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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里有些碎银,”林漠从袖袋里掏出个大约一两的银角子递过来。

    许菡看了大小,觉着正好,“让书宁往前去送过去。”

    他们前面还有些人蹲着坐着看杂耍,铃铛还是个姑娘家,许菡索性叫林漠的小厮书宁去。

    书宁接了自家公子手里的碎银,自己又添了十几个铜板,一并放到那小童的帽子里,得了小童一个道谢,“多谢您的赏钱。”

    书宁也不说是后头自家公子和姑娘的赏,点了点头,便退回林漠身边。

    几人又看了会儿,才离开此处继续逛。

    林漠提议,“前面似乎是首饰铺子,阿菡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也行,”许菡已经有了许多的首饰,戴都戴不过来。可逛街本就是个逛,又有女子便是妆奁里塞满了首饰,对首饰还是没有抵抗力。

    这是一家叫程宝斋的首饰铺子,算得上几十年的老号,因铺子东家是程姓,掌柜的都是赐了程姓的家生子。

    一进去,许菡就发觉这铺子很有古朴的韵味,首饰的款式也多是素净又雅致的风格,倒是特别,也不知是不是靠着荐福寺的缘故,仿佛首饰都沾染了佛息。

    似乎是看出来许菡主仆们是头一次来,穿着装扮又非普通人家,该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姑娘,掌柜的亲自过来接待,并主动介绍。

    “咱们家铺子里的首饰少有奢华样式,多素淡,搭配些淡雅裙装穿着,或者是到寺里进香时簪上,都适合。”

    许菡没想到自己还歪打正着猜到了,这程宝斋还真是因开在荐福寺旁,更考虑这边香客需求,当然这也正迎合了客户需求的市场。

    且因是经年的老铺子,首饰设制的雅致味更足,如许菡这样不爱繁复首饰衣裳的见了,便十分喜爱,一口气挑了十多样钗鬟手镯腰坠儿之类的,还要待挑时,铃铛悄悄拽了下许菡的袖子。

    “姑娘,咱们出来时,只带了一百来两银钱,再挑怕是银钱不够了。”

    铃铛也看出姑娘喜爱这家的首饰,可这家店里的首饰基本件件不便宜,这十多样怕是就要把今日带来的银钱都花完了。

    这眼看着也快到了吃午食时候,肯定来不及回府用得在外头,也不知阿漠公子今日出来时带了多少银钱,不然怕是要饿肚子了。

    铃铛低声说话的时候,林漠就留意到了,手中拿着的一支荷花样式的发钗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许菡光顾着选首饰,差点忘了结账的事,被铃铛一说才记起今日带的银钱确实有限,也是没想到能遇到这么些合心意的首饰,她便打算多买些,给家里女眷们都挑上些买回去。

    林漠一问,她忙小声问,“你带了多少银钱出来?我就带了一百来两,应该不够用。你要是带的多,先借我些,回去还你。”

    林漠愣了下,没想到是这样,只是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发钗。

    这是一支荷花样式的发钗,跟以前陪着许菡逛街时见过的荷花样式发簪或者步摇多繁复,不适合许菡佩戴不同,这支发钗简单别致,极好地表现出荷花的素雅,正正适合许菡佩戴。

    尤其,他如今对许菡挑明了心意,两人是未婚夫妻,更想送她一样发饰,这荷花别名菡萏,又带了许菡名字的寓意,他有意买下送她。

    方才他已经问了掌柜的,这支发钗并不便宜,五十两,正好差不多是他带的银钱数了。

    见他不语,许菡不解地抬头看他,“怎么了?你不会没带银钱吧?要不,我叫人回去取钱,我打算多买些带回去给祖母她们都分分。”

    林漠摇了下头,“不必那么麻烦,只让掌柜的直接送到侯府再结账一样。”

    他的音量并未降低,是以掌柜的便听到了。方才见许菡挑了那么多首饰,掌柜的正高兴今上午来了个大主顾,铃铛说话虽然压低了,但掌柜的耳聪隐约听到了,并未露出嫌弃或者其他不好的神色,便是因为他看出这主仆几人并不是付不起钱的。

    其实就算林漠不提,掌柜的也打算主动提起送到府上再结账也不迟的话,因此林漠这话一说,掌柜的忙笑着接话,“姑娘不必担心,只管挑了合心合意的首饰,小店是包送到府上结账。”

    这里本就是权贵们聚集的开化坊,别说挑好了首饰送到府上,便是贵人们叫他们铺子里带了首饰到府上供贵人们挑选也是有的。

    如许菡这般高门贵女出门逛铺子,见了喜欢的物件,没带够银钱直接让送到府上结账的更是常事,毕竟不是所有夫人姑娘们出门就揣几百银备下。

    都是高门大户,注重声誉,掌柜的也不怕送过去后对方不付账,一来先看看是哪家府上,只要不是破落户多都应下,二来他们这是老店,东家也有些仪仗和手段。

    许菡一听,顿时就高兴了,正想说“那敢情好,我再多挑几样,”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林公子是出门忘带银钱了吗?正巧我这里有不少,先借给林公子。”

    许菡转头望去,就见任宝珊正双眼含羞地看着林漠说话,顿时好心情散去大半。

    这任宝珊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方才只顾着银钱的事,没注意到,但显然这人是冲着林漠来的。

    她侧头看了看林漠,发现他根本没往任宝珊那里看,忽然又觉着有些高兴了。

    “林公子,”任宝珊上前更走近几步,就跟没看到他旁边曾经在长公主府见过面的许菡一样,“我可以借公子些银钱应急。”

    望着眼前俊美的少年,任宝珊觉着自己偷跑出来做的太对了,若不然怎么能堵到他呢?

    不过几日不见,任宝珊觉着好似煎熬了好些日子,忍不住又往前更走近一步,“林公子?”

    人都到跟前了,林漠还盯着柜子里的饰品看,许菡见着任宝珊那样子觉着碍眼,悄悄捣了林漠一下。

    林漠顺势握住她的手,朝着柜台里指了下,“看看,我觉着这个耳坠不错。”

    许菡扫了一眼,耳坠是不错,梅花细蕊,过些日子下雪天红梅绽放戴了也应景,只是眼前不是耳坠好看不好看,眼神示意他,有人跟你有人跟你搭讪呢?理不理?

    林漠自然是不作理会,他早看到任宝珊进来,还特意侧过身子挡住了许菡,却没想到这人能直接上前搭讪。

    任宝珊说了两次,连掌柜的都看出些端倪往旁边站了站,林漠都不理会,她有些下不来台。

    她旁边带的丫鬟可看不得自家姑娘这样被人忽视,往前一站,颇有些冲的语气朝林漠说:“我家姑娘跟你说话,好心帮你,你怎么不回答?”

    说着,直直地指着林漠,点名道姓,“林公子,林漠公子。”

    真是怕林漠再装聋作哑。

    不知为何,见这对主仆被林漠忽视的直接点名道姓,许菡竟有些想笑。

    果然是她的阿漠,她……

    许菡被心底忽然冒出的这念头吓了一跳,然后又放松开,本也没错,他们早就订婚了,可不就是她的。

    心底还有些掩饰不住的甜滋滋的欢喜呢。

    第203章

    许菡惯来不是能把心事藏住的性子,这份欢喜落在旁边林漠和任宝珊眼中,那就是两种想法了。

    林漠觉着小姑娘该是因自己不理会任宝珊在高兴,心里涌上无限欢喜,唇角微微扬起个优美弧度。

    任宝珊自然是认为许菡在笑话自己,在得意林漠不理会她。一双与许菡形似的杏眼浸上恼恨,压下心底的不快,佯装呵斥自己丫鬟,“袖儿,不得无礼,像是林公子方才没留意我说话,”然后又朝林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公子,下人无状,请别见怪,方才我听公子似是一时手头不宽裕,才想着随手帮下忙。”

    娇俏的姑娘,好心好意地帮忙,若是换了他人,许会道谢一声,偏这人是林漠。

    那掌柜的就见那模样俊美的小公子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朝那娇俏姑娘扫了眼,“你哪位?我与你不认识,况且方才说了掌柜的自会送到府上结账,不需旁人帮什么。你这多管闲事了。”

    他这话一落,大堂里顿时一静,众人神色各异,掌柜的和伙计还有其他两位也在选东西的客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话说得太真够毒的,简直是少见。

    掌柜的那些人就看着那个想帮忙的娇俏姑娘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旁边的袖儿忙扶住自家姑娘,饶是知道这是自家姑娘喜欢的不得了的公子,也忍不了了,横眉怒道,“我家姑娘好心好意,你不领情也便罢了,怎好恶言伤人?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你横什么横,我家……你别不知好歹。”

    □□说得好,有其主便有其仆,任宝珊是个娇惯着长大没受过委屈,觉着撒娇卖痴便能讨得人欢心,所有人都能惯着她,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好奉承,又仗着主子在府里是最得宠的姑娘,也养出了几分骄横之气。

    让这袖儿说,自家姑娘虽不是皇家宗室那等矜贵身份,也是娇贵闺秀,能看上除了一张脸却无家族身家只依靠给人做上门女婿的林漠这小白脸,是他的福分。

    就算这小白脸现在是安阳侯府定了亲的倒插门上门女婿,但这种上门女婿就没有身份地位,安阳侯府想来也不会当回事,自己姑娘若是喜欢抢了来,那也是跟安阳侯府的事,也轮不到这小白脸看不上自家姑娘,更别说还说这样难听的话。

    袖儿是下人,自来低人一等,但她反而觉着,一个男人有手有脚却做个上门女婿吃软饭,跟自己这做下人的也没区别。

    要不是还有些脑子,袖儿就差把一句“我家姑娘看上你也是你烧高香了”甩出来。

    袖儿这些话,林漠还没反应,许菡不愿意了。

    阿漠方才说的话是有些毒舌,她也是少见他对其他姑娘这样不留脸,但心里却欢喜,可袖儿一个下人居然敢这样蔑视阿漠,就让她火了。

    她一抬脚站在林漠身子半侧,“任姑娘真是可笑,我们请你们要你们帮忙了吗?就跑过来自以为是的装好人,”话没说完,就被铃铛止住了。

    “姑娘,叫婢子来,别坠了您的身份,”袖儿是个丫鬟,铃铛觉着不能坠了姑娘的势,叫她跟个丫鬟对骂,自己个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就骂开了。

    “也不知哪里跑来的疯狗,上来就吠。我家姑娘心善不与你们计较,我却是不能。瞧瞧你这干巴茄子的鳖样,长得还没颗蒜齐整,也跑出来辣眼睛熏人,也不怕把屋子里的人都熏着,影响人家店家生意!你哪个蒜瓣子眼看着我家姑娘和公子需要你们帮忙了,看我家未来姑爷长得好看了,来搭讪就搭讪的,还瞧不起人,能的你不轻不轻的……

    显摆你们有钱是吗?那看看我们家姑娘公子穿戴,再看看你们,像是需要人帮扶银钱的吗?没带够银钱怎么了,叫人直接送到府上是大多数高门大户的做法,也只有你们这小鼻子小眼地自以为是地帮忙,还骂我家公子,看不起谁呢你,蒜瓣子!”

    不带喘气地,铃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着那袖儿,“还有,谁吃软饭了?吃你家饭了?叫你们叭叭叭地……”

    铃铛可不仅仅只行事机灵伶俐,一张嘴那也是极其能怼人的,火辣辣地软刀子硬石头地一通扔,刀刀锋利,直叫任宝珊和那袖儿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先是被喜欢的人那样毫不留情地说了一顿,就已经有些受不住,铃铛的指骂和店里面伙计隐晦的目光、几位客人捂嘴偷笑的声音,任宝珊一包泪含在眼中就落不及了,掩面转身跑了出去。

    “姑娘,”袖儿被铃铛好一顿讽刺,连骂带撅又是笑话茄子蒜瓣子的,气的脸都快扭曲了,见自家姑娘吃了大委屈,气的咬牙跺脚,回头朝着铃铛狠狠指了指,憋出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追着任宝珊跑了出去。

    铃铛才不惧这什么袖儿手儿的,追着过去继续喷。

    “明知道人家都有未婚妻了,还上赶着来搭讪,假惺惺地帮忙,帮你个锤子的忙,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回来跟咱们掰扯清楚了,发誓你就是真心想帮忙而不是故意接近我家未来姑爷。前些日子在长公主府你就见过咱们姑娘的,现下却见了当不认识,只朝着咱们未来姑爷嘚吧,装的什么膈应人样。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闺秀,身边跟着的丫鬟也是个惹人厌的,还敢笑话辱骂咱们公子,一个个,又当又立的,骂你们都是浪费口水了,还我等着?哼,怕你?有本事就来,姑奶奶就在这里等你!”

    铃铛犹不解气,追到门口骂了一通,又仰首掐了下腰甩了下脸才走回来。

    许菡此时已经快要忘记他们之前到底为什么吵吵起来了,满眼都是崇拜之色地望着走回来的铃铛,兴奋地双手抱着林漠的胳膊,差点要跳几个蹦。

    “哇塞,铃铛,铃铛,”方才任宝珊没跑走之前,许菡就被铃铛的劲头惊艳到,忍着鼓掌的冲动抱住了林漠的胳膊,这会儿见着铃铛这神神气气还有些小傲娇的样子,爱死了,松开他的胳膊拍了好几下脆脆的巴掌,“你也太会说了,厉害,厉害。”

    都说到她心坎了,骂得好,痛快淋漓!

    林漠对铃铛的怼人言辞满意极了,看着自家小姑娘蹦蹦地到了铃铛跟前,嘴角扬起抹温柔的笑。想到方才她忍着兴奋,握着自己的胳膊都在用力,竟有些后悔可惜,没让小姑娘亲自上场怼人了。

    “姑娘,没给您丢脸吧?”铃铛被自家姑娘这热切的眼神看着,顿时没了方才的激愤,笑嘻嘻地道。

    “哪能丢脸,分明是长脸了!铃铛做得好,就该这么骂回去。”许菡拍拍铃铛的肩膀,“想不到你这口才如此好,做得好!”

    要不是铃铛上场,她也得使劲怼那对主仆。

    真当她不存在,当着她的面就勾她的未婚夫,还看不起阿漠!

    “嘿嘿,都是姑娘教得好,”铃铛可是在许菡跟前耳濡目染,才跟着学了些奇奇怪怪却骂人不带脏字的话,今日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不管是上次去长公主府还是北定侯回京那天,铃铛都跟着,本就在许宝辉说任宝珊对林漠有意时就心中不高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往上撞,她自然要怎么没脸怎么给这位任姑娘了!

    方才那些话,可是叫任宝珊里子面子都掉没了,也把她觊觎人家未婚夫的事挑明了,不过她还是小声地问,“婢子把事给挑明了,会不会不好?”

    “哪里不好,好得很,谁让她做了,还怕人挑明吗?铃铛,做得好,回去赏你。”

    反正许菡满意的不行,至于林漠会不会觉着她们咄咄逼人,那就回过头听听他对任宝珊那毒舌了。

    “多谢姑娘,不过这本就是婢子该做的,”自家姑娘心善,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没有架子还很爱护,她更得多宣扬自家姑娘的好,“您就是对咱们做下人的太好了,平常吃的喝的玩的都不落婢子们,这些值得什么叫您再给赏。”

    便是许菡这不通弯绕的都听懂了铃铛给自己宣扬名声的用意,她从来不在意这些。

    而且,铃铛可不打算这就算完,回头她就告给四姑奶奶跟前,谁让那任宝珊居然膈应到自家姑娘跟前了,当自家姑娘还是那么好忽视好抢未婚夫的吗?

    等下午不到傍晚时许菁知晓了此事,当即叫人查了任宝珊的母亲郑夫人的行踪,隔日特意在人前堵了她。面容含笑不达眼底语气轻柔地提议一番,“任姑娘记性怕是有些不好,分明长公主府宴席上才见了我家阿菡,回头再见我家阿菡和未婚夫阿漠一起,却只认了阿漠说话,置之不理我家阿菡,郑夫人合该带任姑娘看看郎中了,趁着年轻,有病就得早些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