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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菡就这样带着安阳侯夫人一路过了垂花门,快到待客花厅时,才停下,“大伯母可还好?”

    “没事,”安阳侯夫人微微整理了下衣裙,当先往前走,“我们快些过去。”

    两人当先进了花厅,却只见北定侯爷一人坐在座位上喝茶,见她们过来,站起身来朝安阳侯夫人拱手作揖,“夫人。”

    “见过北定侯爷,”安阳侯夫人算是长辈身份,不用行礼回礼,许菡在一旁行了个福礼。

    才站直了,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身不合体衣裙的许如容自一侧屏风后急急地走过来,未走近眼圈已然红了,“母亲,阿菡。”

    她脸上还存有水汽,显然方才是去后面净面了,现出一张如仙似画的芙蓉面。

    饶是早知她模样姣好,北定侯也忍不住多望了一眼。

    “七姐姐,”许菡从安阳侯夫人身边冲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阿菡,”许如容声音略带哽咽,由着妹妹抱了她一会儿,方才轻轻推开她,朝北定侯微微屈膝,“多亏了北定侯爷相救,我才能安然回府。”

    说完,面上微微润红了些。

    她回到侯府,外院的一个丫鬟过来扶她时,才知道自己面上的妆容早就花的不成样子,是那丫鬟快速让人取了一顶帷帽来戴上进了花厅后面洗脸时,才看清自己脸上黄一道黑一道。

    只一想,就猜到了该是自己先前投入北定侯爷怀里时,在他衣裳上蹭花了。

    可她不知道,之前还一直顶着这样一张脸与他说话,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而且,她目光朝北定侯胸前滑去,他穿的是暗色衣裳,看不太清蹭上去多少,但也十分不好意思。尤其两人那时候那样的靠近,顿时目光含羞,“实在对不住,弄脏了侯爷的衣裳。”

    “七姑娘客气了,”北定侯望了眼面前脸颊微粉,目光似水的少女,北定侯忙移开目光,道,“无碍的。”

    安阳侯夫人多精明的人,只一眼就看出些端倪来,忙道:“是得好生谢谢侯爷才是,侯爷快请坐,”她也走到主位上坐下,“侯爷不知,阿容与我们失散后,何等的焦急,若非侯爷帮忙送她回来,我们还不知如何担心。”

    “七姑娘有急智,我也是顺手帮一下忙,不值得什么。”

    “北定侯爷太谦虚了。”

    两人一番客套话,许菡听着有些急,就悄声问许如容,“七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虽低,但靠近安阳侯夫人些,她也听到了,便道:“是啊,阿容,你与我被人群冲散后,我当时就派了人去寻,却遍寻不见,可是发生了什么?阿容不必担心,但说无妨,都不是旁人。”

    这话说得就有些微妙了。

    按说,就算许如容在北定侯帮助下安全回到侯府,可之前她却单独消失了一段时间,且还换了身衣衫。这之前发生的事,就该等北定侯离开后再细问才好,毕竟北定侯不是家里人,但安阳侯夫人却说了句不是旁人,那便是自己人?

    北定侯也觉着有些不妥,虽然许如容先前应该是无事,但他却是外男,许如容一个姑娘家该重名声。他才想开口,许如容却道:“是,母亲不问,我也是要与侯爷说的,不然怕会给侯爷带来麻烦。”而且,她想让他知道发生的一切,知道她并未发生不好的事情。

    就算知道自己与他没有可能,也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北定侯一听,有些不解,但没再直接说告辞的话。

    许如容便将自己与安阳侯夫人分开后发生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里面自然包括了对怀年伯的猜测等等。

    见北定侯似乎不太明白,安阳侯夫人主动补充解释,“怀年伯曾数次求娶阿容,被我们拒绝,期间还使了好几次算计,只是未能得逞一点儿。我也怀疑背后之人是怀年伯,实在是阿容为了避嫌,少出现在人前,便是偶尔出门都带着幕篱。”

    许菡更是愤愤不平怒道:“七姐姐是长得好看,可却从未有任何逾规越矩,反而小心翼翼,连出门都倍加小心。可恨那背后主使的王八蛋,这样算计七姐姐,莫非他还打着制造个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不成?就这样的王八蛋,许个狗啊,便是以身相许,也当时北定侯爷这般铮铮铁骨的男子,方才配得上我家貌若天仙的七姐姐……”

    “阿菡,”许如容没想到妹妹恼着怒着,忽然拐了弯儿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往常她许能淡然处之,可如今不知是心虚还是旁的,忙忙去扯她的袖子,一张玉容爬满了红晕。

    一双似水剪眸又忍不住地去望北定侯,恰好北定侯被许菡说的也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看许如容,两人目光碰撞,又忽地各自匆忙移开。

    只方才那一对视,许如容的面颊越发红透了,北定侯黝黑的面庞看不出红,但细细去看,可见神色里带了些不自在。

    安阳侯夫人没想到许菡这样给力,顿时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口中却说着,“阿菡别逗你七姐姐,现在说的不过是推测,但不管如何,阿容无事便是最好。”又朝北定侯道,“侯爷大恩,我们府上必当厚报,虽然我们侯爷还未回府,但你一定得留下用晚食,我这就叫人张罗些酒菜来。”

    北定侯忙道:“夫人您不必客气,我……”

    安阳侯夫人却不让他说出告辞之类的话,抢先打断,“侯爷若是走了,等我家夫君和阿蔚他们回来,必是要埋怨我的,而起,我家母亲现下也在后院挂记着此事,等下夫君他们回来,母亲也是要见见侯爷当面道谢的。”

    安阳侯老夫人辈分更大,且安阳侯夫人都这般说了,他来了安阳侯府却不拜见老夫人,也于礼不合,北定侯只能拱手,“叨扰了。”

    “这是什么话,咱们府里感激侯爷都来不及,”安阳侯夫人很快麻利地吩咐下去,让大厨房多做些饭菜,又叫管事的去外面酒楼定了些好菜来下酒。

    许如容这才站起身来,“母亲,我先回去后宅一趟。”

    安阳侯夫人点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来,等下就不用来前院了,直接去你祖母处,免得你祖母担心,”等下夫君他们回来肯定要去松鹤院,且她心里盘算着事,打算直接在松鹤院里宴请北定侯。

    许如容又朝北定侯微微屈膝行一福礼,“侯爷,您先喝茶,小女先回去了。”

    原本北定侯是侯爷,许如容如此,他不必起身的,只是身体比脑子先快一步站了起来,“七姑娘自便。”

    “我也陪七姐姐一起,”许菡忙站在许如容旁边,她现在十分后悔,今天没能陪着大伯母和七姐姐一起出门,若是自己陪着,说不定七姐姐就不会被人群冲散开。

    凭着自己的身手,当时肯定能拉住七姐姐,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因此,出了花厅的路上,她就懊恼地说了,“我就该与七姐姐一起去的。”

    “这怎么能怪你,”许如容忙握住她的手,“是背后算计我的人太恶毒了,防不胜防,或许那时遇到的牛也是那些人故意弄出来的乱子。”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她与母亲坐的马车遇到发狂的牛,下了马车就被人群冲散,她也被人绑架了。而且,想到外院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许如容美眸里忍不住露出些羞怯。

    若非这般,她也不会遇到他。

    脑子里更是止不住忆起被他胳膊环住的时刻,脸上止不住又泛上层层红晕。

    许菡见七姐姐好一会儿没说话,便转过脸来看她,一看看到她羞红的侧脸几乎红到脖子里,吓了一跳,“七姐姐,你的脸好红,莫非发热了?”

    说着,忙伸出另一只手探上了许如容的额头,“也不太热啊,可你脸怎么那么红。”

    许如容哪里好说自己想着与北定侯搂抱在一起时的事,赶紧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热。”

    许菡一个自以为懂得情情爱爱,其实实操都才开始的人,当下就信了,摸了摸许如容穿的袄子,还自以为找到原因,“是不是走的快了?这袄子厚了?”

    “嗯,许是吧,”槐娘穿的衣裳袄子与侯府姑娘们回内室穿的单薄外出再罩上斗篷不同,袄子偏厚实,直接外穿方便走路活动。

    也是许如容身量纤细,穿了这厚实的袄子也宽松。

    说到许如容这身穿着,许菡不免道:“也不知道那个槐娘如今怎么样了?”

    在花厅时,安阳侯夫人听完许如容的讲述后,就派人去了她被绑的附近,但许如容当时着急逃离,并不知具体位置,到时下人得去查问。

    许如容的贴身丫鬟还在茶楼那边等消息,她院子里伺候的二等丫鬟先前跟在安阳侯夫人身后去的前院,这会儿就提前小跑回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好等许如容到了便能洗澡换衣。

    丽姨娘那里,也是许菡那会儿一样瞒着的,安阳侯夫人怕她担心许如容擅自做出些不妥行为来,一如之前她在外面散布许如容貌无盐言语。且便是她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直到现在,丽姨娘才得知许如容下午竟与安阳侯夫人走散,才被北定侯送回府的事。若不是怕与许如容走岔道错开,早就来寻了。

    第224章

    “阿容,你可还好?”

    丽姨娘焦急地等在许如容居住的院子外面,一见到她的人影,就奔了过来,担心地抓住她的手,“你……”

    她怕侯府为了遮掩,只报许如容安然无事,想问一句有没有被歹人如何,却又没法问出来,一双眼睛焦急地打量许如容。

    待看到她穿着一身不知哪里来的衣裳时,只觉着眼前一暗。

    换了身衣裳,莫不是……

    丽姨娘手指颤抖起来,许如容察觉到,看出她的担忧,忙安慰道:“姨娘,我无事,回屋与你细说。”

    虽然许如容说无事,可丽姨娘无法不担心惊恐,等进了院子,陪着女儿进了净室。许如容怕她想太多,将一些惊险的地方略过,尽量说的轻松些。

    许菡没有跟进去,坐在梢间里等,不大会儿,许瑚来了。

    “五姐姐,”许菡站起来唤了一声,见她神色虽还憔悴,但比才回府时脸颊青肿时神色好太多了。

    只是不知她有没有想明白,对与那郑皓关系如何选择。

    “七妹妹如何?”许瑚往时与许如容再不对付,也不过是些掐尖好强,得知她在外与嫡母走散也是有些担心的,因此过来看望。

    “七姐姐没什么事,就是受惊不小,”许菡与她简单说了下,许如容被北定侯救下送回府的事。

    许瑚点了点头,“无事就好,七妹妹还未说亲,一定得捂紧了这事。”

    许瑚姨娘如今与丽姨娘关系也融合了些,许瑚又被休弃回府,更让许瑚姨娘讨好安阳侯夫人,对与侯夫人一心的丽姨娘也交好几分。尤其今日见着侯夫人为了许如容这样担心奔走,同是庶女,许如容可以得侯夫人维护,若是许瑚也能得侯夫人几分在意,日后才能好过些。

    “五姐姐说的是,”许菡知道这时候名声大过天,大伯母肯定会处理好这事。不过,只是几日未见,她觉着五姐姐倒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想想也是,她如今被郑皓那王八蛋休回娘家,日后还不知如何,虽然她自己拎不清,但却可怜人。尤其想到前两天自己与三哥哥和阿漠遇见的那一幕,五姐姐许还是被算计了,心里更心疼她两分。

    虽然不知道三哥哥那边跟大伯母说了后,查出多少了,但还是试探着问了问,“五姐姐,祖母那天都说了,你是怎么个打算法?”

    问完,就略担心地看许瑚,真怕她张口说出个“还想与郑皓续前缘”的话来。

    没想到小妹会忽然问起自己,许瑚微楞,但看着她关切又担心自己的杏眸,想到未出嫁前,自己也曾与小妹欢笑打闹,但后来自她要嫁给郑皓,与家里闹了一场,她与自己也生分了。

    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小妹这样关心的目光了,或许以前也有。只是以前的自己看侯府娘家人哪里都不好,心高气傲,自己这个伯府少夫人未来伯夫人不比谁差,反而视侯府诸人如敌如仇。

    何等的糊涂!

    如今,她被一心爱护的夫君一张薄薄休书赶出伯府,还是侯府收容了她,“我听祖母的,与郑皓和离。”

    许菡登时大喜,“五姐姐此话当真?你真的想开了?”

    见小妹如此欢喜,许瑚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羞愧,她竟都不如小妹通透,点了点头,“是,我决定好了,打算等下就跟祖母和母亲说。”其实若不是今日母亲要带七妹妹去赴宴,她本打算昨晚就来与嫡母说的。

    还是自己姨娘说,今日嫡母带着七妹妹赴宴许有相看之意,左右她的事也不差这一日,却没想到七妹妹下午却出了事。

    只是到底与郑皓夫妻一场,饶是他误会自己打了她扔了休书,可感情也不是一时说断便断完,心中抑不住的酸苦,眼中露出两分。

    许菡看得清楚,见状怀疑地问:“五姐姐,莫非还舍不得那郑皓?”

    “到底曾是夫妻,”许是因小妹一贯行事说话赤诚,许瑚也难得没有再隐瞒自己的那点心思。

    那就是还有情意在了?许菡无奈地看了五姐姐一眼。

    要她说,那郑皓有什么好,哪里都不好。若图地位权势,郑皓就算是个伯府世子,偏那府里早就落败,他自己也就混了个闲差;若图感情和人,这郑皓又不是只五姐姐一个妻子再无旁人,他可有好几个妾室,外面时不时弄些风流韵事。

    说真的,许菡一直搞不清五姐姐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郑皓,跟被下了降头一样,人也糊涂了。

    越想,越忍不住,就将这些想法都嘟嘟了出来,“……五姐姐一心为他为他们那个伯府,他却不珍惜,还这般无情无义对待五姐姐,五姐姐还想着那点儿子虚头巴脑的情意作甚?说不得,离了那狼穴狼子,五姐姐日后会过的更好。再说了,这天底下,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等着找个满心满眼一心一意身身心心都是五姐姐的男人,不比郑皓那王八蛋玩意儿强多了。”

    一想到,自家五姐姐许早早就被郑皓算计,那王八蛋不等他们侯府交涉两人婚事后续,只单写了休书,衙门那边都没消除婚姻关系,那王八蛋就筹划着求娶别的女人,许菡这火就窜上来。

    越发不遗余力地劝说许瑚,“五姐姐也别觉着什么成亲后一直没怀上,觉着是自己的错。要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跟夫妻两人都有关。五姐姐身体一向康健,说不定是郑皓无能,用多了没用了,五姐姐才怀不上。

    现在看,怀不上还是五姐姐有福,不然受苦的还有孩子。等以后,五姐姐找个处处比郑皓妥帖如意强壮的郎君,生几个孩子,带到郑皓跟前,好好羞辱羞辱他一番。”

    “咳,咳……”

    旁边许瑚的丫鬟被八姑娘话吓到,一下呛着了自己,猛地咳嗽起来。

    许瑚也从愣怔震惊中回过神来,“阿,阿菡……”一张俏脸遍布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