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 第1节 穿成女主妹妹的日子 作者:花下青酒 文案 *下一本《表妹归妻》求收藏,完结文《六姑娘被瓜撑到了》等* 许菡穿到一本女主重生复仇虐渣文里,好巧,女主是她亲胞姐。 从头看到尾,熟知剧情的她,本以为抱紧她姐大腿就可以躺赢了,连后半生都可以托付她姐操心。 谁知,她姐是真操心,真看她越来越不放心,觉得妹妹嫁到哪家都不放心,索性给她绑了个小女婿入赘。 许菡:“阿爹,您大闺女这么生猛,您知道吗?” 许二老爷:他知道个毛啊,这大闺女比他娘还厉害,他哪敢管? 本来吧,许菡也觉得她姐这主意也不错,谁让那未来小夫君阿漠长得那般俊秀,就这颜也得磕磕。可谁知道,人家压根不是什么小可怜,是当朝长公主家的嫡幼子! 这入赘书都写好了,人都养熟了,长公主来要人了。 且,她才发现,阿漠竟是芝麻汤圆子,黢黑的芝麻那种。 泪目哇!她姐对她简直是太好啦! 许菡:所以,这门到底是上来还是下去还是直接关上?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前世今生甜文 穿书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菡┃配角:阿漠,许菁┃其它: 一句话简介:未来小夫君他不简单 立意:缘分正好,恰逢其时 第1章 长安城外,一处不大的庄子里。 深夏夜来香探了细细黄蕊随风舒展,淡淡香气方扑散在这一方抱厦处,便被一个脚步匆匆的妇人打乱气流。 “孟嬷嬷,”庄子上李管事家的李旺媳妇脚步匆匆地经抱厦进了明间,“四姑娘来了!” 话音未落,自右次间转出一位中年仆妇,容长脸,发丝有些凌乱,虽神色憔悴,仍可见精干相。 此时,皱眉不喜呵斥一声,“低声!姑娘方睡下没多会儿。”她也是借着这空才去吃了几口饭食。 李旺媳妇本也没敢用多大声音,这不是四姑娘来得急,她赶忙来通传。 孟嬷嬷往左次间走着,才问,“四姑娘怎么会来?有说何事?” 这四姑娘素来跟自家八姑娘不亲,莫说自家姑娘了,便是跟亲生父母都不亲近,只一门心思与那二房的主母王氏要好亲近,几乎将其当做娘。 自从老爷回京叙职,快两年了,除了老爷带姑娘回侯府,从不见四姑娘来庄子上陪伴哪怕是探望八姑娘一回,这会儿来作甚? 姑娘这两日病了,断断续续发热,她只给三老爷传了信,可没往侯府那边递过话,连郎中都是从附近寻来。 “不曾,”李旺媳妇回道,“只看着四姑娘似乎来得很急。” 这时,外面门口响起一串凌乱又有些急迫的脚步声,不等孟嬷嬷想更多,她刚出来的次间里隐隐透出声音。 李旺媳妇就见四姑娘都一脚迈进明间了,那孟嬷嬷却连迎接都无,径直转身快速回了次间,八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见一个,急的瞪了下眼。 可见四姑娘已经进了明间,李旺媳妇只能赶紧上前几步,代八姑娘身边伺候的招呼,“四姑娘……” 进了明间的许菁却是直接打断李旺媳妇,快速望了眼左右梢间,“妹妹在何处?” 她从来也没来过妹妹居住在京外的庄子,但也根据起居和李旺媳妇站位,边问边下意识往左边迈了两步。 “八姑娘在梢间,”李旺媳妇不愧是管事家的,伶俐地赶紧上前要帮着挑次间帘子。 正好,次间帘子从里面撩开,一个穿绿色比甲的丫鬟露出脸来,娇艳若桃。 许菁来不及看这丫鬟是妹妹身边哪个伺候的,一把将人推开,便急匆匆进了里面。 秋蕊被推,怒色一现,又赶忙压下。 许菁已经进了内室转过屏风,便见鹅黄帐子围拢的架子床上,一个面色潮红胖嘟嘟的小姑娘正躺在枕上,闭着眼睛轻声哼唧。 她脚步猛地一滞,又加快向前,眸中已是水润一片,哽咽不成声,“阿~菡~” 谁在叫她? 声音有些熟悉又似陌生。 许菡觉着自己正置身一处白雾中,寻不见望不透尽头,神魂深处有什么挟裹着凝聚,在那声声忽远忽近的“阿菡”中,剧痛袭来,猛地一颤。 “阿菡!”许菁望着身体忽然剧烈颤抖一下的妹妹,唇色尽失,哆嗦不成音。 “快,快去叫郎中……”孟嬷嬷也被许菡这一颤抖吓得不轻,手指颤抖着迭声让人叫郎中。 姑娘都好转了,怎么忽然又如此严重了? 莫不是又要上热,竟致抽搐,还是梦魇了?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赶忙往外跑着去请郎中,床榻上,许菡慢慢睁开眼,有些迷茫地望着头顶床帐,做梦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自己原本应该是生活在古代? “醒了,姑娘,您可有哪里不舒服?方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孟嬷嬷摸着姑娘的额头,没试出热,那方才该是做噩梦了吧。 “阿菡,”许菁也从方才被妹妹猛地颤抖的惊吓中回神,轻唤一声,带着浓重的忐忑担忧。 许菡还在盯着床帐发愣,孟嬷嬷却是望向许菁,四姑娘在担心八姑娘?! 这倒是奇了! “阿菡,”许菁轻轻又唤了妹妹一声,目光小心又带着浓浓的眷恋,便是数声都未得到回应,许菡一直楞呆呆地盯着帐子,她也不觉着有什么,因妹妹一直都有些呆症的。 她却觉着纵使呆症,妹妹依然鲜活无比。 更让她惊喜的是,妹妹的眸子慢慢转了过来,望向了自己。 许菁忍着激动和落泪,不敢眨眼地看向望过来的妹妹,唇瓣颤抖,“阿菡,我是姐姐,还记得姐姐吗?” 许菡眨了下方才直盯幔帐有些酸涩的眼,看着眼前期盼又忐忑还有其他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的少女,喉咙微动,“许,菁,姐姐?” 她名,许菡。 姐姐,许菁。 方才,记忆合拢初,她以为自己是穿越了,从现代穿到古代,但又发现此时所处似乎是现代时她看过的是一本书,书中女主重生后复仇虐渣,自己则是女主妹妹,只是少了神智有些痴呆。 想到隐隐记忆里这具身体模样,竟是和现代自己一模一样。她不由想,或许是现代和古代她都是她,她就是那原书中许菡丢失的一抹精魄,又或许这原书中的人是她的一点儿分魂,她们本就是同一人罢了。 虽然不管哪一点,都不是她这个曾接过现代唯物主义者一时能接受的事,但想到如今她也是有姐的人了! 只这一点,便让她开心,什么都可以慢慢接受起来。 但神魂才归,许菡清明的眼神才望向许菁几息,又觉沉重起来。 嘴角微翘,闭眸陷入黑甜。 “阿菡!” 她倒是心宽的沉睡了,留下发现妹妹眼神竟灵动起来的许菁乍惊喜又起担忧,以为许菡又晕倒了。 孟嬷嬷也发现了方才姑娘望向四姑娘时的眼眸,比以往的呆症多了神采,那一忽儿间好像正常小姑娘一般,但她觉着,“姑娘似乎是睡着了。” “快叫郎中来看看,”许菁想到方才妹妹叫她,欣喜不确定地道,“嬷嬷,妹妹方才似乎叫了我的名讳,似乎聪慧了些。” 孟嬷嬷也听到了,含着期盼,“是,老奴也听到了,许是皇天保佑,让姑娘这就好起来了。”便知道这不过是个痴话儿,也不掩盼个好的心。 许菁却是隐隐感觉,只要自己悉心照料妹妹,未尝没有奇迹。她犹记得妹妹一岁之前也是灵动正常的孩子,许妹妹心智只是较一般人长得慢些。 这一路从京城赶来,许菁情绪剧烈浮动下,面上已现出浓重疲倦,但因挂念失而复得的妹妹强撑住了。待郎中赶来诊治道是伤寒已好转并无大碍后,不舍地盯着许菡睡颜半晌,方撑不住趴在床畔沉沉睡去。 孟嬷嬷虽不知四姑娘这异常所为何来,褪去往日冷厌为爱护,但却欢喜她这转变,叫了丫鬟一起轻轻将其挪动至床上许菡身旁。 过不多久,三老爷许成温自城南兵营匆匆赶来,见到长女许菁亦是震惊。未出声打扰,他唤了孟嬷嬷去外间细细问过后,手抚颌下美髯,欣慰不已。 因幼女有些呆症,他与妻子倾心多些,不知何时竟忽略了长女,致使她与他们夫妇离心,也厌弃呆症的妹妹。 万幸,长女转变了,许成温想到离世的妻子,若是泉下有知,不知多高兴。 这一觉,许菁睡得比许菡时间还长。 许菡醒来时,发现身旁躺着的少女是她的胞姐许菁时,没让发现她醒来就要出声的丫鬟说话,只轻轻侧转了身子,望着熟睡的姐姐出神。 她依稀记得还是个懵懵幼儿时,是有个姐姐逗弄自己,可现代时,她不仅父母早亡,更无姐姐,是寄样在亲戚家中。许是心底依稀有影,她一直羡慕身旁那些有兄长姐姐爱护的同龄人。 不想,兜兜转转,她也是有亲姐姐的人了。 许菡心底的欢喜差点溢出喉咙,只是看到沉睡的姐姐时,控制住。 想到自己看过的剧情里,自家胞姐那虐渣的能耐和手腕,在现代时忙忙碌碌不是学习便是课余打工,总不得闲的许菡,只觉着幸福要来临,日后尽可咸鱼躺平,唇畔笑抿出两簇小梨涡。 她这样痴痴看许菁的样子,落在大丫鬟秋蕊眼中,便是姑娘还是呆傻痴笑,好像是许久未见外人,在看个稀奇景儿一般。 秋蕊转脸,暗中撇了下嘴,眼底嫌弃尽显。 却没注意到方才许菡制止她出声的举动,或许是压根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位呆症主子,不去往正常方向想。 许菡并不知自己这大丫鬟在蔑视自己,见许菁睡着时都拢着两条柳叶眉,似乎睡着也有烦忧一般,伸出肉嘟嘟的手指想去抚平她眉间皱,却又恐打扰到她睡眠,又收了回来。 正好被一直留意内室,似乎有轻微动静,轻手轻脚进来看一眼的孟嬷嬷看到她关切许菁的目光,愣怔在当地。 她的八姑娘似乎真的不呆了,看她现在的目光跟普通小姑娘又有何异? 孟嬷嬷惊喜地瞪大眼睛,眼角皱褶都被抻平几分。 恐这是昙花一现的幻觉,孟嬷嬷又使劲眨了几下眼,还用手去揉了几下,复又去望向床榻上,见许菡眼神真的没跟以往一般呆呆,差点笑的哭出来。 孟嬷嬷怪异的表情,让无聊的秋蕊一眼撇过去看到,吓得倒抽一口气。 静谧的室内,吸气的声音也十分明显,加上她又不小心碰到桌子上茶盅,满室宁静一下被打破,许菁也一激灵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 许菡也被毫无防备动静吓了一跳,半起身子,杏眸圆睁。 第2章 第2节 “你这小蹄子,怎么做事的?” 孟嬷嬷一面低声呵斥秋蕊,一面快速转过屏风走向床榻。 许菡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唤香荷,一个便是这秋蕊。只孟嬷嬷一直不喜这秋蕊,觉着其性奸诈,凭着一张巧嘴哄得姑娘欢心,不及香荷实诚忠厚。 若不是前些天香荷娘老子病得实在厉害,她请了假去照看,孟嬷嬷也不会如此不放心秋蕊伺候姑娘,憔悴的厉害。 她甚至觉着姑娘这次忽地受寒发热,便是秋蕊前两日夜间当值时没尽心,正是近早秋时节,晚间起了凉风没及时关窗的缘故。 秋蕊被孟嬷嬷骂的脸色涨红,暗中咬牙,这老虔婆,竟看她不顺眼,且等日后寻了时机叫她好看。 “姑娘,”孟嬷嬷瞪完秋蕊,便柔软了面庞,到了床前,柔声询问,“要不要喝点水?” 许菡摇摇头,一旁许菁并未在意孟嬷嬷先去询了妹妹,只欣喜妹妹能回应,不由唤一声,“阿菡。” “姐姐,”这样温柔的声音,让许菡不由向她靠近一些,脸上带着亲近之意。 这是她的姐姐呀,这样温柔会爱护自己的姐姐,感觉好幸福! 妹妹忽如其来的亲近,让许菁惊喜地捂住嘴,又快速伸出手揽住她臂膀。 那样清晰又带着感情的一声姐姐,让她泪目。 妹妹似乎真不呆了。 许成温听到动静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姐妹两个亲昵相拥的场景,大女儿褪去往日阴郁,面庞上带着温柔,小女儿,小女儿…… “阿菡,”许成温惊喜地发觉小女儿似乎与往日呆愣不同,眼眸有了神采,似乎与常人无异了,“阿菡这是……”好了吗? 他不知多少次做梦,小女儿渐渐好转,不再呆愣,与普通小姑娘一样,只可惜,每次梦醒落空。 莫非,眼前又是梦境? 许成温忽然不敢相信目之所见。 随着那低沉温暖的嗓音响起,许菡眼睛也转了过来,看向屏风旁身姿伟岸、模样英俊的中年男子,眨了下眼,孺慕地唤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让许成温几乎落泪。 他看得分明,小女儿看他时的眼睛带了神采,不再是往日那种呆愣木讷相。 孟嬷嬷离两个姑娘最近,也看得清晰许菡的变化,激动地双手合十,“神佛保佑,我家姑娘真是好了,三老爷,姑娘大好了,这莫不是老话说的,大病一场转运得福!” 她家姑娘虽然有呆症,可一直身子骨极好,若不说前两日姑娘受了风寒断断续续高热,孟嬷嬷便忧心憔悴的不行,对她来讲,姑娘这便是大病了。 现下,许菡眼眸恢复神采,孟嬷嬷便想起了这句老话,觉着姑娘便是如此,病后得福。 许菡被孟嬷嬷这语气和话语弄得一愣,觉着有些浮夸,可想到自己原先这身子一直呆傻,现下神智回拢,这么说倒也是个现成理由,不然怎么解释忽然脑子就正常了。 难道要对他们讲述自己这诡奇经历? 说他们现在是所处的是一本书,可现在活生生血肉的人说明又不是一本书,该是一个小世界。况,这桩桩件件奇异也解释不清,无法解释。 因想的专注,目光便有些涣散,看起来呆愣,其实这也是她前世现代的习惯了,一想点事情就十分专注,目光发呆发愣。 只正常人时,这样子会让人觉着在想事或者发发闲呆,但在一直有呆症的许菡身上体现出来,便让许菁父女等人心下一咯噔。 这样子,怎么还是呆症样? 莫非方才都是假象,并未好转?是他们过于期盼生出的幻觉。 几人一时没了动静,也便没人打断许菡胡思乱想,直到她自己回过神来,奇怪地看着呆愣看向自己的几人,这是怎么了? 她这疑惑的神情,又让几人方落入谷底的心嗖地拔高。 许菡却觉着脑子忽然又昏沉起来,抬起白嫩的小手在唇角,打了个哈欠,眼睛一闭往旁边许菁怀里一躺,困倦地睡着了。 睡得如此之快,许菁以为妹妹又晕倒,可随即怀里胖嘟嘟小姑娘发出细微的鼾声,“竟是睡得这般快吗?” 孟嬷嬷疼惜地道:“姑娘该是还是身体没康复好,精力不济。” 如此,许成温和许菁便出了内侍去明间里说话,免得扰到许菡。 孟嬷嬷被许成温叫去问话,不放心秋蕊一人伺候,叫了两个二等丫鬟木槿和石榴进来伺候。 许菡身边的丫鬟多以花和四季为名。 许菁看在眼中,往里间里望了眼,对孟嬷嬷说:“嬷嬷,方才我见那个秋蕊不大稳重,一个大丫鬟居然那么冒失,这样的人放在妹妹身边贴身伺候可不妥当。” 她想到前世便是这秋蕊害了妹妹性命,心中大恨。 只是这秋蕊很得妹妹的心,她往时又与妹妹关系不亲近,若是贸然就换掉她贴身大丫鬟,恐妹妹不依,且这孟嬷嬷一向对自己有意见,她不好插手太过,只能慢慢图之,“还是选个妥帖稳靠的贴身伺候的好,妹妹身边便是多一位大丫鬟也无碍,总得照顾好了。” 孟嬷嬷震惊地抬眼快速看了许菁一眼,四姑娘果然是跟往时不同,是真的在关心八姑娘了,而这也正合她意。只是她与许菁顾虑一样,恐许菡离不得秋蕊,便道:“四姑娘说的是,秋蕊是有些仗着姑娘几分喜欢,不尽职,老奴会尽快再给姑娘挑个大丫鬟伺候。” 许成温目光欣慰地望着长女,孩子到底是长大懂事了,知道爱护幼妹了。 感受到父亲的视线,许菁转过脸,主动道:“父亲,以往是女儿任性,不懂事,日后,我会好生护着妹妹。” 从未想到能听到长女这般言语,许成温内心酸疼,夹杂着愧疚,“阿菁,往日是我们忽略了你……” 许菁打断他,摇摇头,“不,父亲,是女儿不辨是非,不知亲情,钻了牛角尖,”也入了她人离间奸计,“本该与父亲母亲一起爱护妹妹,我却嫉妒不喜甚至厌恶,是女儿的错。” 她后悔往时愚钝,不辩善恶,幸重生再得一世,自是尽力弥补守护好至亲,莫说这点子认错话语,端看日后所为。 许成温也不会怀疑长女假意虚言,自是满身心欢喜,倒是孟嬷嬷觉着许菁忽然就转了性,还有些不大相信,但也压下没流露出来。 许菁不在意孟嬷嬷不信她,仍是那话,端看日后。 况,这孟嬷嬷倒是个忠心护住的,还是母亲生前身边得用的,若不是前世被人设计陷害离开妹妹身边,许妹妹也不会被秋蕊暗中害了去。 想到日后可能发生的事,许菁对许成温道:“父亲,虽然妹妹养在庄子上,清净些,离您也近,只是到底您平日也不好擅离军营,妹妹这边万一有事也不能顾及,只庄子上这些下人照看并不够。我想着,不若等妹妹转好了,我带妹妹回府住,我亲自照顾。” 许成温心中一动,长女的话确有理。 其实,妻子去世后,如果不是以前许菁那么排斥厌恶妹妹,许成温也不想将幼女放在庄子上养护,也想让她在侯府生活。 许菁又道:“再有,妹妹也不能永远都养在庄子上不见人,她不是全然痴傻,只是长得慢些,让她多接触些人和事情,有亲人陪伴热闹着,也许就能慢慢好起来。方才,我看着妹妹似乎就好了些。” 虽然还不那么确定妹妹会好转,但许菁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许奇迹就发生了呢,就如她能重来一世一般。 许成温眸光一亮,“你也觉着阿菡比原先好些了吗?我还以为是错觉。” 许菁虽然不是太确定,但她相信或许就有奇迹,点点头,“是,我方才见妹妹眼睛比以前有精神多了。” “那等阿菡好了,你就带她回府吧,”权衡之下,许成温也觉着这样更好,“只是要让阿菁你多费心包容了,说起来,是为父的不是,对不住你们。” 许菁却不觉着许成温哪里做的不好,若说不好,从头到尾也是自己,“父亲,您很好,以前是我不懂事,往后不会了。” “哎,”许成温望着懂事长大的长女,眼眶发热,回头他就去给亡妻上香,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又想着,自己现在的职事到底不方便,等着还得调动回京才好。 但调动职位不是小事,他便没说,况且,这是大人事。 许菁并不知父亲所想,若不然,也是能给一二提议的。 时皇家秋弥猎场提前勘察布置,许成温也分到监察这活计,是请了假抽空赶过来不能久留,父女两个又说了会儿话,不等许菡醒来,便要离开。 走之前,他在许菡床前静静坐了好大会儿,不舍地看着幼女娇憨熟睡的小脸,又出去吩咐孟嬷嬷等人好生伺候,“阿菡瘦了些,等她好些,能正常吃饭了,多给她炖些滋补的汤。” 虽然,他也觉着许菁太瘦了些,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姑娘都爱美她也好细腰,还是忍不住道:“你也多喝些补身子的汤水。” “父亲不必挂念,”许菁的确如许成温所想,觉着自己这样正好,倒是觉着妹妹还小,胖乎乎的才好,“我会照顾好妹妹。” 许成温并不是不疼爱长女,“你也别累着自己,有事就使人给为父递信。” 殷殷叮嘱许多,方才离去。 望着大步走远的挺拔背影,许菁按了下眼。 前世,她是有多瞎,才觉着父母偏心不疼爱自己? 第3章 “嘤嘤,嘤嘤嘤……姑娘,婢子好可怜啊,嘤嘤……” 许菡睡得迷迷糊糊时,耳边骤然响起这时而有时而无的声音,登时吓醒惊坐起。 昏暗床幔中,微弱烛火摇曳,加之跟女鬼出没一般的声音,忒瘆人。 她抚着小胸脯瞪大眼望向帐子外,“谁?”谁在那里? “姑娘,是我啊,秋蕊。” 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许菡也听出了是自己个大丫鬟秋蕊的声儿,喘了一大口气,拉开帐幔,只见床边坐了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不高兴地道,“大晚上的你哭什么,吓死个人了,去点灯啊!” 她也想起来了,书里面,这大丫鬟秋蕊可不是个好的,这人被收买害死了她,许菁重生后为妹妹复仇,这秋蕊便是第一个开刀人。 虽然这世自己肯定不会任由秋蕊哄骗作恶,但也不能留这么个隐藏祸心的丫鬟在身边,尤其她还鬼哭吓唬自己。 小脸一落,许菡就要叫人进来,发落这秋蕊,只是,身体却似被什么束缚住,目光呆愣起来。 秋蕊被许菡清晰条理分明的训斥吓了一跳,这姑娘的呆症难道真好了不成?! 她忙又细细地去看,看到许菡还是那副呆愣样,顿时舒了口气。 “姑娘醒了,”木槿从外面快步走来,紧接着石榴也进了内室,把屋子里的灯挑的更亮些。 方才秋蕊趁着孟嬷嬷被许菁赶着去休息,许菁也去小厨房亲自查看可以为许菡做的吃食,故意把木槿和石榴支开,想要偷偷弄醒了许菡,向她告状孟嬷嬷训斥她,要撤掉她大丫鬟的事,却没来得及开口。 秋蕊和石榴来得晚,没听到方才许菡声音,见姑娘呆呆地坐在床上,跟往常一般。石榴便上前跟哄幼儿般,问她可要如厕。 许菡只觉着朦朦胧胧听得到石榴声音,下意识做出应对,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在石榴等人眼中,却是极慢又呆愣,跟以往无异。 待石榴和秋蕊伺候着她去如厕回来,用温水帕子给她净了手,许菁也带着两个自己的丫鬟端着食盘进来了。 听小丫鬟通禀妹妹醒了,许菁估摸着她得饿了,现在也过了晚食的点。 见妹妹呆呆地坐在床边,还是那般呆愣模样,许菁心中叹息一声,还是没好啊。 压下心中失落,她牵起许菡的手,温柔地轻声软语,“阿菡,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做了晚食,过来吃一些。” 因许菡病未好利索,她只让人做了些清淡的饭食。 许菡觉着自己跟个提线木偶一般被许菁牵着到了桌旁,心中捉急。怎么从方才起,自己这身体不大受控制了。 难道,这是后遗症出来了,还是她神智依然未痊愈? 她面上慢慢浮现出焦躁,目光却是涣散地落在了饭桌上,许菁误以为她饿了,着急吃饭,忙拿起筷子亲自喂她,“阿菡,别急,是不是饿狠了,慢慢吃。” 许菡之前到底是不同常人,吃东西都是丫鬟们喂,石榴几个便在一旁给许菁打下手。 第3节 姐姐温柔嗓音,让许菡困惑着急的心沉静下来,努力控制着身体去点头。 她动作虽慢了数息,但落在许菁眼中,却是妹妹虽然迟缓,却对自己有了回应。不由惊喜起来,试探着问,“阿菡,有没有想吃的?姐姐喂你。” 桌上放了一罐清粥和四碟小菜,许菡一眼看到右手边一碟瘦肉笋瓜丝,伸出白嫩手指,指了指。 许菁欢喜她的回应,夹了几丝笋瓜用汤羹托着送到她唇边,看着妹妹张口吃下,神色里似乎带了些满足,夸道:“阿菡吃的真好。” “姐姐吃,”费了好一番功夫,许菡克制那股浑噩朦胧感,慢吞吞吐出三个字。 喜得许菁连连点头,“哎,好,姐姐吃,陪你一起。” 这让她更觉着,许是有了亲人陪伴,妹妹反应比以前好了些许,越发用心起来。 之后几日,便是许菁洗漱都不假丫鬟之手,自己照顾。 这日午后,许菁正柔声给许菡读小故事听,这是她特意让下人去买来适合幼儿听的,想以此来慢慢启发妹妹的心智。 许菡穿了件轻薄宽松桃色对襟短衫,半趴在一旁,绣着蝴蝶穿花的罗裙散落在榻上,胖乎乎的小手拄着下巴认真听着,一条小腿翘起,惬意地微微晃动着。 虽然神智依然有些朦胧浑浑噩噩,许菡却感觉这种症状在慢慢减轻,又有这般疼宠自己的姐姐在身边,她感觉似生活在蜜罐里一般,唇角都荡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许菁更是发觉妹妹一天比一天机灵些,显然她的法子是正确有效,或许不日妹妹心智会成长起来,望向她的眸光愈发温柔。 一旁的孟嬷嬷悄悄抬起袖子,无声拭去眼角泪花儿,唇边是抑制不住的笑纹。 苦尽甘来,她家姑娘总算比以前好些了。 微微一侧脸,看到石榴从帘子后探出,似乎有话回禀模样,孟嬷嬷轻手轻脚走过去,低声问,“何事?” “嬷嬷,侯府来人了,要见四姑娘。” 孟嬷嬷不意外侯府来人,毕竟四姑娘来庄子有五六日了,“可有说是何事?” 石榴摇摇头,“并未。” 其实,因她是八姑娘身边伺候的,侯府那边不喜呆症的八姑娘,因此底下的仆妇对她们这些伺候八姑娘的丫鬟也都看不眼里。 孟嬷嬷又问:“来的是哪个主子身边的?” “只说是侯夫人派来的要见四姑娘,只是婢子不识得,”她们一直跟着八姑娘在外,在侯府时间极少,因此对侯府许多人都不熟识,像侯夫人贺氏身边伺候的人多,她就更不认识了。 孟嬷嬷点点头,回头看了眼亲昵的姐妹俩,低声吩咐道:“让来人稍等,四姑娘这会儿不得空。” 石榴领话出去。 许菡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杏眸呆楞,反应不及时,只痴痴望着。 一直留意着妹妹动静的许菁自然也很快发现她视线,扫了一眼孟嬷嬷,“嬷嬷,可是有事?” “是侯府大夫人身边的人来了,说有事要见四姑娘,”孟嬷嬷见姐妹俩被打断,便照实回禀。 许菁“哦”了一声,并不意外,算着时间差不多,她也知道是何事,但却不打算即刻叫人进来,反而叫过孟嬷嬷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又从旁边扯过小憩用的薄被半盖在身上。 温柔地望着妹妹,“阿菡,我们接着往下讲,好不好?” 许菡慢几拍地看着耐心温柔望着自己的姐姐,努力点了点头。 反正姐姐的是大女主,定是心中有成算,她只要乖乖的,听姐姐的就成。 想到,自己熟知姐姐复仇虐渣的剧情,只要抱紧姐姐大腿,就可以躺赢,许菡就忍不住笑弯眉眼。 这次,不用她费力去破浑噩,笑容自然舒展绽放。 那么一瞬间,与普通小姑娘无异。 许菁没错过这样的笑容,内心无比欢喜,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却注意着没弄乱了她的丱发。 安阳侯夫人派来的巧雁等了两炷香时间,快要不耐烦时,才得到四姑娘召见的话。 她本来就看不惯这个跟二夫人王氏走的极近,似母女俩似的四姑娘,现在又被怠慢,作为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与许菁见礼时,便多了几分敷衍。 微微屈膝行了礼,“见过四姑娘,府里收到了张府的帖子,后日是贾夫人寿辰,你得去参加,侯夫人让你回府。” 许菁察觉出巧雁的态度,但不以为意,只掩住唇口咳嗽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可是不巧,我昨晚起夜不小心吹风着了凉,现下觉着头昏沉的厉害,还有些咳嗽之症。这寿宴怕是去不成,劳烦转告大伯母。” 她前世的未婚夫张家啊,且等她回京后的。 但现下,再没有什么比陪伴妹妹更重要的事情。 巧雁愣了下,但许菁虚弱咳嗽的样子即在眼前,说了声“是,”却未退下。毕竟就算四姑娘不到张府贺寿,这贺礼作为未来儿媳总得备上,这是礼节。 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许菁言语,巧雁只能主动开口提醒,“四姑娘,这礼……” 谁知,许菁看了她一眼,“既然我去不了,就不必备礼,待我痊愈,自会亲手奉上大礼一份,”好叫那贾氏好生“受用”的礼。 “这不合礼节,”因安阳侯夫人是个极其注重礼节规矩的人,因此她身边出来的大丫鬟也奉行这些,巧雁皱眉不赞同地道,“到底是四姑娘未来夫家母过寿。” 若是四姑娘因病人不至,礼也不到,岂不是让人说侯府姑娘不知人情礼节,侯府诸长辈也不知提点,她家侯夫人也丢面。 许菁恨不得从让那贾氏抵命的,如何肯给她做寿送礼,“不必再说,我乏了,孟嬷嬷去送送。” 巧雁脸上露出不快,她也是为了四姑娘好,才多说几句,这四姑娘反倒不耐烦起来,真是不识好人心,莫怪府里下人都说,这四姑娘性子轴又拧,蠢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看一眼旁边一直傻傻望着她的八姑娘。 第4章 这八姑娘倒是被养的白胖,若不是那模样痴痴傻傻,那模样长得倒也娇憨可爱,只可惜,自小脑子就是个傻的。 这一双姐妹,算是废了。 尤其是这妹妹,便是生做姑娘做主子,可脑子痴傻,还不如她们这些下人丫鬟。 虽然巧雁没说对许菡不敬的话,可她的眼神及进来后也没朝她行礼,可见这丫鬟对自己的轻视。 许菡倒不太在意这些,毕竟之前她状况在那,旁人什么眼光看她都有,丫鬟也不例外。她也不稀得跟个陌生丫鬟置怒。 但许菁不愿意,方才见巧雁没给妹妹见礼,现在又是那种眼神,顿时沉了眉眼,“巧雁是大伯母身边得力的,按说当极其懂规矩才对,怎见了我妹妹,却是无视?” 巧雁都要退出去了,不想忽然许菁朝自己发难,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这个四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忽然就跑到庄子这边与姑娘住下,往时她不是最讨厌这个痴傻呆愣的妹妹吗? 现在竟又为八姑娘张目一般,巧雁憋了下气。 她是侯夫人身边大丫鬟,不说在下人堆里,就是主子里面也得给她几分体面,现在居然被四姑娘这样说在脸上。她心有傲气,也不是傻的,微微屈膝,“是婢子着急禀事,疏忽了,四姑娘,八姑娘,婢子告退。” “嗯,”许菁倒是没再多为难,见她尚还知进退,方挥了下手,让孟嬷嬷送她出去。 “姐姐,好,”努力抵住那种浑噩感,许菡趴到姐姐膝上,亲昵地蹦出字词。 许菁温柔地垂首,摸着她小脑袋,“阿菡也极好,是天下最好的小姑娘。”所以,谁都不能轻视她的小姑娘。 得了姐姐这样高的夸赞,许菡心中如灌了蜜汁儿一般,甜的冒泡。之后,越发努力突破那种浑噩朦胧感。 许菁也是尽心陪伴,不仅照料日常起居,也教她识文断字,绘画弹琴,游戏玩闹,犹如教导稚儿一般。 如此又过了大半月光景,至立秋,绿叶打了个旋儿,翻转叶片,许菡眼前终见清明,恢复正常。 这一层迷障骤然褪去,她的双眸便带出几分灵动,喜得许菁和孟嬷嬷几度落了泪。 “姐姐,莫哭,阿菡好了呀,”伸出胖嘟嘟的手指,许菡抹去姐姐脸上的泪,见姐姐眼中瞬即又掉落下一串,忙捧了帕子去接,“都是姐姐照顾阿菡,阿菡觉着脑子才一天比一天清明起来。” 许菁也觉出来,这些日子妹妹大有进展,但总归还是呆症的,但立秋这日过后第二日,她却是真正恢复神智了。她原先也一直坚信只要多陪伴妹妹,她的呆症会慢慢转好,但真正听到她也这样说,且如此清晰的语言,不由问道:“阿菡自己也能觉出来吗?” 之前,许菡虽然也渐渐回应说话,但却也只是在她跟孟嬷嬷引导下,这是第一次听到她自己条理分明自己组织的话语。 许菡也觉着,自己就跟那立秋的树叶儿一般,一日翻转,呆症骤然转正常,看起来有些突兀,或许姐姐和孟嬷嬷她们会觉着怪异,便寻了个合理些的说辞,“其实我以前偶尔脑子会清明,但大多数昏昏沉沉。但后来许是有姐姐陪着,我觉着可高兴,竟然清明时候慢慢多起来,昨天也不知怎么的,就跟做了个一场梦一样,醒了。” 她也不需要说的太多解释太细致,只这些话,正好跟许菁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也让她生出更多愧疚,抱着许菡肉嘟嘟的小肩膀,忍不住哭起来,“都是我不好,该早点陪着阿菡……” 许菡没想到,自己找的一套说辞,居然勾起姐姐内疚,忙回抱住,“不是的,是阿菡自己笨,姐姐最好了,最疼爱我了……” 见自己越说,姐姐哭的更厉害,许菡慌忙向一旁的孟嬷嬷求助。 孟嬷嬷擦干脸上高兴的泪水,上前劝道:“四姑娘莫哭了,八姑娘大好了,这是大喜事,得高兴才对,还得赶紧使人通知三老爷,让三老爷也高兴。”眼看着四姑娘待八姑娘的好,孟嬷嬷也接受了这个小主子,称谓上不再只将许菡做姑娘。 毕竟算起来,她是孟氏的陪嫁贴身嬷嬷,孟氏的两个女儿都是她小主子。 许菁哭了一场,自重生以来一直紧着的那根弦才算是彻底松开,眼中含着泪直起身,“对,对,是该赶紧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一面擦了下泪说着话,她望着杏眼纯净的妹妹,又忍不住笑起来。 极可谓,又哭又笑。 许菡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姐姐的眼角,“都肿了,姐姐别哭,往后我不会再让姐姐操心劳累担忧了。” 虽然,她是挺想抱着姐姐大腿咸鱼,但让姐姐这么劳心劳力,她于心不忍,虽不至于自己往后去照顾大女主姐姐,但也不能总让她为自己操心。遂,说了句懂事的小甜话儿。 可许菁却不爱这样的甜话儿,她可不认为陪伴照顾妹妹是操心劳累,且担忧本是应该的,她甘之如饴,之前她才是没尽到做姐姐的责任,“只要阿菡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姐姐,”许菡感动地窝到她怀里,有这么好这么疼爱她的姐姐,她可真是太幸福了。 孟嬷嬷感喟姐妹如此要好,收拾了下泪湿的脸,出去吩咐人给许成温传话。 许菁搂住妹妹,余光看到帘子后面一闪而过的碧色裙摆,眸中厉色一闪。 本来,她也是打算今日就带妹妹启程回侯府,既然妹妹现在已好,有些人就不能再留了。 她微微低头,柔声道:“那姐姐带你回侯府好不好?快到中秋了,咱们得回侯府过节。” 许菡愣了下,“侯府?”在庄子上日子的快乐让她差点忘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家。 许菁觉着妹妹该是不太理解,便细细地与她解释介绍侯府情况,“阿菡现在住的地方,并不是咱们家,咱们家在京城,安阳侯府。侯府里有祖母,大伯……” 虽然读过原书,但对侯府描写也没有太细致,姐姐不仅与她说侯府诸人,连各人性格偏好都讲了一些,她认真地听着并暗暗记下。 “记不住没关系,等回去后慢慢认识了就好,若是有人对你不友好,你也莫要忍着。若是当时说不过,回头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望着霸气的姐姐,许菡眼如晶石明亮,攥着小拳头保证,“我记住了,姐姐放心,保证不会吃亏。” 许菁才不会放心,这些日子相处,她早发现妹妹就是个软糯不计较的性子,便是原先有呆症缘故,但她本性太多善良。 许菡的确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磨砺,算起来,便是现代时,除了眼界比这时候人见识宽广,但心性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只是觉着有姐姐的光环和自己知晓的一些剧情在,自己不会吃亏,才去保证罢了。 比如眼下,许菁去她妆奁和箱笼里里看了看,便让孟嬷嬷将所有丫鬟叫过来,道她丢了好几样首饰,就让她呆住了。 “你们姑娘一直在庄子上,不曾外出,也无外人过来探望,这屋子里进不来旁人,但现在,这镯子钗子却少了好几副,可见是出了内贼!” 许菡在姐姐漫不经心扫过底下几个丫鬟,目光却着重在一个人身上停留片刻后,忽然有些明白了她的用意。 姐姐这应该是想要回侯府前,帮她肃清身边不忠的丫鬟,尤其是那个秋蕊! 第4节 不过,她还真的不清楚自己首饰被丫鬟偷了,毕竟自己原先一直呆愣不知事。 许菁的确如此打算,她锐利地眼睛扫视一番,“若是哪个拿了,现在主动站出来,许我还能看在你们曾经伺候过妹妹一场的份儿上,轻饶几分,若不然,被查出来,莫怪本姑娘不客气!” 虽然还未有人主动交代,但许菡已经先被姐姐这气势迷倒,不由暗暗跟着挺了下自己小胸脯,姐姐威武! 许菁余光看到妹妹这小模样,觉着气势未增加,反倒可爱多了几分,差点没绷住眼中笑意。 “不是婢子。” “婢子也没有做过。” 底下一溜儿伺候的都赶紧摇头并交代,她们或许有时候伺候没那么尽心,也会嫉妒八姑娘一个痴傻的还这般好命做主子,但没那个胆子却偷拿姑娘的东西。 秋蕊也在其中,看起来也无辜,还提议,“四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搜。” 嗯? 许菡目光一下望了过去,不是秋蕊做的? 孟嬷嬷看着自家姑娘这模样,心中暗暗摇头,姑娘真是太单纯了。 “是吗?”许菁却冷笑一声,看着秋蕊,“你倒是个看起来无辜的,可惜……”说着,她拍了两下手。 很快,堂外被扭送进来一个短衫打扮的青年男子,看穿着似乎像是下人又不太像。 许菡正奇怪,就见那秋蕊见到男子,脸色大变,她偷偷侧过身子,似乎不想让那男子看到自己一般。 第5章 秋蕊偷了许菡的首饰去变卖,这男子就是帮她销赃的人,也是她相好。最后,秋蕊被关押,那男子虽暂时没扭送官府,也让他签了供词。 一切处理妥当,许菡都没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时候让人调查的秋蕊,身边的这个大隐患就被除掉了。 不过,她记得原书中说,这秋蕊是姐姐重生后第一个处置的仇人,因她害了自己那时的性命,但书中并未着墨太多描写,仅一笔带过。 现在知道秋蕊居然还有帮手,她不免想,那秋蕊背后的那个贾氏呢? “扑腾”一声,打断许菡的思绪,她往底下看了眼,见香荷竟然跪在地上请罪,“四姑娘,都是婢子失职,让秋蕊偷走了八姑娘的首饰。” 她管着姑娘的衣裳饰物,之前也发现姑娘少了几样首饰,可姑娘说是她弄丢了。虽然当时这事也报知孟嬷嬷没有追查,但也是她失职没发觉是被秋蕊偷了去。 尤其是这次,她伺候完娘老子回来,听说姑娘受了风寒便是秋蕊夜间值守不尽心,若不是她请假,那几日该是她轮值,她这段时间心中一直有愧。 “不是,不怪你,”许菡知道香荷忠心实诚,不等许菁说话,便要去拉她起来。 “姑娘,是婢子没伺候好您,”香荷很高兴姑娘现在恢复正常了,见她不计较自己失职,更觉着自己没尽到大丫鬟的职责。 尤其现在姑娘要回侯府,四姑娘打算给姑娘重新挑选丫鬟贴身伺候,不中用的便留在庄子上,她知道自己笨,既怕自己回了侯府伺候不好姑娘,又不舍得离开她身边。 “四姑娘,香荷虽然嘴笨了些,但是个忠诚的,且秋蕊的事,老奴也有过错,”孟嬷嬷被方才许菁露出的那一手震到了,她也不知许菁如何让人查的秋蕊。 若说之前她还只觉着四姑娘长大,知道爱护疼爱妹妹,现在是真将四姑娘当做可以主事的主子。 “香荷无过,阿菡身边日后还要你尽心伺候,”许菁本就没有替换掉香荷的打算,毕竟伶俐丫鬟好寻,忠心丫鬟却难得。 如此,许菁帮着许菡重新把身边丫鬟调换一番。香荷依旧是大丫鬟,石榴被提为大丫鬟,木槿依然是二等丫鬟,又从底下提了个小丫鬟改名腊梅为二等,又挑了两个勤快听话的仆妇带到侯府。 其实,如果不是自己身边也没有得用的丫鬟,她打算从自己身边挑一个给许菡。可惜,以前她亲近二房王氏,身边丫鬟不少都是她派过来,连惯用的贴身嬷嬷都是王氏的人。 这次回庄子,她好生挑选了一番,才挑了两个品行不错的,以秋为主重新换了名,为秋巧和秋双。 许菡姐妹这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回侯府事宜,收拾箱笼,孟嬷嬷派去给许成温送信的小厮也带来回信。 许成温到底职务在身走不开,他惊喜小女儿恢复如常人,知道两人也该启程回侯府过中秋,便手书一封给姐妹两人,信中细细叮嘱一番,并约定尽早赶回侯府与姐妹两人团聚过节。 因一直在庄子上常住,许菡的箱笼拉了两辆马车,里面多半是许成温夫妇以前为她置办的玩物和各样小玩意儿。 原本,许菡恢复正常,便不会与往日一般玩耍这些,但这都是父母为她置办,便不舍得丢在庄子上,皆带去侯府,毕竟日后侯府才是长居的家。 因箱笼多,走的慢些,又有从庄子上到京城有四五十里的路,一行人便早起出发。 路上,许菡吃着小点心,喝了些茶水,便撑不住要小解。而且坐了这许久的马车,她觉着颠簸的很累。 许菁便吩咐下人寻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停车,休憩些时候再启程。 “感觉腰快断了,”许菡下了马车,忍不住舒展胳膊。看着这所谓官道,其实不过是夯实的黄泥路,因之前才下过雨,压出道道起伏车辙,嘟囔一句,“这路也太颠人。” 许菁倒是习惯了外出,而且她们走的已经慢了许多,牵着她的手陪她去小解,“等会回来,让香荷给你揉揉。” “不用,我活动下就好些了,”许菡踢踢小腿,活动着四肢,举目往四周张望,“就是,怎么小解啊?”露天的? 许菁看了看不远处,“那边有个沟。” 还真是露天,不过有丫鬟们帮着望风,倒也安全。 许菡也不矫情,且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八九岁孩子,很快便在隐蔽的位置解决了,也不用她动手,自有香荷帮她整理好下裙。 她闲着没事,就到处张望。 这是一片有树有草的坡地,她们站的位置是个小沟壑,不远处还有一座一人多高土山堆,坡上开满菊黄色的小野花,一片片望去,很有一番野趣。 往回走了一段距离,许菡忽然在不远处几棵树木下看到一只灰色的兔子窜出,不由惊喜地拉着许菁指给她看,“姐姐,快看,那里有只野兔。”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那兔子就快速地蹦开了,许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兔子看起来不小,还有些肥嘟嘟,蹦跳间,便转了几个弯,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东西打到那兔子身上,歪倒在地。 “呀,”许菡才惊呼一声,就看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快速奔了过来,捡起那兔子跑到树后,几下不见了人影。 虽然那身影极快,但许菡还是看到是一个半大孩子,面目看不清楚,猜着该是附近村户人家孩子。 她不由想着,那个大只兔子,若是做成菜得好一大盘。 “阿菡是喜欢小兔子吗?”许菁最后也看到一个拎着兔子的背影消失,见妹妹望着那方向,“那等回京了,给你买两只养着玩儿,那种纯白的,比较可爱。” 小姑娘家多喜欢小兔子这样可爱的小动物,许菁早就过了那年纪,以为妹妹喜欢。 只是觉着兔子肥美,想着麻辣兔丁好吃的许菡,“不要,我不喜欢养小动物,”她不是毛绒绒控,虽然不是吃货,但也觉着,“就是觉着兔子肉做成麻麻辣辣,味道很好。” “好,那回去就让人做给你吃,”许菁什么都愿意纵着妹妹,区区一道菜,回府吩咐下去便是。 姐妹两个说着话往马车方向走去,没看到,方才那人影消失的树后慢慢探出一张小脸。 极消瘦的脸颊抹得花里胡哨看不太清模样,只一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带着些许稚嫩,怔怔望着那穿着嫩黄色荷叶边裙摆,白皙胖嘟嘟小姑娘,她被旁边他看不到模样的青衣少女宠溺地揉了下发,露出无忧无虑的纯净笑容。 那笑容干净的像冬日里落在枝梢白雪,在他灰暗生活中划出一抹亮色。 纯粹的笑容看起来让人羡慕,他眼中才现出一分来,又转瞬即逝,漠然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灰兔,转身悄悄离开原地。 近午时,马车终于到达安阳侯府。 从侯府大门经过时,许菡忍不住撩起帘子看那气派的侯府正门,门前两只威武石狮子镇宅,记忆中隐隐见过几次。 再往前走一段,便是她们出入的侧门了,门口有小厮候着,打开门槛,放马车通过。 四姑娘带着呆症八姑娘回府的信儿也快速往后宅禀去,各房反应不一。尤其是二房主母王氏,正翘着小指端茶的手一顿,拧着眉不喜地道:“那傻丫头回来干什么?不够碍眼的!” 底下给她捶腿的丫鬟低眉顺眼,头也不敢抬,只这样也让王氏看的来火,伸腿踢了一下,“这么大力,想要捶死我啊!滚下去!狐媚子!” 那丫鬟被踢的身子一歪,却大气不敢喘一声,缩着手赶紧起身倒退着出去。 只因为早起,二爷许成泰多看了她几眼,便招了二夫人的眼,但她却真的没有爬床媚主的心。 旁边一个脑后挽圆髻插着小金钗的中年仆妇谄笑着上前,方才也是她过来给王氏报的信,“二夫人跟那卑贱的丫头计较什么,没得气坏了自个身子。”却忘了自己也是奴仆。 这人其实是许菁身边伺候的梅嬷嬷,也是当初从王氏这边调过去的。 想着许菁自出侯府前几日就发作了自己两次,后来更是带了两个不是二夫人这边送过去的丫鬟离开侯府去了八姑娘住的庄子上,且这一住就快小一个月,期间连个信都没往二夫人这边递,如今竟又带着八姑娘那个傻子回府。 梅嬷嬷便小声与王氏嘀咕,“老奴觉着四姑娘这怕是长大了,生了反骨,有了外心。” 这话也是说到王氏心坎了,这许菁从小就被她掌控,这些变化她也早看在眼里,愤愤地骂了句,“养不熟的狗崽子。” 其中,恶意满满,哪里还有在许菁面前的温柔好二伯母,跟亲娘一样的姿态。 “那夫人打算?”梅嬷嬷可不想四姑娘变好,只有她一直都依附在二夫人这边,她才能得更多好处。 王氏能有什么打算,她现在也摸不准这许菁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就转了性子。耷拉着脸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去姑母那里,我倒要看看这死丫头唱的哪一出!” 许菁不知王氏与梅嬷嬷这番对话,便是知道也不在意,她正领着许菡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内宅走。 一边走,一边细细与妹妹讲解着侯府各处,让她更为熟悉侯府格局。 第6章 许菡跟在姐姐身旁,一路行来,只见庭院重重,厢庑游廊,百年侯府厚重积蕴扑面。 她隐隐有旧地重游的恍惚,又觉神台清明。 如此走了约莫一刻钟多,到了一处正房大院,方才停住脚步,这便是安阳侯老夫人所居之处,松鹤院,直取其吉祥绵延长寿之意。 “四姑娘。” “见过四姑娘,八姑娘。” 进大门,绕过影壁,穿甬道至五间正房台阶下,一路有仆妇或丫鬟给两人行礼,有人却只给许菁见礼,忽略许菡。亦有不少下人见八姑娘眼神清正,不由惊诧。 许菡也不计较有人不与她见礼,随着姐姐的脚步进了正房。 自家孙女来请安,安阳侯老夫人自然不会在明间正堂这么正式的地方,正坐在西次间榻与大房两个孙女许蔷和许瑚说话。 四姑娘带着八姑娘回府的信儿自然早就传到松鹤院,但老夫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并不待见这两个孙女。 随着丫鬟请安,帘子打起,安阳侯夫人漫不经心地抬眼,就见自明间里并排进来两个手牵手的姑娘。 一个着湖蓝束腰花笼裙,身姿曼妙,端庄明艳的少女,右手紧紧牵着一个胖嘟嘟眉目如画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着淡黄窄袖衫子齐胸襦裙,如墨顺滑丱发上各系两抹丹色绣金丝束带,束带下端坠两颗红宝珠,垂在小姑娘耳畔,凭添几分精致贵重感。她许是对此处不太熟悉,一双晶亮水润灵动的杏眸带着些许好奇望向前方。 灵动,好奇? 安阳侯夫人目光一凝,身子坐正前倾几分。 一直以痴傻出名的这个孙女,这眼神,这神情,莫不是好了?! 虽然安阳侯夫人不喜这个孙女,可也不想自家有个傻姑娘的孙女,若是能恢复正常,自是再好不过。 第5节 不仅安阳侯老夫人发现了许菡与往日不同,她下首一左一右的两个少女,也与她一般震惊。 安阳侯老夫人打量她的同时,许菡也已经快速看了这屋子里一遍。 她模糊记忆里也曾来过此处数次,只是不如眼前清晰。 不消说,屋子布置的极为富贵。靠墙位置一排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贵重精巧摆件的博古架,临窗长条几上两个美人花斛,里面插了大朵盛放的海棠,靠里些的位置有漆金铜香炉,香气细细如烟,屋子里香而不浓郁,闻之舒心。 重点是正面对着的一架五福连珠梨花木榻上,坐着一位穿黄栌色绣花鸟暗纹家常裙服的老妇人。五六十岁年纪,花白发丝规整梳成髻,微微有些发福,面庞有些许圆润,眉眼间却带着凌厉感。 乍看细看,都有些不好相与。 当然记忆里,许菡也记得这位祖母对自己并不和蔼,或者说不喜的。 至于她左右手各坐的两个姑娘,许菡隐约记得年长些的那个少女,该是长房嫡女三姑娘许蔷,左边那位略年幼的,她便不确定是哪个堂姐了。 只是听姐姐讲,几位堂姐中,这位三堂姐许蔷是个可交的,遂她不由冲许蔷露出些许笑容。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许菁自然发现了自她带着妹妹进来后,屋内几人神色转变震惊,她眉眼含笑地拉着妹妹走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安阳侯夫人请安。 待安阳侯老夫人淡淡地点头,让她起身后,便微微用力握了下拉着妹妹的手,而后松开。 许菡忙按照嬷嬷和姐姐教自己练习了数次的样子,微微屈膝行着福礼,“阿菡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她口齿清晰声音青翠,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含糊呆滞感。 “这……”安阳侯老夫人望着眼前动作自如,神情言语都如常人无异的许菡,不由从榻上下了地,“这孩子莫不是好了不成?快,快起身过来,让祖母看看。” 许菁是特意先一步行礼请安,方好让安阳侯老夫人看清妹妹已经恢复了,便目含鼓励地轻轻推了推许菡。 许菡往前三步,便被安阳侯老夫人握住了胳膊,上下打量她。 她微微仰头,扬唇露出笑容,与她道:“祖母,孙女现在好了,不跟往前一样了。” 不用她多说,只这样的说话、神情,安阳侯老夫人也知道她这是恢复正常了,高兴地笑着点头,道:“嗯,是好了,看出来了。” 真没想到,这个呆傻孙女居然还有恢复正常好了的一天。 安阳侯府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是大房庶出,已出门子嫁人,如今侯府姑娘里便是行三的许蔷最为年长。 她是个端雅秀美,性子沉稳的少女,此时也惊喜激动地拉着许菡的小手道:“这可真是咱们侯府的大喜事,八妹妹转好,这是否极泰来了。” 她本就不厌这个有些呆症的堂妹,只是原先三叔三婶带着她外放去任上,三婶去后,三叔就算调回京城附近的大营,也放心不下堂妹,一直带在大营附近的庄子上养着。因此,她与这位最小的堂妹并不熟悉,但也难掩她盼望着小堂妹好的心。 许菡忙向许蔷问好,“三姐姐好,”然后又往另一边也笑着看她的五堂姐许瑚道,“五姐姐好。” “呀,竟是能认得清咱们了,”许瑚惊喜地掩了下嘴,毕竟往时这个小堂妹哪次见了她们这些姐姐,都得丫鬟提醒才能认人叫人。 她倒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惊喜下便说出口。只是,这话却有些不是个味,登时被嫡姐许蔷悄悄瞪了一眼。 她赶紧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惯不会说话的,八妹妹莫气,你能好起来,五姐姐也很为你高兴。” 许菡已经听姐姐一一讲过侯府这些亲人的性情,知道这个五姐姐虽然有些掐尖好强,但倒也没什么太坏的心思,因此并不计较,还甜甜地笑了下,“没事的,五姐姐,我也开心自己好了,不跟以前一样迷迷瞪瞪的了。”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真的言语条理分明,确实正常了,高兴之余,又不免疑惑地问:“这是怎么治好的?怎么先前一点儿没听到信儿?” 许菡忙道:“多亏了姐姐。” “哦?可是阿菁请了名医?”安阳侯老夫人便想到四孙女忽然从侯府去了庄子上,且一呆就是许多日,忙问。 许菁笑着回道:“祖母,并不是。说起来,也是孙女不是,往前时不懂事,不知晓爱护幼妹,只一味任性。那日,我夜间做了一梦,梦到了母亲托梦,让我多加照顾妹妹,说妹妹会好起来,只要耐心多陪伴她。醒来后,我心有所亏,愧疚难安,便立时去了庄子上。” 这自然是许菁早想好的说辞,并不荒诞,时下人也多信佛。况且,她重生一事,也是神奇,如此说法也可为自己日后转变做个底。 她也曾如此对许成温等人言讲过,因此此时说来更添几分自然。 尤其安阳侯老夫人很信佛,本就觉着许菡从呆症转好很惊奇,并不觉着许菁的话哪里不合理。 许菁温柔地看着妹妹,又道:“许是母亲泉下保佑,许是阿菡当有此一番波折,她竟慢慢好转起来了,到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我等不及让父亲看阿菡,便迫不及待带她回府给祖母报喜。” 许蔷和许瑚听得呆住,她们自然是不太信服这种托梦保佑之说,反倒觉着许菡是在许菁悉心照顾下慢慢开窍了。又或许是阿菡是比寻常人开智晚。 但她们看得分明,许菁如今有多疼爱许菡,那眼神温柔的似能滴水。 许蔷笑着道:“不管怎么说,阿菡好了便是最好。” 安阳侯老夫人原先对许菁寻常,只觉着,就算她不喜老三媳妇孟氏,却亲近她那娘家侄女的老二媳妇,她自然是更喜偏疼王氏。但也觉着许菁有些牛心左性,不讨喜。 现在看她倒是长大,性子改了许多,这么看着人也顺眼舒心许多,便没吝啬,夸了句,“你是个不错的。” 许菁顿时有些复杂。 祖母一直不喜自己,她是知晓,如今竟对自己有改观了。 当然,便是安阳侯老夫人还是不喜她,她也不难过,她现在只在乎该在乎的人。便听到身边妹妹糯糯坚定地声音:“姐姐最好了!” 不由笑弯了眼眸。 许瑚打趣,“哪个姐姐最好?这里可是有你三个姐姐的。” 许蔷也含笑看着过来,许菡不带犹豫地就说:“三个姐姐都很好,可我四姐姐最好。” 就像是小孩子觉着哪一种糖最好吃一般,她神情纯粹无垢,又带了些许的小狡黠,“不过,要是三姐姐和五姐姐日后也疼我,那两位姐姐就可以荣升成我最好的姐姐啦!” “哎呦,瞧瞧咱们阿菡,这是日后我若是不对她好,还不成了呢?这机灵劲儿,”先还觉着有些被下了面子的许瑚,便被她后面的话逗乐了,伸手轻轻掐了掐她胖乎乎的腮,“这小脸儿手感可真好,软和和的。” 轻轻捏了下,又揉了揉,觉着跟包子一般绵软,却更滑腻。 许菡本就圆润,又带着孩童独有的婴儿肥,自然手感极好。 安阳侯老夫人被逗的大笑,这小孙女竟还有几分伶俐了,甚好。 第7章 “好了,阿瑚快别逗你八妹妹了。阿菡那,来祖母这里坐着,饿不饿?要不要吃块糕?”将旁边的糕点盘往前推了推,安阳侯老夫人让许菡坐在她旁边榻上。 因腿短有些够不到地,安阳侯老夫人还托了她一把。 看着祖母待妹妹与往日大不相同,多了许多慈爱,许菁一颗心慢慢总算放下。 “谢谢祖母,”坐定后,许菡也不客气,捏了一块白糖糕很是有礼貌地道谢。 正待放到口中咬着吃,便听外间里有说话声,伴随着打起的帘子,一位穿大红石榴裙的妇人说着话进来,声音微微有些尖细,“母亲这里可是热闹啊,听说阿婧带着小八回来了?” 这妇人挽着飞云髻,上面簪数支钗鬟,她生的模样中上,却是压不住这满头珠翠的华美,添了几分俗意。一双眼睛生的与老夫人相似,却又不如老夫人的好看些,眼角距短了,有些上三白眼。 许是王氏眼睛的缘故,又或许是貌由心生,许菡知道这王氏不是个好伯母,现在看到她人,便觉着此人不好相与。 尤其,此时王氏不屑厌恶地扫向自己的目光,更让许菡对这位二伯母印象不佳。 只是,到底王氏是长辈,许菡是晚辈,见面须主动行礼,便将手中未来得及咬一口尝尝味道的白糖糕匆匆放在自己干净的帕子上,爬下榻去跟着姐姐们见礼。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并未将糕放回盘子,而是抽了自己干净的帕子放置上面,觉着这孩子确实大好,且规矩礼仪还像模像样,眼中不由浮现几丝笑意。 “阿菡给二伯母问安,”许菡屈膝行礼。 倒把王氏唬了一跳,往后倒退一步审视。 这是那个傻子? 可傻子何时会主动行礼了,往时可没见过,都得丫鬟在一旁悄悄提点。 虽然王氏是长辈,但也不是正规场合,姑娘们行完礼后,便自己起身了,许菡亦然。 三个儿媳中,安阳侯老夫人对王氏这个娘家侄女自然是偏爱几分,见她惊讶的样子,笑着道:“芸娘啊,阿菡的病好了,恢复正常了!” “什么?”王氏眉头一皱,不解地看向正望着自己唇角带笑的许菡,“好了,怎忽然就好了?” 这话说的,还有这模样,就跟不乐意许菡恢复正常一般。 当然,王氏心中的确是这般想的,虽没直白讲出来,但话中语气还是不免露出两分。 许菁眼皮一垂,眼中闪过戾气。 安阳侯老夫人没察觉她眼神变化,微微瞪了王氏一眼,“看你是高兴傻了,阿菡如今跟正常小姑娘一般好,你做伯母的还不快去张罗一番,对了,”她扭头吩咐自己丫鬟花枝,“去看看侯夫人忙完了吗?跟她说声,晚间摆宴,从主子到下人都庆祝一番。” 王氏这才回过神,又惊疑不定地细细打量了一番许菡,见她果然没了往时的呆症,目光清明,心中不快,但也还是奉着婆母的意,笑了下,“那可真是好,往后谁也不能再说咱们府上有个……呆姑娘了。”她在安阳侯老夫人目光下,将那个傻子吞了回去。 但就这般,这些话也不甚中听。 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个二伯母,许蔷一直都保持端庄姿态,许瑚却是脸上带出一两分看笑话的,又快速隐去。 王嬷嬷是安阳侯老夫人陪嫁,经年的老嬷嬷了,虽不至知晓知晓二夫人王氏心中所想,却也知其脾性,便笑着打了句岔,“方才,老奴就想说,原先倒是没发觉,八姑娘这模样,竟与老夫人少时有些相仿。” 她并不是说着玩笑,是方才真发现了这一点。 她比老夫人年长几岁,是还没留头时,就被调到还是个四五岁小姑娘的老夫人身边伺候,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自然记得她孩童时样貌。 虽八姑娘比当时的老夫人圆润胖乎,但那五官却真的与老夫人孩童时仿佛,尤其是脸颊和唇处。 安阳侯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当真吗?” “是,以前老奴未敢多打量过,现下细细看来,八姑娘是有五六分似您,”也不是不敢打量,只是以前的许菡不得老夫人欢喜,又呆症,便是真的模样与老夫人相仿点,也没人会自找不快去说这话。 这不是八姑娘大好,老夫人对她也有些疼爱,王嬷嬷才讲了出来。 许菡也很惊讶。 她摸摸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儿,再看看正眉开眼笑,眼角皱纹条条的祖母,眨巴了下眼。还别说,下巴和嘴巴那块,还真的有那么点儿熟悉。 当然了,她是安阳侯老夫人亲孙女,像祖母,也是正常。 不用安阳侯老夫人吩咐,只看她那兴致,早有机灵的丫鬟取了铜镜奉过来。 安阳侯老夫人对镜照了照,忍不住笑道:“还别说,不看我这一脸褶子和老相,阿菡真的有几分像我。” 原先竟是没留意过,不免有些感慨,到底是她的血脉。 以前,她因三儿媳孟氏是老三自己个相中的京城外武将家闺女,她觉着孟氏没有京城闺秀的秀雅。况且,婚后老三也一直跟着岳丈一家驻在外地,多年未回京,孟氏又生养了两个闺女,老三膝下不说嫡子,便是庶子都没一个。概因孟氏把着老三,只她一个无妾无通房。 而这两个闺女,一个让她觉着牛心左性,一个居然呆傻,她虽越发不待见孟氏,倒也没磋磨过她。 如今孟氏已故,这两个孩子眼见着都转好,她自然为三儿子高兴。 “像祖母好,像祖母好看,”许菡觉着祖母年轻时候模样一定美丽,便是现在也依稀可见风华。 “瞧这小嘴甜的,”哪个女子不想旁人夸赞自个好看,便是老妇也不能免俗,况安阳侯老夫人年轻时的确貌美,不然也不会被当初的安阳侯相中。 她们祖孙说的欢快,又有王嬷嬷和丫鬟捧哏,便是许蔷和许瑚都觉着这氛围快乐。 唯有王氏暗自耷拉了下嘴角,觉着许菡这傻子居然还是个小马屁精。心中又厌烦她们说容貌,她一直觉着自个长得不好看,便看不来模样比她好,尤其貌美之人。 第6节 安阳侯老夫人这会儿可顾不上看这个侄女儿媳,正满眼笑看许菡小脸蛋儿一鼓一鼓地咬白糖糕吃,又让人去沏八宝茶来与她喝。 许瑚也是少见小姑娘吃饭这般香甜的,笑着从盘中挑了个自己喜欢的桂花糕,“看八妹妹吃的香甜,我竟觉着有些饿了。” 许菡咽下糕,“祖母这里的点心很美味。” 毕竟是侯府的宝塔尖,底下儿孙们孝敬,老夫人这里的吃食的确上乘。 “喜欢,就多吃一块,不过也不能吃多了,免得不好克化,”安阳侯老夫人这年纪,也爱底下儿孙吃饭香,“晚上还有宴,喜欢吃什么,让大厨房备上。” 许菡也不客气,数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式,“我什么都吃,但比较喜欢吃红烧小排骨和卤鸡爪。” 她喜欢浓油赤酱的菜式,尤爱啃鸡爪子,闲着无事看个小说啃个鸡爪,那才叫一个恣意。 看看她这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和这俩菜,安阳侯老夫人也多少猜到她口味偏好,“好,让厨子们给你做了吃,这能吃也是福。” 王氏暗暗撇了下嘴,一个姑娘家吃的那么胖,将来说亲就知道难处了,她心中嘀咕两句,也没去打理这茬,只看着许菁自自己进来除了问安,便没凑到自己跟前,十分不快。 “阿菁啊,你过来,我有些事与你说说,”王氏到底没忍住,站起身,欲唤了许菁出去说话。 许菁却静坐不动,“二伯母,有何事?” 见她不动还反问自己,王氏眼中闪过一簇怒火,但当着老夫人的面没法发作,忍着性子道,“是你院里的一些琐事,出来我细细问问,别扰了你祖母。” 许菁是打算跟王氏决裂,但也不想在祖母跟前落个不敬长辈的坏印象,便边起身边说,“先前担心阿菡,走得急,回来还没去我院子里,竟是出了事吗?真是麻烦二伯母还得管着我院儿里,如今我长大了,日后当立起来自己管好自己院子里才是。” 以前,侯府诸人都知晓,许菁跟王氏走的极近,亲母女一般,许菁身边伺候的也多是王氏身边拨过去,但现在她这话,却是带了些许旁的意味。 王氏心中盘算多有鬼,想的便多,觉着许菁这话说得好像她这个二伯母插手她院子里的事一般。 暗骂,这个死丫头,性子居然大变了。 待出了正房站在无人靠近的廊下,王氏收起心中不快,扯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先试探着问了两句,“阿菁,怎出去一趟,似乎跟伯母生分了?” 许菁看着面前这虚假作伪的妇人,笑了下,不达眼底,“二伯母说的什么话,咱们一直都是一家人,何时生分过。” 王氏见她推诿,脸上笑就挂不住了,“先不说这个,我问问你,你怎么把翠水和惜儿她们打发成粗使丫鬟了?便是做错了事,改过来便是。你这般处置,会伤了下人们的心,可不妥当。” 第8章 “二伯母这话却是错了,”许菁却道,“先不说我是姑娘主子,只有我发作处置她们这些下人的份儿,便是无错,不喜了调换出去也是该的。更何况,翠水几个仗着从二伯母处过来我身边伺候,如今越发的不将我这个姑娘放在眼中,擅自处置我的物件和事宜,简直是辜负了二伯母调过来她们伺候的心意,让你脸上无光。没将她们发卖出去都是轻的了。” 许菁一番话,敲打俱作,让王氏惊疑不定起来。 再望她一双眼睛,似乎看透一切一般,不由心中发沉,虚虚笑了两声,“这孩子,如今怎说话这么奇怪了,二伯母自然是让她们好生伺候你,”这死丫头,说话怎夹枪带棒的。 许菁却是不耐烦与王氏纠缠过多,左右已经回到侯府,待她回了自己的绮院,便会处置那些不安分的仆妇,给妹妹一个安全的居所。 八姑娘呆症好了的消息如风一般吹到安阳侯府各处,不说下人议论纷纷,大房和二房各处主子们也都惊讶不已,纷纷往松鹤院来。 安阳侯夫人也匆忙吩咐了管事嬷嬷一些要务,赶了过来,“母亲,听说阿菡大好了?” “老大家的来了,快来看看,阿菡如今不仅好了,还很有几分伶俐劲儿,”安阳侯老夫人笑着对安阳侯夫人说道,自从王嬷嬷道出小孙女模样有些像她,她现在越看这个小孙女越觉着顺眼。 “阿菡给大伯母问安,”许菡也知道自己初好,这府里众亲见到自己,免不了这一一的行礼礼节,很是落落大方地屈膝问安。 “哎,好孩子,快起来,”安阳侯夫人伸手拖住她的胳膊,看着给自己见礼的小姑娘,依然跟上次见过的一般胖乎乎,只是没了那股子呆傻,言行举止跟常人无异,遂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儿媳这就吩咐下去,晚上好好庆祝一番。” 接着,又有大房的庶出七姑娘许如容和二房庶出六姑娘许雪,再晚些时候下值和从书院回府的安阳侯并几个公子,皆来了松鹤院。 许菡又是一番见礼,众人惊讶欢喜询问。 及到晚宴摆上桌,府中各位主子也都知晓了许菡转好的因有,举杯庆贺,言笑晏晏。 “姐姐,我觉着侯府也挺好的,大家待我都很亲近。” 晕黄烛火下,许菡穿着柔软寝衣盘着肉乎乎的小腿坐在帐子里,手中抱个绣淡雅白玉兰花软枕,细嫩下巴抵在一角,看着旁边妆奁前正在由着丫鬟卸下钗鬟的少女,眉眼带着幸福的满足感。 她觉着侯府的亲人很好相处,不似想象中的疏离冷漠。 “你才好,有没有利益冲突,若无算计人心,自然是好,”许菁理智地分析,并教导妹妹,“对人不能只看表面,咱们是侯府,又是一家子,只要不是撕破脸皮的事,表面上都得维持和美。” 略说了几句,又觉着妹妹才清明,尚小,与她多说恐不好,便道,“阿菡不用多想,万事有姐姐。” 许菡不知姐姐心中所想,其实,她虽然不是工于心计之人,但也看的清透,知道这些。但她还是乖乖地道:“嗯,我都听姐姐的。” 姐姐是大女主,有姐万事足,她更想咸鱼来着。 看着帐子里那乖巧可爱的小人儿,许菁笑弯了美眸,起身到了床畔,给她顺了顺额角柔软的毛发,“忙了一天,累了吧?早点睡,明日姐姐再带你去侯府各处逛逛,尤其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景儿也很不错。” 今日回府后,她们便一直留在了松鹤院直到饭后,又略坐了会儿才回到绮院。许菡也早听姐姐描绘过侯府园子景色极好,期待地亮了下眼眸,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好,姐姐也睡。” 许菁温柔地抱了她一下,躺在她外侧,很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就摸了过来,搂住自己的腰身,不由露出宠溺的笑容,伸出手轻搂住妹妹的背。 小姑娘胖嘟嘟,背上也是软软的肉,就跟抱个软枕一般,许菁觉着心都被这柔软填满了。 而抱着香喷喷姐姐的许菡,闭着眼睛,满足地高高翘起唇角。 她喜欢这样抱着姐姐,被姐姐轻拍着入睡,虽记不大真切了,但却觉着好似回到朦胧隐约记忆中的幼时。如今,在她心中,姐姐是长姐,但也似母,温柔疼宠着她。 虽然,她心理年龄比身体大,心理也更成熟,但她依赖眷恋这份温柔疼爱。她并不是一味索取的人,反而知道姐姐照顾自己对她来讲并不是累赘,是弥补曾经的缺失。 或许,是甘之如饴吧。 只要姐姐开心,她便是扮做更幼稚的孩童又有何难。 抱着姐姐睡,真的好安心,而且,姐姐的腰可真细,嘻嘻……将来就要便宜她的未来姐夫啦! “快睡,”不知妹妹想到什么,竟笑出声儿来,许菁轻拍了两下,柔声哄她。 到底是孩童身体,上午赶了几十里路,下午又见了侯府众人,许菡很快便在姐姐陪伴下沉入梦乡。 许菁却是一直睁眼想着心事,待怀中小姑娘睡熟,才悄悄拿下她放在自己腰间的小手,轻手轻脚地坐起,给她掖好薄衾,下了床榻,抬起胳膊去放床帐铜钩。 旁边伺候的秋巧忙上前帮忙。 许菁又让秋巧拿银剪将烛火压下一半,只留了晕晕的光芒能微微照亮,又不影响床上小人儿睡觉,留了木槿在里面候着值夜,才带着丫鬟们出了卧房。 她要趁着妹妹睡着,将绮院那些心思不正,不忠不诚的仆妇丫鬟彻底清理一遍。 以防处置时,传出扰人的声响,许菁是在倒座那边处置的人。 许菡不知,自己一夜睡醒,绮院下人已经大清洗。 以前,她本就对许菁院子里和身边伺候的人不熟,昨日回侯府,到绮院时洗漱一番便上了床被哄睡,没来得及见到绮院其他下人。 今日早起,见到端盆拿帕的小丫鬟觉着眼生,只觉着这两个小丫鬟年岁过小了些,看着也就才留头。后来,又见这绮院下人似乎很少,便有些不解。 不过,她后来就想到了,原书剧情里,姐姐身边有不少是二伯母那边的人,看这样子,该是姐姐已经处置了那些人,就是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动的手。 只是,她使劲皱了下眉头。 不知为何,她近来再想到书中剧情,不知为何竟有些费力模糊起来。 但想到姐姐的能耐和本事,又放下心,简单吃了点早食,就打着哈欠去松鹤院给祖母请安。 若说回到侯府最不好的事,便是这早起请安了。 起的忒早,很有她现代高考用功那两年的点儿,可现在她可是没长成的孩童,起这么早,真的不会影响身体发育吗? 随即又想到,晚上睡得也早,这么算算睡眠时辰,唔,也该是尽够了。 又想到早睡早起,才是健康的休息方式,便很快将自己劝导好了。 “想什么呢?”看着妹妹一路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眉的,许菁便觉着好笑,似乎小小的人儿有心事了一般。 “没什么,”许菡已经心理活动已满血复活,迎着初秋蒙蒙方亮的晨光扬起白润小脸儿,悠闲地晃了晃被姐姐牵住的手,深吸一口气,“有些花香味儿。” 许菁笑着与她用另一只手指了下,“这儿离园子就不远了,还有条小路可以通过去,等会儿给祖母请安后,我带你过去逛逛。” 她们到老夫人处时,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位,有安阳侯夫人,有许蔷等几个姑娘,至于府里的男人们,有去上朝的,还有去学院的。 昨日人多,又是晚间灯火暗,除了最初的许蔷和许瑚,后来陆陆续续过来的堂姐堂兄,她便有些混乱,现在便又仔细认了一番。 不愧是百年侯府,许是数代积累下来的基因,侯府众人无又丑的,便不是容貌上乘,也皆中上。 尤其是七姑娘许如容,人如其名,花容月貌,容貌最佳。虽年纪尚小,不过与许菡同龄,略大了半岁,眉眼已经显眼出挑,让人无法忽略的容貌之盛。若是再长大长开些,不知如何惊艳。 许菡听姐姐讲过,许如容的姨娘也是个貌美女子,很得侯爷大伯喜爱,赐名丽姨娘。 许如容本就生得好,又是个爱美的,又会装扮,坐在几个姑娘间,便越发显眼,眉眼流转间似乎带了光华,许菡忍不住看呆了。 见得她这般,许如容扬着唇笑了,“阿菡,可是姐姐身上有什么不对?” 她自然知道许菡已经恢复正常,虽然现在呆呆,但与以前那种呆症却是不同,况且,她又自知自己颜好,这话问得便带了些笑趣儿。 “没,七姐姐好看,”所以,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许菡下意识地就讲了出来。 旁边的六姑娘许雪性子腼腆,忍不住抿着唇笑。 屋子里其他人也被她逗笑了。 安阳侯世子许蔚前年下场,取中同进士,安阳侯并他的先生觉着有些可惜,让他先不忙入官沉淀下再考一次,因此时间自由,便被老夫人多留了会儿说话。 第9章 “八妹妹倒是难得的率真。” 一道清越如泉的嗓音,瞬即将许菡的目光吸引过去。 就见眉目清隽的青年正含笑望着自己,他生的白皙,眉形修长尾端微微扬起,带出两分锋芒,又尽收在温柔笑眸中。只端坐在那里,也似青竹修正清雅,望之让人不舍移开视线。 而且,她依稀记得这位大堂哥待自己很温柔。 许菡忍不住朝他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带着些许惊艳目光,糯糯道:“谢谢大哥哥。” 许蔚本就没对这个小堂妹有过偏见,还有些怜惜,如今自然高兴她恢复正常,因她是府中最年幼的小妹妹,语气里更多了许多柔和,“何必跟大哥哥客气,日后无事时大哥哥带你玩。” 他是要准备下一场科举考试的,闲暇时间并不多,虽然平时待府里其他堂妹庶妹也好,但却不会带着妹妹们玩耍,此时显见有些将许菡将小娃儿哄了。 许菡不介意被堂哥降低的幼龄,她很喜欢这个模样清隽温柔的大堂哥,“嗯,只要不打扰大哥哥读书,我就去寻大哥哥玩。” 她乖乖巧巧的,脸颊肉嘟嘟,浅浅笑起来,唇边还露出两个小小精致的梨涡儿,很是讨喜,许蔚手指动了下。 忽然觉着小堂妹肥嫩嫩的小脸蛋,看起来手感极好的样子,唇角笑容愈发温柔。 安阳侯夫人是个端方的女子,极重规矩礼仪,不苟言笑。 早先,她自然是不太喜侯府有个呆傻的姑娘,但这孩子是三房非长房,她对孟氏印象也不错,最起码比二弟妹王氏好太多,也可怜三房夫妻两个闺女都不成样。 第7节 许菡又一直被许成温夫妇带在身边居侯府外,她对许菡倒是没什么成见。如今许菡正常了,见长子对三房八姑娘这般亲近,看许菡的目光也温和些许。 许菁更是乐见妹妹被大堂哥喜爱,务实的讲,大堂哥可是侯府世子未来侯爷当家人,能得他多多照拂,便是对妹妹日后成长后的一层保障。 虽许菡才堪堪清明神智不过数日,但许菁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妹妹性情太纯白,更需家人看护。 武安侯老夫人看着心爱的长孙,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疼爱,忍不住叮嘱两句,“下场还早,你也别太紧着自己,身体重要。” 其实让她说,长孙考中同进士就很好了,比京城中其他世家官家公子们靠着祖辈门荫入仕比,已经足够优秀。 但长孙心气高,想要考取更好的,武安侯夫人又为他这份心性毅力自豪。 “祖母放心,孙儿有成算,”许蔚自然不能让祖母担心自己,笑着安慰她一番,又略坐了会儿,便告退回了前院。 安阳侯夫人作为一府当家主母,每日要要处理的庶务自是不少,虽然王氏数次想通过老夫人这个姑母从安阳侯夫人手中夺取一部分职务,但都没能成功。 她正待告退去理事,安阳侯老夫人又叫住她,“对了,老大媳妇,过了中秋就是你大舅六十大寿,你别忘了提前安排下寿礼,不用华而不实,就备些实在的。” 安阳侯夫人知道婆母很牵挂娘家忠义伯府,伯府这些年日渐衰落,如今多靠着安阳侯老夫人这个老姑奶奶贴补,又有王氏这个姑太太填补些,日子目前只能维持勉强体面。 “母亲放心,儿媳已准备妥当。” 安阳侯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娘家窘迫,可她总不能看着娘家再落败下去,只能勉力去贴补,闻言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虽然她心里偏疼老二媳妇这个娘家侄女,但不得不说,老大媳妇才是真正能掌家,能支撑侯府的主母,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压住王氏想要染指庶务的野心。 许菡有些迷糊地看看老夫人,总觉着方才她叮嘱大伯母的那话奇怪。实在的寿礼,有些超出她的认知,世家送礼不该不太看重实用性吗? 她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没眼数地问,而且这都是长辈的事,与她也没多大关系,脑子里只过了下便罢。 安阳侯夫人走后,几个姑娘陪着祖母又说笑了一段时间,老夫人便让她们离开了,“今儿天气正好,你们小姑娘家家的,也别在屋子里呆着了,去园子里玩玩,带着阿菡去逛逛咱家园子。” “是,祖母,”许菁本就有此意,跟在许蔷这个姐姐身后起身应道。 许菡也跟着站起来,不过,她往老夫人那边走了两步,“祖母也一起吧,我来扶着祖母。” 她感受到老夫人对自己的疼爱之意,便想着投桃报李,且老年人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她发现昨日一下午,老夫人也没怎么活动,基本都是坐着,且她的体型看起来也该是久坐之人,觉着这样对身体不利。 安阳侯老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孙女还叫上自己,笑着道:“祖母上年纪了,不爱动弹,你跟着姐姐们去吧。” 许菡听她这样说,越发觉着这习惯不好,认真着一张小脸,“祖母,多活动下筋骨,对身体才好。” 上年纪后更该适当运动。 许菁自然知道祖母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也没想到妹妹居然有些跟祖母较真,刚想开口转圜一下,便听到祖母笑了起来。 “也好,就听阿菡的,祖母与你去走走,”不知为何,安阳侯老夫人就觉着小孙女这样不畏自己长辈身份,敢于劝自己的样子,让她无比顺眼。又或许还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像自己,心中就偏纵容几分。 王嬷嬷忙搀住老夫人的手,笑着道:“八姑娘这是孝敬您呢。” 哪个长辈都爱听这样的话,安阳侯老夫人也不例外,看着圆团子一般的小孙女马上眉开眼笑地过来扶自己的胳膊,不由笑着拉住她的小手,“走,祖母带着咱们阿菡去逛园子。” 因为不大爱动弹,安阳侯老夫人这几年腿脚越发不大利索,走路都是丫鬟们搀扶,安阳侯夫人也早为她备下了梨花木拐杖。 有安阳侯老夫人一起,几位姑娘也都慢慢跟在了后面走着。 许瑚本想去扶着祖母,被老夫人拒绝,让她们几个自去,“你们玩你们的,不必管我,我这有阿菡陪着就好。” 很是稀罕许菡的样子。 许瑚向来胆大,故意撅了撅嘴,“祖母这是有了八妹妹,不要阿瑚了。” 几个姑娘里,有性子胆小的,有端庄稳重的,也有以前如许菁不得老夫人喜爱的。安阳侯老夫人虽然最看重长房嫡出的许蔷,也觉着孙女肖母,各方面都出挑,但因其性子过于稳重,倒是让庶出开朗的许瑚在老夫人跟前多了些体面,算是第二得老夫人喜爱的姑娘了。 平时,许瑚也跟老夫人撒娇说笑,此时就被老夫人虚空笑点了下,“你个顽皮的,惯会逗我开心。” 许菡娇憨地朝许瑚一笑,“那阿菡要五姐姐呀。” 她知道许瑚对她没有敌意,不过是在开玩笑,逗祖母开心,遂也笑闹。 许瑚看她这小模样,顿时觉着讨喜的很,走到她身边,轻轻揉了下脸颊上的小肥肉,笑嘻嘻地道:“诺,给你了。” 安阳侯老夫人笑着摇摇头,“真是越长大越成小孩儿了。” 她不由看了看身边几位孙女,各有千秋,但与往日不同,没有了叫她不快不喜的感觉。 尤其是四孙女,不比小孙女转变少,性子越发沉稳讨喜了,如此便好。府中姑娘们品行兼佳,带出去门去方能涨脸面啊! 松鹤院离花园很近,也方便老夫人来散心,只是这两年她不大爱动弹才少来园子里走动。 但就这点路程,老夫人走到凉亭处,便气喘吁吁坐下歇着了,园子不小,不拘着她们陪自己坐下,让孙女们随意,“你们自去玩耍。” 许菡这会儿也没留在老夫人身边,跟着许菁在园子里逛起来,凉亭建在一片池塘上方,稍远些便是接连成片的荷花,粉白花瓣缀在盈绿荷叶上方,风吹清香沁肺。 “姐姐,七姐姐太好看了!” 不知何时,许如容鬓角多了一簇海棠花,大朵的花瓣随风微微颤动,衬的人比花还娇,配以她手腕轻轻摇团扇,初见风流姿态。 许菡看看美美哒的小堂姐,再扫视眼自己个圆鼓鼓的腰身,被高腰襦裙遮掩下,不时被风吹动裙衣隐现的小肚子。忍不住感慨,都是一样的年纪,怎就这么大差距呦! 她的动作和神情太明显,让许菁忍不住笑道:“阿菡不急,待你再大些,过几年抽条长个子自来瘦下也不会差。” 如今妥妥妹控许四姑娘眼中,胞妹哪里都是最好。 虽然同样姐控的许菡心中,自家胞姐也是哪哪都最好,但还是理智认为,姐姐这话委实夸大了,她真的及不上七姐姐颜容。 当然,八姑娘揽镜自照过,觉着自己这小模样还是很能打滴在,只要别和七姐姐这样的仙人容颜相比就好啦! 满园秋色,不及自家侯府姑娘们的美色! 第10章 “八姑娘,三老爷回府了,”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子小跑着进了西次间传话。 此时八月十四申时多,许菡才睡了一个晌午觉爬起来,正在西次间隔开的小书房练习大字。 没办法,她现代时用铅笔钢笔书写,皆是硬笔,不会用毛笔写字。且现在的文字为繁体,字体也需从头认起,作为一个现代时的小学霸,她如今可不想做个目不识丁的闺秀。 这两日闲着无事,就看书认字,练习写字。 她醒来后没看到许菁,不知去了何处,许是有事处理,便静着心写大字。 “爹回来了?!”听到小丫鬟的话,一激动,手下毛笔就失了力道,划花了才写好的半页字,但她顾不上这废掉的大字,把小毛笔往砚台上胡乱一放,便站起身来,“爹现在何处?” 小丫鬟脆脆地回道:“三老爷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那快走,咱们也去祖母那里,”许菡知道父亲忙,本以为他得明天才能赶回来过节,喜得让丫鬟们去取了外衫给她穿上,“对了,姐姐回来告诉她一声。” 说完,便带着香荷与石榴兴冲冲往松鹤院去。 一路上,她小腿倒腾的飞快,便是比她大了几岁的石榴和香荷都得时不时小跑才跟得上。 “爹,”人未到,许菡糯糯的小嗓音先响了起来。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比上次见黑瘦不少的三儿子,笑道:“是阿菡来了。” 许成温听到小闺女的声音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不等许菡进来,便大步往门口去撩了帘子起来,正好与也要进来的许菡遇到。 许菡差点就撞到自家爹大腿上,不等后退,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提溜起来。 “阿菡,快让为父看看,”许成温毫不费力将胖嘟嘟的小闺女举起来,看着她红润的小胖脸上,一双杏眸褶褶有神,欢喜地朗笑出声,“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好孩子。” 虽然早就听大闺女说了,但亲眼看到恢复正常孩童的小闺女,许成温高兴地忍不住原地转起来。 许菡忙扶住父亲的肩膀,咯咯笑起来,安阳侯老夫人坐在那看着忍不住地笑,“好了,老三,快把阿菡放下。” 许成温直接将许菡放到了椅子上,跟着坐在她旁边,满面笑容看着小闺女,看不够。 安阳侯老夫人问道:“阿菡,怎么自己过来的?你姐姐呢?”这小姐俩可是形影不离,自回府,四孙女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小孙女。 “姐姐没在院子里,我听到丫鬟说爹回来,自己就先过来了。” 许成温看着条条理理回话的小闺女,嘴笑的合不拢,巴巴地看着她每一个小神情,但仍不放心地问:“在府里住的还习惯吗?”主要更多担心有人欺负她,但当着母亲的面不好问出来。 许菡知道父亲担心,忙脆声道:“我跟着姐姐一起住在绮院,姐姐照顾我,其他姐姐们也待我很好,还有大哥哥他们,这几天可开心了。”她乐意放大侯府对她的善意。 见她眉目间毫无阴霾,许成温终放下心,“为父调了职位,往后也能在府里住,陪着你们了。” 许菡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是不是能每天都能见到爹了?” “无特别差事,该是差不多。” “太好了,”她本想问调了什么官位,但想到自己的年纪和见识,不该是她能知晓过问的,再等等许能知道。 果然,武安侯老夫人在父女两个说话差不多时,继续方才与三儿子的话,“你此番进兵部,虽然是平调,但也失了实权,”她知道老三这次调官没走侯府这边关系,是自己找人,不免有些嗔怪,“你该跟回府跟家里商议一番的,你大哥就不说,你二哥人脉多,总比这驾部员外郎强去。” 照她的私心,老三还是留在城南兵营最好,那可是有实权的将军,但她为了小孙女调职,实在没必要。不说小孙女现在不同往日,侯府还照顾不好一个姑娘。 但调职已经生效,说这些无用,不如不说。 她就是可惜,老三这次调的官位类似闲差。 如今天下太平,不似前些年,边关经常打仗,老三的官位便是那些年累积的战功上去,这两年少有战事。这驾部中郎将就是个管车辇马匹,别说权,油水也无,调过去算是降职。 许成温却是觉着无所谓,多点权利少点,以前年轻时打拼为了身份功名,如今不如陪着闺女们,他本也不是醉心官场权利的性子。 但也不想拂了母亲的意,便道:“没事,先调过来,再慢慢运作便是。” 也只能这般了,安阳侯老夫人还能有什么法子。 许菡就听明白了,父亲他这次调到了兵部驾部做员外郎了,祖母有些不太满意,但父亲不在意,她自然顺着父亲,糯糯道:“祖母别担心,爹有能力,会慢慢做大官。不过越是大官越累,我不想父亲累着。” 在其位谋其职,许菡觉着父亲性情刚正,不会尸位素餐,爬那么高劳心劳力,她心疼。 从心气上来讲,许菡就是个没有大追求高志向的,因此她觉着许成温如今的官位就很不错了。 “你倒是心疼你爹,”武安侯老夫人看她小小一个团子,就这样孝顺父亲,笑的眼角皱褶堆起,“也罢,只要安安顺顺的,比什么都好。” 小孙女才恢复正常,这说起来也是种大难后福,老三也彻底解了烦忧,已很好了。 活到她这么大年纪,凡事都得想开,不然这一大家子,底下诸多儿孙桩桩事事都斤斤计较,她也别想安生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人家要操心但得少操闲心。 屋子里气氛正好时,便听得一阵吵嚷声自院外传来。 武安侯老夫人听得眉毛一皱,对身边的大丫鬟柳叶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柳叶快步出次间,声音便近至外间,也听得出来是谁在嚷,武安侯老夫人眉也皱更深。 “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再没见过这般忤逆长辈的小辈儿了,我先前的好心全喂了狗……” 许菡早已听出是二伯母的声音,就见她气狠狠地甩开帘子进来,手中拖拽着许菁,一下站了起来跑上前,担心地喊:“姐姐。” 许菁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在松鹤院看到妹妹,她落后半步侧被王氏扯进来,借着身形掩护,忙朝许菡使了个眼色,让她安心。 第8节 然后便看到了同样起身皱眉看过来的许成温,心中更多了胜算。 难怪在祖母这见到了妹妹,原来是父亲回府了。 不过,许菡护姐,正想仗着年幼去扯开王氏的手,上首的武安侯老夫人便生气地开口,“芸娘还不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许菡听着祖母这最后半句话,惊讶地望她,这该是形容男女之间拉扯纠缠的话吧? 武安侯老夫人见王氏当着老三的面,还这么拉扯四孙女,情急之下,没顾上措词,瞪了王氏一眼,“发生何事了,好好说!” 她一个做人婶娘的,这么扯着侄女叫嚷,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做长辈的样! 许成温见长女被王氏踉跄的扯进来,也微微落了脸,“是啊,二嫂,不知阿菁哪里碍了你的眼,叫你这么待她?” 这话说得就是先入为主,王氏做错了。 反正王氏是这般认为,而且,她不仅是许成温二嫂,更是他表妹,自幼一起长大,自认情分深厚,如今却为了个不讨喜的长女来质问她,顿时不依了,“三弟,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是阿菁忤逆我这个长辈,不然我也不会气的来寻母亲。” 许成温却更不乐意,“二嫂慎言!”忤逆这种罪名太重,怎能放到一个未出阁姑娘身上。 许菡也知道这话可重,跟着力挺道:“不可能,姐姐不会那样!” 王氏已经松开了拉着许菁的手,许菡便心疼地托起她的手,看着上面被抓出来的红痕,不高兴地道:“二伯母,您把姐姐手腕都抓伤了。” 王氏没想到一个小傻子都敢问到自己头上,没忍住瞪了许菡一眼,让许成温看到越发沉脸不快。 许菁自进来后,不发一言,只安安静静站着,与以往遇事便上蹿下跳闹腾大相径庭,相反,此时的王氏便显得更无理取闹没有长辈风度。 武安侯老夫人看许菁的目光才温和一瞬,望着王氏便忍不住露出无奈,“芸娘,到底何事?你先说来。” 她太了解这个侄女,总觉着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王氏就叭叭说开了,“母亲,您也知道,原先阿菁与我亲近,她年幼时不会打理财物,便放到了我这处。刚才阿菁来寻我,说要回去财物,我觉着她也长大了,也能自己打理,便还给了她,可阿菁却还是年幼,竟空口污我贪了她的钱财。” 武安侯老夫人也知道这事,她曾对王氏说过,不好这样越距,到底不是四孙女母亲,那时候三儿媳妇还健在,现在看果然闹出事端来。 看看沉稳不言的四孙女,武安侯老夫人总觉着王氏这话怕是没那么实诚,事情没这么简单,便看向她,“阿菁怎么说?” 第11章 许菡猜到肯定是二伯母做了什么对姐姐不好的事,便仗着年幼挺了挺小胸脯,作出架势来,“姐姐不要怕,爹和祖母在,定会为你撑腰。” 许菁先朝妹妹温和一笑,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二伯母打头就说错了,当初并不是我主动交给您财物让您帮我打理,是您几次亲自哄了我,让我交给你财物,还指使我身边伺候的游说我。且当时也不是说打理,该是保管才对,毕竟二伯母到底是伯母。我那时虽年幼,却也知道自己的东西重要。” 她以前是蠢,被王氏哄得将私房都送了过去,若不是王氏做的太太过分,少了太多财物,她也不会这般计较,“可二伯母怎么做的?哄我说一些布料毛料遭了虫,便宜变卖出去,我那些价值千俩的衣物,卖了不到百两银。” 其中的毛料多是外祖家那边送来,她因被王氏教唆着,厌憎母亲那边所有的亲戚,不乐意做衣裳穿,王氏哄她先放着以后再说,便被她放出遭了虫。 可当时真的遭虫还是没有,她可没有亲眼见,都是王氏与她说,哄着她听了去卖掉。 她以前也蠢,竟全心地相信这个女人,幸好如今她已知这心黑女人真面目。 许菡有些心疼地握住自己姐姐的手,给她鼓气。 看过原文的她,自然知道这个二伯母不是个好东西,贪了姐姐的银钱这事肯定是真的。 “明明是你自己要我保管,现在却来怨我,真是好人难当,”王氏却硬是不认,“还有,那些料子明明就是招了虫,我好心地费心费力帮你变卖了,省的糟的更厉害,你不领情也便罢了,还倒打一耙。” 那虫自然是没有,但可以作假,谁让这死丫头蠢呢。 许菁不追究那料子到底招没招虫,只淡淡地反问,“二伯母真是能狡辩,当时,我有父有母,不是二伯母你总悄悄与我说父母不要我了,只想要个弟弟,后来倒是生了阿菡,你又说他们偏疼阿菡,离间我们感情,我能那么亲近你?且,我当初年幼,二伯母也年幼不成?去管隔房侄女的财物,不觉着越距了?” 王氏看着不是咄咄逼人姿态,却句句掐中要害的许菁,恨的牙根痒痒,只一味称许菁胡说八道,污蔑她。 安阳侯老夫人多了解这个侄女,不由暗暗瞪了王氏一眼,但到底是自己侄女,想着维护一二,“阿菁莫气了,都是一家人,芸娘你又是长辈,不论如何,便多与阿菁些银钱。” 银子进了自己口袋,王氏哪里肯再掏出来,又仗着那些料子是早两年便卖掉,对许菁直道:“就你嘴会说,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我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我根本就没贪你那什么银钱。” 许菁忍不住冷笑,“你身边的都是你的人,不仅如此,我之前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不也多是你身边派过去的,比如那个梅嬷嬷和翠水,惜儿,可没少帮着你出力,”说到此处,她顿了下,“以前,我是眼瞎心瞎,但也是二伯母你恶意蒙骗我在先。” 王氏抱屈,“这好人真是没法当了,本是多加照顾你,竟被冤屈至此。” 许菁是打算今日与这王氏一次做个了断,不理她,继续揭露,“二伯母别做这副样子,你做的可不仅这些。我那些私房里,有几样是我母亲送我的遗物,如今哪里去了?还有我幼时的两箱笼玩具,也不见了,那些虽不是多值钱,但都是父亲母亲为我置办。母亲已去,这都是我的念想。” 她记得当时王氏说,那些玩具什么的放着也碍事,要帮她处理了,但她没让,只说放着也不占多少地方。可方才去取,王氏却道没有了。 她已经错过母亲,那些遗物有不少她本觉着还能做个念想,许多精巧的玩具之类正好给妹妹玩耍,因此,气恨不已。 安阳侯老夫人一听到许菁这话,就觉着事情有些严重了。 若只是些银钱,被王氏贪了还好找个由头补回去,可这物件,又是被四孙女当做念想的遗物,那意义可不同。 不等安阳侯老夫人想更多,王氏就理直气壮地叫了声姑母,也让老夫人心中一个咯噔,“姑母,那些东西是阿菁说不要了,放着也碍事,我便送到伯府去了,我记得当时还与您说过的。” 许菡一听,赶紧看向老夫人。 虽然,她看得出来,自己是因为以前呆症现在转好,又与祖母生的有些模样相仿,才得她些宠爱,但这祖母并不是十分清正的人,姐姐说过的,她很偏向王氏这个娘家侄女。 莫非姐姐的财物,祖母也伸手了? 许成温一直没有出声,现在还不是他开口的时候,也存着看看长女如何处事,但没想到事情会牵扯上母亲和忠义伯府。 安阳侯老夫人被小孙女清凌凌眸子还有老三微微皱眉的样子一望,面上一紧,赶紧朝王氏道:“别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做这样的事。” 她也是个好面儿的人,便是贴补娘家,也都是从自己的私房里和攒下的月例中出,可做不到算计孙女财物这等事。 王氏当时是含糊地朝安阳侯老夫人说了句,可这会儿为了拉她给自己仗势,坚持道:“我与您提过,正好有些倒下来的玩具,给念儿凝儿他们玩,您也同意了的。” 安阳侯老夫人也记起隐约有这么回事,可哪里知道她是私自取了四孙女的物件,气的直瞪眼,“那你不与阿菁讲好了,便送去?”虽然觉着往回要,会让娘家那边人不快,但也不得不这么做,“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解决,赶紧把东西换回来。” 不是要回来,是换回来,不然事情更难看。 可这就意味着,王氏要自己掏钱买,她自然不愿意,才想反驳,许菁却快速地道:“多谢祖母成全。” 许菡也跟着脆脆地做了个拱手的谢礼揖,“谢谢祖母,祖母真好,真公正严明。” 起身后,她哒哒哒到了安阳侯老夫人身边,仰着小脸儿安慰,“祖母莫气,伤身体。” 王氏本就看不上这个小傻子,觉着她正常后还爱拍老夫人的马屁,现在又怀疑她暗暗讽刺自己气着了老夫人,忍不住白了许菡一眼。 许菡倒是没看到她这眼神,许成温看到了,本就不喜这个表妹二嫂,冷着嗓子道:“二嫂那是什么眼神?阿菡哪里碍着你眼了?” 许菡忙回头去看王氏,就只看到她阴沉着一张不太美丽的脸,因唇抿的厉害,显出两道深刻的法令纹。 许菁也没想到她去迁怒妹妹,便将今日最后一桩事讲了出来,“另有,前些天,张府的贾夫人过生辰,大伯母身边的巧雁去庄子上,让我回府。只是当时我受了风寒,无法回来,便让巧雁回复了大伯母,待回京后再做打算。因我母亲当初为我定了亲事缘故,麻烦了大伯母备了份礼送去张府,但二伯母却又私自做主,卖了我在她那里的两件翡翠摆件,说是另买了一样贵重寿礼送去了张府。先不说其中二伯母又弄出些差价来,她这般越过三房和长房,擅自以我的名义往张府送礼,太越距。” 许菡可是知道张府贾氏是个恶毒的女人,是害死她娘亲的元凶,莫非这二伯母与贾氏也有勾连? 她倒是不记得书中有这样写,不由皱紧小眉头。 安阳侯老夫人并不知王氏这一操作。 就算许菁定亲了张府的公子,贾氏寿辰,作为未婚妻她可以到场贺寿,也可以不去,毕竟贾氏年岁尚轻,不是大操大办的宴席。 安阳侯夫人也备了一份礼去表示,这样就够了。 王氏私底下却以许菁名义送去一份贵重寿礼,有过于讨好张府之嫌,显得许菁巴着张府一般。 “你少胡说八道,我哪里又贪你银钱了?要不是你那些东西没有合适的,我也不用为你操心另置一份,”王氏没想到许菁还计较这事,她以为依着许菁那么巴着张府这门亲事,便是自己从中弄些好处,她也不会察觉,狡辩道,“况且,既然是你未来婆母生辰,下了帖子邀请你,你人去不了,备一份寿辰礼怎么了?你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太小气抠搜了。” 许菁差点被王氏气笑了,“二伯母好一张颠倒是非的利嘴,你道送去的寿礼是我两个摆件换卖的价值,那就是那寿礼价值七八百银两,二伯母可真是财大气粗,七八百俩在你口中竟成了小钱。不说你送的东西值不值这些钱,我是没看到,可我只是约定与张尽学定亲,尚未过礼,二伯母送这么贵的寿礼岂不是在讨好张家,让咱们侯府姑娘低一头?” 不等王氏再狡辩,许菁正色看向堂上老夫人和许成温,“正好祖母和父亲都在,有一事也须告知长辈们,我与张尽学这亲事恐要退掉。” 许菡没想到姐姐现在就告诉了长辈,但她隐约想到了庄子上被关押的那个秋蕊。 许菁这话一出,其他人自然是大吃一惊。 第12章 许成温竟是第一个不赞同的,“阿菁,这亲事可是当初你娘为你定下,那张夫人是你娘知交好友,”正是因为这个,妻子才在临终前为长女终身修书托付。 他以为长女依然对妻子有心结,才不满这亲事。 许菡忙朝许成温说:“爹,先别急,看姐姐怎么说。” 许成温被小闺女这么一说,也察觉到自己急迫了,尽量放缓了神色,但也只是一会儿,很快更为冷厉起来。 “祖母,父亲,前段时间,在庄子上,妹妹丢了好几样首饰,是她的大丫鬟秋蕊偷了去,并伙同其相好的男子变卖,这些也就算了,后来我对秋蕊用了些手段审问,没想到,她明面上是咱们家的下人,其实是被张府上的贾夫人作为眼线放到妹妹身边,意欲教唆教坏妹妹。” “什么?!” 安阳侯老夫人和许成温震惊不已。 贾氏与孟氏不是手帕交,至交好友吗?怎会行这种事? 没道理啊! 王氏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惊奇地看着许菁,然后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哼笑一声,“四丫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母亲跟贾夫人是好友,许是担心小八,才特意送了个下人过去呢。” “秋蕊到妹妹身边时,我母亲还健在,”许菁知道二伯母就此记恨了她,听这称呼就知道,她不在意,但却不得不防备她对妹妹不利,“况且,我刚说了,秋蕊是被贾夫人故意放到妹妹身边,想对她不利。” 配合着姐姐,许菡想了会儿,“我依稀记得,秋蕊是经常哄着我玩儿,跟我说许多奇奇怪怪的话,不过我以前听不太懂,现在想想,觉着不好。是我以前太呆了。” 许成温怜惜小闺女,赶紧道:“怎么能这么说,是那秋蕊黑心贼,还有贾氏……”却不解,若贾氏当真如此行事,那她为了什么? 许菁道:“还有一事,秋蕊交代,贾氏不仅派了她一人在妹妹身边,似乎还收买了母亲身边伺候的一个嬷嬷,秋蕊是有一次看到那嬷嬷跟贾氏的人接触,因为晚上看不清具体是哪个。所以,这门亲事,我觉着不合适我了。我心中有芥蒂。” 她没有直接讲出贾氏便是害孟氏亡故的真凶,不说现在证据尚无,便是说,也得先私下与父亲先通气。 王氏怀疑许菁莫不是看上别家公子了,没影儿的事也胡乱猜测,才要张口讽刺,许菡已经在说道:“那个贾夫人不好,姐姐不要嫁到他们家去。” 她人小,说这样的话,就像是童言稚语一般。安阳侯老夫人虽然也奇怪这贾氏行事,但婚姻大事不可草率,“阿菡先别说,等事情查明白了再看看,这亲事已经定下,便是有问题,也得妥当地处理好。” “祖母说的是,”许菁也不急于一时。 许菡也跟着姐姐点点小脑袋,“祖母英明。” 王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马屁精,又摆出长辈模样来教训许菁,“阿菁这也太多疑了,你母亲与贾夫人关系一向要好,倒被你怀疑害人,你要是不满意你母亲给你订的亲事,想要攀高枝就说,哪有这样恶意猜测人的,啧啧,真是……” 许菡看着二伯母这样子,很是生气,她才是恶意揣测姐姐。 “好了,芸娘,你还不回去把阿菁的东西换回来,哪里还欠缺了都补上去,难道还要我亲自调查了动手?” 安阳侯老夫人心中无奈一叹,这个侄女年龄越长,越发不成样子了,分不清里外,也没个做长辈的模样。 这样的脾性,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怕是撑不起二房来。 她原还想着,从忠勤伯府寻个适龄的侄孙女给二房长孙阿蕴,现下竟有些退缩。 第9节 自己娘家事自家知,侄孙女辈里能拿出手的也寥寥。罢了罢了,她这个王家出嫁女为伯府也算是做的不少了,还是从旁家寻个端方大气的闺秀吧。 王氏不知,因她表现,已经让婆母息了从婆家再嫁个侄女过来的心思。她也正犹豫不定,给长子许蕴是说个娘家侄女好管教,还是寻个高门大户儿媳做儿子助力。 她郁郁地狠瞪了许菁几眼,在许成温发作之前退出了次间。 打发走了王氏,安阳侯老夫人又让许菁带着许菡回去,她留下许成温还有话没说完。 许成温虽然也想去跟小闺女说话,但有些日子没回侯府了,孝顺地坐着听母亲说话。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器宇轩昂的小儿子,还未到中年,面庞依然英俊,眼中便不由带了些温柔疼爱,“阿温呐,如今阿菡好了,你也不用再那么操心了,你还年轻,是不是再续上一房?” 许成温没想到母亲将他留下是说这件事,但又不觉着意外,“母亲,不急,阿柔去了还没三载,等以后再说吧。” 就算安阳侯老夫人对已经逝去的孟氏没了往日的不喜,但却不喜他这话,微微冷了脸色,不快地道:“你这是什么话,妻去服齐衰即可,你怎还要守三年!” 因不高兴,声音冷硬,也不免扬高了些许,“你现在膝下都没有一个儿子,再等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原先,我没找你讲过这件事,也是看在孟氏过世你难受,又非要自己照顾着阿菡。现在你还要往后拖,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自认不是刻薄的人,也没有在孟氏过世一年后就为老三张罗继室,可现在老三居然告诉他要为孟氏守制三年,这能合理? 帘子外,已经走到院子里的许菡,忽然想起姐姐手腕被王氏拉的青紫,又折返回来正房,寻安阳侯老夫人身边大丫鬟要个药膏先给姐姐手腕抹上,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不由往帘子处轻轻走了过去。 二等丫鬟红芳才要拦,被许菡举着两只小手合十放到下巴上一拜托,红芳想着八姑娘还小,便没再阻止。 许菡很意外,原来祖母留下爹,说的居然是续娶之事。 虽然她也知道自家爹还年轻,像祖母说的膝下也没有个儿子,该再娶一房继室,可一想到她要管一个陌生没有血缘的女子叫娘,她就有些排斥。 但她更尊重父亲的选择,不由屏住呼吸去听。 其实许成温本想说自己以后不打算再娶,可怕气着老母亲,才转圜了说日后再说,可这也让母亲动气了,便索性直言,“母亲,其实,我想着日后不娶了,我不是大哥需要继承侯府家业,有没有儿子都不重要……” “你,你说什么?”安阳侯老夫人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气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向许成温。 丫鬟红芳依稀听到老夫人发怒的声音,可不敢让许菡再偷听下去了,赶忙轻声道:“八姑娘,您快回去吧。” 许菡不想让丫鬟为难,知道父亲惹了祖母发火,自己这会儿进去恐也无济于事,皱着小眉头往外走。 许菁正在一株花树下等她,见她皱着小脸出来,手中无物,柔声道:“可是祖母这里没有伤药?无妨,我就说回去再抹药也不迟。” 许菡是被许成温一打岔,忘记了要伤药膏的事,顿时懊恼了一下,很快又想起祖母与父亲的争执,不由叹了口气。 许菁也没在意,只以为妹妹觉着没能及时帮自己伤药,其实,她觉着这点儿青紫也没什么,拉着妹妹的手往外走。 许菡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出了松鹤院,周围没有其他下人经过,她才小声与姐姐说起自己方才听到的事。 许菁听完,问道:“阿菡怎么想?希望父亲再娶吗?” 许菡双手放在小肚前,烦恼地皱眉,“我想以爹的想法为主,只要爹觉着开心,过得好。可我觉着祖母不会允许。” 她知道,因自己前些年呆症,父母费了很大的心力,尤其是后来爹特意把自己带到庄子上养护。 虽然她并不认同膝下无子便不好,但也该入乡随俗,“祖母说的也对,爹是该再娶个妻子,生个儿子,身边也有个陪伴的人。”她怕爹一人孤单。 从安阳侯老夫人的角度看,三房这边不能断了香火,待许成温百年后有烧香供奉的。不然这一房无子便断了,没见许多无子人家多过继个男丁延续香火。 “父亲不想再娶,便不娶,”许菁她更知道父亲对母亲的情谊,不再娶也在她预料之中,“若是再娶,也得等你成人后。” 不要说她自私。 她自己倒无所谓,有能力不会在继母处吃亏,可妹妹不同,且若是她嫁人后,妹妹还要独自在侯府生活,她这样单纯的性子,自己可不放行。 “那不行,”许菡不同意,忙摆手。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阻碍父亲的生活。 看她一脸着急,一心只为父亲,却不考虑自己,许菁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发髻,真是太纯良了,越发不让她放心。 “别想这么多了,回去看父亲如何打算,”许菁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与父亲说定。 就算父亲也疼她,但她更在乎妹妹。 她也隐隐有感觉,父亲想不再娶,很难。 但此事尚且才提出来,便有时间慢慢筹划,当务之急,她要查出当年给母亲下毒的那个恶仆。 许菡倒也没有坚持与姐姐分辨,她知道姐姐的能耐,不给她裹乱。 后,许成温听长女说,怀疑妻子亡故是贾氏所害,大为震惊。 当初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她的陪嫁,是从孟家带来,都是忠心的,谁想到里面居然有人被贾氏收买去。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只隐约知道名字里有个菊,”许菁也可惜,那贾氏怎么就没说的更具体些被收买的是哪个婆子,但这也比一无所知强,总算有个大致范围。 许成温恨道:“那便查,”又后悔,“可惜当时你娘去了以后,放出去几个,说不定里面就有那个婆子。对,我想起来,还有个得急病去了的,只是名字里没有菊,姓花,应该不是她。不管怎么,此事定要查清楚了,给你娘报仇!一定要将人揪出来,让贾氏得到惩罚。”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此事我想自己来处理。” 她与贾氏之间可不止母亲被毒害,妹妹也被虐害失足致死这两桩血海仇怨,她前世也是遭了贾氏算计,丢了性命。 也是老天开眼,竟叫她一抹残魂附在了那贾氏妆奁上,才断断续续知晓了贾氏所行之恶事,明了旧事种种。 既得重来这一世,便叫她讨还回来一切! 许成温没有意见,长女该独当一面了。 第13章 许成温自松鹤院回来,与姐妹两个坐着说了许久的话,许菡左手爹右手姐,美的笑成两条眼缝儿,晚间被姐姐哄着好大会儿才睡着。 “父亲真的决定了吗?”许菁趁着妹妹睡下,便去了许成温的院子寻他,提起续娶之事。 许成温却是摆摆手,让她不必担忧,道自己不会再娶,至于膝下无子,他不是很在意这些的人。 他如此说道:“若我百年之后,你们姐妹也可为我与你母亲上香。” 许成温想的是,就算自己再娶有了个儿子,那也不是孟氏亲子,且他许诺过与孟氏只他们二人,百年同棺。若再娶,继室便是执妾礼,也需安葬在他旁边的棺椁,岂不是给孟氏添堵。 他倒是没与许菁深深剖析自己这些心中想法,但许菁也多少品出一些。 “那祖母那里能愿意吗?”许菁并不这么乐观,便退一步打算,“若不然,父亲再等几年,待阿菡嫁人后再娶,我倒不是反对您娶亲,只是怕委屈了阿菡。” 许成温不再娶,也是有这方面担心。在他心中,就算迫不得已再娶,后头的妻儿也比不过孟氏留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但这般,不管对后续的妻子还是孩子,也不公平。如此,他更不能再娶。 他是这般打算,“你祖母那里我会尽量处理好,实在不行,过几年,从族中过继一个便是。” 许菁见他并不是勉强委屈自己,这事到底是父亲婚姻,她作为晚辈,便是父亲执意续娶也没法强加干涉。如今,父亲已有成算就好,遂点了点头,继而告退回了绮院。 “姐姐,怎么还没睡?” 许菁没想到自己回去的时候,许菡正好被尿意憋醒,小解回来。 许菡晚间与父姐说话,不知不觉多喝了些水,起夜回来没想到身边安睡的姐姐不见人了,此时见她穿戴整齐自外面进来,“姐姐是一直没睡吗?” “出去走了走,阿菡快睡。” 许菡睡得额发翘起,呆呆地揉了下眼,“姐姐也睡,”说着,打了个哈欠。 看她穿着藕粉里衣,稚气未脱的胖乎乎小脸儿满是困倦,许菁心中一片柔软。 翌日,中秋团圆节。 许家并不止安阳侯府这一家,京城里还有其他族人,除了安阳侯老夫人那一辈的分支,另有几支旁支人家,不过往日里走得亲近的也只几家而已。 按照安阳侯府惯例,除了晚食阖家团圆用餐,午食则是侯府与族里亲眷一起用宴。除去中秋节这般,年节亦是在除夕午间团聚。 侯府如此宴请交好的族中,也是为了相互扶持借力,毕竟安阳侯府便是侯爵,旁支有能力的人拉拢好,也是一大助力。 尤其,当下注重家族,族亲凝聚力不可小觑。 既是过节,旁支的人也不会空手而来,安阳侯老夫人本就存了在家族宴席上,让许菡亮相的想法,便一直将人放在自己身边与族里来的夫人们说话。 见许菡大好,族里女眷自然是贺喜恭维。 又见安阳侯老夫人对这个小孙女还颇有几分喜爱,几位分支当家夫人心眼转得快,或从发上取下花钗,或从腕间褪下手镯,给了许菡。 许菡都是先望向安阳侯老夫人,待得到老夫人说,“长者赐不可辞,阿菡收着便是,”才乖巧地一一道谢,收了下来。 也有那眼尖爱捧场的,赶巧了奉承,“这么仔细看看,阿菡这模样生的倒是有些随了堂婶,若是长大了,那可了不得了。” 这话甚合安阳侯老夫人的心,笑着揽过小孙女的肩膀,“是么?侄媳妇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是与我像我,倒是没那么夸张,长大后只要端庄周正就好了。” 这话说得又是骄傲又是自谦,但其中对许菡的喜爱却是溢于言表。 屋子里妇人们自是一番好话,当然内心里真正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说这十多位女人们聚在一起了,虽然多都是诗书官员人家的夫人们,有礼仪在,但屋子里也是有些哄闹。 许菡倒是没觉着吵闹,反而看着底下的堂婶伯母们说笑,就跟看景儿一般。 还是安阳侯老夫人见她乖乖巧巧地陪在自己身边,没有一丝嫌闷和不耐,她倒是心疼起来。左右见得人也差不多了,便让大丫鬟花枝领着许菡出去玩,“去寻你姐姐们玩去,让你姐姐们带你多认识下族里的小姑娘。” “是,祖母,那阿菡便去了,”许菡规规矩矩先屈膝行了告退礼,才随着花枝出去。 “这孩子真是知礼懂事,”安阳侯老夫人的堂弟媳杨氏见了,笑着夸赞。 她与安阳侯老夫人关系不错,虽然不至于多么亲热,但也是坐在一处能说笑许久的,看得出来堂嫂是真欢喜这个孙女,自己也觉着那孩子自呆症好了后能这般懂事,已经很不错了。 安阳侯老夫人谦逊一下,“这孩子就是太知礼了,我倒觉着她这样年岁的小姑娘,率性随意些才好。我看你家的阿雯就很好,娇俏活泼可爱的。” 许菡不知道,自己走后,还被评价一番。 她自然是个率性的性格,但这不是在场合上,守礼知礼才是最恰当么。而且,她暗搓搓动了小心思,长辈们都喜欢乖巧型,她只需要少说静坐,就能划拉个好名声简直不要太划算。 等出了松鹤院,到了园子里,看着三三两两在其间迈步说笑的姑娘和年轻妇人们,她脚步也雀跃起来。 只是,正当她看到了自家姐姐,准备过去时,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呦,这不是小傻子么?” 他曾经跟着父亲许同见过被许成温牵在手中的许菡,当时还笑话过她呆,被父亲好一顿教训,因此一见许菡只带着一个丫鬟,便记仇地过来欺负。 许菡皱着小眉毛看过去,就见一个拽的二八大爷一般的小公子哥自一簇艳丽月季丛后面转了出来。 看着年岁比自己大不了两岁,一双被肥肉挤得变了形的小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朝这边走来,那模样有些辣眼睛。 实在是,她自清明后,在这里见过的人,不是模样美丽俊美,也是周正。哪似眼前这个被肥肉堆积的脸颊随着走动一颤一颤,显得鼻子也更扁平,脑袋上竟还插了一朵孩童拳头大小怒放的月季花。 只这还不算,这人似乎不知道自己体型,穿了一件翠绿翠绿的袍服,那袍服还不知做的再宽大些,硬是将肚子上一层层的肉勒了出来,就像是被韭菜捆住了的五花肉。 许菡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赶忙打断,不然日后她怕是无法正视享用红烧五花肉了。 再听听,这不知哪家的倒霉孩子一口一个朝自己喊小傻子,恶意满满,可见是个小混蛋。 身后的大丫鬟石榴气不过,就想上前呵斥,被许菡拦住,对已经走到她面前的那胖墩道:“小傻子叫谁呢?” 第10节 不知是哪来的胖墩子,但既然能来内院,许菡快速猜测着,该是族里的亲戚。 她也不怕得罪人,谁让这混蛋先喊自己傻子,找茬。 自己原先的确是呆症痴傻,这混蛋分明是故意嘲笑,让人伤口上撒盐,也就是自己并非真的十岁,不然岂不是要落下心理阴影。 许宝辉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更想不到昔日呆症的许菡对他言语下套,下意识接口,“自然是喊你。” 许菡闻言,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哦,原来是你这个小傻子在喊我,那你喊我有何事呢?” 说着,她还娇俏地歪了歪头,发髻上的一支蝶穿花宝钗上蝶翼跟着颤了颤,平添几分灵动。 许宝辉一时被她可爱模样萌到,傻住一瞬。 待反应过来,伸着胖肿的五短手指,气呼呼地指着许菡,“好你个傻子,居然敢笑话小爷,你给小爷等着,你……” 没想到啊,他居然被个小傻子反过来戏耍了,简直是气煞小爷了。 一面说着,他跟往常一样去找背后的小厮,想让他拿几个虫子来,丢到这小傻子衣裙上,看她害怕的样子,却在身后找了个空。 哦,他忘了,因今日是族里宴席,他这个小公子进了内宅,他的小厮却不成,都侯在外院等着。 “许宝辉,你是不是又在欺负人?” 许宝辉正懊恼,自己该把虫子放在身上,现在还得自己去找虫,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呵斥质问声。 因许菡是从松鹤院小路直接过来,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只是侯府园子一处角落,有些僻静,听到有人仗义执言,她忙转身去看。 就见一条小道上快步走来一个穿红裙月白裳的小姑娘,模样俏美,比自己略大些样子,正眉目含怒瞪视那胖墩子。 “你没事?”不待许菡想更多,那小姑娘几步就冲到了她眼前,见她呆呆地点了点头,便将她护在身后,朝那胖墩骂道:“许宝辉,你忘了大伯怎么说你了,不许你欺负小姑娘,而且你居然敢跑侯府来欺负阿菡,你等着,我非得告诉大伯不可。” “告状精,告状精,”许宝辉没想到会被许雯儿这个小泼妇撞到,龇牙咧嘴地吓唬举起肉团儿般拳头,“你要是敢去告状,我就打掉你的牙!” 怎么哪里都有这臭丫头,这臭丫头惯会告他的状,想到父亲严厉模样,许宝辉心中一缩,但还是忍住心虚,大声嚷嚷威胁。 许雯儿却不怕他,还往前走了两步,逼近许宝辉,“你敢,你要是敢朝我动手,我就叫大伯打断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 别的小姑娘怕这坏蛋堂弟,她可不怕。这小子若真记吃不记打敢朝自己动手,大伯父真能打断他腿。 许宝辉只是假把式,吓唬人,他可知道父亲多护着这臭丫头。从小大大,不干别的,就凭他这身量,都能吓哭许多小姑娘小孩童,偏这个小堂姐例外,不仅不怕自己捉弄,每回自己对上她都得吃亏。 他指着许雯儿“你,你……”了好几个字,却不敢真怎么她,气的一尥蹶子就要走,被许雯儿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许宝辉没防备,加上体积过大及惯性作用,差点被扯倒,好在旁边有棵小花树,及时扶住了,但就这,那小花树被震动地花儿扑簌簌落下一层。 许宝辉就站在树下,加之行动不灵便,被落了一头一脖颈。 许雯儿和许菡就灵巧多了,都快速闪到一旁,只肩膀上落了几个花瓣,很快被丫鬟们帮着拂了下去。 “啊,啊……” 第14章 “啊~”许宝辉忽然尖叫着跳起来,一面跳一面往后面脖子里掏,“疼,疼,什么东西?虫子,疼,蜇死我了。” 看着跟扑棱蛾子一样乱跳的胖墩,许菡看在方才他没有对自己有实质性伤害,也不过是个熊孩子的份儿上,便让石榴去喊个仆妇过来,又对许宝辉道:“你别乱动了,越动虫子越往下跑。” 看他这样子,肯定是花树上面的小虫子落衣服里面去了。 许雯儿却不同情,还拉着许菡躲开许宝辉,“别让他弄到咱们身上了,有虫子才好,叫他一天天的净拿虫子吓唬人。” 知道小姑娘怕虫子,这坏堂弟就总是故意用虫子小姑娘,还冷不丁扔到人衣服上,这下叫他也试试。 许宝辉跳脚的动作一顿,但又被刺痒难受到,乱动乱抓,好在附近都有仆妇,很快过来帮他在脖颈处揪出一个大蚂蚁出来。 这蚂蚁利口,咬人生疼,也是许宝辉倒霉,落在脖颈处,被蚂蚁当餐咬了。 “阿菡。” 许菁急匆匆从不远处跑过来,方才得知这边闹哄哄,她就担心是妹妹,赶紧带着丫鬟过来,看到被许雯儿护在身后的许菡,忙担心地跑过来抓着她的手,急促打量,“可有受伤?” “姐姐,我没事,”许菡赶紧安慰,“多亏了这位姐姐帮我。” 许菁赶紧朝许雯儿道谢,又见妹妹还不认识人,刚朝她介绍,“这是咱们堂祖那边同堂叔家的阿雯,你叫雯姐姐。” 许菡朝许雯儿微微屈膝,“方才多谢雯姐姐了。” 许雯儿却是惊讶地看着许菡,她竟是侯府八姑娘? 不是说这位侯府的族妹八姑娘患有呆症么,可现在看着并没有啊。 她随着父母长辈来侯府,因人多,只行了一礼,就被其他小姑娘拉着去园子里了,因此,并不知晓许菡已经痊愈,方才不过是看不过许宝辉欺负小姑娘,过来帮一下。 她性子虽然大大咧咧爽朗,却也是个体贴的人,忙拉过许菡的手,“阿菡不必客气,我比你年长,自该护着你,”她很喜欢这胖乎乎的小族妹,这小手握起来竟出奇地绵软。 而后她眉毛微微竖起些,朝还在挠脖子的许宝辉一指,对许菁道:“阿菁姐,都是许宝辉混账,欺负阿菡。” 许菁也快速从石榴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眉目含煞看向许宝辉,“方才是你欺负阿菡?”她知道这个族弟,被他祖母惯得骄纵顽劣,还欺负过许雪,只是当时她因王氏不喜许雪这个庶女,看见了也没理会。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欺负到阿菡头上。 眼看着附近又有其他人过来,许菡想着今日中秋团圆,自己也没吃着亏,便拉了下姐姐的手,“算了,反正方才他也自作自受,被蚂蚁咬了,还是让下人带他去擦药吧。” 才有二伯母的事,若再为自己闹大,她不想让姐姐被长辈觉着惹事生非,但也不是圣母,便刻意板着一张小脸,对那许宝辉说:“我不傻了,你以后不许再那么说我,方才就算了。” 许宝辉本是被惯得骄纵,才想回嘴,可被许菡这样认真清澈的眼睛一望,竟有些说不出难听的话。又觉着许菁锐利的目光有些吓人,但到底输人不输阵,冷哼了一声,“小爷不与女人计较,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自以为这话说的很有水准,说完,跟个斗气公鸡一般仰着头走了。 许雯儿虽然方才呵斥了许宝辉,可若论起血缘亲近,自然是跟许宝辉更近许多,很为有这么个堂弟丢人,而且,听听他临走前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免有些讪讪,“阿菁姐,阿菡,对不起,许宝辉就是那样儿的人,你们别理会他,待回头,我告诉大伯,让大伯收拾他去!” 许菡挺喜欢这个爽朗的小族姐的,忙道:“雯姐姐,哪里要你道歉,我还要多谢你方才帮我呢。” 许雯儿还没见过这么圆润又可爱软和的小姑娘,忍不住露齿笑起来,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忙朝周围看了看,见自家二姐没在这边,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兄弟,上头两个姐姐,大姐已经出嫁,二姐却是个有些板正讲究规矩的性子,每每见了她大笑都会说教,常教导她,女子当温婉,笑不露齿才可。 只许雯儿性子偏活泼开朗,让她抿着个唇笑,委实为难。 因方才的事,又是族亲,年龄相仿,两个小姑娘很快叽叽喳喳说到一处,“我才好起来,不大认识咱们许家的人,雯姐姐别怪。” 许雯儿怜惜地握着她的手,“这有什么怪不怪,走,我带你去认认人,有跟咱们差不多年岁的,若谈得来日后可以一起玩。” 许菁自然是愿意妹妹能有个说话玩耍的小姐妹手帕交,尤其这许雯儿性情不错,她乐见两人交好。 只是,想到方才妹妹对许宝辉的轻松揭过,许菁几不可察地摇摇头,她这性子太过良善绵软了些。 她本打算,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不敢再以妹妹以前呆傻过笑话她。闹得大了些,看谁往后敢欺负妹妹。 现在只能作罢,还好妹妹没吃亏。 许宝辉被仆妇带着去上药的事,很快就被其祖母马氏知道了。 原是这马氏心疼孙子,进了内宅后身边没有小厮跟着,怕他饿着渴着,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照顾他,谁知得知孙子被蚂蚁蛰咬的事,赶紧扶着丫鬟的手要去看。 因这事牵扯到许菡,带许宝辉去擦药的仆妇也赶紧将这事禀告上去。 安阳侯夫人得知后,就觉着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她太知道那位堂伯母马氏的性子,恐不会善罢甘休。 但今日是许家家族中秋家宴,安阳侯夫人觉着马氏也该压着些,没想到,这人如此不顾脸面体面,竟然拉着已经抹了药的许宝辉直接闹去了安阳侯老夫人跟前。 “弟妹,你可得给咱们金宝做主啊,”马氏气喘吁吁拉着比她那干瘦身躯肥胖两倍的许宝辉张口就数落许菡不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欺负到小子头上,弟妹,你可得好好管教下那丫头了,虽然说是好了,可这傻劲该是没去干净,看看金宝这身上给咬的。” 说着,她伸出干枯的手,就去扒拉许宝辉的脖领子,只是许宝辉太胖衣服紧的贴上,扒拉好几下,都没弄下来。 许宝辉却被扒拉的勒着脖子肉疼,他虽然顽劣,却也到了知羞的年岁,当着屋子里这么多女眷长辈的面,羞的面红耳赤,躲马氏的手,“祖母,祖母,松手。” 马氏一口一声丫头,丫头片子,安阳侯老夫人本来还带着笑的脸慢慢落下。 不说,今日中秋家宴,本该是欢欢喜喜团聚日子,便是族里各家私下里有些龌龊,今日也不摆在台面上,遮掩着大面和乐。 这许宝辉跟许菡都是孩子,是孩子们一辈的事,马氏不仅闹腾上来,还口中贬低许菡。许菡可是她的小孙女,是侯府的姑娘,是马氏这个旁支能踩贬的人? 安阳侯夫人端方,本就看不惯马氏这等粗鄙妇人作派,见马氏闹到婆母跟前,也不耽搁,忙走到老夫人身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马氏虽然看安阳侯夫人向老夫人低语,但她觉着自家大孙子吃了亏,对方不过是个呆傻的丫头,便是好了也是个丫头片子,将来泼出去的水,自家金孙可是许家男嗣,这口气她必须得给大孙子出了。 安阳侯夫人言简意赅,几句话就讲明了事情经过,并未占用多时间,安阳侯老夫人听完,更不乐意了,朝着马氏道:“先不说事情对错到底是谁,我们侯府的姑娘可都是精贵人儿,是娇养长大,可不是堂嫂口中的什么丫头片子。再有,若不是宝辉他辱骂阿菡,后头自己撞到树上,可不会被蚂蚁咬到,堂嫂不去教训宝辉,偏来指责我们阿菡,是何道理?” 听大儿媳说,其中还牵扯到了杨氏的孙女许雯儿,是她帮了小孙女的忙,既然方才这马氏没提,安阳侯老夫人便也刻意模糊了许雯儿。 不然,再加上杨氏这边,事情便闹得更大了,不如先直接让马氏闭嘴不闹腾。 但若马氏像她们认为的明理,也不会直接扯着许宝辉来指责许菡,她尖刻的眼一翻,“弟妹这话可不对,金宝不过是玩笑一句,也没说旁的,要不是那两个丫头使坏,金宝怎么会被蚂蚁蛰到,对,还有许雯儿。” 马氏只知道自己金宝贝孙子吃了亏,还是在丫头片子手里,这气就下不去,又将矛头指向杨氏,“二弟妹,你教的死丫头,居然朝她哥哥动手,那死丫头去哪里了?叫过来,”看她不大巴掌呼她的,这死丫头从小就克她家金宝,偏自己那个傻儿子还净护着这个隔房的丫头。 侯府门楣高,许菡那傻丫头出自侯府,她欺软怕硬不敢得罪侯府,便逮着许雯儿数落。 马氏一直对许雯儿不喜,厌恶的紧,现在逮着机会不管不顾地说,言辞难听。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马氏咋咋乎乎的声音,泼妇不过如此。 屋子里许家族亲女眷,虽然不似侯府这般门楣贵重,但家中也或多或少夫君或儿子在朝为官,虽不高,却也算是官户人家。便是无官者,也都是知礼要脸面的人,都做不了马氏这等作派。 马氏就是那“独秀一枝”的存在,虽各女眷有听闻过她性子,但没想到这般混不吝。 杨氏与马氏是亲妯娌,并不意外她这泼横,这个大嫂一向拎不清。当下便不客气地反唇讥讽过去,“明明是宝辉欺负八姑娘,大嫂真是会倒打一耙。我家阿雯一样懂事明理,大嫂还是先管管自家总惹事的孩子为好。” 第15章 许菡被找过来的时候,听着屋子里妇人尖利撒泼的声音,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四姑娘、八姑娘和雯姑娘来了,”丫鬟往里通传一声。 马氏一听人来,也不惧,瞪着眼看向自外面进来的三人。 安阳侯老夫人本想与马氏议论一番便罢了,只是马氏不依,非得要把许菡和许雯儿叫过来出气,见许菡进来,就朝她招手,“好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话里态度中的维护不言而喻。 既然这马氏这般蛮横不讲理,那便当面锣鼓讲清楚了也好,安阳侯老夫人拍拍许菡的手,“阿菡别怕,把方才在园子里的事说说。” 许菡看着底下仇视自己揽着许宝辉的上年岁老妇,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夸大,只一句一句地讲出事情经过,无增无减。 许雯儿也跟着朝面红耳赤的许宝辉道:“就是,我们可没朝你动手。你还要打人,然后自己腿脚不便撞到树上才被蚂蚁咬到。” 许菡认真地看着许宝辉,“事情是不是就是这样?你若是个男子汉,就该站出来,敢做敢当才对,不然日后谁还愿意和你玩儿?” 第11节 不等许宝辉反应,马氏见这两个丫头居然敢冲自己孙子摆出说教样子,不乐意了,“真是没大没小,怎么敢教训你兄长?” 但许菡的话却掐中了许宝辉的心,是男的,不论大小,哪个想让人觉着自己不是个男的,虽然他不觉着自己是要跟小丫头玩。 他扬起脖子,推开马氏一些,粗声粗气道:“谁说的?我怎么不是男子汉了?” 许菡不理会马氏撒泼,只认真地对许宝辉说:“若你是男子汉,是男的,为何敢做不敢当,明明是你欺负我,我们也没对你动手,怎么能赖我们呢?还找长辈来闹,这样不对,也不好!” 许菡心里哼哼,她好歹是见多识广而来的魂魄了,勾心斗角做不来,还能对付不了一个骄横小屁孩。 不知是不是她认真的眸子和小脸,还是本也知道羞耻,许宝辉声音弱了些下去,“我,我没想闹,”是祖母她心疼自己,可祖母疼自己,他觉着说这些话太不好。 许菡看着小胖墩,觉着他也没有很坏,就是个被长辈宠爱惯坏了的熊孩子,大度地不与他计较,从老夫人身边走开往他那边走。 许菁一看,赶紧跟在她身边,恐马氏动手。 安阳侯老夫人看四孙女寸步不离地跟上,也瞬即明白她的担心,便对马氏道:“堂嫂站了这么久,也累了,既然是小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咱们到底是长辈,得有长辈的样子。” 侯府比马氏所在分支地位高,两下里也没起过矛盾,安阳侯老夫人虽也看不上马氏这人,但受的她奉承,便也不在意,此时就很厌恶搅合家宴的马氏了,就差说一句,为老不尊。 旁边有辈分与马氏一般,又不惧马氏泼横的老夫人也跟着劝马氏,“快坐下吧,今日是中秋家宴,大人弄得闹哄哄像什么样!” “就是,堂伯母还是坐下喝杯茶得了,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咱大人不乱掺和,不然咱还在这闹,孩子们许自己就和好了,多不好看。” 你一句她一句,马氏再混,也知道不敢触犯众怒,只能忍着火,但就算坐下,也得拉着许宝辉,生怕被谁害了去一般。 安阳侯夫人看着她这做派,额角青筋微微鼓动。 她最厌恶这等泼横偏又愚蠢的人! 许宝辉见许菡忽然走向自己,也不跟其他小姑娘似的被欺负了怕他,或者哭哭啼啼,不由歪着身子看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许菡到了他跟前,人虽然比许宝辉矮了一头,却气势不减,“如果你以后不随便乱欺负人,那我就跟你玩,行不行?虽然我是小姑娘,可会玩很多有趣的游戏。” 见许宝辉露出一副不信且有些不惜与小姑娘玩耍模样,她接着道:“我猜,你一定没有几个朋友吧?一个人玩很孤单的,要不要考虑下?” 许宝辉一愣。 他的确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或者说,原来还是有的,但有那样一个刁钻的祖母,肯定不会让他跟比他身份低的小子玩,都是找与他家世差不多或者比他好的。 可一起玩哪有不磕磕绊绊小争执,但既然是这样身份的小公子,哪个不是被捧着长大,肯定不会受许宝辉丁点儿气,加上马氏又太护孙子,三番两次,便没人与他玩耍了。 越没有玩耍的伙伴,他越闲着无聊,便带着下人到处转悠,下人又哄着捧着他,越发惯得歪了性子,招猫逗狗都是轻的。 许宝辉这个年纪的孩子,有注重子嗣教导成长的,已经懂了人情世故,不再痴迷玩乐。但许宝辉显然不是,一听许菡这话,便意动了,“你会玩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捶丸、弹球,”这是在庄子上时,姐姐陪她玩过的,活动量不大适合小姑娘和孩童的游戏,“还有跳绳之类,就算我现在还有不会,但会慢慢学着玩,你会的可能我也会,不会也可以学。那你会玩什么?” “我会玩蛐蛐,斗鸡,”捉弄小姑娘…… 许宝辉卡了壳,这话不能说。 而且,他现在也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朋友一起玩,可让他跟个小姑娘一起玩,他又觉着丢份儿。 可看看面前圆乎乎的小姑娘,一双清澈眼睛带着友善,他又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情绪,有些暖。 许菡笑了下,“那以后我们就一起玩啊。” 安阳侯老夫人笑着道:“看看,这不就和好了,要不说是孩子,老大媳妇,这世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开宴了?早点开宴,今日还有庄子上送来的新鲜瓜果,大家都尝尝。” 众女眷马上跟着附和,马氏还想开口说两句,都没人给她这个机会。 许宝辉的母亲倒是也在,可她那个性子太懦弱,根本不敢拦婆母,只羞的面目通红。 许菁看着妹妹跟那小胖墩慢慢说着话,倒也不与马氏计较。 却越发觉着妹妹这性子太良善软和,幸好这许宝辉还没坏的厉害,不然方才她那样直接去找他说话,可不适合。 但好在,妹妹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女眷这边的事,很快安阳侯那边男人们也知道了,许宝辉的父亲许同很是羞愧,但那是自家老娘,不能说什么,只能跟许成温说:“等回去了,我一定好好收拾那混小子。” 妻子性格有些懦弱,平时根本压不住许宝辉,又被母亲娇惯的厉害,他平时忙公务,对这儿子的管束便少了。 闺女没有吃亏,许成温也就不计较了,也知道这位堂哥的难处,“小孩子,好好教育,改了就好。” 家宴开始,分男女席面,许宝辉自然被带到男宾那边,才过去,就得到父亲许同一个警告的眼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许雯儿挨着许菡坐下,小声与她说:“你方才也是真大胆,居然敢去跟许宝辉讲理,就不怕他犯浑。” 她与许宝辉家已经分家,但也是邻居,因此可知道那小子的恶劣,要不是她性子泼辣,也得受他欺负。 许菡嘻嘻一笑,“那么多长辈在呢,他不会动手,”她就是利用小孩子贪玩和要玩伴的心理,这不比跟许宝辉祖母吵吵好用。 况且,她现在年龄小,就该仗着年龄小,做些小孩子能做的举动。实在不行,还有姐姐和祖母她们呢。 许菡美滋滋,感觉自己也挺能干的。 左边姐姐,右边是新认识的小族姐伙伴,她小嘴也没停下说话,就感觉到有股打量的视线从斜对面传过来,不由去看。 便见一个过于清瘦了些的姑娘正悄悄看自己,见自己望过去,慌乱地移开视线,又望了过来,露出一个羞怯的不行的笑容。 许菡不认识这个族里姑娘,看着比自己大些,但就是太瘦,像是身子骨不大好一样。 虽然现在的姑娘们也追求柳腰细身量,但也不是一味追求弱柳扶风,何况这姑娘瘦的给人种眼睛微微鼓起感觉。而且看她的眼神总觉着虽害羞,但带着些其他感觉。 便低声问许菁,“姐姐,那个坐在七姐姐斜过去两个人对面,穿瓷白衣裳的是谁啊?” 有不懂不认识的下意识找姐。 许菁微微移过去视线,看了那边一眼,便露出些不喜,“那是许宝辉的胞姐许环楠,”想到妹妹说要跟许宝辉玩儿,虽然不觉着妹妹小姑娘真的能跟许宝辉玩,但也得提醒她,“小心思很多,尽量别理会。” 许菡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跟许宝辉是姐弟,一个那么胖,一个这么瘦,两个极端。 不知是不是马氏太过溺爱许宝辉这个孙子,她听了许环楠这名,就有些想歪了,马氏该不会是想要孙子,才给孙女娶个还男的名字吧,就跟那什么招弟来弟似的。 她想的专注,目光看起来有些呆。 虽然之前女眷们都知道八姑娘好了,可也有那觉着一个呆傻的怎么就能好了,现在看见许菡这样子,就觉着该是还有呆症,没好利索。 当然,没人会傻到讲出来这种话讨人嫌。 那许环楠便是其中一个,觉着侯府八姑娘看着比以前强了,但还是不够机灵,又想到她方才一点儿也不计较许宝辉对她的作为,便慢慢动了些心思。 第16章 待吃了一顿丰盛的午宴,族里人便要告辞回去了。 走时,许雯儿很是依依不舍,“阿菡,等着我给你下帖子,你一定要来我家玩啊!” 许菡也很高兴自己交到的第一个小伙伴朋友,笑着答应,“一定,我等你下帖子。” 杨氏在笑着与安阳侯老夫人告别,看着小孙女与许菡不舍的模样,笑着道:“还是小姑娘们好,看到她们就想到咱们当初了。” 她与安阳侯老夫人是年轻时候便认识,虽不是手帕交,却也关系不错,后来做个族亲妯娌,便更亲近几分。 安阳侯老夫人也喜欢许雯儿性情,觉着小孙女是该有适龄的玩伴。 她与杨氏站在一处说话,隔着的马氏心情就很不好了。 马氏出身低,虽然当初嫁过来时还得意自己高嫁到当官的大户人家做少夫人,可后来弟妹杨氏进门,娘家身份也是官家姑娘,便觉着压了自己这长嫂一大头。 加上她当初嫁给许同父亲是使了手段,并不得许家婆母欢心,又是市井出身见识少,婆母上年纪后,也是将打理府邸的庶务交给杨氏,她更视杨氏为仇人。 不过,很快她就露出得意的笑容。 杨氏再能耐,现在都没有孙子,往后许家的一切都是她家金宝的,杨氏日后不还得指着自己脸色过活。 马氏不屑地白了许雯儿一眼,这就是个赔钱货泼出去的水。她一低头,却看到孙子许宝辉正偷偷看许菡那边,赶紧挡住他,拉着他往前走,“金宝啊,走,跟奶去找你世子大哥说说话去。” 她可介意方才大孙子被许菡糊弄的模样,怕他真被个小丫头片子哄了去。再说了,跟个丫头片子玩有什么用,还得让大孙子跟侯府世子这未来当家人打好关系才是正经。 许宝辉正是玩的年纪,刚才与许菡聊得很不错,被马氏拉着走,还不时朝许菡那边撇上一眼。 “阿蔚大侄孙啊,金宝方才就一直嘟囔着找他大哥你说话呢,这孩子是真愿意亲近你,”马氏看着俊雅的许蔚,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般往外冒,带着些讨好,“大侄孙如今是越长越精神了。” 马氏不仅打着让许宝辉与许蔚交好心思,还另有盘算。 她娘家侄女正好有个才及笄的姑娘,模样比她生的还要好看,若是能巴上侯府世子,往后肯定能帮衬她家金宝。 至于许蔚如今已经定亲,马氏并不在意,做不了大房,可以做个贵妾,做得好了,一样风光。 她如今也是有见识的人,见过有的王府里侧妃娘娘比正妃都风光,那侄女若能嫁给侯府世子做个贵妾,不比嫁个平头百姓强。 许菡才与许雯儿道别完,察觉到许宝辉的目光,望过去后朝他露出个笑容,摇了摇手,便看到他身边马氏一脸算计精明相正盯着她大堂哥笑。 那笑容,就跟看到个金蛋一般。 再看一眼自家清隽世子大哥,许菡赶紧丢去这恶寒比喻。 不过,这马氏拉着许宝辉去找大哥哥说话,那样子真的有些怪异。 许蔚也有些头疼看到这位族中的堂祖母,礼貌地称呼一声后,便想抬脚离开,却被马氏扯住了袖子,“世子大侄孙啊,你看,要不让我家金宝跟你学学学问如何?我家金宝那可是读书的好料子,虽然现在还小,不过日后也是有大能耐的。” 在马氏眼中,许宝辉是哪里都好,读书自然也是极好。 她声音不小,附近的人都能听到,加上许菡也正好跟着人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便听到了,不由惊讶地去看许宝辉。 他居然读书很好?难道并不只是一味的顽劣? 若是许雯儿在这,一定会告诉她,那只是马氏的夸张。 但其实,许宝辉读书倒也不是一塌糊涂,在学堂里算是中下,但就因为不是垫底或者读不来书,在马氏这里一放大,那便是金宝大孙子读书极好了。 可马氏这话说得却不合理。 就算是族亲,但没有贸然让个才十多岁孩子去跟侯府世子讨教学问的,因此,附近听到这话的人,有心思的都觉着马氏其实在攀附许蔚才对,尤其她那讨好的作态。 许蔚倒是没有拒绝,不着痕迹地扯回袖子,温和地笑道:“若是有不懂的可来问我。” 他不喜马氏这个长辈,但为人礼貌加上许宝辉也在,也不会过于失礼。 马氏一听,好听的话更多了,“哎呀,那可太好了,金宝快来谢谢你世子大哥,还是你世子大哥好,看看你世子大哥这风度气质,当真是咱们京城独一份儿了……”巴拉巴拉。 话说得过于夸大,许蔚忙道:“堂祖母,您过誉了,我还有点事,先行一步。” 说完,对着马氏微微点了下头,便匆忙不失优雅地走开。 那边马氏还在对许蔚夸赞,周围几家族亲夫人看着了,一面觉着马氏脸皮真厚,一面又觉着她这样能跟侯府世子攀好了,又值得了。 但也有许多看不上马氏这讨好做派的,虽然侯府是地位高,但自家儿孙肯努力,那也不会很差,没必要这般行事。 第12节 许菡没想很多,她之前对许宝辉释放善意,只是觉着他本性不是很坏,趁着年少,可矫正。 也没觉着许宝辉日后真的跑来找自己一个小姑娘玩,但没想到马氏这么盘算,许宝辉日后还真的就常来侯府,与她渐渐玩到了一处。 这都是后话。 过了中秋节,许菡开始了与府中姐姐们玩耍的日子。 先是四姐姐许瑚带她去了自己的院子吃点心喝茶,接着许如容寻了过去,带着两人去她院子玩到晌午,下午又去了其他几个姐姐处认院门说话聊天。 如此,几个堂姐处或轮流或三三两两一起,竟是整日不着绮院了。 许菁倒是没一直与她一处,许菡知道她忙着查孟氏当时身边嬷嬷的事,也懂事的不去扰她,只与几个堂姐玩耍。 侯府姑娘们虽也有各种小矛盾,各自的小心思,但总体上还算是和谐,许菡又最小,几个堂姐怜惜她先前呆症才恢复,都待她很温和。 尤其是与她年岁相仿的许如容,觉着小堂妹虽胖嘟嘟却模样玉雪精致,装扮起来十分可爱,便每日上午都跑来绮院让丫鬟给她搭配衣裳。 许菡本就“垂涎”七姐姐美貌和装扮眼光,由着她装扮自己。 许如容小小年纪审美已很高,除了许菡自己的饰物,她还挑拣了一些已不适合自己现在用的儿时饰物给了许菡。 几日里,她将许菡打扮的越发可爱讨喜。 “姐姐,看我,看我,好看不?” 许菡今日早起快到午间才见到许菁,忙揪着裙摆,在姐姐面前转了个圈,小胖脸上全是求夸奖。 许菁笑着点头,“好看,阿菡最好看了。” 许菡嘿嘿笑了两声,停在姐姐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是可爱吧,七姐姐真会穿衣装扮,我觉着这样装扮特别适合我,”她还是个孩童,又胖乎乎的,唯有可爱最适合她。 “姐姐,这两天很忙吗?我看你气色好像不大好,可得注意休息才好,”她是昨天才知道,原来姐姐在她睡后并未歇下,而是坐在桌案前忙到很晚。 她自己如今已经确定,随着自己神智恢复正常后的时间推移,她是真的有些记不太清书中的剧情了,只剩下大概的框架,细节都模糊了。 又想到自己恢复正常神智在书中也是个变故,恐生出其他效应来,更不敢指手画脚,恐影响到姐姐的谋划。 所幸,她确定一件事,那便是姐姐大女主走向不会更改,依然抱紧姐姐大腿即可躺赢。 许菁笑着看她红扑扑小脸,“这两天跟其他几个姐姐玩的开心吗?” “开心,堂姐她们都很照顾我,你看,七姐姐还送了我好些小玩意儿,有小兔子吊坠的手串,很可爱,”许菡拉着姐姐看她的妆奁盒子,“她说这个还可以戴到发髻上,明天要为我试试。” 许菡觉着许如容不仅审美好,且很有创意,“还有这个衫子,是她让人特意在这斜着加了一圈荷叶边,穿起来会很灵动呢,”这衫子因宽松,她穿起来尺寸倒是正好,也是许如容少有的两件适合自己的衣衫,毕竟她一直身姿纤细,自己则圆胖。 见妹妹这样喜欢许如容的装扮,许菁不由动了心思,觉着若是开个衣饰的铺子,日后定会更方面妹妹穿戴。 想法一出,她很快便去寻了许成温,与他要个铺子,打算试着开个衣饰阁。 许成温起初觉着她还年幼,也没跟着学管家打理铺子之类,想先跟侯夫人说一声,让许菁跟在她身边学习,许菁自然应下这事,但还是说服了他,要了间小点的铺子试试。 许菁原是想带妹妹在身边教导她诸多事务,可回到侯府这几天,她又改了主意,觉着妹妹还小了些,这些不急,她还是快快乐乐肆意玩耍的好。 因此,许菡起初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姐姐生出经营衣饰铺子的打算,并很快付诸行动。 如此一来,许菁便更忙了,直到忠义伯寿辰这日,才闲了下来,跟在安阳侯老夫人后面去贺寿。 其实,若不是老夫人打算将妹妹许菡正式带到人前介绍出去,她不放心,许菁并不想去伯府。 第17章 伯府不仅是老夫人娘家,也是王氏娘家。 中秋前一日那天,许菁捅破王氏倒卖克扣她私房事后,虽然老夫人责令王氏补齐,但王氏并未照做。 她也知道王氏这人的性子,吃到嘴里的让她吐出来不易,便私下里又去寻了王氏一次。告诉她,若是不补上欠缺的银钱,就会在二堂哥许蕴说亲时,将这事宣扬出去,届时看谁家敢将闺女嫁给有这样贪吞侄女银钱的婆家来。 许蕴便是王氏的死穴,许菁如此言语威胁,便是不甘愿,她最后到底送了八百两银来,虽然比原先许菁估算的那些欠缺少了三四百两,但也没再去要。 就当是她之前识人不清的教训。 王氏与她也成了仇家,每次见了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不是挖苦便是仗着身份说训几句,但许菁不在意,有这时间,她不如去查母亲去世之事,筹备开衣饰阁铺子事宜。 忠勤伯府在离安阳侯府几街之外,走大街坐马车过去约两刻钟多,许菡跟安阳侯老夫人坐了一个马车,她先下了马车,丫鬟扶着老夫人下来时,自己也伸手扶了一把。 安阳侯老夫人越发觉着这就是个赤诚的好孩子,被迎着进了伯府的路上,都牵着许菡的手。 她这样亲近一个面生的小姑娘,让亲自来迎接的忠勤伯夫人很意外。 虽然从小姑子口中知道,这侯府八姑娘呆症转好,就巴结上了姑母,但没想到这八姑娘还真的得了姑母宠爱,连侯府其他姑娘都比了下去。 忠勤伯夫人再细细打量许菡身上穿戴,眼中就冒出些许光芒,借着仆妇掩护,低声对身边一个大丫鬟悄悄吩咐了几句。 那丫鬟目光在许菡头上划了几眼,很快就悄悄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许菁并未随着许菡走在前面,与侯府其他姐妹落后几步,便看到了忠勤伯夫人这番举动,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或许是她对忠勤伯府印象太差,但之后却是更留心看紧了许菡。 许菡倒是发觉有人打量她,但她知道自己原先呆症,现在恢复正常,肯定少不了人好奇,并未在意这些目光。 她发现这忠勤伯府居然比侯府建造的还富丽堂皇些,并不像姐姐与她讲过的已经没落,或许伯府这是就算内里败落,但仍在维持外表光鲜。 一路沿着抄手游廊,直接去了后院接待女客的院落。 今日伯府不仅宴请侯府这边,还有其他的亲朋好友,她们到时,后园中已经有了不少女眷。 许菡与姐姐们先随着安阳侯老夫人去了花厅拜见伯府的女眷长辈,之后便被伯府长房嫡女王萱儿带着去了花园寻年轻姑娘们玩。 伯府花园建造的亭阁楼台,建筑带着些许恢弘的古朴韵味,但景色却是不及侯府,花草树木虽不少,却也只是寻常花木,尤其是鲜花品种更普通。 由此,便可见伯府强撑体面。 或许是知道自家的钱气不足,伯府姑娘们招待来客女眷,并未引着她们去赏花赏景,而是几人数人聚在一起,或绘画读诗,或下棋藏钩,皆是玩乐游戏。 许菡不爱诗画,会背诗不擅作画,便拉着许菁去看人玩藏钩,只是看来看去,又觉着没什么意思。 看着热闹的园子,她总觉着还是少了趣味,还不如在侯府与姐姐们玩耍的样式多。 许菁被一个姑娘拉着去下棋了,许菡站在旁边看的眼晕。 作为一个现代成长过的姑娘,她会的棋唯有五子棋,且还不大爱玩,正看着那黑白棋子神情涣散时,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阿菡妹妹,那边有两架秋千,不如我带你们去那边荡秋千玩?” 许菁下棋的手一顿。 “不用了,谢谢萱儿表姐,”来前,姐姐叮嘱过自己尽量不要离开她身边,许菡也觉着自己不要乱跑的好,虽然她看了看那边的秋千布置的还挺唯美,还是礼貌拒绝了。 王萱儿柔柔笑了下,“没事的,就是看阿菡妹妹有些无趣的样子。” “阿菁,该你了,快来,”对面的姑娘催促一声。 许菁却将手中棋子往坐在一旁观棋的许蔷手中放,“三姐姐,剩下的你替我下,我陪着阿菡去玩会儿。” 许蔷没有拒绝,笑着坐了过来。 对面姑娘却不依,扯住许菁的袖子,“不行,不行,咱们俩下的棋,得下完才成,换人算怎么回事?阿菁你莫不是输不起?” 许菁却不理会对方激将,拉开她的手,站起身,笑着道:“不过是玩玩,你还较真了,那我认输好了,让我三姐姐与你重新来一盘。” 她爽快地认输,旁边的姑娘都笑着打趣起来,对面姑娘也只能作罢。 “走,阿菡,表姐陪你去玩秋千,”许菁朝王萱儿笑着道,“萱儿表姐自去招待,我带着阿菡去玩就好。” 王萱儿笑着道:“没事,这边有嫂子她们招待,阿菡是第一次来府上,还是我陪着你们吧。” 没想到,这许菁竟变了这么多,非但不再厌恶这个妹妹,还看护的这么紧。 不过,这样也好,等会儿就好办了。 王萱儿柔柔笑着边走边说:“阿菁,我看阿菡脖子上的璎珞很是精致,很是衬她呢,我这边也有些样式别致的璎珞,要不要给阿菡试试?” 不仅璎珞,她发现这个小表妹手腕里手串发髻宝钗,还有腰间都带了不少精致的配饰,就连鞋子上都缀了米粒珍珠绣成的花蕊。 可见其在府中的娇宠了,难怪母亲赶紧让丫鬟来通知自己。 其实,这是许菁怕伯府有人不开眼轻怠妹妹,特意为她装扮的精美些,倒是她自己只发间插了一根白玉发簪,身无饰物。 但因她身姿清雅,着一袭淡绿裙衫,反倒显出几分少女出尘清美感。 许菁看了王萱儿一眼,她就知道这位表姐的意图。 以前,许是她的私房都在王氏那,王萱儿知道自己手里没钱,并不曾朝自己推过什么东西,但她却是听说过,王萱儿爱好向人售卖东西。 有首饰饰品,也有一些小玩意儿,这个王家表姐爱财,不过倒也是取之有道。 以前,她因王氏对伯府无好感,也没有开铺子做买卖的打算,但现在倒是正合了她一些想法,淡淡地应了声,“萱儿表姐想让我买你的东西?” 许菡惊讶地看向王萱儿。 难怪这个表姐一见自己,就表现的十分亲近,还有意无意往自己身边靠,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只是,她有些好奇,这表姐怎么会在私下里这般卖东西,似乎还是女儿家用的饰物,外面开个铺子卖不是更方便? 便听王萱儿道:“是的,都是我自己画的,让人做出来的发饰,还有些小玩意儿,虽然不比外面卖的那么贵重,但却胜在一个别致独特,戴出去也不会跟许多姑娘都一样。” 许菡听着,就懂了,原来是自己设计的样式,这倒是稀奇,这表姐竟是个心思灵巧的姑娘。 “阿菁若是有些兴趣,我让人取来一样给你看看如何?若不然,等会儿我带你们去我院里看看,看看阿菡喜欢什么样式的,”王萱儿一直是声音柔柔的,但说的话却很有些老道商人的味道。 许菡已经坐在秋千上了,被石榴推着小脚离地荡起来,但没妨碍她继续听两位姐姐说话。 秋千这边没有旁人,倒是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难怪方才王萱儿要特意带她来这边玩。 许菁并不意外她说这些话,“你手上没有现成的?” 若是打着往来客姑娘这售卖的想法,她应该随身带着几样才是。 王萱儿不解地看她一眼,不懂为何这样问,莫非是要买好几样不成? 便和声回道:“璎珞没有带,”毕竟她过了戴许菡那种孩童璎珞的年岁,身上带着的其他饰物也不适合许菡的年岁,而且她方才已经卖出去几样东西了,才说回去取。 转念一想,问:“阿菁可是要自己挑一样吗?” 许菁没有回答,而是道:“我先看看你身上带的。” 也是她以前对王萱儿向身边人私下售卖东西没放在心上,不知她的东西到底如何。 不过,当王萱儿露出自己带在腕间的一只镶金红玛瑙手镯时,她眼睛微微一亮。 虽然玛瑙不大,但胜在别致精巧。与时下主体为红玛瑙金子为辅相反,这手镯是细细的金圈,圈口处做成了石榴花形状的金花瓣,上面镶嵌了成色不错的红玛瑙。 若说时下流行的镶金红玛瑙手镯适合夫人们或华美隆重装扮上,眼前王萱儿腕上这玛瑙手镯就适合少女或者年轻妇人,很容易搭配衣裳穿戴了。 第13节 许菡伸着头望了一眼,也被这手镯吸引到了。 “好看,姐姐,”她不吝夸赞地说道,“尤其是肤色白的人戴着,会更显白嫩。” 王萱儿惊喜地看过去,“阿菡好眼光,好见解,”真没想到,这个曾经呆症的小表妹竟说中了她推销这手镯的精髓。 许菡小脸儿得意一笑。 不说她本就有些审美见识,如今被七姐姐带了些日子,眼光更是嗖嗖嗖往上涨。 第18章 “什么?!” 王萱儿惊喜地低呼一声,“你要与我一起合伙?” 许菁点点头,她看中了王萱儿自己花样子找人做出来的手镯,“是,我打算开个衣饰阁,等过会儿我随你去你院里看看其他饰物,若是也同这手镯一般精巧好看,我便同你合作。” 王萱儿忙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看这边,忙拉着许菁往旁边更僻静些的石桌处走,“阿菁,来,我们过来这边谈谈。” 许菁见这边离秋千不远,也能看到妹妹,便随着她过去了。 许菡慢慢荡着秋千,虽然听不到姐姐跟王萱儿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但从王萱儿高兴的神色里,可见她的心动。 倒是姐姐神色一直很淡定,就这份冷静,就足以看出两人之间哪个是主导。 姐姐渐渐展现她的能干了呢,而自己就跟着姐姐身边,吃吃喝喝玩乐,这样的日子,简直是她曾经的梦中情生,现在都实现了! 她越想越觉着美滋滋,嘴角笑容差点挂到耳后,小腿随意闲适地划拉两下,荡出一个高高的弧度。 “我去!” 许菡吓得攥紧秋千绳子,耳边也传来石榴的惊呼声。 “姑娘。”眼看着姑娘猛地荡高,石榴吓得赶紧伸手去够,奈何跟不上秋千荡起的速度,脸都白了。 “姑娘,”眼看着姑娘荡回来,石榴慌忙伸手去抱,但伴随着惯性落回的力度,石榴根本接不住。 幸好,另一边许菁的大丫鬟秋双也站在附近,赶紧冲过来帮忙。 两人七手八脚,总算将秋千上又伴着惯性摇晃了好些下的许菡稳住。 “姑娘,您没事吧?”石榴半跪在地上歪歪斜斜地爬起来,赶紧去看许菡身上有无受伤。 “我没事。就是吓一跳,怎么忽然推了我一把?”许菡就算先头不慌乱,后来也被丫鬟们的惊呼声吓到一些,稳定下来站在地面上,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她这么一问,石榴就怒目看向她斜后方,“不是婢子推的,是她们……” “阿菡,”许菁只一低头的功夫,就听到妹妹这边的惊叫,赶忙冲了过来,“没事吧?” “我没事,”许菡摇摇头,她已经看到了石榴指责的人,是两个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其中一个正扶着肩膀。 石榴忙道:“方才是这位姑娘忽然撞过来,才把我家姑娘的秋千猛地撞飞老高,”她气愤地看着王凝儿,这是伯府的四姑娘。 “怎么回事?”王萱儿也跟了过来,看着站在那里抚着肩膀的堂妹,“四妹,是你撞的阿菡?” 王凝儿手放在肩膀上,皱着脸,带着些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我的肩膀还撞的可疼了。” 王萱儿是知道这个堂妹性情,平时很是骄横,不免有些怀疑她话的真假。可看她样子不像是扯谎,作为堂姐只能向许菡道:“阿菡,对不起,是我四妹莽撞,害你受惊了。” 见王凝儿还不说话,便催促一句,“凝儿,还不道歉。” 王凝儿道:“我方才不小心,你没事就好。” 许菡不知王凝儿品性,只觉着这话不像是道歉,但见王萱儿都替她道歉了,自己也的确没受伤,还关心地问了句,“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没撞到吧?” “撞到了,还疼着,”王凝儿装模作样地揉着肩,才不要告诉这个小傻子,方才她就是借着跟葛玉珠打闹,故意过来推了她一把。 “走了,凝儿,那边有好玩的,”葛玉珠看了眼正不善地看她们的许菁,赶紧拉着王凝儿往另一边走。 王凝儿也察觉到许菁目光,便顺着葛玉珠的力道走了。 许菁皱眉看着两人离开方向,她怀疑方才那王凝儿是故意的。 王凝儿可不是个好性的人,只是妹妹也没得罪过她,王萱儿也帮着道歉,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不过看妹妹方才明显相信王凝儿是真不小心撞她,不免有些犯愁。 这孩子对人太过信任,不设防。 走开些后,葛玉珠小声道:“凝儿,你那个许菁表姐还真是变了很多,方才那样子就跟看出来了一样。比以前精明多了。” 王凝儿哼了一声,“要不怎么能让我小姑姑吃了那么大亏,”害的她也损失了不少好玩意儿,虽然有一些不是她这个年纪玩耍了,可那东西不便宜,都是钱。 想到这里,她讨好地挽住葛玉珠的胳膊,“玉珠,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手串,被我不小心弄断了,串起来都没之前好看了。” 葛玉珠私房钱多,也喜欢对着王凝儿这样的优越感,“这有什么,回头我送你一串更好的。” “还是玉珠你大方,你都不知道,我不过是看中了三姐的一个镯子,就这么细溜溜一点儿宽,她都不舍得,小气死了,”王凝儿自然知道王萱儿私下里朝闺秀们售卖饰物的事,当初她还动过不少小心思,想要多占点便宜,让王萱儿拿出卖的银钱贴补伯府家里,却没能成功。 现在又见王萱儿居然跟许菁姐妹走的近,更加厌恶这个堂姐了,她眼珠一转,“方才我看那个许菡还是傻乎乎的,要不等会儿咱们找机会再捉弄捉弄她,如何?” 物以类聚,王凝儿心思恶毒,葛玉珠与她不相上下,且以欺负人为乐,觉着畅快,“好啊,不过,那个许菁碍事,你找人引开她。” “放心,在我家里,这点儿事还不好办。”王凝儿其实是方才看到许菡那一身穿戴,起了其他心思,才又动了坏心眼。 忠勤伯府就算没落下去,但该有的排场,府中主子尤其是伯府老夫人还是要硬撑着,今日的午宴置办的菜色也很丰盛。 许菡看着满桌的佳肴,便是她还未去旁的府邸参加过宴席,也看得出来,这一桌桌的宴席不便宜。 不过,她本就是来吃席的,有好吃的自然好好享用,红烩鹿肉、松仁小肚、什锦豆腐、五香鱼,许菡吃的小嘴油光,腮帮子鼓鼓。 没想到,伯府的厨子手艺这么好啊! 她的吃相在一众女眷里算是“出彩”了,毕竟莫说与她年岁大小的小姑娘,便是比她小许多的,也没这般好的胃口和饭量。在座的大小姑娘几乎清一水的纤细,便是不纤细,也不会圆润。 安阳侯府的姑娘们更是个个食量小,因坐在许菡附近,见她欢喜吃食,便也帮着她夹上些她够不到的菜式。许菡吃的更带劲了,左右现在上来的也无主食只吃菜,多吃点肉菜等下不吃主食便是。 “姐姐,吃这个鸡丸,”许菡不忘给姐姐分享自己觉着好吃的,这鸡丸清淡却口感细腻弹牙,厨子做时应该没少费功夫。 许菁不似许菡什么轻口重口只要味道好都吃,她口味清淡,况且这鸡丸的确合她口味,只是离着她远些,现在有妹妹帮着舀过来一小碗,她便吃了不少。 但这不少也不过五六个肉丸罢了,哪里能与许菡那食量可比。 “也不怕撑着。” 她们这一桌坐的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们,作为伯府最大的姻亲,侯府姑娘们所在的桌子,自然是伯府姑娘们作陪。 王凝儿坐在许菡斜对面,看了许菡吃,小声与身边的葛玉珠嘀咕。 葛玉珠用帕子掩着唇,小声笑话道:“先前不是听你说,她一直养在外面的,可见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 她家中富裕,很是看不上许菡这等没见过席面的乡巴佬样,眼中尽是不屑。 王凝儿也知道自家人为了今日宴席费了不少功夫,尤其是这席面,听母亲讲,可是花了许多银钱,就是为了撑起门面,毕竟他们伯府可是有许多时间没有办过宴席了。 她不觉着这是强撑脸面,还自带得意,“是呢,看她那样儿就知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可一面又觉着,白瞎家里的银钱弄了这吃食,便宜了对面那吃的欢快的小傻子。 若不然,她还能多买几朵珠花,说话越发刻薄,“看看满桌的人,就没人跟她一样,没见过吃食一般,真是丢人现眼。” 许菡正觉着那道青笋鹅掌味道也不错,让石榴帮她再夹上两筷子,压根没注意到对面有两人正在暗中讲究她,倒是咬了一口,抬头不经意地看旁边时,与安阳侯老夫人目光撞到一起。 见祖母看自己这边,她忙含着食物,脸颊鼓鼓地朝人露出个不露齿的笑容,杏眼弯弯。 安阳侯老夫人原本因这精美菜肴席面,而弄得有些不快的心情,在看到小孙女鼓着腮帮子朝自己笑起来时,舒展不少。 看那孩子吃的还挺好,也算是没白瞎这席面了。 老夫人心中叹息一声,伸出筷子夹了道菜放入口中,罢了,罢了,左右也别白瞎了这好菜。 作为时常接济伯府的老夫人,如何不知道这席面并不是出自伯府厨子之手,想来是高价请来的厨子了。今日午宴如此丰盛,便是高门宴请菜色也不过如此了。 可自己这娘家都落魄到屡屡指望自己接济的地步,为了脸面居然硬撑做出这排场出来,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再看看身边还在自得地与众夫人们假模假样的嫂子,说着什么“今日也没什么多好的菜招待,不过是府中家常菜,大家别见怪啊”之类的,忽然觉着有些心累。 这就是她想要尽力拉拔扶持的娘家…… 第19章 宴后,王萱儿本想带着许菁去她院子里看看饰物,然后细细谈下合作事宜,许如容找了过来。 作为一个爱美爱打扮的,许如容自然知道王萱儿私下里售卖饰物的事,她手头银钱也多被她置办衣饰,因此并不宽裕,但不妨碍她想买上一件。 如此,王萱儿便带着许家三姐妹去了自己的院子。 许菡也跟着见识到王萱儿自己设计出的首饰,各种类型的都有,或大气或精巧或雅致。 许如容很快就挑到一支自己喜欢的桃花发钗,她知道许菁有事要跟王萱儿谈,不妨碍两人,便道:“四姐姐先忙,我跟阿菡出去玩会儿。” 许菡方才吃的不少,也正想走走路消食,见姐姐不放心地望过来,“姐姐,没事,我跟七姐姐就在附近,不走远了。” “行,”许菁想了下,又吩咐石榴,“照顾好你家姑娘。” 出了院子,许如容提议,“阿菡,我们去那边走走。” 王萱儿所在的院子这一片都是伯府姑娘们的住处,为了方便姑娘们赏玩,早先伯府便在附近建了一座奇石堆积的小假山,山下弄了个小小的池塘,种了些莲花,养了鱼。上方搭建了小小凉亭一所,内置石桌石墩。 这小池塘很浅,不过成人大腿处,便是不小心落水也无事,因此并无栏杆之类,但路边修整的十分干爽。 池塘周围种了花树,两人带着丫鬟在树荫下沿着这池塘溜达。 许菡探头往池塘里看了看,笑道:“没想到,这里面养着鱼不小,是要养大了来吃吗?看着都是能吃的品种啊,”鲢鱼,鲤鱼之类的淡水鱼。 许如容觉着这伯府荷花开的倒是不错,没注意里面养的鱼儿种类,下意识以为养着观赏的鱼儿,毕竟这边是姑娘们赏玩的地方。 被妹妹这么一说,便仔细往水下看了看,发现果然不是自己常见的观赏鱼类,但她不擅厨,鱼倒是吃了不少,便不识得。惊讶道:“这是能吃的鱼?” “嗯,”许菡见她不认识,便指着能看到的两条鱼道,“我以前见过,认识,那种是鲤鱼,那种是花鲢,看着还挺肥的。” 许如容手中拿着团扇,忍不住掩唇噗嗤一笑,“这伯府真是有意思,莫不是把厨下吃的鱼养在了此处?”不知是不是离得近了,还是这种大鱼本就腥气重,忙后退两步,嫌弃道,“咦,有些腥气。” 许菡倒是没闻出来,她只闻到阵阵荷花香气,不过她安全意识高。这池塘虽浅,却无防护,也往池塘边退远些,“其实这样养鱼也挺好,”除了观赏性差些,但方便吃鲜鱼啊。 她才说完,便听到石榴朝人问好的声音,“见过两位姑娘。” 其实是石榴看到王凝儿和葛玉珠朝这边走来,边走边看着姑娘说着什么,那神色让她觉着有些不怀好意,尤其姑娘现在正在池塘边,她提防性地先开口见礼。 “可惜了,”王凝儿低声与葛玉珠可惜地说着。 本还想着趁许菡没注意,跟之前一样与葛玉珠打闹着过去,装作不经意地将她推到池塘里去,反正也淹不死人,正好叫她吃个亏,没想到被她的丫鬟叫破了。 第14节 许如容不知道秋千处的事,但她一向不喜王凝儿这个表姐,看见她与葛玉珠过来,朝人唤了声,“凝表姐,葛姑娘。” 许菡随后叫人。 王凝儿走近了,看了眼池塘里,“是两位表妹啊,你们在这赏花啊?不过这边被三姐养了许多鱼,有些腥气,味道可不怎么好闻,你们竟然受得住。我那三姐是个爱折腾的,又会过日子,养了鱼杀着吃。” 许菡有些奇怪地看了王凝儿一眼。 感觉她像是在说王萱儿坏话,但又像是笑话她跟七姐姐。 但接着王凝儿又笑了两声,道:“哈哈,我与你们开玩笑呢,看两位表妹差点被我给糊弄到了。” 许如容看她,“凝表姐还真是爱开玩笑,”她可不觉着,当她不知道这个凝表姐坏心眼可多了。 只是,王凝儿也没做什么,说是开玩笑,她也不好说旁的。 见王凝儿和葛玉珠闲着跟她们在这边逛起来,还不时与许菡说话,话里带着想要带她单独去玩的意思,许如容觉着不妥,便问道:“凝表姐这是得空了,不需要招待其他女客吗?我跟阿菡就在这边走走,没什么事。凝表姐别顾着我们,自去忙就是,不必管我们。” “没事,她们都在喝茶说话,没什么好招待的,”王凝儿才懒得招待什么姑娘们,这都是大房的事,招待不好才好呢,是大房办事不力,三姐不就回了自己院子么,肯定是拉着许菁卖她那些东西了。 想到许菁才从小姑手里拿回去那些银钱,转头就向王萱儿买首饰,她觉着憋火,那便找许菡这个小傻子出气好了,悄悄朝自己身边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从远处匆匆过来一个小丫鬟,“许七姑娘,安阳侯夫人寻您,让您速去。” 许如容意外地看那小丫鬟,不是自家侯府也不是嫡母身边的,倒像是伯府这边的,便问道:“怎么派你来传话?我母亲身边没人吗?” 小丫鬟却凑近了许如容,低声说了两句话,许如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带了几分羞怯。 许菡好奇地看着许如容,不知这小丫鬟说了什么,七姐姐怎是这般表情。 小丫鬟说完,就退开了些,见许如容还红着脸站着不动,便着急地跺了下脚,“许七姑娘,请您快些,不然侯夫人那边该着急了。” 许如容虽然觉着有些荒唐,竟是有夫人相中了她为儿媳,母亲让她赶紧过去一趟,可想到嫡母不是玩笑的性子,她又不敢耽搁,左右过去看一眼便是了。 但身边还有八妹妹,便道:“阿菡,母亲寻我有事,你是与我一起,还是先去找四姐姐?” 许如容不放心妹妹单独与王凝儿呆在一起。 许菡却是没想这么多,见是大伯母寻七姐姐,便道:“我去找四姐姐,七姐姐你快去吧,别让大伯母等急了,”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还让七姐姐红了脸。 她没往亲事上面去想,毕竟许如容虽然模样好看,初见小少女风姿,可也不过是比自己略大半岁的孩子。 许如容看了看方向,正好她要去的待客花厅与王萱儿院子方向相反,虽然耽误些时间,还是道:“我先送你去找四姐姐。” 许菡还没拒绝,王凝儿就在一旁道:“既然是表舅母寻你,七表妹快去就是,我帮你送阿菡去找四表姐。” “没事,不差这一会儿,”许如容拉着许菡的手,打算将她送到王萱儿院子门口,再去找嫡母,大不了路上走快些。 王凝儿没想到许如容这般执拗不识趣,竟是不放心自己与许菡一处似的,不由对她更加厌恶,尤其是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芙蓉面,眼中闪过恶毒。 看着拉着许菡往回走的许如容,王凝儿伸手招过身旁丫鬟低声吩咐了两句,很快那丫鬟悄悄离开。 本来她只打算将许如容引开的,既然许如容这般不识趣,要坏她好事,那就别怪她下更黑的手。 “你叫春雨做什么了?”葛玉珠小声问。 王凝儿顽劣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葛玉珠斜她一眼,“快说,让我提前高兴下,”臭味相投的人,品行爱好一样。 前面,许菡也在好奇地问许如容,“七姐姐,大伯母找你有什么急事?” 她看着旁边等着的那通信小丫鬟脸生,想到现代看过的宅斗大剧,怕七姐姐吃亏,毕竟七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万一有人嫉妒她,故意算计害她呢。 “没什么,”许如容想着自己被人看中,还能让嫡母将自己叫过去说话,该是有些妥帖的亲事了,但事情不好声张,不然嫡母也不会派个伯府的小丫鬟来通知自己了。 “七姐姐认识伯府的路吗?你别乱走,就去咱们之前吃饭的院子,”许菡越看许如容的脸越不放心,赶紧小声叮嘱。 许如容愣了下,然后便忍不住笑了,“好,”没想到八妹妹居然知道防备这些,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将许菡送到王萱儿门口,许如容便脚步匆匆地走了。 许菡收回看向七姐姐背影的目光,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王凝儿和葛玉珠也不见了,便没放在心上。 想了想姐姐应该还没和王萱儿谈完,她觉着还是先不进去打扰为好,便在院子对面寻了个树荫处的石凳坐下。 其实是方才,葛玉珠觉着王凝儿留下想要抢许菡的首饰这作弄法不好玩,“不过几样头饰,回头我给几件,咱们还是去看许如容的热闹。” 王凝儿贪财,想抢了许菡首饰回头让丫鬟卖了,但见葛玉珠对自己方才起的主意兴致勃勃,也不扫了自己这个财主好友的兴,“行吧,回头有机会我再收拾那小傻子。” 就算旁人都说许菡恢复正常了,但在自诩聪明的王凝儿眼中,那还是个傻乎乎好欺负的。以前许菡没被带到人前过,也没引起她注意,但最近因为小姑的事,王凝儿把许菡姐妹都记恨上了。 或许在王凝儿眼中,只要让她看不顺眼的,她都要对方不好过心里才舒服。 人之初性本善,但有些人,就算是有环境和教导影响因素,骨子里就是恶的。 这王凝儿便是两者兼具。 第20章 初秋的午后,偶有鸟雀鸣叫划过树梢,细碎日光透出树叶斑驳洒落下方。 轻微秋风扬起鬓角细碎发丝,许菡觉着有些痒,抬手挠了一下,又快速放下。 方才,石榴去附近折了些垂下的柳条来,正在教她编小笼子。她学的有模有样,虽然不如石榴手中的小笼子精致,但也很不错。 石榴手指灵巧地翻动,笑着道:“婢子自从离开家,就没再编过小笼子了,以前都是编了给家中弟弟放蝈蝈玩儿的,”她不是侯府家生子,是因家贫被卖到侯府做丫鬟。 刚开始,她也怨过爹娘,但后来就想开了,且她爹娘也没来找她要过银钱,比起身边被卖了还被爹娘扒着吸血要银钱的丫鬟,她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因此,现在说起来家里人,她心情倒是平静。 许菡知道自己这个大丫鬟情况,也高兴她并未因曾经被卖做丫鬟心生阴霾。倒是因她这话,想起许宝辉来,那胖墩小族兄就说过,他好斗蛐蛐。 不过,石榴教她编小笼子本也不是为了装蛐蛐用。她特意折了最细小的柳枝,一来小细枝子不费手指力气,二来编成小小一个,可以拿在手心里把玩。 “姑娘,这里该收口了,要这样编,”石榴放慢动作,让许菡看的更清楚些。 许菡忙往前又凑了凑头,仔细看着她的动作跟着学,手指扭着柳枝,“这样吗?” “对,”石榴看着姑娘胖乎乎的手指,却还是十分灵活样子,便忍不住想笑,编了一圈后,忽然起了个想法,“不如这收口处编个花边吧?” 既然是让姑娘拿着玩,弄个花边肯定更好看。 “怎么弄?”反正许菡是不会编花边,石榴怎么教她便怎么学。 最后,成果喜人。 小小带着花边的小笼子,有她半个手掌大,正好放在手中托着,绿油油的。歪了歪头细细打量一番,许菡笑道:“还挺雅致的,是不是?” 石榴就是怕姑娘坐着无聊,想出个法子给她解闷,见编出来的小笼子出乎意料地好看,也很有些成就感,“要是有丝线,还可以编个绳子串起来挂着玩。” “对,这样子更好,”许菡越看越喜欢,何况这也是她的第一个手工作品,必须得收好了,只是,她看着这湿润的嫩柳条,“就怕枝条干巴了,就变了颜色,不好看了。” 石榴一想还真是这样,便帮着出主意,“不然等干了后,姑娘刷上一层红漆试试?”就跟家具一般。 许菡赞赏地看一眼石榴,“还是你聪明,好办法!”她家大丫鬟真是心灵手巧。 石榴被姑娘夸得笑开,她就是想哄姑娘开心的。 只是现在没有丝线,许菡也不愿意叫石榴去找伯府的人要,便拿起石桌上剩下的柳条串到小花笼上方,这样拎在手指间也挺好玩。 她拨弄着柳条,一会夹在指间,一会儿捏着晃悠几下,一会儿又放在手指上方,就跟戴了个大戒指一般。还别说,这嫩绿的小花笼托在她白生生的胖手指上,衬的手指更白嫩了。 “要是小花笼再小些,都能做个戒指了,”她做出弹琴的动作来跳跃着手指头,可惜手指短胖了些,出不来那种纤细翻飞的美感。 但不妨碍她兀自玩的开心。 对面王萱儿院子门口的值守婆子,闲着无事就看她们主仆在那玩, 想到家里胖乎乎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孙女,觉着两人编的这小花笼还真挺喜人。虽然看不大清那丫鬟具体怎么编的,但她儿时是乡下出来,也会拿草编小玩意儿,这个也不难,便打算等下值了她也编上个回去给孩子玩。 许菡边甩动小花笼边漫不经心抬头,便看到看门婆子朝她们这边笑,愣了愣,下意识地回以微笑。 值守婆子不好擅离岗位,放声说话更不妥,便伸手指了指许菡手里的小花笼,然后朝两人无声地拍了拍巴掌,就是很夸赞的意思。 许菡没想到被婆子夸,笑嘻嘻地指了指石榴。 石榴被姑娘指,有些纳闷,待反应过来见守门婆子动作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许菡则是笑她们三个这一出跟打哑谜一般,没有走过去与婆子说话的打算,觉着坐久了,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 她倒也没有真去做转脖子扭腰的动作,到底在旁人家府上,她也有所顾忌,只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脚,原地转了转方向。 才转到右边,便看到一个姑娘带着丫鬟脚步匆匆地从不远处过来,然后一拐弯进了旁边一所院子,她也没有在意。 “石榴,我们去那边走走,”她觉着有些困倦,再坐下去怕是要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便决定还是溜达溜达。 石榴便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才走了没多大会儿,许菡便看到方才那姑娘又急匆匆地带着丫鬟过来了。 许菡与石榴是沿着边边阴凉处走,那主仆两个许是没留意到她们,疾步走着,还一面低声说着话。 两人从许菡旁边走过去时,许菡便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真醉了,蕴表哥……成了事……” “石榴,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许菡慢慢溜达的步子停下,瞪圆了一双星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和联想到的。 石榴只听到三两个字,“姑娘,我没听清,只听到说,什么好还是不好?” 许菡怕自己听得不完全曲解了,但转念又一想,不管是不是她所想,还是谨慎些好,快速说了两句,“石榴,你快去跟着她们,我去找姐姐。” 石榴刚想说不成,许菡已经快速往回跑,还催促一句,“快去,别耽搁。” “姑娘,这,我,”石榴看看飞速跑开的姑娘,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快接近王三姑娘的院子,又看一眼那主仆两人离开的方向,顿了下脚,匆匆跟了上去。 就这么一耽搁,前面主仆已经转了个弯看不到人了,石榴虽然还是摸不清姑娘到底听到了什么,但既然已经追过来,便不敢怠慢,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幸好,那主仆两个只是快走,前面也只有一个拐弯的路,并无岔路,石榴沿着方向追过去,很快看到那主仆两人的背影,只是跟着跟着,她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虽然,她因为以前一直在三房姑娘身边伺候,第一次来伯府,但各个府邸大致布局和院落是差不多,且她清楚记得前面该是前院男客们所在位置。 即便前面那个是伯府姑娘,但这时候带着丫鬟躲避着人挑小路往前院去,就不正常。 石榴这边猜测着跟人,许菡直接跑进王萱儿的院子,与不放心妹妹在外面,只草草与王萱儿定了合作计划便出来的许菁差点撞到一处。 “阿菡,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人?”看见妹妹一人飞奔着过来,许菁心中就是一咯噔,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握住她的肩膀问道。 “姐姐,”许菡跑得快,喘气跟不上说话,但也赶紧先安慰许菁,“我没事,不,不是我。” 听到不是她,许菁就放下心了,看着妹妹着急说话又大喘气的样子,“别急,慢慢说。” 王萱儿也道:“是啊,慢慢说。” 第15节 慢慢说不得,许菡怕自己猜测是真,匀了口气,便快速道:“我方才看到从隔壁院子里急匆匆走出去一个姑娘和丫鬟,两人说什么,蕴表哥醉了,成事之类的话,觉着她们奇奇怪怪,就让石榴跟着过去了,我回来找两位姐姐说,怕有什么急事。” 她到底没敢直接讲出自己的猜测,毕竟看那样子隔壁住的也是伯府姑娘,更怕自己猜的不对,让王萱儿面上不好看,便猜是发生了急事。 便见她才说完,王萱儿的脸色就变了。 许菁自然认识伯府全部姑娘,却不清楚具体哪个住在何处,看她脸色一变,问道:“萱表姐,隔壁住的是?” “是二姐,”王萱儿只听到蕴表哥和醉了就想明白了。 她这个二房的堂姐王念儿可是心心念念要嫁给许蕴这个侯府表哥,当然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她也是偶然知道王念儿喜欢许蕴,且非他不嫁。却没想到她居然要暗中行事,且还是不光彩的手段。 许菁便是不知道王念儿心思,但看王萱儿神情和从方才许菡话,也猜了出来,“莫不是?” 她没说出来,但王萱儿日后是要与许菁合作,对方又是侯府姑娘自家表姐妹,便没隐瞒,将王念儿心思说了出来。 当然,她说出来,也是想阻止王念儿,毕竟若是她真的做出那种事,她这个堂姐妹名声也受牵扯,况且王念儿想算计的还是许菁她们的堂哥。 “什么?”许菁吃惊一声,“那得快派人阻止她!” 许菡虽有猜想,但真听到这话,也惊得瞪大眼,听见姐姐这么说,赶忙点头。是得快去救二哥哥,石榴虽然跟过去,她一个侯府丫鬟却不好直接插手阻止。 虽然王氏不好,可这个二哥哥却与王氏不同,对她也不错,她可不想二哥哥有个被算计得来的妻子。况且,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姑娘,品行也让人怀疑。 第21章 王萱儿虽然也震惊堂姐居然敢行这种事,但也知道事情要紧,只是她一时想不到怎么去阻止,直接告诉长辈? 但若是万一是她们这边消息出错呢? 不是她不相信许菡带来的信息,是怕万一,但不阻止也不成,“那该怎么办?” 许菡见王萱儿面露为难之色,不由道:“姐姐,不如咱们告诉大哥哥,让大哥哥去寻二哥哥去?” 她只是简单觉着,让许蔚出面更方便。 许菁正有此意,但她比许菡想的更多。 王萱儿与二房王凝儿那边关系不和,虽是伯府长房嫡女,奈何长房无嫡子,便是唯一的庶子姨娘也是忠勤伯老夫人娘家那头外甥女,她不好直接插手进去。 王萱儿也是松了口气,忙吩咐自己的丫鬟领着秋双往前院去寻许蔚。 而石榴也跟着王凝儿主仆到了前院的一处客院,看着两人鬼鬼祟祟地进了院子,她并未继续跟上,顿了一下很快折回后院寻许菡。 大约半柱香功夫,石榴便回到王萱儿院子。 见她回来,许菡忙问:“石榴,怎么样?” “回姑娘,婢子跟着那位姑娘和丫鬟到了前院的一处客院,见她们进去,就赶紧回来了,”石榴将王念儿主仆一路上躲着人走的事也说了说。 如此,几人越发肯定王念儿打着算计许蕴的主意了,许菡不由有些心焦,“希望大哥哥能来得及赶过去。” 她们这边焦急地等着,却不知方才被丫鬟叫走的许如容情况也不好。 之前,许如容被伯府小丫鬟带着往待客花厅去,只是才走了没多远,她便发现不对。 警惕地打量着身边的环境,她忽然站住脚步,“这不是去花厅的路吧?” 来唤她的小丫鬟回头,笑了下,“许七姑娘,这就是去花厅的路,只是更近些。” 许如容却觉着小丫鬟带着她们拐了几道弯后,不是通往花厅的方向,倒像是伯府二房往外院去的方向一般,且此处过于僻静,不由握住了身边自己丫鬟彩儿的手,“我们换条路,这边太偏了,”说着,转身往回走。 只是才转过身,一抹阴影就从后面袭过来,一股刺鼻味道猛地传来,许如容顿时觉着眼前模糊起来。 她旁边的彩儿未能幸免。 眼看着两人被迷晕过去,那领路小丫鬟一手一个稳稳扶住委顿往下滑的主仆两个,等了片刻后,看到来人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四姑娘。” 来的不是别个,正是王凝儿和葛玉珠带着两个丫鬟。 王凝儿盯着许如容姣好的小脸儿,恶意一笑,“做得好,”然后吩咐身后丫鬟上前帮忙将彩儿拎到一旁,“去,扶着许七姑娘去那边院子里。” 今日,原本是她父亲王二老爷让她二姐王念儿算计北定侯成就一门亲事,但她知道自己二姐另有所爱,便是安阳侯府的二表哥许蕴。 她与二姐感情好,也不喜那个克死父母妻儿的北定侯,就算是侯爷又如何,生的高壮黢黑,哪里能与蕴表哥清雅模样身姿可比,她也不想有个北定侯这样莽夫做二姐夫。 况且,这北定侯还克人,若嫁了他,性命恐难保,真不知道她父亲怎么想的,让二姐嫁给蕴表哥不好吗? 因此,方才许如容帮着许菡坏她的事时,王凝儿便想着,正好借此拉二姐出来北定侯那火坑,将许如容给推进去。 她还恶毒地盘算着,这许如容比自己还年幼两岁,若是将她与北定侯弄到一处,届时叫了人来看,许如容小小年纪就勾搭男人不知检点的名声就坏透了,北定侯也不会娶她,顶多纳了她做小。 王凝儿越想越觉着痛快,吩咐方才那带路施迷药的小丫鬟杏子,“手脚麻利些,快将人送过去,别误了事。” “是,四姑娘,您放心,”杏子不是伯府的丫鬟,但却是王凝儿买来的丫鬟和帮手,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知道她的人不多,因此王凝儿才会趁着今日宴请人多将她放出来做事。 看着许如容被带走,王凝儿拉着葛玉珠的手,“走,咱们去找些人来看好戏。” 葛玉珠笑着晃了下两人相握的手,“你还真是调皮!” 王凝儿咧嘴一笑,恶意满满。 但王凝儿想不到的是,许如容小小年纪便姿容出盛,她的生母丽姨娘早就为此防备起来。花费心思偷偷教了她许多后宅会使的手段,尤其后宅女子算计人惯常使用的迷药,不仅使人配了解药放在她身上,还暗中让她锻炼对迷药的抵抗力。 不仅她,作为贴身丫鬟伺候的彩儿更是练得比许如容力度还大,因此,王凝儿和葛玉珠前脚才走,被丫鬟安置在附近隐蔽位置的彩儿便撑着眼皮睁开眼。 她努力抬起手,从腰间荷包里掏出解药来服下,幸好只是普通的迷药。静待了片刻,身体一有些力气,彩儿便摇晃着站起来谨慎观察周围。 见四下无人,她急忙走了出来,原地站了一瞬,快速往来时的路跑去。 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娘被带去何处,但此事不易声张,也需快速找到她为上,在去寻侯夫人帮忙还是许菁上,彩儿选了距离最近的许菁。 况且,同为侯府姑娘,想来四姑娘和八姑娘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出事。 彩儿现在只希望对方只是捉弄自家姑娘,而不是弄些龌龊之事来。 这边彩儿焦急担心地往王萱儿的院子跑,那边许如容已经被杏子扶着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门口的婆子早就被人支开,杏子不费力气就进了院门,只是才转过影壁,手边人软软的身体就有了动静,惊得她忙低头去看。 因此,并未注意到从屋子里疾步走出一个男子。 男子身量高大,黝黑的肌肤,说句如炭也不为过。 许如容有些许意识后,虚弱地才堪堪抬起头,入目便是一只男子的大手。 因这手的肤色太暗,她忍不住想,这人的手,可真黑啊! 才这么想着,就察觉到身边扶着自己的丫鬟不对,这不是她的丫鬟彩儿,又电光火石间想起之前闻到的迷药,奋力一把将身边的丫鬟推开。 那杏子本在诧异许如容怎么会醒来,同时也快速拿出方才的帕子来,打算再度迷晕她,不及防备许如容会忽然推她,捂人的手才伸过去,便被推开。 而许如容更是戒备地第一时间踉跄着跑开。 北定侯是武夫,但却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他今日原本是与同僚一起来给忠勤伯贺寿,席间王二老爷凑了过来,不知不觉多饮两杯上了头,便被扶着去了客院休息。 可北定侯自小在军营中长大,酒量极佳,加上常年从军的谨慎,身上提不起力气,让他觉着事情有异。在小厮走后,到底费了力气克制住困顿无力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起来后叫了自己小厮却无人应答,越发起了疑心,不动声色地往屋外去。 才出来便看到被丫鬟扶着无力进到院子里的小姑娘,接下来两人又起了争执,北定侯不多想,第一时间就积攒力气冲过去制服了那个行事不明的丫鬟。 许如容推开杏子的同时,自己也被力道冲击地歪倒在一旁,手心蹭到青石板上,传来钝钝地痛意,这也让她脑子更为清明起来。 她自腰间快速摸出一个小荷包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然后警惕地看向那高大黑脸男子。 北定侯到底是中了一些迷药,一手刀砍晕了杏子后,脚步有些虚浮踉跄,然后便发现了娇美小姑娘看自己时戒备的目光。 他两条浓眉拢起,低声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许如容却不敢信他,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她很清楚,自己肯定是中了旁人的算计,按照姨娘教她的快速离开才是最为稳妥,看了北定侯一眼,并不作答,快速爬起来往影壁处走。 但才堪堪到了影壁处,便听到门关上落锁的声音,不由身体一僵,快速向大门跑去。 北定侯也是这般打算,先离开这不知是何处的院子为上,他虽然因许如容的防备没有即时跟上去,却因习武耳目更灵敏,听到了大门口处的动静。 他紧走几步过去,看到的便是许如容拉不开大门的样子。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许如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猛地转身,防备地举起拳在身前,“你别过来。” * 王萱儿的院子里,几人正在等许蕴那边的消息。 许菡忽然站起来往窗外望了一眼,纳闷地道:“我怎么好像听到彩儿的声音。” 可是彩儿不是跟着七姐姐去寻大伯母了吗? 很快,便有小丫鬟领着彩儿进来。 “四姑娘,”彩儿看到许菁,赶紧上前屈膝行礼,她面色带着焦急,但又有些为难地不好直接将事情讲出来。 许菁便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彩儿忙凑上前小声将事情说了一遍,“……求四姑娘帮忙去寻我家姑娘。” 不用彩儿说,许菁也不能让许如容出事,想了下,到底还是低声对王萱儿道:“我七妹妹被府上的丫鬟带路,却被迷晕,不知带去何处,萱儿表姐可有眉目?” 王萱儿闻言大惊,惊疑不定地望了望焦急的彩儿,“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王凝儿,但现在无凭无据,又不好说,摇了摇头。 许菁道:“出去找找,”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寻人,且还不能引人注意。 第22章 伯府经年老桂花树上犹挂着点点黄色桂花未落,风吹桂香四散,半个伯府嗅其香。 只许菁几个却无心这香气,王萱儿派了自己身边丫鬟往各处去寻人,她们三个带着石榴则往待客花厅处去。 今日人多,更不敢大张旗鼓地寻人,许菁几个只能先往彩儿被偷袭的附近去查看,没寻到人。许菁想了想,提议顺着这边往前院寻,她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姐姐,你看那边过来好些人,”许菡焦急许如容,眼尖地看见王凝儿带了好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往左去,赶紧指给姐姐看。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着那王凝儿的笑给她不舒服感觉。 许菁看到了,还发现王凝儿是有意引着人往那边走,心中一跳,虽然觉着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但总觉着像极了那种情况,“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第16节 王萱儿也看到了堂妹,眼皮一跳,匆匆跟上。 王凝儿和葛玉珠引着几个姑娘到了一处靠近前院的客院附近,便扶住了腰,“忽然有些脚疼,不如我们进去歇会儿?” 一个姑娘笑着道:“阿凝不是说有好看的盆景,还是先与咱们看了再歇就是了。” 王凝儿嗔笑她一眼,“看你着急的,”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往旁边望一眼,“这院子怎么关着门,门口连个值守的婆子都没有,怎么回事?” 说着,便自顾自往那院门处走。 许菡与许菁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听到这话,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许菡莫名觉着这场景像极了电视剧里一些抓什么的场景,只是她现在也阻止不了什么,只希望是自己现代电视剧看多了,胡思乱想。 王凝儿动作很快,不等她再想更多,已经进了那院子,而几位姑娘也被葛玉珠起哄着跟了进去。 很快听到一声不敢置信的声音,“怎么回事?!” 许菁与王萱儿对看一眼,惊疑地加快脚步,还不待她们走到院门口,便隐约听到王凝儿有些气急败坏地声音,“这丫鬟不好好当值,躺在这里躲什么懒,来人,将人带到后罩房等候嬷嬷发落。” 很快,一个垂着头软着身子的小丫鬟就被两个婆子从院子里拖了出来,只是许菡看了那丫鬟一眼,惊得杏眸圆瞪,“这不是……” 许菁忙看向妹妹。 许菡一下噤声,她忽然意识到该是七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怎么给她领路去寻大伯娘的小丫鬟怎么会在这里,且看样子分明是晕着的,可不是王凝儿说的什么躲懒。 其他姑娘自然也看出这小丫鬟不对劲,但大家都是自小在后宅浸润多年,又有王凝儿遮掩中带着些许气急败坏,都看出来这里面定然有什么猫腻。 不过王凝儿很快调整好心情,并快速寻了个理由,“真是对不住各位姐妹,家里下人懈怠了,我得赶紧去跟祖母说一声,好好敲打下其他人。” 葛玉珠也帮着说:“咱们也别看什么盆景了,还是回去花厅那边,免得长辈们寻不见咱们着急。”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就带着几位姑娘往回走。 王凝儿这时才看到王萱儿等人。 今日自己算计好好的事,两样都没做成,方才她快速跑到屋子里看了眼,发现连那个北定侯都不见踪迹,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心中便窝起怒火。 又想到,最想教训的小傻子恐怕今日也寻不到机会,看向许菡的目光时,更为不善。 虽然,她目光快速隐去,但还是被许菁敏感地捕捉到,想到方才妹妹异样,不由皱了下眉。 但现在许如容还没找到,原以为是被王凝儿算计了,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 正在为难怎么寻人时,王萱儿院子里的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三姑娘,找到许七姑娘了。” “在那?”王萱儿忙问。 小丫鬟回道:“许七姑娘自己回的咱们院子,现在院子里等候。” 许菡自然也听到了,闻言高兴地道:“太好了,萱儿表姐,咱们快回去找七姐姐。” 几人便往王萱儿院子方向走。 不远处,王凝儿似乎察觉到什么,回望过来,小声与葛玉珠嘀咕,“怎么就让那死丫头跑了呢?还有那北定侯怎么也没了影。” 葛玉珠没看成热闹,也挺遗憾,“或许那北定侯没被你父亲弄妥当,算了,以后再说吧。”她倒是觉着凭北定侯身份,王二老爷才是好盘算,是王念儿高攀了。 只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就爱看热闹。 王凝儿哼了一声,“我那好三姐倒是跟许菁和那小傻子走的越来越近了,真讨厌,”她现在厌恶所有跟许菁姐妹沾边的人。 要不是她们,小姑母也不会损失一大笔银钱,自家也跟着少了那么多花用。 尤其是那个小傻子,小姑母说自打她变好,她这边就诸事不顺,这丫头克她。 许菡哪里知道这王凝儿不讲理的思维,更不知道许如容其实是被迁怒。她跟着姐姐赶回王萱儿院子里,见到许如容时,就见这位平时娇美温软的姐姐,眼中尽是掩不住的仓皇。 她家如花般美丽的小姐姐,如同被大雨打落花瓣,带着些许破碎感,看的许菡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了。忙伸出自家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了小姐姐冰凉的雪肤柔胰,“七姐姐,你没事吧?” 小妹妹清澄的杏眼满是关心担忧望着自己,一双温热的小胖手包裹自己的手指,许如容自逃离那院子后一直后怕的心,差点维持不住。 她努力眨去泪意,安抚地朝许菡露出个浅浅笑容,“阿菡莫担心,我没事。” 只是她这故作坚强的模样,更让许菡心疼了,她伸出自己小胳膊抱过去,“七姐姐,有我跟姐姐呢,你别这样难为自己。”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庆幸七姐姐无事。 许如容比许菡大了快一岁,身量也比她高了半个头多,可此时被抱住的她却觉着妹妹高大温暖,她偷偷将控制不住的泪水藏在妹妹肩膀衣衫上,应了一声。 但现在,她还不敢将事情讲出来,倒不是不相信许菁,而是对王萱儿这个更远一层的表姐设防。毕竟事情发生在伯府,算计她的人是王萱儿的堂妹。 王凝儿恐怕也没想到,其实在她出现在那僻静处时,许如容意识曾经努力清醒过一次,只是很快被迷药压倒,直到过了一段时间进到那院子后才再次努力冲破。 姨娘教导过她,遇事要三思再三思,慎重再慎重。 许菁看出许如容不对劲,也顺着她的意思没有问,王萱儿见许如容无事,也识趣地没有追问。但之后待宾客们都离开后,便找到了自家母亲忠勤伯夫人将今日之事俱说了一遍。 她的母亲只生养了她,膝下无嫡子,而父亲膝下唯一的庶子,其姨娘却是祖母娘家那边的一个表外甥女所生养。 若是普通关系也就罢了,问题在于这位祖母并非父亲亲母,而是她祖父续娶的继室。 忠勤伯府,王萱儿她父亲忠勤伯乃是原配所出,王二老爷为现老伯夫人这位继室所生。 如此,虽忠勤伯府日后袭爵的是她庶弟,但又因这复杂的关系,二房反而隐约压了长房一头,尤其是她们母女与二房关系上,更是在伯老夫人下被压制的厉害。 若不然,王萱儿也不会私下里售卖饰品,而不是直接去开个铺子,防的就是二房和伯老夫人反而将铺子收益夺过去,倒不如她私下卖给闺秀们,所得多少,二房那边都不好拿过去。 今日之事,看似与长房关系不大,但二房所为,却是他们长房反制回去的机会。 “那伯爷大舅呢?是向着哪边?” 回侯府的路上马车里,许菡问道。 方才她问起王萱儿为何自己不直接开个铺子,不比这样一件件向人兜售方便,许菁便将伯府复杂的一些情况分析给她听。 许菡才知道伯府内里还有这些内情,便问了这伯府最为关键的人物。 许菁说的这些,其实侯府其他人都知道,原先她觉着妹妹没必要了解伯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现在既然说起来,便索性与她说个分明,“伯爷自然是向着自己的长房妻女,伯夫人也是个明理的人,虽然那表弟阿祺的姨娘不安分,但阿祺却是出生就被放在伯夫人房中教养,长大后又被伯爷带到外院教导。只是伯老夫人辈分在那摆着,许多事情伯爷也受牵制。” 说到这里,许菁不由叹息。 回想以前通过王氏这个二伯母所知的伯府,不说长辈们的算计,便是她们这一辈的伯府诸位姑娘之间,关系不睦甚至恶劣伤害的大小事也不少。 而侯府她们这些姑娘们,顶多也就是在发放布料饰品时,动点小心思嘴上争个喜欢的颜色或者款式而已,平日里关系都还算是融洽。 便是姑娘们之间不喜脾性不对,也只不大来往说话罢了。 比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伯府后宅,她们侯府这算是清净太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会儿跟妹妹说这些,根本没有避着许如容的缘故。 退一步讲,就算她们姐妹间不和,可不管前生今世,对外却都团结。便是前世她枉死,也通过那贾氏处,知晓几位姐妹们曾往张府查探过真相,只是都被贾氏精明地应对过去。 想到贾氏,许菁目光不由沁出些许冷冽。 第23章 到现在,许菡都不知许如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只是看着她沉郁的脸,心中担忧。 自上了马车后,许如容就没说过话。 她方才已经问过嫡母身边的丫鬟,之前宴席上的确有人夸赞并向嫡母打听自己,但嫡母并未叫人去寻自己。 可见,这本就是个圈套。 察觉到小妹妹担心的目光,沉默良久的许如容看向许菁,“四姐姐。” 许菁应了一声,朝她看过去。 “我,”话到嘴边,许如容又顿了下,才道,“我觉着自己可能是被王凝儿算计了。” 她把自己被伯府小丫鬟杏子假传嫡母的话骗走,之后被迷晕的事一一讲出,但隐下了私下里姨娘对她训练抵御迷药的事。 她原本打算回侯府告诉姨娘后,再做打算,但方才许菁对许菡讲的那些关于伯府之言,让她觉着应该告诉四姐姐会更好,最后更是道出自己不解之处,“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凝儿,才招来她的算计。” 许菁还没说话,许菡已经愤怒地握紧小拳头,“这个王凝儿,太恶毒了,她怎么敢……”若不是七姐姐机敏,能够清醒过来,遇到的那个男子也是好人,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而且,七姐姐才多大,就被王凝儿使了这样的毒计,若是真如了王凝儿的愿,七姐姐岂不是一辈子就毁了! 许菁想的更多,若是被王凝儿得逞,她们这些侯府姑娘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名声也跟着毁了。 这已经不仅是许如容一人被算计的事了。 而许如容最后问的那话也是关键,到底有何仇怨,让王凝儿如此恶毒针对一个不过才十岁的小姑娘? “我很确定,之前与王凝儿并无任何交集,便是话都没说过两句,”毕竟她是庶女,就算与伯府是姻亲,来伯府也不过是三两次而已,与王凝儿见面都极少。 许菡看着自家小姐姐貌美的脸,忽然有个猜测,“是不是她嫉妒七姐姐生的好看?我觉着这个王凝儿不是那种品行好的人。” 许菁点头,“她的确品行不好,还心胸狭隘,”所以当时王凝儿说不小心撞到荡秋千的妹妹时,就怀疑她其实是故意的。 尤其,她想到自己与二伯母王氏撕破脸,王氏从自己这里闷下的银钱和送到伯府的物件被自己要回,或许王凝儿会为此记恨她迁怒妹妹。 想到方才许如容最初说的她被那丫鬟杏子引走,许菁忽然有种隐隐感觉,便道:“你们仔细说说那时遇到王萱儿时说过的话。” 许如容没有多想,与许菡两个互相补充着,将遇到王凝儿前前后后的细节都讲了一遍。 听完两人的话,许菁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似乎王凝儿最开始就是想将许如容支开的,她并未讲出,只道:“这事,我会尽量去查清楚,阿容日后再出门定要更加小心。” 她也怀疑是许如容容颜出盛,惹来王凝儿的嫉妒,毕竟这王凝儿心性不好,因嫉妒她人容颜而生出歹毒心思,在她身上也有可能。 正好,与王凝儿整个二房都不和的王萱儿如今与她合作售卖饰品,伯府那边可以让她帮忙暗中调查一番。 但还有一处让人不放心的,“阿容,可知道那个男子的身份?” 许菁更疑惑,这伯府原本想要算计这男子的是哪个姑娘,只是为何后头又换成了许如容,这点让人费解。 许如容摇头,“不知,我也不识得那人,但看着该是个武夫。” 想到那人与时下京城公子们截然相反的肤色和身量,她不由描述了一番,“生的高大威猛,只肌肤太过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生的这般黑的男子,当然她一直在内宅,所见男子除了家人和亲戚,人数也是有限。 许菁点点头,这外貌倒是显眼,如此回头与王萱儿说,让她留意探听下倒也方便。 许菡却是好奇,“有多黑?” 感觉七姐姐的描述,就跟遇上个非黑似的。 她在庄子上也是见过许多农户汉子,因常年在地间劳作,脸庞都晒得黝黑粗糙,二十岁的人都生生老了十多岁一般,而听七姐姐这描述,那男子年龄看着二十多岁,莫非其实才十几岁? 她还有些更大的后怕,莫非那是王凝儿特意从庄子上找来做活的下人,以此来算计七姐姐? 许如容听到妹妹这担心,摇了摇头,“那倒不像,虽然我不知他身份,但看气度和穿着谈吐,便是武夫也该是个武官。” 许如容天生好美,也对容貌气度敏感,甚至觉着那男子不似一般人。 第17节 许菡庆幸道:“不管什么身份,幸好七姐姐最后安然无恙。” 这话却是对极。 而且不仅许如容,许菡现在还庆幸前院二哥哥许蕴那边,最后被大哥哥及时赶过去,幸免了被算计。 虽然她还不知细节,只知道结果许蕴没被算计上,就很高兴了。 许如容还不知道许蕴差点跟自己一样着了算计,只是许菡不好擅自将二哥的事讲出来,只回到侯府私下与许菁说:“伯府二房的姑娘们怎么都品行不大好,幸好二哥哥没中了算计,不然咱们多个这样的嫂子,”有王氏这个二伯母,再来一个二嫂,还不知侯府会出什么乱子。 她更感慨,“伯府好乱啊。” 许菁也没想到不过去伯府祝个寿,就遇到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看着妹妹纯真的小胖脸,只能多叮嘱她,“日后去别处赴宴,一定要多加小心,身边定不能离了丫鬟,若是跟今日一般有其他不熟悉的小丫鬟传话也不要相信……” 看着满脸都是不放心的姐姐,许菡笑着安慰她,“姐姐放心,出去外面我不会乱跑,去哪里都让人陪着。” “嗯,”许菁应着,但想到许如容今日便是有丫鬟陪着还不是一样着了算计,还是放心不下。 越发觉着外面如狼似虎。 许菁没发觉,自己在担心许菡身上,渐渐有入死胡同之感。 倒是躲过一劫算计的许蕴,在隔天便往绮院送来一小箱子玩具,都是适合六七岁孩子左右玩耍的,最上面一个锦袋里则是四个颜色不一样的绒花。 许蕴想要感谢姐妹两人,但这事又不好宣扬开来,若是只送许菡姐妹不送其他姑娘们,又不妥,因此才只送了只适合许菡的东西。 便是旁的姑娘们知晓了,也只当是许蕴疼爱才恢复正常没多久的小妹妹。 自小到大,他眼看着母亲与伯府那边的来往,伯府的表兄弟们性情如何,他心知肚明,就伯府二房他亲舅那些姑娘们,让他一点儿都没有再从伯府娶回个表妹给自己添堵的打算。 当然,他对伯府的所有姑娘都没有打算,只当伯府是寻常外家相处而已。 而王氏那边被许蕴隐下了差点被王念儿算计一事,见许蕴送过去绮院一箱子东西,却是以为许蕴因自己与许菁之前银钱之事,又自己出了一份去贴补回去,很是生气许蕴手阔。 不过,王氏也没有给许蕴娶娘家侄女的打算,虽然她使劲贴补娘家,只是觉着娘家是她的依靠,若与儿子前程对比上,还是儿子重要。 她更想给许蕴娶个高门贵女,给儿子做助力。 王氏只许蕴这么一个嫡子,舍不得吵他,说了两句被许蕴不痛不痒地搪塞过去,只将怒气都迁怒至许菁和许菡身上,没少用长辈的身份给两人下绊子。 她越这么做,越让许蕴觉着母亲是非不分,待许菁还算平常,毕竟以前许菁的性情让他也不太喜欢,便是改变了,也不怎么亲近这个堂妹,却更喜欢最小的堂妹了。 每每在街上看到小玩意儿,便买了回来送给许菡,换来一声糯糯的,“谢谢二哥哥。” 听听这还带着奶气儿的音儿,再轻掐一把嘟嘟的小胖腮,许蕴觉着一天读书劳累都飞走了。 不仅许蕴,八姑娘的胖腮也得世子大哥哥许蔚的青睐。 倒是再往下的大房嫡出三哥哥许修虽性子顽皮爱闹,因整日里往府外跑着寻三两狐朋狗友呼喝着骑马打猎,暂时没精力放在后宅妹妹们身上。尤其是越小的妹妹,在许三公子眼中,更是娇气哭包的存在。 许菡自然不知三哥的误解,侯府里这么多位哥哥姐姐,她又娇憨可爱,整日里都在侯府各院“流窜,”倒是比许菁看起来还忙了些。 几乎一天都没抓到妹妹身影的许菁从铺子上回来,发现屋子里冷清一片,“快午时了,去看看八姑娘在何处?” 她方才见了王萱儿,自寿宴过去也快十天了,该查能查到的也差不多了。 而许如容那边,除了她姨娘外,也告知了侯夫人,毕竟王凝儿是拿着侯夫人为幌子将她引走。 许菁知道大伯母派人去查了这件事,但她总不放心王凝儿,恐她日后会对许菡不利,依然拜托王萱儿帮忙去查了一番。 王萱儿这边得来的消息,让她又惊又怒。 “回四姑娘,八姑娘在七姑娘处,”门外小丫鬟进来回禀,“世子和宝辉公子也在。” 许菁思绪被打断,“许宝辉?” 他怎么去了七妹处? 想到许宝辉顽劣的性子,虽然有大哥在,许菁还是不放心,恐他欺负许菡。正好,她也要寻许如容说说伯府那边的事,便打算过去一趟。 第24章 许菡此时正与许如容并肩而坐,看着许宝辉操纵一个木偶小人。 木偶戏被称为百戏之首,在闾市或贵邸常有表演,但还少有个人把木偶买来做玩具玩。看着眼前不过一尺高的木偶,许菡十分赞叹其做工精巧。 不仅关节各处能灵活提拉,面部表情刻画的也很细致,再穿上合体的圆领袍,在提线作用下做出各式动作。 “我也试试,”许菡看的跃跃欲试。 许宝辉有些不放心,“这个有些难,控制不好线就缠到一处了,”他可是花了好几天才学会这个最简单的操控。 “我就试着拉拉胳膊。”她看着许宝辉那胖手指都能灵活操控,感觉应该不难。 “行吧,”许宝辉受不住小族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目光,小心地指导她怎么操控线。 一上手,许菡才知道,这木偶没有想象中的好操控,试了几下,不是线绕一起,便是木偶抬起胳膊也如僵一般,便放弃了。 她看出来了,许宝辉就是个手指头灵活的胖子。 她虽然手指也肉乎乎,可没有他手指的丝滑。 她只是看着好玩,不似许宝辉在他祖母马氏的帮助下费了功夫专门跟人学来,倒是看着许宝辉卖弄地表演,目光落在那玩偶的衣裳上,捣了下看的尽兴的许如容,“七姐姐。” “嗯?”许如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因为庶女身份,她出府的机会并不多,便是出去也不会去坊间戏楼看杂耍之类,就跟看景儿一般。 “你看这木偶,要是个女子模样的,是不是可以做许多衣衫换着玩,”许菡是忽然想到了现代时自己玩的公主玩偶和换装游戏,七姐姐喜欢装扮,想必这换装会喜欢。 “嗯?嗯!”许如容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了妹妹意思,眼睛一亮,“这个好啊!” 她拍手称赞,“若是把这小木偶装扮起来,一定好看的紧。” 许宝辉一听,做表演的动作一顿,而后把木偶人快速抱在怀里,生怕旁人跟他抢一般。 也不怨他这么紧张,因为这木偶可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 “别慌,阿容没别的意思,”许蔚拍了拍许宝辉的肩。 这是许宝辉第二次来侯府寻他,他当然可以指点下许宝辉的功课,只是这学习还是靠自己努力和聪慧。何况他知马氏让许宝辉上门不仅是为了课业,今日他说寻了好物要来给许菡看,因不放心,便亲自领着他过来后宅。 还好,这个族弟没有跟以前一般捉弄人,拿出一个精巧的木偶出来显摆。 他也知道这木偶是艺人吃饭的依靠,技艺一般不外传,更何况还把木偶给弄到手,知晓许宝辉肯定费了些功夫。 他虽是向着自家妹妹,倒也没夺人好的打算,“这木偶虽奇巧,不过若是有心寻,能找到匠人来做。” 许宝辉家可能门路少,但作为侯府世子,他结交人多,想来不会很难。 许菡没想到自己不过想给七姐姐找个乐子,让许宝辉这么大反应,但听完大哥哥的话便懂了,忙道:“其实,除了木偶,七姐姐,咱们可以让人做布偶的,里面填充上软软的棉充起来,还更可爱。” 当然,木偶与布偶是各有各的特点,木偶穿衣装扮起来就像是现代时的芭比娃娃,立体感更强,布偶则软糯好抱。 这么一想,许菡的小女孩儿心也飚了出来,兴致勃勃地转身与许如容描绘起来玩偶装扮换衣的快乐,“……咱们还可以用丝线做出玩偶头发,可以编各式的发型玩,就是衣服因为尺寸小,做一件出来也费不了太多功夫。这布偶做的大了,可以抱着玩,”晚上睡觉搂个布偶布娃娃。 当然,她有姐姐这个人形抱枕,就不是很需要啦! 不过,除了布娃娃,还可以做各式造型的玩偶,尤其是动物玩偶,可可爱爱。 许如容被她说的心动不已,已经着急地让人去寻布料过来,“那该怎么做?阿菡会不会?” 许菡正要说自己不会,许菁就进来了,忙扬起小脸朝她笑,“姐姐。” 许菁先朝许蔚问好,才坐在她旁边,宠溺地笑着道:“还没进来,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当然,她也听了些妹妹的想法,“想要做什么?姐姐帮你。” 许蔚一看许菁过来,且妹妹说的是姑娘家要玩的东西,便打算喊上许宝辉回前院。 只是没想到许宝辉对许菡口中的娃娃也感兴趣,或者说,他虽然被祖母哄着来侯府寻许蔚交好,但他更想来侯府找许菡显摆木偶是真。 他正是爱玩好玩的年纪,许菡这么一说,他就起了好奇心,因不知什么是布娃娃,便不知这多是女儿家玩的,“世子大哥哥,您先忙,我再玩会儿。” 许蔚见状,便自己先回了前院,他下午还约了友人。 原本许菁是来寻许如容说伯府的事,现在许菡想出个做布偶的主意,又有许宝辉在,便先按下此事先不提。 待丫鬟们手脚麻利地拿来布料针线,许菡已经在纸上大约画出个布娃娃样子,告诉她们,“就按照这样子,做出胳膊,腿身体等出来,然后再缝合起来,留个口子填充进去棉物,就好了。” 她自以为说的很细致,描述的也到位,奈何八姑娘画技太差,许菁和许如容盯着那纸上的图画看了半晌,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许宝辉也抻着个脖子在听,看到许菡手下的画,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哈哈,阿菡你画的太丑了,这是人还是怪物啊?看这眼睛大的?还有这胳膊怎这么粗,身子这么短,哦哦,这头还这么大!太丑了!” 许菡恼羞成怒,冷了小脸哼道:“你懂什么?这是一种萌萌的可爱!” 敢看不上八姑娘的画,她生气了! 说着,她气哼哼地一掐小肥腰,抬着小下巴斜视许宝辉,“就算是丑,还有种丑叫丑萌丑萌的,你个没见识过的懂个毛啊!” 许宝辉从见到许菡起,她就一直很软糯可爱,就算被自己捉弄欺负,也都好声好气地与自己说话,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竟是一时被她这气势怔住,讷讷不敢言。 许菁好笑地看着妹妹炸毛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小发髻,“阿菡不气,咱不跟没见识的人一般见识啊!” 许如容看着小堂妹气呼呼的样子,反而觉着她才是自己口中那个可爱,忍着笑跟着道:“就是,咱们不跟臭小子计较,他哪里懂咱们姑娘家的喜好。” 许宝辉原本被三人都针对着说,小霸王脾气也上来了,觉着不服气,可刚想张口反驳,又觉着自己的确是男孩,难道要说自己跟了解小姑娘们? 说不出道不明,登时将自己憋得胖脸通红,落寞地拨弄自己的木偶小人。 上回许菡问他有无玩伴的话,到底让他让心里去了,本想着自己得来这好玩的木偶,还学会了操控,可以在许菡面前好好显摆一通,谁知她却又好像有了新玩意儿,不免失意。 许菡只是觉着自己难得有个好玩的事做,被许宝辉笑话打击到积极性,几句话发作过后就气顺了。再见许宝辉反倒被挤兑地憋闷,又软了心,觉着自己真是成小孩子了,跟小孩子计较。 便走到他跟前,“金宝,是我不好,不过你以后也别那样笑话人,我们不吵架生气。” 许宝辉没想到她又主动跟自己道歉,可她说的也对,是自己先笑话她,而且自己还是个哥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了一声。 一时没注意到比自己还小的许菡唤得是自己的乳名,如此,等发现以后,许菡已经喊顺口了。 许菡见他还挺好哄,就笑着指指他的木偶人,“你要不要让人给他多做套衣裳换换,这样可以扮演不同的角儿,”她还是觉着木偶装扮起来更立体精致。 许菁看着妹妹心无城府又性子柔软地与许宝辉说话的样子,想到伯府那边查到的事,忍不住担忧地拢起两条黛眉。 许如容心思细腻敏感,见她盯着与许宝辉说话的许菡皱眉,小声问:“三姐姐,可有什么不妥?我看许宝辉没以前那般那么顽劣了,”她觉着许菁是不放心许菡与许宝辉接触。 许菁摇摇头,见许菡与许宝辉凑在木偶跟前说话,便让许如容随她出去说话,“你来,我有些事与你说。” 本想等许宝辉走了后,再与许如容说的,但看许宝辉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还是先与她说了。 许如容本惦记着按照方才八妹妹教自己的法子,做个她说的布娃娃出来,见许菁有事要说,只能先放下,让自己的丫鬟先琢磨着。 两人便去了外间里说话,许菁才起了个头,外面院子里就传来说话的声音。 安阳侯夫人身边的巧雁来传话,让她们姐妹三个过去一趟。 第18节 许菁和许如容对视一眼,都隐约觉着大伯母(母亲)找她们也是为了伯府事。 许如容更是道:“我好像听小丫鬟们提了句,说伯夫人今日来咱们府上了。” 这么说,越发肯定了猜测,许如容忙进去喊着许菡一起。 许菁站在原地,却有些矛盾。 她既觉着妹妹过于纯真,想让她多涨些见识经历些事,一面又觉着妹妹还是年幼,又才恢复正常没多久,不舍得她混入这些乱事中。但不管她怎么想,侯夫人那边却是没有绕过许菡的意思。 许菁又想到王凝儿对她们的恶意,到底还是觉着该让妹妹多提防为上。 第25章 “那我便回去了。” 许宝辉见许菡有事,自己差不多也到回家时辰,便主动向许菡告辞。 他一改往日一口一个小爷模样,还有些知礼的模样了,让许如容对他也改观不少,便听见妹妹朝他道,“那金宝有空再来寻我们玩啊。” 许菡不是客气之语,她觉着许宝辉还是可以来往的,还知道带玩意儿来让她看,虽然有炫耀成分在,但她又不在意,就像是多了个玩伴。 “好,”许宝辉想起父亲的教导,应下后,走到许菁身旁时,又道了声“菁堂姐,告辞,”在她微微颔首后,才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由丫鬟引着离开。 走了几步,觉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却又想不明白,索性不做理会。 倒是许菁待许宝辉走远后,轻点了许菡额头一记,“你呀,怎么能直呼宝辉的乳名,他到底是你族兄。” 没想到这许宝辉倒是比上次见时,长进不少。平心静气地客观一看,竟还觉着有几分憨厚。 不等许菡做声,许如容忽然恍然,“哦,我说呢,怎么觉着哪里不对劲,”再一想方才许菡小小人站在比她高大许多的许宝辉前唤他金宝的模样,忍不住捂唇笑。 许菡只是觉着唤小名更亲切些,被姐姐这么一说,也觉着是有些不打礼貌,不过她仗着自己最年幼,起了些顽皮心,“金宝喊着多亲近,他也没反对。我当他是朋友玩伴,才这么称呼他。” 这话说得很是有些狡辩成分在里面,但也不算是说错,譬如忘年交知交之类,直呼其名不在少数。 许菁觉着是那胖族弟没反对绝对是因为没留意到,但更高兴妹妹能顽皮开玩笑,比起往日来,她倒更希望妹妹古灵精怪些,笑言一句,“你个小促狭鬼,”语气里尽是宠溺纵容。 “好了,我们快走,别让大伯母等急了,”许菡就知道姐姐会这般,拉着两个姐姐手往外走。 得知是大伯母寻她们,还挺好奇。 她自回府后,与大伯母接触甚少,统共不过几句见面问安之言,便是她偶有去三姐姐处玩,也没见过她。 对于这个看起来十分严苛很威严的大伯母,教导出的三姐姐虽然端方却十分温柔,她已经有了些许好感,想知道她私下里相处起来是什么样子。 安阳侯夫人的居所,许菡随着两位姐姐们进了明间,转到次间,入目便是靠墙一排牡丹雕红木的博古架,上面放着各式摆件,皆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视线往旁边移,居中是一个矮榻,榻上铺着褐色绣牡丹花纹的坐褥,中间一小几,上放两本摆放整齐的簿子,后无休憩的靠枕,显得极其整洁清爽。 榻边靠窗处一溜儿的坐椅并高脚小几,椅背上搭着大朵牡丹花纹椅袱。 再望坐在小几旁着大朵牡丹绣于裙摆处的侯夫人,许菡忆起几次见大伯母时,她衣衫上似乎总带着些牡丹纹样。不多,只袖口或腰间裙摆处,寥寥几朵或一圈缠枝小牡丹花纹。 再结合这屋子摆件花饰,看来她大伯母是极喜好牡丹了。 她圆溜溜眼珠儿在屋子里溜了一圈,眸光纯粹,又跟在两位姐姐身旁,搭着肉乎乎小手给自己见礼,安阳侯夫人贺氏因女儿这段时间多提起这位堂妹名,本就缓和些的严肃面庞,又柔和了两分。 察觉到大伯母朝自己释放的善意,许菡朝她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来,到大伯母这儿来,”想到这孩子自幼呆症,又幼年失母,贺氏心中又多了几分怜惜,朝她招手,让丫鬟去端点心来,“听你三姐姐说,你喜欢吃白糖糕,来尝尝。” 白糖糕是早备下,许菡走近时,丫鬟便呈了上来。 许菡被贺氏拉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用干净油纸取了一块递过来,忙道谢,“谢谢大伯母。” 虽然在饭食上她不挑剔,但比起香气馥郁些的桂花糕、红枣糕之类,点心上还是更爱清淡的白糖糕。 接过来后,咬了一小口,便双眸微亮望向贺氏,“好吃。”没想到大伯母这里的白糖糕味道这么好,比起以前吃过的口感更清爽。 其实,最简单的吃食,才是最考验厨子技艺,才是最不好做出彩。 贺氏见她这毫不掩饰的喜欢,眼中多了丝笑意,“喜欢就吃吧,别吃多了,走时带些回去。” 这白糖糕是她昨个儿回娘家时带回来的,倒是巧了,正合这小丫头胃口。 许菡忙点头,“好吃的,多谢大伯母,我就不客气了。” 这会儿大伯母还有事说,等回头她悄悄问问三姐姐这白糖糕哪里买的,她猜着应该不是府里也不是大伯母这边厨子做的,因为她在三姐姐处吃过白糖糕,没手里的这个好吃。 此时,许菡与许如容也早在侯夫人示意下,落座在椅子上,自然也有丫鬟呈上茶水放于两把椅子之间的小几上,毕竟三人来,是有事要讲。 在侯夫人眼中,许菡本就才恢复正常没多久,又是最年幼,事情与她有些关系,却又不大,不如与许菁说,便道:“前些日子去伯府的事,我这边查的差不多了。当日的确是王凝儿算计了阿容。” 当日许如容向自己诉说了伯府发生的事情后,她也很气愤,居然有人敢拿她做筏子算计许如容。况且自己是许如容嫡母,她若不好,不说她这个做嫡母的也跟着落个教女不严,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名声不好。 气愤之下,她并未将此事直接告知同样出身忠勤伯府的婆母,一来恐她为难,更恐她息事宁人,而是去寻了忠勤伯夫人。 作为一府主母,她最清楚忠勤伯夫人的处境,也能猜出她不会任由伯府老夫人和二房一直欺压她们母女,若能抓住二房的错处和把柄,也是伯夫人的机会。 因此,她并不需要自己出人出力起查当日事情经过,只与伯夫人那边通了气,自有更方便查探的伯夫人动手。 当然,选择伯夫人合作,贺氏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作为长嫂,她也不喜弟媳王氏,尤其这王氏还是个仗着婆母是亲姑母,屡屡小动作不断挑衅她这个长嫂的人。 如此,贺氏更乐与见与王氏血脉相连的伯府二房倒霉。 果然不负她所望,伯夫人今日亲自登门,两人已经将事情在婆母那边过了明路。 许如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但忍不住问,“母亲,可有查到她为了什么要害我?” 安阳侯夫人便看了许菁一眼,见许菁也有些愧疚之色,知道她已经从王萱儿那儿知晓了事情因由,并不隐瞒:“你们伯府大舅母那边查到的,王凝儿嫉妒你貌美,”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心中叹息。 虽然当初侯爷纳了艳丽的丽姨娘为妾,且以起姿色命名丽,很是宠爱,她虽心中不喜不快,但没想到这丽姨娘竟十分本分。 当然谁又真的愿意夫君纳美。 可作为女子,她纵使知晓夫君少不了妾室,没有丽姨娘还有其他姨娘,但有个虽受宠却安分的丽姨娘,倒也省了许多麻烦,因此对丽姨娘去了些芥蒂。 待她又只生下一女许如容,模样比她还貌美,人也乖巧,贺氏也曾因她幼时玉雪可爱,多了一分嫡母疼爱。 可随着这庶女的长大,模样比丽姨娘更出挑几分,虽没有丽姨娘的艳美,但放眼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姿容,贺氏也忍不住烦忧起来。 她是原配夫人,若是妾室不作闹,她也不会苛责,当然若是敢闹腾,她手段也是狠厉,因此大房才被她整治的安宁。作为嫡母,她虽不至于去疼爱,却也不会苛待庶女。 有许如容这样懂事的,她也希望日后寻个好人家嫁出去。 可许如容姿容过盛,身份偏是尴尬的庶出,高门大户夫人看不上,低门的……贺氏忍不住心中再度叹息,恐怕护不住。 不说等许如容长开,只现在,来她这打探的夫人就不少了,身份都不低,但大多旁敲侧击下却不是为正妻,为妾。 若是苛责人家嫡母,许就应了。 可贺氏觉着,庶女为妾,那自己的儿女不就有个做妾的姐妹,说出去不也跟着丢人。 况且,她虽不是多慈悲心,相反在某些事上还有些狠厉,却觉着只要不作的庶女,生来本无罪,没必要这般去作践。 听到嫡母这么说,许如容忍不住露出个苦笑,“只因为这个就要毁了我吗?我与她不过见了几次面而已。” 她从懂事起,就知道了自己虽貌美,却未必是好事,相反可能因此招来灾祸,因此,虽然嫡母不拘束她们,却也很少出府,只在自家府中消遣。 也因此,她才因无趣喜欢上装扮,甚至还有些许逆反的想法,本都是父母生养,她生的好看又怎么了? 难道让她自毁了脸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真自毁容颜是不孝,也是作践自己。 既然容颜遮不住,那便尽量不出去,只在家中装扮起来。若外出,穿的颜色暗淡些,再戴上帷帽遮挡。 “不仅如此,”贺氏知晓她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看了眼平静的许菁,才要说下去,就被打断。 “还有我,是我与二伯母不和,你与阿菡一处,便牵累了你,”许菁抢先一步在贺氏前面说道,这事没必要瞒着掖着,她不说,大伯母也不会替她隐瞒,不如自己主动讲出来。 她也觉着对不住许如容。 啪嗒! 许菡手中的白糖糕掉落在地,因此时屋子里安静,可闻声响。 许菡口中还含着咬下的一小块白糖糕,却因姐姐的话惊呆住,忘记。 她心中发慌,一双眼也呆了。 看着带着些许愧疚之色的姐姐走过来,掏出帕子先把她口中含着的糕点取出,才转身对着也惊讶地站起身的许如容微微屈膝行礼。 第26章 “是我之前与二伯母不和,让王凝儿记恨了我,又见你与阿菡一处,与我们走得近,才迁怒至你身上。七妹妹,对不住,是我们牵累你了。” 当日事后,许菁听完事情经过,虽有猜测,可当查明原委,依然忍不住愤怒。 王凝儿竟狠毒如斯! “七姐姐,”许菡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要去触碰许如容,又内疚地缩了手,“我……怨我……” 原来是她连累了七姐姐,害她差点毁了清誉。 许菡自责的泪眼朦起,下一瞬手便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握住。 许如容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般,但就算是有被牵连的原因,但她们本就是一府姐妹,谈何牵连,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傻阿菡,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王凝儿的错,是她心思歹毒。” 难道就因为自己长得好,就要被记恨?哪里有这样的理。 另有,许菁与二婶之间,本也是二婶做的过分,没见祖母都申斥过二婶,王凝儿这是无理取闹。 她看得分明,并不怨怼许菁和许菡,上首的安阳侯夫人露出一丝满意,总算是没白费她对这庶女的教导。 她出声,“好了,此事是王凝儿之错,你们姐妹能够守望互助,这就很好。” 许菁没想到妹妹这么自责,还是太过纯良,道:“大伯母说的是,不能把恶人的错加到自己身上。” 许菡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些道理,眉眼笑开些,“七姐姐长得好看,那王凝儿是丑人多作怪。”她看向安阳侯夫人,“大伯母,伯府会惩罚她吗?” 安阳侯夫人看了许如容一眼,“这件事到底不好声张,禁足是免不了,再多是不能了。这伯府里你们大舅母也不太好做。” 忠勤伯老夫人对二房诸子孙很是宠爱,肯定是护着王凝儿。王凝儿之所以养成这般性情,与这位老夫人也脱不开干系。 安阳侯夫人露出些嘲笑,惯子如杀子,伯府老夫人这宠爱对二房诸子孙可不是什么好事。 长房如今虽在伯府老夫人这个宝塔尖辈分下被压制势微,日后却比二房能成气候。 许菡已经从许菁处了解了伯府情况,想了下,也不觉着意外了,只是到底心里有些意不平。 第19节 待回了绮院,许菁似是看出妹妹不虞,摸了摸妹妹发髻安抚道:“不必难过,日子还长。只是阿菡日后再遇上伯府二房等人,定要多提防。” 她自然不会放心妹妹一人外出,都会跟随,但总有自己看护不到时候,她性子又过于纯良,只能多教导。 许菡知晓姐姐担心,忙让她放心,“以后我出门,一定会小心注意,”想到方才侯夫人还说,七姐姐这事还另有的隐情,忍不住道,“这伯府二房从上到下,都歪,上梁不正下梁歪。” 谁能想到,她七姐姐之所以差点中了算计的男子,居然是个年轻的侯爷,北定侯。而北定侯却是被伯府二老爷看中的女婿,便给人下了药,想要王念儿与其发生肌肤之亲,算计出门亲事来。 但二老爷没想到,王念儿不仅看不上这门对伯府是高攀的亲事,还跑去前院去算计她二哥哥许蕴,北定侯这里则让王凝儿钻了空子,意图恶毒地毁了许如容清白和名声。 现代时,许菡也没少在电视剧中看这种算计龌龊,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和身边,她还是觉着难以置信。 许菁一方面想护着妹妹不沾尘埃,又恐她太过纯真良善吃亏,矛盾之下,还是教导,“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出门宴会时,什么样的算计手段都会发生。你现在还小,等再大些,出门在外,一定要谨慎小心。” 越说,越发不放心了。 许菡见姐姐满面担忧,忙道:“姐姐放心,我很机灵的。而且有姐姐,我肯定不会有事。” 她趴在香喷喷的姐姐身上,一通撒娇卖痴,很快哄得许菁展颜。 就在伯府之事告一段落后,没几日的一个上午,许菡正与许蔷和许如容在花园凉亭里看小丫鬟们追逐嬉闹,许蔷绘画,许如容抚琴,氛围正惬意闲适时,有仆妇匆匆而来。 “七姑娘,张夫人到了,老夫人让您快些过去一趟。” 许菡正斜着身子,半悬空一晃一晃的小脚一顿,抬眸看向那仆妇,“张夫人?” 那个害了娘亲性命的恶毒贾氏? 她怎么会上门? 许菡想着,已经站了起来。 许蔷见她听到贾氏来,神情并无欢喜,有些奇怪,但想到小妹妹之前呆症,许是不太记得贾夫人,便道:“张夫人是阿菁未来婆母,也是三婶好友,阿菡可是不太记得了?” 许菡自然记得这个恶毒女人,只是府中日子悠闲自在,她差点忘记自家还有这血仇未报,便顺着许蔷的话,道:“是有些不大记得了,”毕竟她以前呆么。 许蔷想到许菡方才说,今日许菁出府去了,便道:“那我们陪阿菡过去吧,”本来,作为侯府姑娘晚辈,既然知晓了,她们也该过去见礼。 许菡想到姐姐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回府,也恐自己见了那贾氏后失态露出什么端倪,有两个姐姐陪着自己自然更好,三人便带着丫鬟往松鹤院去。 花园到松鹤院有一小径,不过小半柱香,便到了松鹤院花厅。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了王氏的声音。 许菡只听了两句,脸色便冷了。 这个二伯母太过分了! “……这四丫头近来也不知道怎么转了性子,整日里往外跑,不着府,待那丫头回来,一定好好说说……” 安阳侯老夫人咳嗽一声,借着喝茶的动作,瞪了王氏一眼。 这个侄女,说的是什么话,这般败坏三孙女的名声,对她有何好? 况且,四孙女还怀疑这个贾氏并不是与孟氏交好那么简单,意图对阿菡不利,若是当真,别说这亲事了,两家断不能交好。 但事情到底如何还不知,安阳侯老夫人面上不显,只做寻常接待贾氏。 贾氏笑道:“无妨,其实是我贸然来访,也没提前递个帖子,阿菁若是知道我来,定等在府中的。” “这是你疼三丫头,”王氏撇了嘴,“倒是三丫头不识好歹,你让人去帮着照看八丫头,不过是出了点岔子,就怨上了。” 许菁这个死丫头越不想嫁到张府,她偏不如她所愿。 就算贾氏真对孟氏做过什么,许菁嫁过去才更好,受越多磋磨才解她心头之恨。 王氏心中不住咒骂许菁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安阳侯老夫人眼皮子一跳,才想开口,外面传来丫鬟通禀许菡三人到的声音,只能先按下,让三人进来。 贾氏嘴角含着一丝笑容,看了王氏一眼。 不枉她往王氏这塞了不少东西,若不是她跟自己透气,她都没想到许菁竟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了。因此,她刻意没下帖子,趁许菁不在来侯府。 就算许菁怀疑什么,她也不担心,一个小姑娘能成什么事! 许菡听得直皱眉头,怎么二伯母把事情都跟贾氏说了似的。 她乖巧地跟在两个姐姐后面,给贾氏见了礼。 “阿菡,”贾氏起身,拉住许菡的手,复又坐下,“让姨好好看看你,听说你大好了,果然伶俐了。” 许菡一个不妨就被拉住手,忍着心中厌憎,也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贾氏。 模样生的倒是不错,风韵犹存,笑起来慈眉善目,可谁知其实是毒妇一个。 “谢谢夫人,”她微微低头,装作认生一般,顺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见她这般,贾氏微微挑了挑眉,“怎这般生份,你以前都叫我姨姨的,阿菡,这是不记得我了吗?” 去她的姨姨,许菡心中骂一声,面上却不好意思地轻声道:“我记不大着以前。” 贾氏露出难过的神情,“这样啊,难怪看这孩子跟我生分了,原先见了我很亲近的。” 安阳侯老夫人的心神被方才王氏说的话占据,便应付地笑了下,将许菡招到自己身边,“阿菡来祖母这里。” 许菡正不愿离贾氏这么近,恐自己露出排斥让贾氏起疑,正想仗着年幼直接走开算了,闻言忙走向老夫人,乖巧地站到她身旁。 贾氏对安阳侯老夫人道:“听说阿菁对我有些误会,似乎是阿菡这孩子身边的一个丫鬟出了什么错,让她误会了,似乎还对亲事有了芥蒂。其实,那个叫秋蕊的丫鬟,我也见过几回,只叮嘱她好生照顾阿菡,许是我言辞严厉了些,让她记恨上,竟被这刁奴反咬一口。” 说着,露出些无奈模样。 心中暗暗可惜,许菁这丫头居然查到秋蕊身上,可惜了她的一个棋子。 王氏收了好处,拿人手软,又是挤兑跟自己反目的许菁,便跟着道:“就是,贾妹妹跟三弟妹一向关系好,不放心八丫头也是有的。偏阿菁这丫头疑心重。母亲,您可得好好管管阿菁了,这三弟妹去的早,三弟房里也没个人,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安阳侯老夫人目露不快地瞪了她一眼,显见,这事是王氏告诉贾氏的。这个缺脑壳的,怎么能往贾氏处说这些。不过,老二媳妇说的也对,老三房里是得快些娶一房,也好帮他操持。 贾氏难过地叹息一声,“阿菁年轻,不知这些刁钻恶奴心思,这是自己不得好了,便想也毁了阿菁,离间她与我的关系,想让阿菁失了这亲事,往后过的不好啊!” 见贾氏推诿不认,纵使有秋蕊招供,但也没抓到实处,虽然她也纳闷这贾氏真的会对阿菡不利,图的又是什么,也理解阿菁的心思。 这是太在意妹妹了,没见自阿菡回府后,她就跟个眼珠子似的护着妹妹。 但亲事是女子一辈子大事,既然阿菁心中已有芥蒂,更当慎重。 第27章 “阿菁不过是见恶奴欺主,心疼阿菡被那秋蕊哄骗,气愤而已。她年纪还小,便是有什么失言,也是无心。” 老夫人对许菁近来的表现很满意,进退有度,言谈举止十分稳重。言语之中,便多了维护。 王氏只觉着这姐妹俩就跟给姑母灌了迷魂汤一般,一改往日,让她这么护着,不由更厌恶两人。正待说上两句,便收到安阳侯老夫人严厉警告的视线,到底忍住没开口。 许菡也正不满地看王氏,这个二伯母实在太坏了,怎么能去贾氏那边传话,分不清里外吗?这心思也太歪了。 贾氏见安阳侯老夫人维护许菁,心底沉思。 看起来,许菁姐妹比之前都变化不少,就目前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笑着对安阳侯老夫人道:“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想与老夫人商议一番。原来依着我的意思,早些选个吉日给两个孩子换了庚帖,只是阿柔离世,为了给她守孝拖到现在,我也是着急的不得了。若是老夫人许可,过了这个月,咱们就把这事定下来。” 许菡一愣。 她以为姐姐跟贾氏长子已经定亲,可听这意思,却是连庚帖都未交换,那现在两人算不得未婚夫妻。 一时间,她便为姐姐高兴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订婚又退婚,不管缘由,到底对女子不太有利。 只是,为什么会这般? 她现在有些想不起来原书的具体剧情了,脸上不由露出些许困惑神色,看起来有些呆。 贾氏看到,便觉着许菡这呆症该是没有痊愈,瞧这样子,还不是呆乎乎的。看来是侯府这边为了颜面,将人往好了夸。 许菁母亲早逝,安阳侯老夫人作为祖母,自然是有资格操持她的亲事,但想到之前许菁对这亲事的抗拒,甚至言语退亲,便不好一口应下了,只道:“这事,等他父亲回来,我与他说说。”并未直接应下。 贾氏也不在意。 作为女方长辈,自是多含蓄矜持。 她本就没有打算让长子娶了许菁,不然不会到现在都没交换庚帖,反而用体谅许菁为母守孝为由拖下来。 她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笑着道:“老夫人是知道我与阿柔手帕交的,也将阿菁和阿菡当做自家孩子,日后有了阿菁,定当闺女来待的。” 安阳侯老夫人自然知道她与已故三儿媳关系,以前也觉着她疼爱许菁,但如今却因许菁查到秋蕊之事,便是不相信,心底也是存了些疑,便笑着点了下头,“贾夫人看着就是个和气人儿。” 这话说得,贾氏觉着有些场面,便听到王氏在一旁说:“若是四丫头嫁了贾姐姐家,那当真是她的福气,看侄儿那气度才学,谁见了不得夸一声温润公子。” 王氏挺欣赏张尽学的,只可惜张府门楣低了些,倒是便宜了许菁,若不是这贾氏与孟氏是手帕交,认准了许菁做儿媳,她都想抢过来给娘家哪个侄女。 贾氏虽嘴上说着,“哪里就有妹妹说的那样好了,”但落不下的嘴角,却尽显口是心非。 其实,按照门当户对,肯定是张尽学高攀许菁,这也是贾氏嫉妒孟氏的一个因由。 从认识起,孟氏就家境地位好过自己,待两人到了婚嫁年纪,孟氏说亲嫁人都高她几等,更不要说,许成温与她婚后一直没有其他妾室。再看她嫁的男人张堂,不过是个从七品下乘黄署令,荫制而来,婚前便有通房丫鬟伺候,婚后还纳了两房妾室。 但她肚子争气,一举得男,之后又生了两个儿子,主母位置做的极为稳当。且,如今她长子才名在外,日后前途不可估量。 反观这孟氏,早化黄土。 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痴傻,就算转好,也不过如此,另一个不久也会被她毁了去。 她还略有些遗憾地扫了许菡一眼,怎么就转好了? 想当初,这小丫头的痴傻还是拜自己所赐呢,甚至,当初还是她自己亲自动手,除了她自己,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此事,而她也是打算将这事当做自己最得意带入棺材中埋葬的。 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孟氏出手。 年少时,她嫉妒孟氏,但却未真正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那时候,她身边还有孟氏在她成亲时帮她寻来的丫鬟,说是为了帮衬她。可她不相信这丫鬟,甚至觉着是种累赘,因此,当时便借着两人茶饮时,亲自对尚且怀着孩子的孟氏下了药。 那药是她乔装后从一个游医手中买得,只为了去除那个当时孟氏怀着的人人都说是男胎的孩子。 她不想让孟氏生下儿子,只要她不生儿子,就坐不稳侯府三夫人的位置,许成温就会纳妾,她想毁了孟氏琴瑟和鸣的生活。 只可惜,那游医是个半吊子,孟氏腹中的孩子不仅没照他说的渐渐羸弱成死胎,反而健□□了下来,孟氏的身子都没半点损害。 虽遗憾,但贾氏更欣喜,那胎儿是个女孩儿,甚至在长到一岁左右还被发现是个痴傻的,为此,孟氏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她却不知暗地里笑醒了几回。 她也怀疑过,许菡之所以呆症,许是因为她下的药物缘故,虽然不知为何药效为何成了让许菡只痴傻并未在孟氏肚子里就打下去。她猜测可能是自己第一次亲自做这事,下的量少了。 第20节 再后来,她寻了个由头,将孟氏送给自己的丫鬟打发了出去,她身边再没有孟氏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之后再对孟氏出手,才交给下人去办。 最终,孟氏她败给了自己。 若不是场合不对,不是自己卧房,贾氏想到此处,当真想要畅笑数声。 但她上扬的眉,止不住的笑意,依然能显出她此时的欢愉和得意。 这看在许菡眼中,便无比地刺眼。 更想不到,在方才的几瞬里,贾氏心中所想,不知自己呆症居然是贾氏使坏所害。 这件事,甚至连重生一世的许菁在前世也未能窥知,毕竟孟氏是打算带到棺材里的秘密,无人知晓,便无以言说出。 许菡此时是想到娘亲的命便是被眼前这女人害了去,她差点忍不住悲恨的眼神,只能微微低头掩住神色。 耳边再听着贾氏收不回去略带得意的声音,只觉着黏腻如毒蛇一般。 贾氏在向安阳侯老夫人递上邀请贴,“先前,阿菁顾着照顾阿菡,又受了风寒身体不适,我也没敢叫她过府。虽然两个孩子亲事是当初我与阿柔说定,也换了信物,但我想着,交换庚帖前,还是办个宴,邀请些人,先把消息透出去。” 贾氏开玩笑似的说:“也省的咱们阿菁这么好,有人早我一步,把人定了去。”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柔和的贾氏,不由觉着,许是阿菁的猜测错了。 贾氏该是关心阿菡,才对秋蕊多说了些,反被那丫鬟诬赖。毕竟,阿菁日后是要嫁给贾氏长子,没有道理对她的妹妹不利,遂笑着收下帖子。 这是贾氏亲自递过来的帖子,又是安阳侯老夫人收下,若无意外,许菡姐妹都要赴宴。 许菡看着那精致烫花帖子,却觉着心中不安。 直到贾氏离开,许菁都未回府,安阳侯老夫人还因此向贾氏道歉,贾氏面上含笑说着“无妨,都是自家孩子,”心中却不由猜测起来。 这许菁是真忙,还是因秋蕊之事对自己生了芥蒂? 但又想不出,就算是秋蕊之言,但依着往日许菁对自己的态度和亲事的在意,不该这般怠慢自己。 但不管怎样,贾氏都心有成算,又做出一番温柔模样,对许菡一番关爱,才告辞离开侯府。 她走后,安阳侯老夫人让许菡和许蔷她们也回去,只留下王氏训斥一顿,“……你是分不清里外吗?这等事也好往贾夫人处去说的?” 安阳侯老夫人再没想到这老二媳妇这么挑唆事,“便是你与阿菁有些不对,怎好往她未来婆母处说三道四?如此对你有何好?你……” 王氏心道,好处多了,只银钱就从贾氏处得来不少,面上却不露出,“这不是我出去买东西见了贾姐姐,说话时没注意带出来一句,再说了,本就是四丫头做的不对。她都从庄子上回来多久了,未来婆婆处都不过去一趟,还想着退什么亲,要说也是四丫头不知足,没礼数……” 安阳侯老夫人重重放下手中茶盏,气道:“你快给我住嘴吧,一口一个四丫头,你叫小丫鬟呢,”她虽然也看重孙子,可对孙女也疼爱。 以前,许菁是不讨喜,可现在改了,她也盼着底下子孙都好,到了岁数越发不愿见那些乌烟瘴气。 王氏这带着恶意的叫许菁四丫头,带着蔑视,看不起女子的样子让她看着不顺眼。且四丫头听起来就跟死丫头,诅咒骂人一般,安阳侯老夫人听不惯。 王氏还真就是这般想的,暗中咒骂许菁去死,但嘴上不认。她仗着老夫人是她亲姑母,道:“我可没这个意思,她不是府中姑娘里行四,不就是四丫头,莫不成还让我做伯母的唤她四姑娘?” “行了!”这可真是胡搅蛮缠,安阳侯老夫人瞪她,“你日后消停的,少搬弄是非!” 安阳侯老夫人可了解这个侄女,她就是对阿菁有怨,所以方才当着自己面都编排阿菁,那么明显的话,估计阿菡那孩子都听明白了。 安阳侯老夫人忍不住又瞪了王氏两眼,“你往后不许再跟阿菁置气,你多大的人了,作伯母的做这些,让人知道了笑话,”真是苦口婆心了。 许菡知道安阳侯老夫人可能会训斥王氏,她更想质问王氏为何这般使坏,当着大家的面给贾氏上姐姐的眼药,当她听不懂呢?哼! 只是,祖母压着不让她说话,还让她们提前出来。她知道祖母是怕她落个顶撞长辈的名,可也是王氏使坏在先啊。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气呼呼地朝二房方向瞪了一眼。 许菡未加掩饰自己的情绪,许蔷和许如容看得出来她对王氏不满,她们也觉着二婶今日做的过分了,怎么能那样说话。 许如容甚至想着,她们也是二婶的侄女,日后会不会也碍了二婶的眼,让她这般对待。 第28章 “阿菡,莫生气了,”许蔷作为嫡长,柔声安慰最小的妹妹,“上次,你不是说母亲那的白糖糕好吃么,那是我外祖家晴玟表妹做的,等下晌我让人去与你要些来吃。好不好?” 上次在安阳侯夫人屋里吃的白糖糕,清甜可口,许菡很喜欢,闻言忙道谢,“多谢三姐姐。”而后又忍不住惊诧,“晴雯?” 前世红学里的晴雯,同名吗? 想到直呼名字不礼貌,忙加了几个字,“是比我大的姐姐吗?” 许蔷笑着点头,“是,比我小,却比你大了三四岁。说起来,晴玟表妹倒是与你有些像,脸蛋微圆,”因喜欢做点心,吃的也不少,身量比普通姑娘家要圆润一些,虽然比不过阿菡这般,“等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许菡忙应下,又好奇问道,“她的名字真好听,不知是那两个字?” 她就想知道,是不是与红学里的晴雯同名,虽然对晴雯这个角色无感,但却很喜欢这个名字。 许蔷哪里知道小堂妹是将自家表妹名字与书中人物联系一处,简单解释道:“是晴天的晴,王文的玟。因晴玟出生时,雨后天气放晴,空中云如美石般,故舅父为其取名晴玟。” 许菡微楞。 这倒是与晴雯名字由来,有些相似,只是晴雯取自“花气袭人知骤暖,雀声穿树喜新晴,”为对应花袭人名字而来,不过寓意也是“雨过天晴的云纹”之意。 虽一玟字不同,却也有着相似的意思。 想到晴雯凄惨结局,许菡本心中一沉,忽又想到贺府这位晴玟表姐却与之截然不同出身,又喜做点心,爱好不同,又晒然摇头。 不过是有些神似的名字罢了。 见她神情比方才轻快些许,许蔷也放心了些,拉着她与许如容去了自己院里,过不久,大房小厨房里厨娘按着贺晴玟教的白糖糕做法出笼。 许菡吃了两口,觉着味道还是不如上次的好。 许蔷尝了下,摇摇头,“不如晴玟表妹做的好吃清淡。” 她本不太爱食点心,吃了这一口便放下不再吃。 许如容倒是吃点心,觉着味道也还可以,吃了一块。 “还是可以的,”许菡虽喜欢上次的白糖糕,但也不是特别挑,吃了三块,才不再吃。 不过,吃了甜甜的点心,又有两个姐姐陪着说笑,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待许菁回府,差不多平静下来。 许菁已经从丫鬟处知晓了贾氏过来,待许菡又与她说了一遍花厅里贾氏和王氏所言,许菁面上虽平静,眼中却燃出仇恨光芒。 若不是现在派人去查当年母亲身边的嬷嬷消息还未传回,她恨不得早点解除了与张尽学的婚约,现在贾氏居然还要交换庚帖文定,看来她是等不及要对自己下手了! 想到,前世不久后,贾氏对自己的陷害,她指尖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住理智。 “姐姐,你与那个姓张的,还没文定吗?” 许菡问出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惑。 因大家都说贾氏是姐姐未来婆母,她一直以为姐姐与那张尽学已经定亲,可现在看来不然。 许菁摸了摸妹妹的头,“是母亲与贾氏说定,并交换了信物,但并未真正交换庚帖。” 但只这,因贾氏与孟氏关系,大家都觉着这亲事不过是早晚,只因孟氏去世守孝才耽搁住。 当然,知晓了贾氏真面目的许菁,更认为这是贾氏故意拖延,为的就是捆住她的亲事,却又可以使毒计毁了自己。 许菡如今已忘记原书剧情细节,只知道姐姐精干不会吃亏,但也忍不住担心,“这是姐姐一辈子的事,可一定要嫁得良人才好。这贾氏不好,亲事也不好,姐姐能不能退了这亲事?” 本以为妹妹还小,不懂这些,许菁也都避着她与父亲说秋蕊与贾氏,没想到她居然能自己看出来,“阿菡不用担心,姐姐心中有数。” 许菡点点头,她不敢太插手姐姐的事,怕因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的蝴蝶效应来。 许菁安慰了妹妹,想到今日事有王氏的“功劳,”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这段时间跟着安阳侯夫人学习掌家,知晓了不少侯府暗涌,她本还想着在大伯母处藏拙一二,既然王氏非要凑上来给她找不痛快,她便“回报”回去。 许菡就看着姐姐叫了秋双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姐姐?”她没大听懂姐姐吩咐秋双做的事,但似乎是大厨房那边有人贪墨,但又不解既然发现了,“为何不直接告诉大伯母?” 许菁拍拍她的手,“姐姐另有打算,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再教你。”她虽然一直担心许菡过于纯真,却又不想让她过早参与庶务这样杂事里。 她更想给妹妹一个净土,看她每天肆意玩乐。 许菡知晓姐姐有成算,但也心疼她操持事务,“姐姐别太累了,”她是想抱着姐姐大腿咸鱼,也心疼姐姐,“我也可以帮姐姐。” 虽然知道自己在后宅上,心计不成,但也有能帮忙的地方吧。 许菁柔声,“都是些小事,不累,只要阿菡好好地,姐姐就是累也高兴。” 许菁既然要回敬王氏,自然不会拖泥带水,不过两日,安阳侯夫人就带着丫鬟婆子押着几个下人去了松鹤院,又让人去通知了王氏前来。 许菁跟在安阳侯夫人身侧,并未掩盖自己在背后出力,她就是要让王氏忌惮,看着被叫过来不知为何的王氏,唇角快速上扬一瞬。 安阳侯夫人对王氏这些年来总想要插手侯府庶务,借着是婆母侄女的身份,明里暗里给自己上眼药,早就烦不胜烦。 此次也没给王氏留情面,直接把王氏如何指使人收买大厨房管事的事捅到了老夫人面前。 “二弟妹真是好手段,”安阳侯夫人没想到王氏的手竟然伸到了大厨房,还在她眼皮子底下,贪墨去了两千两银子,“若不是阿菁心细,发现冯二家的居然置办起一间小铺子,都不知道她居然被你收买贪墨银钱。” 王氏不是直接使人收买冯二家的,而是冯二家的闺女嫁了王氏身边一个嬷嬷拐了三四个弯儿的亲戚家里,若不是细查,都查不出两边有关。 而王氏与这冯二家的勾结贪墨的方式,有二房每月的饭食花用,从其他各房主子身上匀过去,不时地点菜加菜;有烧炭上吃回扣,以劣质炭掺入好炭中烧;偶尔克俭下人饭菜的量;采买上从王氏私下里置办的小庄子上进等。虽然都是不起眼的小处,且也是偶尔为之,但常年累积下来,也是不少的银钱。 安阳侯夫人平时看帐,也知道厨房这种油水多的地方,底下人多少会贪点,只是没想到冯二家的居然被王氏收买,还不知不觉贪去这么多银钱。 即便冯二家的拿的是小头,可只看她家能置办起一个小铺子,就不少了。 王氏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隐蔽的事情居然被发现,还是被许菁发现,顿时狠狠剜了许菁一眼,却不承认,“大嫂说的什么,我可不知。四丫……”在触及老夫人目光时,才改了口,“阿菁与我不和,她的话怎可信。” 死丫头,肯定是以前在她院里时,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偷听了去,不然自己寻了好几层关系才与冯二家的对上,从不直接接触,怎么就被发现这关系了? 王氏觉着是自己以前行事不小心被许菁听了去,其实并不是。是许菁发现这冯二家的不对劲,她那个在前院的小儿子在街上与人炫耀自家开铺子。 因她跟着安阳侯夫人学习管家,大厨房这一块又是重地,便让人去监视住冯家人,发现她们往旁处送银钱,觉着里面有猫腻。细查之下,拐着玩儿地查到了王氏这。 许菁甚至还庆幸,自己如今手下可用的人手足够多,不然真查不到王氏身上。 “自然没法跟二伯母比肩,您这等本事手段,一般人都学不来,”许菁刺了王氏一句,便不再言语,这次大伯母也是动了肝火,王氏必定受些教训。 安阳侯夫人带着人过来时,许菡和许如容还有二房的唯一庶女许雪,还在老夫人处没有离开,虽然之后老夫人很快让她们先离开,但王氏收买冯二家的贪墨一事很快便被传了出来。 其中,自然有安阳侯夫人故意不给王氏面子,任由事情传开的缘故。 “二伯母这脑子可真聪明,想出这样的办法,”许菡听说后,忍不住感叹一句,有这小聪明用在正道上不好吗? 许雪是个极其内向寡言的小姑娘,又是二房庶出,对王氏这个主母有些畏惧,并不敢随意议论什么。 但许如容是长房的,虽是庶出,却不惧王氏,接着许菡的话说:“二婶一向厉害,若不是母亲,这府中还不知什么样子。” 二婶仗着是祖母娘家侄女,没少给嫡母使绊子。 第21节 “你们说,祖母会怎么处理这事?”许菡知道自家姐姐也在里面出力,加上王氏之前所为,自然是盼着她越倒霉越好,便小声与许如容议论。 她觉着许雪该是与自己一般想法,这个堂姐的姨娘,因在二伯父面前得脸,很是被王氏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她就亲眼看过王氏呵斥张姨娘。 许如容知道背地里议论长辈的事不好,但还是没忍住说:“不过是收回银钱,禁足吧。” 祖母偏疼王氏,在侯府主子下人里都知晓,这次也会轻拿轻放。 许菡心里有些可惜,但也知道七姐姐说的差不多,说不得祖母还得帮王氏遮掩捂住,不让下人议论。 老夫人处,也差不多如此。 王氏到底不承认自己贪墨,而是将事情都推到自己身边那个给她办事的嬷嬷身上,只说自己监管下人不力。 第29章 “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自己院子里反省,莫出来了。” 安阳侯老夫人失望地看着王氏,怒其妄为,但这惩罚也不过是追回银钱,禁足。 安阳侯夫人猜到就会是这般结果,她也不十分失望,只要王氏再犯浑,总有婆母不保她的一天。 便在口头上专挑了刺王氏的话说:“二弟妹身边的人都管不好,这二房里事情也不少,看来得早些给阿蕴相看媳妇了,日后让阿蕴媳妇来操持才好。免得二弟妹再弄出什么不适当的事,让母亲操心,也让二弟在前面不得安稳。” 尤其是最后一句,算是王氏的死穴。 王氏十分在意许成泰对她的态度。 一想到这种话若是传到夫君耳中,他会对自己不满,王氏本还觉着自己有姑母撑腰不过无痛无痒地罚禁足,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安阳侯老夫人看她这样子,叹息一声。 她这么在意老二的态度,待回头她就找老二好好谈谈,让他好生管束一番。 果然,晚间许成泰回来,得知王氏所为,大为光火,狠狠训斥了王氏一顿。 王氏只是个心气高的人,眼馋侯府管家权,可掌家本事却没多少,她被许成泰训斥一事,很快就从二房传了出来。 虽然不敢当着主子面议论,可下人之间传事才是最快,又有许菁在后面微微推波助澜。等禁足的王氏从身边亲信丫鬟处得知时,她贪墨并被二老爷狠骂一顿,她这个二房主母在府中丢尽了脸面,气的差点撅过去。 作为王氏亲子的许蕴,得知母亲所为,也极为震惊难堪。 好在,他心性豁达,又有长兄许蔚宽慰,倒没觉着王氏丢人,只多次劝说她,往后莫做此事等。 他知道自己母亲心性不是很好,自懂事后,也劝慰些,可到底收效甚微。 王氏面上应他,背后所为又是另一种,而许蕴六岁后搬到前院,又要去书院读书,后宅之事根本顾及不上。也幸好,侯府有老夫人和侯夫人,王氏这些年虽然小动作不断,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只除了最近两次贪墨许菁和府中银钱。 如今,许蕴也觉着大伯母讽刺母亲的话挺有道理,母亲这般,真不如自己早些成亲,寻个稳重知礼的妻子。 当然,他娶妻也不为打理二房,也想要寻一知心女子彼此有情的姑娘为妻。 只当下,逢不到。 * 许如容这两日迷上了亲手缝娃娃衣,许菡无聊,正打算去前院寻大哥哥借个字帖,练练自己狗爬的毛笔字。路上溜溜达达走时,遇上了从二房出来看望王氏的许蕴,带着她一起去了许蔚处。 听小妹妹想要练字,许蔚自然欣慰她知上进,亲自去挑了适合她的字帖来。 许菡将字帖放在一旁,看到大哥哥桌案上放了一个造型雅致的荷叶笔洗,上次来时还没见着,不由凑上前细细看,等得知这是未来大嫂温兰惠送的,顿时露出个“她懂她很懂”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怪模样,”许蔚好笑地看小妹妹作怪。 许菡贼兮兮地一笑,“笔洗什么样儿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送的呦!” 边说,她还挤了下眼。 “调皮!”许蔚一点儿都不觉着害羞,反而坦言,“不过你说的对,这都是你温姐姐对我的心意。” 许菡没想到这温润清逸的哥脸皮这般厚,朝他刮了下鼻子,看二哥哥也嘴角微挑地看着大哥哥说:“大哥莫带坏了阿菡,小心阿菁知晓,与你不愿。” 他也没想到,当初跟母亲亲近的四妹妹,如今跟母亲闹得这般僵,不过也是母亲行事不周在先。如今阿菁一改往日,展露锋角,不仅跟大伯母学管家很成样,听三叔说在外面开起铺子来也雷厉风行,行事干练有度。 这个妹妹如今真是让他刮目看,更不要说她如今悉心照顾小妹妹,不仅有了长姐风范,还似母般疼爱。 许菡一听,赶紧朝许蔚露出嘚瑟表情,被许蔚揉了把头,“哎呀,大哥哥坏,我的发髻。” 她说着,忙扶了扶自己今早上姐姐亲自给梳的丱发小揪揪,“是不是歪了?大哥哥弄乱我发型,就得亲手给我梳回来。” “好啊,”许蔚越来越爱逗小妹妹了,总觉着她跟只猫儿般,又乖巧又调皮可爱,软乎乎地招人喜欢。看她白嫩肥嘟嘟的小脸蛋,又快速伸手轻轻掐了下,“保证不会让阿菡失望。” 他的发髻都是自己束,小姑娘家的简单发型也不在话下。 之前阿菡在他这里玩困了,醒了弄乱了发髻,他就给她梳了个垂挂髻,小丫头当时还乐的见牙不见眼,跟祖母去显摆了一通。 许菡脸蛋被袭,捂着头没顾上捂脸,顿时捂脸扑向许蕴怀里,“呜呜……大哥哥就爱欺负人。” 只那干打雷不下雨,手指缝露出的小嘴还咧着带笑,就知她不知多开心。 许蕴眼中含笑,方才从母亲处出来的郁气散去,“那我帮阿菡?” “好啊好啊,”许菡从二哥哥怀里爬出来,掐着胖腰,昂高点小下巴,小手一挥,指挥着,“二哥哥,挠他!” 此挠非彼挠,痒痒挠是也。 许蕴忍笑帮小妹按住大哥,许菡小肉手一通划拉。 世子……差点笑岔气,连声求饶,“好了,好了,阿菡,求放过。” “识趣!”许菡收回小手,痞气地用拇指揩了下鼻尖。 这动作是她早就想做了,感觉特别帅气,痞帅痞帅滴! 许蔚看她就跟猫爪子抹鼻头一般,娇憨可爱,捂着肚子半躺在榻上,才止住的笑又蔓上眼底。 这么有趣的妹妹,现在一天不见她,自己都觉着跟少了什么似的。 兄妹闹了一通,也是没有下人在跟前,若被人见了清逸俊美的侯府世子私下里这般模样,怕是要惊掉下巴。 “咳,要淑女,要端庄优雅,”许菡觉着下颌笑的有些发酸,轻咳一声,故作矜持地整理了下衣裙,端坐起来。 许蔚点头,“可不是,总不能跟方才小疯子似的。” 这打趣的意味儿太重,许菡伸出五爪魔掌,“大哥哥,谁小疯子?” “嗯?”许蔚鼻音轻转,一双弧形优美的黑眸故作迷茫,“我有说什么吗?” “装!”许菡觉着自家大哥哥有时候很有那绿茶潜质,但她喜欢。 她喜欢大哥哥这样跟她玩闹! 转眸看着低眼含笑,鸦羽眼睫的二哥哥,只觉着赏心悦目。 她家二哥哥模样肖似二伯父,在他脸上半点看不出王氏这个母亲的影子,且二哥哥比二伯父生的还要好看。 而大哥哥则看不出具体像大伯还是大伯母,但模样俊美就是了。 许菡觉着,没法说是大哥哥好看还是二哥哥,毕竟两人是不一样的模样,她觉着,都好看,她如今对王氏十分不喜,还庆幸二哥哥生的不像王氏。 转而想到那天大伯母说二伯母的话,她忽然有些好奇,“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未来大嫂她见过一次,长得温婉美丽,跟大哥哥很衬。 没想到小妹忽然问出这么生猛的话题,本就性子比许蔚性子要端方些的二公子,面上一下现出不自然,可对着妹妹好奇又认真的视线,他只能开口,“合眼缘就好。” 对于未来妻子,他到了年纪自然有所想象,但却不好说给小妹听了。 二哥哥也太会敷衍了,小嘴微扁,“这可太抽象了,就没有具体的,比如喜欢胖点瘦点,高的矮的,活泼的还是文静的?” 她巴拉巴拉一顿比如,跟自己十分懂似的,让许蕴失笑摇头。 他看一眼大哥,见大哥一副看热闹神情,无奈地道:“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么多。” 许菡就是一时兴起随便问问,还想再说,进来一个小厮,她看了眼,是二哥哥身边的人。 “何事?”许蕴也恐妹妹追问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忙问这小厮。 小厮垂首回道:“二公子,伯府出事了。” 许蕴微微皱了下眉,“说。” 虽然许蔚没有许蕴与伯府关系亲近,但与伯府也是亲戚,看向这小厮。 小厮被世子和自家公子两人盯着,本就胆子不大,说话都有些打磕绊,不知为何,他就是害怕这个比自家公子还要温和的世子,“是,小的听说伯府四姑娘与人私会……” “闭嘴!” 许蔚猛地扬声打断小厮。 小妹还在这里,怎好叫她听到这些龌龊事。 他自己是爱逗妹妹,可更呵护小姑娘,恐她被这等事污了耳朵,遂放缓了声音,“阿菡,大哥和二哥有事,你先回去找姐姐们玩,好不好?” 他这时毫无方才与自己嬉闹时的随意,尽是长兄的呵护。 许菡也收起玩闹心态,认真道:“大哥哥,我也该慢慢成长起来了,这些事不用避讳我,说说是什么,也能让我长些见识。” 她不说是好奇心作祟,大哥哥和二哥哥就猜不到。 果然,许蔚和许蕴被她懂事样子蒙到,想想也有道理,让妹妹多知事才明辨是非,便示意小厮往下说。 这事说起来,也不是多罕见。 就是个伯府庶女被情郎迷住了眼,私下幽会被家人发现,而后关起来约束,这姑娘非但迷途知返,甚至买通看守婆子,意欲趁夜与情郎私奔离家,再度被抓。 “这位王四姑娘胆子可真大,”这位伯府表姐与自家姐姐一般行四,小厮未说名字,许菡也不知晓,又不想直接称呼其与姐姐排行一样的四姑娘,便加了个王姓前缀。 当然,她也没多大兴趣去打听这位伯府表姐的名字,想也知道这事之后,下场不会太好,只反话感叹一句。 见妹妹观点很正,许蔚和许蕴都很欣慰,自家小妹都懂的事,王四却屡教不改,可见品行不分年龄。 第30章 许菡马上想到蹊跷处,“可这样隐蔽的事,怎么会这么快传的到处都是?” 就算是被外人撞见,也不至于短短一日就传的这么快。难道伯府是筛子,不知捂住控制了这事不往外传吗? 许蔚和许蕴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想的比许菡还要多。 第22节 忠勤伯府姑娘出事,最受影响的自然是伯府姑娘们,但因安阳侯老夫人和王氏都出自伯府,两家比一般姻亲更近些,侯府姑娘们名声也受影响。 即便忠勤伯府是许蕴外祖家,可亲也亲不过自家堂妹。而比起许蕴只有堂妹,许蔚还有亲妹,想到自家妹妹们名声要被伯府累及,眸色黑沉。 许蕴沉声吩咐小厮,“去查查,这事怎么传出来的。” 小厮领命出去。 许菡才想明白此事也会影响到她们姐妹的名声,她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却担心三姐她们快要婚嫁的受影响。 不久后,安阳侯老夫人和王氏也都知晓了这事。 安阳侯老夫人派人往伯府去了一趟,得知意欲私奔的王四姑娘已经被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但事情会快速散播出去,伯府这边还没头绪,便也帮着去查,并让伯府多加管束姑娘们。 禁足中的王氏却是在自己院子里骂起忠勤伯夫人来,“看看大嫂教出来的好女儿,什么德行,忒不要脸了,简直是丢我伯府的人!看她以后还说不说我二嫂不是了,伯府名声都毁她们身上了……” 旁边伺候端茶的小丫头头都不敢抬。 二夫人被禁足这段时间,时常拿她们这些伺候的出气,她昨晚被热茶泼到的手背还火燎的疼。 许蕴从院子里进来,听到自家母亲这些偏颇又不知收敛音量的话,眼底闪过浓重无奈,进了屋子,“母亲。” 王氏编排忠勤伯夫人的声音一停,又赶紧朝他抱怨,“阿蕴,你来了,听说你大舅家的事了吗?你大舅母这个……” “母亲,”许蕴打断她的话,挥手往一旁立着的小丫头退下,“怎么没看到王嬷嬷她们伺候?” 王氏撇了下嘴,“还不是你大舅家那个庶女闹得,我让她们去伯府了,帮着你二舅好好说说你大舅母,看这管家管成什么了,连庶女都管不住。照我说,正好借这个事,让你二舅母管家才好。” 二嫂与她说过好些次了,大嫂管着伯府中馈,肯定贪了不少银子去。 要是这管家权到了二嫂手里,二哥一家肯定比现在宽裕,她也不用总贴补银钱给二哥,自己手里体己能多攒上些。尤其这次被许菁那个死丫头一搅合,她好不容易才算计得来的银钱又少了两千,还被禁足不得出门,气煞她了。 许蕴过来,就是怕她派人往伯府去乱掺和,本想着母亲被禁足,这事不能这么快知晓,却还是慢了一步,不由无奈地劝道:“那都是舅舅家的家事,母亲还是莫要参与太多。” 王氏却不觉着,还老生常谈地道:“那是你外祖家,而且你大舅可没你二舅跟咱们亲,也不跟咱们一条心,这事正好是个机会。” 许蕴听着王氏一如往日执拗歪曲的言语,觉着有些无力。 让他看,即便大舅与母亲不是同母,可大舅和大舅母为人处世比二舅和二舅母都拎得清,倒是二舅这个亲舅算计母亲过多,总从她这里诳银钱。 他也不是小气,不想帮助舅家,只是二舅和二舅母所行所为不端。 但这次王氏打错了算盘。 忠勤伯夫人的确有教导庶女不严之过,但王二夫人才想借此拿捏她,道是伯府名声都被王四姑娘败坏了,却被忠勤伯查到此事与二房也有牵扯。 原来,这王四姑娘与情郎私会意欲私奔的事,之所以那么快流传到府外,是因王凝儿之前与一个张姓姑娘不和,被这姑娘记恨,暗中收买了二房一个婆子,得知此事后散播出去。 甚至,王四姑娘交代,她之所以喜欢那情郎,还想要与其私奔,是冲了对方的银钱。对方是个商户子,便王四是伯府庶女,也不是对方能娶去的身份。可这商户子却很有钱财,而王四作为落败的伯府庶女,花用紧张,便被那男人便拿了不少金银首饰来,诱哄了去。 因此,流言里最难听的一条便是,伯府姑娘眼皮子浅,一点儿银钱就能被哄了去。这对伯府姑娘的名声极为不好。 忠勤伯夫人查到这背后放流言的张姑娘,气的差点摔了手中茶盅,好歹忍住了才没浪费了这成色价值还不错撑门面的茶盅。 虽然这件事是自家庶女做错事在先,但这张姑娘也忒不地道,忠勤伯夫人便叫人直接告知了对方长辈,望约束其行。 只是就算查到了是张姑娘背后散布流言,伯府四姑娘的事已经被传出去,到底伯府丢了大脸面。 “真是峰回路转,一波又一波。”许菡拄着小下巴,感慨两句。 她这老成的语气,让端庄的许蔷都忍不住失笑出声。 许蔚坐在三妹旁边,望着小妹这样子,黑眸也带上笑意。本来他与二弟当时就派人去查,但不如忠勤伯夫人速度快,因母亲最近与忠勤伯夫人往来亲近,很快得知消息。 “阿菡现在小嘴越发利索了,”许瑚把玩着手里的扇坠,玩笑打趣,“很有读书学问的样子,莫不是与大哥哥处的多,熏陶的好?那我往后可得多让大哥哥熏陶下。” 她不是才女,却喜欢才情好的人,便是未来夫君都幻想着是一位才情四溢的翩翩公子。 当然,她这话里,也隐隐有恭维许蔚的意味,虽侯夫人不是苛待庶女的人,可她自小就被姨娘教导,尽量多讨好侯夫人和嫡兄嫡姐。尤其嫡兄是世子,未来侯府主公,更是他日嫁人后,娘家除了父亲外的最大依仗。 许蔚并不在意许瑚暗暗的奉承,她虽平日有些争强好胜,倒也无伤大雅。 许菡与许蔷说笑几句后,察觉身边姐姐一直望着她出神,不由轻声,“姐姐?” “嗯,”许菁回神,朝妹妹笑了下。 许菡被她这温柔一笑带的忍不住小脸布满笑容,方才姐姐发愣好像也没什么事,她很快就被许蔚说话的声音吸引过去。 许菁却又看了妹妹两眼后,掩住眼底忧思。 忠勤伯府王四姑娘的事,给她敲了个警钟。 她发现,姑娘家还是要足足地富养才好,免得跟王四一般眼皮子浅,被个男人用些金银首饰就哄了去。 许菁也清楚,自己这想法有些极端。 并不是物质上贫困的姑娘,就会这般被银钱富贵迷了眼,这也是一个人的品行问题。但看着娇憨纯真的妹妹,自觉妹妹品行极好,依然因王四这事生出些压不下的担忧。 况且,许菁就想给妹妹奢华的生活,让她享受极好的生活,因此日后自己还是要努力多赚银钱。 又想到,妹妹马上十岁,过不几年也要开始议亲,将来若是嫁到外面,自己总不放心,许菁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父亲不想再娶,祖母却紧逼他续娶生子,自己也暂时没有迎来个继母的想法,倒不如直接从源头上解决了这事。 祖母担心不就是父亲香火延续问题么,既然是父亲血脉延续,也不得非要儿子才行,女儿生的孩子只要冠以许姓,在许家成长,问题便不存在了。 而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在眼前,让妹妹招赘。 如此,三房子嗣延续问题得以解决,父亲也不用违背自己对母亲情意另娶,她也不用担心日后妹妹嫁出去过的不如意了! 许菁越想越觉着这主意极好,极好,一双眼睛发亮地看向许菡,再度让正跟许蔚说话的许菡转过头,“姐姐,怎么了?” 怎么忽然很兴奋的样子? 许菡:“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何止是高兴的事,简直是让她激动。 许菁却没说,从椅子上起身,“我出去做点事,你们聊,”说完便兴致冲冲地去寻父亲。 可巧今日休沐,许成温正在家中。 许菡有些摸不着头脑,姐姐这到底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一直到回到绮院,再见到姐姐,也没与她说上午为何事而高兴,但她本就是咸鱼心态,姐姐不说,便不追问。 直到不久后一天,姐姐从府外带回一人,她才知晓姐姐打算,这都是后话。 只从这天起,许菡发现姐姐更忙了,整日里见不到人影,她又开了三家铺子。 “姐姐,你最近都瘦了,是不是太忙了,”这天,许菡与许菁和许成温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用晚食,许菡担忧地看许菁消瘦的面庞,“其实咱们花用足够,姐姐虽然能干,也不好这样劳累。” 她知道娘给她们姐妹留下了不少她的嫁妆,爹虽然还未分家,手中也有私产,加上侯府公中份例,足够她们优渥生活。 可姐姐近来似乎很痴迷经商,接连开商铺,她起初是觉着姐姐能干,但现在有些本末倒置,看她忙得脚不沾地,瘦了许多。 许菁感受着妹妹关心,也不想让她担忧,“就开头这段时间忙些,等铺子都开起来就好了。” 许成温望着越发能干的大女儿,若说之前还有些不放心,觉着她还年少,需要自己帮扶,可如今大女儿已经独当一面,行事比自己还要周全,甚至…… 想到,母亲催他续娶这事,被大女儿生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解决,就止不住地高兴,心中松快。虽然母亲对自己续娶还保留了些异议,但也暂时歇了催他续娶。 母亲对大女儿如今也是赞赏有加,许成温感慨之余,又觉着许菁如今主意越发大起来,自己都不太敢拿她的主意了。 第31章 “你妹妹说得对,还是你身体重要,”闺女再厉害,不需要他管,甚至自己还要反过头来被管,做父亲的还是得说两句,“挣钱的事缓着些,不着急。” 才说完,许菁就投过来不赞同的目光,“父亲,你忘了咱们说过的事了?” 她想让阿菡招婿,可阿菡到底不是儿子,届时侯府若分家,家产她恐得不了多少。为了妹妹更有底气招上好夫婿入赘,在身份既定情况下,肯定是财力越雄厚越好。 如今距离妹妹及笄不过三五年时间,她自然抓紧给妹妹更多的财力。 许成温被大闺女凌厉的目光一看,才扬起的父亲威严一下憋下。 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一介武夫,除了前些年仗着年轻拼战功得来些私产,都是些死物,对经营商铺钱生钱一脉不通,多依赖大闺女,妻子留下的嫁妆铺子也慢慢回升。 颇为气短那。 许菁便安慰他们,“父亲,阿菡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心中有数。” 许菡却不太信姐姐的话,她不管爹与姐姐外面的事情,也管不了,但姐姐的身体一定要管。当她不知道有几日她说着早睡休息,还不是回头就忘,“那等会儿就让秋巧给姐姐熬一大碗补气血的汤喝下,再早早睡上一觉,姐姐若是不听,我就陪着姐姐一起熬着。” 许菁本打算今晚把庄子上今秋城外两个庄子上出产的帐看完再睡,被妹妹这么一说,就露出为难之色。可看着妹妹板起的小脸,严肃认真模样,怕她真跟自己杠着,只能应下。 许成温也是松了口气。 出落开的大闺女眉眼间越发有妻子的影像,性情更是柔中带刚,刚时,他都管不了了。 还好,不管大闺女多厉害,还有小闺女能治住她些。 许*能治住姐姐*菡忽然想起来,“对了,不是贾夫人说举办宴席,让姐姐和我都去的吗?是不是明天就是日子了?” 许菁差点就忘了这事,许菡一说,也想了起来,点了下头,“是明日。” “那正好,姐姐肯定是不打算去,明天姐姐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好好养养身体,”许菡边说边点头,“就这样。” 小闺女煞有其事操心的样子,让许成温看的眼热,伸出大掌揉了下她的发顶,心满意足。 真是可爱又乖巧的小姑娘。 许菡此时已经沐浴完,头发没有挽起,只在脑后脖颈处松松束成一把。许成温的手掌又宽厚温暖,她非但没有担心发型,反而觉着被父亲摸头有被呵护的幸福感,朝许成温露出个甜笑。 许成温一颗父亲心瞬间被暴击,“阿菡真乖。” 许菁看着被父亲捋顺的猫儿般舒适的妹妹,并不羡慕,反而在许成温目光望过来时,默默将身子移开一些。 她是大人了,才不需要这些小姑娘才贪恋的温暖,她才是能给予妹妹温暖的人,能撑起妹妹头顶天的人。 而且,到底与妹妹被父亲从小养护长大情分更深厚不同,她对父亲敬重更多。只从她与妹妹对父亲称呼一个是规矩的“父亲”一个是更亲昵的“爹”便知了。 许成温还真的想要不偏不倚,也给大闺女些父爱,可看看大闺女头上今日外出梳起的繁复高雅发髻,且轻飘飘看过来的目光,只能遗憾地作罢。 “明日我还有事,”许菁却不打算顺着妹妹的意,明日在家休息,西市铺子那边才开张没几日,正是关键时候,她不能不去盯着。 许菡还以为方才姐姐没说话,是同意了,听她还是要出去,便不赞同,“那姐姐现在要跟贾夫人撕破脸吗?”若是称病不去赴宴,只大面上堪堪能过去,可直接拒绝不去,祖母那边也收了帖子,没查到证据撕破脸前,此举不妥。 许菁一愣,她没想到妹妹还能想到这里,总觉着她是小孩子,有时候妹妹却能给她意外。 看来妹妹虽心思简单,性子却通透,主要是越发聪慧起来。 “无妨,我乔装避着些人,”若不是祖母处已收了帖子,她张扬行事,会让祖母处不好看,她根本不想顾及与贾氏那虚假的关系。 第23节 许菡瞪眼,她是这个意思吗?姐姐真会躲重点。 “不行,就在家休息,让下人去给你办事,”狠狠心,奋进一把,“不然我来帮姐姐。” 看着妹妹圆鼓鼓的小脸蛋,许菁失笑,捏了下,“你还小,算了吧,”就算以后她也想妹妹学着管家和打理铺子,也得是她足够长大时,不然小小年纪就操劳这些,她可舍不得。 其实,她自己也不过未及笄年纪,许菡既感动姐姐疼爱自己,又有些羞愧自己咸鱼躺平,“我快十岁了,也可以慢慢学着帮忙了。” 虽然自己也没做过生意,不懂得,但可以学,撑起腰来努力一把。 “不用你,让管事的做就行,”妹妹这么坚持,许菁也只好由着她,却绝不可能让她帮忙做事。妹妹哪里就需要辛苦操持,她这个年纪正是该无忧无虑玩闹时候。 许菡直起的腰又软回去。 看着姐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许成温眼神慢慢变得悠远,若是亡妻还在世,看着一双女儿这般友爱,该有多好。 只可恨,妻子被恶人害了去。 许成温想到妻子身故竟是遭了贾氏的毒手,便恨得心颤,待许菡去如厕时,低声问许菁,“那边还没寻到人吗?” “应该快有消息了,”许菁也没想到当初是她误解了。 她按照贾氏说的名字里带个菊字的下人去查,发现当初母亲身边伺候的有一个五六十的婆子和三四十岁下人媳妇名字里带菊,前者是在被放出去的人里,后者则是当年跟父母外放时,寡妇再嫁了当地庄子上一个庄户,留在了当地。 这般看,两人嫌疑都不小,可查了数日,却毫无破绽,也与贾氏当时描述的几个菊婆子信息对不上,两人似乎都不是她要找的人。因此,查找一度停滞。 后来,她翻看着母亲旧时身边伺候的其他下人花名册,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才有了些猜测。 这位父亲当时也曾提过一次的花婆子,虽名字里没有菊,可菊是花,会不会贾氏当时用的是个暗称或代号呢? 有了这个怀疑,许菁就坐不住了。 就算这花婆子当时报的是急病去了,人却是在外面没的,说是寻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侄子,激动之下发病,她侄子替她在外面收敛尸身,带回老家安葬了。 没有怀疑时,不觉着什么,一旦种下怀疑后,许菁怎么看这个花婆子的死有蹊跷。 即便再惊喜,也不至于狂喜多度致死吧,尤其这花婆子也没记录有什么隐疾,询问其他下人也说这人身子一向康健。 只是这花婆子祖籍在江南沿海,派出去查的来回路上便需要不少时间。 许成温点点头,“人回来了,告诉我。” “父亲放心,”许菁希望这次查对了人,不会再弄错。 听到许菡与香荷说着话走回来的动静,两人没再说下去,许菡也没留意两人一时的安静。外面起了冷风,她从窗边经过时,觉着有些寒凉,便关心地道:“爹等下穿个外披回去,外面冷了。” “嗳,”许成温血性汉子不怕冷,却顺着闺女的心意,当下就让下人去取件外披过来。 而后,许成温交代姐妹两个早睡离开了绮院回自己住处。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许菡觉出有些孤寂,“姐姐,我觉着爹再娶个妻子也好。” 正吩咐丫鬟去给妹妹铺床的许菁一愣,回身,“阿菡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着爹一人也挺孤单,虽然有咱们陪伴,可伴侣还是不一样吧,”这话说得很成熟,迎着姐姐诧异的目光,她接着道,“咱们也不能陪爹一辈子,还是该让他早点娶个妻子,祖母不是也催着让爹再娶么。” 而且,她还知道,祖母更着急三房子嗣延续,“只要是对爹好,姐姐不用太担心我。” 她知道姐姐的顾虑,怕再娶的继母待自己不好,但她不能因为这个,就自私地不让爹不娶。爹年纪还轻,其他人家他这个年纪生孩子的很正常。 许菁摸了下妹妹的发,“阿菡别多想,是父亲想着母亲,不想再娶,按祖母意思续娶反而违背父亲心愿。父亲,他并不觉着这样孤单。祖母那里,你也别担心,她不是那种强迫人的长辈。好了,小孩子家家,操心多了长不高,赶紧休息。” 妹妹还小,招婿一事暂时不与她讲了。 许菡听姐姐这么说,也有道理,她个子是比同龄人矮些,府里其他姐姐们个头都不矮,也唯恐自己真长不高,很快放下与姐姐一道去睡了。 她还监督着许菁早些休息,不许再熬夜看账册。 许菁到底顺着许菡的意,第二天在家休息了一日没出府,可也没耽误她看看账本。 不说贾氏那边如何想许菁称病不去她家赴宴,被妹妹强拘着休息一日半后,趁着许如容来找许菡看她新做的娃衣,换了身胡服带着丫鬟和护卫出府往城外庄子上去了。 昨日看账本,她发现其中一处庄子上的帐不对,特意带了父亲留给她的护卫去查看。 许菡不过是跟七姐姐说了会儿话,手中精致的娃衣还没套到娃娃身上一半,就看不到姐姐了身影,见秋双这个大丫鬟还在屋子里,便随口问了句,“姐姐呢?” 秋双是被许菁提前吩咐好了的,神色如常地道:“三老爷卧房的屏风旧了,四姑娘给三老爷房中送些摆件过去。” 许成温:阿嚏! 许菡没有怀疑,转过头去继续往上给娃娃套小裙子,还赞叹地道:“七姐姐,你院子里的人真能干,这么精致的小木头娃娃都能做出来,比金宝的那个也差不哪里去。” 第32章 许如容也没想到自己院子里还有这么能干手巧的小丫头,漂亮的脸蛋儿带着些炫耀,“可不是么,幸好被我发现了她还有这一手。你不知道,她家祖上是雕石头的,她自幼也跟长辈学了一些。” 石雕与木雕不同,但又些相通,这雕刻木头比雕刻石头需要的力道更小,有石雕基础的便易掌握。 许如容继续说这小丫头情况,“可惜家乡遇上发大水,父母亲人都没了,剩下的族人又待她不好,卖了她做丫鬟。她没进府前的名字叫碧春,里面特意取了带石的字,我现在让她改回去这名字了,还给她提了月例和位置,如今是我身边贴身伺候的了。” 丫鬟小厮被卖做下人后,若是主家不在意,会让他们用之前的名字,也有许多主家按照自己喜好重新取名,毕竟不说一个名字称呼,连身家性命都是被主家买了去的。 而许如容是庶出姑娘,身边只能配两个大丫鬟,碧春自然不能顶下去之前她身边大丫鬟位置,虽然还是三等丫鬟身份,但却与大丫鬟一同待遇。只是碧春不够的份例,要许如容自己出。 许菡觉着七姐姐真喜欢做娃衣的,爱屋及乌对碧春这个小丫鬟也抬爱,摩挲着木头娃娃小巧细腻的纹理,她也觉着碧春手艺极好,点了下肩膀与胳膊连接处,“要是这里能做成活动的,就再好不过了。” 她知道这时候有很多能人巧匠,只看许宝辉上次带来的傀儡小人就知道多精巧,胳膊腿部关节都能活动。 许如容也很向往,“要是活动的,不仅可以活动,给娃娃套衣服时也方便许多。所以,这就不如布做出来的娃娃好穿衣了,嗯,各有各的好处吧。” 布娃娃软绵绵,抱着可舒服,但造型感没有木头的好。 两人对着娃娃好一番研究,待许菡再抬起头来想起姐姐时,已经近午时了。 “姐姐怎么还没回来?”许菡有些怀疑地看向秋双,“她是不是又出去了?” 秋双抿唇不语微笑。 “行,我知道了,”许菡叹一声气,不用说,姐姐肯定出去了,就是这么闲不住。 许如容笑着打趣,“阿菡这样子,像极了小管家婆。” “还不是四姐姐太任性,总是忙着,不顾身体。” “四姐姐如今越发能干了,”许如容也很羡慕许菁的能力,她只是个庶女,姨娘出身也是普通百姓良家子,手中月例花用起来并不宽裕,“要是我有四姐姐一半能干,就知足了。” 许菡有些骄傲,她姐姐就是这么厉害,就是若能别这般劳累就更好了。 她隐约感觉姐姐这么努力挣钱,该有些自己的缘故,既心疼姐姐又废废地窝心,便嘴甜地对许如容道:“七姐姐生的这么好看,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这么会说,”许如容用肩膀轻顶她一下,嘴角翘起,精致美丽的眉眼染笑。 她并不是心气很高的人,无甚好高骛远的想法,因美貌行事反而更淡然低调。 也是因此,她才与许菡投契,算是许菡除了亲姐以外关系处的最好,最能玩到一处的姐姐。 许如容午食直接在绮院用过,与许菡一道在榻上小憩了一番。 等小憩醒来,许如容继续缝她的娃衣,许菡练了几张大字,才放下毛笔,活动腕骨时,有小丫鬟进来回禀,“七姑娘,八姑娘,四姑娘回府了,四姑娘还绑了个小子回来。” “什么?!” 许菡转动的手腕一停,惊得手按住桌案站起。 她没发现,自己正好按在了才写好未干的大字上面。屋子里其他丫鬟和许如容,也被这小丫鬟的话惊到了,亦没有注意到。 许如容差点被针扎到手指上,忙移开针尖,“你说什么?四姐姐绑了个小子?” 是她想的那个绑吗?这是什么事? 莫非四姐姐遇到什么事了? 许菡已经绕过桌案走出来,急声问:“姐姐绑了什么?什么小子?”姐姐这是什么操作? 绑人?绑架!? 小丫鬟平时是个不当值时爱四处在府里玩耍的,又好打听,恰好方才在前院跟旁的小丫鬟玩,看到许菁带着个被绑着的小子回府,忙跑回来跟自家八姑娘报信。 小丫鬟才不跟其他丫鬟说,四姑娘早先特意吩咐她若遇到事就及时向她禀报,院子里可还有跟自己一样讨巧的小丫鬟呢。 她知道,八姑娘就喜欢自己的机灵劲儿,还因为自己嗓音特脆声,给自己取名叫铃铛,她可喜欢这名字了,比之前在牙行时牙婆给起的梅香好听多了。 许菡边走边问,“姐姐现在在那?还在前院吗?” 小丫鬟铃铛忙回道:“四姑娘也往后宅来了,还带着那个小子,”若不然,她也不会抢先一步跑回来报信。 许菡顾不上夸这小丫鬟机灵,单手提裙子往外跑。 心中好奇的很,她姐姐这是整的哪一出啊? 许菡万万想不到,此事竟然与她有关的。 许如容也好奇的不行,小碎步走着跟在小妹后面往外走。 七姑娘时刻在意着自己仪容,饶是此时花笼裙下两腿交替迈的可快,姿态依然优雅,不似八姑娘……额前薄发迎风上扬飞舞。 “阿菡,慢些。” 许菁没想到会有小丫鬟快自己一步跑回绮院报信,她带着人才走到绮院前,就看到妹妹风风火火自门口跑出来,赶紧扬声。 “姐……” 许菡也看到了许菁一行人,一双杏眼在看到许菁身后时,瞪圆了。 满眼不可置信。 铃铛没说错,姐姐还真的绑了个小子回来! 那小子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也花猫一般,看着跟自己年岁差不多,就是瘦的厉害,比自己还矮点的样子,好像许久没吃饱饭一般。 而此时,那被绑着的小子也忽然抬眼看向自己,里面带着自己说不清的东西,只觉着那一双黑眸暗沉的厉害,但眼型却是好看的紧。 以前,许菡总听人说桃花眼好看迷人,因似桃花而得名。当然随之一起的说法,也有桃花多情,桃花眼的人如其名招惹桃花又多情。 她也曾看过影视剧中哪个明星是桃花眼,可现实中让她真切体会到桃花眼的,便是眼前这个小子了。尤其他是扇形双眼皮,是恰到好处的优美弧度。 只见他脸颊旁凌乱的发丝在微风下轻漾,两瓣桃花在墨色下绽放开,只除了那花意中带的是冷幽攻击感。 尤其与自己对视上的那几息,许菡觉着好似利刃刮过一般,带着刺骨寒意。 许菡被这目光看的脚步滞住,见他目光似乎扫向自己脸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般让他目光有些专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被绑着的小子阿漠:“……” 第24节 他认出了这个肥嘟嘟小姑娘,是他被爷爷带回去后没多久,他跑了很远的地方去狩猎,在树林子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当时,小姑娘穿着嫩黄色荷叶边摆的裙子,白皙胖嘟嘟,无忧无虑,笑容纯净。那笑容让他记了许久,他自有记忆起,便一直活在黑暗中,挣扎着,心底都在向往那种明亮。 除了她纯净的笑容,还有她嘟嘟的小肉脸。 现在,她的脸比上次见时,似乎又圆了些? 下一瞬,随着许菡的动作,阿漠如寒潭积水般的眸光,微微动了下,眨了下眼睫。 不知她手上抹了何物,才还白胖的脸蛋儿上,被她一把抹上了几道黑,看起来……有些滑稽。 “噗。” 许菁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白嫩的妹妹就变成了小花猫,好笑地走上前,从袖中抽出帕子,微微弯腰在她脸颊轻轻擦拭,“阿菡方才在做什么?怎弄到脸上黑了?” 许菡被姐姐擦脸动作弄得一愣,注意力也从那被绑着的小子身上转了过来,微楞地张口,“啊?” 她还不知道自己方才不小心按住磨汁未干的大字上,手上沾了不少,方才被她擦到了脸上。 许菁给她擦了脸,又拉起她的手,才发现手心里也染了黑,柔声问:“方才在写字么?” 许菡也反应过来了,该是她之前不小心,不知何时蹭到了手上,“嗯”了一声,由着姐姐给她擦手,她目光忍不住又飘向后面那被绑着的人,“姐姐,那人是谁?怎么绑着?” 还这样带到绮院来。 许菁将擦得都是黑墨的帕子随手递给旁边丫鬟,直起身往后看了一眼,唇角带上笑纹,一语惊人。 “那是给阿菡寻得的上门小女婿。” “什么?!” 许菡瞪大眼,看看姐姐,再看看那同样听到许菁的话瞠大双眸的小子,“姐姐,你开玩笑的吧?” 不仅她觉着许菁在说笑,跟在后面堪堪追到门口,正扶住门框微微喘息的许如容,也震惊地看过来。 “走,先进院子里再说,”许菁摆了下手,让押着阿漠进来的小厮将人往前带,自己则牵起妹妹的手。 许菡楞楞地被牵着迈过门槛,经过被许菁的话惊得呆愣住拔不动腿的许如容,又楞楞地去看后面被推着进来的阿漠。 直到进了明间,许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姐,你在开玩笑吧?” 什么上门小女婿,她姐怎么开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的。 只是,随着她话落,许菁的表情,许菡的心开始打鼓。 似乎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许菡磕磕绊绊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姐姐,双眸圆瞪,“姐姐,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不是吧。 她是觉着这小子的眼睛好看,虽然脸上脏兮兮,但看眉眼和轮廓,也该不是难看的。 虽她也不能免俗地有好美之心,但不是纯粹外貌协会的人,不会因为人模样不错,就接受有个小夫婿。 她觉着自己还小,还从未想过婚嫁事。 第33章 阿漠虽是被推着进来,但小厮动作并不粗鲁,反而引领着着他过来居多。 小厮也被四姑娘的话吓到了,虽说回府前四姑娘告诉他们不可无礼对这小子,但也没说是要带回来给八姑娘做小夫婿的啊! 小厮吐了口气,幸好他没看这小子是被四姑娘绑着带回来,就对他不敬无礼。 同时,又偷偷去打量这叫阿漠的小子,不知走了什么运,冲撞四姑娘没被惩治,还得了这等大好的机缘。 “姐姐,”许菡看姐姐不似玩笑,不由急了,看了那小子一眼,拉着许菁的手往旁边走去,“姐姐,你怎么能给我弄这个?怎么就让我……” 还说是招婿! 许菁也是没想到,她才想出给妹妹招婿的解决方法,就这么巧,遇到了个合适的。知道妹妹还小了,还没想过男女嫁人之事,便细细地与她说了一通。 “阿菡日后长大,是不是要嫁人的?可若是嫁到别处去,你这性子,我跟父亲可不放心。” 许菡想说一句,她哪里就让人不放心了,可随即想到先前一直呆症,她也从没想过要去别家生活,这话一点儿也说不出来。 甚至,听完姐姐之后的话,她竟莫名觉着有道理。 “你这段时间也出去别人家参加了几次宴会,是不是人多纷争就多,不说别个,就伯府那,这京城里的官宦大户人家,有点家底和地位的,后宅都人多是非多。你这性子,又不好跟人争争算计,你也不乐意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吧?” 许菡当然不愿。 不说,前生今世她都是纯纯的性子,学生时代也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争斗,虽然有时候好热闹看八卦,可要她自己涉入这等事中,只觉厌烦。 况且,她也没哪个脑子和心智,跟人勾来斗去,她最理想的日子,就是躺平悠哉过日子。 许菁就是知道她的性情,才会起了给她招婿的念头,接着道:“所以,姐姐就想着,与其你嫁出去,万一吃委屈家里人都不知。不如给你招婿,毕竟咱们家人口虽不少,可比起其他人家,算是关系和睦,比较简单的了。若是你招婿,咱们三房也就有了香火延续,父亲本就不想续娶,也正合了他的意,祖母那里也不会再催这事,阿菡,觉着呢?” 许菡觉着……似乎还真不错。 尤其是最后的打算,确实比较能解决此时她们三房和父亲的问题。当然,主要是她从来还没想过嫁人的事,所以是嫁还是娶,咳,招婿,她还没有很大的感觉。 再加上,她不是真正土著,本就接受过现代思想,招婿什么的,不觉着是离经叛道。 而且,若是能一直留在侯府生活,想想也真不错。她很喜欢家里的亲人们,也从未想过有离开侯府去别府生活。 只是,她姐姐未免也太厉害了些,竟能想到给她招婿的法子。又是这样全心全意呵护自己,唯恐自己吃一点儿委屈,连未来嫁人都提前帮她筹谋好。 许菁见有门,继续游说:“阿菡你再看那小子,哦,对了,他叫阿漠。他模样长得不错,又是孤儿,没有其他亲人牵挂,只要咱们将他养在府里,与你一起长大,既有养育之恩,跟你也有青梅竹马情谊,日后入赘肯定不会对你不好。” 青梅竹马? 许菡忍不住又去看了阿漠一眼。 阿漠也正看着她们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忙收回目光,倒是没有什么害羞不好意思之类,实在是年纪小,加上情窍未开,生不出什么念头。 许菁之所以选中阿漠,综合考虑了很多,“当然,若是万一咱们阿菡日后长大,实在看不上阿漠,对他不喜,那就当做是个玩伴。左右,这件事只咱们先定下来,若是不成,还能再挽救回来,退了婚约,届时重新给阿菡招个更好的夫婿。” 只要阿菡喜欢,都随她心意。 许菡有些傻眼,还能这样的吗?是不是霸道了些? 见妹妹表情都写在了脸上,便是不说,许菁也读懂了她是何意,便道:“到时候若真不成,阿菡也不必有负担。这阿漠能被我选中给你做招婿,是他的荣幸,便是不成,他也不吃亏,侯府会把他养育成长起来,他该感恩。若不然,他在外面讨生活,更为艰辛,也未必更走的更远更高。” 既然是招婿,是日后陪伴妹妹生活一辈子的人,也不能比正常婚嫁的夫君差了,许菁是打算日后让这阿漠跟着家里兄弟一起读书做学问的。 这阿漠竟是个读书识字,且读过不少书的,才思也敏捷,这也是阿漠除了身份和脸面,让许菁挑中的重要原因。 这些事是之后才安排,许菁便一时没与许菡细说,只细细与她分析了自己这么做的大致因由。 她想让妹妹先接受。 本来,许菡就对姐姐有迷之般信赖崇拜,听完这些话后,点了点头,“行。” 见她同意,许菁放下心来。 这阿漠被发现的太仓促,情绪上又有些特殊,不然,她大可慢慢筹划一番将人带回来。 她笑着转过身,又低声对许菡耳语两句,“好,那阿菡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帮阿漠解开绳子。” “嗯?”许菡方才满脑子都是被许菁说的招婿如何好,此时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姐姐为什么绑着他?莫非他不是自愿与你回来,不想入赘?” 许菁笑道:“他对我有些误解,所以只能绑着回来。所以,姐姐才要你去试一试,看他能不能放下戒心。你先过去与他说说话,等下我再告诉你。” 许菁是见过妹妹对许宝辉,那样骄横的胖墩都能被妹妹软化,妹妹又这般可爱讨喜,应该会有效果。 许菁冷漠地想,若是这阿漠不识趣,对妹妹释放的善意都不接受,便是他再合适做上门女婿,她也不要这小子做妹婿,哪里带来的就将人送去哪里。 这也是她直接将人绑着带回来的一个测试。 阿漠只觉着带她回来的四姑娘,虽含笑与那小姑娘说着话,可望过来的眼中带了冷光。 他现在也发现了,这位四姑娘应该就是那日林子外,他看到的对小姑娘宠溺着揉发的那个少女,原来竟是小姑娘的姐姐吗? 应该是亲姐姐,因他留意到小姑娘是直接称呼她为姐姐,而她行八,那位四姑娘行四。 只是,这四姑娘将自己带回来,竟是要他做上门女婿?! 他悄悄望向小姑娘,萌出一瞬喜悦。 可想到爷爷就是死在这四姑娘庄子下的管事手里,心中又生出戾气。 那是唯一对他只有善意没有任何利用的老人,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疼爱的亲情温暖,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却来不及汲汲更多温暖,只短暂地拥有,就都被那个管事毁了。 就算那个刘管事被这四姑娘训斥罚没了银钱关押起来,这般无痛无痒,如何抵得去爷爷的命! 而这些富贵人家,他见过太多丑陋的嘴脸,从来不相信他们的善心。他们所谓的善心后面,都是算计和心机。 就在他陷入仇恨中,暗色弥漫上眼眸时,一道身影慢慢靠近,带着些温暖气息,让他涣散的眸光回拢。 许菡在许菁注视下,慢慢走向阿漠,看着他有些阴郁的面庞,微笑着开口,“你好,我是许菡,听姐姐说,你叫阿漠,是吗?” 第一次跟不认识的人讲话,她挑了个简单中规中矩的开场。 可在她觉着简单平常的话,对于一直不被人重视尊敬的阿漠来说,却截然不同。 那开头的“你好”二字,就让阿漠怔住了。 从他记事起,自己就游走在各种人贩子手中,被责骂鞭打厌弃是家常便饭,后来再大些,被专人买去,可依然让他活在恐惧不安中。 从来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过话,这样让他感受到尊敬过。 阿漠眼皮轻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脸颊圆润,杏眼明亮如清水,甚至清晰可见自己狼狈倒影,他终是应了声,“是。” 声音虽轻,虽低,却清晰。 他一直活在黑暗中,也向往光明,渴望被救赎。 而小姑娘是曾经在他灰暗生活里被偶然发现的一束亮光,如今就站在他面前,声音软糯地与自己说话,他被束着的手指忍不住蜷曲一下。 许菡现在还不太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情形和他神情,也觉着不会是好事,这阿漠对自家姐姐有敌意,但对自己好像并没有。 许菡尽量释放最大的善意,放软声音,“我姐姐是好人,她绑着你,许是有误会。现在,她让我过来帮你松开绳子,可以吗?” 秉着姐姐哪哪都好的原则,她得先帮姐姐澄清,又以商量的口吻与他对话。 这也的确正中了阿漠的软肋,感受到这种陌生的暖意,有些愣怔。 隔着几步之外,许如容却焦急地看着这边,低声与许菁说:“四姐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给阿菡找了什么上门小女婿?”还让阿菡去与那小子说话,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阴沉的目光看着瘆人。 还有,家里人长辈们知道这事吗? 第25节 四姐姐绑了个小子过来,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也没见祖母和母亲那边的人过来。莫非是四姐姐悄悄将人带过来,没被人发现? 许如容早在方才许菁悄悄与许菡说话时,就急得不行。只是她知礼地没有去听姐妹低语说话,现在看到许菡居然走过去与那小子说话,才赶紧走到许菁身边低问。 许菁安慰她,“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先看看阿菡再说。” 她不说,许如容再问也没用,只能告诉自己,反正依着四姐姐对小妹的疼爱,不会害她,做对她不利的事。 但脑子里依然不停旋转着“上门小女婿”五个大字,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34章 “你若是没有意见,我就解开了哦。” 见自己说完之后,阿漠只望着自己发愣,许菡再一次开口。 她边说,边往阿漠身后走去,见他细瘦手腕并未被绳子紧紧捆绑,还略有些松散,但手腕处却红肿一片,似乎是之前大力挣扎过,忙伸出手去解绳子。 阿漠手被绑着在背后,看不到许菡的动作,但随着小姑娘转到他身后,很快便察觉到她偶尔触碰到自己肌肤的手指,浑身一僵。 温热的触感,在肿疼的肌肤上太过明显,又轻柔地像是羽毛拂过自己手腕,让他生出一种被温柔呵护的错觉,微微垂下的眼睫忍不住扇动一下。 许菡正认真解绳结,绳结虽松,却是死结,因挣扎变得更紧,解起来便需要些力气,还好许菡人虽小,手上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有许菁一直注意着阿漠神情,示意旁边小厮上前帮着把绳子拽开些缝隙松动,许菡再顺着方向使力,绳子被解开。 “你再动动胳膊,”这绳子不仅绑住阿漠的手,连胳膊一起扭着背后后面绑住,许菡又拉着他胳膊,把绕到他胳膊和肩膀的绳子都解下来。 然后笑着转过来站到阿漠面前,拍了拍手上绳子屑,“你手腕伤到了,我让人给你取药来擦擦。” 不用阿漠反应,早有小丫鬟在听到许菡的话,就麻利地去取药了。 阿漠依然沉默,许菡觉着有些冷场。 看他一身狼狈,头发散下一些凌乱地在脸边,脸上还黑一块黄一片都是脏污,想让人先带他去清洗,又觉着还得与他再沟通下才好。 便微微歪了下头,想了下道:“阿漠,我能这样叫你吗?”既然沟通总得看着她,先有个回应,别让她自说自话吧。 绑着的胳膊和手被松开,阿漠下意识地转动了下手腕,虽然疼却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此时却因许菡的话动作顿住,抬起眼睫。 圆润可爱的小姑娘正睁着一双杏眼认真地看着自己,等自己回应,他心中微软,轻轻点了下头。 阿漠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虽他曾有过好几个被他人取来的名字,可他都不觉着那该是自己的名字,不属于自己,他一直觉着自己该叫阿漠。 被世人和周围漠视,冷漠对待,心中也尽是荒芜的冷漠,可漠字又有宽广淡泊坚强之意。 他虽生来坎坷曲折,却又有不服输的韧性和坚毅,不然也不会数次逃离令他窒息厌恶地所在,寻一方容纳之地。 所以在爷爷捡到他的时候,他告诉爷爷,自己叫阿漠,却无姓。只可惜,来不及等到爷爷想到办法去为他冠上与他一样的姓氏成为真正的家人,不再是黑户,爷爷便被打没了性命。 只要一想到爷爷,阿漠就抑制不住地生出戾气。 许菡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一瞬间的变化,以为他还在敌视姐姐的缘故,忙看向许菁问:“姐姐,阿漠是怎么被带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止她,许如容也一样好奇。 四姐姐到底从哪里带回来这么个小子,还生出给阿菡做上门女婿的念头。 “母亲在城外一个小庄子上,”许菁简洁不失重点地说道,“昨日看秋收账本,发现这个小刘庄的帐不对,今日我便带着人去了庄子上。在那发现了他,正在找小刘庄管事的赔偿他爷爷性命。这阿漠的爷爷因租子的事,跟刘管事争执时被他推搡打了几拳,摔了一跤,回家没多久人就没了。” 许菁说到这里,阿漠便向她投来愤恨目光。 许菁并不在意,继续道:“阿漠觉着是我这个主家欺压佃户,其实是这个刘管事欺上瞒下,隐瞒收成私吞,还从佃户处多收了一成租子,道是主家意思。” 许菁让护卫抓了刘管事,却没立刻处置,只训斥罚没他贪墨收成折算的银钱,因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刘管事似乎跟贾氏有些关联。 上世,贾氏曾与身边的嬷嬷嘲讽母亲,说母亲给她送了银钱都不知晓,她今日见到这贪墨的刘管事,便不免怀疑起来。 毕竟这小庄子虽不大,可靠着山,有一片果园,若不是她打算清查母亲所有的嫁妆,觉着这个小刘庄出产比别处庄子低,虽因虫灾之故低的不多,但却不该接连数年都低产。 她又算了下时间,发现这小刘庄出产几乎为零是从母亲故去后才开始,便疑心这庄子管事的出了问题,遂带了护卫前去。 果然,这刘管事交不出银钱,道都花用了。 许菁越发怀疑这刘管事与贾氏有关,但此事又不易声张,便以刘管事还不来银钱,看在其也曾为母亲看守庄子出力的份上,先让人先把他与他两个儿子都关押起来,让刘管事家人筹钱。 她这般做法,便让人觉着她不相信刘管事银钱都花了,肯定藏到别处了,又因年纪尚庆心软,才没当即报官,只想把银钱追回来。 阿漠也是这样认为,才对许菁做法不满,又觉着她管理人不严,才害的爷爷性命被这刘管事害了。 他才体会到难得的温暖,就这么毁了,便失了理智,趁护卫不注意,去攻击刘管事,被护卫发现制止。若不是他自己身份还是个黑户,阿漠更想去报官。 许菁见他这样,为了不打草惊蛇日后对付贾氏,又在听其他佃户讲了他是被那位死去老人收养的孩子,虽时间不长,却也重情重义,模样生的也不错,便起了给妹妹做小赘婿的心思,让人将他绑了带回来。 当然,若这阿漠是个养不熟的,许菁会把他打回原形。 还好,看他见到妹妹后的一系列反应,许菁微微点头,虽先前行事激进,但还算没让她失望。 她看着阿漠,“那个刘管事,我还有旁的用处,不过你放心,他下场不会好。” 阿漠先前是愤恨蒙了心神,此时渐渐缓了下来,理智回笼,听出了许菁话里的意思。 对于刘管事,这四姑娘显然另有打算,看起来刘管事不仅是多收租子贪墨一事。 只是,许菁为什么开始不说,让他误以为她要对刘管事包庇,只为了追回银钱轻拿轻放。 可以他的身份,对上侯府四姑娘,庄子佃户们的主家,又能如何,一时无言。 许菡听完后,也没多问许菁留着刘管事何用,友好地对阿漠一笑,“那,我姐姐很好的对吧?你别误会她了。我让人带你下去梳洗下上药吧。”他脸上脏的看不出颜色,但也不会很黑,尤其手腕上青肿很明显。 “等下,”许菁从旁制止,“梳洗伤药不迟,不过在之前,先与你说好一件事,”若是这阿漠同意做妹妹未来上门女婿,才能决定他接下来带去那里梳洗。 许菡不解地看了姐姐一眼。 她只顾着跟阿漠说话,已经忘了最初姐姐让她过来的缘由,阿漠却是心中一动,抬眼看向许菁。 “方才我的话你应该听到了,”许菁不疾不徐地开口,气势拿捏得相当强,“我想给妹妹找个夫婿做上门女婿,觉着你合适。你若是愿意,便留在侯府,会按照侯府庶出公子用度,让你去学堂读书。若是不愿意,我便让人将你送回小刘庄做佃户,帮你上了户籍,并送你一份赔偿金。” 来之前,她从庄子里了解到阿漠是那个去世老汉收养的孩子,只是还未上户籍。 她也问了阿漠原是何处人士,他道自己是被拐卖,从人伢子手里偷跑出来,却没拿到户籍,现在算是黑户。 这样的黑户,若是有门道并不难解决,毕竟每年被拐走,偶有侥幸逃脱或者被人找回的人也有,只要不是犯官之后,都能上到户籍。便是犯官之后,也有可操作性。 给阿漠上一个户籍,这事许菁吩咐底下管事就能帮她做了。 阿漠听到户籍两字,神色微动,这就是官与民、有无门路的区别了,在爷爷眼中要打点找关系的难事,在侯府四姑娘口中却不是事。 户籍的确是阿漠目前最需要解决的一个难题,当然若是入赘侯府,户籍问题更是迎刃而解,直接落到侯府更方便。尤其许菁提供的可以养他长大,并让他读书,还给予侯府庶子一样的待遇,足以让人心动。 但却需要入赘。 一般男子,对于入赘都有抵触情绪,觉着吃软饭,在女方家抬不起头。 就算是软骨头,可眼前这对他而言,却也是一个难得之机,或许他可以就此改变奔波不定的生活。但若是不入赘,他居住在小刘庄,也可凭自己的双手生活,或许一时清贫,但他会努力。 他更倾向后者,就在将要开口时,却接触到许菡带着些许期望的目光。 许菡对他印象不错,并没有看不起之意,反而觉着他重情重义,既然已经接受姐姐的提议,人也是姐姐带回来,她觉着阿漠能同意比较好。毕竟比起他小小年纪孤身一人生活,在侯府总能更舒适,见识和读书也会更好。 许菡也知道入赘对很多人不可理解,觉着没骨气,可让她说,人活着,不如现实一点儿。 “留下来吧,我们会对你好,你可以读书识字,我们一起玩。”招赘的事,如姐姐所言,顺其自然,日后再说,先定个名义也无妨。 小姑娘清脆声音,纯净目光,让阿漠瞬间动摇。 他对小姑娘总有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舍不得她失望一般,不自觉地点了下头。 许菡眼睛微微一亮,“你答应了?” 阿漠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应下的动作,但这么一想,又觉着不那么无法接受。 即便想到以后侯府会再看不上自己,对入赘出尔反尔,将他逐出去。可看着让他心底发暖的小姑娘,他暗暗决定,既然要留下,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经历坎坷,尝尽了人情冷漠,对于难得的一点儿暖意善良,都珍之以宝。同样,他也是有机会就能抓住往上爬的人,纵使入赘又何妨,他本是不知来处之人,去往由他自身。 寄人篱下又何妨? 阿漠淡漠想着,有欲望才会有驱使,他只是想微微握住那一缕难得温暖。 第35章 “你别多想,以后就在侯府住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说起来,这可是姐姐给她选的未来小夫君,许菡想到这一层还很不好意思。只是,到底从来母胎单身,此时不过十岁,她只把阿漠当做玩伴,便特意靠近了些安慰他。 阿漠轻轻“嗯”了一声,只是他看了许菁一眼,觉着事情不会像她说的就这样简单应下。 果然,很快许菁就吩咐人带他下去梳洗,又对许菡道:“你和阿容先玩,我看看给阿漠安排住处。” 说完,便带着人和阿漠一起往外走去。 才出了明间,松鹤院就来人了,“四姑娘,老夫人让您带着人过去。” 许如容正犯愁长辈们还无动静,闻言松了口气。实在是看四姐姐那架势,已经将这阿漠当做给阿菡入赘的小夫婿,这么草率定下了,幸好祖母及时派人过来。 她忙往前走了几步,道:“四姐姐,我们也一起快去吧,别让祖母久等。” 许菁却道:“不急,”而后告诉那来传话的嬷嬷,“回去禀告祖母,我稍后就带人过去。” 那嬷嬷得了老夫人令,不曾让紧急催着四姑娘立刻过去,犹豫了下,说了句,“那请四姑娘快些,莫让老夫人久等。”便告退离开。 许如容便有些觉出来事情不对,祖母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 然,她人言轻微,许菁又强势,阻拦不得。 许菁便不再打算带阿漠去前院,直接就近去了许成温院子里让他梳洗一番,“你们两个在这等我。” 许菡没多想,还朝阿漠笑了下,摆了摆手。 许如容看着许菁离开,不由对许菡道:“阿菡,你不会当真听四姐姐的了吧?这也太……”这可是婚嫁大事,岂能如此轻易定下,更别还是稚气满满的小妹婚事。 可现在,四姐姐居然给阿菡弄了个入赘小夫婿,看看小妹妹那团团孩子气模样,她简直一言难尽。 许菡笑道:“七姐姐别担心,姐姐有成算的,”她并非盲目相信自己姐姐,而是知道姐姐她不会乱来,更是为自己着想打算,“我觉着阿漠还挺不错,就当是家里多个玩的,”哥哥? 她有些不确定,看阿漠好像比自己还矮点似的,这能是比自己年长吗?她忘了问一句。 “你呀,就是心大,”许如容算是看出来了。 自家这个小妹妹就是有些傻乎乎,太单纯了,这能是简单多个玩的人的事情吗? 第26节 许如容颇有些操心地想,小妹这个性子也太软和善良了,莫非四姐姐是不放心她日后长大嫁到别家,才要给她寻个上门女婿? 不知道自己差点就真相一半的许如容,忍不住教导小妹,“阿菡以后别对谁都这么好说话,”当初对许宝辉那个骄横小胖子,她也是好声好气跟人说话,还不计较他欺负人,太好性儿了。 她就怕妹妹这样软和的性子,叫人拿捏住了欺负。 许菡疑惑地看着七姐姐,“我没有对谁都好说话,”她不是真的十岁稚童,怎么说现代也活到十七,虽未步入社会,可因那对父母离异成长中懂得也很多,也很独立坚强。 她与人来往,也是分对方对方品行的,她只是觉着阿漠还不错,又是姐姐带回来还要做上门女婿的人,品行肯定不会差,才释放善意。 见七姐姐一脸不放心自己的模样,许菡忙为自己挽救,举了个反面例子,“你看我对王凝儿,就不这样好说话的。” 许如容可不这么认为,“你当我没跟着看见你开始还与王凝儿说话?” “可那时候王凝儿也没对我做什么,我也不能爱答不理啊。” 她竟说的还有些道理,许如容看着她这单纯模样,就没法与她争执,只教导,“行,你有数就好,以后别傻傻的看谁都跟人好好说话,出门在外,不熟悉不认识的人,跟人说话结交时,一定要多加提防注意。” “好,”知道七姐姐是不放心自己,为自己好,许菡满口答应下来。 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自己不是七姐姐这般土著成长起来的大家姑娘,现代时也多是单纯的校园生活,没想过此时后宅里许多七八岁孩子心眼也多如筛子。 她也发现了,自家姐妹间还好些,宴会时见其他姑娘们说话,一句话多是拐着弯儿,要好生理解下,才不会被绕进去。 就挺烦。 许如容教了她几句,又放柔声音,“好了,别多想,有事还有我们几个姐姐们,你还小了。”到底是呆症多年才好,不能对小妹要求这么多,是她过急了。 许菡看看比自己大不过一岁的小姐姐,到底是自己真的太过幼稚,还是七姐姐过于成熟了? 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承认,还是她不够成熟,心性简单,可她真弄不来弯弯绕绕那一套,果断抱住美人小姐姐胳膊,笑眯眯应一声:“好!” 许如容摸摸她肉嘟嘟小脸颊,微微一笑,如芙蓉花俏羞满园,丽色迫人。 两人说话时,阿漠被带到许成温住处,才沐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衣裳是暂时从与他身量差不多小厮处拿来的新衣。府里几个公子处自然有穿小的衣裳,比小厮衣服更华贵,但几个公子今日都不在府中,许菁也觉着没必要。 只要阿漠穿着干净,就能带去见长辈。 又让人给他手腕和身上淤青处都上了药,许菁便拿出张文书出来,对阿漠道:“你看看,若是没意见,就签了。” 阿漠在许菁从桌案上拿起那文书时,就猜到了,接过来看了一遍,心道果然如此。 这是一张入赘文书,许菁才写好,墨迹还未干透。 上面写明了,日后他入赘侯府为许菡夫婿,侯府为他提供读书甚至科举机会,但要求他不得背叛许菡,更不许有其他女子,或通房或妾或外室或红颜知己,皆不可。且,若日后待许菡长大,两人还未成亲时,许菡有了其他喜欢或者更适合她的夫婿,阿漠便要退出,且不得纠缠等。若两人成亲后,许菡再遇良人,两人可和离,反之,阿漠则不许。 总之,这张入赘文书,虽给他提供了侯府优渥的生存成长条件,但又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许菡的利益。甚至,侯府除了提供阿漠生活和读书这些物质,在与许菡关系上,一切为许菡为主导。 看起来在两人将来夫妻关系上,阿漠处于最低的劣势,但在利益交换上,却又显得平等。 最起码,这世间,对女子多苛刻,男子却优容许多。便是届时解除婚约或和离,对男子影响并不大,甚至可以无痛无痒。 许菁虽没现代思想,但却又诡异地在对待妹妹亲事上,超前的厉害,一应条件都为许菡考虑上。 拿着这张轻飘飘,却又举足轻重的文书,阿漠居然从字里行间看到的都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拳拳爱护,可他又觉着,那样美好纯真的小姑娘,值得许菁这般对待。 他在看文书时,许菁也在打量他。 不可否认,这阿漠是一副极好的皮囊。当然,作为妹控的姐姐,许菁既然要给妹妹寻夫婿,便是皮囊自然也要她拥有最好。 但让许菁觉着奇怪的,是阿漠的气度。 先前在庄子上和来府里,他都是处于抵抗姿态,加之形容狼狈,看不出什么。但现在他单手执纸,眉目低垂认真看文书时,竟给许菁一种华贵之感。 想到来父亲院子时路上,她简单问过他来小刘庄之前的经历。虽他说除了被人伢子倒手,后被人买到一处极大庄院里,里面有不少与他一样被买来的孩子,一起读书,学习君子四艺等,为的就是培养出来送往各处讨好客人。 阿漠说那里培养出来的人,是朝向世家公子的风度和举止培养,他因年纪还小,还未接触到那些培养,只读书识字,后来厌恶那里,趁人不备逃了出来。 但华贵这种东西,便是再培养,与终日浸染在富贵高雅生活中还是不同。当然,还有一种人,虽生来清贫,却自带华贵清贵之感。 许菁目光又落在阿漠脸上,看来还是这张脸带来的效果。阿漠说的将他买走送到庄园的人,估计也是看中了他的这张脸。毕竟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若是一张脸生得好,总能加分许多。 收回打量的目光,许菁淡声问:“如何?可同意?” 生的再好,也得要识趣才可。 “同意,”阿漠干净利落应道。 这倒是让许菁有些惊讶了。 看他之前抵抗入赘,还以为他得再犹豫一番,没想到这么干脆,“不用再考虑了?若是不入赘,一样可以让你自由生活,不至于富贵,但也比一般百姓强。但男子入赘,总会让人指点,说吃软饭,骨头软等,虽阿菡对你印象不错,但我也不想要个不心甘情愿,强逼着来的未来妹婿。” 丑话说到前头,一旦这文书签订,许菁不会给阿漠再退缩机会,“若成了上门女婿,日后出去,也需给我家阿菡撑足了脸面和场面,别人前畏畏缩缩,再让人嗤笑阿菡。” 虽这上门之事暂时不对外告知,却也不会瞒着,定会引起议论,许菁可不想妹妹被人议论这招赘的小夫婿拿不出手去,丢面子。 就算是找个上门女婿,她也要阿菡带出门去,人人夸赞羡慕才好。 便是经历颇多的阿漠,听完了许菁这些话,也沉默好一会儿不语。 许四姑娘这选妹婿的条件……当真严苛,可他却不觉着哪里过分。 “可!” 他惜字如金,许菁也不在意,只要最后结果就成。 阿漠也不赘言,取了毛笔蘸墨,写下自己名字林漠,并按下手印。 林,是收养他的爷爷姓氏,既然许菁说了可以给他上户到爷爷处,他便自动将名字加了林姓,也是对收养并给予他温暖爷爷的报答。 爷爷娶过亲,却早年失去伴侣,没有孩子,他之后也未再娶。也是因为小刘庄里刘管事的刘姓占多数,爷爷跟其余几家别姓是后来逃荒过来安户,被刘管事欺辱没人与他出头。 生前,他无以报,往后,就由他给爷爷上香供奉。 第36章 许菁收好文书,一式三份,她和阿漠各留一份,另一份要交给许成温,“走吧,去见祖母。” 她并未提点什么,阿漠也不多问,只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带着下人才出了许成温的院子,就看到等不及过来的许菡和许如容带着丫鬟站在院外树下。 见他们出来,两人及丫鬟们皆愣住了。 许菡小嘴微张。 先前,阿漠身上污脏乱糟,脸上都是脏污泥土,她也看得出他五官生的不错,可没想到,清洗过后,会这般好看。 不说肤色光洁白皙,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褶褶,鼻梁高挺,唇瓣红而润,一张脸形容不出的好看俊俏。 许菡忍不住转头去看许如容。 她想比较看,阿漠与七姐姐哪个模样更好看。 可一番来回比对,却没分出高低,只觉着两人都是不分上下的好看。 她过于明显的动作,让本就看到她就格外注意的阿漠,看懂了。淡漠地看了眼许如容,又收回目光,重新看着许菡。 许如容现在还介意阿漠的身份,但看他梳洗后模样倒是极好,才满意了些许。 又见小妹似乎在比对她与阿漠模样,不由微微扬了扬下颌。 美人争强好胜这点,她是有,尤其还跟个男的比较,自然不想让自己容颜在小妹心中压下去。 她动作轻微不明显,许菡并未察觉,反而笑嘻嘻地悄声与她说,“七姐姐,你看阿漠模样可真好,跟你不分上下呢。” 许如容,“……不觉着我更好看些吗?” 许菡一下机灵起来,“是,七姐姐特别好看,更好看。” 其实也是两人性别不同,又不是一种风格的貌美和俊美,许菡觉着自家香喷喷的小姐姐是该更胜一筹。 “走吧,莫让祖母等急了,”许菁笑着道,声音愉悦,完全没有擅自主张给妹妹弄个上门小女婿即将面对长辈问责的担心。 她这般,让许如容更加怀疑起来。 此时差不多申时末,几人往松鹤院去的路上,遇上从外面回来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许蔚。 许蔚回府后没去自己院子,就直接往后宅来了,还没听说许菁带人回来的事。其实府里有不少下人看到四姑娘绑着个小子回来,但四姑娘最近跟着侯夫人管家,又出手将二夫人都整治了一番,是以下人们都对四姑娘有些畏惧,不敢乱说。 起初,许蔚还没看到阿漠,跟三人说了两句,才看到跟在许菁身侧往后些的小厮,也是因阿漠模样出挑,显眼,顺口问了句,“这是新来的?” 许菁点了下头,“嗯。” 许如容心想,可不就是新来的,只是身份比较特殊而已。 许菁没有细说,许如容也没多嘴。 许蔚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进了松鹤院明间。见母亲这个时候也在祖母处,又见许菁将那个眼生的小厮也带到屋子里,微微诧异。 “这就是那个小子了?” 安阳侯老夫人一眼就看到阿漠,实在是这孩子生的模样忒好看了些,便是老夫人看多了京城美人俊俏公子,也不得不赞一句,这小子模样生的极好。 而且,虽然穿了一身小厮衣裳,却丝毫没有畏畏缩缩,反而带了些世家公子的清矜,不由讶异地杨了下眉,与安阳侯夫人对视一眼。 不是说,这小子是阿菁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佃户吗? 怎看着不像是个庄户孩子,倒像是公子? 安阳侯夫人也是讶异,人多是视觉动物,对阿漠的模样,她也不意外地惊艳了一下。还往自己的庶女许如容处扫了一眼,竟不分秋色之感。 自家这庶女可是放眼京城里出色的颜色好,只是她规矩低调内敛,素日里少出府,加之年岁尚小,因此尚未在京中传出美名。 安阳侯老夫人开口时,阿漠也快速扫了眼屋子里,目光看向了上首两位侯府长辈。 安阳侯老夫人穿一件酱色绣月季花的大袖衫,头发梳拢的十分齐整,微圆发福的脸庞,看起来很严肃,可阿漠却觉着这位老夫人看起来有些面善。 怕失礼,也没敢多看,微微垂下眼睛。 便听见斜前方许菁说道:“是啊,祖母,他叫阿漠,您看,他给阿菡做个小夫婿,还成吧?” 噗! 许世子觉着口渴,正端了旁边丫鬟上来的茶饮了两口,第二口还未咽下,一下喷了出来。 他本斜着身子,对着侯夫人方向,幸好因过于震惊,喷茶的同时脸已经扭了过来一些,基本都噗到了地上。 顾不上手指上喷上的茶水,许蔚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菁,“你说,什么?!” 给阿菡做个小夫婿?! 这是什么话!像话吗? 第27节 阿菡才多大,阿菁这个做姐姐的给妹妹找个小夫婿?! 许菁知道这事让人震惊,所以方才许蔚问他阿漠时,才只简单应了一声,省的他在路上失态,此时很平静地看向大哥,“是啊,我们打算给阿菡寻个上门夫婿,正好今日就遇到个合适的。” 看她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说,今日在吃什么? 许蔚感觉十几年的冷静在此时用光了,却没忽略许菁话里的意思。 我们? 他看了眼许菁,又转头去看上首的祖母和母亲,见两人虽然对那个叫阿漠的小子好奇探究,可没有震惊之色,显然是早知晓此事。 可给阿菡寻个上门女婿这等重要之事,她们是何时定下的?还有,“三叔知道吗?怎么会有这种打算?” 他很不理解。 阿菡才多大,府里最小的妹妹,不论年龄,上面几个比她大的姐姐们都还没议亲,祖母她们怎么会跳到阿菡身上谈及亲事,还定了给她招婿的打算。 许蔚一脸震惊不解。 当事人之一许菡,虽然该是女猪脚的,并未觉出什么议亲的尴尬,实在是大家关注点并不在自己身上,没有往她身上多留存。安阳侯老夫人和安阳侯在打量阿漠,许蔚也觉着这事该问询的是许菁和长辈们。 加上许菡虽然同意了姐姐给自己招婿的做法,可她还是把阿漠当成未来家里的一个成员,一个玩伴,并无羞意。 她这反应,在大家看来,也是正常,还不到开窍的年纪呢。而且,安阳侯老夫人觉着这事自有大人们为她决定。 而阿漠也淡然,神色平静,看不出想法。 他这样子,颇有些给人处事不惊之感,单论外表举止,安阳侯老夫人和安阳侯夫人也看中三分。 许菁回许蔚,“父亲自然知晓,只是今日事来的凑巧又急,才没告知大哥。” 许蔚觉着许菁这话不过是安慰,就是不急,他未必也会被提前告知。当然,这种事,也是三叔和祖母来做决定,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给阿菡寻上门夫婿? 许蔚也跟大多数人一样认为,但凡有骨气的男子都娶妻,给人做上门女婿入赘,将来生下的孩子也随母姓,这对于多数男人要延续香火灌父姓来讲,是违背常理的相反行为。 许蔚一愣,看看许菁姐妹,忽然有些想明白了。 莫非,三叔不打算再续娶继室,由阿菡日后招婿延续三房香火? 再看祖母,想起她之前可是一直张罗着给三叔再娶妻,便觉着大抵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可即便这么做算是解决了三房香火问题,许蔚还是不赞同许菡招婿。他就觉着,若这阿漠有本事,就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了,只有没本事的才想着做上门女婿吃软饭。 而小妹还小,将来有足够的优秀世家子弟可以结亲,寻个有能耐的夫婿,不比这没有能力给妻子门面,反而依靠妻家的强太多,何必就此搭上小妹一生? 许蔚一心想着不能委屈了许菡日后,钻了牛角尖,满脸的不赞同。 许菁也不与他解释太多,大哥聪慧,自当很快自己想明白,她现在就想知道祖母这边的态度,虽然文书已经签定,但还得经了长辈们认可。 安阳侯老夫人还不知许菁已经自信地先斩后奏,她问了问阿漠先前的情况,阿漠都一一答复,言谈不卑不亢,虽小小年纪却也沉稳有度。 “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日后教导培养一番,未尝不可,”但老夫人也未一口应下,这事也要看三儿意见,她早在得知许菁带了人回来意欲何为后,就赶紧派人去将许成温叫回来。 安阳侯夫人是听下人禀,四姑娘绑了个小子进府,才从婆母这里知晓许菁与许成温的打算,也细细参谋一番,“母亲说的是,我也觉着这孩子看起来不错。” 看许菁的样子,安阳侯夫人便知道她是满意这阿漠的,作为伯母,她可以帮着参谋,但最终还是看许菁和许成温决定,便折中说了两句,“只要品行好,有咱们侯府这条件,以后总不会差。” “好了,别站着了,都坐下说话吧,给阿漠也搬张椅子,”安阳侯老夫人也不是审问,看许菁因为回话和许菡、许如容都站在那里,便让她们坐下说话,连阿漠也是,又朝许菡招了招手,“阿菡来祖母这里。” 她此举,算是承认了阿漠,不然屋子里有的是座位,不必多说这么一句。 又是存着考验阿漠行事举止,见他并没有惶然不敢落座,虽穿一身小厮服,却自然大方地坐在许蔚下首处,手掌呈平放于膝盖上,腰背挺直。 在许蔚不住打探下,亦镇定自然。 且两人虽穿着不同,可不知是不是因阿漠模样生的好看,气度并不被许蔚压下许多。只不过,到底一个已近青年,一个犹是少年郎,阿漠虽神情沉稳大方,脸颊处依然带了稚气感,气质不胜。 但阿漠也有自己长处,他年岁小,安静坐着,便显得十分乖巧,这对于老夫人和侯夫人这样的女性,就很增加好感。 第37章 “阿菡,知道什么是小夫婿吗?” 安阳侯老夫人将小孙女搂在怀里,只觉着软软的一团,眼角泛着笑纹柔声问道。 她并未低声,屋子里也因此事带来的震撼感,无人说话,各自思量,坐在远些的阿漠便微微抬眸望了过来。 他想知道许菡会怎样说,不过,也是这一看,才恍然明了方才见安阳侯老夫人第一眼时的面善感所为何来。 老夫人和许菡模样有些相似处。 下意识地,侯府众人里,阿漠对老夫人印象更好了些。 许菡察觉到阿漠望过来的视线,可她不慌,也不害羞,脆声道:“知道的,就是日后一起生活的人。”她咽下后面半句,一起生宝宝。 这样说对,可也泛泛过广。一起生活的除了夫妻,还有子女亲人。 老夫人并未与她纠正这其中区别,为时尚早,“那阿菡愿意与阿漠一起在咱们家生活吗?” 许菡点点头,“嗯,我们可以一起读书玩耍,人多热闹。” 她说的是实话,也是这么想的。至于真成为夫妻,等她长大再说吧,顺其自然便是。 老夫人知道她正是爱玩的年岁,先前许宝辉那样骄横的小胖子都能跟她玩到一处去,听说上次来府里,还特意跑到后院找阿菡显摆新玩意儿。当然也是自家小孙女可爱,惹人喜欢与她一块玩。 她当年跟小孙女这般大时,也整日里惦记着今日找这个闺友明日寻哪个小姐妹玩耍。阿菡比她当时出府还少,多是在府里跟姐妹们玩,缺少玩伴,这么想很正常。 她少外出,也是因她呆症才好,不放心她出府。家里多个人陪着她,虽是个小子,也好。 祖孙两个说着话,底下人心思各异。 尤其许蔚观察了阿漠一番,索性不费脑筋,直接走到侯夫人身边低声询问起来,“母亲,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给阿菡找上门小女婿?为何不等阿菡长大再慢慢为她寻适宜的儿郎?” 许菁朝这边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反而微微笑了下。 安阳侯夫人带着长子往旁边走了两步,将许菁的打算和担忧讲给他听,“……阿菁也是为了阿菡打算,虽有些……但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虽许菡已经恢复神智,可侯夫人总觉着这孩子单纯的厉害,性子也定下,日后嫁出去确实让人不放心,正好招婿在侯府,又能让三房有香火延续。 侯夫人还看出来婆母虽答应了不让三弟续娶,但似乎并未死心。她猜着婆母是这般打算,就算阿菡招婿,也不影响日后三弟再生养儿女,子孙多多益善。 阿菁那丫头虽玲珑精明了,可比起她们这些常年浸染后宅的长辈,还是差着火候。至于三弟,到底是男人,再能细致照顾阿菡这个小女儿,也抵不过婆母的心眼。 后面这些侯夫人自然不会与许蔚说,许蔚听完母亲的话,方还坚持反对阿菡招婿的念头瞬间动摇。 小妹的确娇憨纯真,日后婚嫁若是能放在跟前看顾着,确实极好。 见长子神色,侯夫人就知道他也觉着这事可行,“好了,这事还得你三叔点头,你别想太多。日后只多看顾阿菡些就好。” 许蔚点头。 日后他是袭侯府爵位的,作为兄长,本也该爱护底下弟妹,况且还是那么可心讨喜的小妹妹。 他看向阿漠,也不知三叔是否看中这小子。 没了之前牛角尖,现在许蔚理智看待阿漠,便觉着还挺不错的一个小子,有些顺眼了。 不过,若是想做侯府的姑爷,尤其还是倒插门入赘,可不会那么简单就能通过,除了三叔这个未来岳父,自己这个最大的舅哥,他底下可还有好几个弟弟。 阿漠若想成为合格的小姑爷,他们日后可会盯紧。 阿漠只觉着侯府世子才温和了一瞬的目光,之后变得更加锐利,虽不知为何,也没有失了分寸慌乱。 正看着许菡和老夫人说话处,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二夫人来了。” 安阳侯老夫人脸上的笑,顿时落下一分,看了看许菁和阿漠,几个晚辈在,想要给王氏留了面子,正低声吩咐嬷嬷让王氏先回去。 王氏已经带着丫鬟进来了。 她往常来松鹤院自在惯了,多不用通禀,此时又是得知许菁绑了个小子进府,还带了后宅,找事来了,便直接跟着禀话的丫鬟后面进来。 安阳侯夫人直觉王氏神色不善,先发声,“二弟妹不是在禁足,怎么私自出来了?” 老夫人也觉着王氏这时候过来不对劲,没说禁足,只道:“先回你院子里去。” 王氏委屈地看着老夫人,“姑母,我多日没见你了,来请安都不行吗?我也没往别处去,没出府,只想给姑母请安。” 她装的极为孝顺,可熟知她品性的人却不信,老夫人也不信,但到底给她留几分脸面,“行了,我很好,你便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再来。” 当初禁足的惩罚,还是自己下的,老夫人也不想食言。 王氏本就来意不纯,转身时,看到因自己来,作为晚辈的许蔚等人都站起身来,同样起身的阿漠,伸手一指,“这人是谁?怎穿着小厮衣裳,还敢坐在此处?哦,对了,姑母,来时路上,我怎么听有下人议论,说是阿菁绑着个小子往后宅来了,这姑娘家家的,怎行事如此……” “好了,”安阳侯老夫人失望地看着她,制止,“这与你无关,无事你便回自己院子里去,成泰这两日还说有些上火,你回去给他熬些清火的汤水。”说着,吩咐身边的王嬷嬷去带王氏离开。 阿漠这事本就还没完全定下,要等老三回来再商定,就算定下,就王氏与四孙女的不和,也是要说出不好听的话。老夫人干脆叫王嬷嬷快将人弄走,并让她将人先看住了。 正好老二这两日上火,让王氏亲自熬个汤水,也能增进两人感情。这侄女就知道跟几个姨娘妾室置气,不知花些心思对老二好。 安阳侯夫人就知道王氏来,心思不纯,看婆婆也没再纵着她,嘴角微微扬了下,也未多言。 她有时候也看不懂这个二弟妹,到底在折腾什么? 尤其是越发地跟阿菁这个晚辈对着闹,一点儿长辈样子都没有! 阿漠虽才来侯府,可也看出来这个二夫人跟许菁肯定有矛盾,对许菡也不友好,心中先一步对王氏拉起提防。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许成温匆匆赶回府,在府门口遇上了今日出门去跟同窗研学的许蕴。 “三叔,何事这么急?”许蕴见三叔的步子都要迈出残影了,紧跟两步后,不解地问了句。 “有事,”许成温顾不上与侄子多说,转过前院影壁,直接往垂花门处去。 许蕴见状,起了好奇心,随手将自己的袖中揣着的策论递给小厮,“去放到我桌案上,”便跟了上去。 他正好去给母亲和祖母请安。 不过,他哪里有许成温速度,只这么一耽搁,就被甩下一大截。许成温又捡了最近的路走,许蔚这边过了垂花门,便找不见三叔身影了,问了仆妇,也没人知道他往哪里去,便只好先去王氏院里。 他到时,王氏正不满王嬷嬷派人看住她,“你别仗着是姑母跟前得用的,便对本夫人发号施令,”在王氏眼中,再是姑母处积年的嬷嬷,也摆脱不了下人的身份。 她想去奚落许菁不成,反被赶了出来,又被王嬷嬷板着张脸敲打她院子里的下人,没把自己看住出了院子,一肚子火气上来,黑着脸对着王嬷嬷发作。 王嬷嬷早看透这个二夫人脾性,也不在意,只按老夫人说的,好生敲打了一番王氏院里的下人,让管事嬷嬷看住了王氏禁足不许出院。 “王嬷嬷,这是怎么了?”许蕴进来看到王氏脸色不对,祖母跟前的王嬷嬷竟在此处,不由心中微沉,莫不是母亲又做了什么事? 王氏一看长子回来,登时腰杆更足,“阿蕴,你来的正好,看看你祖母跟前的人,指手画脚到我身上了,连我身边伺候的都被训的没脸……” 许蕴看向王嬷嬷,反正母亲的话没个重点。 王嬷嬷板着脸道:“方才二夫人私自出院子往老夫人处,说是请安,但去了之后又对四姑娘发难,老夫人处有要事处理,派老奴来看顾二夫人一些。老夫人说二老爷今日上火,二夫人该亲手给二老爷做些羹汤。” 第28节 王氏哪里亲手下过厨,本以为姑母说了,她让厨娘做一份出来便是,可没想到这王嬷嬷竟让她亲手做。她自然疼爱夫君身体,可那烟熏火燎的地,她哪里去得,也做不来羹汤。 更何况,这王嬷嬷仗着姑母处老人,还真指挥起她来了。 “让祖母费心了,”许蕴心道果然如此,无奈地道,“嬷嬷先回吧,母亲处有我。” 虽他也有些好奇祖母处要事是不是与三叔急忙过去有关,但现在首要得安抚住母亲。 王嬷嬷知道二公子很靠谱,便点了点头行礼退下离开。 王氏不等王嬷嬷走远,就拉着许蕴手,“阿蕴,我跟你讲,四丫头是越发不像话了,一个姑娘家样子都没有,今日绑着个小厮回来,还带了后宅弄你祖母那里去了,我去的时候那小厮竟还坐在椅子上,她整日不安分,弄得阖府不宁……” 对着儿子,王氏更无顾忌,说着许菁坏话,带着浓浓看热闹笑话的嘲笑,添油加醋。却不知,她这般只让许蕴头疼,“母亲,不可再这般与四妹妹闹了,对您不好,您是长辈,再说四妹妹……” 许蕴一顿,阿菁绑个小子来作甚? 他分心地想了下,还是先慢慢安抚劝解住王氏,努力想让她别折腾,安分地生活。 第38章 “你叫阿漠?” 许成温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足他胸膛的小子,消瘦身子,一张脸却生的极好,面对自己上下打量,也神色不改,有几分沉稳。 他原本还觉着长女主意不错,给幼女寻个上门女婿,等眼前面前真站了个小子,即便是入赘,等他同意时,许成温也觉着哪哪都不顺眼起来。 “是,小子唤作阿漠,”阿漠,此后唤作林漠的他恭敬地回答,知道眼前这就是小姑娘的父亲,神情更为恭谨。 虽然方才长女已经跟自己说了遍这小子的情况,许成温还是问了句,“一点儿也记不起家人了?” 既然要做上门女婿,自然要选无家人的最好,省的就算是入赘,还要带来一家子婆媳关系需要阿菡日后来操心。 不是许成温凉薄,为了女儿,他可以更自私。 “是,记不起,听先前的伢人说,我是路上被捡到的,”林漠觉着自己应该是个弃婴,不被家人所喜,才幼时不知事时就被丢弃。 他自有记忆起,就在伢行里,被人挑选,也曾被收养过,可短短时间又被送回伢行。 这样的遭遇,在府中有许多各式买来卖去下人的侯府主子们看来,并未有太过的恻隐之心,只有许菡接受过现代教育思想,虽身边有伺候的丫鬟,也是被家人卖去做丫鬟,却很同情她们。 尤其林漠,听着经历还颇为坎坷,许菡更是投之怜惜目光。 林漠并不觉着许菡同情目光,自己就低了什么,她就是个心地柔软的小姑娘,只安静地任由许成温打量。 许成温却看着林漠想到日后,若是这小子成长起来,对女儿不好,到时候岂不是女儿吃亏,才皱眉便被许菁叫到一旁说话。 “这是什么?”看着长女从袖子里拿出来递过来的纸,许成温问着打开,然后便挑高了眉毛。 要是这般,这阿漠倒是可以留下了。 察觉到小女儿探究望过来的目光,在长女示意下快速塞到了袖子里。 许菁觉着就算定下阿漠为妹妹未来小夫婿,这文书还是该保密,连老夫人处都没拿出来看,只悄悄告诉她日后会签些文书来保证妹妹利益,若不是恐父亲觉着不妥帖,她也不会拿到这边来。 安阳侯老夫人却是知道许菁可靠,她与三儿子一定会为小孙女思虑周全,才没一一插手。 见两人动作,也不多问,倒是许菡奇怪地望了两人一眼,“爹跟姐姐在干什么?”怎么还背着祖母的样子,这可失礼。 “不用管他们,”安阳侯老夫人到了这岁数,就算要管一件事,也会松弛有度,只笑着与小孙女说:“看你爹,似乎还算满意阿漠的,这事差不多就该定下了。” 许菡也看出来了,不由朝林漠笑了一下。 这便是日后她名义上的未来夫婿了,只是,这身高年纪,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 许成温整理了下袖口,走向站在堂中的林漠,“既如此,你便在侯府住下。住处就在我前院书房那边吧。” 林漠虽然还未长成,可也过了男女避嫌年纪,况且又是这样身份,日后自然不能居住在后宅,许成温想着既然他是未来女婿,便打算亲自教导他,“看你虽瘦了些,骨骼倒是不错,这般,明日起,你便跟我学习习武。” 他是武夫,虽不想着让这未来女婿日后跟自己一般走武官路,也要读书,却认为男人当有个好体格,有些身手,这般日后也能保护自家小女儿。 林漠有些意外,但马上应下,“是。” 他也偷偷跟着人学过几下防身功夫,不然也不能顺利从那庄院里逃出来。若是能习武,不管是强身还是防身,都再好不过。 事情既然定下,也不仅是住处在哪里这般简单,还要准备林漠的一应吃喝用度,四季衣裳等,连月银也要发放,侯夫人作为掌家主母,很快便吩咐下人去准备妥当。 林漠身上现在穿的还是小厮衣裳,也由侯夫人吩咐着找了两套适合他身量,为府中公子们做的新衣出来,都是之前给几个公子做衣裳尺寸不合适,放到库房里的。虽放了两三年,存放得当,只烘烤一番,便可上身。 这也算是侯府一件大事,安阳侯老夫人便吩咐下人去通知各房主子,晚间都到松鹤院用晚食,介绍林漠给大家认识。 只是,虽林漠是作为许菡未来招赘夫婿入住侯府,可两人年幼,也不大张旗鼓直接宣告,对外只说是许成温是收养的孩子,算是一种遮掩的说辞。但这事安阳侯夫人并未隐瞒封闭,下人们听说后,好奇打听后,也就知晓了林漠真正的身份。 下人们互相议论不说,安阳侯等人却是被这事弄了个懵。 任谁能想到,许菁和许成温想出这样的“歪”点子出来,尤其人还是许菁从外面绑回来。他们得知后,第一感觉自是不可思议,阿菁居然给阿菡绑了个小夫婿回来。 许蕴早就猜测三叔急匆匆回府有事,却没想到是这样令人震惊的事,看看一团孩子气的小妹,只叹,这打算可真早! 安阳侯倒是不置可否,他觉着既然是三弟和母亲处都商议好就成,自己不需干涉太多。 许成泰却不赞同地看向三弟,只是此前人多,又有晚辈,便打算饭后找许成温谈谈。 好好地一个小姑娘,才不大年岁,寻什么上门女婿,谁家好好地姑娘会找上门女婿,就那嫁不出去的才寻。 外人看了莫不是要笑话自家侯府。 许成温就是看出来二哥不赞同,也不在意。 闺女是他的,大哥都没意见,二哥就不必多说。只要对小闺女好的事,他就做! 看着屋子里众人差点惊掉下巴,安阳侯老夫人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好了,就是这么个事情,日后阿漠就在咱们家了,你们几个兄长多看顾着他些。” 有老夫人发话,底下几个公子们便是再隐晦挑剔地打量林漠,也都应声“好。” 许蔚心里盘算着,好小子,既然想入赘做侯府未来小女婿,这读书识字各方面都不能差了,“我最近得些空闲,阿漠无事就来寻我,与你指导下。” “多谢大哥,”林漠从善如流,按着许菡的排序唤人。 他这般,让许成泰觉着过于会巴结讨好人,与他一样想法,还有许瑚。 许瑚没想到,姐妹里,按照年岁和絮齿,接下来也该是自己议亲,不想最小的堂妹竟一下跑到她前头去了,还是个倒插门的小子。 这本也没什么,可看那个林漠来历不明,又有些谄媚,便觉着不喜,但也没说什么。她又不是蠢,看三叔和阿菁还有祖母都点头允了这事,自己说了还找不快。 便想着,日后多看着小妹些,别让她与这林漠相处时吃了亏去。 安阳侯府在京城诸多高门官家中,氛围算是融洽的,加之最能作妖的王氏被禁足,今晚也未出来,一顿饭吃下来,氛围很平和。 明日侯府男人们还要各自忙碌,饭后略说了会儿,便散了。 虽然定下了入赘给许菡做小女婿的事,可一晚上,阿漠也没与林菡说上两句话,离开松鹤堂往三房走时,林漠看着被许菁牵着的小姑娘,默默跟了上去。 正在跟安阳侯说话的许成温见了,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但很快被许成泰打断,“三弟,你怎么能由着阿菁胡来?这什么上门女婿,像什么话?”他之后听说这阿漠还是许菁从外面将人绑回府,这叫外人看了,还以为侯府姑娘强绑强买卖。 弄出这等招婿且还是个童养夫的出格事,他也有闺女,名声都要受牵连。 他也不是多心疼庶女许雪,只是许雪他早就有所打算,恐名声被累及有损,坏了他的打算。 不虞地道:“谁家好好的男子给人做上门女婿,叫人戳脊梁骨。” “阿漠不怕人说,况且咱们养他长大,也不是逼着他,怎么就不像话了,”许成温听不得人说自己闺女不是,尤其还是近来自己越发懂事的长女,连他自己都舍不得说几句,就算二哥也不行,“再说了,阿菡日后嫁出去我也不放心,不如招婿,这样我这一房香火也有延续,这事母亲都同意了。正大光明的事,二哥不必多想。” 大哥都没管,二哥管的倒宽,若不是敬重兄长,他都想回一句,不会影响二哥官途。 他这二哥也不差,就是太看重名声和官途,有时候做的事他看不来。 安阳侯是个温和性子,安抚小弟,“好了,你二哥也是为你好,”又对二弟道,“母亲都同意了,也是为了阿菡跟三弟好的事。旁人若说便说,这事也不是多稀奇。”只是与惯有的男女婚嫁关系相反,招上门女婿的事也是有的。 见两人都这般说,许成泰说了两句不管用,只能作罢,“行,阿菡年岁还小,这事别张扬。”到底是三房的事,他这个伯父受影响小些,最让人讲究的是三弟。 偏三弟从武,不在意这些细枝末叶。 但回了二房,许成泰还是去了许雪姨娘的院子,“让阿雪以后离那个阿漠远着些,别管三弟那边怎么打算,你看管好了阿雪,叫她多读些诗文,待过上些时日,让大嫂带阿雪参加宴席时,露些才情。” 那个阿漠模样生的好,虽然是许菡未来上门女婿了,但许成泰考虑多,怕许雪迷了眼。 许雪的生母张姨娘,是许成泰纳入府中的良妾,很是得宠,虽有心计算计也多,却不是个张扬恃宠而骄的性子。 第39章 张姨娘听着许成泰一番话是为许雪考量,话里的意思,是要为女儿日后婚嫁扬名铺路,忙应道:“是,妾身晓得了。定会好生督促阿雪。” 只是口中虽答应着,面上温顺,心中却有些忐忑。 许雪是侯府二房庶女,这样的身份在普通百姓家许高贵,可在官员遍地的京城,尤其皇家宗室高门大户面前,就不够看了。 张姨娘是个疼爱儿女的,尤其乖巧柔顺的女儿,更是因整日放在身边养着,多疼爱一分。她自己吃了妾室的苦,自然不会想着女儿给宗室高门做妾,也不想让她嫁到那吃人的高门大院后宅去。反倒觉着寻一门简单亲事,男方地位低些,未来亲家也好拿捏的住,只对许雪好才是。 若不是她娘家那边不做人,便是清贫些,嫁去娘家也好。只可惜,当初她入侯府,就是被娘家迫的,她是万万不会将女儿再推入那火坑。 不说张姨娘面上应了许成泰,背地里却开始暗暗筹备给许雪寻婆家,林漠就此以许菡未来入赘小夫婿身份住了下来。 虽然不是公开的秘密,却也没避着人。 侯府给林漠往书院读书的机会,选的书院是许修兄弟等就读的青鹤书院,距离侯府所在的长兴坊往南三个坊左右的永崇坊,马车过去大约两刻钟多些。 侯府公子除了许蔚和许蕴读国子监,其余几个公子皆入此书院。因行程不远,无需住宿,每日早出晚归家。 书院有旬休,每旬一休,月末双休,再有节假日,比国子监休息时间宽裕许多,是以家中不能得门荫或者读书十分优秀考入国子学和太学或者四门,在青鹤书院读书的反倒更多些。 但青鹤书院并非谁人可入,这也是官方书院,非举荐书信通过入院测试或考试成绩优良者不可入。换言之,要么你走关系要么凭实力,即便是走关系,愚钝或读书一塌糊涂也不收。 所幸,侯府地位有,林漠也是个读过些书的,且聪慧机敏好学,轻松入青鹤书院。 林漠去书院做入学测试时,许菡也跟着去了,只因是女子身份不得入内。这也是书院规定,即便是探视居于书院内的学子,家眷也不得入内,不论男女,恐乱了秩序。 不过书院也在门口备了接待的小厅,可暂且入内等待。 许菡就觉着这跟封闭式管理的学校有些相似,坐在小厅内,对书院里面格局生出好奇来。 今日是许蔚陪同过来,没办法,谁让许成温恰逢这两日公务繁忙,又是个武将不耐烦这书院处,作为长兄和世子,许蔚便延迟了同窗邀约代劳。 许菁也一起过来了,姐妹两个并丫鬟等在小厅,由许蔚带着林漠进书院内。 林漠入学测试十分顺利,又有侯府和许蔚关系在,入学手续很快办理妥当,当时便留在了书院开始第一天的读书。 许蔚带着小厮去小厅寻到姐妹俩时,就见许菡勾着头从窗子里往书院后面张望,不由笑问:“阿菡,看什么呢?” 许菡扭头,见只大哥哥一个,不见了林漠,忙问,“大哥哥,阿漠呢?可是通过测试了?” 第29节 许蔚点点头,“他有些底子,被分在了乙班学习,晚些下学与阿瑞阿平一起归家,”他三弟许修也在这书院读书,可这是个好武不好文的,今日跟着骑射班外出了。 许修是许蔚嫡亲胞弟,许瑞和许平则皆是二房庶出,两人读书比许修可强太多了,虽不同班,但上下学有两人带着林漠,自然更好。 “大哥哥,书院里什么样子?景色好吗?”知道了林漠入学顺利,许菡就不多想了,凑到许蔚跟前好奇地问,“里面是只有读书的房舍,还是也有景有园子的?” “方才你就在好奇这个啊,”许蔚笑着摸了摸她束起啾啾下的平顺后脑,道,“读书居住的房舍居多,但也有些小园子和小片树林,以供学子们休憩读书,还有宽阔的骑马场等,罢了,这么多你也没什么感觉,不如改日我带你去国子学看看。” 国子学和太学及四门学隶属国子监,虽对于学子们难进,但因管理方式和人手等比青鹤书院都高太多,节假日或特许,可允家人进入探望,女眷也可入,只是由专人引领。 许蔚虽在国子学结业,但也可随时回去温读或寻先生解惑,进入时有身份文牒,而许蕴现仍在太学读书,年底结业,“若是我不得空,你想去时,寻你二哥哥也可。” 许菡忙不迭点头,“好,好,那我一定去看看。” 感觉这青鹤书院和国子学太学,都像是后世的大学一般。 她现代时才读了一年大学,也无病无灾,只闭眼睡觉的功夫就穿了,还是很遗憾好不容易高考才靠上的大学。原先不靠近书院不觉,现在难免触动。 许菁看了看妹妹,“阿菡想要读书吗?虽然不能来书院这样的地方,族里女学也可以。” 许菡忙摆手,“不是,我就是好奇而已,姐姐你可别多想。”她可知道族里的女学了,说是女学,其实就是让姑娘们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和女戒女规等,除了琴棋书画,她可不想去学什么女德。 这族里女学就设在侯府东北角的一个单独的偏院,只一个小小角门与侯府相连,方便姑娘们过去族学,有婆子把守,平时出入严格。侯府的姑娘们也不强逼着每日都去女学,只随姑娘们安排,但十三岁之前,还是尽量去族学学习。 除了许菁和许蔷两个已经许亲的姐姐,还有许瑚待议亲,许雪和许如容因尚未十三,也还时不时往女学去学习,再就是许菡这个例外了。 她只跟着许如容往女学去了一次,就不再去了。 先不说女学里教的女戒女德让她不喜,琴棋书画这些她本就有所涉猎,虽不精却非不通,自觉够用了,她不是要做才女的人。这女学既然是族里为许家家族姑娘们举办,里面的族亲姐妹就不少,人多是非争执就多。 她只去了半个时辰,就看到好几处姐妹明里暗里不和,并不似她现代读书时虽与同学有矛盾,却比这纯粹多了。哪像这时候姑娘,便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说话都拐着玩儿,一不留神就是个话坑。 “行,都随你,”许菁自然随妹妹高兴,想到许是因自己忙碌,又不放心她出府,一直拘在家里,她也憋闷,便道,“正好今日出来,我带你去街上逛逛,看有没有喜欢想买的,姐给你买。”又对许蔚道,“大哥你有事,就先去忙。” 许蔚本不放心她们两个姑娘上街,可今日实在是有事,便给两人留了护卫,虽知道许菁出来惯了,还是叮嘱,“逛完就早些回府。” 许菡朝大哥哥挥手,喜滋滋地挂着姐姐胳膊逛街去了。 她自回来京城,出来逛街不过一只手次数,多在侯府里与兄姐们玩,今日许菁又打算特意陪她,索性驾车去了西市。 许菡出来多去东市,西市这里还是头一次来。 东贵西富,东市贵人居多,所售也多趋向官贵所用之物,西市虽偏百姓,却因此时商户低贱,多居聚商贾,胡人聚集地,有黄金市之称,可见其繁华程度。 因胡商多,异域风情便重,异域的珠宝店和酒楼等,让少接触胡人的许菡看的很稀奇,接连挑了好几样具有异域风情的发饰手镯等。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许菁见妹妹喜欢这样的物件,只要是她多看两眼的,都让伙计给包起来。 许菡这个不事生产不通庶务的,便是现代时不缺花用小资水平,也不敢这么放肆采买,忙拉住许菁,“姐姐,这几样不要了,太多了。” 许菁笑,“阿菡莫管银钱,这才多么点东西,放心,姐姐如今手头宽裕的很,想买什么姐姐就给你买。” 许菡:……她姐真阔气。 “好,那我给爹和祖母他们也挑些,”许菡忽然想到,自己该给长辈们买些东西才好,她挽着许菁胳膊偷笑,“借姐姐的钱献花。” 许菁失笑,“什么你的我的,姐姐挣了钱就是给你花用。你说的也对,不光爹和祖母,大伯母和兄弟姐妹处也都买上一样送过去,就当是咱们阿菡的心意。” 妹妹日后就招婿住侯府了,上下各辈亲人们都处的越好才更好。 在许菁帮助下,按照侯府各人喜好,许菡每人给挑了一样礼物,每样不是十分贵重,却胜在精致和心意上。 安阳侯老夫人什么样的好物件没见过,便是皇家赏赐都有几样祖传下来的,但跟许菡姐妹亲自去买来送给他们的不同,这都是孩子们的孝敬,她把玩着许菡送上的佛珠手串,笑眯眯地道:“还是孙女们贴心,这佛珠我很喜欢,阿菡和阿菁有心了。” 许菁说了,东西是妹妹挑了送给祖母,安阳侯老夫人也没忘夸赞如今沉稳的四孙女,“都是好孩子,快,把东西分分吧。” 一时间屋子里道谢的声音响起,许菡被谢到后来,颇为不好意思,“都是姐姐带我买的,大家喜欢就好。” 林漠也有份,是一个白玉腰坠,温润雅致,他摩挲着上面的如意纹,心中升起滚滚热流。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抬眼看向许菡方向。 许菡正好回望过来,下意识朝他笑了下,而后又转脸跟旁边的许如容说话。她方才已经问过林漠今日在书院的情况,知晓他适应的很好,虽是第一日入学,就已经结识了一个学子相谈甚欢,很是为他高兴。 有些发黄温暖的烛光下,林漠目中眸光仿佛也被浸染,渐渐划上柔软。 如今,他已经开始适应侯府的生活,因着模样生得好,在长辈面前乖巧懂事,让安阳侯老夫人等女性长辈对他印象越来越好,许成温等人满意也暗暗多了两分。 第40章 初冬第一场雪落下时,许菡正裹着一件茜色镶白狐边的斗篷往水榭处走。 今日正值休沐日,侯府几个年轻的公子姑娘们被世子许蔚召了起来,打算在后园子水榭敞厅里吃锅子。 时下已经有吃锅子的饮食,虽不似后世那般品类繁多,样式也不少。 前几日侯府公中庄子上才送来的几头羊,恰许成温跟友人昨日外出狩猎得了新鲜鹿肉回来,有如此新鲜的肉可食,自然要选好食法。 炙烤鹿肉便是上选,因此除了涮锅子,敞厅里已经被下人摆置好了小炉等一应食材。 “今儿这午食倒是应景儿了,”许修大咧咧地屈起一条腿,并不拘与礼节跪坐。 在自家府中,又都是兄弟姐妹们,除了他这般洒脱不羁,本就不习惯跪坐的许菡进了敞厅,解了斗篷,顺手扯过三个坐垫摞在一起,就着个矮的便宜,直接坐在上面。 左右看了看,“大哥哥和阿漠还没来吗?” 今日是大哥哥牵头,兄弟姐妹们聚在一处吃喝,她都来了,大哥哥还没见人,又没寻见林漠身影,想到这段时间大哥哥常给林漠指点课业,顺口问道,“不会是给阿漠指导,忘了时间吧,叫个人去催催。” 许修难得安稳在家中,见粉嘟嘟玉团子一般的小妹妹一来就找大哥和林漠,向来不羁的他便开起玩笑,“阿菡这么惦记阿漠,真是女生外……” 话没说完,就被许蔷柔声打断了,“三哥哥,把你手边的芫荽分一些给我,我今日想多吃点这个。”小妹还小,三哥哥怎能这般打趣。再说,小妹与林漠如今也就是玩伴心思。 她边说,边暗暗瞪了许修一眼。 许菡倒是不怎么在乎,也知道这个三哥哥说话直却没什么坏心思,就是逗自己,但也感激三姐姐给自己解围,露出个可爱笑容。 许修也是平时跟一帮子习武的粗人厮混胡乱开玩笑惯了,被妹妹瞪了眼,嘿嘿笑了声,忙拿小碟子取了些芫荽往许蔷那儿递过去,“不够我都给你。” “够了的,”许蔷说着,接过小碟子,她对芫荽喜好一般,只是打岔而已。又看桌上菜式,按各人爱吃的调换了两下位置。 说话间,许蔚带着林漠就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许蔚着一件墨色大氅,面容温润如玉,发丝上落了些雪花,随着进入四角皆放置炭盆的暖和敞厅很快消融,晕湿了鬓角。 跟在他身后的林漠未着大氅,一身竹青色襕袍,衬的他眉目如玉,桃花眼望过来时,不知是身上落了雪花之故,带出几分氤氲水汽。 许菡见他进来,就抬高胳膊摇了摇,等林漠扑了身上雪花走近,她脆声道:“怎么这么晚过来,是不是大哥哥在指导你课业?” “嗯,”林漠在她挪出来的空位置上坐下,“大哥考了下我近来所学。” 许菡闻言,忙看向许蔚,许蔚声音带笑,“阿漠聪慧好学,课业完成的不错。” 许菡就知道他学的很好,她知道林漠每晚都很用功学到很晚,很有种自己现代高考的勤奋,竟生出些庆幸自己不必再来一遭的感觉,朝林漠一笑,“阿漠努力!” 林漠点点头,他自然是极其珍惜这机会,便是功课不费力,也想多多地汲取学识。 “不过,也不要太刻苦,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才好,”才鼓励完,许菡看林漠眼下有些泛青,又怕他累到。 许蔚没想到小妹妹说出这样有水平的词语,赞同道:“阿菡说的极是,我看阿漠也有些过于拼搏了,身体也重要。” 他才说完,许修就伸长了胳膊隔着人拍了拍林漠的肩膀,“多锻炼身体,没事跟我出去跑马去。” “你只想着跑马,我问你,前日怎么回事?听说你翘课?” 许修不说话,许蔚还想不到这茬,顿时看向胞弟,“你如今是越发胆大了,再有下次,无故翘课,我定告知父亲。” “好大哥我知道了,莫告诉父亲,”许修也是脸皮厚,不管一桌子的兄弟姐妹,兀自朝大哥作揖。 许菡忍不住心道,三哥哥的脸皮够厚。 兄妹几个闲话间,下人们已经将鹿肉炙上,比未滚开的锅子汤底还快的烤肉香气弥漫开,许菡登时就顾不上说话,专心地盯着炙烤的鹿肉。 她眼巴巴看着烤肉的样子,让林漠干脆接过旁边仆妇手中的夹子,亲自翻动炙肉。 逃亡数月,旁的厨间事他不擅,却因山林中孤身生活,练就了一手烤肉炙肉。此时动作娴熟地翻动着鲜嫩的鹿肉,等鹿肉正好熟透又还保持软嫩时,夹到许菡面前碟子里,“好了,小心烫。” “嗯,”许菡凑近碟子,呼呼吹了几口,便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肉还是烫的,可不妨碍许菡哈着气吃,实在是这肉炙烤的恰到好处,鲜嫩多汁,“好吃,好吃。” 感觉好吃的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吞下去,许菡边吃边夸,不忘从碟子里夹起一块给另一边的许菁,“姐,快尝尝,阿漠手艺真好,太好吃了。” 许菁口味清淡,本对炙肉不甚感兴趣,正等着清汤的锅子水滚开了,涮些菘菜吃,妹妹心意也不能拂了,便夹起来放到口中,“确实不错。” 又见林漠自己不吃,只顾着炙肉剪成小块往妹妹碟子里放,眼中便带上满意笑意。 许菡自然不会只让林漠给自己烤肉,嘴里不得空嚼完后,催林漠,“阿漠,你自己也吃,别光给我,这趁热吃才好,凉了就没这么好吃了”她吃鹿肉,总觉着凉些的腥气重,拨了些往林漠碟子里去。 见许菡吃的欢快,对面的许瑚咬了一口丫鬟炙好的肉便放下了,“烤的老了,阿菡的看起来嫩的很。” 许菡闻言,刚想让香荷给许瑚夹两块自己这边烤好的递过去,林漠就道:“不要翻动的太勤了,翻得勤容易发干,”说完又转头对许菡道,“阿菡快吃了这几块,快要冷了。” 这都是他给阿菡烤的肉。 许菡被他这一打岔,就作罢了给许瑚的打算,且这肉也在自己吃过的碟子里了,五姐姐许会介意。 此时,不仅对面许瑚的丫鬟照着林漠法子做,许蔚也看出来林漠炙肉手法好,让小妹妹吃的欢快,便也照着他说的不那么勤快地去翻动肉。果然,没大会儿就传来夸赞。 “确实比方才的鲜嫩多了,还有些汁水,”许蔚咽下口中食物,“没想到阿漠与厨道上还颇有擅长。” 林漠道:“并不是,只是炙烤上好些罢了。” 锅子里的食材也开始涮着吃了,许菡特意选了辣乎乎的锅底,林漠又帮着她涮喜欢吃的菜式,很快许菡就吃了个八九分饱,“阿漠你快吃,别管我了,我吃的差不多了。” 有来有往,她也帮林漠夹了些肉菜涮了递过去,当然更不忘给许菁。 看出来她吃的慢,该是差不多饱了,林漠才自己吃起来。 他吃饭极其快速却不粗鲁,虽吃的晚,但却不是最后吃完。 其实,这还是他放慢了的速度,搁在以前在牙行时,都是抢食,如今已经下意识放慢速度,但比较其他人而言,还是快。 这让对面以慢食为好的许瑚看着,就甚是不过眼。 不过,她对林漠并未指手画脚,虽然一直不喜这人,就算他生的模样再好,也总看不顺眼。尤其,如今安阳侯老夫人还很喜欢这个外来的小子,她就梗着口气。 阿菡是最小的妹妹,原先呆症好转,如今得祖母喜爱几分也就罢了,这么个吃喝住用她家侯府的上门小子,凭什么让祖母那般喜欢? 许瑚撇过眼,就见一个仆妇拿着帖子由外面进来。 仆妇拿了好几张帖子,看了看敞厅,走到许蔷旁边,“三姑娘,四姑娘,张府上给几位姑娘送来的帖子。” 许蔷闻言,看了许菁一眼。 时至今日,府上几位姑娘都多少看出来许菁对亡母给自己定下的这门亲事不喜,张府那边的帖子已经借病推拒了好几次。没想到,今日张府直接给府里六个姑娘都递了帖子。 第30节 许菁微微皱了下眉。 如今害的母亲当年亡故的那个婆子已经寻到人,只是因距离遥远,再有些日子便可带回京城。她还使人着手查到了贾氏放利钱的线索,如今已收集到收放利钱的一些证据,只等那恶毒的花婆子被押送回京城,就朝贾氏发难。 可显然贾氏等不急要算计她,如此也罢,她先解决了这桩所谓的亲事,后面也好行事,便对仆妇道:“你去回,就说帖子我们收到了,后日定会赴宴。” 许是看出许菁对自家的推诿,让贾氏猜测许菁看上了旁的男子,提前两日就给送来了帖子。 这般侯府姑娘都给送来帖子,届时若都不去,肯定难看。 贾氏又是用的以张婉儿名头举办的赏梅宴,年轻姑娘们之间的聚会,有了前两次称病推诿。 许菁不好姐妹两个都病推,她也不想把这晦气的名头按妹妹头上。 又道,“三姐姐你们后日若是有事,便自去忙就是,不必特意移开时间,”虽然多个姐妹帮衬,许菁带着许菡还放心,但贾氏那么龌龊一人,许菁恐她拿了她们做筏子,索性人少去些才好。 许瑚道:“后日我约了吏部尚书家的二姑娘去青悠茶社,就不陪四姐姐过去了。” 这个青悠茶社是她费了好一番功夫进去,才搭上的吏部尚书家的彭珊,必不会错过这个聚会的。 许菁点点头,许瑚不去也好,对这个素来好争强的大房庶出堂妹,算是侯府诸姑娘中,她最不喜的一位。厌烦恶感不至于,只是对她有时候掐尖要强的性子不喜而已。 第41章 许如容容颜姣好,除非必要亲眷,侯夫人领着,她极少出府。 六姑娘许雪最近被姨娘和许成泰拘在府中多学规矩,也给她弄进了青悠茶社去,这次与许瑚一般也要往茶社去,柔声歉意地与许菁说了抱歉。 只有许蔷那日虽也约了人,但不大紧要,反倒是许菁这边姐妹们都拒了去张府,面上不好看,打算陪着许菁和许菡一道往张府去。 林漠虽来侯府日子不长,也知晓些许菁与这个据说要成为婆家的张府并不多喜,他敏感察觉着,似乎还有些旁的事情在里面,见许菡后日要去那府里,便皱了下眉尖。 美人蹙眉,林漠虽为少年,却容颜过人,许菡一瞬间看呆了,“阿漠,怎么了?” 林漠看她,“不太放心你出府。” “嗯?”许菡微楞,而后反应过来,这是看出来什么了?她笑了下,“放心,有姐姐在。” 她姐可是大女主,她倍儿有信心,“你不是小姑娘,不然也能跟着我们一起去。” 许菡看着这般好看的林漠,有时候都想,若是他换女装与七姐姐比比,不知谁更美些呢? 得亏林漠不知她所想,微微点了点头,临到往张府去这天,他出府去书院前,寻到许菡处,叮嘱了好些句,“身边不要离了丫鬟,有事就赶紧寻人,别一个人去僻静的地方。” 他也未曾去过旁的府邸后宅,只把自己能想到的,提醒许菡。 “好,知道了,我会乖的,你快去书院,别迟了,”许菡拽了下自己的荷叶边袖子,知道他为自己好,可她就那么让人不放心的么。 知道她乖巧,林漠才担心旁人欺负她。 许菁过来时,就看林漠走了还回头三两次,一副不放心样子,给许菡整理了下腰间玉坠,“今日去张府,姐姐可能会离开你一会儿,你莫乱走,有人若是以姐姐的名义寻你,都不要理会,知道了吗?” 她恐贾氏以许菡做筏子算计她,特特叮嘱。 许菡本来不紧张的心,竟有些忐忑起来,抓着许菁的手,“姐姐,今日很凶险吗?要不然,咱们不去了?” 许菁唇角勾了勾,“无事,阿菡别担心,姐姐自能应对。” 看她胸有成竹,许菡才落下心,但也打定主意,今日一定多看多注意,万不能给姐姐添乱。 今日许蔷跟她们一起,许菁便请她多照看许菡些,不用她说,许蔷也会的,只笑着让她放心。 姐妹三个带了丫鬟坐马车往张府去。 许菡路上与两个姐姐说说笑笑,不觉间马车就到了张府门口。 她们来的不早不晚,才下马车,就遇上了旁府的姑娘也下马车,许菡不认识,见许蔷与人说话,也抿唇朝人微笑。 来人是知道侯府有个呆症小姑娘的,听说被治好了,见许菁亲密地牵着一个胖乎乎小姑娘,眉眼间有两三分相似,便猜着该是那位最小的八姑娘了。这两位姑娘性子和善,也回以许菡微笑。 几人被张府仆妇迎着往后院走。 许菡一路走一路看张府,房屋建筑布置皆不如侯府,甚至比忠勤伯府也差了去,更加觉着就算没有贾氏毒妇,姐姐若嫁到这样的人家,也低就了。 不是她势利眼,但她家姐姐值得更好门楣更高的人家。 跟其他被张府邀请的姑娘不同,来赴宴直接过去宴会处,即便这宴会是张婉儿主办,邀请的都是同龄姑娘们,许菁作为与张尽学有婚约关系,又有孟氏与贾氏交情,来张府首先要去拜见贾氏。 贾氏是在后宅一个小花厅见的她们姐妹。 今日不仅张婉儿邀请姑娘们,贾氏也请了几位交好夫人和娘家一个庶出嫂子和弟妹过来一聚,因此姐妹三个进去时,花厅里很是热闹。 许蔷作为长姐,领着两个妹妹给贾氏和各位夫人才见礼完,许菁附近一个穿藕荷色大袖衫的中年妇人便笑着道,“这就是阿柔的两个孩子了吧,看看这小的娇娇可人,大的秀外慧中,阿贾你这是得了宝了。” 这妇人与孟氏也是旧相识,只是孟氏常年与夫君在外任,许菁以前出门又多跟随王氏,是以这陈夫人往前不大见过许菁。她是个说话爽利又凑趣的,惹得屋子里知道贾氏与孟氏给自家孩子们定了婚约的夫人们都笑起来。 贾氏望着许菁,满面笑容,还伸手拉过许菁,“是啊,陈姐姐羡慕也无法子,这是阿柔与我定下的孩子呢。” 陈夫人笑着看许菁,想到早逝的孟氏,不免遗憾,谁能想到比她还小些的孟氏早早就撒手人寰了。 只是这许菁看着沉稳大方,模样生的也俏美,却是个失恃长女,听说他们那一房只得了她们姐妹两个,连个男嗣都无,将来这许家三爷肯定还会续弦,这样的姑娘可不是个好儿媳人选。 □□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尤其许菁连个同胞兄弟都没有,只待继母进门,生下男丁,这亲爹被拢了去,娘家再是侯府出身,也没了助力。 也就是张府这门楣比侯府低了许多,贾氏与孟氏又是知交手帕交,才结了这门亲。若换她,就算这姑娘再好,也不大乐意这亲事的。 陈夫人肚子里转了一大圈,虽言语中半点不露,还面带微笑,可许菡却觉着她看姐姐时,带了些轻视,虽不知所为何来,之后陈夫人与她说话时,她也疏离有礼。 很快,贾氏便笑着让人带她们姐妹往花园去,“那边小姑娘们多,去说说话热闹热闹。” 许菁转身离开花厅时,不着痕迹地看了正含笑跟人说话的贾氏一眼,收回视线的眼中带了冷意。 还真是笑里藏刀。 贾氏嘴上说着两家的亲事,但到现在还未真正去换庚帖合八字,果然跟上世一样笑里藏刀。 不过自重生回来后,对张府她早有计较,便是今日贾氏故技重施,她已不惧。 张家不过是从贾氏公爹那一辈才开始发迹,入仕不过九品太仆寺芝麻小官,贾氏夫君比其父出息些,也堪堪熬到从七品的乘黄署令,在这官员遍地的京城根本不入流。 但张府倒是建造布置比一般低阶官员强许多,看着园子里还盛放供姑娘们赏玩的花卉,价值虽不高,却也不像是张府能供应的上,许菁的眸中笑意便浓郁起来。 园子里姑娘们三三两两,有十来个或坐或站说着话玩乐,见她们三人到来,有认识的就过来打招呼。 许菡跟着两位姐姐很快认识了好几个别府的姑娘,正听三姐姐与人说话,耳边传来一道活泼的声音。 “你是谁家的姑娘,看起来可真可爱。” 许菡回头就看到一个比自己略高些的小姑娘正笑着看自己,对方夸赞自己,忙回道:“我是安阳侯府的,行八,你可以叫我阿菡。” 然后,不待许菡问,对方就很自来熟地道:“我是庞蓉蓉,工部员外郎府上的,阿菡,以前没见过你。” 许菡没想到自己来张府,还能遇到主动与自己交谈的小姑娘,便告诉对方之前因病不居在京城,“我好了以后才回侯府,这是我三姐姐和四姐姐。” 庞蓉蓉倒是见过许蔷,只是方才她站的离许菡隔了个人,没看着她,现在一下子想起来安阳侯府有个呆症的八姑娘,莫非就是眼前这可爱的小姑娘不成? 可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呆啊,那就是病好了,顿时觉着挺高兴,她还挺喜欢许菡这挂胖嘟嘟的小姑娘,“你叫我蓉蓉就好。” 许菁看着庞蓉蓉过来时,眼睛就快速眯了下,但没阻止她与许菡说话。 庞蓉蓉这人,她之前见过两次,也听人说起,是个性子不错的,别看她比妹妹才高了一点儿,其实已经十四岁了,跟张婉儿同龄。只是庞家人都矮小,庞蓉蓉才身量娇小。 便在旁边与妹妹道:“阿菡,庞三姑娘比你大些的,叫姐姐吧。” “蓉蓉姐,”许菡笑着唤了一声,就见旁边过来两位穿黄色襦裙和粉色裙装的姑娘。 张婉儿笑着上前,“阿菁姐,阿蓉,”看向许菡时,眸子闪了闪,“这是阿菡吧?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婉儿姐姐,还记得我吗?” 许菁看了眼张婉儿旁边的粉裳姑娘,淡笑着道:“阿菡少出府,许是不大记得了。” 许菡乖巧地唤人,发觉张婉儿旁边穿粉红衣裳的姑娘似乎隐晦地在打量自家姐姐,不免看了过去,察觉到她目光,那姑娘只羞怯地抿唇笑了笑,并未言语。 后来,许菡才知道那是贾氏的外甥女,张尽学的心上人表妹。 今日张婉儿邀请的姑娘们还不少,快二十个左右,园子里尽是欢笑声,好不热闹。 庞蓉蓉是真喜欢许菡这样圆润可爱的小姑娘,一直拉着她说话,等许菡发觉姐姐不在身边时,已经好一会儿,忙问香荷,“四姐姐呢?” 香荷道:“四姑娘被张姑娘叫走了,让姑娘您在这等她。” 许菡闻言不免有些担心。 她如今已经记不起具体剧情,却隐约知晓贾氏会算计许菁,想要去寻姐姐,又怕自己乱走再中了贾氏的意,见许蔷就在几步之外与人说话,只能按下性子来。 庞蓉蓉见她心不在焉,一时也失了说话的兴致,与旁边一个林姓姑娘聊了起来。 许蔷一直记着照看小妹的事,虽与人说话,也留意她的动静,见许菁不在附近,她有些不安,便推了相识姑娘言谈,走到许菡身边,“阿菡,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四姐姐去了好大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她平时就多黏着许菁,许蔷也没多想,柔声安慰她。 第42章 “方才我看张姑娘与阿菁说话时,绊了一下磕了腿,阿菁扶着她,得有一会儿回来。阿菡可是要去如厕?” 许菡唯恐自己在张府乱走,着了什么道,来时和路上特意没敢多喝水,“不是,就是看不到姐姐。” 旁边姑娘们听了,也没觉着奇怪,毕竟这位侯府八姑娘才呆症好了没多久,先前见她也十分粘着胞姐。 过不大会儿,有小丫鬟来寻许菡,“许八姑娘,许四姑娘不小心弄脏了裙衫,让您去帮忙。” 许蔷忙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回道:“许四姑娘衣衫脏了,说不放心八姑娘,让八姑娘往客院那边去。” “我陪着阿菡一起,”许蔷自然不会放心小妹一人在张府行走。 传话的小丫鬟也是被打发过来传话,“两位姑娘随婢子来。” 许菡有些犹豫,怕这是个故意引姐姐上当的陷阱,可又担心万一姐姐那边真的脏了衣衫,也容易被人趁人之危,犹豫之下,到底与许蔷跟上了小丫鬟。 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又从旁边气喘吁吁跑来一个小丫鬟,拽着方才传话的小丫鬟就跑。 许蔷皱眉看着被拽走的丫鬟背影,觉着不对劲。 “三姐姐,我们回方才的园子里,”许菡小脑瓜快速转动一番后,觉着还是按照姐姐之前叮嘱自己的话,“不知道四姐姐怎么回事,咱们就在一起,别分开了。” 她心中有些焦躁,虽然觉着姐姐是大女主,可又恐出现万一。 第31节 可再着急,在人称地不熟的张府,不随意走动才是最好。 许蔷见过不少宴会上出现各种状况的,只是没想到在张府会发生意外,现在见不到许菁,自然是看护好了身边小妹妹为上。 两人便往回走。 可才走没多远,就见七八个姑娘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走。 许菡见这异状,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李三姑娘,你们这是?”待人走的近些,许蔷先一步问道。 李三姑娘道:“听说有人落水了,咱们赶过去看看。” 许蔷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不见人的许菁,急问,“有听说是哪位姑娘吗?好端端的怎么落水。园子里也没见有水塘。” 客人落水,被救上来,张府也不该让这事张扬的大家都知道。 李三姑娘道:“说是在客院那边的一个池塘,倒是没听说是哪位。听说人安置在了客院。” 几人也是好奇,见张府下人也不避讳,便约着去看看,若是自己熟识的,可也安慰一番。 许菡没见到姐姐身影,又想到方才小丫鬟所衣衫脏了,不免怀疑是不是许菁落水,再想到贾氏对她们姐妹的恶意,心中担忧更甚。 只是,她抿着小嘴,不敢说一句话。 一路跟着几位姑娘很快到了客院。 这客院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女眷们休憩,在园子不很远的地方的一所小院。 许菡焦急地张望着,希望赶紧看到姐姐身影,可进了小院都没见到人,手指忍不住攥紧。 察觉到小妹的紧张不安,许蔷虽心里也担忧,但还是小声安慰她,“别担心,阿菁会没事。” 如今的四妹妹已经不同往日,她相信以四妹妹的沉稳不会有事,但也不敢掉以轻心,紧密注意着周遭。 忽而,一阵异样的声音自许菡身旁房间传出,她还懵着,旁边一个穿绿衣的姑娘就拽了旁边姑娘,“你们听,那屋子里可是有什么声音?” 许蔷就走在许菡另一边,已经待嫁的她,瞬间脸色一变,又是担忧不见的许菁,又恐小妹妹被污了耳朵,秀雅端庄的她霎时急出一身汗。 而许菡也反应过来了。 托了前世信息电视网络功劳,她听出了那动静是男女交好时的声音,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到,可见里面之人的放纵。 “快去寻张夫人过来吧,”有姑娘反应过来,赶紧吩咐丫鬟去寻贾氏。 不过半刻钟,贾氏就带了数位夫人赶了过来,这速度就很快了。 虽然贾氏当时是以邀请夫人们到处逛逛的说辞,往客房这附近来,但见着眼前禁闭的门扉,里面传出的动静,精明的几个内宅夫人哪里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屋子里的事,定然有人做鬼。 贾氏怒气冲冲地叫人砸开了门,却没有清场,任由后面的夫人们一拥而入。姑娘们被屋子里羞人的声音弄得止步不前,但也忍不住探长了脖颈去张望,有那胆子大些的,悄悄跟在最后的夫人后面去看。 许菡还小,许蔷虽担忧许菁,但也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往前,恐她看到什么不好的场面。 许菡其实不在意长不长针眼,她想确定里面的人不是姐姐,借着人小,硬是拉着许蔷的手往前凑近,正着急担心时,便听着贾氏说了一半忽然消失的声音。 “怎么是……” 不知里面发生的什么,只听着女子尖叫声,许菡听着不是姐姐的声音,又见几位跟进去的夫人被赶了出来,忙仗着人小,挑了个看起来面善的夫人好奇地问:“里面怎么了?是不是有贼人?” 她人还小,又满面纯真,被她问到的夫人忍着满肚子话,随便打发她两句,“没贼人,一点小事,你们几个姑娘家快些离开这里,都是些小姑娘,往这凑什么热闹。” 眼睛里却全都是八卦的光芒,跟旁边一个也忍着说话的夫人对视一眼,虽往外走着,耳朵还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贾氏压着嗓门,看着床上混乱的男女,一双还算秀美的眼睛气的差点凸出来,“你,怎么是你们?她人呢?” 她问的自然是许菁,可床上的张尽学和表妹贾芸也蒙着。 他们本来各自在别处,张尽学今日也约了几个友人在外院,可醒来就跟喜欢的表妹在床上纠缠在一起了。虽然有身体抵抗不住的热浪,可两人本也有情,平时就多亲近,便没克制住。 贾表妹见着生米已成熟饭,不管是不是意外,自己与表哥的亲事不能再拖了,只碎声哭着要回家,让张尽学越发怜惜,安慰她定会负责。 贾氏头疼又恼怒地看着两人。 她自然是不满这个庶出侄女给长子做妻,就算不是许菁,也要给长子寻个高门媳妇。可长子被这侄女迷了眼,娘家那边嫂子也想将人塞过来,她本想着解决了许菁的事,再来处理侄女这桩,没想到鸡飞蛋打。 想到许菁,忽地转过身,低声问身旁的嬷嬷,“对了,许菁呢?怎么没见到人?”本该在这屋子里的许菁和另一人呢?莫非安排的不是这个屋? 不管长子这边,许菁那边也要紧,希望那边进度好。 才问完,不待贴身嬷嬷回,一个丫鬟慌里慌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姑娘房里进贼了!” 贾氏一听,脑袋“嗡”地一声。 这一个贼字,就让她心生不好的感觉,况且那丫鬟还大声叫喊,不知遮拦。 外面那几位夫人虽然被赶出屋子,并未走远,就在这院子外面议论着,这丫鬟一路疾跑过来,进了院子就喊,可想而知,该听到不该听到的,都听见了。 许菡也觉着这喊叫的丫鬟奇特,这样大声喊叫,若不是跟那张婉儿有仇,就是这丫鬟是个憨憨。 不过,听到出事的是张婉儿,跟自家姐姐无干,她就放心了。还饶有兴致地去看贾氏急匆匆出来呵斥那丫鬟的脸,跟泼墨的汁水一样黑。 贾氏出来一看,是个眼生的丫鬟正咋咋乎乎地说着,张婉儿房中进了贼,恨得眼睛都红了,“哪里来的小蹄子,满嘴的胡沁,还不快堵了绑起来。” 这姑娘家屋子里,莫说进了贼,就是外人,都要坏名声,何况是个贼子。 贾氏被这一串的变故弄得失了冷静,当下就吩咐仆妇们上前。 那丫鬟却是滑溜的,一见贾氏身旁出来仆妇要抓她,吓得到处乱窜,也不往别处去,只往几个夫人和姑娘们身后躲。 她倒是仗着娇小玲珑,钻的快,膀大腰粗的仆妇们却没这么灵活,又恐伤着客人们,手脚受限,就这功夫上,那小丫鬟又喊上了,“夫人,夫人,您还是快些去二姑娘的房里看看吧,婢子来时,那贼人都抓着姑娘的胳膊了,您让人抓婢子做什么?” 这丫鬟还知道喊冤,可这冤没有这般喊法,她这么一喊,张婉儿被贼人沾了身的事就定了,偏那丫鬟不知是傻还是受人指使故意的,还扯着喉咙叫,“保不齐是个采花贼,二姑娘可别被祸害了!” 便是惦记着姐姐还没出现的许菡,一双杏眼都瞪得溜儿圆,一时把姐姐抛到了脑后。 她今日真是见着景儿,开眼了! 这小丫鬟是个“能人”啊,真虎啊! 这样的话都敢往外秃噜,这怕不是张府上的下人吧,不然身契在当家主母贾氏手中,却如此宣扬张婉儿名节被毁的事,怕是不想活了! “抓,抓住她,给我抓住她!” 贾氏被这小丫鬟喊得眼前发黑,声音都颤了。她治下的张府,如今早不似刚成亲那几年了,府中中馈都被她把持的严实,底下人也都管束住了,怎么还会出来这样没有眼色作死的丫鬟? 还是旁边的嬷嬷更冷静些,扶着她胳膊,低声道,“夫人,还是先稳住了客人们,赶紧去姑娘处看看吧。” 事情大半是这嬷嬷参与吩咐下去,二姑娘那里也掺和了些,该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 这嬷嬷是贾氏身边一个得用的,心里也怕贾氏事后将事情都算到她头上,尽力想着挽救,劝了贾氏两句,又赶紧对看热闹的夫人们道:“这丫头不是咱们府上当差的,只是底下一个老奴的孙女,因为自小有癔症,府里怜惜她几分,许她在下人房里玩。这小丫头前些天听了些唱戏的,便整日里胡言乱语,编排故事,今日这是又犯了癔症了,她的话各位夫人都别当真。” 这已经是贾氏的嬷嬷最快想到的法子了,虽然有漏洞,但也囫囵着能圆过去,就只看这些跟贾氏交好的夫人们给贾氏留不留面子了。 第43章 “阿菡。” 许菡正暗笑,这嬷嬷真是会糊弄人,这借口谁会信。不过看旁边夫人们或姑娘们虽面上神色各异,却没有直接出言驳了贾氏面子,又觉着失望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忙回头去看,见是许菁,忙惊喜地奔过去,“姐姐,你没事吧?” 许菁出现,许菡担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又见她虽腰间衣衫有些污渍,与来时并无不妥,觉着该是无事。 “我自然没事,不过是被泼湿了衣裳,本想着换一件,又来又觉着麻烦,拿帕子擦拭了,烤了烤火先将就一下,”许菁先柔声宽慰了担心自己的妹妹,音量也足以清晰让周围的夫人姑娘们听到,以解释自己之前去做什么了,而后目光直直地看向贾氏。 看到许菁安然无恙出现,贾氏的眼睛一缩。想到屋子里被众人看去的长子和庶女侄女,还有女儿那边不知是否也出了意外,顿时怀疑是不是许菁作祟。 但来不及多想,许菁便朝她走了过来,出言惊人,“方才听说张公子与一位表姑娘在一个屋子里行了夫妻之事,既如此,那我母亲与夫人您约好的婚事便作罢了吧。回府后,便回禀家父,奉上信物归还,从此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她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没有留余地。 贾氏本想着找人毁了许菁名声,给她扣个与人私通的罪名,届时她自己虽碍于已逝闺友交情,张府却蒙羞娶不得这样污点长媳为由,折辱毁了许菁。却没想到,算计许菁不成,自己长子反倒丢了体统,虽男子风流些,与名声影响不大,可也由不得许菁来退了这门亲事。 攥着帕子的手紧紧握了几下,贾氏隐下心中厌恨,挤出一个慈和笑容,“阿菁莫恼,是阿学他纵了些,可这亲事是我与你母亲定下,你母亲也盼着你日后嫁过来,我多照看你。莫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别扭,好孩子,先去梳洗一番,看你衣裳都乱了。” 这么轻飘飘,就将方才张尽学与表妹厮混一事揭过,且还暗指许菁衣裳,许菁还未发火,许菡就忍不住了。 她仗着人小,张口脆声就道:“还是别了吧,我父亲这里没有纳妾那一说,所以他女儿以后的夫君也不能有其他女子的,我们也看不惯,更不要说婚前就跟人不要脸。所以,贾姨母您若是真顾念与我娘的情分,就该解除了这桩婚约,不必非得用成亲绑着照看。我年纪小,说话有不妥当处,您别见怪。” 什么狗屁纵了些,都滚到床上做这那了,还想再扒拉她姐姐,当真是不要脸。 她憋着小脸通红才忍住没有骂出来后面这些话,但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她矮墩墩一个,话都说不分明的小孩儿气呼呼地给自己姐姐撑腰。 虽然她说许菁日后夫君不能纳妾,因人小,大家也觉着是童言稚语,有几家男子不纳妾的。但也有一两位夫人听进去了,想到许成温成婚前后都只孟氏一个,从未传出有二色,便不由猜着或许许成温还真能不许未来女婿纳妾。 但其中一位夫人觉着,许菁本就是丧母长女,与张府亲事又弄出这一出,能不能寻到好亲事还不一定,怎还能去要求未来夫君不纳妾,这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嚷嚷出来这种话。 看着腰背挺直模样姣好的许菁,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惜了。 倒是在场的姑娘们,都被许菡话里的不许有其他女子戳中了心。 少女们,谁不会幻想未来得一良人,抚琴煮酒,伉俪情深。只是她们早早就被家中母亲长辈教导,作为未来主母,除了打理庶务,更要端方大度,有容人雅量,非但不能阻拦夫君纳妾,还要亲自主动为其操办通房妾室伺候。 这对于还未体会到爱情的女们来说,无疑是兜头一棒。 如今听到有人说,未来夫君不许纳妾,有人便不免生出憧憬和期盼之色,若是她家中也这般要求,该有多好。 但更有理智姑娘,嗤之以鼻,觉着许菡就是小孩子,不知所谓,去哪里寻不纳妾的男子,除非招赘。 有那市井中听说过的话,便是老农多得几石粮,便再娶个小婆娘,可见男人多不安分。 许菁要真要求以后夫君不纳妾,她这亲事就难了。 许菡并未直接说侯府或者许家姑娘,特意点明了许成温女儿,只她与许菁两个,也是她的心里话。 未来姐夫纳妾通房什么的,必须不能存在! 贾氏也觉着许菡说的是孩子话,但想到许成温只孟氏一个,又觉着似乎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但她不在乎,她本也没想让自家长子真娶了许菁, 她更恼怒许菡对她的态度,不过碍于众人都看着,便先打圆场,“阿菡不懂事,阿菁可不敢跟着胡闹,咱们两家的亲事都是说定了的。好了,大家都先去花厅,差不多也该开宴了,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贾氏脸皮厚实,硬是当做张尽学那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方才那叫唤的小丫鬟也早不知跑哪里去了,便是有夫人委婉地提醒张婉儿那边,贾氏也只含糊过去。 许菁知道贾氏肯定不会松口,但这亲事她退定了,“请恕我们姐妹三人先告辞。” 已经到如此地步,这午宴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贾氏假意阻拦一番,弄得好似许菁任性不懂事一般,到底还是让她们离去了。 许菡跟在姐姐们身后,离了这伯府,狠狠地“呸”了一声,“虚情假意,道貌岸然,心肠歹毒。四姐姐,这亲事一定要退掉,那样的男人咱才不要,”恶性玩意儿。 就看方才贾氏那嘴脸,她教出来的儿女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32节 她不由庆幸,“幸好只是口头约定,还没真正定亲,不然真膈应。” 她小胖脸上表情恶狠狠地,却叫许菁稀罕地眼眸弯弯,方才阿菡护着她的样子,让她觉着自家妹妹真的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娘。 “阿菡不气,与那种人生气不值当。这亲事,我肯定会让父亲去退掉,”不仅亲事,贾氏害了母亲的也必须偿还。 历经上世,今世张婉儿敢朝自己伸爪子,她都能给她剁了,她已不再是心慈手软毫无成算之人。 许蔷看出些许菁在张府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不过她也识趣地不多问,只确认许菁的确没事。 许菁在张府做的事隐蔽,贾氏的事还要继续,她也不想对许蔷多解释,她不多问正合她意。不过许菡却好奇,便问,“姐姐,那个张婉儿是怎么回事?她院子里真进贼了吗?” 原书剧情细节,她如今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大致地姐姐曾将计就计对付了张尽学,她估摸着该是客院里张尽学和其表妹滚做一团的事,可张婉儿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姑娘家的院子里该有下人守着,怎么会放男人进去? 许蔷也觉着此事怪异。 许菁勾了下唇冷笑。 上世,贾氏不就让丫鬟故意弄湿了自己衣裳,带自己去换衣时,支开了她身边丫鬟,将那男子放入客院,坏了她清白和名声。今生贾氏又施这手段,她不将计就计还回去,如何对得起贾氏一番安排和苦心。 说起来,这男人与之前和阿菡说话的一个姑娘还有关联,也是个狂放胆大妄为之人。 就叫那张尽学跟他好表妹成就好事,也让那位庞公子对心上人得偿所愿,她还是做了善事呢。 “许是张婉儿的相好吧。” “啊?”许菡想着看起来温温婉婉,跟她名字一样的张婉儿,忍不住惊讶地瞪大眼。在府中宴请时,约了相好的在自己院子里厮混,这……张婉儿这么狂放的吗? 不过想到虚伪的贾氏,又不觉着意外了,也许张婉儿也是装的一副温婉表象呢。 “原来是这样啊,”许菡信了。 许蔷不由扶额。 四妹妹这话,分明就是一说,阿菡竟也相信。 她觉着今日张婉儿和张尽学这事都透着古怪,加上四妹妹曾说过想要退掉和张府的亲事,她猜测着里面另有内情。 想到许菁失踪了一段时间,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没有受到伤害,安全无恙就好。 许菁是不打算与妹妹分说,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她眸光渐渐温柔,阿菡还小了些,待日后再长大些,再叫她知道这里面的龌龊吧。 姐妹三个并未因张府的事受到影响,因已到午食时间,路过一处酒楼,三人还颇有兴致地下马车入内,叫了几样爱吃的菜式解决午食。 而此时张府后宅一处小院子里气氛却十分低沉。 张婉儿被丫鬟护在身后,衣裳凌乱,一脸呆滞地望着虚空发呆。 她身后不远处,一个只着中衣的男子被捆了手脚在地上,昏迷不醒。 贾氏匆匆安抚好众位女客,赶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尤其是地上男子面容,让她眼皮狠狠颤动几下,“阿婉。” 听到母亲的声音,张婉儿骤然回神,猛地扑到贾氏怀里,力道过大,冲的贾氏后退间,挥掉了旁边桌案上摆放的花瓶。 稀里哗啦,瓷器碎掉的声音响起。 张婉儿和贾氏被旁边仆妇手忙脚乱地扶住,谁也没留意到地上的庞兴眼皮轻颤,已经转醒。 “母亲,呜呜……”张婉儿只要想到方才被男人抱住,就忍不住干呕,一边哭一边问,“他不是被引去许菁那儿吗?为何,为何出现在我闺房?怎么办?我,我被那混蛋沾身了,呜呜。” 贾氏忙扶住她,“别乱说,不过是抱了你一下,你还好好地,没事的,没事。” 贾氏问了张婉儿的丫鬟,那庞兴只是抱着张婉儿,扯开了些衣裳,并未真的做什么,拍着张婉儿后背安慰她。 第44章 只是,这事情让贾氏不解,“这人怎么会跑你这边来了?” 庞兴喜欢张婉儿,贾氏和张婉儿却看不上他,即便庞兴作为庞蓉蓉族兄,是工部员外郎的旁支,家境与张府相当,母女两个却想高嫁。 可庞兴痴缠,张婉儿不胜其烦。 贾氏索性一石二鸟,打算让庞兴坏了许菁清白,让她即便低嫁也给庞兴做妾,正好也帮着张婉儿解决了这桩麻烦,寻一高门公子嫁过去。 谁想到,原本安排的好事,该在客院的庞兴居然出现在张婉儿闺房,客院那边却是长子与庶女侄女滚了床,难道是底下人阴奉阳违,办事不利? 想到此处,贾氏怒看旁边的嬷嬷,“静荷,你怎么做事的?如何出了这么大岔子出来?还有姑娘院子里都进贼了,你们值守的干什么去了?” 静荷是贾氏最为倚重的嬷嬷,府中下人称为静嬷嬷。这静嬷嬷吩咐了下面丫鬟办事,之前一直在大厨房查看等会儿宴席上的菜,以免出错,听说客院和张婉儿这边出事,也惊得不轻,急忙赶来。 “这,老奴也不知,就是按照夫人您的吩咐行事,许是哪里出了岔子,”静嬷嬷老道,赶紧叫人把负责引庞兴过来的丫鬟叫来。 “还有客院那边负责的丫鬟都给我叫来,”贾氏狠声道,“叫我查出来是谁坏事,定不轻饶!” 静嬷嬷眼睛转了转,靠近贾氏些,“夫人,您说会不会是许四姑娘?” 这本是算计许菁的,怎么许菁没被算计,反倒是府里两位公子和姑娘出了事,静嬷嬷怀疑许菁搞鬼。 贾氏就算是听王氏说,许菁如今与以前不同,跟她较劲,见了她两次,觉着是比以前有点脑子了,可人哪里能一时就长进许多。她更怀疑是府中的几个姨娘坏她事,“去查查,今日梦姨娘她们可曾出院子?还有那两个庶女。” 贾氏心中阴暗,故意使了法子让张尽学父亲给妾室取了梦为称的姨娘名,好似这般就能折辱到孟氏一般。 这都是她不可描述的内心隐蔽算计,除了她的心腹静嬷嬷揣摩出却不言。 去寻带路丫鬟的下人未归,张婉儿又哭哭啼啼,让贾氏帮她想法子,“母亲,我丢了这么大的人,被人知道了,以后可怎么议亲,我才不要嫁给这姓庞的,这样落拓的人家,母亲,您倒是快帮我想想法子啊?”光找那些下人算账有何用,她的名声怎么办? 贾氏拍怕她的背,“别担心,等着我找人压下去,过段时间就没人提了,倒是这庞兴……来两个人,趁着人没醒,赶紧堵了口蒙了头脸送出府去。” 看着地上那胖乎乎的男人,贾氏也是满眼厌恶,她的女婿才不能是这种样子的无能。 “婉儿,我没想到,你以前都是哄我的,你……” 地上,贾氏和张婉儿等人以为昏迷的男人早就醒了,在仆妇过来动手前,从地上抬起头来,愤恨地看着这对母女。 庞兴是真喜欢张婉儿,若不然也不会昏了头被张婉儿哄住了往内宅来等她。 躺在地上听完了这对母女跟静嬷嬷的话,庞兴一颗心渐冷,自己这是被她们当枪使了。约他来后宅,其实是为了算计他跟许菁,摆脱他。 原来,他还不信许四姑娘与自己说的话,没想到都是真的,他阴沉地盯着张婉儿,“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不嫁我也得嫁!” 张婉儿对他无意,却没断然拒绝,他给予的好处她也没拒绝,虽然是张尽学出面通过他给张府的茶叶铺子里介绍了几个大单,但若不是为了张婉儿,他怎么可能舍去自己人情。 想就此摆脱他,绝不可能! 他是喜欢她,可却不是没有底线,张婉儿这样算计自己的感情,他如何会容忍。 张婉儿被庞兴的阴狠吓到,躲在贾氏身后,她就是不喜庞兴,也觉着他长相不够俊美,家世更不高。 但没想到,算计不成,反倒激起庞兴的戾气。 贾氏比她经事,忙道:“庞公子莫说这种话,我还没问你,怎么会闯入我家后宅,这可不是你个男客该来的地方。”她就拿捏住这一点,庞兴也得落个私闯强入他府后宅的罪。 “自然是婉儿叫人带我进来,”到如今,庞兴就是憋着口气也得把张婉儿弄到自己碗里,甚至因爱生恨,“张夫人,婉儿如今已与我私定终身,你若不嫁女,也别怪我不顾情分。” 庞兴看着躲避自己如蛇蝎的张婉儿,生出愤恨,若是张府不识趣,他便叫张婉儿与他做妾! 贾氏没想到庞兴如此强硬,口舌莲花也不管用,宾客还在,此事还不能闹将开来,只得忍气先哄着把庞兴送到前院。 她还有长子和庶女侄女的事得去解决,只觉着事情都乱到一块,一时都顾不上对付许菁之事。 贾氏一直觉着许菁说退亲是一时气话,小姑娘么,一时不好接受着这种事,但许菁若退了自家这亲,以后更说不上好亲事了。她笃定,许菁不会退亲,便是她想,安阳侯府长辈也不会允许。 贾氏不知许菁今非昔比,更不知许菁曾附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得了她的“教诲。” 许菡和两位姐姐在酒楼用完午食,略歇了歇,便坐马车回侯府。 马车里炭炉一直燃着,许菡从酒楼出来一直穿着斗篷,便觉着车厢里有些闷热,便掀开厚重车帘透风,正好看看沿街景色。 “外面凉气大,别吹到了,”许菁看她脸蛋热的有些发红,但更怕她贪图一时凉意反受寒。 今日无风,空气里冰凉,对比马车里的闷热,许菡觉着挺舒适,但也任由姐姐帮她戴上了兜帽。 兜帽的边缘缝制了一圈白色狐毛,衬的她小脸儿圆润又粉嫩,许蔷忍不住笑道:“阿菡真可爱。” 得了三姐姐夸赞,许菡笑的杏眼弯弯,仗着年幼一顿卖萌。 许菁忽然伸手把帘子掀开更多些,身子往妹妹身上凑了凑,望向车窗外,“那不是忠勤伯府上的丫鬟吗?” 许菡忙转过头去看,就见自家府邸门外,一个穿青色比甲的丫鬟正拿着一封信往二哥哥许蕴手里塞,她扬声就喊,“二哥哥。” 那丫鬟本就紧张,被许菡一嗓子吓得手一哆嗦,信就掉了地上。 正待去捡,不想许蕴直接抬脚踩了上去。 许菡眼看着二哥哥踩着那丫鬟掉下的信朝她们走来,呆了。 她家二哥哥这动作恶意太满,就是不知道那丫鬟给谁送的信,竟遭二哥哥如此厌恶。 “去哪玩了?”许蕴不知许菁三人今日往张府去赴宴,以为她们出去逛街玩了。 “没去玩,”许菡好奇地看着捡起地上信封,犹豫着要不要往这边走的丫鬟,“二哥哥,那是谁呀?” “无干紧要之人,走吧,进府,”许蕴并不理会那丫鬟,与三人点点头,便往门内走。 许菡就看那丫鬟咬了下唇,到底还是小跑着去追许蕴。 因为车窗拉开的缝隙和角度,许菡有些看不到了,索性拉开窗子探出头去望,被许菁一下扯了回来,“小心头,不能这样。” 万一车夫驾车不好,很容易挤到头。 “哎,姐姐,我看看,再看看嘛,”许菡撒娇也没用,被许菁按在了座位上,“那是王念儿身边的丫鬟,应该是替她送信。” 想到上次去忠勤伯府时,王念儿意欲对许蕴所为,看来王念儿还在纠缠他。 许蔷倒是不知上次的事,但却知晓王念儿心系许蕴,当下也就猜了出来这丫鬟所为何来,但看方才许蕴态度,就知道他的拒绝。 后面许蕴冷脸看着追上的丫鬟,“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安分守己,莫要痴缠与我。否则休怪我不念及表亲之情。” 这已经不是王念儿第一次派丫鬟给他信了,他都没收下。让他恼火的不仅是王念儿给他递信,是她近来屡次到书院去堵他,让他烦不胜烦,才有了方才故意踩信之行。 这丫鬟也是奉命行事,被许蕴冷脸呵斥,有些退缩,但想到自家姑娘对表公子的一腔心意,还是上前低声说:“公子,您就看在我家姑娘对您一番情意上,收了这信吧。姑娘她,她是真的心悦您,若表公子您不应了姑娘,姑娘就要被婚配了……” 若是表公子不应了姑娘,她家姑娘该有多难过。二老爷最近已经又给姑娘物色了一个男子,比上次的那个黑脸侯爷还要不堪,竟是个比姑娘大十多岁的官员,不仅是续娶,且膝下早有嫡子庶子。 表公子虽然没有侯爷官员这样的身份,但表公子是侯府公子,读书好,模样生的也俊秀,她家姑娘自然喜欢。 “够了!不必再说,”许蕴打断她,“再有下次,我定告知舅舅。” 许蕴当然知道王二老爷这位二舅对王念儿的安排,自己不会被他看上去联姻。他自己对王念儿也没情意,甚至因为王念儿一再纠缠,算计与他,让他心生厌烦。 他并非无情,没有同情心,但不会搭上自己婚姻。且,王念儿与他又有几分真心,他反倒觉着算计更重。 第33节 他甩袖进了侧门,那丫鬟不敢再往前追,旁边看门的小厮也看着她,让她离开。 无奈,这丫鬟只能转身离开,那信也被她揣进袖袋里面。 待回到伯府,王念儿得知许蕴态度和言语,忍不住垂泪,“表哥忒地狠心,怎么就不能接受我?” 许蕴是她能攀到的最适合自己的公子了,难道真的要听从父亲的,去嫁那吴大人不成? 虽然父亲说吴大人风度翩翩,可他已经娶过妻子,又有嫡子庶子,虽然那吴大人的官位让她有些心动,可以后蕴表哥也不会差。 第45章 “二哥哥,谁给你送信啊?” 许菡下了马车,就等在影壁处,见了许蕴身影,蹦跶两下过去仰着小脸儿问。 许蕴抬起手指刮了下她的脸蛋,“管这么多?嗯?” “自家人么,不必客气的,再说我这不是好奇吗,”朝二哥哥抛了个不伦不类的媚眼,许菡撒娇,“告诉我嘛,二哥哥。” 许蕴被破坏的心情转好,但也不打算跟小妹妹说自己被王念儿纠缠的事,哄着她道:“我新得了好玩的,你要不要?” 自从小妹妹转好回府,他就养成了看见小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便买下的习惯,现下袖袋里就装了一个木雕小摆件,可以托在掌心里玩耍,是他路过一个货郎背架见到,花了五十个铜板买到的。 东西虽便宜,但胜在小巧,做工也打磨细致,不会划伤手。 “什么好玩的?”许菡一听来了兴致,二哥哥经常能淘到一些稀奇古怪可爱的小玩意儿,等拿到手里,顿觉喜爱,“好可爱,上面这小猫的表情都很清晰。” 这是一个她半个巴掌大小的木雕,一只小猫蹲在树枝上,底部托盘上还刻了些花草,还有一团线球,小小摆件简单又有趣味。 许蕴见她喜欢,眉目也染了笑,“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拿着玩。” “怎么就不值钱,可值钱了,”许菡板起小脸,不赞同地反对,“都是二哥哥对我沉沉的爱啊!爱无价!” 说完这么肉麻的话,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 “听听这小嘴甜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后,一道调侃的声音响起。 许蔚做样搓了搓胳膊,他才转过影壁,就听到小妹这甜腻腻的话,“那大哥哥我呢?” 许菡知道大哥哥逗她,她也是跟二哥哥闹着玩,便转了下眼,笑嘻嘻道:“大哥哥对我也自然也是深爱似海,谁叫我这么可爱,是你们最最最喜欢的小妹妹。” 嗯,许八姑娘仗着年幼,脸皮无敌厚。 “说的……”许蔚上下打量了下这矮墩墩妹妹,像是在估量什么,停了片刻,才接上,“很好!” 顿时兄妹几个都笑了。 只是,许菡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看到了被小厮扶着从后面走来的林漠,脸色一变,冲过去,“阿漠,你这是,谁打的?” 看看好不容易被侯府养着长了些小肉,不再那么干瘦的林漠,一张如玉小俊脸上,刺目地几道红肿划痕,许菡觉着就像是一副好画儿被泼了墨痕,让人痛惜。 尤其,林漠这明显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她关心地问,“还有哪里受伤了?看过郎中了吗?” 林漠点点头,“上过药了,不过是皮外伤,无碍。” 怎么能无碍呢? 许菡看他脸上那一道道,都红肿了,可见伤的不轻,只是这伤,怎么看着像是指甲挠的?她也这般问了。 “不是指甲,是被猫抓了,”许蔚是被书院通知过去带回的林漠,许是因当日林漠入学是他带过去,才寻得他,“阿漠被人算计了。” 这话说得其他人都皱了下眉,尤其是许菡,“谁这么坏,为什么要害阿漠?” 几人是站在甬道上说话,下午变天起风了,许蔚先带着几人去了自己书房,才告诉他们经过。 原来,林漠并不是第一次被人针对,自他入学没几天,便有人暗中挤兑他,后来更是明着说他是“小白脸,靠脸,吃软饭的”之类的话,他是侯府八姑娘招的童养夫这话,不知怎么就传了起来。 林漠并不在意,况且这也算是事实,他的确是吃了侯府软饭,要入赘侯府,童养夫不过是难听些的字眼。那些人有官宦富家子弟,也有平民百姓寒窗学子,前者纯粹是恶意欺负他出身,后者则是看不起或者是嫉妒? 他看得清那些人的嘴脸,知晓他们品性,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但没想到,言语欺压只是开始,更过分的是后来他们利用骑射课等对他动手。幸好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又入侯府后一直跟着许成温锻体习武,加上之前的一些基础,虽只是简单招式,倒也没吃亏。 但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朝他使阴招,暗中在他换洗后的上衣上抹了让动物喜欢发狂的药物,不防备下被两只猫扑到,挠伤了脸。 若不是他反应还算及时,当时不仅仅是挠了几道这么简单,他的眼睛都要被抓瞎。 当时,他就觉着那猫反应不对,死命往他身上扑,被交好同窗帮着制服了那两只猫后,就上报了夫子和直学。直学根据林漠推测查了他的衣物后,觉着事情重大,禀告山长,并通知了许蔚前去。 许蔚讲出背后黑手,“是伯府二房的王津主使,还有几个学子辅助。” 这件事说难查也不难,只要锁定了与林漠有矛盾,平时欺负他最厉害的几个人,很容易就查到背后动手之人,“不过,王津并未亲自动手,而是鼓动了一个平时就欺负阿漠的学子叫郑通的,在阿漠衣裳上抹了药。” 这郑通家里伯父是朝中二品官员,他自己父亲并无什么能耐,只混了个闲差,因家中男嗣少,伯父膝下无子,他便被宝贝宠爱娇惯的厉害,平日里在学院私下里没少仗势欺人。 若不是这郑通还有些学问,不是吊车尾,他平时私下里作为学院知事也有所耳闻,早就被劝退。 但许菡听着,更加气愤了,“这不就是霸凌,学……书院霸凌吗?”差点脱口而出的学校,被她及时转换过来,“这种欺凌同窗的行为,必须严惩,不然被欺凌的学生得受多大的伤害,不光是身体上,心灵上的更为严重。” 她把上世学校普及的学校霸凌几大危害,多么害人说了一遍,让许蔚等人脸色也越发凝重。 许蔚也意识到,从知道了林漠在书院的遭遇,他虽然气愤却未想的如此深,但妹妹这般一说,极为有理。 若不是林漠有些身手能够自保,心理上也不与那些欺负他的学子们计较,心理强大些,的确会产生许菡所说的,比如不同程度的轻重伤,不可修复的后遗症,厌学,精神低迷等。 “还有,万一阿漠是那种疤痕体质,很容易在身上留下疤痕的,这脸上留了疤,岂不是毁了容,这是多大的伤害!说不得还影响科考,”许菡觉着这事情太严重,必须严惩。 许蔚点头。 如今林漠伤到了脸,虽然那书院的院医说,抓伤浅,涂抹药膏后不会留下疤痕,但的确有人容易留下疤。若真的因此毁容不被允许科考,那事情就太严重了。 林漠看着为自己忿忿不平的小姑娘,悄悄摸了摸自己胳膊。 他并非是阿菡所说的疤痕体质,早些年他被鞭打过多次,除了打的厉害的几次,平时小伤口痊愈后都没留下疤。但这都是阿菡对自己的关心,为自己抱不平,所以,他闭口不言。 许蕴从听到大哥说是伯府二房庶子所为后,便拧紧了眉头。 才赶走了给他递信的王念儿丫鬟,又来一个伯府庶出公子欺负侯府的人,二舅这一房的人怎么回事? 许菁却是若有所思,片刻后,问林漠:“那王津是与你发生过矛盾,还是就看你不顺眼?” 按说,伯府与侯府是姻亲,就算林漠是要入赘侯府,但这消息侯府并未公开,一时半会也不会传的那么快,书院的人怎么知道这事? 这王津是个庶子,看在两府姻亲关系上,也该照应些林漠,怎会去欺负他? “对,”许菡被姐姐这样一说,也觉出不对了,这里面区别大了,“要是轮亲戚,王津名义上还是表哥的。” 她说的无意,只是觉着名义上这样讲,毕竟书院里都传了林漠是要入赘,王津还欺负人。 林漠却听者有心,耳朵跟微热发红,不注意不会发现,“并没有。知道是他背后算计我时,也很吃惊。平时他与我关系尚可。所以他说讨厌我时,我也很意外。” 当时许蔚赶到书院,得知林漠被猫抓,里面又有猫腻,不惜用侯府世子身份压人,让直学严查此事,正好山长也过来,雷厉风行查下去,那郑通便被查了出来。 许蔚侯府世子身份,山长态度也十分严厉要严惩他,郑通害怕之下,自然就咬出了王津,毕竟那药还是王津提供。 “那他可太坏了,”许菡想不到有人居然会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害人,拧着小眉头气愤说道,“得好好惩治才行,书院会开除他吗?” 林漠这事影响也恶劣,书院日后还要招生,尤其是优秀的学子,平时的小矛盾私下里也就算了,这都闹出伤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但这事还需要处理,等结果。 许蔚看着小妹,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皱眉了,我已经派人告诉王家大舅了,书院那边也会通知二舅,等等看,不会让阿漠吃亏。” 许菡一听,反倒觉着,或许因为两府姻亲关系,会息事宁人。 不管林漠是不是日后入赘侯府,可她很厌恶霸凌这种事件,便为他张目,“这事一定要严惩。阿漠可是咱们侯府的人,他被欺负了,若是不讨还回来,旁人还当咱们侯府好欺负呢,这可太影响咱们家的威严了。是吧,大哥哥?” 看她这暗搓搓帮林漠出气的样子,维护的小模样,许蔚忍不住心里酸溜溜,“是,阿菡说的都是。放心,不会让阿漠吃亏。” 因为上回王凝儿对许如容做的事,还有虽未宣扬开,但许蕴差点遭了王念儿算计,就算伯府是许蕴外祖家,他也生出厌恶,更不要说更远一层的许蔚了。 如今,又出了这等事,王津如此作为,若是伯府还维护他,那侯府便当伯府是不要这亲戚关系了。 第46章 许菡想到这两次都是伯府二房欺负他们侯府的人,道:“这伯府二房的人怎么都这么……”话到了舌尖,忽然想起二伯母也算是二房出来的,毕竟她跟伯府那个便宜二舅是亲兄妹,便止住了没说。 但心里止不住地想,这二房处的都不是好人,二伯母也算其中一个。 许菁没有做声,心中却已经打算回头找王萱儿查查。她觉着王津对林漠算计来的蹊跷,总觉着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许菡看着林漠脸上抓痕,又忍不住叮嘱他,“这伤口别碰到水了,也别晒着,”若是留下疤痕,这么好看的脸就太可惜了。 “嗯,我会注意,”林漠嘴上简单应着,但若细看他眼睛,会发现里面有细碎温柔的光芒。 出了林漠这事,大家心情都不算太好,尤其还有许菁姐妹三个在张府的事,许蔷安慰地拍了拍许菁的肩膀,低声道:“阿菁,等三叔回来,好生与他说说,”亲耳听到那种动静,许蔷如今也完全不认同这门亲事。 她只是担心长辈们所思与她们不同,尤其三叔是个男子,恐他不在意男子这种风流,但转念又想到三叔除了已故三婶并无二色,与她父亲和二叔不同,又略放下心来。 她又想到之前小妹妹在张府对贾氏所言,她们姐妹未来夫婿都不会纳妾,虽知道那不过是小妹妹童言,可那样的美好期望想想也是令人心动。只可惜,世间男人多少如三叔一般,只妻子一人的太稀少。 便是她的未婚夫,房中不也早放了两个通房伺候着。 许菁不知一瞬间,安慰她的三姐姐就想了这么多,道:“没事,父亲会护着我。” 许蔷点了点头。 很快,林漠受伤回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后院,本也要给长辈们请安,兄妹几个便一起去了后院。 安阳侯老夫人见了林漠被划伤的脸,自然是一番关切询问,但等得知是忠勇伯府二房庶子背地里下的黑手,同样出自伯府姑娘的老夫人,老脸都僵了。 吩咐身旁的嬷嬷,“去,让人往伯府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是姻亲,怎么还能下这种手。” 林漠就算没有真正与许菡过礼,但既然定下了是作为未来入赘夫婿居住侯府,也是侯府给他找的书院读书,王津此为,也是在打侯府的脸。 她虽用私房补贴娘家,可作为侯府妇,出嫁从夫,夫去从子,孰轻孰重,她还是掂量得清。 而且,安阳侯老夫人一直觉着,自己当初嫁到侯府的嫁妆,也是从伯府带出来,贴补伯府,也是嫁妆里出,源自伯府。也因此,她从来不曾动用侯府银钱去一味贴补娘家。 另有,这些年,她看着长兄续娶了继室后,伯府才慢慢衰落,偏她那个继室嫂子还强撑门面,花用不节制,她所出的二房晚辈也不讨喜,安阳侯老夫人对伯府也渐渐失去了亲厚。 林漠会看人眼色,此时便拦道:“祖母,只是王津个人不端,书院已经告知伯府长辈,相信他以后不会了。” 安阳侯老夫人本也只是让嬷嬷派个府里管事去问问,不会从自己身边派人,毕竟她的辈分在这,若是真是她院子里人去伯府问罪,这事就很严重了。 见林漠这般乖巧懂事,她心中更为满意,和蔼地道:“你是个好的,伯府那边一定会罚那小子,好好养伤,别落了疤。” 许菡见林漠这么委屈自己,同仇敌忾道:“对,那个王津这样坏,一定不能轻饶。看不顺眼,就这么害人,要不是阿漠反应快,还不知要受多大的伤。” 第34节 才说完,就被姐姐悄悄扯了下手。 她还不解,转头去看,就看到姐姐示意她莫多言。 这孩子就没看出来,林漠那是示弱,以进为退,没看到祖母方才还想轻拿轻放此事,被他这样一说,对伯府有了一分不满。但到底是祖母娘家,她恐祖母对妹妹不满。 许菁的动作隐晦,但安阳侯老夫人也看到了。 不过,她也没有责怪许菡的意思。 小孙女还小,且她之前呆症,与伯府也没多少情分,更偏向这段时间陪伴她玩耍的林漠正常。况且,林漠还是她未来招婿。 但到底心里是有些不舒服。 “虽然咱们两府是姻亲,但既然是侯府的人,咱们自家都护不住,说出去也是叫人笑话,”许蔚开口道,“祖母,那王津虽只是伯府庶子,但行事如此毒,对伯府名声也不好。不知的人,会质疑伯府教养,因此,此子必严惩,方正伯府清誉。” 许蔚话一说,安阳侯老夫人神色立马满意起来。 许菁悄悄低声与许菡道:“跟大哥哥多学学,”听听大哥哥说的这话,既敲定惩罚王津,又站在为伯府好的立场,让人反驳不出什么,甚至还得严惩王津才好。 许菡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话欠缺圆滑,可她不会这样弯弯绕绕说话啊。 但许菁又马上意识到自己对妹妹要求苛刻,毕竟妹妹呆症转好没多久,性格纯真,忙又小声道:“阿菡学不会也没事,有姐姐。你也是打抱不平,为了阿漠好。” 又见祖母并未对阿菡动怒,看来祖母还是疼惜妹妹。 “知道了,姐姐,”许菡想着,以后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谨言慎行,总归没错。 一旁的林漠,为许菡替自己说话心暖,虽听不到许菁方才对她说了什么,让她神色微变,但也大致猜出几分。 他不知许菁如何教妹,但却想要许菡保持住她本性,不要为了迎合旁人改变。她就是她,就算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又如何? 她只要做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小姑娘就好,有家人有他,难道还不能让她率性随心而为。 无人看到,低垂的袖口下,林漠的拳微微握起。 为了不让小姑娘再为他受伤担心,他日后会更加努力习武。 “对了,你们姐妹三个今日去张府如何?我看你们回来的倒早些,”一般宴席散去得过午一两个时辰后,再加上回府时间,怎么也得申时中后。 安阳侯老夫人觉着许蔷三人回来的早了许多,这去赴宴的人家还是许菁未来婆家,不免问上两句。 许蔷看了许菁一眼,不知她的打算是否直接告知祖母,便没说话。 许菁想着先与许成温商定,再告知府中长辈,但此时祖母问起,便道:“张府出了些事,便早回来了。” 她说的是张府,没说自身,安阳侯老夫人因王津对林漠下黑手一事,心情到底受了影响有些不好,便没多想,“出去多半天,也都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她不是非要儿孙们晨昏定省的苛责长辈,谁若有心便来陪陪她这老人,不来也不气。但侯府的姑娘公子们都被教养的不错,基本都会抽时间来她这里请安。 这都是晚辈们心意,安阳侯老夫人自然受着,她也欢喜每日里见见孩子们。 出了松鹤堂,许菁便吩咐秋双去联系王萱儿,让她帮忙查查王津的事。她觉着王津对林漠的敌意莫名其妙,看不顺眼就下这毒手,还是王津此人本性阴毒? 她吩咐这些的时候特意当着林漠面说的,她要让林漠知情。 林漠默默看在眼中,也明了许菁用意。 许菡正在前面几步跟许蔚和许蕴说话,一转头看到秋双单独走开,也没在意。 许蕴道:“阿菡,忘了跟你说,之前,我在街上遇到了宝辉,他说过两天休沐了要来寻你玩。” “是好长时间没见他了,”许菡想到那个胖墩族兄,“他是不是又捣鼓新玩意儿了?” 她知道许宝辉是个爱玩的,好像从阿漠来侯府,还没见过他。 许蔚被马氏巴结着,让许宝辉找他凑近乎,多知道些情况,“他前段时间没在京城,去他姨母家了,应该是才回来。” 许菡对许宝辉所知并不多,也没打探他亲戚的想法,既然他要来寻自己玩,只等过几日休沐,若没事就在府里等他便是。 “阿菡,宝辉是谁?” 林漠走着走着,朝许菡这边靠近了些,耳尖地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是男孩子的,不由问道。 许菡笑着侧过头,“是一个族兄,跟你年岁差不多,等他来了,介绍你们认识。” 原来只是族兄,林漠浅笑了下,轻点头,看阿菡这样子,与这个叫宝辉的族兄关系不错。 很快到了三房处,几人分开。 林漠的伤只在脸上,下午耽误了时间,他还要完成夫子留给的课业,便与许蔚一起回了外院。 许成温那边,本来与同僚约好了去喝酒,许蔚的小厮寻到他告知了林漠之事,便推了约,下值后赶紧回府。 “父亲放心,我会跟进这事,仔细查个明白。” 许成温没想到长女已经派人去伯府那边了,倒是省了他的功夫,“阿菁做的好,阿漠如今是养在咱们侯府,是阿菡日后要定的人。欺负了他,也是欺负了阿菡。” 因为王氏,他本来就对伯府这个外家的二表哥这一房不喜,现在他那边的庶子这般算计欺负林漠,许成温不打算轻放此事。 “还有一事,”许菁将今日在张府一事,以及自己在里面动的手脚等,都说了一遍,末了,她道,“这亲事,还需父亲出面帮我退掉,看贾氏那样子,似乎还觉着我只是一时气话,家里长辈不会由着我。” “简直是欺人太甚!” 许成温气的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让过来寻父亲,却发现两人在说话,一时兴起偷听的许菡,吓得一下子磕到了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第47章 “阿菡,你无事吧?呀……”许菁听到动静,探出头看,见是妹妹,忙起身过来,待看到她额头红一片,低呼一声,心疼道,“这是撞到了?我看看,别用手捂。” 许菡方才那一下被磕懵了,呆了好几瞬才反应过来去伸手往额头上去摸,才触碰上就“嘶”地吸了口气,疼! 许成温也大步过来,俯身看小女儿额头,而后急声吩咐丫鬟,“去取帕子和冷水来。” 磕伤未破皮,及时冷敷可减轻疼痛,而后涂抹跌打药膏。 许菡自然知道这些基本的处理常识,不过她只是磕了一下,肌肤白嫩才显得红肿厉害,并不严重,许成温和许菁紧张她,才觉着磕的厉害。 她赶紧制止两人,“爹,姐姐,没事,只是疼了下,一会儿就好了。” 许成温冷静下来,也看出她磕的并不厉害,但还是让人取了凉帕子给她冷敷。帕子冰凉带水,许成温亲自给他捂着。 许菡乖乖地不敢乱动,嘴巴却没闲着,看着许菁,一脸崇拜,“方才我听倒姐姐和爹说话了,姐姐好厉害!” 许菁一愣。 许菡撞了这一下,她都险些忘了方才与父亲在说什么,没想到正好被妹妹听了个正着,见她非但没觉着自己耍手段,反而称赞自己,眼中顿时现出柔光。 她瞒着没让许菡知道自己在张府中动的手脚,就是怕她年纪尚小,接受不了自己这样背后算计,觉着自己心机深沉。 但是她想多了,妹妹就是这样赤诚,只一心向着自己。 “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许菡还是觉着姐姐厉害,像她,若是遇到这种事,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回报回去。她满心满眼都觉着,不愧是她的大女主姐,就是能耐。 “是该这么治他们,谁让他们想要欺负姐姐,活该的!而且,他们还得感激姐姐,让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哼,居然这般算计她姐姐的清誉,一个个的坏蛋。 这么喜欢,不如互相祸害好了,她姐姐这是做了大善事呢。 许菁被她这话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许成温也是放声大笑,宠溺地摸摸小女儿的发髻,“阿菡说得好!” 许菡也没在意发髻被父亲大手揉乱,左右等会儿就要拆了洗漱,她只是想到,虽然骄傲自己有这么厉害的姐姐,但自己以后也不能一味地总靠着姐姐,那样姐姐太累了。 自己是没有姐姐这样心计,她的性子也做不来这些,她更喜欢直来直去。现代时她曾羡慕那种飒爽英姿的女子,能动手绝不哔哔,武力压制的爽利。 看看英武的父亲,她灵机一动,这机会不就在眼前了么,顿时小嘴咧个甜笑,“爹,我想跟您习武。” 许成温哪知小女儿思维跳跃,闻言一愣,“习武?” 他看看肉乎乎玉雪可爱的小女儿,就摇头,“不行,习武太辛苦,”他可不舍得小女儿去吃那苦头。 许菁也被妹妹忽然的想法惊讶到,但她想的多,更在意许菡自己想法,问道:“阿菡为何想起要习武?” 许成温也不解,看着许菡板正着小脸,认真地道:“自然是为了保护我自己,若是有人欺负我,就能打回去啊!再说了,我往后是要招婿的,是吧?那就是,”她卡了个下壳,才想出个适宜的比喻,她记得古时朝代就有女君的称呼,虽然意思不同,但大概可以套用一下。 “就是要做一家之主的人,是女君,自然要能压制住对方才好,我觉着武力压制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说完,竟还觉着一时想出来的理由很妥当。 许成温不管她什么理由,只是不想女儿吃苦受累,“但是习武很辛苦,我怕你受不住。” 这样粉嫩的一个团子,怎么受得住习武,而且他觉着小女儿娇娇软软的多可爱。 “我不怕吃苦,习武对身体好,可以更健康,”许菡觉着吃点苦没什么,她现在的体格也有些肥了,虽然大家都觉着自己这样肉肉的很可爱,可她以后也是要长成少女,自然要亭亭玉立才好。 习武强身健体,增加武力值,顺便减个肥,一举多得。 说的这么有道理,许成温有些被说动了,只是还是舍不得她受累。 许菁想到林漠如今就跟父亲习武,若不是有了些身手,这次被人算计猫抓说不定会受伤更重,若是妹妹也有些身手,倒也是好事,“我觉着可以。正好父亲教阿漠习武,让阿菡一起,也不耽误父亲时间。” 这般,两人也可以培养下感情。 许成温没想那么多,道:“我不是怕耽误时间,是怕阿菡累着。” 见姐姐已经答应,许菡忙拉着许成温手,软声道:“爹,我不怕累,若是累了,就慢点学啊。而且,我也不是要跟爹一样去打仗,就学些防身的本事。” “是,父亲若不放心,还有阿菡帮着照看阿菡。” 许菁这么说,回过味的许成温觉着可还行,便应下了。 他觉着,或许小女儿练两日就不练了,毕竟习武可不是简单的事,很累。 但他还是低估了许菡的耐力,她认真起来,并不畏缩苦累。 许成温想到明日他就去张府给大女儿把这膈应人的亲事退掉,只是妻子已经亡故,退亲还需一位女性长辈前往。此事还得麻烦大嫂,便叮嘱两个女儿早点休息,趁着还未太晚,去大房寻大哥找大嫂帮忙。 安阳侯夫人这边,也才听许蔷说完了今日张府之事,虽然还不清楚许菁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但想到这段时间许菁跟在自己身后学习掌家,心机和手腕能力都不弱,也能猜到里面该有她的干预。 等安阳侯带着许成温一同过来,安阳侯夫人一口应下。 作为侯府主母,她自然要护着自家侄女,且她也看不上张尽学与人厮混,都发生这种事,若是再应了这亲事,将许菁嫁过去,不仅她,便是侯府姑娘也要被人说道。 莫不是嫁不出去了,这等委屈也吃。 况且,安阳侯夫人知道自己跟着往张府去,也不过是陪同和代表侯府态度,这门亲事的决定权都在许成温这里。 贾氏和张乘署便是不痛快退掉这亲事,也只向许成温言说。 第35节 果然第二日到了张府,得知侯府上门来退亲,贾氏便极力挽回,“这是阿柔去前与我定下的亲事,也是阿柔的心愿,我也想着阿菁嫁过来,我能多照看这孩子。许兄弟,我知道是阿学做的过了些,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们放心,那姑娘我会处理好,绝对不会碍着阿菁。你只管放心将阿菁嫁过来,届时我定会待阿菁如亲女。” 贾氏恼怒,许成温居然真的来退亲。 他是不是看不清许菁这样丧母长女,若没了她家这门亲事,哪里会有好人家娶许菁。 就算这亲事要退了,也得是她来退,而不是让许菁来退了她家阿学的亲。 贾氏按捺住心中戾气,一副为了许菁好,不过是男子都会犯的小错模样,让许成温心中越发膈应。 阿菁说得对,他以前怎么没发觉亡妻这个闺友这般虚伪。 不过,他不了解也正常。 孟氏与贾氏交好,是嫁人之前,嫁人后因许成温外放,贾氏与孟氏多是书信往来,贾氏那般会装模作样之人,定然是极好地掩藏好自己真面目。 便是现在,贾氏也是虚伪地伪善,以一副为许菁打算为她好,坚持继续亲事。 许成温冷声道:“不必了,若是阿柔地下有知,自己为阿菁寻得这亲事,所托非人,为了阿菁,她也会愿意退掉这亲事。” 许成温态度冷硬,非要退亲,张乘署是个平庸之人,虽有几房妾室和通房,但贾氏没限制他寻欢,后宅诸事便多不管都交与贾氏,儿女亲事上也由贾氏操持。长子这亲事又是贾氏与已故手帕交定下,若不是许成温特意寻了他,他都没打算管。 此时坐在花厅里,张乘署也都由着贾氏管,只应承几声,让许成温不要意气用事。 贾氏便朝安阳侯夫人道:“侯夫人,您劝劝许兄弟,这亲事真的没必要退,阿菁年岁也不小了,退了亲再找不知好歹不说,也耽搁侯府底下姑娘不是?我家阿学是做的不大对,不过他自来屋里没旁个,阿菁进门我也会好生待她。” 安阳侯夫人自然听出贾氏暗藏意思,但只觉着好笑,“张夫人,不必了,虽长幼有序,但也有事急从权,阿菁这亲事,三弟觉着不妥,侯府自然是顺他意。张夫人也是有闺女的,将心比心,也该理解三弟。况且咱们侯府的姑娘,还不至于这般委屈。” 贾氏脸色一僵,这是拿侯府压人? 心中越发嫉恨,孟氏不就是嫁的比自己好吗?可恨差点就能毁了许菁的算计,居然失误了。 可安阳侯夫人也说到她痛处了,想到昨日庞兴离开前放下的狠话,婉儿这亲事还不知如何收场,只能压下心中恼恨,“既然许三夜不顾阿柔遗愿也要退亲,那我只能应下了。” 就算是安阳侯府来退亲又如何,不过是男子一桩风流,许家如此不依不饶,她也会叫他们后悔。 许菁的名声,就别要了。 许成温觉着贾氏真是虚伪的很,想到这贾氏极有可能害了自己妻子,他自来张府都是强忍着恨意,才没失态,“张夫人才该好生管教自家儿子,辜负了阿柔的托付。” 安阳侯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许成温一眼。 这个小叔子虽是武将,但为人也不是直棱角,今日竟这般强硬不给张府贾氏留情面,这是日后要成仇的架势? 不管怎样,这亲事到底是退掉了,贾氏与孟氏所交换的信物也一并退还。 第48章 离开张府后,安阳侯夫人随口感慨了句,“幸好没有交换庚帖,如此阿菁说亲也不算什么影响了。”也是孟氏去世守孝,贾氏那边才没有交换庚帖正式议亲,许菁再说亲在礼节上也不算是定过亲。 许成温却道:“这桩亲事对阿菁没什么影响,同样对张尽学也是,我看分明是贾氏没有诚意,算计阿菁名声。” 若不是阿菁机灵,清白都要毁在张府,贾氏何其恶毒! 他虽然没有说得明白,但言语神色中带出一些,加上许蔷对她说起张府宴席古怪,精明如安阳侯夫人这般后宅妇人,对一些手段知之甚详,便品出些东西来。 许菁今日没有去铺子,在府中等许成温和安阳侯夫人回府,许菡闲着无事打算去找许如容,走到书房见她又在看账本,趁个空挡,道:“姐姐,你得放松下眼睛了,总是低头看账本子不好。我们去寻七姐姐,看她这两天是不是又做出新的娃娃衣了。” “等下,我算完这笔帐,”许菁正算到账册最后,差点被妹妹打断。 许菡凑过去看了眼,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大写数字,姐姐使用的计算工具是算盘,有些繁复的计算方式。她更加习惯阿拉伯数字和乘除加减法,但又不得不承认,精通算盘后计算起来也不慢,不愧是祖辈留下的精粹。 “好了,”许菁算完最后一笔收支,记下数据放下笔,打算回来后再核对一遍。 到了许如容院子,还未走近,就听到许如容欢喜的笑声。 “七姐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丫鬟通传后,许菡拉着姐姐的手进去,扬声问道。 “四姐姐,阿菡,快来看,”许如容举起手中物件朝两人展示,“看,碧春新做的木偶娃娃,胳膊和膝盖这里可以弯曲了。” 她活动了下手中木偶娃娃的胳膊和腿部,果然,可以上下活动一些,虽然不如上次许宝辉带来的灵活,但也比之前的胳膊腿不能动的僵硬好太多。 “碧春还真是巧,”许菡上前接过来,拉开了木偶胳膊上的小袖子,看了看,发现是将胳膊上下部分分开制作又连接形成。 碧春立在一旁,谦逊道:“八姑娘谬赞了,其实并不复杂,还是多亏上次八姑娘提醒,婢子才做出来,”其实她也是费了些功夫,才做出来。 “还是你巧妙才做得出来,”许菡觉着碧春这样的算是匠工了,并不看低她,中肯认可她的能力,细细看了看木偶身上的娃衣,她又称赞道,“这裙子做的也精致,七姐姐女工真好。” 许如容笑着摆摆手,“样子是我想的,其他却是彩儿几个做的,”她女红也可以,但没有这么细密,尤其这木偶衣裳小小一片,上面针脚更加细小,她觉着很费眼睛,便让几个丫鬟做,她赏她们些珠花之类的小玩意儿。 丫鬟们不当值时,多闲来无事,如此多个进项一般,都抢着要做。 “四姐姐,今日没有忙了,”见许菁也过来,许如容随意说了句,她并不知许菁要与张文学退亲一事,还只当是陪着许菁。 没有确切消息来,许菁也不欲声张开,“还有些事没做,阿菡非得拉我出来走走。” 许菡在府里玩耍时间最多的便是和许如容,她这样一说,许如容就知道了,笑道:“那是阿菡疼四姐姐呢。” 许菡摆弄着木偶的小胳膊,笑嘻嘻地道:“就是的啊,四姐姐总忙活,得适当休息才是。” 她才说完这话,一旁一直看着她摆弄木偶的许菁看着那精致的娃衣,还有娇憨的木偶小脸,心中一动,从她手中拿了过去,“这个,若是拿到铺子里去卖,应该可以。” 妹妹和七妹妹都挺喜欢这物件,那京城里其他小姑娘闺秀们或许也会喜欢,尤其是像妹妹这般大小或者再小些的小姑娘。 许菡嘴巴微张。 她没想到,姐姐这么有商机眼光。 那不是应该可以,而是肯定可行! 哪个女孩儿能拒绝得了娃娃的诱惑?不仅是小女孩儿,便是长大成人后,喜欢玩偶娃娃的女孩们也不在少数,她或许是其中的一般喜欢,看到七姐姐做的这小娃娃也都要把玩一番。 “当然可以,太可以了!”她抱着许菁的胳膊,双眼亮晶晶,极力鼓动,“姐姐,这个生意肯定能红火,做吧!” 许菁也是一时想法,并未成型,竟就得到妹妹如此极力支持,不由扬起笑容,“阿菡这么看好啊?” “当然了,我觉着肯定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这样的小娃娃,可以玩换衣服的游戏,很有趣,”因是为了装扮不用木偶来演戏,许如容这木偶坯子没有那么多提线,面部也不似一般木偶或戏曲或鬼怪面部。 她审美好画技也不错,脸部用丹青画了精美的面容,再加上精美的娃衣,就是个精致的摆件,这摆件还能换各种衣裙游戏,相信小姑娘们抵挡不住这乐趣。 原先她没想到这里面的商机,如今被许菁提及,她很快就回忆起上世更多关于娃娃和布偶等相关的买卖,侃侃而谈,“不仅这样木头的木偶,上次我与七姐姐说的那种布偶娃娃,也可以售卖,做了多样的娃衣换穿着玩。还有,除了做成娃娃模样的布偶,就跟咱们玩的陶瓷和玉的小动物摆件,布也可以做啊,里面塞上棉,做成大小不一的,可以抱着,也可以拿着玩,很小的也可以挂在荷包之类的下面做小坠儿。” 越说越觉着可行的很,早先怎么就没想到呢,幸好姐姐脑筋好,不然岂不是遗失一大商机。 她没有经商的头脑,也没有旁的穿或重女的各种买卖经营起来的打算,但给姐姐出主意提供些想法,还是能做到,不然岂不是白瞎了她现代社会活一遭。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只剩下许菡脆脆带着些小激动的声音,不仅几个丫鬟听呆了,许如容也楞楞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妹,只有许菁随着妹妹的话,若有所思,偶尔点下头。 可见,她心中已有了些成算。 果然,等许菡激动昂扬地一通讲述,最后说的嘴巴发干,鼓鼓咚咚拿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后,许菁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阿菡的想法很好,我打算试试,七妹妹,意下如何?” “啊?”许如容还没从许菡这么能说的小嘴里反应过来,呆呆地应了一声。 但她身后的碧春却反应更快些,甚至有些隐隐地激动,她似乎预见到,因八姑娘的这一番话,自己未来命运将会因此发生很大的转折。忍住内心的激荡,碧春小声提醒自家姑娘,“四姑娘说想让您考虑下。” 许菁看了眼这个手艺灵巧的丫鬟,有些手上本事,反应能力也不错,如此倒是个可用之人,收回目光,她看向许如容,“若是七妹妹觉着阿菡方才说的不错,咱们合作开间这样的铺子。” 许如容没说话,许菡已经开口,“我觉着可以,七姐姐很会穿搭衣裳,虽然不是给咱们真人,但木偶和布娃娃也是一样,算是发挥七姐姐的长处。四姐姐会开铺子经营,你们合作,正正好。七姐姐可以赚钱,也可以买更多的首饰衣裳打扮。” 许菡说的比许菁更细致,许如容根本不用再想,就心动了,被许菡最后两句话打动。 再没有比一个爱美会打扮的人,却苦于手头拮据无法装扮憋闷了,如今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管成与不成,许如容都要试试。 尤其是,随着她年岁渐长,过几年就要议亲嫁人了,可她的嫁妆除了公中给各房姑娘出的那份,作为庶女还要薄两层,自家姨娘娘家早就没了什么亲人,两人如今手中银钱堪堪够她们花用,剩余不多。 她该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好,只要四姐姐觉着可行,我就做,”许如容外形柔美,但也算是个利落性子,当下就应了。 主要还是她知道许菁如今手下正在打理的几个铺子蒸蒸日上,相信许菁的能力。 许菁见她应下,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做起来。不过,亲兄弟明算账,合作之前咱们先把分成协议好,”因有与王萱儿合作在先,许菁再与许如容合开铺子在流程上更为熟练,先确定下利益,再谈其他。 她出铺子和人力,许如容出制作和样式,按照她的打算,两人五五分也可,但她还有打算,“阿菡也算一份,咱们三人分。” “我?”许菡不解,“怎么还有我的份?” 她又不去开铺子,不会做木偶娃衣,也不会经营,她怎么能掺和进去。 不用许菁说,许如容略一想,也觉着该这样,“从开始就是阿菡的提议和想法,我才能做出这些木偶娃衣,方才也是阿菡给了这么多开铺子买卖的想法,自然该有你一份。” 许如容很清楚,最初若没有许菡的指点,就算许宝辉带来了提线木偶,她也想不到去做一个木偶或布偶出来,这都是许菡的功劳,才有了今日开铺子的打算。 许菡根本没有把自己的提议放到心上过,对她来说,这不过是顺口一说,一提的事,许如容这么一说,她开玩笑道:“那开始还是金宝带了木偶来,我才想出来,岂不是还要分他一份?” “那不一样,”知道妹妹许是开玩笑,但这是正经事,开不得这等玩笑,许菁肃容。 妹妹心肠一向好,但这生意可不能随意。 第49章 许如容也道:“就是,不一样。就算金宝带来木偶,但这么多人都看了,大哥哥也见了,你看谁想出来做个木偶娃娃来换娃衣,布偶娃娃抱着玩了?都没有,只有阿菡你想出来了。” 一时不察,许如容被许菡拐带着唤了许宝辉的乳名,幸好人不在当场,许如容忙纠正,“这事跟宝辉没关系。阿菡不必自谦,就该有你一份。” 便是她们这般说,许菡也不想要这分成,她笑眯眯地扒着许菁胳膊,“知道姐姐们疼我,不过这分成我真不要,我也用不着,还是你跟七姐姐操持吧,我还小,偶尔能出个主意帮上忙就成了。” 许如容想了下,“那我要两成,其余给四姐姐,”这般四姐姐可以给阿菡分出来。 许菁一想也成,反正自己不会短了妹妹的份子,就先放到自己这边为她打理着,却不认可许如容的话,“那怎么成,两成太少了,阿容占四成。” 许如容忙拒绝,“不行,给我太多了,”她觉着主要出力的还是许菁和许菡,且她占了四成,她们两个一人才三成,比自己都低了一层。 许菡见两人互让,都不想占便宜,一面为她们都是好姐妹高兴,知道七姐姐还是把自己算进去了,索性不再推拒,干脆地道:“那就让七姐姐占三成半,其余给四姐姐。” “那也不成,”许如容觉着自己还是占了便宜,“我就要三成,不然我就把碧春给四姐姐,四姐姐肯定也能寻到能画衣服样式做女红的人,四姐姐自己去开这铺子。” 她知道寻这样的人不难,会画衣裳样子的人并不难寻,绣娘更是好找,就连碧春这样的手艺,只要打探好了,也好寻到。相反,若是没有铺子和打理人手及方式,这铺子才开不起来。 “那行,”许菁便没再推让。 分成之事定好,接下来就是许菁去安排了,正好她手头其它铺子都走上正轨,空出时间来,当下便思索起这铺子开在哪个位置,并吩咐秋双去寻牙行打探哪里有合适的铺子售卖。 “四姑娘,三老爷和侯夫人回府了,”有三房的仆妇来禀告。 许菁知道张府那边的事有结果了,便打算离开,“阿菡跟阿蓉说话,我先回去。” 第36节 但许菡也惦记着姐姐亲事,站起来,“我也回,等着再来找七姐姐玩。” 许如容见两人似乎有事,也没多问,既然要开铺子,她也得赶紧多画几套好看的娃衣出来,便让彩儿送两人。 待见了许成温,得知亲事已退,许菁松了口气。 悬在她头上的这桩催命亲事总算是退掉了。 接下来,就是反击的时候了! 许菡也很为姐姐高兴,然后开始努力回忆她家姐姐官配,可惜原书内容更加模糊,只想到一个大概的未来姐夫出身,也是位世家公子,反正比那什么沽名钓誉的张尽学强百倍,她就安心了。 反正,她姐一定会觅得良缘,幸福终生。 见妹妹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个傻傻的笑容,许菁内心一片柔软。 重来一世,退掉这催命亲事,日后嫁人她就不太在意了,便是不嫁,只要身边有阿菡和父亲这些亲人,她就知足了。 当然,许菁知道自己不嫁人不可能,只要不是张家这样的虎狼人家,她都会周全自身。 就算幸能遇到良人,她也会以家人为先,尤其是小妹,她一定会护她一生。 长女亲事退掉,便是她稳重,许成温也忍不住宽慰她,“亲事退了,阿菁也不必着急,为父会帮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你祖母和大伯母也会帮你留意。若是有人不识趣乱说,你也别委屈自己,这事都是张府过错。” “爹说的是,姐姐以后一定会嫁的更好,嫁个好人家,”许菡忙不迭跟上,十分笃定的样子。 许菁本也没在意这些,但见父亲和妹妹担心她的样子,她自然是让他们放心,还捏了下妹妹的小胖腮,“那就承咱们阿菡吉言了。” 姐姐手指温柔毫无力道,许菡杏眼认真,再次强调,“肯定是吉言,姐姐这么好,什么都会心想事成。” “看这小嘴甜的,”许菁由心笑至眼睛,本就俏丽的容颜更增色几分。 许菁压根就没把退亲一事放在心上,亲事退掉后,她更是放手动作。许菡只觉着姐姐比之以前更忙了,加上操持筹办开木偶娃娃铺子,竟有些后悔自己的提议了。 林漠闻言,道:“阿菁姐或许喜欢这样忙碌,让她闲下来反倒不开心。” 许菡侧目看他,十分怀疑地语气,“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闲着玩耍葛优躺咸鱼啊更惬意么? 林漠也是看多了人生百态,经事多,简单地举了几句例子,“性子不同,就像有人喜欢富贵,有的爱财不爱地位,有的喜欢平淡。有人忙碌是被生活所迫,有的则是习惯了,闲下来反倒觉着不踏实。” “嗯,这么说也是,”许菡觉着确实是这些理。 她自己不爱繁忙,但姐姐似乎并不觉着忙碌是负担,有时候看她忙了一天,还挺高兴。 嗐,这就是女强人和米虫的区别了。 许菡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姐姐这么努力,那她也得奋进些,比如习武保护姐姐,“你脸上的伤快好了吧?等好了咱们一起跟我爹习武。” 因为林漠脸上伤口,为了养伤这几日都没习武,许成温本就心疼小女儿习武受累,便以此为借口,延后推迟,说等林漠脸上伤好了,再带她一起。 她心思简单,林漠早就看透了,也知道许成温心疼她,浅笑一下,“再过两日疤退掉,就可以了。” 他这几日也没去书院,以养伤为由请了病假,也是以此让书院可严惩那些算计欺负他的人。但也没落下功课,他十分珍惜这学习的机会。 看着娇憨的小姑娘,心中想着,便是身份上有暇,但日后他会努力提高,不让她被人笑话,就算是招婿,他也想让小姑娘成为众人羡慕的存在。 如今,书院的好几位授课夫子都赏识自己的聪慧和努力,多教导些,再有大哥的指点,他有信心此次旬考便可绽彩。 许菡可不知身边看着乖巧安坐的小伙伴肚子里思量了这许多,今日是许宝辉提前让小厮送了帖子来寻她玩的日子,这眼看着都巳时中了,人还没到,不由道:“是不是今日不来了?” 见许宝辉这么正式还递了帖子,许菡也生出好生招待一番的心思,又为了介绍林漠给许宝辉,她还特意早早叫了林漠来。 两人边说话边等,渐渐有些无聊起来。 如今已进腊月天,外面虽有阳光,但也冷气逼人,园子里也没甚鲜花绽放可逛。许菡坐的久了起身活动几下,吩咐丫鬟去前院看看,“要是不来,就不这么巴巴地等了。咱们去祖母那里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去。” 安阳侯老夫人喜爱她,有什么好看的衣裳和好吃的,都先紧着她,她自然要更加孝敬,没事就去陪老人家说说话逗她开心。 “姑娘,宝辉公子和阿雯姑娘来了,”小丫鬟进来禀告。 许菡一听许雯儿也来了,顿时高兴地走过去,“快请他们进来,没想到雯姐姐也来了。” 很快,许宝辉和许雯儿便被丫鬟引着进来,不知两人之前说了什么,许宝辉落后一步,瞪着许雯儿眼中带着些不快。 许菡并未留意到,只看到穿着柳色斗篷的许雯儿进来,就高兴地迎过来,伸出手与许雯儿握住,“雯姐姐,没想到你会来,我真是太高兴了,”然后又朝后面的许宝辉探头喊了一声,“金宝,好段时间没见了。” 许宝辉穿着件宽大的红梅色大氅,他皮肤倒不黑,脸如一大白面团般,对于许菡直白的热切,也高兴起来,“阿菡,我带了好玩儿的来。” 他拍了拍大氅底下,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何物。 屋子里热,许雯儿正打算脱下斗篷,一错眼看到许菡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位年岁不大的小公子,看着面生,不由好奇地打量几眼。 这小公子生的倒是好看,虽然脸上有几道疤痕,影响了些面容,但眉眼却是好看的紧。 许宝辉顾着脱了大氅扔给丫鬟,往下解带来的超大荷包,根本没发觉屋子里还有旁人。 许雯儿不由好奇地问,“阿菡,那位是?” 许菡方才只顾着见着许雯儿欣喜,闻言忙转过身去拉过林漠,“雯姐姐,金宝,给你们介绍下,这是阿漠,大家以后一起玩啊。” 因许菁叮嘱过她,不必特意介绍林漠是她未来入赘小夫婿的事,她也觉着这话不好介绍,便当做玩伴介绍给两人。 林漠在两人好奇地目光中,在她之后不疾不徐地开口,“两位好,请坐。” “你好,”许雯儿回道,但看着林漠以主人姿态请他们落座,之后他又吩咐丫鬟们给她与许宝辉端来茶点,不由好奇起他的身份。 因侯府并未大肆宣扬林漠身份,便是许家族亲那边知道这事的也不多,便是有听闻的也只是与侯府走得近的男人们,女眷处还未听说。 许宝辉看了看林漠那瘦巴巴的身体,虽然觉着这小子长得模样贼好看,但脸上划伤了还有疤,哪里有自己的富态,又见他与许菡玩的很好样子,酸唧唧道:“你怎么这么瘦不拉几,跟没饭吃一样,” 他这观念都是马氏灌输与他,又因许菡也是圆滚滚身量,许雯儿是消瘦的身量,故意看了她一眼,“跟许雯儿这瘦猴子似的。” 第50章 “难看死了!” 许宝辉来侯府前,正好他爹和二叔带着许雯儿在家门口说话,知道他来寻许菡,许雯儿便想跟着来玩。他自然不想让她跟,可他爹向着许雯儿,还让他听许雯儿的,一番莫惹事之类的训诫他。 他跟许雯儿本不对付,越发不服,路上故意说她跟屁虫,两人吵了几句,但许雯儿牙尖嘴利,他没吵过。 此时,许宝辉逮着机会,便找寻回来,故意笑话许雯儿。 许雯儿没觉着什么,许宝辉对她说过比这更难听的话,还没说话,许菡便不赞同地朝许宝辉道:“金宝,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地跟女孩子说话,”怎么能这样笑话姑娘家,哪个女孩不爱美,被说成瘦猴子得多伤心。 见许宝辉不以为然模样,觉着这小族兄的熊孩子病犯了,便伸手上去扯了下他的肥肉,“瞧瞧你这身肥肉膘,这才是不健康,雯姐姐这样的才好。还有,不许笑话阿漠!” 许雯儿模样俏美,细腰长腿,许菡觉着好看的很,许宝辉真会胡说。 看许菡维护许雯儿,还护着那个没见过的林漠,许宝辉不服,“你不也胖嘟嘟?怎么还向着他们?胖才有福气,才气派。”他以为许菡跟自己一样,都是胖乎乎有福气,觉着这样才好看。 “对啊,所以我要减重,我要习武,”许菡理直气壮地道,“我能认识到自己不足,改正。你倒好,自己身体过胖,还引以为傲,谁告诉你的胖了就是福气是气派?” 还福气,气派,看他这样胖墩一大坨,旁的眼睛都变形成缝缝,哪里沾边? 许菡也是为了许宝辉好,放软了声音告诉他,“胖一些是没什么,但过于肥胖了,像你这样胖的过分就是对身体不健康了,以后会出现很多病症。” 比如后世最常见的三高,还有睡眠呼吸和关节等许多的疾病。 “虽然你现在还小,但也该找个郎中好好检查下身体才好,”许菡也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因她的话,后来招来些麻烦。 “是吗?”许宝辉看许菡言辞凿凿,很确定的样子,不由怀疑起来,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挥舞了下,很有力气,怎么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许菡觉着他目前的体重已经严重肥胖,真的需要就医,“对,你回去后还是找郎中看看为好,这样胖下去,对你健康肯定不利。” “可是祖母说,我这样才是富态,有福的人都胖乎乎。” 许宝辉就是被马氏一手喂起来,加上他也贪吃,不忌嘴,慢慢地越长越胖,他与许雯儿身高差不多,却顶她两个。 马氏也经常嘲笑许雯儿跟个干巴瘦猴子一样,看着就是福薄的,这些话说得多了,许宝辉就学会,也这般认为了。 林漠虽未听说过马氏的名头,但他心思多,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阿菡,我觉着这里有些痒,你帮我看下,有没有东西,我怕蹭到疤。” 他这话一说,许菡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凑过去看他指的位置,在一道结疤的旁边,肌肤白润如玉,并无异样,“没有东西,痒吗?” 林漠微微点头,“有些不适。” 他一副觉着痒又不敢动手挠的样子,许菡便伸出手指,“我帮你轻轻挠挠,怎么样,好些了吗?” 他肌肤白净的发亮,许菡小心地用指甲轻轻地划了几下。 “好了,”林漠扬起唇角朝她笑了下,桃花眼中似有细碎亮钻。许菡离得太近,一不小心被晃了下神。 旁边的许雯儿却微微皱了下眉。 阿菡与这个叫阿漠的小子太亲近了些。 方才,她也想提醒许菡不要再说,恐伯祖母知晓了对她不满。虽林漠转移了话题,但她却觉着这小子太有心机。 “阿菡,看,我带来的新奇好玩意儿,”许宝辉也看着林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太顺眼,小白脸似的弱唧唧,朝着林漠翻了个白眼,打开带来的大荷包朝许菡显摆,“看,这个蝈蝈笼子,花梨木的,气派吧?” 要不是今日天冷,他怕蝈蝈带出来冻到,势必把蝈蝈放到这笼子里让许菡见识下,“这笼子可是我费了番功夫才得手,瞧这雕刻的花纹,这造型。” 若不是他说是蝈蝈笼子,许菡还以为是个木头屋子模型,做工十分精细,笼子上方做了还做了繁复的屋檐造型。 “我以为蝈蝈笼子只有竹子和编出来,没想到还有木头做成这样精致的,”是她见识浅薄了,不过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之前石榴教她做的小花笼,小巧可爱精致的,被她玩了一段时间就收到匣子里,便吩咐石榴去取,“我也给你们看个小笼子。” 石榴去取的时间里,许宝辉又从大荷包里掏出好几样,有可以打开合拢的木头雕刻,一组十几个的陶瓷动物摆件,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放在桌子上摆了一片。 “你可真会玩,”许菡都佩服许宝辉能划拉玩件的劲头,玩心很重,“听说你前些天出京了,外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她这么问,许宝辉就更得意了,“自然有的是,我告诉你们,我去了……” 看许雯儿都被自己的话吸引了,一副没怎么见识的样子,许宝辉很是得意。不过他很有些纨绔子弟的玩法,招猫遛狗,斗鸡斗蛐蛐。 许雯儿也以为外面能有什么趣事,但没想到听他说来说去又是这些没正形的,便打断他,“你少说些这些没正形的,把阿菡都拐带了。” 小姑娘可不好喜欢这些东西,许雯儿怕许菡年幼不懂,被许宝辉带偏了,便拉起她到一旁,“我们去那边说话,我才得了一些珠子,分你一些。” 许雯儿的舅舅在西市开了家小小的门面,卖些姑娘们用的帕子香粉之类的,因西市那边西域人多,也进了不少西域的香料和小首饰,这珠子就是他挑了些成色不错的,给外甥女送来。 许雯儿来前便让丫鬟装到了荷包里带来,打算与许菡分些,叫丫鬟们取了托盘来,把珠子倒出来,“阿菡选选,看有喜欢的,就挑了来,可以串成珠串,也可以缝到衣服或者鞋面上。看这两个,颜色多彩,好看吧?” 这珠子颇具西域风情,绚丽多彩,许菡觉着别有一番味道,扒拉着捡了十几颗,“我要这些吧,正好能串个珠串带在手腕上。” “太少了,再多挑些,”许雯儿很是大方地往她那边拨了拨,“也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图个好看。” “行,那就多谢雯姐姐了,”许菡闻言,也不客气,又挑出些喜欢的来,索性让丫鬟帮她串成一长串,打算双起来带在腕子上。 串珠很快,等串好,看许菡这样戴法,许雯儿拉过她手腕看,“别说,这珠串就适合这样戴着,之前我串过一串戴着,总觉着少了些味道,还是阿菡会戴,我也弄一串这么戴着。” “若是珠子再小些,串的更长些,绕成三圈戴上,也会好看的,”许菡是结合现代饰品,觉着这些绚丽珠子适合这种多圈戴法,显得活泼俏皮。 第37节 “不错不错,好看,”许雯儿赞不绝口,“阿菡会装扮。” “也就一般,若说起装扮还是我家七姐姐会,”许菡只是沾了见识多的光,但真正论装扮功力和眼光,还得是七姐姐。 许雯儿想到貌美的许如容,“是吗?我还真没留意过,只觉着阿容长得极好看。” “所以,忽略了七姐姐装扮,”许菡笑嘻嘻地接上,开玩笑,“我七姐姐那样的姿容,披个麻袋都好看。” 许雯儿被她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但也十分认可,许如容的模样太好看了。 许宝辉听到许雯儿大笑,笑话她,“嘁,粗鲁!” 许雯儿止住笑,朝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两人不对付,时不时口头吵两句,但也不是什么妨碍,倒是许菡发现,不知林漠说了什么,许宝辉很快就转变了起初对他看不顺的态度,还带了些惊叹神色。 她听了会儿,原来是林漠投了许宝辉的意。许宝辉好斗鸡斗蛐蛐,林漠竟也懂得其中些诀窍,不由讶异地看他。 察觉到她目光,林漠偏头朝她笑了下,冬日暖阳下照着他半边身子,这一笑如三月桃开。 许雯儿捣了下她的胳膊,“阿菡,这个阿漠到底是什么人?是你表兄吗?” 感觉林漠待许菡很是关心爱护,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其他东西,不由猜测起来。 “那个,”许雯儿都这么问了,许菡也不好瞒着,“阿漠是上月来侯府的,是家里特意为我定下的人,不过,他是孤身一人,日后要做上门的。” 她实在是还没有开出情窍,对林漠没有男女之感,未婚夫一词说不出口,但只这言辞也能让许雯儿听懂了。 就见许雯儿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又看林漠,来回几个反复后,才匪夷所思地捂住嘴小声问,“上,门,女婿?未婚夫?” 许菡被许雯儿这样看着问,有些不太自在地点了点头,然后快速道:“不过我们现在还小,就是玩伴,一起玩儿,你别多想。” 许雯儿木木地看着胖腮稚气的族妹,她很难没法多想。就只侯府这么早给她定了个上门小女婿的事,就没法淡定。 许雯儿这声音虽然压低,可都在一个屋子里,林漠习武后听力越发敏锐,但依然云淡风轻端坐,似乎没听到一般。许宝辉听了个半拉,好奇地看过来,问:“什么未婚夫?谁定亲了?” 第51章 问了两句,许宝辉顽劣心起,朝许雯儿扮鬼脸,“反正不是许雯儿你,母老虎,往后肯定没人要!” 许雯儿却没心情打理他,不解地问许菡,“你家怎么会……你才多大。” 许菡往林漠看了眼,微微放低声音,“我觉着还好了,以后也不用离开家里,阿漠人也挺好。我们还小,先这样定下。” 做姑娘的长大后都要成亲离家,若是有可能不外嫁出去,有父兄护着,的确很好。 既然是侯府定下的事,许雯儿便没再问下去,只是看了眼林漠,觉着他比许菡精明多了,希望他不会辜负了阿菡。 许雯儿不理许宝辉,还与许菡窃窃私语,许宝辉也没放在心上继续问,他见林漠懂得玩乐,便想约他一起出去玩,“西市那边新开家斗场,改天咱们一起去玩。” 林漠温声婉拒,“我前几日伤了脸,没去书院,接下来要补课,怕是没时间外出了,等以后再说吧。” 若不是走亲,许宝辉也要每日去学堂,他不爱读书,但他爹管得严,只今日出来这一趟还是磨着祖母去求来,就算出去玩也得等休沐,“你这脸怎么伤的?看着猫抓的似的。” 他招猫逗狗,也被猫抓过好几次,对这伤口熟悉,“你也养猫玩?那玩意儿金贵,我养过一只,可惜后来跑了,”其实是被许宝辉父亲许同让小厮抓着送人了,他一直以为跑了,“养猫不如狗,养不熟。” 他自说就能说很多,林漠没有回话,不着痕迹地引了别的话题。 许宝辉和许雯儿在绮院用了午食,又呆了一个多时辰,许宝辉来前被许同要求了回家时辰,怕回去晚了被责骂,差不多未时中便与许雯儿告辞离开了。 走之前,许雯儿与许菡约好了过几日一起去东市逛街,因许雯儿送了许菡西域珠子,许菡也从自己妆奁里挑了个适合她俏美气质的腰佩送给她。 这腰佩是一朵银制錾刻海棠花熏球,虽是银制,但胜在小巧玲珑图案錾刻精致,许雯儿爱动没有带禁步的习惯,当时就把这花熏球戴在了腰间。 她与许宝辉是同一个曾祖母,后分家宅邸一分二位,如今是比邻而居。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去侯府,路上也是时不时拌几句嘴,到家门口时,才下马车,正好遇上外出归来的许环楠站在门口才送别一辆马车离开。 许环楠也就是许宝辉的姐姐,两人算是堂姐妹关系了,虽然许雯儿也不太喜欢这个堂姐,但还是礼貌地朝她问好,“阿楠堂姐也是刚回来吗?” 许同只是个八品文官,马氏出身乡野,这么多年分家所得又被败去不少,尤其是许宝辉处,因此家境并不十分富裕,还不如许雯儿家,家中只一辆气派的马车。 今日这马车被许宝辉坐着往侯府去,许环楠今日出门去赴宴,嫌弃家中另外两辆马车太过寒酸,便使了些小心思,让与她关系交好家境好许多的陈鸿胪寺丞女陈芸娘接了她同去。 许环楠露出一抹笑,因身姿消瘦,给人十分怯弱感,“是啊,阿雯这是与金宝一同出去了?” 她很诧异,毕竟两人一向不和。 许宝辉并未与许环楠说过今日往侯府去之事,加上今日许环楠这次赴宴的机会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往郡王府上,一早起来就顾着梳妆赴宴,比许宝辉早出门。 “嗯,我们今日往侯府去了趟,”许雯儿告知对方去向,才说完就被许宝辉声音打断。 “冷死我了,你俩磨叽什么,让开,我进去,”许宝辉手一伸,将挡着门口的许雯儿往一旁拨了下。 许环楠身后的小丫鬟赶紧扶住她,却不敢言语。 金宝公子是府里老夫人的心肝,自家姑娘虽是他姐姐,却也没说话的份儿。 马氏重男轻女十分严重,从许环楠这名字便可见一斑。若不是当初许同坚持,马氏本想给许环楠取名为招弟的,而后才折中取了个这样谐音的幻楠,期盼着下一胎不管怎么样,都给换成个男丁,大孙子。 当然,马氏也是如愿以偿,儿媳再孕生下男胎。 许雯儿便是不喜许环楠这个堂姐,更看不惯许宝辉这骄横劲,双手掐腰瞪眼,“许宝辉,你干什么推人?有没有礼貌了,朝姐姐动手!” 她没注意到,因为掐腰的动作抬起胳膊,许环楠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腰间,在海棠花香薰球上停顿了片刻。 “关你什么事!”许宝辉回头做个鬼脸。 他脸胖的五官变形,这鬼脸做起来,更难看吓人。 许雯儿见他这模样,哼了一声,“你吓唬谁?丑死了!”想到这小子还找阿菡去玩,便威胁他,“你要是再欺负阿楠堂姐,我就告诉阿菡,看她以后还和不和你玩了。” 许雯儿心思伶俐,见许宝辉在许菡面前收敛了许多骄横之气,也不去捉弄小姑娘,便掐着他这一点警告。 许宝辉觉着许菡跟其他小姑娘不同,虽然也跟许雯儿一眼不怕自己的恶作剧,但却不像许雯儿一样粗鲁没有女孩样,也不像其他小姑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反而十分可爱。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的小姑娘,又是自家族妹,所以挺愿意找她玩,就连许菡叫他乳名金宝都没计较。 “你,告状精,”许宝辉脸色变了变,指着许雯儿气愤地说,“就知道告状,告告告,你还知道什么?”原先往他爹那里告自己的状,现在又要给阿菡告状,告状精! 许雯儿撇撇嘴,不屑地道:“你管呢!”管用就行。 看许宝辉也不嚣张了,她朝许环楠摆摆手,“阿楠堂姐,我回家了。” 许环楠神色略有些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点头,在她转身之前又叫住她,“阿雯,你这腰坠很好看,才买的吗?” 许雯儿低头看了眼,“不是,旁人送我的。” 她没说是许菡送的,也没说自己也送了许菡珠子,因为她不喜这个堂姐的一个原因,便是她好占小便宜。 幼时她还小时,便被这位比自己大了三岁的堂姐哄骗去了好几样小珠钗,后来被自家祖母知晓提点自己后,才知提防。她倒不是心疼被哄骗走的东西,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手段,不然,堂姐妹间送她也无妨。 许雯儿转身进了自家大门,许环楠却想到她方才说的去了侯府,便小跑几步追上许宝辉,“阿宝,我看阿雯腰里系了个腰坠挺好看,谁送她的?是侯府的人吗?” 来时路上,许雯儿没少把玩新得的香薰球,许宝辉自然看到了,也知道是许菡所送,便随口道,“阿菡送的。” 他没当回事,许环楠方才看着那腰坠虽然是银制,但十分精美适宜搭配裙衫,应该不是十分贵重的物件,听到说是许菡所送,便起了盘算。 她略带讨好地对许宝辉道:“阿宝,下次你什么时候去侯府寻阿菡玩,也带着姐姐一起好不好?不然下回阿雯还得跟你一起,她再惹你不高兴。” 许宝辉觉着也是,虽然他对姐姐也没什么喜欢,但总比许雯儿那个牙尖嘴利惯会气人的强,“行,下次叫你一起。” “阿宝真好,出去玩累不累?姐姐给你炖甜汤喝好不好?”许环楠见他答应,心中一喜。 自上次在侯府见过许菡,觉着她就算转好了也好糊弄,早就起了心思,只是一直没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从许菡那多多地哄骗饰物。 许环楠很会哄许宝辉,投其所好,为了讨好许宝辉特意练了厨艺,但没想到这次许宝辉却犹豫了,摸了摸自己肥肥的肚腩,摇摇头,“不了,我还不饿。” 他还是把许菡说的过于肥胖对身体不好听进去了,尤其许菡说要少吃甜食。 许环楠奇怪地看着他,他也有不饿的时候?不是吃饱了撑着都得吃吗?尤其是甜汤之类,最喜欢了。 等到了晚上吃饭,许宝辉也吃的比往日少,马氏见了十分担心,“金宝,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同家的晚食比一般人家都早,是马氏怕许宝辉饿,都是早早吃了晚食,过一两个时辰再让他吃些夜宵。这般喂养法,许宝辉不胖也难。 “不是,就是觉着我太胖了,可能对身体不好,”许宝辉想到许菡说的话,“祖母,要不你找个郎中来给我检查下身体吧,我这样胖,是不是不健康。” “怎么可能,我家金宝多壮实,什么太胖,你这样是富态,多少人想要这富态都要不着,”马氏十分不满,觉着是不是有人带坏了她的宝贝孙子,“你听谁胡说八道?” 许宝辉对疼爱自己的祖母很亲,也没多想,就把许菡今日说的那些话说了说。 他才说完,马氏就炸了,“好她个丫头片子,敢这么撺掇我家金宝,看我……” “娘!”许同早就想让儿子把这身肥肉去去了,让他娘少给金宝吃东西,但孝道压着他,马氏根本不理他的话,就算口头答应了,背后又背着他给儿子吃东西。 他本就打算等许宝辉再大一两岁,找找门路将人弄到军营去练练,去了这一声肥膘和不良习气,现在看许宝辉自己有克制饮食的想法,自然赶紧跟上,“先不说阿宝这身体,早该控制减体重了。再说,阿菡也是为了阿宝好才说这话,她可是侯府姑娘,娘您别动不动就丫头片子,若是被侯府那边知道了,可跟您不依。儿子可听说了,不光阿温族弟疼爱阿菡,侯府老夫人也很喜欢她。” 第52章 许同知道自家老娘习性,他自然也是看重儿子,但却也没如老娘一般对女儿那么不待见。 马氏却不以为意。 她从一个市井人家女儿嫁到许家,接触到了这些富贵官员人家后,就觉着这些夫人们一个个都面慈心苦,看着疼爱这个那个,等舍弃换好处时比谁都快。那侯府老夫人也不过对外彰显自己的慈爱罢了。 顿时不耐烦地道:“行行行,知道了,”她觉着许菡没安好心。 那丫头片子自己个都胖嘟嘟,比一般姑娘胖一圈,居然撺掇自家宝贝大孙子减重,居心不良。回头定去侯府找老夫人分说一二,想来老夫人也不想自家孙女这么碎嘴管三管四管人家吃饭。 马氏怕许宝辉真听了许菡的话,忙继续给许宝辉灌输胖才富态有福气的话语。 她说时,根本不在意底下坐着的清瘦孙女许环楠,甚至还拿她做例子。 许环楠低着头藏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唯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多么怨愤,却不敢露出分毫。 安阳侯府三房这边氛围也有些沉凝。 “是王凝儿?!”许成温脸色微沉,“她与阿漠无冤无仇……” 许菁今日从王萱儿处得知,王津之所以暗害林漠,是得了王凝儿授意,或者说是挟制。 王津姨娘性子唯唯诺诺,这几年颜色老了,在王二老爷处越发不得宠,王凝儿是得二夫人和忠勤伯老夫人宠爱的嫡女,比王津这个庶子在府中还得宠。 王凝儿用王二夫人名头压制王津母子,让王津为自己办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此王萱儿得了许菁拜托后,第一时间怀疑的人便是王凝儿,没几日便查了七七八八。 “应该是因我与二伯母矛盾,王凝儿对我不满,迁怒到了林漠身上,”许菁并未隐瞒,“二伯母因我损失了一大笔银钱,伯府二房那边一直从二伯母这边拿好处和银钱,这也就触碰了他们的利益。王凝儿为人歹毒,我并不意外她能生出这种歹毒计策。上次王家大舅生辰,她因记恨我,便迁怒阿菡,连阿容都差点算计了,可伯府二房对她纵容,并未严惩。这次,我定不能放过她。” 许菁不想有这么一条毒蛇时刻地盯着自己和身边的亲人,尤其是阿菡,从王凝儿能朝林漠下手,就可知她是将阿菡也放在了她要对付暗害的范围。 第38节 许菡楞楞地,她觉着很愧疚,“阿漠,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林漠也意外背后竟是王凝儿,但却并不觉着许菡需要对他说对不起,反而也与许菁一样担心起来,“不,怎么能怪你,是那王凝儿歹毒。阿菁姐说得对,是不能轻饶过王凝儿,她敢算计我,难保不会朝阿菡下手。我是男子也有自保的能力,可阿菡不行,没有千日防贼的。” “对,”许成温觉着林漠最后一句话十分正确,谁知道那王凝儿什么时候就发疯咬人一口,小女儿这样娇憨,根本经不起一点算计。 一想到小女儿可能遭遇的或与林漠一样的事或许更严重,许成温坐不住了,冷着脸站起身,“我去你们大伯那里一趟,这事必须尽快严惩。” 许菡也不想有人背后记着要害他们,等许成温大步出去后,她越发觉着王凝儿不可理喻,十分不解她的思想,“当初是二伯母做错了事,贪了姐姐的银钱,王凝儿有什么脸去怨恨我们,就因为一些银钱就这样一而再的害人,实在是恶劣。” 许菁以前跟王氏要好时,对王凝儿印象也不好,觉着她假惺惺,现在更是憎恶,“许是有疯病,”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林漠眸中闪过丝精光,不经意般道:“若是真的有疯病,还是关起来送到外面为好。万一传染给周围的人,就算是关在院子里,那些下人也有可能被传染出来咬人。而且,我曾听说,这种病表面上看不出,有时说说笑笑间,就有可能发病,不说忠勤伯府有那么多人要防备她不知何时犯病,外面谁家敢与伯府走动。” 不管是不是被迁怒,但既然算计了他受伤,还有可能对阿菡不利,他势必要对方加倍还回! 许菡听着林漠说的,好似狂犬病,但话里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因闹不明白王凝儿思想,以为真是得了狂犬病,精神有问题了,“若是真的得了狗的那种疯病,确实很危险,严重的还能丧命,不能疏忽。”就是这王凝儿什么时候被狗咬过? 许菁看了眼林漠,再看看单纯的妹妹:“……阿菡说的是,不能轻怠,我这就去告诉父亲,让他与伯府那边好生说说。” 林漠的话,让许菁有了更多更妥帖惩治王凝儿的理由,她本也不放心父亲一人去寻大伯父说这事。 许菡很快被带偏了话题,“姐姐快去,这事可不能疏忽,”想到现代时普及的知识,狂犬病可是要命的,还通过咬伤或者飞沫传染,“一定注意不能让人靠近这种病人,别被咬到或者口水什么的传染上。” 她差点就要来个狂犬病小科普,直到片刻后才回神,似乎哪里不对? 方才不是说王凝儿的事么,怎么就拐到狂犬病上面去了呢? 她杏眼微瞠,她这是被姐姐和阿漠带偏了,歪楼了!而且,姐姐和阿漠说的疯病该不是狂犬病那一类,是说王凝儿脑子有毛病,性情恶毒发疯。 就,囧! 林漠看她才想明白,微微转脸掩住眸中笑意,只做不知。 许菡撇过来一眼,看他没留意到自己犯傻,也厚着脸皮当没发生过,反正她也没说错,狂犬病的确危害大。 阿漠也就跟自己一般大,肯定不会跟姐姐一样精干,这么一想,更安心了。看看差不多该吃晚食了,吩咐丫鬟去将三房的饭食提过来,等爹和姐姐回来正好能吃。 “明日我打算去书院了,”林漠看着吩咐完丫鬟的许菡,“耽误了这几天,落下了不少课业,得快些补上。” 既然事情已经查的清清楚楚,林漠觉着没有再请假养伤的必要,反而还能在疤痕未退,正是最狞狰难看时回去,让人更觉害他之人的可恶。 许菡不知他心中算计,更没多想过,看看他还未褪下疤痕,建议道:“要不要再晚两日,等着疤痕就退下去了,”这快褪去的疤痕颜色发黑发暗,比前几日还要难看,也更触目惊心些。 许菡觉着他虽然是男孩子,但也保不住有人见了疤痕乱说话,或者盯着看,也不自在,如此劝了两句,又道:“你功课一直没落下,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 “无妨,”林漠不想让她知晓自己盘算,淡淡笑着,“快要旬考了,早日回书院,向夫子们多请教些。” “那行吧,”许菡见他坚持,也知道他对这次旬考的看重,便道,“若是有人在你跟前乱说,你就怼回去,别让着。” “嗯,”林漠轻声应下,心中发暖。 许菡起身抬胳膊活动了下筋骨,也给自己做了安排,“那我明天就正式开始跟着爹爹习武吧,”早点强身健体学会武术,也好防身。 习武自然要勤奋刻苦,还要早起,尤其许成温还要点卯上值,许菡明日起须比平时早起一个时辰才行。 等许菁与许成温与安阳侯说定回来,听到许菡说明日起就要开始习武,心疼地帮她推迟时间,“阿菡不用起那么早,刚开始习武,时间得短些,不然你受不住。” 林漠想起自己第一日就被许三叔操练了多半个时辰,笑笑没言语。 但也是赞同许成温的话,习武辛苦,阿菡这样娇嫩的身体,确实要循序渐进才好。 可许菡看出来许成温是不忍自己受苦,摇摇头,“不要,我要早起,不能偷懒,就是累我也能坚持。爹,你要是心疼我,怕我累着不敢教,就帮我寻个武师傅回来好了。” 武师傅肯定不会像爹这样舍不得她受累,她既然决定要习武,就是下定决定不怕累和苦。 她是要抱着姐姐大腿躺赢,可不是要做姐姐的累赘。况且作为这时代的弱者,姑娘若有可能有自保的身手再好不过。 许成温一听,忙道:“那倒没必要,爹来教你足够了,爹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那明日爹等你。” 若是真给阿菡找个武师傅,他更不放心,不如自己看着她练,还能把控好度,让她少受累。 许菡捏捏自己肚子上的小肥肉,嘿嘿一笑,明日起,她就要开始甩掉小肥肉了! 谁还不是个爱美,想要身姿窈窕的小姑娘了! 睡前,她特意叮嘱好了石榴在卯时一刻就把自己喊起来,“千万别晚点了,不然爹就要上值走了。” 这也亏得爹明日不上大朝会,不然他去皇城更早。 “姑娘放心,婢子记下了,不会迟了,”石榴虽然觉着卯时一刻太早了,平时姑娘可都得快辰时了才醒,可姑娘坚持,她只能听从。 一夜好眠,被石榴叫起来时,许菡还睡意朦胧,但很快想到早起是要习武,瞬间清醒过来。 “就随便盘个啾啾就行,”洗漱后,让石榴简单给她扎了发,兴冲冲地把昨晚上就准备好的胡服套上,跑去了前院。 她去时,许成温早就起来了,看见小姑娘小跑过来,脸蛋红扑扑,未语先笑,大手扶住她肩膀微微弯腰温声道:“阿菡来了,睡醒了吗?” “醒了,爹,我们去习武吧,”许菡仰着小脸儿,兴致勃勃地道,“要先跑圈还是扎马步?” “先歇会儿,匀匀气,我看你跑着过来的吧?”许成温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磨些时间,免得小女儿因第一天太过兴奋坚持长时间累到。 “不用,咱这就开始吧,”许菡十分积极地扯着许成温的袖子往外去,“快点,爹,不然你就该去上值了。” “好,好,不急不急,有的是时间,”许成温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第53章 许菡又问一遍,“爹,是不是先扎马步?”她早就问过大哥哥他们,都说是先扎马步。 许成温虽然心疼女儿,但也是按照基本功训练方氏来,点点头,“是扎马步,不过,我得先给你讲讲为什么要扎马步以及正确的方法,所以阿菡可不要急,咱们慢慢来。” 其实还是心疼。 许菡眼尖地看见林漠身影出现在门口,扬起灿烂笑容冲他摇了摇手,“阿漠,你也来练吗?” 腊月天,寒气逼人,小姑娘眼儿晶亮,林漠淡漠的眸子染上丝丝柔光,“来看看你,这就开始了吗?” “还没呢,爹爹说要给我讲讲怎么扎马步,”许菡转过头看许成温,等着他开始。 等许成温慢腾腾地说着动作,注意的地方,一点点给许菡指导着,那温吞劲,许菡没觉出哪里不对,林漠微微扬了下唇。 许三叔还是舍不得阿菡受累,虽是第一次学扎马步,可没这么磨蹭的。 许成温慢悠悠地教许菡怎么扎马步,小半个时辰就在消磨中过去,“好了,爹还要去上值,先去垫几口吃的,今天就到这里,阿菡回去休息,今日起的这么早,再去睡个回笼觉。” 许菡根本就没觉着累,正在兴头上,但不敢耽误许成温上值,笑嘻嘻地道:“爹爹你去忙,我都学会了,我自己先练会儿,等会儿回去。” 她一点儿也没有去睡个回笼觉的想法,既然开始了自然要有个好的开端。 许成温看着不教自优的小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但也不好驳了她的积极性,便让林漠看着她些,“才开始练,别时间长了伤到筋骨。” 这说的可夸张了。 林漠心中清楚许三叔是怕累着阿菡,“三叔放心,我会看着阿菡。” 说话间,许菡自己已经板着张胖乎乎的小脸认真在扎马步了。 许成温回去屋子里穿戴官服,林漠看小姑娘这么认真,往旁边走了走开始练拳。 半刻钟后,许菡小腿开始打颤。 “阿菡,歇会儿吧,”林漠一直留意她的情况,见状忙过来让她休息。 许菡保持动作不变,“没事,我能坚持。” 心里却直呼好累,果然习武不是说着玩的,可这才第一天,一定要有个好的开端,坚持,再坚持。 她心中不断给自己打着气,但心有余力不足,渐渐地,胳膊也有些抬不动往下滑,动作变得不标准,身体歪斜。 许成温准备出门了,出来一看许菡这样子,弯腰伸手从后面扶住她,“阿菡快歇会儿,看你都打晃了。” 许菡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却硬气的很,“爹爹,别扶我。我觉着自己还可以再坚持一炷香。您快些上值,别迟了。” 许成温哪里放心的下,“阿菡,习武不是一朝一夕就成,是日积月累的坚持,尤其是你还小,刚开始要循序渐进。听话,别练了,让丫鬟给你按摩下腿,好好休息去。” “好吧,”许菡总算看出来了,她爹这是舍不得她受累,虽然她是觉着累,但习武不能因为累就歇着,这一点她还是懂得。 但爹爹心疼她,她也不能让他担心,大不了等他走了,自己再练,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许成温给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怕她出汗受了风寒,吩咐石榴,“回去后给你家姑娘弄了热水澡泡泡。” 林漠他去书院时间比许成温晚,但也晚不太久,他还得去吃早食。他练拳也出了一身汗,收了动作后拿帕子擦了擦,“还能走回去吗?要不让下人抬个软轿过来?” “对,叫人抬个软轿来,”许成温觉着这样不错。 他刚才看着许菡小腿都打颤了,肯定累得不轻,怕她走着回去更累。 “不用,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慢慢走回去,正好缓缓,”许菡十分清楚,越是剧烈运动或锻炼后,越不能直接躺下休息,最好是慢慢走动会儿,才能让呼吸和肌肉慢慢放松回去。 许成温和林漠自然知晓这些,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觉着方才扎马步不算是剧烈的活动,反倒怕许菡累着。 如此第一日的晨练结束。 回到绮院,许菁看她回来,赶紧过来,“阿菡,怎么样?累不累?” “不怎么累,还可以,”许菡觉着这一路走过来,小腿就缓解的差不多,自己还能扎马步,笑着道,“爹大概是怕我累着,都不叫我扎马步时间长了。姐姐,我觉着这样不行,爹他舍不得我习武。” 许菁自然知晓,点了下她的额头,“爹也是为了你好,你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学习防御招式,你还想跟男子一样程度地训练,出去打拼不成?” “打拼不至于,可既然学了,就得好好学么,”许菡觉着难得有件要做的事情,既然做了,就做好,“可爹他太温和了,今天一早上我就扎了一小段时间马步。” 她不傻,当时没看出许成温刻意放水,时间一长也就回过味儿了。 “才第一天,”许菁自是也舍不得妹妹受这个累,偏她起了兴致,看她这般坚持,只好道:“好,我知道了。不过爹他是男人,习的武也是男子方式,不若这般,我为你寻个女师傅。” 男女力量和身体不同,训练的强度肯定也不一样,若是妹妹真的要坚持习武,父亲又放不开手教导,倒不如直接寻个武师傅来教导。 许菁觉着这样也不错,许菡自然是赞同,“好,那我就先跟着爹练练,”从扎马步上,她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体缺乏运动,以后每天得跑步锻炼体能。 她也不是心急,不会急于求成,循序渐进也是对的。 许菁今日有事出去,应下后便匆匆出府了。 安阳侯老夫人得知她竟然跟着许成温习武后,着实吃了一惊。在许菡用过早食去她那请安时,将人叫到跟前,心疼地说:“怎么好端端想起习武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多累人,小姑娘哪里受得住。” 京城贵女们里,也有习武的,但却极少数,多是武将家的姑娘,但也有武将家中舍不得姑娘吃这习武的苦和累,娇养着的。 虽然安阳侯府祖上也是武将打出来的家业,可到如今走武将路子的也只有许成温一个。不仅安阳侯府,大周朝国泰民安没有战乱,勋贵们如今也是重文轻武,朝中也以文官为重。 “这耍鞭子可不文雅极了,”舍不得小孙女受累是一回,安阳侯老夫人也觉着女孩儿家当端庄贞静。 许菡愣了下,“祖母,我没说要耍鞭子啊。” 第39节 她去逛街时,也曾见过有姑娘或耍着着鞭子自附近经过,挽出个鞭花,或骑马甩鞭,肆意飞扬。 可她觉着鞭子有些花里胡哨,既然要学武自保,自然要挑选最谨慎一种,比如兵器,比如练拳。尤其是后者,就算没有武器也能妥妥自保。 毕竟她是女孩,一般外出多是赴宴,且也是这种宴席上出事故过。既然是去赴宴,总不好带着武器,就算是缠在腰间做装饰的鞭子也不稳妥,有些场合鞭子也不允许携带。 许菡自回来后,统共没参加过几回宴会,可出事的概率已经近半,导致她如今对宴会已有些防备心理。 “我练拳的,”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虽然苦点累点,可是日后万一遇着个什么事,我也能保护自己啊。” 安阳侯老夫人闻言,觉着此言有理,她的第一想法也是宴席时事端多,就算侯府有护卫,但不能随身进入内宅,但她有不同的想法,“那可以找些会功夫的丫鬟,总比自己你习武受累好。” “我知道祖母是心疼我,”许菡撒娇地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可是丫鬟们再厉害,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安阳侯老夫人微微往后退开些身子,惊讶地低头看她。 她一直都觉着小孙女虽然呆症好了,看着也有几分伶俐,可心思太多单纯娇憨。若不然也不会同意了许菁和许成温为她招婿的做法,当然她也是将计就计,但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样几句话。 言语简单,却字字有理,竟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 她赞许地点点头,“说的不错,谁有不如自己有,只是这样,你便要吃苦受累。” 许菡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祖母放心,我不怕,我身体一向好,不怕累。” 她早先虽呆症,因被孟氏和许成温照看的周到,身体底子好,基本不生病,只除了庄子上受寒高热那次,但那次又是因祸得福,神魂归一。 后面这些,安阳侯老夫人自然不知晓,但也觉着她身体健康,笑着道:“虽然这样说,但受累可不分身体好不好,若是坚持不了,就还是找个会功夫的丫鬟来,虽然难找了些,但也不是寻不到。” 会功夫的丫鬟确实不好寻,不然这么些世家官家姑娘,家中长辈早就为她们寻来护着安危了。 当然也有世家或者高门大户从小就培养这样的丫鬟看护主子们,但培养成本高,忠心风险大。若不是死士,反噬主家或者逃离的风险便极高,不会功夫的下人更好拿捏。 许菡今日来得晚,其他姑娘们早起来请安的都已经回去,许菡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到底是孩童身体,比平时早起一个时辰,身体便受不住了,接连打了个两个哈欠。 “这是早起没睡够,”安阳侯老夫人看她杏眼朦胧,一阵心疼,也不让她回绮院,吩咐丫鬟们把套间暖阁铺上被褥。 第54章 安阳侯老夫人扶着她小肩膀,“阿菡去里面睡一觉,午食就在祖母这里用。” 许菡困意上来,也撑不住,谢过老夫人,被丫鬟们服侍着除了衣裳便歪在锦被里睡熟了。睡前模模糊糊想着,等以后每天都早起,养成生物钟就好了。 她再醒来,是被低低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坐起来,声音里带着才睡醒的软糯,“几时了?” “午时多了,”听到她起身动静的石榴赶忙过来,“姑娘,吵着您了?” 许菡摆摆手,往帐子外看了眼,“外面谁来了?” 吵吵的声音是从明间那边传过来,许菡听不大真切,但是女子说话的声音。 石榴朝外望了一眼,低声说:“是忠勤伯老夫人过来了,给王四姑娘求情来了。” “快给我拿衣裳来,我去看看,”许菡一听关于王凝儿,立马精神,掀开被子下去穿鞋。 石榴和木槿手脚麻利地给她穿好外衫,又把睡前松开的发髻束起,插上小宝钗,许菡就急匆匆地绕过屏风往外间去了。 等快到明间时,她便停下了,站在次间帘子旁边听外面动静。 离得近,说话的声音很清晰,加上忠勤伯老夫人因王凝儿的事,带着火气,音量不小,“……咱们才是一家人,那什么外来的小子,就算是阿凝她做了点什么,可也不过是年轻人无伤大雅的玩闹,何至于就让成茂和成温下这样的狠手,要将凝儿置于死地,二妹,您就帮着跟成温说说,这事就这般算了,大不了我让凝儿禁足一个月。” 安阳侯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忠勤伯老夫人本还想仗着是娘家人身份拿捏,后面也不得不渐渐放软态度。 安阳侯老夫人不赞同,“大嫂这话可不对,凝儿才多大,就敢要挟指使兄弟去残害人,日后还了得?若让人知道伯府姑娘是这样恶毒,往后嫁娶才难。” 安阳侯怕母亲操劳忧心,并未告知她王凝儿之事,但没想到忠勤伯老夫人护着王凝儿,上门来找安阳侯老夫人。 最开始,忠勤伯老夫人见安阳侯老夫人似乎不知情,还哄骗她是王凝儿身边的丫鬟做的,后来见安阳侯老夫人要去找了许成温问,瞒不过才说了实话,但也句句为王凝儿开脱。 忠勤伯老夫人是真不觉着这是个多么严重的事,怎么就值得安阳侯府这边大张旗鼓地计较,还要将王凝儿送到庙里清修。若是真去了庙里,王凝儿就毁了,往后如何说亲。 忠勤伯老夫人听亲儿子王二老爷的盘算,这孙女是嫡女,日后是要送出去联姻,给伯府带来好处的。 “二妹这话可不对,若是成温不计较,这事就这么了了,不会有什么影响。二妹也是伯府出身,若是叫人知道有个送去庙里的姑娘,对您名声也不好,”忠勤伯府人还拉拉杂杂地说个不停,甚至狡辩模糊对错。 从上次忠勤伯生辰宴,安阳侯老夫人对这娘家十分失望,对这个续娶的嫂子做派更是看不惯,被她絮叨地烦了,冷了脸。 “大嫂说这些话的时候,莫非忘了,出嫁从夫。既然伯府的人未将我这个出嫁女看在眼中,明知道阿漠是我们侯府认可的赘婿,欺负算计他,便是算计侯府。作为侯府媳妇,我当然要维护侯府。 况且,除了阿漠这事,上次这凝儿还算计我侯府姑娘,害的她差点就失了名节,当时我顾忌姻亲,你们只简单惩治她,我也没说什么。可一而再地,这凝儿对付侯府的人,可见她是将侯府的人当仇人了。若是大嫂再这般维护,我就要怀疑大嫂是不是也不要这姻亲了。” 她如今真是厌烦了无休止的贴补娘家,尤其伯府似乎还觉着理所当然,并不心存感激,反而觉着理所当然,只要少了些侯府这边的银钱利益,便要记恨报复,她十分心寒。 安阳侯老夫人如何猜不透这王凝儿故意针对许菁姐妹几个和林漠的缘由,更别说上次许菁还言明了,王凝儿针对算计许如容,便是因她与王氏关系破裂,王氏贪墨去的东西送到伯府又要了回来。 虽然她也觉着王氏拿侯府东西,贪墨了许菁银钱去贴补伯府不对,但伯府这吃了还嫌不够,还要抢报复的行为,才叫她厌恶。 越想越心寒,安阳侯老夫人冷冷道:“我是出身伯府,但爹娘大哥已经去了多年,我这个姑奶奶跟伯府其他人关系也就远了。往后伯府再有什么事,除了年节,便寻常走动吧。” 她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年纪,没得夫家这边儿孙孝顺和睦安乐,反倒因娘家人搅合过不好。 对伯府这个娘家,她这些年贴补拉拔的也够了。 说完,便端起茶盏,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许菡自然是看不到安阳侯老夫人动作,正在使劲点头,她太认可祖母这些话了! 这忠勤伯老夫人真是个四六不分的,自家孙女犯错行事恶毒,不去惩治教育,反倒来祖母这边胡搅合,这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难怪那个王凝儿这么恶毒,有这样一个不辨是非对错的祖母长辈惯着,再不严厉教训,日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而王凝儿与她们关系恶劣,这样恶毒的人还是今早关起来教训好了再放出来为好。 “二妹,真要这般绝情?” 忠勤伯老夫人为何来寻安阳侯老夫人,自然是因为她在伯府保不住王凝儿了,而且若是此次王凝儿真被送去庙里,她在伯府的威严和老太君地位也要遭受重创。 原来,这次安阳侯和许成温绕过了后宅,直接寻了忠勤伯。 别看一个是男人出面,一个是后宅妇人出面,性质不同。 若是安阳侯夫人或者安阳侯老夫人出面,也能让伯府那边处置王凝儿,费点功夫也能将人送去庙里惩罚,但从忠勤伯这里入口,谈的便是伯府利益了。 须知,现在的忠勤伯老夫人是继室,忠勤伯是嫡长子,是原配所出,王二老爷才是这位继室老夫人亲子。如此,忠勤伯府长房二房关系就微妙了。 若这忠勤伯老夫人是个明事理品行好的妇人也便罢了,偏她不是。自老伯爷去后,仗着自己是伯府最高长辈,是忠勤伯这继子的母亲,用孝道压着忠勤伯和大房,极度偏宠二房亲子一家。 而她教养出来的王二老爷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然之前也不会发生之前利用王念儿算计北定侯,却被王凝儿插手,许如容差点被毁的事。且,忠勤伯无嫡子,只有一七岁庶子王祺,而王二老爷却是有两个嫡子并两庶子,嫡子皆已束发,长子及冠。 忠勤伯老夫人便存了野望,打压继子一家,想要亲子二老爷子嗣承伯府爵位。 这些事情,如今连许菡都被许菁告知,更何况人老成精的安阳侯老夫人,因此,她对这位继室大嫂才越发冷淡。 嫡长子继承爵位,即便忠勤伯膝下无嫡子,但有庶子,论理论礼,都当是庶子王祺继承爵位。 再有,细论起来,王二老爷还不是嫡次子,是继室所出。继室在原配前执妾礼,继室所出子虽也是嫡,但却比正经嫡出矮一头。换言之,若是忠勤伯有个同母胞弟,王二老爷地位比这位胞弟也要矮一些。 只是,这是礼制,若不细究,王二老爷这也就是嫡出了。 “作为伯府出来的姑奶奶,我最后要说一句,大嫂日后对长房还是宽和些好,这伯府到底是修永他们长房承下去。”安阳侯老夫人精神不济般放下茶盏,吩咐王嬷嬷,“替我去送送大嫂。” “好,好,”忠勤伯老夫人不妨安阳侯老夫人最后说出这么几句话,气的无礼地伸手指了下安阳侯老夫人,随后扶着小丫鬟的手,气哼哼地起身,“走,既然二妹这般不留情面,日后伯府也请不起您这姑奶奶。” 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往后忠勤伯府拒绝安阳侯老夫人再登门,不认这出嫁女,伯府不再是安阳侯老夫人娘家人了。 安阳侯老夫人眸色一暗,微微叹息一声,摇摇头。 但并未放在心上。 忠勤伯府姓王,便是忠勤伯老夫人是王秦氏,但也是王字打头,且伯爷是她的大侄子。 王秦氏……她还没这个资格阻拦。 再一细想,安阳侯老夫人更安心了。难怪之前老大要越过伯府后宅女眷,直接寻上了忠勤伯,王秦氏亲自跑来侯府,她这是一肚子算计野望要成空了。 她就说,自家大哥亲自教导出来的哥儿,怎么可能真的就由着王秦氏这个妇人拿捏住了。 许菡不知安阳侯老夫人心中所想,听到忠勤伯老夫人带着下人离开,她才从帘子后面出来。一眼看到祖母脸色不佳,以为她被气到了,忙小跑着到了跟前,伸出一双肥嘟嘟爪爪给老人家拍拍,“祖母,别生气,不搭理那些坏蛋啊。” 甜香软糯的小姑娘满脸心疼地安慰自己,安阳侯老夫人纵使心中还有些不快,也消散了,“好,祖母不气。阿菡睡好了?饿不饿?我叫人去取午食。” 气什么气,她儿孙孝顺,好日子还有的是,她还要看看她那个大嫂教出来那种卖女求荣的亲子、心性恶毒的孙女,日后要怎么折腾。 “饿了,”许菡今日活动量骤增,之前困得很也没吃什么零嘴,现在肚腹空空。 安阳侯老夫人也没问小孙女方才听到了多少,只吩咐丫鬟们去取午食,正要开饭时,安阳侯和许成温回来了。 两人先去班房点卯处理了些手头要紧的事务,才一起去寻的忠勤伯。 第55章 老夫人见两人来,让下人又去取了两人的饭食,祖孙三代四人先用了午食,才开始说事。 安阳侯先说了伯府那边的情况,“人被大表哥送到庙里了,派了精干的嬷嬷看守,三年两载是不会接回来了。听说舅母先前来找母亲说情了?” “我没应,与她争执了几句,她便回了,”安阳侯老夫人简单地说了两句,并未细言。 许菡可不跟老夫人一样给忠勤伯老夫人留面子,“外舅祖母说话不好听,祖母都被气到了。” “这孩子,”安阳侯老夫人没想到许菡替她不满,“没什么,你们舅母那人,你们也知道,处的不好少走动就是了。” 虽然是简单的话语,但安阳侯和许成温都听懂了,母亲这是不打算跟以前一样对待伯府那边了。 安阳侯也不是小气,若是忠勤伯府那边不太过分,他不介意侯府贴补些,可忠勤伯老夫人和二房越发贪婪,他估摸着这些年母亲的私房泰半都贴补过去了,也没见伯府那边知恩。 不过,他那个忠勤伯大表哥如今不再容忍二房了,倒是长进。 “若是修永你们大表哥那边有什么事,该帮一把还是帮些,”安阳侯老夫人虽然说着要与伯府少走动,但若是伯府子嗣争气,她也不介意再帮扶些。 老夫人没有直接说明,许菡初听有些云里雾里,过会儿才慢慢琢磨出来话里透着的意思。 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这说句话绕三个弯儿,猜来猜去着实累人。 安阳侯和许成温下午还要去上值,忠勤伯府那边的事说完,两人便一起离开。 外面天冷,许菡索性不挪动,依旧在老夫人这边,正跟小丫鬟们玩翻花绳,有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二夫人来给您请安。” 安阳侯老夫人正笑盈盈看着小孙女一双小胖手灵活地翻上翻下,闻言便收了笑容。 王氏之前一直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她这时候过来,显然是听说了什么,“让她进来。” 第40节 王氏一进门,没给老夫人见礼,先朝着屋子里看了一圈,“姑母,听说我母亲来了,怎么没见着人?莫不是已经走了不成?” 原来王氏禁足在自己院子里,近午时,听身边伺候的说是忠勤伯老夫人来侯府了,只是这伺候的丫鬟也是听底下的婆子说了一句,并不知道忠勤伯老夫人没过午便离开的事。 王氏想着,自家母亲肯定是听说了自己被禁足的事,特意来侯府给自己求情,她便等着人来通知自己解开禁足。等到午时了,还没动静,以为是姑母留母亲用午食,午食后就会让人来通知。 但过午小半个时辰都没见人来通知自己,王氏便打算自己过来,虽然遭到了看守她的嬷嬷阻拦,但她端着二夫人的气势,还是闯了出来。 “你禁足还有几日才到时间,怎么自己出来了?”安阳侯老夫人对这个侄女如今也是没了耐性,声音带着不悦,也没回她问的话。 “姑母,”王氏被安阳侯老夫人这态度弄得一愣,见许菡给自己请安后,便看热闹似的在一旁,瞪了她一眼,才委屈地说,“姑母,母亲呢?我好久没见她老人家了,特意来拜见。” “你母亲午时前就回府了。”安阳侯老夫人如何看不出她故意做出来的委屈模样,以前是念着她是娘家侄女,现在对娘家褪了感情,对王氏这样装样子便不喜起来。 “这么快就回去了?”王氏有些意外,姑母也不提自己禁足的事,莫非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来的?这么一想,便问了出来,“不知母亲为何事来?” 似乎看出了王氏想法,安阳侯老夫人淡淡地道:“与你无关,是一些私事。” 意思就是不让她多问,也不是她禁足之事。 王氏没想到母亲真不是为了自己来侯府,但到底是什么私事,她想问又怕老夫人不高兴,便往前走了两步,讨好地说:“姑母,您看,我这禁足也有些日子了。阿蕴的亲事不好再耽搁下去了,就让我出来给阿蕴操持吧,姑母,求求您了,”她也是被关的时间久了,受够了那种无无趣,更怕许成泰被姨娘们讨了欢心去。 安阳侯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她,“阿蕴的亲事,我跟你大嫂一直留意着。倒是你,如今可知道错了?日后还犯不犯了?” “不犯了,我知道错了,”王氏认错的很快,许蕴这段时间的说教也是起了些作用,“姑母就疼我,让我提前解了这禁足吧。” 许菡看不出这二伯母是真知错了,还是只口头上,但也希望是前者。不说府里有个拎不清的女性长辈闹心,还是跟她们姐妹不对付的,要提防着。她二哥哥也是要操心母亲,她心疼自家二哥哥。 安阳侯老夫人看她态度诚恳,想要答应,但又想到她是因搅合许菁亲事才禁足,这亲事如今也退了,还是不好直接应下,“这样吧,这事等阿菁来了,再说。” 她自然不会去问许菁是不是愿意让王氏提前禁足,这是用长辈身份压迫,若是许菁不应,多少有些对长辈睚眦计较之嫌。 到时候当着许菁的面说说这事,只要她不明言反对,这事就算应了。 安阳侯老夫人觉着自己到底还是对不住四孙女,到底是疼爱了多年的侄女,这件事上她还是偏向了王氏。 可王氏却没体会到老夫人的用心,一听还要征求许菁意见,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安阳侯老夫人本就觉着自己处的不怎么公道,看她这样子,也落了些脸,“怎么,你还不愿意?那就什么时候到了时间你再解足。今日你也是私自出来,我还没与你计较。” 这个侄女真是不成样。 阿菡虽小,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了,当着小孙女的面,自己都这样为她打算了,她还不知好歹。 许菡也的确觉着这二伯母有些不知好歹了,她虽心思少也简单,也又不傻,看得出来祖母偏向了王氏。但到底是一家人,是二哥哥的母亲,她跟姐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过是当着姐姐面再解了禁足,二伯母还不满意,太不知足了。 王氏还算没太没眼力数,见老夫人不快,忙道:“好,都听姑母的。” “那你先回你院子去,不要私自出来了,”安阳侯老夫人挥挥手让她下去。 王氏走后,安阳侯老夫人招了许菡过来,“阿菡,别跟你二伯母计较,她这人啊,有时候是有些迷糊,但也不是多不好。祖母也不是说让你就包容你二伯母,若是她再对你不友好时,你来告诉祖母。” 她也是为了孙女名声好,到底王氏占了个长辈身份。小孙女性子纯良,日后又是要招赘,与王氏关系交恶对她并不好。 “知道了祖母,”许菡乖乖地应下。 看得出来,祖母虽偏爱二伯母些,但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 只要二伯母不再来招惹她们姐妹,她会将其当寻常长辈对待。 但她总觉着,祖母的心意怕要被辜负,她家这位二伯母可不是一般的拎不清。 果然,等安阳侯老夫人寻着许菁来请安时,提了一句,想让王氏解禁,趁着腊梅要开各家宴会开时,给许蕴相看下姑娘,许菁并未出言反对。 谁知,王氏解禁后回了趟忠勤伯府,又闹上了。 王氏也觉着林漠是外人,是需要侯府接济看侯府脸色生活的,就算是伯府的人对他做了点什么,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闹,也不过是几道伤口,怎么就能将王凝儿送去庙里。这女孩儿家送去庙里,就算侯府和伯府都未外张扬此事,可好女孩儿谁家往庙里送,这侄女往后怎么说亲,名声就毁了。 许蕴在王氏院子里自然是有人,知道她回了伯府后,便在王氏回侯府到前院时,将人拦下了。 “阿蕴,你怎么在这?”王氏还不知许蕴是特意拦在这里,怕她去老夫人跟前说闹,“凝儿被送去庙里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跟母亲说了,母亲要如何?”许蕴不答反问,“去跟祖母闹,为她求情?” 王氏看长子这冷淡语气,不由生气,“阿蕴,你这是什么语气?怎么说话的?” 许蕴如今发觉,母亲不能惯着,若是自己好声好气与她讲理说话,她总不会听,反倒是自己态度强硬些才管用,因此这回上来便摆了冷硬态度出来,“母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犯错的是王凝儿,处罚她也是应当。倒是母亲,莫忘了,侯府才是您的家。” 许蕴虽然要阻拦王氏,但也提前清空了这附近的下人,母亲总归是侯府二夫人。 若不是怕自己赶不及拦住母亲,许蕴定是将她请到屋中说话,但他看到,母亲下马车便是带了怒容。 王氏最看重长子,近来被长子屡屡劝慰,冷脸几次,心中也有些怕他动火,“你这孩子,怎么还生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是还没做,被我拦下了,”许蕴马上接口,“若不然母亲现在是不是要去寻祖母闹,我不管外祖母给您说了什么,但我就一句话,母亲日后不要掺和外祖母那边的事。” 他也不想着这样跟自己的母亲说话,可就怕自己态度稍软和,母亲她便弄出事端来。 就算母亲是祖母亲侄女,可母亲总这样闹腾,情分总有消磨完时,没见祖母如今对伯府都失了心,他不想母亲真有被祖母厌弃那一天。 这侯府中,除了自己,最能护住母亲的便是祖母了,至于父亲…… 第56章 许蕴太清楚,他那个父亲对母亲不过是维持住表面的夫妻情分罢了。也只有母亲以为自己一直拢住父亲,打压住了二房那些妾室。 他总觉着父亲这人对母亲情分了了,父亲是一心想在官位上攀爬的人,更重孝道。 若母亲真有犯错到让祖母不能容忍时,父亲会毫不犹豫舍弃母亲。 王氏不明白许蕴苦心,不赞同地道:“怎么能那么说,那可是你亲外祖母家,”都说娘家是嫁人后的依靠,王氏深以为然。 “正因是亲外祖母家,母亲才更要注意分寸,”许蕴知她一时半会不能改变想法,他放缓声音,扶着王氏胳膊,低声慢慢劝她,“您有事多与儿子说说,外祖母那边人多事也多,她老人人家也上了年岁,您往后再去伯府,尽量报喜别报忧,省的外祖母为您操劳忧心,影响身体。” 说起来,王凝儿之所以记恨上许菁,连带着迁怒许菡和林漠,是王氏在其中说了许多许菁是非。若是明辨是非的娘家人,就该反劝王氏,可伯府二房反倒与王氏一汽,使得王氏越发认识不到自己本就错在先。 许蕴对这娘家舅也生出不喜。 王氏到底是母亲是长辈,许蕴也不能强势太过,便软硬兼施,尽量改变王氏的一些想法,防止她做错事。 如此时,便成功地将王氏去安阳侯老夫人跟前闹的打算压了下去。 只是,许蕴也心累。 他直接陪着王氏回了后宅二房,直到快用晚食时,王氏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看看二老爷回来没?让二老爷来用晚食。” 前段时间,因她禁足,许成泰外面事务也忙,好几天才能见他一面,更别说一起用饭。现在长子在自己这里,王氏便想着一家人正好一起用晚食。 不过时,那丫鬟便回来了,只是脸色有些忐忑。 王氏正吩咐人收拾了桌子,准备摆饭,没看到那丫鬟神色,见人回来问了句,“二老爷回来了吗?” “回了,”丫鬟顿了下,“不过,这会儿二老爷在用晚食了。” “嗯?”王氏一愣,然后脸色一变,“是不是被哪个狐狸精被叫去了?” 丫鬟心中发苦,谁知道就那么巧,她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二老爷就进了张姨娘的院子,“是张姨娘。” 王氏顿时气的扔了手中的帕子,“我就知道是她,这个狐狸精,见天儿的就知道勾搭老爷,去,再去,就说阿蕴在我这里,让二老爷过来用晚食。” 那丫鬟得了这样的吩咐,自然知道这差事怕是不好完成,正犯愁时,便听到二公子清雅的声音。 “母亲,算了,改日一起与父亲用饭也行,”许蕴也没想到事情那么巧。 “不行!”王氏之前虽然被许蕴劝住了没去找老夫人,但心中还是不太顺,如今就跟找到个宣泄口一样,“去将二老爷叫来,就说我寻他。” 她今天非得将人叫来不行,说着,站起身,“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那个狐狸精是怎么迷惑人的。” 二房几个妾室通房里,王氏最恨最视作眼中钉的便是这个张姨娘。 这张姨娘仗着是夫君从外面带进来的良妾,多次不软不硬地顶撞自己,还勾住夫君的心,让他数次冷落自己。更让她戳心的是,这张姨娘生了一对龙凤胎,得了夫君好些欢喜。 若不是这张姨娘的良妾身份,王氏多次想找由头将她发卖出去。偏夫君他警告自己,若是张姨娘出了岔子,便是她不容人。 王氏越发将张姨娘当做宿敌,现在听到她又将许成泰截走,一口气怎么也忍不下。 许蕴忙拉住她,“母亲,您这……罢了,”他转头对那丫鬟道,“去找父亲,说我有事寻他,在母亲这里,请他过来。” 丫鬟领命出去,许蕴也不得不劝王氏,“母亲,我知道您不喜张姨娘,只是到底是父亲的妾室,您总狐狸精地叫,不说被父亲听到,下人处也不好。” 母亲越是这般掐尖要强,父亲越不喜。 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是看不透,父亲不喜的便是母亲这样性子,而张姨娘那样柔软小意的便是投了父亲的意。 许蕴也不是要母亲去迎合讨好父亲,那样的夫妻相处也不对,他对父亲偏爱张姨娘做法也不喜,母亲才是父亲的妻子。 他只希望母亲能与父亲关系好些,若不然也不会用自己的名义去将父亲叫来这里。 就算父亲能看出自己的用意,他也不担心,为人子当为母。 许成泰的确不喜王氏的性情,当初与王氏成亲,也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开始他也觉着王氏是个娇俏活泼的姑娘,听母亲的话,娶便娶了。但定亲后却发现她根本没有那么善解人意,成亲后更是仗着是母亲侄女身份,在府里横行,在二房欺辱通房和丫鬟,还胡乱吃醋嫉妒。 许成泰与多数男子一样,也是喜欢小意奉承的女子,但王氏做不到这一点,甚至背道而驰。 现在,自己不过是到张姨娘这里吃了晚食,王氏就不依不饶地一个劲叫丫鬟来找自己,还借用长子名义,许成泰十分恼火,打算不惯着王氏这毛病。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晚些时候我再过去。” 明显是认为王氏假借许蕴名义来传话。 传话的丫鬟看着脸色不虞的二老爷,“二老爷,二公子的确在二夫人处。真是二公子让婢子来寻您。” 许成泰看这丫鬟不似作假,想她一个下人也没这胆量,到底是自己器重的嫡长子,许成泰怕他真有事寻自己,但看着温柔的张姨娘,方才已经答应陪她用晚食。 张姨娘温柔地轻声道:“老爷快些去吧,二公子许是有急事找您,莫误了事,妾身等您回来再用晚食也无碍。”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的女子,许成泰脸上露出满意笑容,伸手摸了摸她姣好的脸颊,“霜儿,委屈你了,不用等我,你和雪儿先用晚食,别饿着了伤胃。” 张姨娘柔柔地一笑,纤细手指轻推在他胸口,“不会的,老爷,妾身和雪儿之前吃了点点心,现在还是十分饿呢,您别管我们母女,快些去夫人那里吧。夫人才解了禁足,老爷多陪陪夫人。” 她越是体贴,许成泰心越偏她,觉着委屈了她,打定主意等会儿与长子说完事就回张姨娘这里。 那传话的丫鬟看着张姨娘与许成泰这难分难舍的样子,虽然她也觉着自家夫人性子差了些,可也看出来张姨娘这做派,欲拒还迎,还真是好手段。而且,这话里还暗中给二夫人上眼药,莫怪二夫人看她不顺。 但她一个下人,便是二夫人房里的,脸上也不敢露出异样。若是真的叫张姨娘记恨上自己,她朝老爷那吹吹枕头风,二夫人可不护着自己。 张姨娘立在门口柔顺地看着许成泰大步离开,人没了影子,才折返回屋内。 许雪是个木讷的性子,看着脸上带着沉郁的姨娘回来,站起身来,轻声道:“姨娘,我们别等父亲了,你也得饿了,”方才张姨娘一直伺候许成泰,自己根本没用上两口。 她虽然性子沉闷,但什么都懂,也知道方才张姨娘暗中向父亲给嫡母上眼药。 她其实是不赞同姨娘这样的做法,虽然嫡母严苛,但只要姨娘不争宠,嫡母也不会这么敌视她,毕竟父亲其他姨娘和通房就没有被嫡母如此记恨。 第41节 但姨娘她坚持争宠,总说,她本就是妾室,再没有宠,在这后院就更无立足之地,更怕她跟哥哥捧高踩低被下人欺负。 犹豫了会儿,许雪到底还是忍不住道:“姨娘,我跟哥哥已经大了,下人们也不敢怠慢我们,姨娘有我跟哥哥护着,父亲那里您就,就……” 张姨娘知道女儿的意思,叹息一声,“雪儿,你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我现在不争宠了,但有你们兄妹在,二夫人看我总会不顺眼。”二夫人自己只生了二公子一个,再没生养,自己一胎就生了龙凤两个,让二夫人心气不顺。 “而且,只要我做妾室一天,二夫人便会一天看我不顺,不过是刁难多少,既然这样,我若能把住你父亲的心,何必委屈自己,”张姨娘是普通百姓的小家碧玉,模样生的婉丽,比王氏出挑多了,若不是自己身份低,她总觉着自己不比王氏差那里。 所以,当初,许成泰相中她,要纳她为妾时,她就觉着自己机会来了。 虽然,自进府后,她并没有取代主母去争宠的想法,但随着王氏渐渐被许成泰冷落,自己得宠,她的心思也起了变化。就算不能代主母,但她可以让王氏这个主母名存实亡。 可努力了这么多年,因为王氏是老夫人侄女,许蕴越长大越优秀又得许成泰看重,维护王氏,自己依旧没法动摇王氏。 而自己的儿女,儿子只是普通资质,读书一般,女儿性子木讷寡言,便是她时时教导,依然没法让她伶俐活泼几分。 张姨娘也是有些气馁,王氏就这么好命的吗? 许雪觉着姨娘是钻了牛角尖,但她说了不管用,也不会劝。看着满桌的小菜,都是姨娘亲手做的,此时天冷降温快,又耽搁这么番功夫,渐渐冷却,泛上腻白的油花。 张姨娘母女到底没等来许成泰与她们一起用晚食,当晚也没有等来人,许成泰在正房用了晚食后,直接宿在了王氏处。 而从正房离开回前院自己院子的许蕴,走在已经寂静下来的侯府石板路上,疲乏地捏了捏鼻梁处。 总归父亲还能看在自己这个嫡长子的份儿上,对母亲多些温情。 可他一直这般周旋着两人关系,实在觉着累心。 第57章 “二哥哥,你没睡好吗?” 许菡第二天习武,比昨天多蹲了一刻钟的马步,双腿正颤颤地慢腾腾走着恢复,看到从前院过来的许蕴,一脸疲倦模样。 今日林漠也与她一起习武了,只是他书院今日有事,比昨日早一刻钟就结束,早早用了早食出府了。 许蕴昨晚心绪不平,很晚才入睡,又一夜多梦,早起便觉着头有些昏沉感。便打算出来走走醒醒神,往后宅给长辈们请安。 “是有些没睡好,”他还不知许菡已经开始跟着许成温习武,见许菡脸颊红扑扑,走不动路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练习站桩了,”许菡拍了下自己的腿,“站的腿酸疼,走走路缓缓。” 许蕴看她小小个子胖嘟嘟身量,“你还真要习武,累不累?能受得了吗?” 不是他小看小妹,这习武不是易事,他是书生,除了书院要求的骑射外,并不曾习过武。或者说,侯府中,除了三叔和三弟好武,其余人都不曾习武,便是大哥也只是会拿箭耍些假把式。 如今,林漠来侯府,跟着三叔习武,没想到小妹居然不是说笑,真的要习武。 “都说了,我要习武,自然不是开玩笑,”许菡仰着胖嘟嘟脸蛋儿,一副自己可不是说说就算的模样,她挥舞了下小拳头,信心十足,“是累人,不过,我能坚持。” 然后,自我骄傲地道:“我是不是毅力可嘉?” 许蕴被她这俏皮模样逗笑,“是,自然是。二哥哥都及不上阿菡你。” “嘿嘿,”许菡笑了两声,问:“二哥哥去给祖母请安吗?二哥哥若是不急就等等我与你一起过去,我得慢慢走着。” 今日她学精了,不跟昨日似的穿着厚厚站桩,出一身汗水,一开始就穿的轻薄,因此只出了薄汗不用回去换衣,正好去祖母处蹭个早食。 许蕴本就打算慢慢散布提精神,便放缓了步伐配合许菡的小短腿,两人一左一右走着,边走边聊天,多数是许菡说。听着小妹妹叽叽喳喳脆脆声音,许蕴心头积闷散去许多,索性放松一日,不去太学了。 他和许蔚一样,明年开春下场,临近年底结业,自由复习阶段,太学院可去可不去随意。 他比许蔚功课还好些,也没把握能一试及第,许会与大哥一般考中同进士。若是真的同进士,他也是要与大哥一般三年后再次下场。 但这一点,却没有得到父亲认可。 许蕴与许蔚一样,想要通过自己努力和学识,走正统入仕路。 许成泰却觉着,只要能力资格够,便是不科举,依靠荫制入仕也可以。虽然科举入仕光鲜,但他们这种侯爵后辈,有能力和门路,能支撑他们在仕途上爬高,不必浪费精力和时间在科举上。 昨晚,他还因此与父亲发生了几句争执。 如今看着娇娇软软的小妹妹,都能定下习武目标后坚持,他一介男子,更当坚持住本心,不去依靠祖辈荫制,努力拼搏一把。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许蕴脸色清朗如玉。 许菡腿部的酸疼也慢慢缓解过来,虽还是累着,但却觉着舒畅多了,活动开了骨血关节。 “阿菡又去练武了?”两人到时,安阳侯老夫人屋子里已经坐了几位,看见许菡小脸红扑扑,跟昨日似的,关心地问,“累不累?” “祖母放心,我今日比昨日好些,”许菡给长辈兄姐们请安后,坐在椅子上,笑着摸摸小肚子,“就是饿,还没吃早食。” 安阳侯老夫人上了年纪,饭食吃的少,这会儿也没用早食,便吩咐丫鬟们去准备。 顿时,其他人早起没用早食的也跟着道:“那我也陪祖母在这用早食好了。” 许蔷和许瑚先后开口,许瑞和许平虽没有用早食,但两人来请安后便要去书院读书,很快告退离开。 不多时,许菁也带着丫鬟来了老夫人处请安,她早起就开始忙,已经简单用了些饭食,但许菡拉她坐下,又跟着吃了些粥食。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今日因小孙女一句饿,热热闹闹坐了半桌的孙辈,满脸笑容地地平时多用了两个小蒸饺,旁边伺候的王嬷嬷高兴地道:“老夫人今日胃口好。” 这上了年岁的老人,便是再有精致饭食营养羹汤补着,可若是吃不进多少也无用,饭食量减少,便不是好兆头。 快吃完时,安阳侯夫人提着食盒过来了,“母亲,这是儿媳昨晚特意吩咐厨下,吊了一晚上的鸡汤,去了油,又炖了铺子里新得送来的鸡枞菌,味道鲜美,您喝上一小盅。” 这鸡枞菌可难得,便是她铺子里人脉宽广,也只得了半斤干货,所以,昨日一送来,她便吩咐人将这菌子泡发,今早和鸡汤一起熬煮了送来。 不知是不是天冷,老夫人这几日胃口不佳,安阳侯夫人便用自己院里的小厨房,叫人特特看着专门给老夫人做了来吃。 别看这一小盅鸡汤,都是取了鸡汤和鸡枞菌精华,鲜而不腻,最是补人。 安阳侯夫人这汤送的及时,老夫人吃的慢还未喝粥,正好食用。而这鸡汤一入口,就一个字,“鲜!” 安阳侯老夫人品着这鲜美滋味,笑着对侯夫人道:“你有心了,这汤滋味可真好。” “母亲爱喝就好,等儿媳再让人煮了来,这汤熬煮的时候好,正好取一盅,”安阳侯夫人是个重八珍玉食的人,一贯奉承食不在多在精,院子里的厨娘也是特意寻来能做一手好餐食的。 王氏紧跟在安阳侯夫人后面进来的,见老夫人对侯夫人如此赞誉,忍不住撇了撇嘴。 大嫂把持着中馈多年,不知从公中贪了多少银钱去,要不然怎能好吃的得如此精致饭食。早先才嫁进来时,怎没见她这般,她也不过是御史出身,娘家不是多么大富大贵人家,可见还是从公中捞了好处肥了自己腰包。 偏姑母看重嫡长,对这个大嫂也是维护,这么多年自己都没能捞着些管理中馈的权,让她只能另想门路弄银钱。自己这个侄女在姑母处,也没多么被疼爱。 王氏心中嘀嘀咕咕对老夫人不满,老夫人却不知,只是见她今日来便没言语什么,且看着气色和神情也不错,也微微放下心来。 看来这次禁足是知长进了,最起码,这侄女昨日从伯府回来,也没往自己跟前说这说那。 她却不知,这都是许蕴提前阻止,昨晚许成泰又宿在了王氏处,王氏今日神色才好看。 一转眼,看到小孙女看着自己手边的盅,便慈爱地笑了笑,“阿菡,要不要喝两口?”小孙女这两日练武累了,也该补补。 “不用了,谢谢祖母,”许菡忙道,“祖母喝,身体好。” 这可是大伯母特意孝敬给祖母的,她一个晚辈可不敢分食,就算是看着那鸡汤鲜美的很,有些嘴馋也得忍住了,拍拍自己小肚子,笑嘻嘻地站起身,“我吃的饱饱,都撑到了。” 她小肚腩肉肉多,方才吃的也不少,若不是穿着宽松的裙衫,真是要挺出个小肚子,只这,也因她拍肚子的动作,露出些圆鼓鼓的小肚子来。 她站起来是方便老夫人看,也方便了其他兄姐长辈们,顿时得来一阵善意地笑声和打趣声。 许蕴:“看这,阿菡是吃饱了。” 许瑚:“嗯,看出来了,小肚皮都撑鼓了。” 许蔷:“阿菡年幼,这样子真可爱。” 可不是么,人就是小时,做什么动作都会让人觉着讨喜可爱,但若是换到大人身上,就相反了。 许菡也是仗着年幼,才能卖卖萌,再大些,也是不敢做这动作。 唯有王氏跟大家想法不同,觉着许菡就是故意讨好老夫人,她方才可看见那胖丫头馋的咽口水了,狡猾的丫头,讨好卖乖。 “饱了也没事,过来喝一口尝尝味,你大伯母这鸡汤可补人了,”安阳侯老夫人取了个干净羹勺舀了一勺,示意许菡过来喝。 这…… “好,谢谢祖母,大伯母,”祖母都舀起来了,若是自己再推拒也不好,许菡道谢后便绕过许菁等人走过去,由着老夫人喂到她口中,“唔,好喝。谢谢祖母,您快喝完,不然要凉了。” 喝一口就很好了,许菡忙退后。 好几个孙子孙女,小孙女最小喝一口,再多给或者别的孙辈也没法给,安阳侯老夫人才慢悠悠地把剩下的喝完。 安阳侯夫人不觉着什么,这鸡汤是她孝敬婆母的,但婆母爱惜底下晚辈,分出去一口也没什么,况且阿菡那孩子,她也喜欢。 王氏也觉着那鸡汤鲜美极了,要知道鸡枞菌可是精贵东西,她知道自己讨不来,可姑母不给阿蕴,偏给个小丫头片子,就不高兴了。才要开口说几句许菡没大没小,就被许蕴及时打断,“母亲,父亲早起上朝了吗?” “一早就走了,说是朝中有事,”提起许成泰,想到昨晚男人对自己的温情,王氏心情一下转佳。 这时一个管事嬷嬷脚步匆匆地进来,先给老夫人问安后,才看向安阳侯夫人,似乎有事禀告。 安阳侯老夫人看见,“老大家的,去忙吧。” 那嬷嬷却往许菁方向看了一眼。 她是负责采买的管事,今日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在外面听说了一件事,事关四姑娘名声,自然也牵连至三姑娘几个,不敢怠慢,便赶紧来寻侯夫人禀告。 这一眼,许菁一下便察觉到了。 见那嬷嬷看自己时眼神,她心中一动。 安阳侯夫人多年掌家,不说慧眼如炬,也是锐目,便示意那嬷嬷上前来,低声问,“何事?”若是跟阿菁有关,倒也不必出去再说。 第58章 “夫人,不知谁造的谣,说四姑娘攀了高枝儿,看不上亡母为她定下的婚事,故意退了婚约。” 许菡此时离着安阳侯夫人近,正巧站在这禀事的嬷嬷边上,猛地望了过去,心中一缩。 这是谁要害她姐姐? 这种谣言一出,除非彻底澄清,势必对女子名声有损,况且谣言难清。 而且,什么叫攀高枝儿?这种话传出来,难道姐姐日后说亲只能往比张尽学身份地位低的说? 她想到姐姐日后的官配正宫身份的确比那个张尽学身份高,气愤地说:“肯定是张府的人记恨退亲,故意使人传播的谣言。” 安阳侯老夫人看到那禀事嬷嬷不知与大儿媳低语了什么,小孙女就气哼哼地说出这两句来,“怎么回事?” 安阳侯夫人本就打算说出来的,见许菡听到气愤不平,便三言两语说了一遍。 第42节 屋子里的人几乎都面色不好看,和许菡一样想法,认为是张府故意散播谣言诋毁许菁名声,除了王氏,夸张地做出不敢置信的样子,“小四该不会真的攀附了哪家的贵公子吧?” 许蕴一眼没看住,母亲又开始了,忍不住抬手扶住了额角。 安阳侯老夫人没想到侄女又瞎蹦跶,难道侯府姑娘名声坏了,她做伯娘的脸上有光不成?本想训斥两句,可到底好几个小辈在,给她留脸面,瞪了她一眼。 许蕴扶住王氏的胳膊,“母亲,我忽然想起来,我屋子里的摆件被我不小心摔了,去您那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先摆上,不然空荡荡的难看。” 王氏觉着什么摆件回头去添置就是,她想留下来看看许菁的笑话,奈何许蕴力气大,将她半扶半拉起来,只能随他出去。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明显是特意将王氏带出去的二孙子,不免心疼,看来得早些给阿蕴娶亲,为他分担。 没有了王氏在一旁搅合,屋子里其他人都觉着,这谣言出自张府那边的可能性极大,安阳侯夫人吩咐人去打探。 许蔷不由担心,“若是这谣言不澄清,对四妹妹以后说亲可不好。” 许菡虽知道姐姐亲事日后会很好,此时也难免担心。 许菁却是冷静,“身正不怕影子斜,”看来贾氏还是闲的,忙起来就顾不上给自己造谣生事了。 理是这般,但世人不少爱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谣言一出,旁的管你有无,只管胡思乱猜。 但只要许菁不在意,便是不去刻意澄清,仁者见仁,也无甚影响。 许菡想到姐姐日后官配,道:“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歪话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安阳侯夫人闻言惊怔下,笑了,“看看,还是咱们小阿菡通透,这话说的极是,若是什么流言蜚语不经查验便信了,道听胡说,也是愚的。” 许菡被大伯母夸赞,顿时觉着不好意思。 她哪里是通透,不过是想问题简单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盘算。 看她还不好意思了,许蔷几个都笑了起来,方才还有些沉抑的气氛一扫而光。 不多时,安阳侯夫人笑着起身对老夫人道:“母亲,今日儿媳娘家大嫂有事约儿媳出去一趟,先回去准备一番。” 原是侯夫人娘家大嫂相中了忠勤伯府的王萱儿,想要为嫡次子聘为媳妇,这次是特意约了她和忠勤伯夫人相看。事情没定下前,她也不好往外说。 “那快些去,别让你大嫂等久了,”安阳侯老夫人让她去忙,又对几个孙子辈道,“你们也各自去忙,不用都陪在我这里。” 许菁肯定有事要做,与老夫人告退,紧随安阳侯夫人后面离开。 其他几个姑娘倒是无事,外面又冷,索性留在老夫人这边陪她说话,许瑚看人不少,干脆叫人取来樗蒲,凑了五人开始玩。 许菡最开始不会玩樗蒲,但后来在旁边看祖母她们玩的多了,也渐渐学会了,偶尔跟着玩上几把,这樗蒲颇有些赌博性质,倒也凭着手气赢了两回。 不过,她对牌技之类的不大感冒,不然就把后世的麻将扑克牌之类的折腾出来,可惜,这些她都不好不擅,记不住花色,做不出来。 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许菡起了玩心,穿上厚厚的斗篷戴了兜帽去庭院里,不大会儿身上就落了一层白茫茫。 安阳侯老夫人怕她冻着身子,叫丫鬟把她喊进来烤火。 “可惜雪下的小,不然堆个大雪人,”许菡手心里捧了个小小的雪团儿进来,很快便化成水。 “小心冻着手,”安阳侯老夫人嗔怪一句,让丫鬟去取帕子给她擦手,又宠溺道,“等会儿许能下大了,让仆妇们给你收集了雪堆上一个。” 下雪时不冷,许菡穿的又厚实,进屋子一会儿身子就温暖起来,“堆雪人还是自己动手才好玩。” “到时候我帮阿菡一起堆,”许瑚笑着茬言,她也是个爱玩的,“这下雪天赏梅才好,可惜今日没甚去处。” 安阳侯府倒是种了几棵腊梅,但赏梅自然是梅林才好。 安阳侯老夫人倚着大迎枕,望着外面飘扬的雪花,想起少时也曾雪日游玩,怀念地道:“郊外南苑有一片梅林,那里的梅树都有年数了,那才是个好去处。” 赏梅赏的不仅是花,也是梅枝梅干,劲干虬枝,雪胎梅骨。 见几个孙女都露出向往神色,不由笑道:“南苑远了些,不过咱们城东万清寺也有一片梅林,虽不及南苑面积和底蕴,但也可一观。正好快年底了去寺里上香,寻个时间咱们同去。” 她上年数后,出门次数有限,除了必去的宴席便是上香才出门。 正好带着孩子们出去热闹一番,也是不错。 “那就这么说定了,祖母,”许菡第一个积极赞同,虽然府里宽阔也有得玩,也抵抗不了外出游玩的吸引力。 “去库里拿些好料子来,”既然要出去玩,又到了年底,安阳侯老夫人便想着不如给孙女们多做两套袄裙,笑着吩咐丫鬟:“去叫其他几个姑娘也过来,一同选选料子。” 许瑚一听,顿时笑着与老夫人撒娇,“那待会儿我可一定要好好挑上一匹,不能辜负了祖母的疼爱。” 她姨娘家是商户,手头宽阔,从不缺吃穿,各式衣裳也不少,可她就是有些掐尖要强,有些嫉妒模样最好的庶妹许如容,便想着在穿戴上压她一头。 在许如容过来后,挑选布料时,闲闲地说了句,“七妹妹生的模样这么好,何须在意衣衫,什么料子和色儿到你身上都差不离吧,可别太盛了。” 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可也是夸了许如容颜色好。 许菡是第一次见姐妹们一起选料子,以前也没见过姐妹几个一起选东西时,许瑚都要压着许如容一头,竟还赞同地点了点头,“七姐姐长得太好看了。”这就是美人姐姐啊。 世人多人靠衣裳,七姐姐则是人压衣裳。 “好了,阿瑚,”安阳侯老夫人对许如容并没有许瑚一般的疼爱,若说起来,也是觉着一个庶女生的如此美貌,并不是什么好事,虽许如容也乖巧懂事,却并不很疼爱。 小小年纪已经如此美貌,若是再得宠,安阳侯老夫人恐她日后生出事端,因此也压着许如容少出府去。 但到底是自家孙女,安阳侯老夫人喜欢嘴甜会撒娇的许瑚,也不会苛待许如容。知道她也是个爱装扮爱美的却很有分寸,只多数在府里穿戴好看了,出去便收敛,“阿容只管选了喜欢的,我看那匹青莲色的就不错。” 青莲色对许如容的年纪而言,是有些老气,压得住颜色的,许菡不知老夫人心思,觉着不大配,但许如容已经快速定下,“祖母说的是,我就选这匹青莲色。” “哎,”许菡张了张口,想说不如换个其他颜色,就青莲色旁边的牡丹红色肯定给七姐姐做了衣裳穿很美,很快便被许瑚挑了去。 “那我就要这匹,”许瑚伸手一指那牡丹红色。 许菡就不好再说了。 因之前许蔷推让,让妹妹们先选,按说许雪是该排在许如容后面,许瑚前面,但谁知许瑚抢先一步,给自己选了牡丹红色,又指了一匹湖蓝色的,“这个给六妹妹穿,该是极其合适。” 许雪安静,湖蓝色的确配她,只是许瑚却是有些擅自主张,但她又冲老夫人撒娇,老夫人无奈地指了她一下,“你呀,惯是胡闹,也罢,就这般吧,等阿菁回来看看她选什么色,若是没喜欢的再去买些料子回来。” 许菡道:“祖母,不如我跟姐姐穿一样颜色的吧,不然就差不多颜色也可以。” 这就叫亲姐妹装,只是当着堂姐们不好说这话。 安阳侯老夫人笑着道:“也好,阿菡选了个鹅黄,那这个淡黄色的给阿菁做裙。” 黄色娇俏,她觉着小孙女眼光不错,选了鹅黄,这淡黄也适宜四孙女的年纪。 许菡还是觉着许如容选的那个颜色老气了些,她本来就爱美,但衣裙颜色却都不太出挑,这次正好选个好看的颜色,忍不住道:“要不七姐姐也换个颜色吧,这个……” 许如容却笑着打断,“阿菡,我觉着青莲色就挺好,不用换了,”其实每次挑选布料首饰时,许瑚压着她,但她何尝不是顺势而为。 姨娘提点过她,老夫人之所以对自己淡淡,庶女身份是一回事,但主要是自己模样缘故,没见同为庶女的五姐姐也能得祖母喜爱。 她并不为此不快,自己虽不能如五姐姐一般在祖母跟前得脸得她欢心,但祖母对侯府庶出姑娘并无苛待,对自己也可以,这就很好了。 第59章 翌日。 许宝辉来侯府寻许菡玩,没想到与他同来的还有其胞姐许环楠。 许菡与许环楠并不熟悉,惊讶了下,但也周到地招呼她坐下,“怎么今日来寻我玩了,你没去学堂吗?”今天也不是休沐日。 “没有,夫人家中有事,放了半日假,我就来找了,”说着,不太敢看许菡的样子,“那个,我……祖母她……” 那次许菡说了过于肥胖对身体不好,父亲也找郎中看过,郎中跟许菡说的一般看法,他便尽量不吃那么多饭食和零嘴了。可祖母不高兴了,认为是许菡故意让他受罪,跑来侯府告状。 若是平时,马氏肯定不会来侯府闹,毕竟她一直都巴结侯府,可宝贝大孙子被侯府那个小丫头撺掇的不吃饭了,这可是她的心肝肉,把她心疼地什么都不管了。 安阳侯老夫人本就对马氏没什么好印象,听到她跑来指责自己的小孙女,非但没有顺着马氏,还将她训斥了一番,还特意捡着马氏痛脚训,“阿菡是我侯府嫡出姑娘,金枝玉叶,可比你家什么金宝银宝更金贵。她乐意指点你家孙子几句,那是他的幸运!别说是阿菡说错话,就算是错了,你也受着。况且阿菡还是为了你孙子好,你看看你那孙子胖成什么样子了,再不减重,身体都要被你给弄毁了,不知好歹,还敢跑来侯府闹事,谁给你的胆气和脸面?……” 不仅是安阳侯老夫人,安阳侯夫人虽还一口一个堂伯娘,拿马氏当长辈,但温温和和地话里挤兑的马氏差点羞愤死。 许菡当时就在老夫人处陪着她说话,全程目睹祖母和大伯母嘴上功力,一红脸一白脸,星星目。 马氏被说的里子面子都没了,饶是她一贯撒泼发痴都没处使,灰溜溜地离开了侯府。 许宝辉担心许菡因为祖母不再搭理他,正好许环楠说陪他来,特意请了假。 许菡摆摆手,“不用这样,我又没有怪你。你还能来找我玩,我也高兴。” “真的吗?你没怪我?”许宝辉闻言,一下高兴起来。 许菡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将许宝辉和马氏视为一体,觉着马氏登门找她算账是许宝辉惹来,现在看到他这样,还反劝了两句,“你放心,你祖母是你祖母,你是你。”再看看他的模样,不由道:“这些日子没见你,似乎还真的瘦了些啊。” 许宝辉还没说话,许环楠就柔柔地开口,“郎中说,宝辉的身体瘦些才好,祖母她老人家关心则乱,阿菡你莫要计较。我们都该谢谢你才是。” “没什么,我就是顺口说说,”许菡觉着还得是许宝辉家中长辈重视这件事,请来郎中确定,再说这减重可不是件容易事,得许宝辉自己坚持努力。 许环楠是个软和性子,处处都捧着许菡,虽然许菡觉着她这般还没有许宝辉的直性让人自在,但也相处的不错。 过不大会儿,听说许环楠姐弟来,许如容也来了绮院。 看着许如容过于美丽的面容,自己模样不过清秀,许环楠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若是自己也这般好看,便不必费劲心思地装扮了。 但她过来的主要目的可是许菡,看着她发间随意插着的宝钗,心中一阵火热。只可惜多了个许如容来,她就有些不好施展了。不过,不多会儿,就被她寻到了机会。 “哎呀,”许如容正靠在小几上与许菡说话,忽然身旁惊呼一声。 “对不起,七姑娘,”是旁边奉茶的二等丫鬟腊梅端着茶过来时,磕绊一下,茶水洒到了许如容裙子上。她没好直接说有人绊了自己,怀疑是堂姑娘许环楠,打算等下先告诉香荷或者石榴姐姐。 石榴赶紧过来,拿帕子给许如容裙子吸水,幸好泼湿的是裙摆位置,没湿到里面,可这茶里有果干之类,恐染了颜色。 许如容只能先回去换衣裳。 “不然叫人取了在我这里换,裙子湿了,会不会受凉,”许菡担心。 许如容爱惜自己的衣衫,一来一回怕时间久了洗不掉茶汁,“没事,在下摆处,不影响。你们先玩,我回去换衣。” 许如容走后没大会儿,许环楠从袖袋里取出个荷包来,“阿菡,我这里有些小玩意儿,你看看喜欢吗?送给你。” 她带来了一些碎玉打磨的珠子,许宝辉还不知道姐姐准备了东西来给许菡,闻言探头看了眼,就嫌弃地道:“这什么珠子,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她打听清楚了,许雯儿就是送了许菡一些珠子,才换来那个熏球,谁知道刚开始被弟弟下了脸。许环楠顿时羞红了脸,忙往荷包里装,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好,我就是想跟阿菡分享……” 许菡第一时间也没想多,觉着许宝辉这样子很骄横,对姐姐不尊重,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阿楠堂姐说话的,赶紧道歉。” 许宝辉瘪了瘪嘴,“道什么歉,不就说了两句话,我也没说错啊,这珠子那么差谁要?” “你还说,”许菡看着许环楠都快哭了,眼睛通红地强忍着,拍了他胳膊一下,“阿楠堂姐别搭理他这个混球,我要,这珠子还……”确实不怎么样,只能道,“还挺圆滑。” 再看看许环楠身上穿戴,跟许宝辉截然相反,寒酸,想到那马氏重男轻女严重,定然是不受待见,过的不好。 许环楠却连连摆手,“别,阿菡,我知道这珠子不好,肯定比不上阿雯送你的,我也不敢想着与你换什么,就是一点儿心意。” “没事,”许菡怕她真哭出来,拿了几颗,“谢谢你的心意。” 第43节 许环楠顿时露出笑模样,“都给阿菡,不值当什么,你喜欢就好。” 许菡被塞了一手,有些许的无奈。想到方才许环楠都说了,自己上次也给阿雯回礼了,都是族姐,不好太过厚此薄彼,便吩咐香荷,“去我妆奁里取个手串来,送给阿楠堂姐。” 香荷看着姑娘手中的珠子,有些为难。 实在是那位堂姑娘给自家姑娘的珠子太廉价,她们做奴婢的都不稀罕的珠子,自家姑娘妆奁里随便一颗拿出来都比这一堆珠子贵,更别说是手串了。 倒是自己手里有手串,比这堆珠子能高些,但不至于像姑娘的那些贵。 香荷不由看了许环楠一眼,这位堂姑娘莫不是特意来诓骗自家姑娘饰物来了?她不大喜欢这位堂姑娘,以往听说过一些她的事。 正在为难时,石榴在一旁听完腊梅低声说的话,走了过来,“香荷,还是我去,你在这伺候,姑娘的妆奁都是婢我管着,你也不清楚。” 香荷一愣,姑娘妆奁是自己在管,但她看到石榴暗暗朝自己使眼色,便顺着道:“好,正说我怕弄乱呢。” 石榴可比香荷精干多了,进去内室,又悄悄往外观察了那许环楠一会儿,见她时不时暗暗朝内室这边看,越发笃定了这位堂姑娘不怀好意,故意支开七姑娘,来占自家姑娘便宜来了。 她轻轻冷哼一声,去许菡的妆奁里最里面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空心银镯子来。就这都便宜那许环楠了,这银镯子可是出自南招银楼云汲大师傅之手,价值几十银了。 虽然这镯子带了些童趣,但胜在精巧。那环楠姑娘生的瘦弱单薄,手腕子极细,反倒是这等细巧镂空的银镯子才适合她。若不是想给那环楠姑娘留些脸,她就当场戳穿她哄骗自家姑娘饰品了。 就这镯子制作精巧,她都觉着便宜这位环楠姑娘了。 揣着这镯子,石榴步到外面,“姑娘,都怪婢子忘记了,四姑娘这几天打算给您做新年戴的饰品,把妆奁盒子都取走了。婢子就只寻到了几个您以前戴的镯子,幸好阿楠姑娘手腕细,这镯子她也戴得上。这镯子造型精细,还是云汲大师傅亲手制作,可受京中小贵女们喜爱了。” 许菡愣了,看石榴叭叭叭一通说,看看她手里的镯子,再看一眼没忍住露出失望脸色的许环楠,慢慢转过了弯。 这许环楠是故意来骗自己东西的吧? 自己还真没看出来,入了套。 虽然她不在乎互送的东西哪边更贵些便宜,觉着是一番心意,可若是算计来的,她却不能忍受。 “阿楠堂姐,送给你,”许菡接过石榴手中的银镯,递过去。 许环楠只失望一会儿就调整过来,含笑接过来,“谢谢阿菡,我很喜欢,”才怪。 这明显就是小孩子的镯子,她都十几了,可怎么戴出去?就算自己戴着合适,是什么大师傅做的,可这么轻飘飘,不仅是银的,明显还是空心的,中看不中用,融了也换不回多少钱。 是的,也受她祖母马氏影响,觉着金银实在,沉甸甸的金钗银簪,便是银的,也喜欢实心的,越重越好。她还有些好胜虚荣心,生怕旁人说出自己戴的是谁戴过的饰品,尤其她之前多是哄骗得来,都会弄到手后融了换成金银再去买新的。 许环楠看了石榴一眼,定是这丫鬟使坏,故意给她个轻飘飘的银镯子,没看方才,许菡那小傻子都上钩了。 只是她不敢做什么,只想着下次再想法子。 许宝辉也没看出这里面的官司,知道许菡真没跟自己计较后,来时又没带来什么玩意儿,便有些坐不住,寻思玩什么好。 因许环楠这一手,许菡便觉着兴致缺缺。 第60章 许菡不想和许环楠这样算计的虚伪人周旋,便与许宝辉商议着,到明间里弄出空旷地面,玩起投壶来。 后来,又寻了个去恭房的时间,吩咐石榴寻个借口,说是安阳侯老夫人寻她有事,与许宝辉约好下次出去玩,不着痕迹地将这姐弟两人送走。 她哼哼两声,若是下次许宝辉再带着许环楠来,她就不跟他一起玩了,不够耍心眼的。 许菁从外面回来,听石榴和香荷说了上午的事,对许菡道,“下次阿菡再碰到这种人,不必给她留脸面。她自己都不要脸面,算计你的东西,别怪旁人下她的脸。” 妹妹还是太软和了。 这种族亲,本就是巴着侯府,都不必客气的,又跟石榴道:“你想着全了你家姑娘的面子,做的很好,就是你家姑娘身份在这,不必顾虑太多,直接道破也无妨。” 不说那银镯子本身价值,对许环楠来说已经不低了,就算是阿菡不戴了的银镯子,也是便宜了许环楠。居然敢算计阿菡,她记下了。 “是,四姑娘,婢子记下了,”石榴也算是谨慎行事,如今得了许菁的话,往后更是支棱起来了。 许菡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而且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若不是丫鬟机灵,她都着了算计,“知道了,都听姐姐的。” 她是个不通算计弯弯绕绕的,没那心机,日后见到这种人躲着些也成,但若是真的再算计到自己跟前,她就不跟今日一样了,叫她没脸,自己也痛快。 她还是挺喜欢当场报仇的,这样才快意。 许菁知道妹妹性情,之后便对她身旁的丫鬟,尤其两个大丫鬟石榴和香荷,着重带着培养了一番。 过两天是个良辰吉日,贺御史嫡次子提亲忠勤伯长房嫡女的王萱儿,忠勤伯夫妻应,同为姻亲的安阳侯府分别往两府送去贺礼。作为中间人的安阳侯夫人,又反得了两家的谢礼。 许菡也喜欢王萱儿这个表姐,知道是大伯母做媒,嫁到她娘家去,御史府上以清正知礼出名,也为这位表姐高兴。自从姐姐与萱儿表姐合作开铺子来,她可没少收到这位表姐给自己做的小饰品。 随着这喜事而来的,还有许菁才退亲的张府也传出嫡出姑娘张婉儿被提亲的消息。提亲的是与张府门户相当的人家,工部员外郎族中侄子庞兴。 工部员外郎从六品上,在世家官员遍地的京城并不出挑,不过其祖父却曾是朝中阁老,只是底下直系血脉凋零,到工部员外郎这里,只得一子一女,女便是庞蓉蓉。 庞兴虽是旁支子侄,但也是庞员外郎独木难支,与族中来往亲密,对庞兴也很关怀,庞兴父母特意请了员外郎夫人庞杜氏和官媒一同往张府提亲。 而张乘署令不过从七品下,按理这亲也是高门嫁女,又有之前张府宴席一出,庞家本以为提亲十拿九稳,却不想被拒了。 本来男婚女嫁你情我愿,女方不愿意,男方可以再次登门以示诚意,但张婉儿与庞兴情况不同,见张家不留余地拒绝。 接着,庞兴不知从那里得来消息,说张婉儿已经攀附上一门更好的亲事,比庞兴这边门楣还高出许多。 求而不得,庞兴便将张婉儿与他私定终身并有了肌肤之亲等言语放了出去,暗指张婉儿已经成了他的人。接着,庞家又上张府,不是求娶而是纳妾。 一时间,不说许菁那莫须有的谣言没人理会,都来张婉儿这边看热闹,这可是实况。一时间成为附近人家的茶余饭后消遣,议论纷纷。 “姐姐,是不是你悄悄……”许菡窝在榻上,朝许菁眨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她怀里抱了个白貂皮子做的抱枕,抱枕不大,小巧的正好被她抱着,这白貂皮是前几日边关的外祖家赶在大雪封路前,专门派人使人送来。到手后,许菁就让丫鬟先给她缝了个抱枕,又挑了些做衣裳。 看着妹妹小胖手闲适地顺着抱枕毛毛,许菁笑了下,“阿菡怎么觉着是我?” “猜的,”她说不出具体怎么猜,但觉着姐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贾氏,见许菁没有否认,好奇地问,“姐姐怎么做的?” 许菁摸摸她的发顶,“你还小,别操心这些。”里面的事自然没这么简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给妹妹解释清楚,也不觉着妹妹能理解的了。 姐姐不想说,许菡也弄不来那弯弯绕绕,不去追问,“嗯,只要那些不安好心的不好过就行。不过,那张婉儿真会给那庞兴做妾吗?” 她比较好奇这事情的最后走向,想来姐姐该知道。 “自然不会,”许菁不过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贾氏不是使人造谣她攀高枝么,她就让她女儿还回去。庞兴因爱生恨,也是张婉儿玩弄人情感,算计她在前,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可许菁也知道,张府要脸,不会舍了张婉儿给庞兴做妾,“应该还是会嫁给庞兴做正妻。” 但对庞兴这个上一世毁了她清白的男人,即便他也是被贾氏设计了,今世也没伤害她,但她也不会揭过,便捆做一堆吧。 许菁说的也许,许菡觉着那就八九不离十了,“那这张府的脸可就丢大了,张婉儿日后嫁过去也不会好过吧。” “嗯,”许菁看看妹妹圆润小脸,其实妹妹虽小,却并没自己想象的什么都不懂。不知不觉,她慢慢长大了。 许菁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 “怎么了?”许菡不解地看姐姐。 许菁笑了下,“没什么,只是觉着阿菡也慢慢长大了。” 许菡笑嘻嘻地道:“那肯定的啊,我觉着自己长高了。”她现在的身高比同龄人矮,虽然还在发育的年纪,但也怕真的就长不高了,很关注身高。 “是长高了一点儿,原先到我这个位置,现在高出些了,”许菁顺着她,比了下自己腹部上,让许菡笑的更欢快了。 不必计较是不是真的长高,许菁哄着妹妹开心,但林漠却是真的长高了,从原先跟许菡个头差不多,如今比她高出一个额头。 许菡发现的时候,是陪着安阳侯老夫人往万清寺去时。 林漠穿了件新做的玄色缎面镶狐毛边大氅,狐毛是孟家送来的皮子,如墨长发简单用玉簪束起,一双多情的桃花眸看人时又似无情。 许菡今日穿了件素色绣荷花纹的斗篷,兜帽遮住头,只留一张粉白圆润的小脸自斗篷里探出,看到已经等在外门的许蔚、许蕴和林漠,欢快地朝他挥挥手,“大哥哥,二哥哥,阿漠,你们早准备好了啊。” 她走两步蹦一步,很是欢快,身后是扶着老夫人的几位姑娘并安阳侯夫人和王氏等人,今日安阳侯府的女眷基本都往万清寺上香祈福,许蔚和许蕴联同林漠陪同看护。 若不是许成温这两日被派往京郊大营公干,他也想陪着一同往万清寺,为亡妻孟氏祈福,他还亲手抄写了一份地藏经,让许菁带去供奉。 不止许成温,自得知安阳侯老夫人不日要带他们去万清寺,许菁也洗手净身为亡母抄写了一份地藏经,今日更是素面朝天,不簪花饰,素色裙服。 两人都没有告诉许菡,也不打算让她小小年纪就执笔书地藏经,若是孟氏地下有知她已恢复,比几卷地藏经都能让亡妻(亡母)安息。 看着前面妹妹正比划着手跟林漠说话,许菁眸子里一片温柔。 “阿漠你好像长高了,”许菡发现自己看林漠时,竟要微微仰头了,不由惊讶地道。 林漠轻声,“长高了一点儿,”但相比较同龄男孩,他的身量还是矮了。不知是不是之前磨难多,他个头一直很难寸进,如今来了侯府,身量才开始往上长。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尤其原先他几乎要与阿菡齐头,要知道自己是男孩子,比阿菡大了一岁,阿菡身量本就不高,他更别提多矮个。 许菡知道他这应该是营养跟上,才开始长高,虽然羡慕但更为他高兴,“那你是要开始长个子了,也没之前那么瘦了。以后还是得多多吃饭,才能长的更高更壮实。” “嗯,”林漠轻声应她,很快两人便顾不上说话,分别坐上马车。 许菡跟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一辆马车,这么冷的天,文人的许蔚和许蕴也是坐马车,林漠自然与他们同乘一辆,另有其他女眷和仆妇们分坐几辆,护卫们骑马随同。 这出行的规模算是不小了,不过在贵人官员遍地的京城,并不会引起什么轰动,毕竟这只是侯府女眷出行,若是王孙皇族出行仪仗,只一人便是如此规模。 万清寺虽在京郊,占地面积大,地势高些,但却是顺坡而上,有宽阔的路通马车直到寺门,因出行方便,香火旺盛。 寺门前特意修了专门放置马车的敞篷,有专人看守和引导车辆,井然有序。 安阳侯府的马车自然要停靠在一起,许菡第一个下马车,由石榴扶着手踩着下马凳,呼吸间便是带着香火气息的空气。 她举目四望,发现寺门不远处的路两旁,还有摆摊做生意的小贩,虽天气寒冷,却人烟穿梭,热闹又不喧闹。 “是阿菡吗?” 正在左顾右盼,一道女孩娇俏的声音响起,许菡应声去望,笑着打招呼,“阿蓉姐姐,你也来上香吗?” “是呢,”庞蓉蓉没想到会遇到许菡,高兴地上前就拉住她的手。 第61章 “我刚到,你也是吗?” 庞蓉蓉才说完,见许菡身后马车里下来一位华服中年妇人,转身又自马车上扶出一位上了年岁的富态老夫人,庞蓉蓉自然认得人,忙屈膝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你这是跟着家中长辈同来?”安阳侯老夫人笑着将庞蓉蓉扶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庞蓉蓉脆声回道:“我跟母亲一起来的。” 那边庞蓉蓉母亲也看到闺女这边动静,走了过来,两边互相寒暄见礼。 侯府这边姑娘多,庞蓉蓉并不全认识,互相介绍一番,最后还是走了许菡身边与她一起往寺里走,她悄悄地往后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脸庞微红,“阿菡,走在右边那位穿青色大氅的是谁啊?” 第44节 方才,侯府众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公子,清俊儒雅,只是离得远,知道是侯府的公子,不知是哪位。 许菡并未看到她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青色衣裳的吗?是我二哥哥。” 原来是侯府二公子,庞蓉蓉知道安阳侯府世子已经定亲,就是不知这位二公子是不是? 她脸红地想着,若是没定亲,那她…… 许菡微微转头,看到庞蓉蓉脸色发红,有些奇怪,虽然两次见面庞蓉蓉都与自己自来熟,自己对她却不甚熟悉,便没有多事去问,随着祖母她们一起走到了正殿里上香拜佛。 若是以前,她许不信这些,但如今却是虔诚端正,诚心跪拜,祈求家人平安顺遂。 等看到姐姐取出两份地藏经来供奉,她微微惊讶,竟不知姐姐何时抄写的经书。 待出了大殿问后,许菁道:“阿菡不必多想,心意到了就好,母亲若是地下有知,知晓你如今大好,比多少卷经书都管用,让她安心。” “嗯,”许菡觉着有理,不过她觉着自己也可以抄写经书,不仅可以为母亲祈福,也能沉心静气。 安阳侯府诸人上香后,安阳侯老夫人还要听诵经,留下有些不情愿的王氏,让安阳侯夫人带着几位姑娘们去寺里逛逛。 “去梅林吧,”早说好了,来万清寺上香,也是为了赏梅而来,许瑚提议得到大家同意,一行人便往梅林去。 另有仆妇们将侯府女眷们带来的行礼放置到早就定好了客院,待女眷们逛累了便可去歇脚。 安阳侯夫人难得出府游玩清闲一日,也随着姑娘们一同去后山赏梅,一路走着逛着,给没来过的许如容和许菡介绍寺中布局,她们偶尔还会碰到熟悉的夫人或姑娘们,互相寒暄。 庞蓉蓉自大殿上香后,便与她们分开了,许菡没想到快到梅林的时候,又遇上了她们母女。 庞蓉蓉母亲很是热络地与安阳侯夫人说:“这么巧,你们也来赏梅,不如一起?” “自然是好,”安阳侯夫人有些诧异她比寺门前多出的亲近,含笑与庞夫人同行。 进了梅林,大家便三三两两散开些,腊梅香气在寒气中氤氲飘荡,不时有姑娘家清脆笑声响起。 万清寺的梅林可观不可折枝,但寺里并无人看守,全凭香客们自觉,不然这不大的梅林,每日万清寺众多香客,又如何留得住梅枝。 “不知府上二公子年岁几何?我家中有一子与他年岁相当,却不似他这般沉稳,府上公子们气度教养真好。” 没多久,安阳侯夫人便明白了庞夫人再见如此热络的缘故,竟是看上了许蕴做女婿,虽庞夫人未直言,但意思明确,“阿蕴翻过年也十八了,你家公子也是极好,多清雅的年轻人。” 庞夫人往许蕴处看了一眼,心道这才是清雅的公子,自家那个老三哪里有这般的风华,但旁人夸自家孩子,她心里很高兴,“哪里及得上你家二公子,看着二公子这般好,想来早有好人家姑娘定了去吧?” 这话问的就有些忐忑了,她是没听说这侯府二公子定亲,但难保人家会私下里说定。 “这倒是没有,家中也在为他亲事操持,”安阳侯夫人没有刻意提王氏,就是说她也能帮着许蕴相看的意思。 庞夫人一听就懂,虽然她对许蕴母亲侯府二夫人不熟悉,但听着安阳侯夫人也是能帮着相看的人,顿时更加热切。 而许菡也发现,走在自己身边自来熟的庞蓉蓉不时往她二哥哥那边看,脸颊绯红,便是目光有些隐晦,可次数多了,许菡便发现了异样。 这是相中自家二哥哥了?! 许菡想到庞蓉蓉先前还问过自己二哥哥身份,该是第一次见他,现在就喜欢上的模样,莫非是一见钟情么? 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吗? 正想悄悄让许菁也看看,附近便传来姑娘们说话的声音,而她们说的也不是旁个,正是张婉儿与庞兴之事。 “……都跟人私相授受了,还拿着捏着不嫁,不怪庞家下了张婉儿的脸面。” “可是再如何,不能娶妻不成便要挟纳妾,这岂不是毁了人一辈子,折辱人?” 先后两位姑娘说话态度截然不同,尤其第一位说话的姑娘不知是不是与张婉儿有过节,听到后面这姑娘向着张婉儿,言辞更加不中听,“若不是张婉儿自身不正,也不会让人这样对她,听说身子都给出去了,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要什么脸,做妾都是好的,就该送到庙里去,丢人现眼。” “许是庞家污蔑,婉儿她那样温婉,怎么可能……” “就是,我也看着她平时挺好的,也没跟男子很那个啊。”又有两位姑娘觉着张婉儿并不是那种人。 “怎么就不可能,看她平时就一副装模作样的,也就是你看不出来。要是假的,庞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也没法仗势欺人,敢这么做?” 显然,这姑娘对张婉儿极其厌恶,极尽可能地说张婉儿不是,被她一番话说的其他几个姑娘也都附和认可了。 几人说的专注,直到其中一个容长脸姑娘看到许菡她们,赶紧捣了下旁边姑娘,又示意其他人,几个姑娘红着脸赶忙掩面快步离开。 背后说人是非,有损名誉。 尤其过来的这几位姑娘看着就是非富即贵样子,其中一个还是安阳侯府的,那安阳侯府四姑娘据说差点与张婉儿兄长定亲,认出来人的两位姑娘更是快步离开。 许菡却听得津津有味,看着张府上倒霉,她就开心。 不过,才笑了一声,忽然想到身旁的庞蓉蓉貌似也姓庞来着,不是貌似而是就是,又看庞蓉蓉一脸愣怔模样,“那个……”不好问,算了。 庞蓉蓉却以为许菡知道她与庞兴关系,不好意思地道,“我家族兄不争气,让你们见笑了。” 许菡微微瞪大些眼睛,还真是一家子啊,但也赶忙说:“这没什么,”她还乐的看热闹呢。 后面的话当然不能说。 庞蓉蓉忽然想到许菡的姐姐好像跟张府的长子退了约定的亲事,若不退,自家族兄跟张婉儿成亲后,她们也算是姻亲了,关系更亲近,那样她能更好靠近许蕴。 一时间,她也说不上有没有些许的失望。 只拿一双眼偷偷去看许蕴,见他似乎没有注意自己,不免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母亲已经说了会去安阳侯夫人那里探话,想来会有好结果。 见庞蓉蓉一时失落一时欢喜,情绪都放在脸上,看着就是个坦率的性情,对自己亲近友好,许菡也挺愿意和她玩儿。 没多久,就到了快吃午食时,一行人便离开梅林往客院去。 庞家母女订的客院与安阳侯的不远,两下里便分开,庞蓉蓉拉着许菡的手,很是依依不舍,“等下午我再来寻你玩。” “好,我等你,”许菡见她与自己说着话,还往自家二哥那里偷看一眼,就觉着想笑。 只是这等男女之事,可不是她好插手,只当不知看不出。 庞夫人看着闺女这样子,自己也挺相中许蕴,怕安阳侯府这边觉着她不含蓄,含笑与安阳侯夫人告别,拉着还想回头看一眼许蕴的庞蓉蓉离开,“不许再回头看了。” 庞蓉蓉娇俏的小声道:“知道了,”可是她真的好想多看几眼那温润如玉的公子。 “若是能成,有的是你看的时候,现在可不好这般,”庞夫人小声提点女儿,不见责备,可见也是个疼宠女儿的母亲。 许菡看着走远的母女两人,看向许蕴捂着嘴偷笑两声。 许蕴:……只做不知。 他又不是木头人,那庞姑娘目光多次看向自己,岂能没察觉。只不过,他秉承君子原则,又兼本心无意,只当做没发觉。 幸好小妹虽有时爱开玩笑,却有分寸,没有拿这事来打趣,但那偷偷看自己热闹的小模样,当他看不到吗? 万清寺的素斋做的不错,许菡吃了个肚儿圆。 下午庞蓉蓉果然来寻许菡,庞夫人倒是没一起过来,不过等王氏陪着老夫人听了半上午无趣的诵经,下午在寺里闲逛赏玩时,遇到了庞夫人。 庞府不过一般官吏人家,但庞夫人娘家富裕,虽因来上香穿戴素雅,但所戴饰物无不精贵,对许蕴又赞不绝口地好一番夸赞,很快得了王氏的意,两人有说有笑相处极好。 安阳侯夫人下午陪着老夫人品寺内品寺内清茶,将庞夫人有意许蕴说与婆母听,“我瞧着那庞姑娘性子倒是不错,娇俏活泼,与阿菡有说有笑,很是喜欢和阿菡玩。” 安阳侯夫人虽然被婆母叮嘱帮着许蕴相看,但也只是帮着介绍,并不过多评价。 第62章 安阳侯老夫人觉着庞蓉蓉还不错,性子简单。许蕴是二房长子,但侯府并未分家,王氏又事多,娶个性子简单的长媳有好有坏。 “若是庞府有意,就去问问阿蕴的想法,”侯府不是那种刻板人家,非得父母之命,亲事上都会征求下孩子本身想法,父母把握大方向。 没想到,两人才说完这事没多久,王氏一脸喜滋滋地回来,安阳侯老夫人随口问了句。 王氏笑着道:“方才遇着了庞夫人,那可真是个和善人儿,与我一见如故。” 安阳侯老夫人顿觉无言,这庞夫人倒是动作麻利,再看还没察觉出庞夫人意图的侄女,可真是小事上精明过头,大事上稀里糊涂迟钝,这都没看出来。 “阿蕴亲事,你也该操持起来了,今日上香的女眷不少,若是有合适的,多留意下,”附近跟她们一样订客院休息的多是门第不错人家,安阳侯老夫人见自己说完,王氏对庞夫人还是一无所知模样,只能说的更明白些,“若是与你谈得来的夫人家里有适龄姑娘,你也多打探些。”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庞夫人家正好有个姑娘与她一起来上香的,莫不是看中了我家阿蕴,也是,阿蕴这般优秀的青年才俊,庞夫人还是很有眼光的。” 说起长子,王氏满脸骄傲自豪。 虽然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也觉着许蕴很优秀,可看着王氏将许蕴夸得地上少有天上无的样子,安阳侯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咳嗽一声,“好了,你看着庞家小姑娘如何?” 王氏真没太注意庞蓉蓉,现在被婆母问起,就只记得是个娇俏的姑娘,“看着还行,”主要是觉着庞夫人家境好,那穿戴的光鲜贵气,想来日后嫁女嫁妆不会少。 安阳侯老夫人再人老成精,如何能猜到王氏这八字未有一撇,就开始算计上女方嫁妆,只看她不稳重样子,就觉不放心。 “罢了,你是头一次操持孩子亲事,还是让你大嫂帮着你些吧。还有阿蕴那边,若有适合的姑娘,先问过他的想法,切莫私自为他定下,以免与你生了间隙。” 想到这侄女的性子,安阳侯老夫人最后不得不重重敲打几句,让本来还不满自己儿子定亲,让安阳侯夫人掺和进来的王氏一个激灵,“母亲说得是。” 她可不想跟长子离心,这可是自己依靠,想来只要自己相中的儿媳,阿蕴也不会反对吧。 王氏有些不太确定地想,“对了,阿蕴呢?” 安阳侯夫人道:“他与阿蔚找静明大师手谈了。”几个孩子除了许如容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其余都三两结伴出去了。 她知道这庶女是个本分的,外出也愿意看顾她些,“阿容若是闷了,便带上帷帽去玩玩。” 许如容自下了马车,便是在梅林里也是带着帷帽,便是怕因容颜招惹是非,幸好她现在还小,身量没长开,戴上帷帽旁人便以为是身子弱不好见风之故。 “母亲,我不闷,也没有想去逛的,就在这陪着您和祖母就好,”许如容轻声道,能出来散散心到梅林游玩一番,就很好了。 毕竟便是戴了帷帽,也不能确保意外。寺中香客多,男女皆有,不如安分呆在嫡母身边。 许蔚和许蕴与静明大师相识,每次来万清寺便会手谈几句,讲讲禅经。 大师的居所外有一片竹林和凉亭,环境清幽,也有香客来此歇脚赏景。 许菡不知两位兄长来了这边,一路上是庞蓉蓉带着她往这边逛了过来。 庞蓉蓉虽是今日第一次见许蕴,却是花用了心思,派了身边丫鬟注意他的行踪。林漠和许菁两人看着与许菡说笑的庞蓉蓉,多少都看出了她的心思,看在她没有太过的份儿上,倒也没拆穿。 这边风景的确不错,虽是隆冬,竹林依然青绿,伴随着庙中前殿隐隐传来的古朴诵经声,更添几分幽静雅致。 “去年夏天,我与母亲来这上香住了几天,竹林这边可凉快了,我还在里面捡了一捧蘑菇,知客僧说可以食用,晚间做了蘑菇汤,很是鲜美好喝呢,”庞蓉蓉伸手指了下竹林东边,“当时就是那边捡的,还挺好玩。” “听着也很好玩,”可惜现在是冬天,不然,许菡觉着她们可以到庄子上玩,她之前住的庄子后面不远就有座山,记得庄头家孩子说,他们从里面采过蘑菇。 许菁见妹妹很向往的样子,笑着道:“阿菡若是想采蘑菇,等来年春天我们去庄子上住段时间。” 姐姐竟是跟自己想到一处了,许菡高兴地点头,“好,那姐姐咱们就说定了。” 许菁宠溺地朝她笑,“嗯,不会食言。” 妹妹想玩,她自然要满足。 庞蓉蓉看的有些眼馋,她没有亲胞姐,只有庶姐,不说姐妹情深,庶姐庶妹心思多,不算计她都是好的。 第45节 而且,看侯府姑娘们之间相处都很融洽,不似旁府姑娘们之间矛盾争斗,最起码在外看不出姐妹失和,让她更为心动。 “这边凉意重,我们往那边走走吧,”竹林是幽静,但也阴凉,林漠怕许菡身子骨受不住,提议换个地方。 庞蓉蓉还想等会儿许蕴出来,与他说上几句话,但许菁和林漠都已经起身,许菡也随他们一起,犹豫了下,还是跟着他们往南走。 他们刚走远,许蔚和许蕴便从静明大师居处走了出来,许蔚还有些意犹未尽,“静明大师的棋艺又精进了。” 许蕴笑道:“大师爱棋,所往来人棋艺也精湛,大哥还要科考读书,能与大师手谈上也是很好了。” 他喜欢看人下棋,自己倒是棋艺一般。 两人也不拘往特意的地方去,沿着青石板路闲适地边说边走,偶尔遇见认识的人,淡淡颔首招呼,并不赘谈。 “许兄,”一道男声自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回头去看后,许蕴露出个疏离又不失礼的笑容,“陈同窗。” 两声称呼,区别已见。 陈致良并不在意,依然温润含笑,看向许蔚,“这位是?”看着与许蕴有两分仿佛。 “这是家兄,”许蕴极其简单地介绍了一句。 陈致良忙拱手作揖,“原来是安阳侯世子,失礼了。” “陈公子多礼了,”许蔚比之许蕴更为温润模样,含笑回礼。 陈致良顿时觉着这安阳侯世子竟如此谦逊温和,比许蕴还好相处,眼睛微微一亮,“不知两位兄台往何处?若是不介意,可否同行?” 许蕴与陈致良曾是同窗,对他印象并不良好,觉着这人钻营太过,当下就想拒绝,便听身边大哥道:“我们要回去客院寻家人,陈公子自便,”许蔚看出来二弟与这同窗并不熟识,索性先开口。 “那倒是正好顺路,我也往那边去,同走同走,”陈致良很有几分厚实脸皮,跟在兄弟两人身边侃侃而谈,“我与许蕴兄是同窗,托大攀世子一声兄长……” 饶是许蔚和许蕴言辞淡淡,也不妨碍他健谈,因此三人同行倒也未冷场,不知情远远看来,还以为三人关系甚佳。 许蔚悄悄捣了许蕴一下:你这同窗真能说啊。 许蕴看懂大哥的意思,也有些无奈,他往时只觉着这人有些钻营,但没想到还能这样能贴上来。 “郑皓,”陈致良忽然住了口,往右前方看着,叫出个人名来,“郑皓那家伙不知又在勾搭谁家姑娘了,真是……” 许蕴和许蔚本还平淡的表情,在看到陈致良看的方向那对男女后,顿时变了脸色。 许蕴不认识什么郑皓,但看陈致良明显认识,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真假,但那个郑皓对面的女子却是许瑚,就不得不重视。 两人快速往那边去,陈致良本还诧异两人举动,待郑皓对面的姑娘看到他们过来,唤了声,“大哥哥,二哥哥”后,一下明白过来。 敢情这是安阳侯府的姑娘,居然被郑皓给勾上了。 看看那姑娘看郑皓含羞带怯的目光,顿时……啧啧。 唤作郑皓的男子俊容修眉,模样很是俊俏,一身雅竹袍服,一派世家公子翩翩风度,作揖见礼,“两位公子好,不知这是令妹,方才是某走路不当,差点撞到许姑娘,很是抱歉。” “郑公子莫这样说,是我走得急,”许瑚看着俊美公子,一颗芳心扑腾乱跳。 虽然方才两人并未撞到一起,这位公子也是及时后退,但许瑚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令她动心的男子,似乎一切都是朝着自己心中期盼模样身姿气度长来。 “呦,这可真是巧得很,郑兄似乎总有些这样的巧合,”陈致良却在一旁嗤了一声后,很看不上眼的样子。 他这样的举动,跟郑皓淡然如玉的模样,一高一低立现,尤其郑皓义正词严一番,“陈兄看我不惯,我并不计较,只是却不好损了许姑娘清誉。” “阿瑚怎么一人在这边?”许蔚不管这两人官司,只问许瑚,“此间人多,你若无事就随我跟你二哥回客院。” “我与三姐姐一道出来,路上三姐姐不适,我便随意走了会儿,”没想到会遇到郑皓这样令她心动的男子。可长兄出言,许瑚便是还有些舍不得郑皓,想要再与其多说两句,也只能乖乖应是。 听到胞妹不适,许蔚也未深问,只与陈致良和郑皓道别,“如此,我们兄弟与家妹先回去了。” 郑皓温润如玉,含笑颔首,淡然如菊。 陈致良却还是跟方才一般再度跟了上来,低声与许蔚说话。 第63章 “我也要同行一段路,不怕你们二位笑话,我与那郑皓不和,那家伙别看一副好面皮,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货色,仗着一副好皮囊四处勾小姑娘芳心。” 他音量压低了,但为了方便许蕴听到,也不是特别低,落后兄弟两人两步的许瑚便听到了,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能背后说郑公子坏话。我看你才不像是个好的……” “阿瑚,”许瑚为郑皓不平的言语被许蔚打断,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 别看许蔚平时一副比许蕴还温润模样,声音温和,可许瑚却是极其怕这位嫡兄,顿时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让陈公子见笑了,”许蔚转过头,依然含笑温和。 许蔚自有一番看人眼光,这陈致良是有些谄媚,可谄媚的倒也直接,反倒是郑皓那种处处有礼不动声色的才叫人不好堪透,更何况自家庶妹明显短短功夫就系了颗心去模样的。 不知陈致良是真的要去客院这边,还是特意赶上来,就为了说郑皓不是,很快他便在一岔路口与兄妹三个分开。 他走后,许蕴才开口,“虽这陈致良好钻营,但却未听闻说他其他不是,倒是这个郑皓,”虽然是许瑚堂哥,但他还是警告两句,“再遇着这人,阿瑚莫再与他言谈。” 许瑚自然不服。 她惧怕许蔚,可不怕许蕴,说到底,许蕴虽是兄长却是隔房,“可是我觉着郑公子人很好,谦逊有礼,并未冒犯我什么。” 许蕴并不在意许瑚态度,他也是尽一位兄长的责任,许瑚不领情,若是大哥能管束住她也一样。 许蔚撇了她一眼,“你二哥说话,听着就是,总不会害了你。” “哦,”许瑚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只那神思不知跑去哪里。 许蔚暗暗摇头,看来许瑚并未听进心中去,她已到了相看年纪,如此定是动了情思,那郑皓不知底细,一次见面就叫她这般,此事还当尽快告知母亲多加看管住这位庶妹才好。 几块嶙峋山石随意摆放在凉亭外,三三两两的香客在此歇脚。 亭子里有几位公子正在诵诗作词,不时传来几道或喝彩或重复诵读声,许是几位文人在比试。 许菡几人由此经过,不由好奇地朝那亭子里看了几眼,“这里也有人比试文采吗?” “许是特意约着此处比试,”许菁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阿漠,有没有你认识的?”许菡看着那几人年岁都不大,也就十四五样子,穿的衣衫与林漠的学子衫一样,许是他们书院的学子。 果然,林漠看过去后,道:“嗯,有两个是同窗。” 许菡见他神色淡淡,“不熟吗?” “尚可,”嘴里说着,也没有过去打招呼的打算。 许菡虽然觉着既然是同窗,看到了过去打声招呼也好,但林漠没这个意思,她也就没再说。 不过,待他们走的近些,林漠的同窗却是看到了他,隔着凉亭,有一个方正脸的学子朝林漠拱了拱手,招呼道:“林同窗,好巧,你这是陪着家人来上香吗?” 另一个同窗闻言望过来,笑道:“还真是巧,遇着林同窗了,我们正在吟诗,林同窗同来?” 林漠朝两人拱手还礼,“不了,我还有事,多谢邀请。” 他虽拒绝了两人邀请,但也彬彬有礼,让其他学子们望过来,朝他颔首。 林漠朝几人拱拱手,跟在许菡身旁走过凉亭外。往前走,便是凉亭背面,虽走的近了些但也错过进亭子的路。 因此,亭子里学子们说话声倒比先前更清晰了些,许菡作为闺秀,自然不好再回头张望,没想到,他们竟直接说起林漠来,还提到了自己。 “那是哪家的公子?”这人该是不认识林漠,只是好奇,“很是气派。” “林漠,前不久才转到我们班上的,”说话的这人显然是林漠同窗,“据说是安阳侯府上的。” 一道质疑声音响起,“不是吧,侯府的几位公子我都认识,没有这样一位。”尤其是作为男子都不得不说,那个叫林漠的长得太过俊俏,“而且,他看着年岁不大,也就才十岁出头,怎么会去了陈兄班上,莫不是走的后门?” “这我却不知,与他也不甚熟悉,不过……” 后面的声音应该是刻意放低了,听不大真切,但却很快有惊讶的声音响起,“真的假的?入赘的?不是说侯府吗?” 这人显然惊讶的很,音量放大,许菡几个正好走到下风口,一字不落听了去。 后面又有两道吃惊质疑声音,许菡忙加快脚步,“我们快回去吧,我觉着有些累了。” 林漠知道她这是怕自己听到那些话不自在,但他根本不在意,若不然也不会留下侯府,“没事,不过是说说而已。” 许菡却想到了校园欺凌,有许多便是从这些话语中起,尤其上次他还被王津算计过,“是不是王津说出去的?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不好的话,孤立你?” 林漠有些惊讶,觉着许菡似乎很懂的样子,的确有人因此事看不上并冷嘲热讽,却道:“可能是王津说的,不过这也是事实。没人说难听的,我一般也不与他们多言,功课要紧。” 许菡转头看他,真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你也不能只读书,跟同窗也得往来才好吧,”她觉着既然是在书院读书,最好还是融入进去,不说人脉这些东西,太孤立了并不好。 说这话,她想起,林漠似乎真的没往家里说过,他与哪个同窗关系交好,原先觉着是认识时间短,现在怎么觉着是他不想跟人往来,“你有没有关系不错的同窗?等休沐时,也请人家来家里做客,多来往啊。” “嗯,有两个说的来话的,等以后有时间了就请他们,”林漠防备心重,同窗里起初倒是有几个与他往来多些,但他都疏离淡漠,渐渐其他人也都息了与他交好的心思,只除了两个坐在附近的学子还很乐意寻他说话。 他本觉着去书院当以学业为重,但现在小姑娘这样建议自己,他便听她的,不叫她为自己担心。 两人低低说话,许菁并不掺和,倒是走在许菡另一边的庞蓉蓉,慢慢落后了两步,走在了许菁身边,“阿菁姐,那个林公子真是入赘你家的啊?” 她自然听到凉亭那边学子们惊呼声,方才许菡也没指名道姓扯到自己身上,庞蓉蓉看许菡圆润可爱带着孩子气,根本没往她身上联想,只想着方才见过的几个姑娘里,莫非是那位七姑娘? 她记得这七姑娘是庶出,模样却长得十分好看,莫非是为她招赘?可这林漠怎么一直跟在许菡姐妹身边,难道是许菁不成?可也不对。 庞蓉蓉好奇地如猫抓心,问了半句,“不知是?” 许菁本就没打算瞒着这事,“是家里疼爱阿菡,不舍得她日后离家,正好阿漠适合。” 庞蓉蓉顿时惊讶地瞪大眼。居然是许菡,可看着两人明显关系融洽的相处,那林漠看许菡的目光都比旁人温柔许多,又觉着原是如此,该是如此。 只是,她还是觉着匪夷所思。 侯府疼爱许菡,便为她招婿,不是没有男子撑门户的百姓家才选这种方式吗?而他们这样高门官户人家,便是一房无男丁,可过继子嗣。 忽然,庞蓉蓉想到自己认识了许菡后,打听到的,她之前一直呆症才转好,而自己当时第一眼见到她,也是被她纯真可爱所吸引,才主动上前结交。 或许侯府是担心她依然没有痊愈,日后恐有不妥? 这个想法一出,庞蓉蓉越发觉着是这般,看许菡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怜惜。她还是很喜欢干净纯粹的许菡,不似跟其他人说句话都转八个弯,希望她一直安好。 许菁不知庞蓉蓉脑补了什么,看妹妹的目光带了怜悯,但她知道这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不然也不会由着她往妹妹身边凑。 不知不觉间,几人走到了往客院去的转弯处,再往前是无路山壁,路旁种了数棵桃杏树,腊月寒冬无花无叶,只黝黑枝干可见树龄苍劲,树下是一处倾斜山坡,为安全扎了半身高的木篱笆阻拦。 夹杂着寺庙禅意气息,此处自成一处写意风景,被许多来客院休憩的香客们喜爱,山壁处甚至特意凿了块龛,置墨笔,壁上留有诗词数行。 不论笔力词句皆非一般,为大家墨宝,恐凡者也不好意思留下笔墨。 庞蓉蓉拉着许菡好奇地跑到山壁处观赏了一会儿,两人都是半拉子,很快便走了回去,只有林漠细细观摩一番。 “阿菡,等春天咱们再来一次,”许菁擅丹青,扶着近前一棵桃树,只觉着这处景色若春日来定然宜人,届时可入画布。 第46节 许菡走回去站在往客院去的路中间,听到姐姐声音,转身去看。 见姐姐侧背她们,立在桃树旁,有风自山间起,吹过她蓝色裙摆,肘间披帛尾端划过桃树树身飘扬开来,遥遥天际云海映来。好一副动态美景,可惜手上没有了能抓拍下这一刻的东西,只能憾而摇头。 “怀裕表哥,等等我啊。” 一道女子气喘吁吁声音自远处传来,许菡摇到一半的头顺着声音转了过去,见一位穿湛蓝箭袖骑射服的公子大踏步而来,看着跟大哥哥年岁差不多,面容刚硬,不怒而威。 许菡正站在这拐角路上,见自己有阻路之嫌,忙往一旁避让开来。 那公子似乎急着甩开后面的女子,一双长腿步子迈的又大又快,数息间便到了近前,高大身量压迫而来,让许菡往本就不宽阔的路径一旁又退让两步,便觉身旁被带出一阵凛冽寒风。 第64章 这寒风让许菡脑子一激灵。 她忽然想起来,怀裕两字,好像自家姐姐未来官配的名儿啊? 她猛然瞪大眼眸,朝那转瞬已经走出几米外的高大身影看去,然后又快速转头去看许菁,见她只慢悠悠转过半个身子朝这边闲闲地看着,不由挠了下自己的脸颊。 到底是不是呢? “等等我,怀裕表哥,你慢些走啊,我也要去见姑母……”跟在后面追人的姑娘头上簪着金灿灿大簪子,上面缀了拇指大小的南珠,身形丰腴,随着她小跑动作,那簪子似乎要被甩出来一般。 就见她旁边紧紧跟着的丫鬟抬手扶了一把簪子。 除这簪子,这姑娘头上还插了一对扇形镶宝金发梳,脖子里一个大而重的金镶红宝璎珞,下面坠着流苏金珠,随着她动作甩的乱飞。 这珠光宝气的饰物,许菡看着都觉得沉。 却见随着这姑娘的话,前方往客院去的男子步子迈的更大了,许菡忍不住怀疑,若不是顾忌身份稳重或者什么,这叫怀裕的公子怕是要跑起来了。 她只顾着想此怀裕是否为自己想的那个怀裕未来姐夫,没留意那追上来的姑娘转弯急了,朝她这边撞过来。 “给我让……啊……” 随着女子尖利的声音,许菡只觉着被人抱住往一旁转去,不由地低低惊呼一声。 许菁没想到不过一错眼功夫,就发生了变故,担心地赶紧跑过来,“阿菡!” 许菡下意识地先出声安慰许菁,“姐姐,我没事,”然后晕头转向地扶着林漠的胳膊站稳身子。 原来,方才林漠看到这边动静,便背着手从山壁前走开过来了。快走到时,见那追人的姑娘跑着跑着,拐弯过大,竟朝着许菡这边方向歪过来,速走几步,赶在那姑娘差点撞到许菡时,将她扯到自己身旁,又顺手将那姑娘推向了另一边。 而许菡侧后面的石榴早被那姑娘的胳膊肘撞的歪过去,连带着方才走过来在她旁边的庞蓉蓉也踉跄几步,幸好被她的丫鬟扶住了。 “你怎么推人啊?” 许菡这边还没如何,那丰腴姑娘的丫鬟先不乐意了,尖声朝着许菡质问。 许菡:“……不是你们没看路吗?” 林漠依然护着她,“人是我推的,但是她先撞人,这么宽的路不走,非得往我们阿菡身上撞,难道不是故意伤人?而且,我们阿菡才多大身量,她这样的撞过来,若不是我及时推开,岂不是要被你们撞伤了!” “你,你,”那丫鬟不妨林漠如此能说会道,前前后后都成了自家姑娘不是。 那姑娘也就着丫鬟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了,本就怨他们挡了自己追人的路,现在又被推倒,更加生气,“那你们看到有人过来,也不知道让路吗?” 许菁才想张口驳回去,林漠已经冷笑一声,快速道:“这位姑娘真是好笑,你看看我们都站在路边上,给你全部的路了,你还能歪跑到我们阿菡这里,是你眼瞎还是腿不听使唤?这么宽的路都盛不下你体格,这位姑娘当自省才是。” 这话说得又快又小毒舌,那主仆两人险些被气个仰倒,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她知道自己吃得多比普通姑娘胖了些,可她这叫做富态。 许菁也冷着脸,“这位姑娘,切莫胡搅蛮缠。” “就是,要不是你跑那么快,路那么大,还非得朝阿菡身上撞,能这样吗?”庞蓉蓉也是差点被推倒,十分生气地说。 万芸芸气的脸颊涨红,使劲跺了两下脚,瞪林漠。 只觉着这小子明明长得好看,嘴巴怎这样坏,看了许菡一眼,气呼呼地说,“我有你怀里那丫头胖啊?看看她那脸圆的,跟个饼子似的,要不是她圆滚滚一块,能挡住我的路吗?” “你才饼子,”许菡没想到这姑娘倒打一耙,还反过来笑话自己,推开林漠,仰着下巴朝那姑娘走过去,点着自己小胖腮,“你见过谁家饼子这么圆润可爱的啊?明明是你差点撞到我,你还不承认。你是不是看着我小,故意欺负小孩子?” 庞蓉蓉:“阿菡这是小孩子可爱,你多大了,跟阿菡比,要脸不?” 林漠紧跟其后,“若是要脸,就不会撞了人还胡搅蛮缠了,可见没脸没皮惯了,不知脸皮何物!” “你们,你们以多欺少,”万芸芸说不过骂不过,还被个小孩说教,气的直跺脚。忽然看到前方走过来的人,顿时眼睛一亮,“月奴,你来的好,赶紧帮我出气。这几个人仗着人多欺负我。” 她姨母可是清平侯府二夫人,月奴是她姨母身边的大丫鬟,“你们赶紧道歉,不然等会儿让我姨母来,对了大表哥呢?他没看到我被人欺负吗?” 她差点忘了,自己可是追着大表哥过来,难道大表哥走的那么快,一点儿都听到她这边动静吗? 万芸芸下意识地不肯相信,大表哥肯定是碍着男女大防,才避开,大表哥太过端方了。 叫月奴的丫鬟是被自家府上世子吩咐出来迎表姑娘,见她跟几位公子和姑娘起了冲突,对方穿戴也不是一般人家。不理会万芸芸,忙上前屈膝行礼,“不知我家表姑娘何处冒犯了几位?家主母是清平侯府上二夫人。” 见这后来的丫鬟还知礼,许菁简单将经过说了遍,期间万芸芸几次插言反驳,越发显得短缺礼数,她还坚持是许菡挡了她的路,身边丫鬟也帮着说,“明明是他们看到我跟姑娘过来,很着急,不多避让,还把姑娘推倒了。” 许菡第一次见这样是非不分的人,“都说了,我已经让到路边上了,偏你们还撞上来。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承认,对错不知,有没有点脑子了?” 气呼呼地说完,她看向那丫鬟,“事情就是这样,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就找到长辈们跟前分说,”不是说什么清平侯府上么,自家也是侯府,差不多身份的,这个撞人的还是表姑娘,谁怕谁?“我家长辈就在客院歇息,咱们也是打算去客院的路上,没想到遇到这种人。” 月奴赶忙屈膝,“对不住姑娘,是我家表姑娘不是,婢子定会禀明我家夫人,不知几位是哪家府上?” 万芸芸见月奴居然越过自己跟那几人道歉,气着打断她,“你个奴婢,也敢做我的主,你等着我这就告诉姨母,你奴大欺主。”姨母那样疼爱她,肯定会向着自己,训斥这不知高低的丫鬟,还有这几个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多么高的人家,自家姨母可是侯府的人。 许菁看了眼这位表姑娘一眼,“我是安阳侯府四姑娘,这是我八妹妹。” 庞蓉蓉紧随其后,“我父亲是工部员外郎,我是家中嫡出姑娘。” 理站在他们这边,就算对方官位比他们大,也不一定管用,况且…… 她斜了眼万芸芸,那明显是个土财主钱多的表姑娘,不定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想仗着侯府欺人,侯府又如何,她父亲也有实权。 再论财,她外祖家是商户,家资丰厚,也不惧土财主。 原本,若是万芸芸向许菡等人道歉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她错不知错,月奴没办法,只能禀到主母跟前。 她有些怜悯地看了万芸芸一眼。 这个表姑娘还真以为自家夫人待她好呢,若不是看在她父族是银钱多的富商,二夫人怎么会同意让她进府陪伴。 她在二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若没有些本事也不会稳坐大丫鬟,二夫人的盘算她都能品出几分。 许菡几人并未往清平侯府所在客院去,径直回了自家客院,庞蓉蓉想了想,也跟了过去。她想着或许能见到许蕴。 回去路上,许菡已经很感激地对林漠道谢,被他拒绝,“本就是应当的。” 许菡看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丰腴身形的姑娘,撇了撇嘴,“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不对还不承认。不过,阿漠你方才真厉害,怼的那人一句都说不出来,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怼人。” 林漠顿时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也是气急了,跟你一样,少见这样的人。” “是吧,真是个极品,”许菡想到现代时形容词,挪用到那个叫万芸芸的身上,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林漠没听过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极品该是上品价值高的意思吧,但阿菡既然此时说了,语气也不屑,想来不是赞扬。 果然,听到小姑娘糯糯地道:“就是很让人讨厌,品行奇特到了极致。简称为极品。” “很贴切,”林漠忍笑,确实符合方才那位万芸芸所为。 他们回到客院时,却见屋子里氛围并不好,安阳侯老夫人脸色不佳地坐在椅子上,几人顿时对视一眼。 莫非,他们不在的时间,这边也发生了什么事? 不待多想,安阳侯老夫人见几人回来,又有庞蓉蓉也跟着,露出个笑容,“回来了,坐下歇歇,再过会儿咱们就回府。” 不回府,她怕闹出什么动静来,让人听到笑话。 谁能想到,短短时间,这四孙女许瑚就遇到了个心动的男子,才不过短短一面,就维护上了。不知该说这丫头情开便重,还是对方能蛊惑小姑娘的心。 好在,那丫头虽动心了,也未做出格的事。 其实,四丫头到了该相看的年纪,若是对方合适,定下亲事也好,但这才见过一面,对方什么家世品行尚且不知,只能先按下。 许菁看着老夫人这边应该有事,但万芸芸的事也不能不说,作为长姐,她便将方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也不添油加醋只说实话。 但就是实说,那万芸芸和其丫鬟所为也够让事情“生动”了。 第65章 安阳侯夫人才从隔间里出来,便听到这样一番话,本就因庶女不分轻重弄得心情不快,冷哼一声,直接吩咐身边嬷嬷,“去打听下清平侯府的女眷住在哪个院子,问问那位二夫人冲撞了咱们府上的姑娘还不承认,咱们阿菡才多大,就被人这样欺负,我这大伯母倒要问问,是不是欺我们侯府无人?” 都是侯府,谁比谁高级不成? 一个客居的表姑娘在自家孩子们道明身份后,还如此蛮横,仗的什么势? 安阳侯老夫人辈分高,她若出面,反倒有倚老之嫌。倒是安阳侯夫人既是一府主母,又是以许菡大伯母身份维护侄女。若是清平侯府不好好给个说法,便是有欺失母幼女之嫌。 嬷嬷领令而去,安阳侯老夫人已经拉着许菡的手在询问,“阿菡可有伤着哪里?” “没有,祖母,多亏了阿漠护着我,不然,我还真得被撞伤了,”许菡也是说实话,“实在是那个万姑娘年长,比我高壮好多。” 万芸芸是大骨架,身量在女子中也是中高,但谁让她之前笑话自己是个饼子脸来着,许菡一点儿都不觉着自己在抹黑她的形象。 那样一个对错不知的女子,要什么形象啊。 不说喜欢不喜欢,就她那种品行,难怪被她追着跑的裕表哥跟后面有狗撵似的走的飞快…… 许菡腹诽了几句,忽然一愣。 等等,怀裕,清平侯府…… 我勒个去! 她猛地捂住小嘴,看向许菁。 若是她没记错,之前自己还猜测怀疑的男子真的是她姐姐未来官配夫婿啊! 单有个怀裕,她还不确定,但她仅存的对原书记忆,未来姐夫便是出自清平侯府,还是嫡长世子来着,这不就对上了么! 只可惜,她早就想不起原书剧情,不知道姐姐跟未来姐夫是怎么走在一起的,是今日这样的情况,两人第一次见面吗? 她有些不太确定,好像没看到姐姐与那怀裕公子之间有什么眼神互动,她又不好去问姐姐,认不认识清平侯府世子。 她还有些担心,这事不会影响到姐姐吧? “阿菡,怎么了?”见小孙女似乎被惊到样子,安阳侯老夫人忙问。 “啊,没什么,祖母,就是怕事情闹大了,”她快速地找了个理由,还不算蹩脚。 第47节 安阳侯老夫人觉着她是小孩子,担心也正常,“没事,咱们占理,”又不是小孙女惹事,是对方做错事不道歉还反咬,闹大了,也是清平侯府那边丢脸。 林漠见她有些惶惶然,走到她身边,“阿菡别担心,人是我推的,若是对方不罢休,只管找我。” “那不行,”许菡怎么会把林漠一人推出去,“你放心,祖母和大伯母会为咱们做主。” “可是我……” 他不经意露出些为难之色,许菡以为他是觉着自己身份缘故,登时忘了方才担心,反过来安慰他,没发觉话题渐渐被林漠引偏。 与安阳侯府相隔几个院子的一处客院里,清平侯府二夫人段杨氏不耐烦地看了眼委屈撒娇的万芸芸,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到底还是忍着声音哄了两句,“好了,芸芸,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别着了凉。” 万芸芸看了看自己方才摔倒弄脏的裙摆,朝段杨氏笑了笑,“好,还是姨母心疼芸芸。我这就去,换那件茜红撒花缎面去,”那裙子颜色好,本来丫鬟觉着来上香不好带这样艳丽颜色的,幸好她坚持带了,等下换了就去给裕表哥看,他如今就在隔壁正房。 想到这里,万芸芸忍不住朝正房明间看了一眼,眼中含羞带怯。 她这模样,让段杨氏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在了嗓子处,直到人进了隔壁厢房,才狠狠吐出来,“就那么迫不及待,赶着去见人,也不看看她那副挫样!” 方才可有下人看的真真的,万芸芸是追着世子跑,才撞到旁人身上,反被人家推开自己摔了。 她是有多大的脸,这万芸芸自己个走路往人身上撞,对方还是侯府嫡出姑娘,叫她去问责。 她接了万芸芸进府,是存了让她给自己儿子做个良妾,看中了万家财产,可万芸芸进府后居然看上了世子,还妄想做正妻,凭她生的丰腴脸盘子大些吗? 段杨氏身旁的陪嫁杨嬷嬷听着她这话,微微弯腰低声道:“二夫人,其实,若是表姑娘真的能傍上世子,对您才好。” “怎么说?”段杨氏十分倚重自己这个曾经的大丫鬟,如今也嫁到侯府管事做媳妇的陪嫁。 “夫人您想啊,若是表姑娘能嫁给世子,就算做不了正的,做个妾,凭着您跟表姑娘这关系,只要将她拢住了,再拢住世子,这长房岂不是也有了夫人您的插手之处,弄些好处岂不便宜。”这些想头,她盘算许久了,再不说,自家夫人对表姑娘的不满就要流露出来了。 当然,她更私心的打算,是想让自己的闺女给二夫人儿子三公子做妾,若是叫表姑娘也如了夫人愿做妾,就冲二夫人看中了万家银钱,肯定给表姑娘做脸,就算有自己在,自家闺女也是要被表姑娘压下去。 “她什么身份,还想做正的,”段杨氏哼一声,她都没看中万芸芸身世给自己儿子做正,别说世子夫人这位置了。 不说妻妾,这万家有钱,万芸芸嫁过去,嫁妆也要跟过去,她还能捞着什么,段杨氏觉着不妥,还是让万芸芸给自己儿子做妾才成,“不成。给长房做妾也不行。” 她跟长房关系并不是十分糟,虽然也有自己的算计,想要从长房扣些好处,但利弊也会权衡好,不打算跟长房为敌。 想到自己接过来的外甥女,虽然是堂姐的闺女,但也是极近的关系,到头来却爬了自己夫家侄子的床,她的名声也跟着受损,更觉不妥。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惦记着长房,故意接了人入府。”给自己儿子做妾是一回事,隔房侄子却是另一回事。 她虽然爱算计,可爱惜自己羽毛。 杨嬷嬷心中翻了个白眼,就跟叫三公子纳了万芸芸对您名声多好似的,不都是娘家侄女做了侯府公子的妾么,“可表姑娘一心扑上世子,便是夫人您想……这也让人不舒坦呐。” 杨嬷嬷说的隐晦,段杨氏却一听就懂,顿时心中一哽。 让自己儿子纳个心里有人的妾,这绿,不绿那也青,弄不好还得防着看着,确实膈应。 “而且,老奴觉着,万家那边只怕也是存了些攀附心思,”万商户那人她见过,功利心可不低,若是万家姑娘能攀上世子,不比跟着侯府普通公子强?“说不得,万家就是借着让您给表姑娘相看,住过来攀附世子。您若是顺水推舟,万家自然会感激您,这好处自然也就来了,不比从表姑娘嫁妆里往外弄方便。” 杨嬷嬷生怕自家闺女被万芸芸抢去位置,不遗余力地撺掇段杨氏,前面那些话更是说到段杨氏心坎中,唯恐给自己儿子头上弄绿,渐渐心动起来。 大不了,她再为儿子寻一个商户妾室便是,想要嫁到侯府做妾的商户女并不难寻。 如此一想,段杨氏拿定主意,舒展了笑容,“你这老货还真有些点子,去将芸芸叫来,让她寻世子一起去安阳侯府那边道歉,带上些赔礼。你再让人往世子处去说一声,麻烦他一趟。” “是,夫人,表姑娘虽然做错了,但知错就改,这才是叫人敬佩,”自己目的达到,杨嬷嬷越发殷勤,也真为万芸芸思量一分。 她也不是故意使坏,本就是万芸芸喜欢上了世子,她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万芸芸开始还不愿意去道歉,待听到姨母为自己打算,是给她与世子接触的机会,也是表现自己后,顿时欢欢喜喜应下,跟着杨嬷嬷往正房去。 只是段杨氏和杨嬷嬷想得好,却没想到,段怀裕不应。 “事情既然是万姑娘所为,自去道歉便是。”他没想到自己后面居然还发生这样的事,就算当时看到了,他也不会理会,避开这万芸芸还来不及。 若不是自己离京一月公干,怕母亲担心赶着宽慰她惦记自己,也不会赶来万清寺见母亲。谁想才进了万清寺,居然被万芸芸发现,还直往自己身上扑,他自然躲开便走。 这话说得万芸芸脸上笑容消失一半,杨嬷嬷忙道:“世子说的是,只是表姑娘怕羞,请世子照顾一二,陪同前往。” 怕羞? 段怀裕可不觉着这万芸芸哪里知羞,之前追在他后面又喊又跑时,可没羞过。 他不喜万芸芸,更要注意避讳。 可二婶都让贴身嬷嬷托到眼前,再推拒,便是拂了二婶脸面。 清平侯夫人看看正含羞带怯热烈望着儿子的万芸芸,心底叹息一声。 长子自长大后,性子越来越刚硬,到了年纪屋子里通房也不要,整日在兵营忙活,给他相看姑娘,不是嫌这就是嫌那,一个也看不上眼,把她急的直冒火。 本想着,不定亲,先往他房里塞个人也好,却都被他赶了出来。 清平侯夫人又做不来儿子正妻没进门,先给他纳妾的习惯,这万芸芸就算是喜欢儿子,她也不愿意。 先不说她看不上万芸芸的品性,身份配不上,再有这姑娘可是二弟妹接到侯府客居,若是叫儿子给纳了做妾,这是打二房的脸。 她想着,就算给儿子纳妾,也得是等他婚后选个本分的良妾。 她也已经听下人说了万芸芸跟人起了冲突之事,不齿万芸芸行径,自己差点撞人还不依不饶倒打一耙,这种品行太差劲。但既然万芸芸客居侯府,侯府也该出个人,二弟妹陪着过去最合适。 第66章 现在二弟妹居然让自己贴身嬷嬷来请怀裕同往,本来也是可以,但前提是没有万芸芸觊觎怀裕,有了这一层,清平侯夫人心里就不大情愿。 想到二弟妹与自己关系也算可以,虽然也有些小矛盾,但到底是一家人,便道:“既然你二婶托话了,怀裕便陪着去一趟,以侯府的名义带上些赔礼给人赔声不是。” 这话说得分明,段怀裕便是去,也是以侯府身份出面,毕竟万芸芸客居侯府,她做错事,侯府出面也应该。 杨嬷嬷自然明白清平侯夫人一事,但万芸芸就没这个心府脑筋了,以为侯夫人是怕自己去了被人刁难,特意让段怀裕照顾自己,惊喜地屈膝道谢,“多谢大伯母,裕表哥麻烦你了。” 最后一句话是望着段怀裕所言,目光如丝、情意绵绵。 段怀裕无奈地望了母亲一眼,没理会万芸芸,待下人端了个锦盒出来,冷硬地说了声,“走。” 便大踏步往外去。 万芸芸方才在屋子里顾忌清平侯夫人跟前,只拿一双眼望段怀裕,没敢往跟前凑,现见他径直出去,等也不等自己,赶紧提起裙摆追上去,“裕表哥,等等我。” 因追的急,过门槛时差点绊倒,幸好被旁边伺候的丫鬟及时扶了一把。 清平侯夫人暗暗摇摇头。 若这万芸芸单是女孩子的娇俏活泼,不稳重跳脱几分也好,可她不是,只是为了追着男人跑。 段怀裕听着后面一声声裕表哥,眉头一拧,只觉着叫魂一般,步子非但没停,反倒迈的更大了。 一个姑娘家怎就能这般聒噪让人生厌! 安阳侯府居住的客院外,许菡跟林漠刚走出来。方才王氏和庞夫人回来了,她不愿意跟这二伯母一个屋里,便拉着林漠出来看有没有好玩的。 才迈出客院门,抬眼就看到熟悉的一幕,威武刚硬的公子大踏步走着,后面姑娘和下人狗撵一般追着跑,嘴里唤着,“等等,裕表哥”之类的话,顿时眼角一抽。 拉着林漠的手就退回客院里,“走,咱们快回去,那疯姑娘又来了!” 段怀裕已经打听清楚安阳侯府的女眷们居住客院,还未走近,就看到那客院门口出来一个胖嘟嘟小姑娘,有些眼熟。 好像就是之前在来客院路上,他扫了一眼的小姑娘,只是没想到,那小姑娘看到他后,似乎像看到什么可怕东西一般,就急吼吼退了回去。 段怀裕:……莫非被自己吓到了? 他也知道自己外表刚硬,又出入战场,煞气重,小姑娘见他害怕。 想到自己是陪着万芸芸道歉,刻意收敛了下气势,才走到门前对看守婆子道:“清平侯府世子段怀裕带府上表姑娘万芸芸来道歉。” “世子稍等,奴婢这就去禀告,”守门的婆子一听面前男子身份,不敢耽搁,飞快往里去禀告。 许菡就拉着林漠站在门内不远,段怀裕声音不高不低,她也听得到,然后双手一击。 对上了,正是自家姐姐未来官配到了! “阿菡?”看许菡忽然露出个奇怪的笑容,饶是林漠心思再玲珑也猜不到她忽然兴奋由何而来。 许菡没顾着上与林漠说话,随意地摆了下手,她现在正想着等下怎么面对这个未来姐夫。 想到自家白菜日后是要被这猪拱了去,八姑娘小胖脸一鼓,她得好好掌掌眼! 林漠就看着方才看到段怀裕过来,吓得立马从门外退回来的小姑娘,气势忽然拔高,小下巴仰着,两米八一般,单手掐腰看着被婆子引着进来的清平侯世子。 小姑娘还抬着下巴眉毛微微扬着些,上下打量人家,“你是清平侯世子?” 林漠:……怎么回事? 就算是对方来道歉,阿菡怎么先找上了清平侯世子? 清平侯世子看着面前不及他胸口高,却莫名很有气势的胖嘟嘟小姑娘,也误认为是之前万芸芸欺负人,他现在带人上门道歉,这侯府姑娘不岔。 但对着这么个小丫头,他也没忽视,回道:“正是。” “那你跟后面那姑娘什么关系?她追着你跑,我都看见两回了,还因为追你跑,差点撞到我,跟我发生矛盾,倒打一耙!” 许菡看出来段怀裕是避着那万芸芸的,但既然他又带着她来道歉,是不是也是为她出头? 既然日后是要成为自家姐夫的人,许菡就得先帮他掐掐烂桃花。 她也不会什么手段,就仗着人还小童言稚语说一通。 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 段怀裕这才知道,万芸芸差点撞着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是正主了,也没有觉着不该跟个小孩子解释,道:“她是我二婶的娘家外甥女,目前是住在我们侯府。得知她冲撞了贵府上人,我遵母亲和二婶吩咐,代表侯府来道歉。” 呦呦呦,许菡心里直道,这话说得干脆,虽然没有解释万芸芸追着他跑,但也算是撇明了关系。 看着这侯府世子长得人高马大,威武严肃,倒不是个只四肢发达的人。 “裕表哥,”万芸芸一路追过来,还来不及与段怀裕说几句体己话,就被叫了进来,听到这样一番不带感情的话,气喘吁吁地想要去抓段怀裕胳膊。 许菡就看段怀裕眼睛没看万芸芸,身子却忽地往一旁躲去,避开了万芸芸的手,忍不住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段怀裕:……这笑容有些奇奇怪怪。 许菡也知道不好拦着人这样说话,太失礼,便轻咳一声,“那就请进吧,我家长辈在正房。” 她也不看万芸芸,只邀请段怀裕,气的万芸芸咬牙,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会捧高踩低了。 可既然来了,还是段怀裕陪同,她便是任性也收敛住了,跟在后面进了正房。 依旧是段怀裕行礼先道歉,将方才对许菡说的差不多的话,再重复一遍,“……这是家中备下的歉礼,不值什么,给府上姑娘和公子压惊,”而后便立在那里不言语了。 他代表清平侯府来为自家府上客居的姑娘惹了事道歉,只代表侯府歉意。 第48节 万芸芸自己道歉不道歉,那就是她个人所为,反正他不想以什么身份去为她说话。 万芸芸又不是小孩子了,需要大人引导。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也看得清楚段怀裕态度,满意清平侯府做法。她们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但家人被欺负了,侯府表明了道歉态度,诚意十足,便看万芸芸了。 就见万芸芸咬了咬唇,当着段怀裕的面,想到方才姨母与自己说的话,唯恐他为此事恶了自己,道:“对不起,是我方才态度不好,给许八姑娘道歉。” 许菡看她说话前,还得看段怀裕一眼,“嗯”了一声算是接受她的道歉,“还有阿漠,你还没道歉。” “林公子,对不起,”再说一遍万芸芸也不觉着多为难,只要裕表哥别因此事不喜她就好。 看她态度还算可以,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不想留他们,还好段怀裕等万芸芸道歉完,安阳侯也接受,便告辞离开。 两府虽都是侯府,但之前还真的没有什么往来,各家夫人见面也不过是点头认识而已。 许菡看着人就这样走了,不由懵了下,悄咪咪看向许菁。 两人一点儿都没有接触和互动,这是还没开始走情感线? 她胡思乱想一会儿,也没个所以然,索性不想,免得添乱。 安阳侯老夫人便吩咐人准备回府了。 回去路上,许菡没再跟来时与安阳侯老夫人一个车厢,被许蔚拐到了他跟许蕴马车上坐着。 两人不知何时买了一堆小玩意儿,有木雕的小船,巴掌大小,船坞窗户上的花菱都很精致;竹编飞鸟,翅膀可以微微扇动;几个木偶小人并一套九连环等,摆了整个小几。 “都是给我买的?这么多,”许菡先被数量惊了下,然后才去看上面有什么。 许蔚笑,“家里只你最小,也就是你能玩这些,都给你,你愿意再送谁都行。” 许菡先拿起手边那木雕小船,笑嘻嘻道:“那我岂不是借花献佛了?” 许蔚轻点她脑门一下,“谁是花谁是佛?” “嘻嘻,”许菡笑了两声,看到那木偶小人,惊讶地拿起一个,放开缠绕好的提线,“怎么还能买到这个?这不是手艺人的绝活,外面买不大着吗?” 虽然这木偶小人比许宝辉那次带来的简单多,只五根提线,但制作上却更精致,表情更是栩栩如生,细节到指甲弧度都刻出来。 许蕴道:“这是赶巧了,正好遇到一个小孩儿,家里长辈遭变没了,将这些长辈给做的东西拿出来变卖了糊口。” 许菡手一顿,没想到这木偶背后还有这样凄惨的事,脸上露出同情。 旁边林漠眼中情绪翻滚,他想起自己没被林老爷子收养前流浪的日子,望了眼小姑娘,幸好自己遇见了她。 许蔚道:“放心,我跟你二哥给了那小子十两银,够他生活一年半载了。” 普通百姓四口人家,二两银便可过活一年,许蔚这还是往阔绰了去说。他没细说,恐这小子年幼护不住银钱,两人当时表面上只给了那小子一两碎银子,其余是暗中让他收起来的。 许菡顿时放下心来,“就知道两位哥哥心好。” “你喜欢就成,不必管这东西怎么来的,”许蔚笑了下,他们哪里有阿菡心善,不过是想到这木偶是买了送给小妹,随手所为罢了。 第67章 “知道了,”许菡玩着木偶小人,提起来做出各式动作,乐的不时咯咯笑两声,与林漠玩不算,还递给许蔚一个,让他也一起玩,“攻击大哥哥,看我螳螂扫腿,不许跑……” 许蕴就见一向清风朗月的大哥逗着小妹玩木偶,哪里还有外人面前的温润贵公子模样,嘴角不由噙上笑容, 此时,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许蕴朝外问了声,“怎么回事?” “回二公子,下大雪了,”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许菡一听,放下木偶,拉开车窗往外看,果然,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地面和远处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许菡她们的车队此时走的路正好是下坡,车马怕滑,慢行也是应该。 想来是最先头的祖母和母亲吩咐了,许蔚也道:“注意安全,慢行,” 车夫忙应“是,”便是世子和二公子不吩咐,他也不敢驾快马匹,抹了一把脸上被风吹来飘落的雪花,眼前白茫茫一片,越发小心地赶着马前行。 今日上香的人多,此时他们还没到城门口,若是按照这个速度,回府只怕天色要黑透。许蔚虽然吩咐车夫慢行,但自家这么多女眷外出,心中也不免着急,也顾不上陪许菡玩了,吩咐随行的护卫往前传话注意护好侯府各辆马车。 许菡他们的车辆走在后面,再往后便是仆妇和丫鬟们乘坐的小马车。 饶是侯府车夫在许蔚吩咐下慢行,但别府未必跟许蕴一般注意安全,反倒想着趁雪没有下的更厚,赶紧往城中赶,如此疾行,没多久前面就传来混乱的声音。 许蕴掀开车帘,钻过去朝外张望,正好可以看到前面拐弯处,一辆马车侧翻,那边府上的下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 “怎么了?”许菡缩了缩脖子,帘子掀开,一股冷风便灌了进来。 石榴赶紧给她紧了紧大氅,也担心地看向世子。 只出去一会儿功夫,许蔚发上脸上便落了一层雪,许蕴帮他扑了扑,“前面拐弯的地方,有人家的马车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本就风大雪大行的慢,再等下去,更晚了。 许蕴猜测,“许是拐弯急了,路滑。” 谁想到好好的大晴天,忽然就刮起大风下大雪了。 “就跟那个万芸芸似的呗,”许菡冒出一句。 本有些低沉的车厢,被她一句话打破,几人忍不住笑起来,还别说,两件事倒是相似贴切。 许菡不知道,她不过随口玩笑一句话,其实前面翻车的真的是清平侯府马车,也是段杨氏和万芸芸坐的那辆。 也是巧了,清平侯府后面跟着几辆青毡小马车,马车窄小,许是一般百姓人家的。 段杨氏马车翻倒,虽挡了路,但这青毡马车小巧,堪堪能过去,这几辆马车见前面富贵人家翻车,根本没停顿,直接过去了。 这几辆马车再后面便是安阳侯府女眷所坐的大马车,路被翻倒马车挡着,除非移开,不然根本过不去。 安阳侯夫人吩咐护卫和仆妇们,“你们几个过去帮忙,”只有清平侯府马车早点移开,他们侯府的马车才能通过。 况且,都是认识的,出手帮一把也应当。 见安阳侯府的人过来帮忙,正在指挥着自家小厮和护卫将马车扶起的段怀裕,感激地朝安阳侯府这边拱了下手,顾不上亲自过来道谢,还是先把歪倒的马车弄好。 有了安阳侯府人的帮忙,没多久,倒下的马车总算被搬起来,只可惜方才撞击的力道大,车厢裂开,倒是可以坐人,但漏风漏雪。 也亏得马车里的万芸芸和段杨氏没有受重伤,都被丫鬟们护住了,有一个丫鬟被撞折了胳膊,一个伤了腿。清平侯夫人便让万芸芸和段杨氏跟自己一个车厢,下人们去了坏掉的马车里。 时辰更晚了,风雪也没见消停,清平侯夫人吩咐段怀裕,“你先往安阳侯夫人处道声歉,等回京咱们我再登门道谢。” “是,母亲,”段怀裕大步走向安阳侯夫人所在的马车,隔着帘子,拱手道谢,“方才多亏了老夫人和夫人援手,家母让晚辈前来道谢,待回京后,再登门道谢。” 安阳侯老夫人让丫鬟掀开帘子,笑着道:“世子不必多礼,换了谁都会伸把手,时候不早了,快些赶路吧。” “是,晚辈告辞,老夫人和夫人注意安全,”段怀裕又拱手行礼,才告辞离开。 大雪纷飞,威武矫健的男子翻身上马,吩咐车夫赶路。对着车夫长长的“驾”一声,车轮粼粼,终在天色暗下前安全抵达城门口。 入城门,两府依然一前一后同行了一大段坊间道路,才分开,段怀裕还特意打马过来安阳侯府这边与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告别一声。 “倒是个知礼懂事的好孩子,”老安阳侯曾经也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安阳侯老夫人欣赏这样的晚辈,想到自家三儿子也是这般威武气概,不由笑道,“看起来倒是跟老三有几分仿佛。” 安阳侯夫人知道婆母这是爱屋及乌,笑着回道:“儿媳与清平侯府上女眷不甚熟悉,不过倒是听说这侯夫人风评不错,也难怪教养出这样出色的儿郎。” 婆母对清平侯世子印象好,她也觉着不错。 安阳侯老夫人伸了伸腰,坐了这许久的马车,她身子都乏了,“出来上这趟香,没有必要,我是再不出门了。” 若不是祈福,她也不想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老喽,就是不行了。” 安阳侯夫人忙伸手给婆母轻轻捶腰,“母亲说哪里话,您身体结实,就是坐马车这时间久了,莫说您受不住,儿媳也觉着累,等会儿到家,活动下筋骨,您再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就好了。” 虽一旁有丫鬟在,安阳侯老夫人也不拒绝儿媳的孝顺,眼角笑纹堆起,只一会儿就拉住安阳侯夫人的手,让她坐正,“好了,你也让丫鬟们捶捶,我这舒服多了。” 要不说,就算王氏是亲侄女,她也喜欢长子媳妇,做事稳妥又贴心,“到家后,就让孩子们各自回院子里歇息,这一天又玩又坐马车,想必也累狠了。明早也别让她们请安,都好好休息解解乏。” 安阳侯夫人端方,但嘴上该甜的时候一点儿不会落下,“还是母亲疼爱她们,想的周全。” 安阳侯老夫人眯着眼嘴角挂笑,听听这话说得,谁不喜欢会说话又会来事的人呢。 不管老二媳妇和去了的老三媳妇好不好,这长子媳妇,是真娶对了,还有未来长孙媳妇,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姑娘,想到这里,老夫人睁开些眼睛,“阿蔚成亲的东西置办如何了?有没有什么缺的?要不是他非得再考一场,我重孙儿都能抱着了。” 因许蔚坚持先春闱再成亲,特意挑了明年科考完的日子成亲,正好那时候不冷不热,倒也适合嫁娶。 “差不多置办齐全了,”说到长子亲事,安阳侯夫人端庄的脸上也露出些期盼来,“跟母亲一般,儿媳也早盼着喝茶,说快也没多久了,等出了正月府里便可布置起来了。” “嗯,”安阳侯老夫人上了年岁,盼着的不就是添丁进口,“阿蔚这边妥当了,阿蕴倒是还没个眉目,你多帮着看顾些,”到底还是不放心王氏,让大儿媳帮着些。 “是,母亲放心,底下几个孩子,姑娘们的亲事,儿媳都帮着留意着,”安阳侯夫人可不会大包大揽,尤其二房亲事,没得惹些腥,但帮帮忙还是可以。 “我看今日那位庞姑娘也是不错,”安阳侯老夫人对庞蓉蓉印象不错。 安阳侯夫人却觉着不太合适,那庞姑娘日后未必能压下王氏,但也不置可否,“还得叫阿蕴相看上才更好。” 而被她们说着的庞蓉蓉,此时也正撒娇缠着庞夫人,“母亲,我喜欢许二公子,您早些寻人去帮我打探下口风,免得晚了,就被人抢先了。” 庞夫人宠爱女儿,自己也极其满意许蕴,笑着道:“好,好,蓉蓉别急,我今日跟侯府二夫人说了不少话,觉着她应该是有意,放心,不会给你误了。只是,咱们是女方,得矜持些。” 庞蓉蓉不依,“矜持有什么用,被人抢了先,就晚了没法了。” 真是一颗女儿心,都落在了对方身上。 庞夫人被她磨得嗔了几句,最后应下,过上两日就去寻人探探口风,庞蓉蓉这才满意地欢喜起来。 庞夫人觉着女儿娇俏可爱,与侯府几位姑娘关系处的不错,想来侯府也能满意自家女儿,回府后寻思了一番,隔日便托了个与两家都相熟关系不错的黄夫人往王氏这来探口风。 黄夫人入府,自然要先拜见安阳侯老夫人,又是为侯府二公子说亲,“不知二夫人可有空?” 安阳侯老夫人笑着道:“自然是有的。”便吩咐丫鬟去请王氏。 吩咐完,往安阳侯夫人处望了一眼,她一时倒没看出这黄夫人登门所为何事,便见安阳侯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不知。 不过,看她态度,总归不是坏事,静等就是,都是常交际的人,一直有说有笑,直到王氏过来。 王氏来前,半路上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许菁,见她眉眼含笑止不住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遇着什么高兴的事。她如今见不着许菁好,仗着长辈身份,说了几句,“自哪里野回来了?虽然你被退亲了,不顾忌名声,可府里还有其他姑娘,别整日往外跑,没得连累了府里名声。” 第68章 “二伯母这话却是错了,”许菁也没想到,得知花婆子已经到了京城,证据到手,她才将贾氏放份子钱的话散出去,坐等贾氏开始倒霉,回府就遇上了王氏。冷声反驳,“是我退了张尽学,而不是被退亲。我往府外去,只为正事,二伯母别以己度人。” 最后一句话,说的王氏脸色难看,死死地瞪着许菁,“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哼,看你这样的日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一个退亲丧母的长女,没个兄弟,还不是侯府长房嫡出姑娘,又整日往府外跑,毫无女子贞静淑雅,哪个有门面的府上都不会要这样的女子做媳妇。 王氏盼着许菁不得好,也被怼的心情不好,直到进了松鹤堂正房,得知黄夫人居然是上门来说亲,顿时心情飞扬起来。 第49节 看看,还是她儿子吃香,哪像许菁那个死丫头,嫁人都没处嫁去。 “我也是看蓉蓉那孩子很好,”王氏想到庞夫人那阔绰的穿戴,一颗心火热起来,“若是能得这样的孩子陪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王氏一脸很相中庞蓉蓉的样子,安阳侯老夫人真怕她一口就应下来,赶紧笑着对黄夫人道:“是啊,那真是个好孩子,娇俏可爱,庞夫人真会养孩子。等来日,真得让我家媳妇们跟庞夫人取取经,黄夫人家也是,听闻你家大孙子聪慧伶俐,小小年纪就得大家夸赞,将来又是读书的好苗子。” 老夫人也不主动就应了这事,但夸赞之言不少,也将黄夫人家的孩子好一顿夸赞,不说旁的,就这态度,让黄夫人此番前来心中很得劲。 她也不着急安阳侯府马上就给出个话,知道自己就是个传话的,若是这安阳侯府上有意,回头就会递话了。不过看侯府二夫人这态度,感觉是十分满意庞家姑娘,应该十拿八稳了。 喝了两盏茶,觉着差不多该说的话表达的意思都传递到了,便告辞离开。 她走后,王氏就有些不大高兴,“姑母,您怎么不给黄夫人个准话,我觉着庞姑娘挺好的。” 她看了眼侯夫人,虽然方才这大嫂没说什么话,但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来之前,大嫂与母亲说了什么,不想让自己儿子结了这门亲事,毕竟大侄子许蔚那未来妻子娘家清寒,可没庞夫人这等财力。 许蔚未婚妻家中并非清寒,而是清贵。虽没有庞夫人娘家富商财力,却是底蕴深厚,银钱也宽绰。 王氏与侯夫人不和,凡事便往不堪里去揣摩。 安阳侯老夫人可不知王氏无辜迁怒大儿媳妇,“你忘了,前日我如何与你说的,阿蕴的亲事,当先问过他,才能给出口风。现在阿蕴还不知,你就想着替他应下了,若是他不喜如何?” “这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阿蕴怎么会不喜?” “还是先问了阿蕴,”安阳侯老夫人看了看侄女那明显相中了亲事要自己拿主意模样,恐她逼迫许蕴,决定还是自己问,便转头吩咐身边大丫鬟去看看许蕴是否在府中,让他过来一趟。 见老夫人越过自己去问,王氏有些不满,但她依仗姑母的势,便忍着没表露出来。 安阳侯夫人却是看了王氏一眼,起身对老夫人道:“母亲,我那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就先回去了。” “去吧,”老夫人知道大儿媳忙,让她自去。 王氏看着施施然离开的侯夫人,凑到老夫人跟前,“姑母,您看大嫂这每日里忙得厉害,不若我帮着她分担一些,也好让大嫂轻快些。” 安阳侯老夫人没想到王氏还不死心想要沾染侯府中馈,她本就无意让王氏插手,再有王氏之前为了银钱诓骗许菁的事,更不会让她沾手了,“阿蕴亲事还没个着落,你还是先操持好这事,若是有适合的定下,你更得忙着筹备亲事,府中庶务你大嫂打理的很好,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王氏见老夫人不松口,脸色有些冷硬,也没敢跟以往似的缠磨,悻悻地坐了回去。 没多久,丫鬟回来,“老夫人,二公子与世子还有八姑娘一同往国子监了。” 既然人不在府中,只等暂时搁下,等许蕴回来再询问了,那丫鬟回道:“婢子已经告诉二公子院子里的小厮,请二公子回府后便来见老夫人。” 安阳侯老夫人点点头,不放心地对王氏道:“阿蕴回来后来我这里再说这事,你别乱说话。” 王氏被老夫人这样警告,心中不快,也应下来。 她本来的确想着以母亲为孝道,让许蕴认可这门亲事的,如今不得成,便将不快撒到许菡身上,“姑母,您真得好好管管阿菁姐妹了,以前阿菁整日里往外跑,现在又多了个阿菡。这姑娘家家的整日往外疯跑,毫无贞静之德,没得带累了咱们侯府名声。还有,阿蔚和阿蕴都是有正经事做的,阿菡一个小丫头跟着岂不是捣乱,国子监那等地方,岂是小孩子随便去玩的?” “没事,你就回去吧,我进去歇会儿,”安阳侯老夫人也不知道这侄女怎么性子就歪成这般,总跟许菁姐妹过不去,她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了教导媳妇的耐性,索性眼不见为净。 王氏本想着趁机给那两姐妹上眼药,没成想老夫人不耐烦搭理她,她何时被姑母这般冷待过,都是许菁和许菡,这两个莫不是克她,怎么近来诸事不顺? 王氏气的直扭帕子,满脸阴郁地回了二房。 “都是许菡那个小傻子,莫不是她克我!” 王氏坐在榻上半晌不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把她身边伺候的下人吓了一跳,不由悄悄互看,二夫人这是说得什么话? 丫鬟们个个琢磨不透,梅嬷嬷却是个擅于揣测王氏心思的,往王氏跟前凑了凑脸,“夫人,您别说,还真是,好像自从八姑娘大好后,您这就……” 诸事不顺。 不用梅嬷嬷说,王氏这想到了这个词。 可不是诸事不顺,先是从小就被她掌控在股掌之间的许菁,忽然与她反目,还清算出这些年被她暗中弄走的银两物件,自己被婆母三番两次冷待,长子也屡屡说自己这里那里不对,还被禁足。 反正,自中秋那小丫头好了以后回府,她就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过。 “去找个道行高的道士或者术士查查,看是不是八丫头与我的八字相冲,”王氏觉着自己往年皆顺风顺水,可这许菡一好起来,自己就诸事不顺,说不得真是她跟自己相冲,她好了自己就不得好。 梅嬷嬷心下一算计,这里面有油水可捞啊,顿时更为附和起来,“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寻人,老奴觉着定然是八姑娘冲着了您,这可不得了,得赶紧解了才成。” 冲人也有解,将冲人的送走或者做场法事。梅嬷嬷知道凭着八姑娘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前者肯定悬,后者就太容易了。 有道是物似主人形,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梅嬷嬷与王氏一般贪财,王氏对许菁做的那些事,其中就是梅嬷嬷在中间出了大主意,倒卖许菁那些皮毛时,借着王氏的手从中谋取了不少银钱。 当然,她知道王氏的性子,不敢伸手太多,但银子多少都是得。 许菡不知王氏主仆将她们的歪事推到自己头上,正被许蔚牵着逛国子监。 自从上次给林漠报名书院,许菡目露向往后,许蔚一直记在心里,今日正好许蕴也来国子监办理结业手续,两人便一起带了她过来。 国子监不愧是与太学齐头并立的最高学府,东西分六路,柏树林立,婆娑弄影,碑刻甚多,虽不至斋室,却可闻读书声。 行走其间,许菡恍若有种回到冬季校园的错觉,只那时的现代建筑,眼前却是古朴庄重重檐庑殿。 “这里比阿漠的书院气派,”更有岁月沉淀的深厚和皇家威严庄肃,青鹤书院与之相较,就像是青涩稚嫩学子与老而持重夫子。当然青鹤书院底蕴虽浅,教资和优佳学子们能力亦不俗。 许菡只觉着,走在国子监里,若是不好好学习,真有种对不起这高等学府积累下的文昌氛围。也是自己是女子身份,不然若是也能入此学习,便是再咸鱼不想奋斗心态,也是要好好学习一番。 偏她才这般想完,就听到一阵喧哗声自前方响起。 “肯定是咱们四门头名。” “听说今年青鹤书院实力也不俗,上次旬考不逊咱们乙班。” “你也说了,是乙班,咱们可是有甲班保底,而且,咱们的骑射可是最好,那些书院里的骑射那里有咱们教授的好,咱们身手精妙,”他们就算是读书不好,可骑射却精湛,跑马打猎之类比那些普通官宦或者寒门学子们厉害多了。 “那行,不管青鹤书院,咱们就赌这次咱们这边的魁首要花落哪家?还是跟以前一样,先定下规则……” “大哥哥,他们在说什么?”许菡听得一头雾水,而且怎么似乎还赌上了,许菡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所在,这是书院吧,不是赌场。 “是书院年末大比,也算是一种学术之间的交流吧,国子监这边参加的是四门的学子们,”国子监里有国子学,太学和四门,相较前两个入学学子人员配比少,只三五百人,且荫制高到五品子以上,四门要求就低了。 凡文武七品以上之子,勋官三品无封,四品有封,入五百人外,可以庶人之子俊异者入八百。 第69章 许蔚见妹妹好奇,便拉着她的手,“走,我们过去看看。” 往前国子监也有人趁大比时设赌注,只赌四门参加学术论比的学子名次,他就读的是国子学,虽未参与过,看看热闹也无妨。 走得近了,就见这一处青石桌前或站或坐围了十几个学子,看模样都有些吊儿郎当。想也是,能设出赌局并参与的能是什么正经乖巧学子。 “听说今年青鹤书院那边出了几个厉害的,其中一个还是才入学没多久,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拿了他们旬考的第三,你们听说了吗?” “这个我知道,那小子比咱们小了好几岁,就已经开始熟读中庸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自然是我家亲戚有在青鹤,听他说的,那林漠如今在青鹤书院可是个小名人儿,不仅课业和旬考成绩好,还通法学。前段时间还出了起子事故,差点被毁了容,哦,对了,那小子模样长得可极好,骑射身手也不错……” “啊呸呸,怎么竟长他人志气,不过是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咱们四门才俊有的是,这次大比保证将他压下去。” 许菡听着这些杂七杂八的言语,精准地从中提炼到自己熟悉的人,抬头去问,“阿漠的书院也大比,他也参加吗?”若是没听错那几个学子议论,就是这回事。 她知道林漠读书好,没想到,如今他的名声都传到国子监这边来了。 再听听那两个学子议论的声音,忽然想起一句人怕出名猪怕……咳,比喻有些不当,她忙板正思想。 许蔚:“这个我还真不知,”他都结业两三年了。 许蕴笑着道:“是听说今年四门与青鹤书院比试,阿漠若是课业优异,想来会参加。” 许菡纳闷地道:“我没听他说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见他说一声,“是不是还没定下来?” “也许吧,”许蕴笑着道:“其实,这说是大比,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双方书院一些学术交流,并不隆重,是这些学子闲着无聊,弄出大的噱头来赌玩。” 他摇了摇头,看了眼不远处,“咱们走开些这边,我看到助教带人往这边来了,这群小子要被逮了。” 果然,他们几人走开些后,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往石桌那边扑了过去,不过那些学子也灵活,一窝蜂散开各奔八方。 许菡看着这像极了教导主任抓逃课学生的一幕,忍不住捂着小嘴笑出声来,“还挺好玩。” “走吧,带你去监舍那边看看,那边格局布置的很清雅,”许蔚好笑地拍拍她的包包头,牵着她往岔路口去。 虽然外来家眷可参观国子监,但也是分地方,比如祭酒博士们办公所在和藏书馆处等不可随意靠近,但许菡也逛得心满意足,过足了参观学府的瘾。 “姑娘,”石榴与小厮是等在国子监门外,看到许菡跟世子和二公子出来,忙迎上去,低声道,“婢子发现了张乘黄署家大公子跟一个女子在那边说话,似乎吵起来了。” 她是看到张尽学从国子监里被人叫出来,悄悄跟过去听了一耳朵赶紧回来。 “嗯?”许菡微楞,“张尽学吗?” “是,”石榴悄悄往不远处一道巷子指了指,“才进去没过久,估计还没离开。那女子婢子瞧着像是那次去张乘黄署令家时,跟在张二姑娘身后的那位。” 张婉儿身后的那个,不就是跟张尽学有情的那个表妹吗?既然吵起来,这热闹得去看看啊。 许菡往那巷子处看了眼,拉了拉许蔚衣袖,“大哥哥,我发现了点事,往那边去看一眼。” 许蔚:“什么事?我陪你。” 许菡一想,也行,“我们悄悄地过去。” 看了石榴一眼,许蔚笑了下,拉起她的手,“走。”也不知是谁让小妹身边的丫鬟发现了什么。 待到了那巷子口,许菡就拉住许蔚,自己小心地往巷子口里望了一眼。 果然是张尽学和他那个被捉在床的表妹两个,两人正好半侧着身子朝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那表妹正低头垂泪,张尽学半搂着人低头哄,只是看起来神色有点不太耐烦啊! 许菡又仔细看了看,没错,是有些不耐烦,只那表妹低着头看不到。 她才想再多看两眼,就觉着头顶被阴影笼罩,微微抬头,却见大哥哥也探出半个脸去看,然后,她就被大哥哥拉了回去。 “那是张府的?与他一起的女子,阿菡认识?”许蔚看清人后,便拉着妹妹离开些巷子口。 张尽学他自然认识,那女子却面生。 “知道,是与张尽学相好的表妹……” “咳,”许蔚被妹妹的话惊得自己呛了喉咙。 许菡眨巴着杏眼,很是无辜,“实话的,他们俩都被捉,奸,在床了,当时我们就在外面听……” 许蔚忙一手捂嘴压抑住喉咙痒意,一手拉着小妹往旁边快速走了几步,然后有些复杂地望着纯纯望着自己的妹妹,这孩子懂的这么些了吗? 还听到,听到什么了?许蔚不敢往下想象,心中已经对张尽学和那什么表妹生出怨气,这不是污了自家小妹耳朵么。 “大家都听到了,”许菡见许蔚这样激烈反应,怕他误会自己跟现在似的偷听,忙道,“当时三姐姐也在,还有不少姑娘和夫人,就是上次我们去张府花宴时的事。” 第50节 “好,大哥哥知道了,是他们无德,”许蔚明白了,这就是四妹妹退亲的因由,恐那对男女做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被妹妹看到,他拉着许菡往回走,“这种人不必理会,不会有好。” 看两人那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不就是该吗? “对,不会有好下场,”许菡回头看了一眼,没忍住“呸”了一声,就见张尽学与那表妹依靠着走了出来,看向他们这边。 许菡,“……哼,”莫不是听到他们说话出来的? 许蔚倒没觉着许菡的动作不雅,只是孩子气重,淡淡地扫了眼那两人,吩咐小厮去将马车赶过来。 张尽学也没想到会在国子监门口遇到安阳侯府的人,尤其那个矮墩墩的小姑娘似乎就是之前那个痴傻的,许菁亲妹。 “学哥哥,我回了,”表妹自然认出许菡来了,那她身旁的两位公子应该就是安阳侯府上的了,不愧是侯府公子,那气度模样便让人心中折服。只不是她能肖想,更何况如今她已经是表哥的人了。 张尽学转身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你放心,回去我便让母亲去为咱们提亲,”看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低声道,“注意身体。” 没想到那一次,就让表妹怀上了,母亲原先还觉着表妹是庶女,不想让她嫁自己为妻,只以贵妾进门,却又迫于外祖母那边压力,一直拖着这事。可现在表妹都查出身孕了,必须得让她早日进门才好。 他已经答应表妹尽早迎娶她进门,下午就跟夫人请假往家里跟母亲往外祖家定下这事。 “学哥哥,我等你,”表妹柔柔地应一声,不舍地望着他,眼中带着钩子般,看的张尽学心中微热。 说完,便微微垂头转身往另一边去了,与许菡等人相反的方向。转身后,脸上柔情便消了。 当初她是得了祖母暗示去接近表哥,撩拨着他退了侯府亲事,她本还未自己寻摸了一个家世更高的郎君,想着之后使法子从祖母和表哥这边抽身而出,谁承想着了算计,自己失身还怀了身孕。 更没想到姑母她居然想让自己给表哥做妾,不说祖母那边不答应,自己也不愿。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按照祖母之意,寻对自己最好的路子,嫁表哥为妻。 她知道祖母是因姑母是庶女,姑母的姨娘一直是祖母心中刺,那自己呢?自己也是庶出,姨娘柔弱,被嫡母和祖母掌控,她的亲事都要被这样算计着。 想来,终究是心有些不甘,却又无奈。 张尽学又看了许菡这边一眼,甩了下衣袖进了国子监大门。 他从来就没看上过许菁,就算她出身侯府,却乖张无礼蠢钝,哪里有表妹的娇软可心,况且表妹就算是庶出,外祖家不如侯府门第高,外祖父也曾是朝中四品。 如今亲事已退,他将要迎娶表妹,凭自己学识待来年下场再高中,想来人生幸事三可聚二。 许菡踩着上马凳,借着高处优势看到了张尽学一瞬间得意张扬的嘴脸,冷嗤一声。 贾氏不会有好下场,张尽学也别想善了得好! 她弯腰进了马车,被车内炭炉带来的暖意迎面一扑,眉眼才柔软下来。 “在外面找个地方吃了午食再回府如何?”许蕴提议,自然得到兄妹两人赞同。 许蔚和许蕴常年往返国子监与侯府,这一路都熟悉的很,也不拘往东市去,只在回去途径的路上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两层酒楼,马车停在门前。 才下马车,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蒜香味,许菡肚子一下响起起来,咕咕叫了两声,正伸出胳膊扶着她下来的许蔚听到,扬唇笑起,“饿了?” “闻到饭香味了,”许菡可不觉着丢份儿,饿了就是饿了,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饿的快。 “那等会儿多给你点两道菜,这边虽然不是很繁华,菜品却是极其不错。” 让车夫去停放马车,早有伙计引着兄妹三个和石榴小厮们先进了大堂里面。 第70章 他们一行七八人,又穿的气派,两位公子模样俊美,小姑娘穿着蝶扑花黄底斗篷,胖嘟嘟圆润可爱,很快引得大堂的食客举目望来。 许蕴微微侧身阻拦住食客们看向许菡的目光,与伙计道:“去二楼开个雅间。” “好嘞,正好有空间,几位请随小的来,”伙计热情地招呼着。 来这边吃饭的食客除了附近坊间住户,便是途径此处的学子们了,往二楼拐角处走时,便碰到一桌客人是认识许蔚兄弟的,见几人走近,起身打招呼,“安阳侯世子,许二公子,这么巧,过来用午食。” “陈公子,张公子,”许蔚和许蕴拱手回礼。 “世子不如和咱们一起?”其中张姓公子热情地邀请,被许蔚礼貌拒绝。 “改日,我们兄弟带着家妹定了雅间。” 张姓公子起先没看到被许蕴挡着的许菡,听许蔚这一说,才看到人,忙笑着道:“是在下唐突了。”没想到侯府的姑娘竟不是想象中的婀娜,反倒是胖乎乎,倒是可爱。 “几位慢用,我等先上去了,”许蔚翩翩有礼,神情温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并不端着侯府世子架子,待他们上了楼梯,许菡还能听到底下几人夸赞大哥的声音。 许菡一点儿不觉着奇怪,自家大哥哥就是这么如玉翩翩佳公子,二哥哥也是,跟这样两位哥哥一起出门,排面足足。 这酒楼的菜式的确不错,许菡还特意点了在酒楼门口闻到的那股霸道的蒜香味菜,是一道蒜蓉烤羊排,冬日里吃温补的羊肉,身上都跟着暖和起来。主要是这羊排烤的外向里嫩,许菡直接用手抓着啃,又香又过瘾。 许蔚和许蕴没有她这般奔放,两人用刀子慢悠悠片下来到盘子里夹着吃,优雅极了。 许菡看的直摇头,嘴巴里鼓了一包肉,像极了往腮里藏食物的小松鼠,“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得跟我这样用手抓着咬着吃,才更香。”她虽吃的豪放,餐桌礼仪却好,待食物咽了之后才开口说话。 当然,若是她敢边嚼边说话,许蔚和许蕴便是再疼宠她,也得教育好了。便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时也不能做这样失礼粗鲁。 “阿菡随自己心意吃,我就算了,”许蔚说完,慢悠悠夹了菜放到口中。 许蕴也笑着摇摇头,盛了口汤喝下,然后微微挑了下眉,“这鱼汤不错,鲜美,想来是才打捞上来的活鱼熬煮,你们尝尝。” 冬日里活鱼少,这酒楼倒是弄了点鲜味来。 许菡抓了一手油腻腻,便朝着许蕴道:“二哥哥,喂。”仗着小,做什么都适当。 “好,”许蕴端起汤碗,微微抬起胳膊,给她喂了几口,便听到外面一阵呼喝喧嚣声。 许菡往窗外望了眼,手中还抓着根羊排,又回头喝了口汤,“外面怎么回事?” 听着动静渐渐大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羊排,拿起旁边石榴准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我去看看。” 许蔚看她灵活地跳下坐下时有些够不到地椅子,往窗边去,笑了声,“你还好事呢。” “我不好事,就好奇,”许菡回了句,手已经拉开窗户,顿时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因前日大雪,除了街面雪被扫开,两边还堆了不少积雪未化开,挂着太阳空气里凉意也甚重,石榴忙去挂衣架子上给她取斗篷,口中担心地道,“姑娘,小心着凉。” “没事,我刚还觉着有些热,”许菡说着,眼睛已经寻到喧哗处,是往斜对角一个坊间去了,就是看着那块有些眼熟。 她便垫起脚尖往外探了探身子,让本还闲适吃饭的许蔚一下扔了筷子奔过来,扯住她的胳膊,“这么往外做什么,小心掉下去。”这么小一个,还敢往外炭身子,胆子忒大了,方才吓了他一激灵。 许蕴也走了过来,轻轻敲了下许菡的肩,“你这丫头,吓人紧的,怎敢那么往外探身子。” “大哥哥二哥哥,你们看那边,那些人去的方向,”许菡没体会到大哥的惊吓,还扯了他袖子往那边指,“那是哪里呀?” 许蔚按住窗台往外望了望,“那是宣阳坊,住在那边的都是王孙公主。看样子是有成亲的送嫁妆。”成亲时,人未行,嫁妆提前一日先至夫家。 许菡还没参加过这时候的婚礼,很是好奇,垫着脚尖抱着许蔚胳膊往外看,“大哥哥,让我看看,听起来就热闹。” 看她这够不着的样子,许蔚眼中带笑,索性让石榴搬了个椅子过来让她踩着,自己扶着她,看了会儿,“看样子像是长公主府上那边。” 公主府啊,许菡还没见过公主呢,实在是她参加宴会的次数了了,往来之人有限。 “好多啊,”许菡远远看到那嫁妆,这头出了街道一头,另一头还没走出来,还在往前延伸,忍不住咂舌。 许蔚笑着道:“那边居住的都是贵胄,嫁妆台数也多。”嫁妆是一个女子嫁人的底气,有条件疼爱女儿的都会多陪送些嫁妆。 当然,嫁妆也是女子私产,夫家若抢夺不仅被人唾弃,还触犯律法,这也是对女子的一种保护。 “太凉了,小心冻到,要是感兴趣,等改日有交好人家成亲,带你去参加,”许蔚看了会儿,便觉着没什么看头,他们在二楼本就风大,此时又起了大风,便哄着许菡关了窗子回屋子里。 许菡也是一时好奇,等他们下楼时,听到旁边食客议论,才知道,原来那嫁妆是公主府上送出去的,成亲的是慧和长公主的嫡出三姑娘。 “真有钱啊!” “那可是圣上的嫡长胞姐,不说公主府上准备的嫁妆,各家添妆,没看见最前面御赐的那些头面和珠宝,那才是最贵重值钱的,”圣上赐下的东西,一般人家得一件都得当压箱宝,这陈三姑娘带了这么些去夫家,夫家的人不得供着这新儿媳。 只是这话有些贬低陈三姑娘夫家之嫌,这人没说出口,而且陈三姑娘嫁的太子少傅贺家嫡长孙,这门楣同样不低。 “听说少傅府当日的聘礼也很多,” “那是的,人家都是高门大户,咱们小百姓的看看热闹就得,铺子里还有事,我先回了。” 这几位议论着散了局,其中一人去结账,其他人接连往门口去。 许菡这边早在雅间就结了帐才下来,他们也不着急,让开些位置,让这几人先行,其中两个走得快,差点与外面进来的人撞着,不由恼道:“走这么急作甚?” “哎呦,对不住兄台,原谅则个,光顾着说话了,”进来的一人赶紧作揖道歉,让开门口请他们先行。 那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性子,摆摆手便往外面去了。 进来的两人见几人身后许菡一行,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模样,两人便继续等着许菡他们先出去,嘴里不得闲继续说着,“那你家那侄子的表兄家堂弟,是这么个关系吧,差点绕晕了我,真暗中给那大户人家放高利贷啊?我看着不是挺老实的一个汉子吗?” “老实个屁,他就是长了张庄稼汉木楞楞的脸,干的都不是人事,要不能逼得人家往官府告了他去,还不是仗着攀上了人,狗仗人势。跟你说,那也不是什么多大户的人家,听说就是个七八品的,是个什么养马的,当然咱们这样的也是当官的,可在京城那些当官权贵们眼里,算个球哦。” 大周朝庄稼汉们:……庄稼汉怎么了,庄稼汉的脸惹你了? 后面这人说话自带一股豆儿味,带着些地方口音的京腔,听到养马的,许菡就联想到了猴哥被人笑话时,说的那话。 什么弼马温,不过是个养马的! 噗! 想到孙悟空那猴哥,许菡没忍住,笑出声。 许蕴低头看妹妹,“阿菡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着方才那人说话挺有意思的。”逗比似的。 许蕴也扬唇,坊间百姓就是这般,行走其间,总能不经意听到各式各样的事情,东家长西家短,若是坐在酒楼食肆里一上午,听食客们言谈,怕是能编出一本杂谈记事来。 许菡也没多想,只觉着那人说话好玩,没把那养马的七八品官往自己认识的人身上想,直到回侯府后,半下午时,听到秋巧和许菁说话,才知道,这说的居然是贾氏的张府上。 “……姑娘,事情已经闹到京兆府了,那些曾经在贾氏那里借了高利份钱的人,都去告状了,那家被打折了腿的男子,指认出了贾氏身边的一个嬷嬷的兄弟,现在京兆府已经往张府传人了。” 许菁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明日吧,让人把刘管事扭送到京兆府,把贾氏收买刘管事贪墨小刘庄出产的事也递出去。”她等这一天好些日子了,这一次先扒贾氏一层皮下来,再算母亲的帐。 “是,姑娘放心,刘管事那边早准备好了,”秋巧如今越发稳重,办事麻利稳妥。 许菁自然是放心她,看到许菡从卧房出来,柔和了脸庞,朝她招招手,“睡醒了,今日往国子监玩的开心吗?” “嗯,”许菡走到姐姐身边,爬上矮榻,“姐姐方才在说什么高利份?” 是不是高利贷?她今儿中午还听了几句这样的闲话。 “贾氏放高利份钱,被我的人发现,告到官府去了,”许菁简单与她说了两句,看到许菡瞪大眼震惊模样,心情极好地道,“阿菡想听吗?” “嗯嗯,”许菡连连点头。 第71章 第51节 许菡好奇地问,“姐姐怎么知道的?” 许菁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前世附在贾氏身边得知了她许多隐私之事,从回来后便一直着手布置了,换了种说法告诉她,“我收买了张府的一个姨娘,从她那里打听到了一些贾氏的事,发现张府的花用来源不对劲,便派人监视了张府下人,发现了其中有个嬷嬷的兄弟弄了些人手居然在外面放高利份钱。” 听她说的这样简单,但许菡觉着这样隐蔽的事情,姐姐都能查到,真是有头脑和本事。 其实,她隐约记得姐姐该是重生知晓许多事情,但不管怎么样,贾氏倒霉,她就高兴。 看来,今日在那酒楼门口遇到的两人说的闲话,说的也该是张府贾氏了,想到那逗儿男子的话,她就忍不住笑嘻嘻与姐姐分享,“那人说张乘黄署令是养马的。” 许菁唇角一勾,“虽然说的不大对,但也算是那么回事,他不就是管圣上车马,也算是半个养马的。” “哈哈,就是的,姐姐说的对,我也这么认为,”许菡哼了哼,“他家夫人胆子这么大,是不是就是这张大人跟马接触多了,生出马胆子了,去放高利钱。” 该是狗胆子吧,许菁好笑地看着胡乱比喻的妹妹,跟着她往下说,“她狗胆包天,我朝本就抵制放高利份,尤其是为官者,作为家眷,就算这次她推到下人身上,但治家不严纵容恶仆犯法的罪是逃不脱。何况,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事是贾氏背后主使。” 许菡还天真以为,这就能把贾氏弄到监牢里去了,听姐姐这么说后,一琢磨也明白了。 不免有些失望和不快,鼻尖就被轻轻刮了一下,许菁笑不达眼,“别急啊,姐姐这边已经找到害咱们母亲的婆子了,贾氏她会得到应有惩罚!” 许菡闻言,激动地坐正,“真的吗?姐姐抓到人了?太好了!”她挥舞着拳头,狠狠地道,“一定要让这些恶人得到报应!”才能祭亡母在天之灵,为她报仇。 许菡说到这里,只觉着心中疼痛。 虽以前脑子混沌,可她总有一帧帧柔婉女子呵护自己,温柔细语的模糊影像,那是娘亲照料陪伴自己。 若不是贾氏,若不是她,娘亲现在还在人世,看到自己神智恢复正常,她该有多开心。 就算贾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娘亲的命再也还不来,她与姐姐失去娘亲,父亲失去妻子,还有娘亲当时怀着的孩子,贾氏她怎么就能那么恶毒! 手背上忽然传来温热,许菡眨眨眼,才发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呜呜……” 她投入许菁怀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许菁手指轻柔地抚着妹妹的背,一张俏美的脸庞越发冷凝,贾氏,前生今世欠她们母女的债,她定要她加倍偿还! 她本就不是心性多么清正的人,贾氏还不完的,便子女偿! 高利份钱和小刘庄,只是开始,日后,她要贾氏钝刀子慢慢磨,方才解恨。 林漠回侯府时,许菡已经被丫鬟们收拾好容面,重新净了脸抹了脂膏,只是若细看,还能发现她眼角红痕。 “阿菡,可有人欺负了你?”林漠眼利,看到她情绪不高,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手指微攥,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被人欺,心口戾气便渐渐蔓延出。 许菡正拿着前日许蔚和许蕴送她的木偶小人玩,有一下无一下地提着木偶小胳膊,看到林漠回来,也只打了声招呼,便半趴在小几上。 因哭过一场,到底情绪有些低沉,“没有,就是想起我娘了。”说完,有些呆呆地。 林漠默默地坐在她身边,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他是孤儿,对父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亲情,也无从想念。 许菡回过神,才察觉到他的沉默,想到他比自己更缺失的亲情,忙转了话题,“对了,我今日跟大哥哥二哥哥往国子监去了,碰到几个学子再说书院比试的事,也有你们书院,你参加吗?” 林漠点点头,“夫子让我去与其他书院的学子们交流下,”每个书院都有自己的教授特点,互相切磋交流,可增进学识。 他不是闷头死读书性子,也赞同这样的交流,珍惜这次机会。 “那是你读书好,夫子才选的你呀,”许菡看着周身书卷气的少年,笑着点点头,却不见狂妄,弯了弯杏眼,心情渐渐好了些。 此时距离过年也不过十多天,林漠是后天去国子监交流比试,“那你快些回去看书吧,别耽搁你。” “不用,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林漠看她比方才情绪好些了,但也还是不放心,挑了在书院里听说的有趣的事情讲给她。 “你怎么也听人说八卦?”许菡被逗得笑了两回,本以为依着他的性子,不会听人讲闲话。 “是身边一个同窗,爱说这些,我被迫听了一耳朵,”林漠骨子里待人是疏离的,可架不住身边有一位爱说爱缠人的同窗,他怎么冷脸,对方都不为所动。 “被迫?”许菡一下捕捉到这个词,好奇心顿起。 “嗯,”小姑娘湿漉漉眼睛认真地望着自己,林漠心中有一股说不上的酥麻感,眼尾泛上笑纹,“这同窗话多,又爱跟人打探,课下时拉着我说话,等过几天放假了,我请他和另一位同窗来家中。”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答应她,邀请同窗来家中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他有多能说话了。” 林漠虽待人疏离,也不是话少如金,尤其在府中,对着许菡,言语从来不会稀少,让他觉着话多的人,想来是个话痨吧。 许菡便为他打算起来,“那等着你提前给人家送帖子,我帮着你在你院子里张罗一番。” 请同窗来做客,得待客,准备好招待客人的果盘点心茶水,午间留人吃个午食之类,又是林漠的同窗友人,当好生招待才是。 “好,那就麻烦阿菡了,”林漠笑着应下,看她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准备招待的东西,向丫鬟征求意见,先前低沉一扫而光,心中也舒了口气。 他见不得阿菡不欢喜的模样。 只是,到底先前发生了什么,他总觉着没有她说的想念娘亲那么简单。 若想知道,自然是去寻许菁,林漠抽了个空挡就去问了,得到了答案,他眼中闪过寒芒,“既然害了婶娘性命,自然要血债血偿,却也不解心头之恨。就怕那贾氏将事情都推卸到下人身上。” 他近来迷上了律法,用月例去书斋买了些这方面的书册,也耳听了一些高门大户的事端,知道主子犯错可推到下人身上。便是认证物证俱在,主家若是应对及时,反口下人因何事记恨故意诬陷,或者下人主动抗下罪责也不是不能成功。 这话说到许菁心坎上,尤其贾氏欠下的何止母亲与未出世孩子的命,还有上世她的性命。她也是怕贾氏钻了这空子,毕竟亲自动手找人的是她身边嬷嬷,她就算是主使,也只是口头吩咐。 就算官府那边定罪,她也有逃脱的可能,顶多是坏了名声,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亲口招供,但这就需要手段,有难度。 方法,她倒是想了一个,挟持将贾氏最在意的东西,可却有一定风险。 许菁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个自己从外面“绑”回来的未来妹婿,“你有什么想法?” “最好是让她主动承认,”林漠先讲出关键点,“若要她主动承认,不是她诚心悔改,便是什么触碰了她最在意的东西,不得已才承认。前者看起来很难,后者操作起来却更有难度,咱们也不好做触犯律法的事,不以身犯险。倒是前者,虽不能叫她诚心悔改,但只要她后悔了当初所为就够。” “她怎么会后悔,那样恶毒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后悔,”许菁淡淡地笑着嘲讽。 林漠微微抬了下眼皮,看许菁,“若是她精神受到折磨,精神恍惚或者疏忽时,放下最大的提防,或许可以讲出事实。” 他见过人贩子对拐卖不服管教的人进行精神上摧残,见过他们各种各样对付不听话人的手段,虽不能同事而论,但引申过来管用就行。 许菁眉眼一动,忽然有些明白了林漠的想法。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般,一点就透,不用林漠接下来再说什么具体规划,许菡便有了大致的成算,敲了敲手边小几。 忽而抬眼,目光锐利而锋脆,“这份心机不要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什么地方不该用? 林漠心明如镜,许菡不明言,他却不能。 站起身,长揖到底,目直视而肃正,“姐姐放心,只要我不痴不傻,绝对不会对阿菡不利。” 许菁点点头,“且看往后。” 她从来不信口头誓言,若誓言管用,人人对天起誓一番,世间哪来那许多是非不公。 往后一辈子且长着,只看实际行动。 “四姑娘,”林漠走后,秋双自外面进来,禀告,“您让刘二寻的女武师傅回来,应了咱们的聘请。” 许菁答应许菡为她寻一个女师傅教授武艺,寻到一个女镖师,只是上个月人去了外地探亲未回,便让底下的管事刘二盯着这事,待人回来后,便上门询问。 “应下就好,没几天就过年了,等年后吧,年后我带阿菡登门拜会,”许菁打算尽量在年前将贾氏的事情解决,早日为亡母报仇,估计到时候阿菡也顾不上习武。 第72章 “再问问是住在府中还是如何?若住在府中,提前准备出住处来。” 许菁给许菡寻得女师傅算不上拜师学艺,但一应礼节不会少。 她寻得这女镖师是个未婚的自梳女子,年轻时曾跟着镖局四处押镖,为人稳重,后受了伤有了暗疾才不再走镖,平日里在镖局指点新入局镖师武艺。 许菡得知自己的武师傅寻到了,很是期待,拉着许菁兴致勃勃地问,“姐姐,女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很严厉吗?” 许菁将这女镖师情况说了说,“我也没见过人,等年后初五左右吧,我带你登门拜会。” “是要提前准备拜师礼吗?”女师傅也是老师的吧? “那倒不用,”许菁与她道,“只是寻常师傅,担不上拜师这一说。” 许菡听了姐姐解释,才知道这时候的拜师十分严谨,正经的拜师礼亲传弟子,都是相当于父母级别,不仅要尊师重教,养老送终都是应当。而她的女师傅是花钱聘请,性质不同。 “好,都听姐姐的,”许菡觉着拜师不拜师的无所谓,只要能学到本事就行,就是不知道这女师傅性格如何,是不是很严厉,要教授她什么武艺,心中略有期待。 她并不惧怕女师傅严厉,就因为父亲太温和甚至不舍自己吃苦,她才要姐姐帮她找个女师傅,严厉些有好处。 自古明言,严师出高徒,她好好执行女师傅教导就是。况且,她猜着,女师傅是银钱聘请而来,相当于西席,许会严厉,但不会严苛。 许菁自然不会给妹妹请个严苛的女师傅,她本就疼宠许菡,习武已经是吃苦受累之事,哪里还舍得让人苛刻地约束管教她。 女师傅事定下后,府里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为过年做准备,喜庆中的忙碌让人愉快。侯府本就算是和气的人家,一时间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其乐融融。 待年底书院测评考完,公子们算是彻底放松,每日里不是出外游玩便是带了好友来府中畅饮,林漠也不例外。 定下了二十二这日,带两个同窗来侯府。 而与侯府截然相反的张府上,贾氏一脸阴晦地盯着地上匍匐的身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伍姨娘,你胆子不小啊!居然算计到我头上了!” 伍姨娘本以为自己做的隐秘,没想到还是被贾氏察觉,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一颗心如坠冰窟。 头顶上贾氏阴恻恻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就说,怎么算计好的事,就出了岔子,还让……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她真没想到,自己放高利份钱的事居然被人捅了出来。 虽然将此事推到了负责在外联络的管事嬷嬷身上,可出了这样的下人张府名声也损了,更别说,她拿管事嬷嬷抵事,经不起严查,有心人更能看出来这是出来顶罪,自己这个张府主母推脱不了嫌疑。 不过,也没办法,名声损就损吧,总比自己认了放高利份钱强。 但这事不能就这样了了,她使人细细查了一番,这高利份钱的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结果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后院,查到伍姨娘身上。 这可真是叫她又气又喜,气的是自己好端端的来钱路子就这么毁了,喜得是,总算能弄死伍姨娘了。毕竟自己放高利份钱这事可没瞒着夫君,他打点上峰也用着这钱了,肯定饶不了伍姨娘。 因此,她借着这个机会,除了以往握着她的把柄,越发大力气去深挖伍姨娘的事,却查出让她更恼怒之事。 她没想到,上次花宴设计许菁一事,伍姨娘居然参与进去,还毁了她的设计。 而且,她的阿婉也被算计上,日后要嫁给一个破落的庞家旁支,贾氏望着伍姨娘的眼就如生了毒液一般。 “你这个贱人,贱人,”贾氏抓起桌上茶杯,照着伍姨娘砸了下去。 茶杯锋利,飞溅的瓷片深深划开伍姨娘的手背,顿时尖叫一声,疼痛让她脑门嗡地炸开,连同心底隐藏怨恨。 若不是伍姨娘,当日被设计毁了名声的该是许菁,她也可趁机解了长子与许菁的婚约,结果居然被伍姨娘搞鬼,让长子与庶女侄女着了道,还被外人看到两人发生房事。娘家嫡母为此事,非要她给个交代,娶了那庶女侄女。 一想到,自家长子就要娶娘家庶女进门,还是没进门就挺了肚子,她为长子盘算的高门贵女全都落空,就恨不得生吃了伍姨娘。 第52节 “你还敢瞪我,贱人,”一个账册砸了过去,这是方才贾氏在看的,就放在手边小几上。 这账册厚重,伍姨娘下意识地闪躲开,更激怒了贾氏,喊了仆妇抓伍姨娘,“贱人,居然还敢躲,给我抓住她!狠狠地打!” 伍姨娘是后院中最得张乘黄署令的姨娘,贾氏一直打压,甚至还使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伍姨娘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傍身,便是贾氏的手段,这也是伍姨娘愤恨贾氏的缘故。 知道今日自己要落不了好,伍姨娘被仆妇厚重的巴掌扇在脸上,她偏过头吐了一口血水,憋了数年的怨恨喷薄而出,“贾氏,你这个毒妇,你害死我的洛儿,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害的我不得有孕,就没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你这个毒妇,你会遭到报应,你的儿女也不会落好下场,我……”她已经两岁的儿子,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被贾氏这个毒妇让人给弄死,若不是偶然得知,她还真以为是洛儿顽皮自己落水。 伍姨娘只要一想到失去的两个孩子,就心中疼的发晕,千刀万剐了贾氏都不能解她心头的恨。 若不是理智尚存,她都想一把毒药弄死贾氏和她的儿女给自己孩子偿债。 “打,使劲给我打,看她还敢乱说,”伍姨娘的话刺到了贾氏,她最在意的便是长子张尽学,更厉声吩咐仆妇掌掴伍姨娘的脸。 很快,伍姨娘的嘴脸肿的说不出话,只一双眼如毒般盯着贾氏。 看到伍姨娘娇美的脸成了这副模样,贾氏的心中怒火才消散不少,“伍姨娘,你也别这么瞪我,我是主母,惩治你们这些做妾的是应当,倒是你,不过是个姨娘,搅风搅雨跟其他姨娘争宠,当我不知,你也没少干些害人的勾当。能跟你争宠的姨娘被你下手落胎的也有几个了,说到毒妇,这话该说给你才是。” 贾氏一点都不接伍姨娘的话,就算是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心腹,她也不落人口实,反倒是揭开伍姨娘所为。 不过是半斤八两,跟她说什么毒妇,她是毒,伍姨娘也不善。不然,她也不会将她当把刀去辖制后院,伍姨娘比自己蠢,不就按照自己心愿做了吗? 张乘署令这些年,除了张尽学和张婉儿这两个嫡出,也就两个庶出女儿了,这都是贾氏的手段。 伍姨娘身子一僵。 既然作为姨娘,争宠必不可少,阻挡她的人少不得用些手段,但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无人知晓,没想到却被贾氏堪破。 “行了,将伍姨娘带下去,等老爷回府发落,”贾氏吩咐下人好好“关照”伍姨娘,让人关到柴房看管起来。 这“关照”自然非好关照,贾氏心中还窝着火。要不是伍姨娘,她儿女亲事怎么会落个这样的局面。还有她放高利份钱的事,被人告去衙门,就算舍了个负责联络这事的嬷嬷,可往后这赚钱的路子也没了。 越想,贾氏对伍姨娘就越恨。高利份钱暂时不敢沾手了,为今之计,是想法子把长子和婉儿的亲事周旋一番。 丫鬟们蹲下身收拾地上茶盏碎片,还未清理完,一个仆妇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不好了。” 贾氏阴沉着脸看过去,“又怎么了?” “夫人,京兆府来人了,说是您指使人收买小刘庄管事,贪墨安阳侯府三夫人嫁妆庄子出产,”这仆妇虽然慌张,还是记牢了外面官差的传话。 她话一落,贾氏的脸就难看的跟死了谁一般,“你说什么?小刘庄?!” 小刘庄的事怎么会被翻出来? 她做的这么隐秘,前段时间才收了小刘庄管事送来的出产,好端端怎么会被抓到官府,“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被抓得?” 那仆妇哪里知道这种事,她就是个传话的,被贾氏脸色吓得更不敢言语。 “静荷呢?叫她来!” 静荷静嬷嬷今日不当值,在后罩房休息,但贾氏这边处置了伍姨娘这么大的动静,静嬷嬷处也得了消息,正打算过来看看,就有小丫鬟子跑来传话,贾氏寻她,让她快去。 “小刘庄那边怎么回事?” 静嬷嬷才匆匆赶过来,迎面就是贾氏一句质问,一下懵了,“夫人,这,小刘庄怎么了?” 贾氏一看她也不知那边出了事,就知道事情怕是要不妙,旁边仆妇又跟静嬷嬷重述一遍,才说完,又有仆妇进来,官差那边催了,让贾氏去见。 贾氏也不知那小刘庄管事为何被官府抓了去,又怎么招认出自己这边,拖延了这些时间,静荷这边也不知,只能去见官差。 “什么?!” 等贾氏听完官差说,是许菁将小刘庄管事告到府衙,告他贪墨庄子出产,那管事招认是自己指使他,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因小刘庄这边地偏,在孟氏的陪嫁中不过算是个出产低不起眼的小庄子,她才能暗中从里面弄走出产银钱,怎么会忽然被发现猫腻,还是许菁发现? 第73章 不知为何,贾氏心中有些发慌,但她也有应对,“这话可是污蔑,我何时指使那什么管事了,这是诬告!” 反正没人看到自己收银钱。 贾氏不承认,官差奉命办事,“张夫人这话,与我等说了无用,还是请夫人跟着往京兆府一趟分辨。” 静嬷嬷往前一步,“这怎么行,我们夫人怎么能往衙门去,这事跟我们夫人也无关,那管事是诬告。” 领头官差道:“张夫人也无诰命在身,如何去不得衙门?就算有诰命,衙门传唤,也该配合。” 贾氏打量了下这官差,示意静嬷嬷一眼。 静嬷嬷心领意会,往前走几步靠近官差,“这位差爷,我们夫人真是不认识什么管事,劳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些小意思给几位喝茶。” 官差常遇到这种事,掂量了下手中荷包,沉甸甸,却又抛回了静嬷嬷怀里,“这就不比了,咱们秉公办事,张夫人还是请吧。” 这领头官差已经得了小道消息,这张夫人前番被人告了放高利份钱,结果是她底下管事的出来顶了罪,他们当差的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但贾氏滑不留手,又赔付了银钱,这事才结了案,就又接到安阳侯府四姑娘报案。 上有长辈,却是一个姑娘出面,还是侯府姑娘出面报案,本也是少见。不过等接案后发现,这四姑娘告的是亡母嫁妆庄子之事,这庄子现在由她打理,倒也合理。 虽然四姑娘状告,但这官差发现出面来衙门的却是安阳侯府三老爷身边下人,且要求京兆府严查,又暗中塞了打点银两,他们自然更尽心。 就算这张夫人的嬷嬷也塞银钱,但张府与安阳侯府哪边势大,还用选吗? 贾氏眼睛微微一转,“这位差爷,既然要我到衙门,那侯府四姑娘许菁呢?她也去吗?既然是她状告,虽我是被诬告,她去我才好前去应告。” 这就是耍了心机。 她是已婚妇人,又道是被诬告,出入衙门还好,可许菁一个未出嫁姑娘就往衙门的大堂去,对她名声肯定不好。 不说一个女子跟男子一般不顾体面往衙门去,贾氏只派人放出许菁为莫须有的事和几个银钱就诬告亡母闺友,不顾及亡母的名声就出来了。 贾氏这般想,也是打算这么做。 领头官差:“张夫人,现在是传你到堂问话,至于原告是否亲往,这个自有大人决断。张夫人还是莫要耽搁时间,请吧。” 若不是贾氏是官夫人,官府传讯,押也要押去。 “静嬷嬷,你代我去一趟,”贾氏看着官差,“这是我贴身伺候的嬷嬷,由她代我前往府衙,该是够用了。”实在不行,只能再舍弃底下另一个办事的奴仆了。 “也行,”那领头官差倒也没再坚持,应下后带着静嬷嬷往京兆府去。 贾氏扶着丫鬟的手回了后宅,屋子里又是一阵瓷器落地声响,洒扫丫鬟再度进去收拾后没多会儿,贾氏身边的大丫鬟匆匆出去。 许菁的确不会亲自往京兆府衙大堂去,她也没想着这就能将贾氏下到大牢,她要一个一个将贾氏的爪牙拔除。 贾氏做了那么多违法乱纪和恶事,等她身边得用的人都被推出去后,才是一击中的时。 贾氏使人放出对她名声不利的流言又如何,待日后真相大白日,这种流言无风自散。 “二夫人,张夫人身边的晴杏姑娘在角门口,给您送了封信来。” 梅嬷嬷垫着脚尖轻声进了次间,王氏正歪靠在大迎枕上,面色不虞,听到声音长开耷拉着的眼皮,“读来。” 这是懒得去看。 梅嬷嬷知道她正为二公子的亲事烦心,看好了庞员外郎府上的三姑娘,庞家还主动结亲,偏二公子没看中,才在松鹤堂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驳了这门亲事,气的夫人甩袖先回了院子。 二夫人心气不顺,梅嬷嬷便是她眼前红人,也希望这张夫人别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来说,免得二夫人心火更大。她更展开信笺,先大致看了几眼,居然是来信问四姑娘的。 不说梅嬷嬷大吃一惊,听完贾氏信的王氏也是惊得坐直身子,“什么,四丫头居然把她告去了京兆府?!” “母亲,谁告了谁?” 王氏震惊的声音才落,门帘外便响起一道清越的嗓音,正是跟在王氏后面追过来的许蕴。 门口的丫鬟也不敢拦着二公子往里通传,便让他正好听到了王氏的话,挑了帘子进来,看到梅嬷嬷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笺,便看向她,“谁送来的信?” 梅嬷嬷主子是二夫人,可也不敢违逆二公子,看了王氏一眼,“是张府上的夫人派人送来。” “张府?哪个张府,”想到方才母亲说的四丫头,许蕴坐在矮榻旁边椅子上,“莫不是张乘黄署令家夫人?” 他可知道自己母亲与这位张夫人贾氏先前有过往来,还因乱说惹得祖母恼火禁足,又是四妹妹退亲的人家,自然一点儿好印象也无,声音也冷下来,“她又来搅合母亲什么?拿来信我看看。” 梅嬷嬷自然不敢拒绝,只往前伸了一半,王氏不快的声音响起,“你管那么多作甚,我这边来封信都要给你管着不成?看来我这做母亲的是没用了,你的亲事我插不上手,都是你跟你祖母说了算,连封信都要被你查看。” 这是记恼方才许蕴拒绝亲事,可话说得却很重,好似许蕴忤逆不孝,梅嬷嬷都听不下去,忙上前轻轻扯了下王氏的袖子,低声,“二夫人,您可别这么说。” 说着觑了眼许蕴,见他面上淡淡,看不出喜怒。 王氏也是一时激愤,脱口而出这些话后,也觉着口不择言了,心中发虚,可想到许蕴推拒了亲事,就算自己都说了这是门极好的亲事,他都不愿,又心头起火。 许蕴之所以不愿意与庞家结亲,并不是觉着庞蓉蓉不好,而是觉着不合适。 不说他对庞蓉蓉并无任何感觉,他母亲这样的性情,庞蓉蓉便是进门也压不下,加上婆媳关系,二房说不定会更乱。 方才在祖母那里,他只推拒了这亲事,与母亲未说太多,现在看她这样,脸上顿时露出落寞,“母亲,您是觉着孩儿不好?孩儿也知道自己不争气,让母亲失望了。” 王氏哪里见得长子这般模样,许蕴只微微一示弱,她就心疼了,忙探过身子,轻拍他的胳膊,“胡说什么,你哪里不好了,我们阿蕴是最出色的儿郎了。是母亲说话不对,你别多想。” “可是那亲事,儿子实在觉着不合适,跟那位姑娘也没有什么眼缘,”许蕴缓声道,“让母亲劳神劳心,儿子实在是不孝。” 王氏自己说归自己,可让许蕴自己说出这种话,王氏就觉着不爱听了,“我们阿蕴最孝顺最好了,既然你实在看不中,那便罢了,阿蕴值得更好的。” 松鹤院里,许蕴只拒绝亲事,不好当着祖母面哄着王氏,现在几言就让王氏消了不快。 梅嬷嬷在一旁看着也是舒了口气,还是二公子有法子,只是角门外晴杏还等着回信,她若提起又得引起不快。 正想着怎么说时,许蕴看到她目光,看了看手里的信,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张夫人的丫鬟还在角门等着回信,”梅嬷嬷不得不提醒一句。 不等王氏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蕴便对梅嬷嬷道:“去告诉那丫鬟,就说母亲不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让母亲费心。” 王氏下意识地说,“这有什么费心的。” 便得到许蕴不赞同的目光,“母亲,不管怎么说,阿菁是咱们自家人,张夫人是外人,您就算不喜阿菁,也不好与外人说这那。” “行,行,我知道了,”王氏朝梅嬷嬷摆了下手,等她出去吩咐,还是跟许蕴编排起许菁,“那四,丫头素来不安分,这不知又折腾出什么事,一个姑娘家还闹到衙门去了,真是……” 许蕴打断她,“肯定是张夫人做了什么违背律法之事,不然阿菁怎么会将人告到京兆府,那可不是随意诬告的去处,定是阿菁寻到了确凿的证据。母亲,您便是再不喜阿菁,可是非上总得分清,不然岂不是叫儿子难做。” 王氏瞪眼,这说着许菁,怎么扯到儿子身上了。 “您要知道,我是阿菁兄长,阿菁若是坏了名声,我也跟着不好。” “你是男子,跟姑娘家不同,受什么牵连,”王氏不以为意,正是因为她膝下没有女儿,庶女也无,才不在意许菁名声。 “都是侯府许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男女,”许蕴很是不解母亲怎么会想法这般狭隘,还上赶着去坏自家人名声,“侯府谁有不是,同住一府一家人,出去后旁人说起,哪个脸上能有光?就算我是男子,名声影响弱些,可日后我的子女,有个名声不好的姑母,对他们也不好。” 许蕴恨不得掰碎了给王氏分析,只盼她别总针对许菁姐妹。 只是到底许菁那边遇到了什么事,竟告去了京兆府,若不是来消息来路不好听,他是亲自去三房处问问,现在只能先让小厮出去打探一番。 第53节 最开始,许菁让人将刘管事和贾氏告去京兆府,并未通知侯府人,毕竟这是孟氏陪嫁庄子,她也没有亲自出面,但作为侯府四姑娘以原告身份状告,这事也不能瞒着,便让许成温去处理。 许成温将此事告诉了安阳侯和安阳侯夫人,毕竟他们夫妇是侯府掌家人。 第74章 安阳侯夫人听到后,便不赞同地道:“阿菁还是个姑娘家,怎么好让她状告,三弟该早些言明,由侯府出面,再不然,三弟你出面也好。” “阿菁说了,这是她母亲的嫁妆庄子,她做原告最合适,我也派了身边的人出面,没让阿菁往衙门去,只是以她的名义递了状子。” “那等开堂时呢?难道也让阿菁往衙门大堂去?”安阳侯夫人还是不赞同,“阿菁如今是能干,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亲事也没定下来,三弟也得顾忌些她的名声。有事咱们出面,别让人觉着阿菁太过强势和刚硬了,对她亲事不利。” 许成温想的没安阳侯夫人这般细致周全,被她这样一说,觉着自己是失了做父亲的责任,但是最后一句不赞同,“要是真看中了阿菁,却因为这个不满,那这样的人家也不能结亲。阿菁又没做错什么,这也是她为母的一片心意。” 安阳侯夫人也是担心许菁是个姑娘家,恐有人趁机作乱钻空子坏她名声,可许成温这么一番话,倒是让她觉着也在理,从孝道出发,无可指责。 许成温没说的是,这只是个开始,往后还有更仇恨的事对簿公堂。 很快,不仅许蕴处,侯府也得知了许菁状告庄子上刘管事联同贾氏贪墨出产的事,贾氏使人放出的流言也传了出去,只是许菁的人一直盯着张府,才冒出个头就被压了下去。 二十一这日开堂。 “姐姐,要不咱们戴了帷帽去看看?”许菡也惦记此事,连同第二天林漠请同窗来玩,帮他准备待客事宜的热情都淡了下来。 “不必,”许菁不打算过去,今日肯定不会扳下贾氏,过去意义不大,她要等过几日给贾氏最后一击,那才是她要等的结局。 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许菡,不想她背负上这些沉重,反正年前她必将事情解决。 许菡本想着要不就找大哥哥或二哥哥带自己去,却听姐姐道:“去了也没什么用,贾氏也不会出面,她只会推出下人来顶罪。” 就是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将静嬷嬷推出来,毕竟这事静嬷嬷可是派了自家大儿子出面跟小刘庄管事接头。 许菡一听,顿时失去大半兴致,她自然知道贾氏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竟然扳不倒她,只是身边走狗,那确实没必要去看。 她看了眼沉稳的姐姐,看来姐姐该是还有后手,是啊,娘亲的仇恨还没报,“姐姐有对付贾氏的法子吗?” “有的,阿菡不要操心这些,过不多久,贾氏就会得到报应和惩罚。” “我相信姐姐,姐姐最厉害了,”许菡毫不觉着自己是奉承夸大,姐姐可是书中大女主。 被妹妹这样崇拜地望着,许菁忍不住地扬起唇角,“阿菡也乖,”许是小姑娘这些天跟着父亲习武锻炼的缘故,脸颊的肉没有之前那么鼓,面色却更加红润康健。 “这几日练武累不累?瘦了些,我让人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补,有没有想吃的?” 许菡如今衣食丰裕,不缺好吃的好玩的,一时还真想不到吃什么,“都行,姐姐让人做的都好。就是我真的瘦了吗?我怎么没觉出来,衣服没试出宽松来。” 许菁伸出手指在她脸颊处点了点,小肉肉回弹。 “瘦了点,没有之前宣软了。” 许菁顿时乐了,“那说明我甩下去小肥肉了。” “剩下的都是瓷实的肉,”许菁含笑逗她,“听说那是最不好掉秤的。” 许菡嘿嘿一笑,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舒适地伸着胳膊,“可是姐姐不就喜欢我胖嘟嘟的么,我这样才是圆润可爱。” 许菁朝旁边大丫鬟道:“瞧瞧,咱们眼前来了个卖瓜的。” 秋双跟着逗趣,指了指许菡的小肚皮,“姑娘,您再试试这瓜可熟了不熟?” “熟啦,都是姐姐喂的好!” 许菡笑嘻嘻地拍拍自己肥肚腩,隔着衣服一颤一颤,引得许菁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软软的手感真好。 翌日,林漠邀同窗来侯府做客,待客处选在林漠的院子,出于礼节,先让后院拜见了安阳侯老夫人。 许菡就等着松鹤院老夫人处,她本以为林漠的同窗该跟他一样年纪,等人来了后才发现,都比他大了三四岁样子。 两人一胖一瘦,前者富商子钱多满,是个活泼善谈的胖少年;后者清雅如竹,是太仆寺少卿嫡次孙郑益,性格爽朗。 林漠今日穿了宝蓝袍服,清俊小少年比两位同窗矮了一头多,却气势不减,虽不是同龄人却隐有碾压之感。 许菡称之为学霸之气! “阿漠虽然比我们年幼,却读书极好,前天还代替咱们书院去国子监大比,获得前三甲,实在叫我等钦佩。” 安阳侯老夫人自然是夸赞钱多满和郑益一番,钱多满便将林漠夸了一通。 老夫人自然知道林漠课业好,每日林漠与许蕴等来请安,她也询问几句他功课的,闻言笑着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各有各的好,能处在一起便是你们投缘,日后无事就多来侯府玩。让阿漠带你们在侯府转转,午间留下用午食,吩咐大厨房多做几个好菜。” “多谢老夫人,”钱多满和郑益执晚辈礼,告退。 待出了松鹤堂,钱多满才好奇地看了许菡两眼。 他知道林漠是以什么身份在侯府,见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就是林漠未婚夫,他本以为以林漠长相,他的未婚妻该是一位窈窕小淑女。可看着胖乎乎跟自己这般体型的小姑娘,又顿觉亲切感。 嘿嘿一笑,“阿菡妹妹倒是与我仿佛。” 郑益闻言,忍不住捣了钱多满一下,这呆子说的什么浑话,哪个姑娘家愿意叫人说胖。 可没想到,许菡根本不在意,还笑嘻嘻地道:“都是胖乎乎的吗?从外形看,与我与钱公子倒是像兄妹。” “要真有个这样的妹子,那才好,”钱多满一听,顿时乐了,“也别喊什么公子,我与阿漠是同窗好友,阿菡妹妹不嫌弃,唤我钱大哥就是。” 林漠淡淡地撇了钱多满一眼,看向许菡时又盛满温柔,“阿菡随自己,不必与他客套。” 郑益看着方才在老夫人处还算乖巧,出来后除了对着许菡就是一副冷淡模样的林漠,摇头轻笑,他还以为林漠对谁都是一副淡漠模样。 “阿菡妹子不嫌弃,唤我郑大哥就是。” 许菡方才在祖母处见礼称呼两人公子,也是出于礼节,现在两人这么一说,便改了口,笑眯眯唤了两人。 “我家园子里景色还算不错,要不要带你们去逛逛?” 因为今日林漠邀请同窗来,府中姑娘们处也提前打了招呼,这个时候姐姐们也都留在自己院子里不会出来,许菡很放心邀请他们。 “好啊,”钱多满是富商子,虽然家中资产丰厚,园子建的也极其富丽,但富商的府邸有规制,没法跟侯府这样积蕴世家规制相比,自然要好好逛逛。 其实,这时节后园中盛开的花很少了,但侯府后园建造亭台楼阁也可一逛。 不过到底是后宅,不好久留,简单逛了逛,林漠和许菡便引着两人回了前院。 前院也有个小花园,园中凉亭里被许菡提前吩咐人布置了炭盆取暖,又置了红泥小炉煮茶,石凳和倚靠上放了素雅布垫,再放下四周竹帘,便可烹茶待客。 小园子里,假山池塘小桥一应俱全,虽小却雅致,侯府老爷公子们也会来此待客,平时过来烹茶下棋,尤其下雪时,别有一番意境。 钱多满是个话痨,郑益也健谈,又有许菡娇俏活泼,虽林漠言辞寡默,亭子里氛围一直很热闹。 郑益出自太仆寺,往来高门官户人家,也有爽利交好姻亲世家姑娘们与男子畅笑坐谈,多是武将家女儿,虽许菡父亲是武将,但看许菡就是个娇软胖乎乎小姑娘,没想到言辞间竟也带一股爽利英气。 而林漠虽是赘婿,却并无一丝一毫讨好姿态低下,让他觉着惊奇又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与林漠交好,看中的便是他身上一股宠辱不惊姿态。不管是初入书院被人排斥,还是后来因课业优秀被人嫉妒攻讦,后又传出是入赘侯府后,各种言语态度时的淡然稳定,都让他觉着此子虽比自己小了几岁,却可一交。 过不多久,许蕴和许蔚也相携来了凉亭,两人到来,也是给足了林漠体面。 钱多满没想这么多,郑益却从许蕴和许蔚到来,两人与许菡说话中踅摸出,他们看重的与其说是林漠,倒不如说是因许菡缘故,是对许菡娇宠疼爱。 不过,由此也可见,侯府家风和素养。 不过很快郑益便顾不上想这些了,他知道许蔚和许蕴都是国子监学生,学识也好,林漠就曾说他课业得两位兄长指点,便趁机讨教学问。 许蔚和许蕴皆学识丰富言谈有物,郑益眼睛越来越亮,“若是早日结识两位兄长就好了,听二位一番话,真是受益匪浅。” 不仅是学识方面渊博,见解精辟,谈及时务亦深入浅出。 许蔚浅笑摇头,“当不得如此夸赞,我也是仗着科考过一次,有些经验之谈罢了。” “是啊,你们还年少,初初涉及时务策,才觉着难,待学的多了,更为精进,”许蕴看向林漠,“你们三人各有各的见解特点,可时常探讨学习,互相提点。” 读书本就不是闭门造车,互通探讨,才能发现不足,有进益。 第75章 郑益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豪迈道:“共进步,共勉。” 钱多满是个学渣,课业不如郑益优秀,更不提林漠,他在班中便是吊车尾所在,但听许蔚和许蕴言谈,也有所收获,笑呵呵地道:“日后还得麻烦阿漠和阿益,只要能让我通过测考,别吃炒竹笋,少挨些夫子的训,就很知足了。” 这话逗得其他人都笑了。 许菡也觉着这小胖子钱哥幽默,倒是心宽体胖洒脱,若是她成绩不好,鼓足劲也得往上赶,就如当初上学,怎么也得保持住前十。幸好,她已经脱离学习苦海,虽习字练字,只当消遣。 悠悠哉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眉眼间尽是惬意松快,“你们都好好读书学习哈,要记住学习使人进步,使人快乐!” 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妹妹这晃着小脑袋小模样,许蔚想伸手敲上一敲,“阿菡倒是自在。” “那不是么,”许菡觉着自己就是挺自在,不用学习,不用操心这那,就整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小嘴一咧嘿嘿笑两声,“大哥哥该不会是羡慕我吧?不用羡慕,大哥哥羡慕不来的。” 许蔚忽然觉着牙有点儿疼,“阿菡不用学习女红?我记得你其他姐姐们跟你这么大小时,都能绣衣裳了。” “不用的,府中有绣娘,何必累那个手,”这话说得很有几分纨绔之感,就差一句,她就是负责吃喝玩乐的。 这话说得也在理,别看许蔚问着这话,但心里也是觉着有绣娘,何必让妹妹们学女红,累眼的很,他每次看到许蔷刺绣都说上几句,别累着眼睛和脖颈,多出去走动走动。 许蔚还是敲了下许菡的脑袋瓜……上的小揪揪,“说的很好,以后不要再说了。” “哈哈……”许菡顿时哈哈笑起来,水润的杏眼都弯成了月牙状,好歹还记得林漠同窗在一旁,及时捂住了嘴。 实在是大哥哥竟然讲出了一句后世流行的梗,有些冷的笑话,太逗人了! 其他人也笑起来,许蔚和许蕴温润,郑益爽朗,林漠望着许菡眼角带笑,只有钱多满有些懵,怎么忽然就都笑起来了? 郑益看钱多满还没反应过来大家笑什么,揽着他的肩,也解释不出来这个笑点,但钱多满是个心大性子,想不出来就跟着乐呵。 几人聊得很畅快,虽然许蔚和许蕴都是温和性子,但郑益还是喜欢和许蕴交谈,他总觉着安阳侯世子虽温润却有种不好结交之感。这种感觉,他在林漠身上感受到过,若不是钱多满与自己交好,有他缠着林漠攻解,他才未必能跟林漠结交上。 但现在他又发现不尽然,林漠和许蔚对着许菡时,那种疏冷不好结交的感觉就淡了,甚至消失。 不过,这侯府八姑娘的确玉雪可爱,他也有妹妹,却没有许菡这样活泼,性子过于安静了些,“若是阿菡妹子不嫌弃,下次和阿漠一起到我家玩,我家中也有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妹妹。” 许菡看得出来郑益是个性情爽朗的少年,不管是出于礼貌邀请还是真心,她都笑着答应下来,“自然不会,我正愁缺少小姑娘一起玩,有机会就去。” 她的确少有手帕交,平时一起玩的只有家中姐姐们,再有就是族姐许雯儿,若能结交个合脾性的闺友也是好事。若是玩不到一处去,便作罢呗。 午食,许菡没与他们一起用,再玩闹,她也是个姑娘家,午食前便带着丫鬟回了后院。 许菁没在府中,早上便出去了,许菡心中有些猜测,但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跟母亲的仇有关,才吩咐了丫鬟摆桌子,许菁便回了。 第54节 许菁神色有些疲倦,却又透着隐隐地兴奋,许菡细细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坐下,“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外面有些事没处理好,”许菁笑了笑,“阿漠同窗来了吗?” “来了,我跟他们聊天了,也是才回绮院没多会儿,”许菡想了想,还是问道,“是不是贾氏的事?姐姐可以对付她了吗?” 许菁一惊,没想到被妹妹知晓了,而后一想自己平时吩咐下面做事,虽然不当着妹妹面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想来是她听到了,“这些事都有姐姐,阿菡不用操心。” 许菡摇摇头,“不是操心,姐姐,事关娘亲,我也想知晓,”她是有咸鱼心态,依赖姐姐,可也不是一味不谙世事。“姐姐不用瞒着我,我不小了,有些事可以帮着姐姐分担。” 许菁哪里舍得让她操心,转念一想,这事早晚妹妹也会知晓,便道:“姐姐知道阿菡乖,长大了,不会瞒着你。过两天你与我一起出去,就知道了。” 虽然答应下来,但许菁并不想与妹妹说太多具体自己怎么做。 许菡也不多问,她相信姐姐的本事,“姐姐放心,我不会添乱。” “那倒不会,阿菡这么乖,怎么会添乱,”许菁摸摸她的头,温柔道,“不与你说这些事,也是里面算计颇多,你还小,姐姐怕你不习惯这些。” “就算长大,我觉着自己也弄不来这些,”姐姐能扳倒贾氏肯定花费了不少心力和计策,许菡坦诚,“我没有那个脑子。” 许菁可不爱听这话,“阿菡可聪慧了,你只是太坦率了,不喜这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我家阿菡是最好的小姑娘了。” 姐姐对自己的滤镜真是相当的厚啊,也幸亏屋子里没外人,不然许菡脸皮都要烧了。 她娇俏地抱着许菁胳膊歪头蹭了蹭,“我最好的就是有姐姐。” 许菁抬起另一边的手拍了拍她,“好,知道阿菡喜欢姐姐,我们吃午食吧,我还从外面带了份馄饨,是上次你说好吃的那个萧家馄饨,别坨了。” 许菡一听,忙坐直身子,就见丫鬟提了个小食盒过来摆在桌子上,揭开盖碗,露出滚圆的馄饨,上面飘着芫荽和葱花,颜色没有才出锅时的翠绿,但也引得人食指大动。 许菁面前也摆了一小碗,尝了一口,“没有才出锅的好吃,可惜了,这样的小食以后还是在铺子里吃才好。” 许菡没姐姐口味那么挑剔,觉着味道好吃就行,馄饨包的很小,馅儿却足,一口一个满口香醇,“还是很好吃的,还有这汤味道才是鲜美,”她就喜欢放了芫荽的馄饨汤,不仅把一小碗馄饨吃完,汤也干了。 午食不仅是小馄饨,府里还有份例菜式,她胃口饭量一向很好,这顿午食更是吃了个肚圆,弄得许菁都担心她要不好克化,又让人煮了些消食的茶来给她喝。 许菡正眯着眼一小口一小口溜着牙缝喝微酸的消食茶,许菁吃完饭也不闲着,手里捧了个铺子装修效果图看,这是前些天她们姐妹商量好开的娃衣铺子,许菁擅丹青,绘了下来看有无需要再改进处。 此时,外间里响起说话声,许菡放下茶盏,探起身子往外看了眼,“好像七姐姐身边的彩儿。” “不是好像,是就是,”许菁坐的更靠外些,已经看到彩儿身影。 说话间,石榴打了个帘子进来,“两位姑娘,七姑娘身边的彩儿过来给八姑娘送东西。” 许菁点点头,石榴便侧让开身子,彩儿捧着个木盒自后面进来,先笑着屈膝见礼,“彩儿问四姑娘八姑娘安,这是我家姑娘让婢子送来的,姑娘她不好出来走动,不然就来寻两位姑娘说话儿了。” 自家姑娘虽年岁小了些,却生的貌美,今日府中有外客,恐出入时遇见,才让自己过来。 彩儿唇角微微扬起些,不笑也带着笑模样,脸庞微圆,很是讨喜。但这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能作为许如容贴身大丫鬟伺候,心性从来不能简单。 许菁手中册子依然没有放下,笑着道:“你家姑娘又捣鼓什么好玩的给阿菡了?” “还是四姑娘了解咱们姑娘,”彩儿在许菡也好奇的目光中打开盒子,她还没介绍,就被许菡欢喜地惊呼一声,拿了起来。 “哇哦,好可爱的小狐狸,”这是用布和皮毛缝合做出来的一只趴着挠脸的小狐狸,小小的一个有她半个手掌大小,拿起来后才发现,小狐狸是固定在一个素净银钗之上,“这居然是一个发饰吗?” “是啊,我们姑娘说,八姑娘可爱,配这样的钗会很合适,”彩儿在一旁笑着解释,“本来是我们姑娘手里有些小块的狐皮,想给八姑娘缝个小玩偶,但后来觉着做成发钗也很合适。” 她家姑娘的手越来越巧了。 许菡觉着这钗可爱的不行,对石榴道:“快帮我戴上看看,”旁边秋双不用吩咐取了铜镜过来。 许菡今日梳了垂挂髻,石榴小心地取下之前簪发的珍珠钗,把小狐狸发钗选了个适合的位置,小心插到发髻处,然后让开些位置,“姑娘看这处可适合?” 就见乌黑发髻间,斜斜露出一个卧着的小狐狸,白色的狐毛,在黑发间愈发显眼,又半隐了些身子在发髻里,平添了几分俏皮。 “合适,我觉着很好看,姐姐觉着呢?”许菡左右歪歪头,打量了会儿,开心地问道。 许菁伸出手去帮她顺了顺额角的发,笑着点点头,“阿容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这发钗做的再适合阿菡不过。” 妹妹本就生的玉雪可爱,有这小狐狸发钗点缀,更显娇俏灵动,“我们阿菡真是太可爱了。” 石榴几个也纷纷出声夸赞,许菡被这一波夸赞夸的厚脸皮都要遭不住。 第76章 许菡咳了下,正色道:“主要还是七姐姐的钗做得好,懂得装扮。”不要这么夸她了,她是人靠衣裳。 “我家姑娘确实会装扮,”彩儿没忍住,与有荣焉地说,这话得了许菡极大赞同,刚回府那段时间她可没少被七姐姐当娃娃扮,如今穿衣也多得七姐姐指点。 许菁看着妹妹发顶,若有所思,“看来,改日得让阿容与阿萱多聊聊,”两人都手巧,都擅装饰,两人可以互相探讨一番。 只是王萱儿如今定亲,被拘在府中不往外去,许如容又生的那样好看,也不出府,两人还没法说见面就见了,加上贾氏的事还没处理,只能等年后再说。 她如今铺开的生意越大,手中堆积的事越来越多,就更不能急,一样一样慢慢来。 得了许如容送的可爱小狐狸发钗,许菡见姐姐这里还忙着,前院林漠也在招待同窗,她也不好跑去与她显摆,便吩咐石榴去取外衣和斗篷,“走,我戴着去给七姐姐看看。” 她跟许如容亲近,也不拘与你送她一个东西,便立马回礼,反而生分。 路上,有仆妇和丫鬟看到八姑娘穿着淡月白底绣腊梅兔毛斗篷,发间戴了个白色毛绒绒发饰,竟是个惟妙惟肖小狐狸样式,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附近有才留头的小丫鬟凑在一起玩儿,瞧见了忍不住跟着走了一段距离。 见小丫头子眼巴巴地朝自己看两眼,又赶紧低下头,许菡也不在意。 “怎么还眼馋上了,”倒是有两个二等大丫鬟拿着东西从附近经过,见着三个小丫头子眼巴巴望着八姑娘发间发饰,忙过去低斥两句,“那是你们能眼馋的,不当值也别到处乱跑,免得冲撞了主子们。” 许菡见了,朝那边喊了声,“别说她们,都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没事可以去绮院玩,让大丫鬟姐姐们给你们抓点小零食吃。” 小丫头子比她还小,就进府学着伺候人了,许菡虽不是圣母,但也怜惜一二,绮院也有同龄的小丫头子们,都喜欢往她跟前凑。许菡也和她们踢毽子玩翻花绳,也常有别处小丫头不当值时跑来绮院这边玩耍,有时候还能分到些小零嘴。 两个大丫鬟朝许菡屈了屈膝,笑着对小丫头子们道:“你们几个小丫头,还不快谢谢八姑娘。” 小丫头子们里有个家生子,也是几个里领头的,脆脆地朝许菡道谢,“婢子们多谢八姑娘。” 彩儿心道,莫怪自家姑娘喜欢八姑娘,八姑娘就是心善。 许菡并不觉着什么,摆摆手继续往大房走,才走到大房这边,往许如容院子里拐时,就见斜对角拐出一个穿青色比甲的大丫鬟,眉目……含春?! 许菡一愣。 忙扭过身子去看那丫鬟,没看错,那丫鬟粉面桃腮,行走间还拿手去捂一下脸颊,伸手跟石榴指了下,“石榴,看那是不是五姐姐身边的?” 石榴和彩儿都看了过去,石榴认识那丫鬟,“姑娘,是五姑娘身边的含笑。” 许瑚身边两个大丫鬟含笑和轻语,许菡自然认识,只是这含笑模样太过奇怪,就跟才与人相会完似的,“她说人家了?” 石榴不知这个,但也看着含笑的样子不是一般的害羞,更像是男女之间。 彩儿道:“并不曾听说,”看含笑那样子该是有了意中人。 只是因许瑚跟自家姑娘隐隐不太对付,彩儿也不好嚼五姑娘身边丫鬟的舌根。 那含笑很快拐进一道甬道,也没有留意许菡几人,许菡也是随口问问,许是含笑有了喜欢的人,这事该操心的也是五姐姐。 大周朝奉行佛教,除了初一十五烧香拜佛,平时祈福还愿更是不拘日子,年尾香也是受许多人家重视,有的人家都有固定上年尾香的寺庙。 安阳老夫人上次带着一众人往万清寺,便算作年尾香。 不提万清寺这类城外大庙,城内坊间寺庙这几日也是香火不断,走在城内街道上,都隐隐有股子香火烟气。 许菡跟在许菁身后才钻出马车,就被许成温大手扶住抱下马车,织锦练色裙摆划出花瓣弧度,落下时虚虚盖住了顶面缝着珍珠花饰的小皮靴。 “今日来这边上香的人可真多,”许菡觉着空气里都是香火气,有些不适地按了下鼻子,随着人流进了寺庙内,闻的时间久了倒也适应了。 这里是安业坊的济业寺,斜对面便是安仁坊的荐福寺浮屠院,皇家祈福上香的寺庙,虽没这边香火鼎盛,却仪仗队颇多,皆是皇家宗室来此祈福。 受这皇家寺院影响,靠近的济业寺也成了达官贵人们年底最爱来上香的寺庙,只到大殿这一段距离,许菁就遇到了好几拨相识的官夫人和姑娘们。 来上香的也有男子,陪同家中长辈或夫人们来此祈福。 这边比万清寺距离安阳侯府更近便,林漠便捐了香油钱为收养他去世的林老爷子在此供奉了长明灯,为老爷子祈福,希望他下一世不再受清贫欺压,儿女满堂生活富足。 几人在正殿和天王殿都供奉上香后,便没再往别的大殿去,而是由知客僧引着去了后边的客房。 此处不比万清寺客院,只是一排排的房间,供香客们歇脚和午间素斋,不供住宿,来此上香的除了附件坊间百姓便是大户人家女眷多,大户人家女眷出行都需歇脚处,因此客院也需提前预定。 只是,许菁他们此行抱着目的而来,客院只是个遮拦。 还未到客院,许菁便已经邀请了几位认识的夫人和姑娘们同行,这几位也是往客房去歇脚喝清茶,一行人缓步而行。 待行至一间客房门前时,便是许菁提前定下的客房了,许菁并不进去,对许成温道:“父亲,你带阿菡进去歇歇脚,我在附近走走。” “好,去吧,”许成温知道长女安排,“带着下人,别让人冲撞了。” 许菁笑着道:“没事,我跟吴夫人几位往前走走,就回来了。” 旁边两位夫人带着自家姑娘订的客房还要往前走走,许菁便与她们边说边往前去,“今日来上香的人可真多,若不是我让下人提前订了客房,怕是连个歇脚处都没有。” “可不是,每年年底了,济业寺的香火总是格外旺盛,今年看着比往前还热闹,”吴夫人与安阳侯夫人熟识,许菁被侯夫人带着出去参加过两次宴会,因此与吴夫人也算是说得上话。 吴夫人膝下倒是没有适龄的儿郎,娘家侄子倒是与许菁年岁相当,听说这位许四姑娘亡母曾为她定了门亲事,前段时间又退了,只是双方当初只是换了信物并未文定。看许菁模样好看,性子也稳重大气,便有些意动。 这时,有两个穿着布裙的妇人自旁边经过,口中说着话。 “那张夫人不是放高利份钱了被抓了吗?你怎么可能在这看到人,莫不是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你这婆子还不信我的眼,就是那张夫人了,我家后巷有人家往那张府送菜,说那夫人又和蔼可亲又如何好,我娘家在城外送了些菜来吃不完,跟着邻居卖了那张府上,还真见到人了。听说这家夫人放高利份钱,我还吃了一大惊呢,”这妇人见前者不信,特意停下来,仔细与她分说,“不过,你不知道,这张夫人是官家夫人,听说是用了底下的管事抵了罪。这人就住在靠着枣树的那个客房里,我看的真真的。” “哎呦,还能抵罪的,这咱可没听说过还能这样的。” “怎么不能,你个婆子这就短了见识了吧,这当官的都养着一堆下人,干啥都不用出面,只吩咐一声下去,什么事都交给下人去干,出了事就拿下人抵上呗。瞧瞧那张夫人,人家现在不好没事人一样,所以这人就得嫁得好,嫁个当官的有钱的。” “还能这样式的,这不是干点什么杀人犯法的事都能成,”那妇人显然怕人听了去,捂着嘴压了嗓门。 “嗐呀,你管那许多呢,反正咱们是没那个本事,想象不到人家过的日子,那老太君封君什么的,就跟戏文里唱的似的,咱也就只能凑着庙会听听戏涨涨眼……” 两人说着话,渐渐地远了去。 只是,吴夫人却眉头微微皱了下。 这市井百姓无知,倒也没什么,什么当家主子犯法都能推到底下人身上,是有这样的事,但若是官府严查下,什么抵罪都没用,不过这张夫人莫不就是许菁差点定亲的那家? 吴夫人还未说什么,许菁旁边的秋双便好似庆幸一般,道:“姑娘,幸好咱们退亲了,不然……这什么人家名声都传到百姓堆里了。”方才那两个仆妇可是姑娘特意安排的与她们这边碰上,为的就是引出让人知道贾氏在此歇脚。 秋双这么一说,那两妇人说的就是张乘黄署令夫人贾氏无疑了,吴夫人和另外一个隐约听说这事的夫人对视一眼,都不好说话,只好岔开,“听说这济业寺的素斋点心不错,等下郑姐姐与我一起,也别多花份客房银钱了,咱们一起吃茶尝尝这点心说说话,如何?” 两人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遇见了一起走,那郑氏自然一口应下,“那敢情好,省了我的花用房钱,就拿来买素斋吃正好。” 许菁则在一旁低声呵斥了秋双几句,“浑说什么,好歹看在我母亲曾经……不可如此背后说是非。” 她虽低斥,吴夫人和郑氏也能隐约听到,都觉着这许四姑娘倒是不错,是个不计前嫌的宽和性子。 第55节 第77章 “阿菁,是不是你?” 吴夫人和郑氏正走到吴夫人定下的客房门口,一道女声自后面响起。 许菁转身一看,微微挑了下眉。 真是没想到,时机竟这般凑巧,来的是母亲生前关系不错的相识陈夫人,与贾氏关系也不错,上次去张府赴宴也曾见面说过话的。 跟着吴夫人和郑氏是许菁特意自遇见的认识夫人里面挑选出来,用了心思才一起行走来客房不同,遇见陈夫人算是意外之喜了。 “阿菁见过陈夫人,”许菁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陈夫人与吴夫人和郑氏也认识,只是点头之交彼此知晓而已,笑着扶起她胳膊,“倒是巧,没想到遇上阿菁了,你这是与家人来上香吗?” “嗯,跟父亲和妹妹还有家人一同前来,家里人想要在此供奉长明灯,”林漠供奉长明灯是借口也不是,“趁着年底来祈福。” 年前来庙里上香的多是祈福,供奉长明灯,可是生供也可是亡供,陈夫人只是客套,并未细问,又与旁边的吴夫人和郑氏寒酸几句。 吴夫人和郑氏邀请两句陈夫人,陈夫人婉拒后,两人便往客房去。 陈夫人也知道许菁如今与贾氏长子退了亲事一说,更知道她底下管事出了放高利份钱一事,当然信不信的就另说了,“阿菁与我一起去客房歇歇脚吧,可惜今日我没带你阿雅姐姐出啦,不然叫你们姐妹说说话。” 许菁知道陈夫人这话是客套,听说她家次女阿雅年后就出嫁,自然要拘在家中不再外出走动,“没事,等着阿雅姐姐出门子时,我再前往陪阿雅姐姐说话,”既然是母亲故友,两家也可来往。 陈夫人夫家一般,比不得安阳侯府的侯爵,自然愿意结交,若不是孟氏一直随夫在外任,又早逝,她势必要与孟氏多往来。 不管许菁是不是客套,陈夫人都觉着这丫头如今行事周全说话妥帖,只做出和蔼长辈模样来与她说话。 一旁的秋双也是个伶俐人,轻轻靠近些,“姑娘,不然咱们还是回客房吧,方才不是听说那张夫人贾氏就在那边歇脚吗?别遇见了,她还贪了咱们夫人陪嫁的银钱,官府那边没定案,遇见了不好说话。” 直到秋双说完,许菁才故意冷下脸,“你这奴婢,怎还敢做我的主了,说的什么浑话?” 虽说着呵斥的话冷了脸,但眼中并无怒意。 “是,都是婢子有什么说什么,您别恼,”秋双缩了缩脖子,忙低头认错,但意思也说的明显,她都说的实话。 许菁不好意思地对陈夫人道:“不好意思,我这丫鬟就是嘴快心直,让您见笑了。” 这便是没有否认秋双方才说的那些话,陈夫人还未再听说贾氏贪墨孟氏陪嫁庄子之事,也是年底事务忙,与贾氏虽关系不错,没到事事通告知的地步。 但也不好细问,只想着回头让人打听下,看到底怎么回事,面上温和地道:“这有什么见笑的,”心中却有些失望,到底是没有了母亲教导,这底下人也管束不住,说话忒地随意。 许菁早知道这陈夫人与与她说话,是因母亲之故,对自己并不多欢喜,觉着差不多了,便道:“夫人,阿菁就不打扰了,我出来一段时间了,再久些恐父亲担心了。” 这边的客房并不是院子,男女混着歇脚,类似客栈,陈夫人觉着正常,“那你回吧,我在那边第二个客房,有事可来寻。” “好,”许菁含笑应下,心道等下不用她寻,陈夫人也会过来。 许菁又微微屈膝行礼,才带着秋双往回走。 她腰背挺直,娴静稳重,礼仪周到,倒是让陈夫人高看一眼,不愧是侯府教导出来的姑娘,气度这一块便让他们这些门户低的人家羡慕。看来,她还得想法子给阿雅寻个好嬷嬷来,学学这贵女们的气度。 “姑娘,我方才说的好吧?” 陈夫人转身,没看到秋双悄悄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后,靠近许菁轻声低语。 “嗯,很不错,”虽然惦记着贾氏那边,许菁也赞赏地看了秋双一眼,“等事了,给你奖励。” “多谢姑娘,您慢着些,”秋双说着,伸手指了下旁边,音量放大些,“姑娘,您看那边伸出一支什么枝干,像是桃树。” 陈夫人还未走远,听到许菁这丫鬟扬起的嗓音,转头看了眼,微微摇摇头往自家定好的客房走。 侯府姑娘气度是不错,只这下人也有些张扬,比她们这些门户家的丫鬟胆大妄为多了。 许菁唇角微微翘着,由着秋双说话,脚步也跟着她偏移,两人溜溜达达了好一会儿才回客房。 客房里,许成温正来回踱步,脸上带着几分急色。 看到许菁回来,忙大踏步走上前两步,“阿菁,那边怎么样了?” 许菁朝许成温微微点头,“父亲放心,”她之所以一直在客房外面徘徊,等的就是贾氏那边动静。 方才她已经接到那边传来进行顺利的消息,现在只等着了。 “父亲没叫点素斋点心来?”许菁看林漠陪着许菡坐在一旁说话,桌子上空荡荡,吩咐下人去让知客僧送些点心和茶水来。 许菡现在已经知道了许菁他们的打算,也没心情吃喝,拿了块送来的点心咬了一口也没吃出个什么滋味。 好在没再等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走水了,走水了,快叫人来灭火啊!” 这一声把附近客房的人都惊动了,慌忙往外跑。 “哪里走水了?”知客僧很快赶过来,看到靠近枣树的一间客房里烟雾缭绕,忙叫小沙弥去屋檐下存放的大缸里取水。 这动静引得附近客房歇脚的香客们都跑了出来,尤其与贾氏所在客房相邻的屋子,这时,从一旁跑过来两个丫鬟,“夫人,夫人,您快出来。” 这两个丫鬟是贾氏身边伺候的,之前被许菁的人引了出去,听到这边动静才跑回来,打开房门。 “屋子里还有人,怎么冒这么大的烟也没动静,该不会……” “应该不是走水,看看,烟没有了,闻着倒像是点了许多香的味儿,”有鼻子尖的男客站在一旁说道。 知客僧不好跟着丫鬟们往客房里去,毕竟里面可是女眷,便站在门口,刚想问问里面到底如何,就听到两声尖叫声。 “到底怎么了?这叫声怎么那么吓人?” “不知道啊,要不咱们进去看看,”说话的妇人穿着绸缎裙裳,眉眼爽利,看着是个大胆的,就要往里去,被旁边同行的人拉住。 “别进去,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有知客僧在,叫他们寺庙里的人去管这事。” 说话间,由大门口处进来几个差人,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便扬着嗓子问,“哪里是张乘黄署令府上的女眷贾氏居处,我们是京兆府差人。” 吴夫人和郑氏也听到动静出来了,听到差人寻贾氏,不由对视一眼。 而离着那枣树隔了四五间房的陈夫人才听丫鬟说,好似贾氏的客房出事了,出来就听到官差这话,忙快速往这边走。 早有知客僧双手合十,回了官差,“这位差爷,可是寻那张夫人?张夫人在客房里出了些事,小僧正要寻人进去查看情况,既然差爷来了,就劳烦各位了。” 知客僧将方才贾氏客房里忽然冒出大量烟气,众人以为走水,烟却又散去的事简单说了说。 “我们进去看看,”领头的官差一挥手,身后就有差役上前去敲门。 “屋子里的人出来个,我们是官府差人。” 这边敲门,那边围观的人裙里,就传出几道声音。 “这张夫人,莫不是前些时日放了高利份钱的哪家的?听说前两日还被告了,贪墨他人的陪嫁庄子出产钱,这夫人莫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你没听方才那差爷说的,这张夫人说不定又犯什么事了,叫人家差爷找过来了。” “都寻到这庙里来了,想来不是小事吧?” “哪个张夫人?哪个府上的?”有议论的,就有好事的,张口打听。 许菡几人就站在这附近,听到这些话,怀疑这几人是不是姐姐特意安排的,但也好发问,只注意着贾氏客房那边,也更好奇,那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贾氏客房门被打开,一个丫鬟惊慌失措地跌跌撞撞自里面出来,“官,官爷,我们这边,没,没事,请各位散了……散了吧。” 这样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还说没事,显然是有事,只是这家丫鬟捂着,不想让人知道。 领头官差上前两步,“我们是京兆府的,有人状告张贾氏无故打杀他家侄女,事关人命案,请你们夫人出来一趟,与我们往县衙去。” 那丫鬟晴杏吓了一跳,往里面看了一眼,赶紧收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家夫人歇脚的客房里,方才居然进去了一个大汉,自家夫人和静嬷嬷被堵了嘴绑着扔到了床上,幸好屋子里冒出浓烟弄出动静,她跟红梅回去吓跑了那男人。 可这事不敢声张,不然夫人的清誉就没了,她跟红梅只能紧紧闭了房门,给夫人和静嬷嬷松了绑,收拾好仪容,免得被人看出来。偏这时候竟然来了官差,她只能出来应对,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吓得腿脚一软,扶住门框才没倒下去。 晴杏挤出个笑容,“这位差爷,莫不是弄错了,我家夫人不可能做这等事。” 作为贴身大丫鬟,自然知道贾氏心狠手辣,打杀下人也有的,可静嬷嬷都处置妥当了,怎么还有弄到府衙状告的。 第78章 “是不是,见了你家夫人自有分说,你个丫鬟就不要擅自做主了,”这领头官差很强硬,“叫你们夫人出来,不然莫怪咱们进去带人。” 这领头官差与贾氏的人来说,还是熟人,便是上次阿带着人往张府去的那一个,姓高,底下称高头。 那晴杏正犹豫时,静嬷嬷收拾好走出来,“原来是高差爷,我家夫人方才受了惊,一时见不得外人,差爷不若稍等会儿,”怎么也得把外面的人都散了,不叫人看热闹。 静嬷嬷手里拿着荷包,想借着袖子遮挡递过去,偏那高头早就得了更多的银钱和打点,根本看不上,竟是由着静嬷嬷递过来的荷包时手一滑,荷包落地。 高头眼睛一瞪,“你这是做什么?当我们是哪种人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议论声,“看看,这还贿赂官差呢,这是心虚呢,肯定没干好事。” “就是,谋害人命呦,这是想逃罪,这张贾氏肯定沾人命了。” 这几位都是许菁特意寻来的托,就是哄抬气氛,并引导舆论和导向的。但旁边围观的人就有不同的看法,一位穿着富贵的夫人就道:“这有什么,谁见了官差不得打点一二,”只才说完,就被身边下人拽了拽。 这等事,大家都做可以,但不放在明面上,也不放出来说,说穿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静嬷嬷心中暗恨这高头不识抬举,就算是京兆府差役,可跟自家老爷的官品也是没法比的,居然三番两次为难自家夫人,待回头她就打探一番,看这官差门户如何。 若是门户高也就罢了,不然休怪她使阴招。 静嬷嬷心中发着恨,犹不知自己好日子早到头了。 不过,她能屈能伸,弯腰捡起荷包,脸皮也厚地道:“不好意思,是我自己的荷包掉了,让差爷误会了。只是差爷容禀,我家夫人清清白白,可从未做过无故打杀的事,便是底下下人犯错,也多是赶到庄子上去。那人定是诬告。” “苦主称他侄女唤作柳红,是你们张府上做事的丫鬟,签的是活契,却被你们夫人杖毙。” 静嬷嬷一听柳红这名字,就是心中一跳。 这柳红还真是张府的丫鬟,只是这小蹄子当初勾引她家大公子,被夫人发现打了几板子赶出去,不想竟是死了?可那几板子不至于将人打死,肯定是诬告。 静嬷嬷这么一寻思,心就定了,“差爷,这柳红的确曾在我们府上做事,但她犯了错,被罚了几板子,就让人送回家了。至于人死了,这跟咱们府上可没关系,尤其这柳红都赶出去两年了,这人的叔父才来告,谁知道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听说那丫头当初就是被她叔父一家卖了进府中做事,爹娘给她留了一大笔钱,说不定就是她那叔父将人害死了,来诬告我们府上。说不定打着,咱们府上为了不麻烦,赔些钱财就私了的盘算。差爷可不能放过这等恶人。” 静嬷嬷这么一说,围观的人就信了大半,的确会有这种事,只是有人不相信,“要是真是那叔父自己害死了人,怎么会再闹到衙门去,不怕衙门查出来是他们自己干的?这大户人家的板子可是手掌厚,几板子打下来,要是那叔父不给好生好顾,磋磨一番去了命也有可能。” 众人议论纷纷,静嬷嬷看了眼,只觉着不管是不是诬告,这样被人围观议论,对自家夫人肯定不利。 静嬷嬷正心中转悠着想法子赶紧让官差先离开,却看到人群外不远处站着的许菁等人。 她惊得心中猛地一跳,不待想什么,却见许菁对着她忽然笑了下。 只是那笑容冰凉刺骨,看的她眼睛一缩,心惊肉跳。 这一家子怎么也在这里?主要是许四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像是…… 第56节 就在静嬷嬷惊疑不定时,一道高昂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姑娘,三爷啊,我们夫人死的太冤了啊!”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四旬多的中年仆妇,她满脸泪痕,哭着喊着跌跌撞撞朝许菁方向跑来,声音凄厉悲怆。 这是孟氏的陪嫁,也是负责带回花婆子的孙嬷嬷,跟伺候在许菡身边的孟嬷嬷一样都是当初孟氏的陪嫁,只不过孟嬷嬷是孟家家生子,性子温和些,派到了许菡身边。 孙嬷嬷也得孟氏倚重,管理着孟氏陪嫁的商铺,孟氏去后,便没再侯府做事。许菁初初寻孙嬷嬷时,孙嬷嬷还曾因许菁亲近王氏疏远孟氏有怨,后来改观便听许菁的令负责查孟氏亡故一事。 许菁已经转身扶住了朝她奔来跪下的孙嬷嬷,“孙嬷嬷,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母亲她……” 声音里带着颤抖,“到底怎么回事?” 许菡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孙嬷嬷略带刺耳尖利的声音响起,“姑娘啊,夫人不是病故,是被人害了啊,是……”她说着,狠狠地朝着静嬷嬷处一指,“是那贾氏,是她害了夫人,那个静嬷嬷就是帮凶,夫人,夫人她冤啊,竟被自己的至交好友害了性命去……” 为了引起更多的轰动,孙嬷嬷竭力嘶吼,一时间这一方天地处都只余她愤然不平的声音。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住了,也是孙嬷嬷声音太过凄厉高昂,话里的内容又太过惊人。 “你说的是真的?阿柔,阿柔居然是,是……”许成温恰到分寸地上前两步,脸上尽是悲愤怨怒,握起的拳头青筋绷起。这是一个挚爱妻子的夫君惊闻下的震怒,也是自从知晓亡妻是被贾氏所害后终于等到大仇得报时的隐忍。 “是,是真的,就是贾氏害了夫人的命,”许菁微微往上一抬胳膊,孙嬷嬷借着她的动作站起身来,直直地望着静嬷嬷方向,眼中犹如带了刀剑,“是老奴远房亲戚偶然提起见过一个婆子,说是曾是在安阳侯府一个夫人身边做事,那夫人去世后便回了老家。老奴听着不对劲,就使人去问了问,发现那人居然像极了夫人底下伺候的一个婆子。可这婆子当时是死了的,老奴觉着不对劲,就擅自做主让小儿子往南方进货时去了一趟那婆子老家,发现真的就是她。从那婆子那里套了话,才知道原来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就是贾氏!” 说到最后的几个字,孙嬷嬷悲愤地捶着自己胸口,“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被那毒妇害了去,老奴恨呐,叫小儿子押了那婆子回京就告到了京兆府,老奴,老奴得知老爷和姑娘们在这边,可巧那贾氏也带了人来此,便赶紧来寻老爷姑娘们。” 说到最后,孙嬷嬷声音嘶哑地咳嗽起来,许菁拍拍她的胳膊,“嬷嬷慢些说,若……若此事为真,我必不会放过那恶人!” 恶人二字,似由牙缝里挤出,入耳森然。 许菁目光如箭直射静嬷嬷和她身后寂静无声的客房,“我母亲当时还怀着孩子,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居然,原以为是病故,却是,却是……母亲啊,”想到自己曾蒙了猪油心,还怨怼过母亲偏爱妹妹,悲恨心生,满面泪水不及心中悔和恨! “胡说八道!” 被许菁和许成温愤怒目光直视,静嬷嬷心中发虚,但也强忍着不漏出分毫,大声呵斥,“我家夫人何曾做过那种事,你们这是诬……” 话未说完,一道男子声音打断,“哪儿是张乘黄署令府上,呦,高头,您也在这,可是巧了,又有人状告那张贾氏谋害性命,还是安阳侯夫人三夫人的命咧。” 一个差人看到高头,按住腰间挎刀,小跑着过来,口中嚷嚷喊喊。 先有孙嬷嬷,后有这差爷,静嬷嬷眼皮子直跳,觉着今日事怕是不好了了,便听见门后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 屋内。 丫鬟红梅惊恐地看着随着一阵烟雾猛然出现,一个白衣披发女子猛然出现在屋子里,。 女子面容青白似死人,眼窝处一圈青黑,眼角滴血泪,唇色全无,尤其往前伸出的手指指甲尖细数寸长,裙下无脚飘荡而来。 关键是这女子的模样,熟悉又陌生,像极了生前温婉美丽的孟氏,作为贾氏大丫鬟的红梅怎么可能不认识熟悉贾氏,“鬼啊……” 红梅惊恐地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处,眼睛一闭,吓晕过去。 其实红梅惊惧过度,这尖叫都被掐在了嗓子里,细弱几不可闻。 “阿贾,你害的我好惨呐~~” 飘飘忽忽地熟悉女声在客房中似呜咽似幽怨,女子身形在烟气里若隐若现,那一身白衣嗖然被血浸染,胸前腰际现出斑斑血迹,越发惊涑可怖。 才被门外动静弄得心神不安的贾氏,瞪圆了双眼,似乎周围一切都静了,只余下眼前血色白衣女子飘忽而来索命。 “阿贾,你好狠的心,居然三番两次害我性命,害我枉死啊~” 贾氏觉着眼前似乎一切都慢了下来,耳边萦绕着肖似孟氏女子的凄厉鬼诉,却只闻声不见女子张口。 鬼音缭绕。 鬼,孟氏的鬼魂…… “呵呵,我好寂寞啊,阿贾来陪我好不好?我们可是手帕交的好姐妹,是你,阿贾,是你害了我性命,就来陪我啊,呵呵,好阿贾来陪我……” 呵呵鬼笑与幽幽带着仇恨的诱惑声,与孟氏被吓得嗓子里赫赫声响互应,还有牙关相交撞击的声响。 贾氏吓得恨不得昏过去,可脑子里却清醒地让她看着眼前恐怖一幕,如何也晕不过去。 第79章 不知过了多久,对贾氏来说似乎漫长岁月那般,其实不过几瞬之间,贾氏手脚才找到控制权,抓起身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色厉内荏地叫喊着,身子往后躲藏。 “滚开,你这个贱人,孟柔,贱人,死了也不得安生,滚啊……” “阿贾,我死的好痛苦啊,阿贾,阿贾……” “啊啊啊,不要叫我了,孟柔,你闭嘴,闭嘴,滚开啊,”贾氏被这一声声地阿贾叫的心神失控。 贾氏起初还害怕躲藏着,想叫嚷着让女鬼离开,但随着念叨的越多,戾气自她惊恐的眼中生出,“你该死,死了才好,去死,孟柔你这个贱人,死了也不得安生,都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假惺惺,谁叫你处处比我好,比我如意……” 她觉着自己应该是梦魇了,才会看到眼前这种不可能的东西,孟氏的鬼魂,怎么可能,孟柔都死了,死了一了百了,哪里会再出现,肯定是梦,她做噩梦,被梦魇住了。 也许是这段时间诸事不顺,才梦到了孟氏的死人样。 贾氏不愿相信孟氏真的来找她索命了,生前她斗不过自己的算计,早死去了,居然还跑到自己梦里来吓唬自己,她是那么好吓唬住的吗?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还活着,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梦里来吓唬我也无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对付你,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对女儿,你敢跑我梦里吓唬我,就等着被我报复回去,孟柔,你给我滚出去……” 贾氏不再顾忌,恶毒怨毒的话一句接一句吐出。 看到随着她的话,那孟氏鬼影竟踌躇渐渐后退,飘忽身影也淡去,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是要醒来,从梦魇中挣出,越发用许菁和许菡来要挟起来。 却不知,外面被人死死压制住的静嬷嬷和晴杏已经面如死灰,尤其是静嬷嬷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捆束,口中塞着破布呜呜,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提醒屋子里的贾氏,身子抖得如筛糠。 不要再说了,夫人,不要说了,再说就是死路一条了!不仅是夫人,还有自己,夫人那些腌臜事自己哪样没沾手,之前的高利份钱和贪墨孟氏庄子以及害了孟氏,都是自己交代了下面的人去办。 前几次,夫人将底下那几个嬷嬷和管事推了出去,如今夫人害了孟氏性命的事被发现,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 静嬷嬷在内心狂叫,可惜无用。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瞬间,她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冲上来塞了口捆住。 她还惊恐地发现,今日之事似乎不是巧合,像极了许成温和许菁他们早就算好的,看压住她和晴杏的仆妇和护卫可都是他们身边的,这些人似乎一下就冒了出来。 更不要说,此时人群里议论纷纷的声音,全都认定了贾氏作恶。 “这张贾氏之前就放高利份钱,又贪墨人家陪嫁庄子出产,还打杀下人,这害人性命的事肯定也做的下。” “就是,听说这还是害的手帕交闺友的命,可真毒,不定是谋划多久了。” “可不是,真吓人,没听那侯府姑娘说,那可是一尸两命,真狠毒啊。这样的人算是熟人作案吧,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谁知道关系交好的人暗藏着祸心,想置人于死地。” “不知道有什么仇怨?” “不一定有仇,有人天生恶性,看人不顺眼就下狠手的也听说过不少……” 众人中,自有许菁提前布置好的人,将众人情绪调到最高,矛头皆指向贾氏,似乎就认定了贾氏有罪。 陈夫人惊惧地望着贾氏所在的客房,多年相交,不想贾氏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流,孟柔竟被她害了性命,只这么一想,她都觉着后怕不已。 可她到底也是后宅里出来,门户虽低,争斗也不少,心机不少,也有些怀疑许成温和许菁他们,真就赶巧在济业寺里遇到了? 才怀疑这里,就听到有香客说道:“今日这事看着巧,其实我觉着像是报应到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可是寺庙,那些作恶之人还敢来这里上香拜佛,自然就惹了佛祖和菩萨的怒,叫她们现了原形。” 这话说得,若真那么管用灵验,做了亏心事和坏事的人哪个还敢来寺庙,但这话应景,赶着这时候和氛围说,还真就让人觉着是那么回事。 从孔嬷嬷来到现在其实也不过半刻钟,现在安阳侯府下人将静嬷嬷和晴杏控制住,贾氏还不见出来,许成温上前对高头拱手,“劳烦高差头将那恶妇带出来。” “嗯,都随我来,”本就是他们职责之事,先前又得了好处,安阳侯府三爷态度这般有礼,高头手一挥,正要带着官差进去,就见门自动打开,不由惊得顿住,随即,里面贾氏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死了,被我叫人下毒毒死了,我还活着,活的好好地,你跑到我梦里来吓唬我也无用,待我醒了的,醒了看我怎么对付你,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对女儿,你敢跑我梦里吓唬我,就等着被我报复回去,孟柔,你给我滚出去……” 正是贾氏以为自己在梦魇中,恶狠狠吐出的真言。 那声音带着扭曲和恶毒,一字不落地传到屋外,站在客房附近的人都听了清楚,顿时哗然,小声议论起来,后面远些听不到的人,也好奇地跟前面的人打听。 “欧呦,这可真是,真害了人命,听听这话,这语气,吓死个人了,真恶毒呦~” “是啊,这算是亲口承认了吧,不过,这个张贾氏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里的话才是真的,要不说有秘密的人怕说梦话,听听,这还威胁人,啧啧……” “说什么了?听不大真切,快往前面问问。” “……”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议论的声音,许是怕惊动房内的贾氏,这些围观的人也不大声嚷嚷,小声地议论着,只是许菡微微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望向那客房。 贾氏的声音,似乎是被放大了?!是她的错觉吗?不是,就是放大了。 她快速看了许菁一眼,该是姐姐让人做的吧。 许菁此时也为这效果满意着,但现在顾不得想这些,她拉了下许成温的袖子。 许成温满目愤恨地盯着屋子里,忍住心中恨意,恐惊扰了里面已经承认是她害了亡妻的贾氏,低声与高头道:“这是不是她亲口承认的供词?麻烦大人让人记下来。” 高头点头,“自然是算的,”吩咐身边一个官差记下贾氏说的话来。 官员办案,可有侍从执衣随行,虽官差是末等,但许菁有备而来,自然托高头带了执衣前来,笔墨纸砚俱全,快速记下贾氏所言时,许菁处也早快速吩咐人取了执笔记下。 边上的陈夫人和吴夫人等,在看到安阳侯府下人动作后,心中都觉着今日之事怕是安阳侯府这边算计好的。 但因为围观之人的舆论造势,遮掩了些。 贾氏犹不知自己所言已被听到记下,尚以为自在梦中,见自己拿许菁和许菡说事,逼着孟氏的鬼影消散退去,才舒了口气,就传来一道怒斥。 “贾氏,你这个恶妇!” 许成温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怒喝一声,大踏步进了屋子,抬脚踹飞了一张旁边的椅子。 怒斥声和着椅子散落发出的撞击声,让贾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你,你怎么……” 许成温怎么会在此处? 她不是在做梦吗?还是走了孟氏那个贱人的鬼影,又来了许成温?! 贾氏惊魂未定地看着许成温,白天日头穿过窗棂照在许成温身上,没有了方才阴森鬼境之感,贾氏目光被刺的发疼,眯了下,再看到随着许成温自外面进来的官差时,差点闭过气。 “张贾氏,你涉嫌谋害他人性命,今有苦主状告,也被我等撞了正着,你被捕了!”高头手上拿着后来官差带来的逮捕令,手一挥,立刻有两个官差扑上去锁住贾氏。 官差速度很快,自许成温发出声响到他们动手,不过几瞬间,贾氏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反扭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也是方才她被鬼影吓得从歇息的榻上翻掉下来,窝在榻跟前,官差就着她所在位置,直接将人按着半趴下。 第57节 贾氏立时恼恨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被人按压住,“放开我,放开我,不许碰我,凭什么抓我,放开我……” 她叫着挣扎,奈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玩弄后宅隐私的妇人,面对这等粗暴直接的手段,便没了法子,根本挣脱不开身强力壮的官差,徒劳地把自己折腾的钗鬟凌乱。 挣扎间,视线里出现一双秀气的女靴,上面嵌着的珍珠晃了她的眼睛一下,那是一双孩童大小的女靴,贾氏不由顺着靴子往上望去。 视线平移略高处,一个圆脸胖嘟嘟的小姑娘映入眼眶,然而待贾氏看清人,眼中却迸发出凶意。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叫你害死我娘,”许菡是紧跟在许成温身后进来的,见贾氏居然朝她露出凶狠的目光,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怒火更高。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被许成温踹烂的椅子腿,气势汹汹地朝距离她几步远的贾氏跑去,“你这个恶毒的坏蛋,叫你害死我娘亲!” 眼看着她挥着木棍就要去打人,一个官差忙伸手去拦,却被紧紧跟着许菡的林漠一个趔趄扑过去,正好拦住了那官差的胳膊。 第80章 “对不住差爷,我脚底下被绊了下,您没事吧?”林漠扶住那官差的胳膊,关切地问。 那官差顾不上有事没事了,就看着自己没拦住的胖乎乎小姑娘,挥舞着木棍朝张贾氏身上砸下去。 贾氏若是知道,就因为自己的目光让许菡失去理智般冲过来打她,她定然闭上眼不去看人,但她不知道,惊恐地望着木棍朝着自己打下去,大腿小腿生疼。 “啊,疼死我了,住手,许菡你这个小傻子住手,”棍子打在腿上,尤其是膝盖上,让贾氏惨叫出来,说话便没了理智。 一声“小傻子”出口,许菡还没觉着什么,许菁和许成温、林漠冷气四溢,这么说他们阿菡,打的轻了,欠打! 原本许菁怕官差不满她们私自动手,正要去拦妹妹的动作立刻停下,甚至还抹了把眼角的泪,对旁边同样被许菡动作弄得愣住的高头道:“差爷别跟我妹妹计较,她人小,不懂得许多,只知道我们母亲没了,没有了娘亲疼爱,她……难受,人小控制不住自己,可怜我的阿菡,小小年纪就被人害的没有了娘亲,我母亲她,她居然是被人害了去,呜呜……” 高头能如何,许菁话里话外都说了,许菡就是年幼无知,知道娘亲是被眼前的贾氏害了,才动手打人,小孩子么,能计较吗? 自然是不能,打了也便打了。 况且,高头虽借着职务之便收些贿赂钱财,但也是嫉恶如仇分善恶之人,这张贾氏谋害人性命她自己方才都承认了,这样的恶人,打几下怎么了? 那许家八姑娘是侯府教养长大的,软绵绵看着就没几分力气,只打几下,比起那张贾氏害了人家亲娘性命,算得了什么? 官差不出声阻止,贾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又被堵了嘴捆绑住,外面都是被煽动地义愤填膺香客们,哪个会为贾氏出声。直等到许菡打的胳膊酸了,她也知道不能太过,才扔下“作案工具”凳子腿,跑回许成温身边,抱着他大哭。 “爹,娘,娘没有了,我想娘亲,”许菡边哭边喊,“娘要是活着多好,别人都有娘,我没有了,我要娘,叫她赔我娘回来。” 林漠轻拍她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阿菡放心,官府会给婶母讨回公道,叫那害人的恶妇得到该有的惩罚。你这样哭,哭坏了身子,婶母地下有知,不知该多难过了。” 哪个孩子不想娘疼爹爱,孟氏那样温柔的母亲,疼爱许菡入骨,如今亲耳听到贾氏承认害了孟氏性命,还以她跟许菁为要挟呵斥恐吓,许菡如何忍得住内心愤恨。 就像是许菁方才说的,她还小,尚且年幼,仗着年龄小只要娘,说些叫贾氏赔偿性命还孟氏回来的话,都不为过。 她这样哭喊要娘,林漠又巧用言辞安慰她,更让围观过来的香客们怜惜,对作恶的张贾氏痛批。 “看看孩子多可怜,哭的快抽过去了。” “就是,没娘的孩子可怜呐,有谁比爹娘疼孩子,没有了爹娘依靠,日子苦……” 贾氏听着这些议论声,恨不得一下撅过去,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晕,晕了之后就更说不清了,正待忍着痛张口,早先吓晕过去的红梅醒了过来。 “鬼,有鬼啊,救命……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怎……嗬~” 红梅先是喊了一通有鬼,就看到贾氏钗鬟凌乱地被人反剪胳膊压着,下意识地就问起贾氏,然后才看到半屋子的人,还有官差,顿时吓得说不成话,倒吸一口气。 很快,她就顾不上贾氏了,被看到她醒来的官差也按住绑了手。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绑我?” 贾氏一看这样下去不行,赶紧朝高头喊,“便是有事,你们也得说个清楚,没得这样没头没脑就绑人的,我可是正经官眷,莫非你们仗着权势就要欺压逼迫我们官位低微的女眷不成?” 要说这人骨子里什么样,到死也改不了,现在都不忘话里藏着机锋给人下套。 许菁冷笑了声,就看着高头拿出逮捕令及方才执衣书写的贾氏所言,“……这些便是证据,你方才自己都招供了,倒是省了咱们大人审讯。” 这张贾氏几次犯案,都被她用底下仆妇推脱过去,上次去张府她还不肯与他们往京兆府公堂,这次跑不了了吧。害人性命,还是安阳侯府三夫人,这算是到头了。 贾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供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梦呓…… 贾氏惊恐地望着客房内,似乎还能闻到之前孟氏那鬼影出现时缭绕的烟雾气,猛地瞪大眼睛,“是不是你们设计好的?是你们故意装神弄鬼吓唬我,是不是?!” 她就说,自己怎么会做梦一般看到孟氏的鬼影,脑子有些昏沉,看来是着了道了! 贾氏越想越觉着是被许菁和许成温算计了,不然怎么事情怎么那么凑巧,她来上香,许家父女也来此,还发生之前怪异的事。 终日打雁却被雁琢了眼。 “你在说什么?”许菁知道她能转过味儿,看出是被设计了,但那又如何?她不承认就是了,“是你自己坏事做多了,做尽了,才被我们抓了现行,报应到了!” “就是,你自己害了我娘的性命,证据确凿,大家都听到了,现在还想抵赖?”许菡掐着腰,横眉怒目,凶巴巴地,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红肿着,“敢做就敢当,不然是乌龟王八蛋!” 这时候谁也不觉着小姑娘粗鲁,面对杀母仇人,再难听的话也换不回母亲的性命。 “肯定是你们,”贾氏不理睬许菡,那就是个小傻子,粗鲁蛮横打人,能设计她的人只能是许成温和许菁,尤其是许菁,竟让她觉着陌生至极,什么时候她长成这样精干利落模样了,不是被王氏哄骗的莽撞蠢钝无知吗? 也是贾氏刻意交好王氏的缘故,她对许菁的许多认知都是出自王氏之口,尤其许菁之前也的确被王氏教唆哄骗,等许菁重生归来与王氏撕破,贾氏再从王氏这里得到的都是王氏带着情绪的消息。 贾氏便以为许菁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王氏拿捏不住了,但没去想过许菁能忽然聪慧精明能干,毕竟一个人再改变,也不会由愚钝鲁莽快速变聪慧。 却不知,许菁有奇遇。 若论起来,许菁如今的手腕能力还是前世被害后,附在贾氏身边被她耳濡目染地学习了她的心计手段,才成长起来,是贾氏前世之因种来今日之果。 贾氏听着那执衣念着与自己方才说过分毫无差的话,越发认定是着了许菁和许成温的算计,只是她疑惑不解,自己之前说话声音不大,他们怎么会听得这么清楚? “是不是你们一早就在屋子里藏了人,故意弄出孟柔的鬼影来吓我?”贾氏心头如翻了火油般,怎么也不能承认那些话,“你们这是故意陷害吓唬人,害我,让我头脑产生了错乱,那些话都是我被吓得胡言乱语……” 许成温捏着拳头狠狠地盯着贾氏,“你再狡辩也无用,方才你都承认了,是你害了阿柔,阿柔她与你是闺友好姐妹,你却,却如此狠毒,害她性命,毒妇,毒妇!” 一想到亡妻,许成温就恨不得活剐了贾氏。 贾氏被许成温看的心中发抖,她再清楚不过许成温对孟柔的在意喜欢,这也是她嫉妒孟氏的一个原因。 生前,许成温为孟柔不纳二色,她死了,许成温居然还为她守孝三年不娶不纳,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让孟柔遇上了,她孟柔怎么就那么好命? “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我们夫人当时还怀着孩子,你就朝她下毒,那可是两条性命啊!”孙嬷嬷一直忍着愤怒站在许成温后面,此时忍不住冲上前来,她嗓音已经嘶哑,指着贾氏的手指因愤怒而哆嗦,“你狡辩也没用,你指使那花婆子给我们夫人下毒,花婆子都招了,就是你害了我们夫人!” 她们夫人,她一直伺候的姑娘,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做姑娘时就与贾氏认识,还帮扶她许多,谁知好心竟是喂了一头豺狼,被她害了命。 贾氏方才还在狡辩,是觉着自己着了许菁和许成温算计,说出的话被他们听到记下来,只要自己反口不认便可周旋回来,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花婆子这三个字。 花婆子是哪个,如今在何处,她再清楚不过,可这样一个早就“死了”的下人,居然被翻了出来! 贾氏完全肯定自己中了许菁算计,这都是他们提前预谋好的。 “我不认识什么花啊草啊的,你们别想哄骗我。” 贾氏一副自己被逼迫的模样,却在听到许菁一句话后变了脸色。 “花婆子不就是你口中的菊婆子吗?” 当初许菁还误认为害了母亲性命的那个婆子名字里带着菊字,谁知其实是贾氏故意改了的暗名,菊便是花,花里有菊。 贾氏心惊不已,莫非是静嬷嬷? 菊婆子可是只有静嬷嬷单独亲自去联系的。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门口处被扭推进来一个婆子,正是先前被堵了嘴绑着的静嬷嬷,只现在静嬷嬷被推进来后口中的破布就被拿掉了,“夫人……” 静嬷嬷早就心急的不行,先前听贾氏宣泄放出的狠话,就想弄出动静提醒,奈何一直被捆绑堵口,后来等官差等人进了屋子,外面反倒听不大真切里面动静,更加急躁。 现在看到被官差按压着狼狈的贾氏,静嬷嬷喊了一声,竟不知该如何了。 第81章 孙嬷嬷此时,可太有话说了,“静荷,花婆子已经招认了,就是你得了贾氏的吩咐,让她在我们夫人的食物里下了毒,如今花婆子已经被带到京兆府大牢里,你虽有有罪,但罪魁祸首却是贾氏,你可想清楚了。” 静嬷嬷此时慌得很,一张口,“我不认识什么花婆子……” 可她话没说完,就被孙嬷嬷打断,“我们夫人底下的下人,你哪个不认识?你张口就说谎,可见心虚。花婆子就是菊婆子,你们一直这样称呼联系,才过了几年,你就忘了?这话你到京兆府大堂上对着府尹大人也这样说,看会不会挨上顿板子!” 就是这个老虔婆出面收买花婆子害了她们夫人的性命,孙嬷嬷狠狠地瞪着她,忽然想到方才八姑娘就冲过去打了贾氏一顿,也挽起袖子来,上去扇了静嬷嬷两个耳光。 “我叫你害了我们夫人还不承认,你这个老货,死了烂骨头没人收尸,被野狗啃了下十八层地狱的老夯货!” 打耳光子不解气,孙嬷嬷又抬脚照着静嬷嬷小腿上使劲踹了两下,“叫你蹦跶,叫你害人!” 静嬷嬷被这忽如其来的打弄懵了,却因被官差捆绑压着躲闪不得,被孙嬷嬷踹了两脚才张口嗷嗷叫唤。 孙嬷嬷听她喊疼,心中才解气了一点儿,“这就喊疼了,我家夫人的性命都被你们这些肮脏货害死了,她得多疼,我们姑娘们没了娘,心多疼!” “嬷嬷,给,”孙嬷嬷踹了两下,因没有经验,倒弄得自己脚有些疼。正想着再扇几个耳光时,就听到耳边小姑娘声音,手里被塞了个椅子腿,顿时干劲十足,抡起椅子腿劈头盖脸朝着静嬷嬷身上打砸下去,“我叫你害人,叫你毒……” 许菡递了棍子,就在一旁跟着骂,“这老奴看着就是奸的,瞧瞧那贼眉鼠眼的倒三角眼,不是个好人,坏蛋王八蛋,害我娘命,使劲打。” 她还想伸出去补两脚,被林漠眼疾手快地拉开。 孙嬷嬷打人毫无章法,乱棍挥打,再伤到小姑娘就不好了。 孙嬷嬷现在也想到了,趁着还没往公堂上去,现在不下手,更待何时? “我打死你算了,反正我也是骨头埋了半截的人了,今日就拽着你们这对恶人下地狱去,”孙嬷嬷打着静嬷嬷嗷嗷叫犹不解恨,便故意装作要疯了似的,转头朝贾氏又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 跟许菡还顾忌着官差不同,孙嬷嬷是撒了疯,不管头脸哪里,照着贾氏就是一顿棍子抡,有木刺被打的飞出来,押着贾氏的官差忙避开些,就让贾氏得了空爬起来躲避。 贾氏也没想到孙嬷嬷这么狠,居然朝她也动起手来,打在身上的疼,可不是她只会动嘴能对付的,只能狼狈不堪地闪躲。 贾氏再躲,位置有限,孙嬷嬷又抡着有长度的椅子腿,几乎每一下都能打到她身上。若不是她一直用胳膊护着脸,头脸也能被打到,胳膊上因此挨了好几下,疼的她嗷嗷直叫,比静嬷嬷还能叫唤。 “好了,都带走!” 恐贾氏真被打出个好歹,不好交差,高头便让官差上前去制止孙嬷嬷。 孙嬷嬷也打的没力了,不用官差上前,听到高头声音,就扔了凳子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我可怜的姑娘,您才不到三十啊,就被人害了性命,您那么好的人,对这贾氏掏心掏肺地好,换来的却是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害死您,老天有眼,叫这起子恶人恶仆被咱们逮到了,这是佛祖有灵啊,老天爷开眼了!” 贾氏被打的身上到处疼,头也发晕,本想再狡辩也被孙嬷嬷的哭喊声淹没,被官差绑着连同静嬷嬷几个推出客房。 许菁弯腰扶起孙嬷嬷,“嬷嬷莫哭了,官府定能给母亲一个公道。” 今日之事,有她的算计和布局,但更重要的是贾氏作恶死性不改的咎由自取。若不是她在害死了母亲后,还不想放过她跟阿菡,还在记恨嫉妒着母亲,也不会轻易吐了真言,被官差和众人听了个正着。 贾氏被扭送出客房时,外面已经站满看热闹的人,见如此多人,差点没晕过去。 不管自己今日能不能逃脱,这名声却是彻底坏完了,想到后院一群见不得自己好的姨娘,娘家嫡母多年明里暗里使绊子,张乘黄署令的凉薄,恐怕逃脱了,日子也会艰难起来。 第58节 可恨她今日出府,除了赶车的车夫,只带了丫鬟和静嬷嬷,此时她们都被抓,连个去往府里报信替自己打点周旋的人都没有。 贾氏怀疑许成温和许菁提前收买了官差,不然这些官差不会这样偏向配合他们,那她若是给予重金,许能脱困。 正想法子如何往张府给长子传信,便看到站在人群里的陈夫人,“阿陈,你……” 还未说,陈夫人就忽然侧了下身子,避之不及模样,气的贾氏心肝疼,自己还没如何,这阿陈就这样避讳她了。 陈夫人自然要躲避,方才她都听到贾氏那些言语了,这样蛇蝎心肠的闺友,原先关系再好,如今也得断干净了,没得连累自己名声。 吴夫人和郑氏也在陈夫人身边隔了几人处,看到陈夫人躲闪贾氏,也不觉着陈夫人过分。贾氏都自己招供了,这样恶毒的人,谁敢与她有牵扯。只可怜了那孟氏,交友不慎,断了性命。 与她们一样上香的官眷,今日可不少,贾氏熟悉的面庞便有数位,只是她们此时看自己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厌恶等,饶是贾氏有了些心理准备,还是受不住。 可她还想着翻身,忍着低头的羞耻,为自己洗脱,“我是被冤枉的,你们官差办案,就算是对待嫌疑人,也没有这样绑着人。你们还纵容安阳侯府的人行凶打人,这样捧高踩低欺负人,未免太过分了!” 她现在身上特别疼,走路都不稳当,弄出一副弱者需要同情的模样来。 可若是没有先前她狠声说出的那些话,许外面的香客就信了,当然也有人觉着贾氏话对的人,毕竟现在官府并未给贾氏定罪,可这样的声音很快被人引导淹没。 许菁看着故意博取同情的贾氏,眼眸冰凉,招过身边的香荷小声吩咐了两句。 贾氏被押着出了济业寺,极力要求,“就算是往京兆府过堂,现在还未定案,你们不能这样押着我们在街上走!” 从济业寺往京兆府间隔了好几个坊,若是步行过去需耗费不少时间,天气寒冷又逢年底,若是这案子能早点结了,也不耽搁他们年假。便允了贾氏,由官差押着坐了贾氏来济业寺的马车往京兆府去。 其余人自然是骑马的骑马,像许菁和许菡坐着马车,再有跟着看热闹的香客,呼啦啦一群人都往京兆府去。 一路上引得路上驻足好奇观望,有好事的直接拉住从济业寺就跟在众人后面跑着看热闹的百姓问,待知晓是有大案,还是侯府和官眷的人命官司后,闲着无事的都跟去看热闹。 如此到京兆府,已经跟了数百看热闹的人。 饶是许菡心中记挂着一下就能将贾氏定罪给娘亲报仇,此时也忍不住咂舌。 国人好热闹,从古至今不管哪个时空都一样。 尤其一路上有人刻意“科普”,及到京兆府,跟随来的路人也都知晓了贾氏所为,唾弃声此起彼伏,更甚者,不知谁自菜摊来挎了菜篮子,里面捡了些烂菘菜叶子,看到贾氏和静嬷嬷等被押出马车,用力一掷。 “啊呸!” 静嬷嬷被扔了一脸烂菜帮子,有碎叶还进了嘴里,“呸呸”出声往外吐,本想骂几句,又怕引起众怒,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瞪着朝她扔了菜叶子的人。 “瞪什么瞪,怕你啊,你个老虔婆,坏到流水了,就扔你怎么了,可惜我手里没有臭鸡蛋,不然扔你一头!” 旁边看热闹的起哄,“说的是,都害死人了,还当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了,我看你别牌面了,上牌位吧!” 人多了,说什么的都有,贾氏知道留在外面只会更丢脸,不用官差推搡,就朝京兆府衙们大堂走,静嬷嬷就没这么好了,她本就被孙嬷嬷打了一顿,腿上伤了,走的不快,被推的踉踉跄跄。 孙嬷嬷紧跟上来,若不是顾忌着已经到了京兆府,还想从后面补上两脚才好。 “我们都进去吗?” 许菡是第一次到京兆府衙门,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下威武庄严的大堂和两边的班差,拉着许菁的手跟着她步子。 “我们现在堂外等候。” 虽然查贾氏从头到尾都是许菁做的,但到底是姑娘家,由许成温出面才合适。 这时候,安阳侯府的人也到了,来的是安阳侯夫人和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还有世子许蔚和二公子许蕴,这几人的到来,便是代表安阳侯府,让贾氏本就没有把握脱身的心更为忐忑。 但认罪是不可能,便是之前在济业寺客房里吐出的那些,她也只狡辩是梦呓。 “……我知道因为我家长子与许菁曾经有过婚约,许菁就算因为退亲,也不能这般报复我啊。” 贾氏故意歪曲到退亲上,却还是护着张尽学名声,不想让他牵连进来。 许成温却不接她这茬,朝京兆尹拱手,“大人,认证物证俱在,张贾氏谋害我妻性命,请大人做主。” 孙嬷嬷也厉声控诉贾氏,将她如何指使花婆子如何给孟氏投毒讲了一遍。 第82章 京兆府尹已经提审过花婆子,此时拿出她的供词来,看向静嬷嬷,“花婆子指认是你得了贾氏授意,收买与她,给予她毒药,并有物证在此,你可认罪?” 贾氏和静嬷嬷看着官差呈上来的托盘中,那熟悉的钗子和字条,心中惊惧。 孙嬷嬷又道,“这就是当初你们收买花婆子时给她的信物,若不是她怕你们事后灭口,提前将这物证转移了,叫你们搜不到,她早就真的死了,而不是当初假死逃脱回老家,你们一直在寻这个钗子和字条,是不是?” 贾氏闭了闭眼。 自然是这样,若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斩草除根,留下这祸根。 可当初收买花婆子时,为了取信与她,自己的确给了她这信物,本想着事后将人杀了再拿回来,谁料到那婆子居然死了。后来她倒是觉着不对劲,派人去细查,发现是死遁,追查到花婆子,竟然被她反要挟住,藏起了钗子和字条。 言,她已经将钗子和字条交给了旁人,若是她死了,自会有人去官服告发贾氏。 贾氏气极,无奈被拿捏住。但这两年也没放弃过,从那花婆子处寻到钗子和字条,甚至有时候想着,这花婆子既然能托付给旁人,定是她的亲人侄子一家,不如造个意外将人全除了去,可又忌惮花婆子瓦砾碰她这瓷瓦,到底忍住了。 如今见这钗子和纸条被花婆子交了出来,便知道大事不妙,只得狡辩钗子已丢被人偷了去,字迹是人为造假。 许成温自然是辩不过贾氏这等狡猾妇人,也没这等撕扯经验,但堂上还有孙嬷嬷,她如今就是许菁的嘴替,“那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叫人这样费劲心力地对付你?若不是你自己害人性命在先,做下这些,谁能弄来这些东西诬陷你?真是狡辩!” 京兆府尹也不信贾氏狡辩之言,而且,如今算是认证物证俱在,贾氏还在抵赖,那就上刑。 京兆府尹不是昏聩官员,相反能做得京兆府这个位子的,没几分真本事这位子都坐不牢。在这官员遍地的京城,张乘黄署令的官位,张贾氏一个没有诰命的小官夫人,对上安阳侯府,还是证据确凿情况下,京兆府尹这把黑签掷地有声。 两边差役手中水火棍触地声响,让贾氏心中发颤,那棍子若是打在人身上,别说五下,就是一下,贾氏也受不了。 概因,这板子打下去,可不是直接打下去,要去了外衣,只着中衣,中衣便算是内衣。此时大堂外全是看热闹的百姓,若是被除了衣裳打板子,贾氏名节也全没了。便是侥幸逃脱,日后也不用再见人了。 “别,别打,”眼看着差役过来拖拽,贾氏吓得大呼,“是静荷,这都是静荷做的,与我无干!我不过是管教下人不严。” 她朝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顶罪的意思不言而喻。 静嬷嬷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被贾氏拿捏在手中,就连她才三月大的小孙子也自出生就被签了契,死一个与死全家,根本不用选择,也无法选择。 静嬷嬷想到过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成真,看着贾氏暗含威胁的目光,她低下头,“是,都是老奴擅自做了这些。” 贾氏就知道静嬷嬷知道取舍,心中松了口气,便没发觉堂上京兆府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若说那高头能得了许菁暗中打点的话,他们早就掌控了证据,状告也分公告和私告,京兆府尹处又怎知不是提前与许成温通过气了。 贾氏到底是后宅妇人,所有算计皆是后宅那一套,与官府打交道便少了见地。 尤其从济业寺到现在,身心双重夹击下,只想着赶紧脱罪了事才好,还妄想着跟以前一样推出底下的静嬷嬷顶罪。 但许菁和许成温大仇在眼前即将得报,又提前筹划许久,如何会让她逃脱? 静荷知道自己这次逃不掉了,在受刑挨打后遭供还是主动遭了免板子选择下,自然是后者。之前被孙嬷嬷打的伤还在,若是几板子抡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我,说,是我擅自做主,收买了菊婆子,就是花婆子给许三夫人下毒,都是我做的,”之前静嬷嬷也曾要挟过其他嬷嬷为贾氏顶罪,如今换到自己身上,方知那些艰难。 贾氏悄悄松了口气,还算静荷识趣。 但京兆府尹没这般好糊弄,“那你为何下这毒手?” 有何仇怨? 静嬷嬷与孟氏能有什么仇怨,叫她真心实意地说,最初她还感激孟氏。做姑娘时,若不是孟氏拉着护着贾氏一把又一把,她早不知被嫡母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能顺当地嫁给张老爷做正妻。 可贾氏觉着孟氏是在施舍她,在她脱离了嫡母渐渐把握住张府主母权利后,便对孟氏生出更多厌嫉。她不过是贾氏身边伺候的下人,家人身契都在她手中,只能听她行事。 贾氏这人看起来温和,真实面目却专横的很,尤其在低人一等被她掌握的下人面前,趾高气昂气派十足。 静嬷嬷为了利益也为了讨好贾氏,都得按着她要求办。 她是听令行事,并非主谋,连毒药都是贾氏给了她,她都不知贴身伺候的贾氏从何处得来这毒药。她也因此怀疑自己并不得贾氏重用,恐真正得贾氏重用的人挤掉自己位置,丢了这份油水重的差事,甚至被贾氏发卖出去,越发谄媚讨好贾氏。 被审问为何毒害孟氏,静嬷嬷就卡了,好半天挤出来一句,“我,我是看不惯许三夫人,就跟比我家夫人多高贵似的。” 她这话,不仅糊弄不了京兆府尹等人,孟氏也有种被戳中心中通点的羞恼,可又不敢露出分毫。 却是许成温怒喝,“放你的狗屁,我家夫人对贾氏还不够好,她被嫡母挤兑欺负时,不都是我家阿柔帮她,这好心好意地帮忙,怎么就成了什么高贵了?哪里有分毫关系了?” 许成温觉着静嬷嬷就是胡说八道,“你跟我家阿柔有什么仇怨,就是个下人,真正背后主使你的是贾氏,你帮着她顶罪,也找不到适合的理由!” 可许成温现在都弄不明白贾氏到底为了什么,要害妻子性命。 许菁自然知道原因,可这些若不是贾氏自己承认,她也不好告诉许成温原因。 “那,那就是我本来就坏吧,”静嬷嬷被驳斥,又收到贾氏暗暗瞪来的目光,索性一缩脖子,“我就看着许三夫人不顺眼,就想让她死。” “你这话分明是胡言,”京兆府尹高坐堂上,看得清贾氏动作,一拍惊堂木,“静荷,你胆敢糊弄本官,据实不报,包庇真凶,来人,给我押下去除衣打!” 一个除衣,就不仅仅是脱了外衣着中衣,那是褪了衣裳,只留亵衣,更有据实顽固不招者,可除掉亵衣。可只亵衣外漏,对女子也是极大羞辱。 静荷就算是抱着死了别连累到家人的心思,也受不得这种屈辱,吓得脸白如纸,“不要,大人,求您开恩,别,别,我知错了,不敢欺瞒大人……” 静荷努力躲避上前来的差役,声嘶力竭地抗拒。 贾氏知道不好,也高呼,“大人莫不是被安阳侯府的人收买了,这般作践人,这是逼供!” “肃静!”堂上京兆府尹一声呵斥,惊堂木拍下,挥了下手,叫差役先后退,看向静嬷嬷,“如今,静荷你可愿说实话了?” 静嬷嬷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被惊堂木惊得一哆嗦,又触及贾氏目光,“我,我……”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 “不必纠结了,你的卖身契都被带到官府来了,”京兆府尹一句话,让贾氏与静嬷嬷脸色大变。 贾氏是惊恐,静嬷嬷则是惊喜。 “这……大人,真,真的吗?”静嬷嬷太清楚真凶和帮凶的罪名,她又是奴仆,听命与主子行事也是身不由己,刑罚也会减轻,最起码性命能保住。 京兆府尹点了下头,“鉴于你身份,许会被贾氏拿捏,本官特意去张府将尔等身契取出,”这话不仅是对静嬷嬷,也是底下的红梅和晴杏,毕竟这两人作为贾氏大丫鬟,也知道她许多见不得人事,“若是你们举报有功,本官也会格外开恩减刑。比如之前的放高利份钱和贪墨许三夫人陪嫁庄子出产等。” 贾氏若是此时还看不出这京兆府尹早得了许菁和许成温打点,就真的蠢了,她更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诸事不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爆了出来,本以为推出底下管事就能脱罪,没想到,竟都在此处等着她。 忍着心中惊惧,贾氏只能豁出去了,“我不服气,我要上告,京兆府尹与安阳侯府沆瀣一气,收受贿赂,欺压小官小户女眷……” 她知道依着张乘黄署令的官职,对抗不了京兆府尹和安阳侯府,可为了性命,只能拼着得罪京兆府尹往上告,等她见了长子,再叫他帮自己去打点一番,未尝不能保住性命。 虽然娘家嫡母一直不喜甚至厌恶她,可她到底是出自贾府,若是贾府不想有个谋害他人性命的出嫁女,出于利益,也会帮自己周旋。 她现在只要不被当堂定下罪。 正在此时,堂外有人喊了一声,“大人,小的有事禀告。” 贾氏高昂的声音被打断,还没回神,京兆府尹已经准许人进入大堂。 贾氏一看来人,顿时惊喜起来,“三福,可是老爷让你……”她本以为张府一直没来人,是府衙这边被安阳侯府上收买了,刻意晚去通知。 只是,贾氏的声音再度被打断,那唤作三福的男子朝京兆府尹见礼后,便拿出一张纸来。 第59节 第83章 三福将手中文书递交给差役,禀道,“大人,这是我家老爷给贾氏的休书,贾氏所行与张府无干,能大人明察。” 贾氏目眦欲裂。 休书? 休书?! 她尚在公堂,张堂他就派人送来了休书! 不等她怒火攻心,又有一人自堂外进来,“我们贾府已将贾丝卉除族,她已与我贾府无干!” “你,你们……”一个个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贾氏气急攻心,一口血喷出来,脸色发白,双眼一闭,气晕过去。 “好,真好,太好了!” 贾氏被众叛亲离,许菡在堂外看她气晕,拍手叫好。 她的声音和动静并未引来人注意,概因此时堂外围观的群众皆议论纷纷,嘈嘈杂杂。 “姐姐,这下那贾氏能招了吧?”许菡看着正被郎中扎针的贾氏,觉着京兆府上还是太过仁慈,就贾氏这等毒妇,合该一盆子冰水泼下去! 自方才抡着椅子腿打了贾氏,后又与孙嬷嬷递工具助她打静荷与贾氏,许菡仿佛打开了新大门。 往后不管对上什么阴谋诡计,莽就对了,打她丫丫的,那才叫一个解气痛快! 习武之心也更加坚定! 许菁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嗯,差不多了!” 若是筹谋至此,还不能扳倒贾氏,她也要寻块豆腐撞撞头了。 不错,张府与贾府之所以接连递来休书和除族书,都是许菁和许成温暗中操控的成果。 朝廷明令禁止放高利份钱,尤其是官员,一经查出,处以重罚,降职丢官皆有可能。贾氏放高利份钱,虽拿了底下人顶罪,可这事不经推敲,也就是张堂官微,还没人出手对付他,不然御史一个折子递上去,他这官就到头了。 况且,张堂这七品乘黄署令在京城虽不起眼,可也是一个官位,自有与他差不多官职或者低的人盯着。毕竟,官职就这么多,倒出一个坑来就可栽一棵,蚊子肉再小也是肉,更别提对于一些偏远山区的县令而言,能调回京城做京官,也是好差。 京城居不易,有底蕴身家的却不少,世家高门旁支多,乘黄署令这等实差也有人盯着。 家中奴仆放高利份钱,也是当家主母过错,张堂顶多担个治家不严,可若是贾氏这位正妻放高利份钱,那性子就严重了,作为夫君的张堂难逃罪责。 再有贾氏贪墨孟氏庄子出产,打杀丫鬟,谋害孟氏性命,张堂自然躲避不及,休妻也只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却比被贾氏连累丢官罢职轻多了。 如何取舍,张堂自然要休弃贾氏自保。 况且,张堂和贾氏还有儿女,长子张尽学读书好,得夫子夸赞提携,一直是张堂期盼和骄傲,他便是为了长子,也不能让他有个犯罪的母亲,虽断不了亲母子关系,但名义上关系可断。 贾府这边更好处理了,贾氏的嫡母一直记恨她姨娘得老爷子盛宠,一直打压她,甚至如今那老姨娘逝去,都让她嫡母意不平,见不得贾氏好。 不说别个,只那张尽学与贾表妹便是这嫡母背后作梗,贾表妹便是得了贾府老夫人授意勾张尽学,后来贾氏算计许菁被她反手将贾表妹与张尽学送做一堆,其实也如了贾老夫人的意。 张尽学是贾氏心肝,那毁了贾氏心肝,便是让贾氏不好过。 张尽学有个未婚先孕的正妻,有个不光彩偷情得来的嫡长子,这都是污点。 如今贾氏做下害人性命的事,贾老夫人更是恨不得她跟她那老姨娘去团聚,便联合族亲除了贾氏的名,但背后却又使贾表妹安抚住了张尽学。贾府依然认张尽学这个外甥,或者是说孙女婿,日后仕途上也会给他助力。 贾氏与贾老夫人的恩恩怨怨,都是前世许菁被害后从贾氏处慢慢得知,如今才能借力打力。 望着堂上被郎中扎醒的贾氏,许菁眼中闪过狠厉。 贾氏,前生今世欠了她们的,定要叫她偿还! 她既害的她们母女阴阳相隔,她便叫贾氏也先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静嬷嬷和红梅晴杏被押在另一边离开贾氏的位置,正在招供。 随着三人招的越来越多,桩桩件件背后都显出是贾氏主使。 她们不过是跑腿听令的下人,虽然如静嬷嬷也在中间得了好处,但现在身契已经不在贾氏手中,拿捏不到她们和家人性命,若不招,还有可能背罪重刑或如静嬷嬷这等要丧命,自然是不敢隐瞒。 “……我是个下人,都是奉命行事,也是不得已。” 堂外一片愤然声起。 “太毒了,这许三夫人碍着她什么了,要下这样的毒手。” “这谁知道,许是天生坏。” “嘘,别嚷嚷,听着,接着听,说不得等会儿就能招了。” 京兆府尹一拍惊堂木,“不得喧哗,”而后又看向静嬷嬷,“那你的田产是如何置办起来,凭张府的家底和张乘黄署令的俸禄,可给你发不了那么多月银,你没有从中获利?老实交代,坦白招来,若是被我查出,便不是这般了!” 红梅和晴杏也便罢了,两人年岁少,一般都是负责伺候贾氏衣食住行,替她办的不过是张府中打压姨娘和庶女们,静嬷嬷则不同,她算是贾氏的一把刀。曾经从中得了不少贾氏奖赏和油水,现在为了小命也不敢隐瞒,都秃噜个干净。 “是,是我从里面也弄了些银钱,”比起杀人害命,贪墨些银子已经是小事,静嬷嬷伏在地上,“可我这也是,也是……” 不用她也是,京兆府尹也不再问,没必要,叫静嬷嬷签字画押后,开始审贾氏,惊堂木拍下,威声,“贾氏,你招是不招?” 贾氏才被治醒没大会儿,脑子还有些嗡嗡,贾府和张府管事送来的休书和除族书,让她的精神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整个人颓废阴晦。 不是没听见静嬷嬷招供,可阻止不了,只能尽快想法子脱罪,奈何走到这一步,怎么也想不出来,尤其静嬷嬷招的那些便是证据。 贾氏根本嚷不出一句静嬷嬷在胡说八道,因为她做的这些没被抖出来便罢了,此时根本不经查,尤其京兆府尹接下来一句,“贾氏,你毒害孟柔,所用的毒药由好处而来?老实交代,不然莫怪本官上刑。” 贾氏知道这不是一般上刑,弄不好就要被脱衣杖打,静嬷嬷都受不了那种屈辱,更何况是她,尤其她还有一对儿女,且得给他们能留脸就留。 到底挨不过了,好大会儿贾氏低声道:“是从一个游方郎中处买的。” 这便是招认了,她谋害孟柔一事。 京兆府尹舒了口气,他也盼着贾氏赶紧招认,这到年底了,马上迎来好不容易的年休,早点结案放假才好。 与他一同舒了口气的还有许成温等,但随之升起的是对贾氏更多的恨,若不是她,他(她)们怎么会失去妻子(母亲),瞪向贾氏的目光犹如刀剑。 “何人去买来?何地何时买得?”这毒药由来自然要查清楚,售卖之人也得抓捕,尤其律法已规定禁止私下里售卖毒药,便是一些有毒的药物售卖,也得是药方出具单据等各种手续允许下。 静荷作为贾氏贴身嬷嬷帮她办了这么多事,可这毒药却是贾氏交与她,京兆府尹有些怀疑这毒药来处。 “我偶然碰到一个游方郎中,他会制毒药,便随手买了些,”贾氏眼皮微颤,快速回道,“不过是碰巧遇见,忘了具体什么时候。” 可惜她那次亲手给孟氏下毒时,下的少了,没把孟氏弄死,只毒到了许菡那小傻子。幸好那毒药还算有效,也隐蔽查不出来,后来孟氏再有孕,她让静荷收买了她身边伺候的婆子,总算将人弄死了。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连最贴身的静荷当时都被她支开了。 那时可是自己亲自动手,她自然不会给自己弄出更多的罪来,罪上加罪,判处的刑罚加重,甚至,她还妄想着逃过死刑渐渐图谋减刑。 京兆府尹再度审问,贾氏也说不出何时买的,只说路上遇到,便没再追问,“为何毒害孟柔性命?” 这才是此案重点,杀人害人重要有动机,便是京兆府尹审案无数,对这案件分析了一番,也看不出孟氏的动机何在? 许菁却是知晓,却无法告知旁人,许成温更是紧紧盯着贾氏,他也疑惑贾氏到底为何毒害妻子?说起来,妻子对贾氏也是帮扶许多,没有哪里对不住她的地方。 静嬷嬷眼神一闪,她当然知道缘由,因贾氏私下里和她念叨过。 可让静嬷嬷来说,若有人能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巴上还来不及,怎么会跟贾氏一般反倒嫉恨回去。若是论嫉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她们整日里伺候着主子们,都是人,凭什么她们要低人一等? 贾氏静默,这是她内心的阴暗,如今却要被放到众人面前,闭着嘴一时无言。 许菁冷笑一声,扬声道:“我母亲与你情同姐妹,处处帮扶与你,哪里就碍了你的眼,叫你害了她,我母亲当时还怀着身孕,那可是两条性命,便是狼心狗肺的人都知道报恩,你却害死人,莫不是天生的毒物?听说这种恶毒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恶毒,一脉相传。” 贾氏没想到许菁拿张尽学和张婉儿来要挟她,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隐瞒,而且想到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孟柔真是死了也要拉自己下去,恨声道:“别把孟柔说的那么好,她不过是假惺惺的小人。表面上对我好,不过是施舍,笑话我过的不堪,衬托的她多么高尚而已。当我不知道,她背地里不知笑话了我多少,说我都是靠着她的施舍才能在嫡母手里活下去,要不是她,我过的就要比乞丐还不如……” 第84章 这么些年,贾氏心理已经扭曲,对孟氏已经病态,这些话泰半是她自己虚构幻想出来,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多了,自己都以为是真实的了。 听她理直气壮地说着孟氏多么假仁假义,孙嬷嬷猛地朝她面上唾了一口,“放你的狗屁!我家夫人对你好,还好出错了,明明是善意帮助你,却被你恩将仇报,你没有良心。” 贾氏便是被打一顿,都没得被人唾到面上来的难受,恶心地差点吐出来,偏此时许菁声音如地狱勾魂般幽幽响起,“莫不是嫉妒我母亲过的比你好,你便想毁了她不成?” 贾氏心一跳,还未想出怎么反驳,许菡就在后面跟着喊了几嗓子,“这么阴暗的心思,是心理扭曲的变态吧!” 她相信姐姐不会随意说话,而贾氏的言行也让她觉着,贾氏是病态嫉妒她娘亲。 “静荷,贾氏为何毒害孟氏,你可知?据实告来,不然便是欺瞒之罪,”京兆府尹在高坐上已然看出静嬷嬷该是知晓一二。 贾氏如毒的目光射向静荷,奈何如今静荷早就招了个尽,不差这一点半点了,垂下头道:“是,夫人她曾说,许三夫人不过是个边关来的武将小官,比她贾府门楣低多了,可却比她过的好百倍,她嫉妒许三夫人,尤其许三爷对许三夫人疼爱,没有妾没有庶子女。” 静荷数言,堂上人便都懂了,但却没想到一个女子的嫉妒心能有这般重,重到害人性命。 “你这个毒妇,”许成温听到这些,恨得眼都红了,若不是旁边下人拉住他,他差点冲进去打死贾氏。 就因为这样的嫉妒,她就要害死妻子,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 “不要脸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也太离谱了,怎么可能因为人家比自己好,就害死人。不能理解,什么人啊这是?” “这样的也叫个人,还是个官眷呢,表面光鲜,内里这样龌龊。” 各种各样的话语都跟砸在贾氏头上一般,尤其有人还论及,“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儿女,怕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就是,哎呦,对了我家那隔房亲戚家的还听说她堂亲庞家要娶这张府的女儿,这样的母亲的闺女谁敢娶,就不怕娶回去个毒妇,我得帮着去传个话才成。” 贾氏生怕自己牵累到儿女,可到底还是如此,又气又怒又害怕,各种情绪夹杂在一处,若不是那郎中在一旁看着及时给了一针,又得撅过去一回。 案子至此,便可结案了,这些细枝末叶也不太重要,遂让贾氏签字画押,判下死刑,秋后问斩,一众案犯收监。 看着被锁了铁链押着往外走的贾氏,许菁微微皱了下眉。 不知为何,许是前世附在贾氏身边看了太多她的真面目,对她了解也算是如指掌,她总觉着贾氏那会儿回答毒药来处时,有些不对劲。 “姐姐,我们回去给娘亲上香吧,”许菡擦了擦眼角的泪,望着贾氏被押着离开的背影,“告诉娘亲,害她的人终于被抓住伏法了。” 许菁压下方才想法,点了点头,妹妹不说,她也是这般打算。 “今天来不及了,还是等明日,”许成温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去亡妻坟前,但此时已近申时。他们连午食都没来得及用,只在从济业寺到京兆府路上随便吃了些点心,那点心自然也是许菁早备下,但也肚腹饥饿,侯府那边也得着他们回信,只能等明日了。 “回去后多备下几个你们娘亲喜欢的菜,明日再去墓地,”许成温牵着小女儿的手,目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容,“此番多亏了阿菁,好孩子。” “父亲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该做的,”为人儿女,若不能为母雪恨刃仇,枉她重来一世。 “爹说的没错,多亏了姐姐,不然那毒妇还不能伏法,”许菡可是知道姐姐的厉害,便是不清楚今日贾氏能被捕,背后筹谋了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姐姐的手笔居多。 许菁看了眼静默跟在许菡旁边的林漠,没说这次他出的主意才是重点,“好了,我们赶紧回府,阿菡饿了吧?我让人买点点心,你先垫垫,回去再吃饭。” 第60节 许菡肚子里是空了,可精神上还带着些许亢奋,大仇得报的激动,反倒吃不下点心。 许蔚和许蕴得知三婶居然是被人毒害,三叔和许菁已经查到证据并将害死三婶的贾氏告到京兆府,午食也是匆匆塞了两口便赶来京兆府。 幸好案件进展顺利,贾氏招供判刑收押,两人也看得出来,先前张府和贾府前后脚送来的休书和除族书,有些谋算好的感觉。本以为是三叔,现在听三叔这话,却是阿菁。 只是两人更震惊的是,他们的三婶竟是被人毒害而亡,让人意难平。 他们坐马车回侯府,而侯府那边早先派来的人,在京兆府这边一结案,就已经快马加鞭回府报信了。 等许成温一行人到侯府,松鹤堂早有热汤热食备好。 他们吃饭的时间,外出的侯府诸位主子们也都赶了回来,实在是今日之事声势浩大,看热闹的百姓又多,事情很快就传出去,更不要说得了侯府这边通知的安阳侯等人。 不等下值,安阳侯和许成泰便前后脚赶回来。 一看到许成温,安阳侯就不满地朝他瞪了一眼,“这么大的事,你一声不吭,不早点说了,我与你二哥也好帮忙。” 许成泰利己,但侯府三夫人被人害了,作为家人,也合当出力,“就是,若不是母亲派人去寻我与大哥,还不知道竟有这等事。” 许成温知道两位兄长是关心自己,之所以没有告知府中,也是恐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一击即中。尤其府中还有个不安分的因素王氏在,所以连老夫人处都没提前告知。 还是许菁主动道:“大伯,二伯,你们别怪父亲,是我查出来的,想着到年底了,两位伯父都忙得很,我这边跟父亲也能处理,便没叫你们跟着操劳。” 安阳侯面对如此能干的侄女,自是赞赏,“阿菁体贴,如今也越发能干了,不过家里有我们这些长辈,有事还是让长辈帮忙。” “是,大伯父,阿菁记住了。” 许成泰如今也只知道大概,孟氏是被贾氏毒害而亡,具体还不知晓,坐在椅子上问,“到底怎么回事?那贾氏不是与三弟妹是闺友,这是有什么仇?” 不仅许成泰,没去京兆府的其他人都觉着奇怪。 许成温抹了把脸,“没什么仇,反倒是阿柔对贾氏很好,却让贾氏起了嫉妒心,看阿柔处处比她过的顺心如意,眼红嫉妒。” “什么?!” 安阳侯老夫人等人皆不可思议,安阳侯瞪大眼睛,“就为这?就要害人性命?这,”可真是个毒妇啊。 许成温唇角泛着苦,“是啊,谁又能想到呢,怎么就会有这样毒蛇一般的人,对她好了,还要被反咬一口毒死,”阿柔地下有知,不知多憋屈。 “这以后还敢不敢叫人做好人了!”安阳侯忍不住摇头。 这话也不是夸大,谁知道会不会再有贾氏那种人。 安阳侯夫人道:“贾氏那种人还是少有,品行低劣,性子恶毒的人才做这样的恶事。” 安阳侯老夫人却想到早逝的三儿媳,她当初可是怀着孩子,是许家血脉,说不得还是个男孩,若不是贾氏谋害,自家添丁进口,老三也不会丧妻独守。 看着消瘦伤心的三儿子,不由恨声道:“原以为老三媳妇是病故,没想到竟是被那贾氏害死,这可是两条性命,贾氏死不足惜。” 才抱着好奇心过来的王氏,刚进门就听到老夫人这带着恨意的声音,不由一顿。 许蕴看到王氏过来,眼皮子微微跳了下,生怕她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忙上前与她见礼, 低声道:“母亲过来了,三叔和阿菁几个心里正不好受,您可别随便说话。” 王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方才已经听着姑母说那些话,肯定不会跟姑母对着干,这可是她的依靠。 安阳侯夫人朝王氏这边看了一眼,接上老夫人的话,“是啊,三弟妹怀上后来这孩子的时候,身子一直不好。我本还以为她是生了阿菡以后伤了身子,后来调养的好了,但到底再怀孩子还是受不住,没想到居然是被那贾氏下了毒药。” 当初孟氏生完许菡后,休养了近一年才恢复过来,只是身体也大不如以前,毕竟孟氏虽性子温婉,却也是将门女,骑马打猎都会。也是因此,便是只得了两个闺女,许成温也顾虑她身体不敢再要孩子,过了好几年才敢叫孟氏有孕,谁知怀了身子后孟氏便越来越虚弱。 许成温为此自责不已,总想着若是不叫孟氏怀上孕,是不是她也不会那么早离开自己。 本就是情深妻子的男人,又有一个呆症女儿要照顾,便是许成温在外不露出情绪,那些孤寂的夜里不知流过多少眼泪。 谁又能想到,那贾氏居然如此嫉恨妻子,竟千里迢迢收买了妻子身边伺候的婆子去给她下毒,若不是许菁查出来贾氏,许成温一辈子都要在自责难受中度过。 “是啊,当初我想着你膝下只两个闺女,还曾写信催着你们要孩子,”安阳侯老夫人想到往昔,对许成温道,“你只说阿柔伤了身子没好利索,后来得知她有孕,我还高兴地去寺庙里进香,求佛祖保佑得个男丁。可是……” 第85章 世事难料,人心不古。 “谁知孙子没见着影,连儿媳妇命跟着一块去了。” 安阳侯老夫人是婆母,自然不会对外人说,她心里也觉着孟氏怀孕后身子便虚弱起来,还是上次生产时伤到了,不然怎么一怀孕就显出来了。自己还曾催着两人早点再要个孩子,这跟催孟氏性命有何区别? 虽然,她自己也觉着,孟氏自己若不能生养,便该给许成温纳一房,总不能看着三房这里断了香火,是孟氏善嫉。但又清楚,这事若不是老三坚持不纳妾,孟氏也不会底气这般足。 作为婆婆,她没有给老三再纳一房,只催着两人尽快要孩子,已经不错了,可谁想,孟氏怀了身孕反而去了性命。 她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夜深人静时,也曾琢磨过这些,若不然也不会任由许成温为孟氏守了三年不续娶。 只这些不为外人道,连最贴心的嬷嬷也没说过,只埋在老夫人心底。 现在,才知道,孟氏居然是被贾氏毒死的,何其愤怒! 弄得王氏都不懂婆婆这么愤怒从哪里来,毕竟孟氏就算是被毒死的,不过是个没怎么相处过的儿媳妇,之前还催着老三续娶的,现在又愤怒什么? 不过,她现在也震惊不已,没想到看起来面慈心善的贾氏背后居然这么阴毒,想到自己也曾私下里和贾氏往来,自己还得了她银钱好处,直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跟孟氏一样,不知不觉就碍了贾氏的眼,不知哪天就会被她记恨毒害。 头一回,王氏这么安静,往许蕴都惊讶,却也时刻注意着莫让母亲乱言,这可是关乎三婶的仇恨,以母亲和三房不和,一个说不好就要招来大过。 许菡却有些懵和不知所措。 她从来不知道,孟氏身体不好是因生了自己的缘故,虽然现在证实是被贾氏毒害的缘故,但心里依然觉着酸疼,“娘亲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吗?” 她依稀记得孟氏模糊朦胧的面庞,温柔又温暖,总是笑意盈盈,却因生了自己遭受病痛折磨吗? 她喃喃一句,被习武而耳目灵敏的许成温听到,忙道:“并不是,你娘生你的时候还算顺利,只是血气亏损的大,没有什么力气,虚弱些,没有疼痛。” 当初,他也奇怪,妻子一向身体康健,生产时也顺当,没想到产后却虚了身子,幸好郎中说亏空的虚弱慢慢也能补回来,才安心。 小女儿纯善,他怕她胡思乱想自责到自己身上,“而且,有你在,你娘亲不知多开心,你小时候粉糯糯一个,你娘亲抱着你就不舍得撒手,爹每次都得跟你娘抢着抱你。”当然,他没说,他怕妻子累着自己。 最初的一年里还好,女儿健健康康,一双杏眼又黑又润,一看就是个聪慧伶俐的小丫头。谁想才过周岁没多久,孩子眼眸便渐渐失了神采,那段时间才是夫妻两个最难过揪心的日子,直到后来想开渐渐习惯。 许成温眼角酸涩,抹了一把,笑了下,“你娘亲若是知道阿菡现在又聪明又可爱,不知多开心。” 许菡知道,自己虽是女儿,可到底呆症多年,又自异世一去一来,虽有丧母之痛,却不及她爹的痛苦,咧开嘴笑了下,“明天我去给娘亲上香,告诉娘亲害她的恶妇被姐姐和爹逮住了,我还打了她一顿呢。” 她若不说,许成温都差点忘了小女儿先前的彪悍,虽然纠结自己软糯糯的小闺女似乎有往孔武有力方向一去不复返之嫌,可又止不住想,倒是不担心被人欺负吃亏了。 反正老父亲心里,不管女儿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 父女两个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之间的父女情意深厚,若是往前不懂事听从王氏教唆时,许菁许还嫉恨,如今却只觉着高兴,幸能庇护妹妹这一世安康。 贾氏欠下的何止孟氏一尸两命,前世的自己和妹妹可是都亡与她的算计下,如此血海仇恨,她不会叫贾氏只伏法这么简单就放过。 在她被行刑前,且有钝刀子慢磨。 再想到先前在公堂之上,京兆府尹审问贾氏,那毒药来源时,许菁忍不住蹙眉。 她总觉着这事上,贾氏有所隐瞒,只是想不出来她为何隐瞒,但不管为了什么,她都要挖出来。 贾氏就像是一条毒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人一口,斩草须除根,她才能安心。 “这次幸好是阿菁机敏,不然还不能发现贾氏这毒妇,”许成温没忘跟家人说起能顺利抓捕贾氏,都是因许菁之故。长女如今越发优秀能干,他更要让家人重视到她,尤其她还要说亲,得家里看重,才能为她寻更好亲事,“要不是阿菁定下良策,贾氏还会抵赖不招认。” 他这话,确实引起安阳侯府一众人好奇,许成温也不细说,毕竟有些细节连他都不清楚,是许菁一手操办,只将许菁大概作为说了一遍,就足以让众人震撼。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尚好,作为内宅统筹管理的两代人,她们都将许菁打理庶务的能力看在眼中,且许菁如今已经全部接受孟氏嫁妆,自己还另外开了两家铺子。 其中一间与忠勤伯府王萱儿,一间与许如容合开,作为姻亲和嫡母的侯夫人对此更为清楚了解,前面一间已经盈利,客人入流,后一间也在筹备中,想来也不会差。 所以,她能在抓捕贾氏中使出些算计和手段,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不意外她能有这份心机。 倒是安阳侯和许成泰十分意外。 安阳侯还好些,已经从侯夫人处听说过她对这个侄女的夸赞欣赏,可对于一个中庸守成,混个闲差官职的侯爷来讲,一个小姑娘能有这些算计和手段,也忍不住咂舌。 许成泰本就对后宅关注颇少,在他眼中,只有侄子在外带来助力,侄女若是嫁的好些也能带来些官场帮助,但许菁本就是被王氏教唆粗鲁,后又与她不和,被王氏数落。许成泰本以为许菁这个侄女不过是长大后改了性子,能干一些了,却没想到她还能做出这样的大事。 不说她先因张府长子行为失德从容退亲,而后一桩桩从贾氏放高利份钱到贪墨庄子出产被曝出,再到打杀丫鬟,谋害孟氏性命,可谓是一步步去掉贾氏心腹手下,趁热打铁击破贾氏。 甚至,她还让三弟利用官场与京兆府尹配合,打消贾氏的夫家和娘家助力。济业寺里那贾氏主动说出的话也藏着古怪,虽三弟一语带过,但细想也该是用了手段。 许成泰惊奇地重新审视这位侄女,这样的心性手腕能力,不为男子,可惜了。 不过,虽是女子,若是运作得当,也当是一大助力,尤其这丫头与张府亲事退了还未再议亲,以她的手段若是嫁入高门,也是姻亲助力,“阿菁能干又孝顺,只是到底是姑娘家,三弟更得维护好她的名声。若是有人翻起阿菁曾跟她家长子定亲,你只说,那也是贾氏毒计,为的想要报复三弟妹,拿捏阿菁婚事,没想到阴差阳错,叫人撞破了她家长子不堪,脱离虎口。都说上行下效,为母不端,底下子女也未必正,阿菁这是后福。” 许菁往许成泰这里看了一眼,掩住心中惊讶,若不是知道二伯为人好算计无利不起早,她都要觉着这伯父当真为了自己好。不过,果然是善于算计的二伯,几乎道破了真相,只除了退亲是自己顺势算计的结果。 许菡哪里知道二伯精明心思重,很是赞同地点头,“就是,那姓张的儿子跟闺女都不是好的,男……唔”差点脱口而出的男盗女娼被她及时吞咽回去,“姐姐日后定能觅得良缘,过的很好。” 看着许菡极力维护胞姐的样子,屋子里谁不赞一声小姑娘可爱。 “阿菡说得对,”安阳侯老夫人点点头,“阿菁这样能干,务必寻个好人家才配得上,咱们侯府虽然不是太权贵,但也算是门户不低,年前来不及了,等年后,让你大伯母二伯母外出赴宴时,多给你留意些,你这嫁的越好,也越叫张府那边没脸。” 许成泰也道:“我认识些青年才俊,也帮阿菁留意,母亲说得对,三弟妹没了,三弟也多上上心,莫委屈了阿菁。” 许成泰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极其孝顺,尤其对安阳侯老夫人可谓是言听计从。不然当年也不会听从老夫人娶了王氏,可他真正喜欢的女子却并非王氏这一类型,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总操心王氏拢不住许成泰。 不看别个,只王氏只得了许蕴一个,便可知两人之间的夫妻生活寥寥。 这也是王氏嫉妒孟氏,故意挑拨许菁不亲近孟氏,并对二房姨娘极为厌恨的原因。嫉妒孟氏得许成温爱护,便是无子都不纳美,厌恨二房几个姨娘勾住了许成泰的魂,叫他冷待自己。 她这样的人,心气高,又有些自作聪明,若不是有亲姑母老夫人一直周旋帮衬,她这正妻位置都要坐不牢。 此时,渐渐缓过神来的王氏,看着许成泰对许菁夸赞不已的样子,不屑地看了许菁一眼,这整日里抛头露面,还又打又杀告人,心眼子还这么多,哪个人家愿意娶? 但她这会儿也有些转过味儿来了,许菁真是长大了心眼子也跟着长出来许多,自己几次三番在她哪里吃瘪,她又能做出这样周全的算计扳倒贾氏,心中对许菁有了些怵。 可以往多年都是她哄骗压制许菁,将其骗的团团转,咂摸了下嘴,王氏又没忍住轻视。 第86章 王氏有些阴阳怪气地看着许菁说:“我可带不动四姑娘,都知道四姑娘本事大,哪里还需要人带着,许自己个就能给自己寻好亲了。” 许蕴也就是一转头的功夫,母亲便说出这等话来,真是防不胜防。 只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许成泰就有些愠怒斥责起王氏,“你这是说得什么浑话,你做二伯母的帮衬一下哪里不对了?”这个妻子真是越发不成样了。 之前,他也听她念叨过许菁不是,跟她生出些矛盾,他本也没将许菁这个侄女太看在眼中,也不大管后宅这些,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成,可谁知道她是这么不成体统。 连大面上的平和都不顾了。 第61节 可到底是自己妻子,许成泰对许菁道:“阿菁,别跟你二伯母计较,她就是不会说话。” 许菁淡淡笑了笑,“不会,我知道二伯母对我不喜,不在意。” 府里谁不知两人现在不和,既然王氏这个做长辈的都不在意,她做晚辈的又占理也无须委曲求全。 安阳侯夫人仿佛没看到王氏难看的脸色一般,对许成温道:“三弟放心,我会帮阿菁留意。” 许菡不快地悄悄瞪了王氏一眼,这二伯母真讨人厌,说的那话忒难听,气不过,忍不住对许成温道:“爹,我四姐姐还没及笄,我也舍不得姐姐,您跟祖母、大伯母也别太早给姐姐说亲事。反正四姐姐这么好,不愁早晚。” 她这话就是故意撇了王氏出去,自觉小心思都能叫大家看出来。 许成温摸摸她的头,温和地道:“多赖母亲跟大嫂费心了。阿菡放心,不会委屈了你姐姐,也会多留你姐姐在家中些日子。” 既然拐到亲事上面了,安阳侯老夫人对侯夫人说:“也不光是阿菁,翻过年来,阿瑚和阿雪也大了,也到了该相看的时候,也留意着些,有适合的就先定下来。免得到年龄了再仓促。” “母亲说得是,我也有留意,”安阳侯夫人笑着回道,“咱们府上的姑娘性子都好,不愁嫁。” 一家子既然凑在了一起,安阳侯老夫人便叫大厨房做了饭食,又把各房姑娘公子们叫了过来,晚上一起用了晚食才散了。 等许菡和许菁回到绮院,洗漱完后,才去问许菁,“姐姐,今日在济业寺客房,那贾氏怎么会主动说出那些话?” 今日虽一直在现场,可许菡总觉着云里雾里套着环儿才把贾氏扳倒,尤其济业寺里发生的。她一直不解,憋了半天,总算是能私下里跟姐姐问了出来。 许菁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些,想了下,隐去林漠给她出主意这一块,跟她说了其中的一些布置。 “也没有什么太复杂,不过是利用鬼神之道,诱的贾氏吐露真言罢了。” 许菡顿时眼眸微亮,听起来很有内容的样子,忙更坐正些,仔细听姐姐说,“贾氏今日带了两个大丫鬟和静荷出来,我便让人先把两个丫鬟引出去,房内只留了她与静荷两个。之后,使人偷偷在她窗外墙根下悄悄燃了些香造出些烟雾,又叫人故意在贾氏客房外面喊走水,将附近的人吸引出来,我们也好跟着过去。 同时,贾氏的客房里,从后窗处悄悄进去了一个男子,将贾氏和静嬷嬷两个堵了嘴绑起来,这般等红梅和晴杏两个回来后,自然惊慌不已。接下来就是外面发生的,孙嬷嬷到来,一番言语引得众人注意力都在这里时,贾氏房里便故意制造出母亲亡灵显现,惊吓贾氏,诱她在心神惊恐时讲出实话。” 说到这里,许菁嘲讽地勾了下唇角,“原本我也没有十分把握能叫贾氏说真话,若是不能,只要能抓了她去京兆府也行。可没想到,贾氏居然那么狠毒,便是面对着类似母亲身影的亡灵,也能狠毒地拿咱们来要挟,说出实话。可见她对母亲恨到什么地步了。”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那怎么弄的鬼影?”许菡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姐姐的算计,叹服之下,又疑惑。 “贾氏害死了母亲,表面上看不出来,心中肯定还是在意,我只叫人往那屋子里吹了烟雾,再将提前放到屋子里的假人放出来,配合着声音,加上先前贾氏被绑了一回心神不定,便能以假乱真。只是没想到,贾氏自己给自己想了个在做梦的由头来。” 可见,这人的心性何其冷硬歹毒。 许菡想到当时他们进去客房时,的确有烟味,不由猜测,“因为屋子里外面也有香燃烧的烟,所以,贾氏屋子里面有烟味,就不奇怪了,是吧?” 许菁点头,许菡忍不住竖了下大拇指,“姐姐这想法,真高明,”一环连一环的,细节也到位。 许菁笑了下,没告诉她,这都是林漠与自己商议的结果,其中这鬼影便是托了林漠曾经知晓的杂耍把戏,才能将鬼影弄得效果逼真。 “可是我们在客房外面怎么听得那么清楚贾氏说话?”许菡还有疑惑,“是她声音吓得很大?” 还是有扩音?但这里没有扩音器,怎么能做到? “那也是一点把戏,就如之前模仿母亲说话一样,是寻了这样的口技人,照着贾氏言语声音放大音量故意对外面的人讲出来,”为了寻这样的口技人并能确保对方只拿钱办事,她费了不少人力才能在短短几日间寻到。 这也是林漠提供的点子里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最关键之处还是在布置上。已经到了要入睡时,许菁不想她再思量太多,不好入睡,这些细枝末叶处便不说了。 许菡恍然大悟,“难怪呢,我就说怎么贾氏声音那么大,因为她当时声调都变了,外人也听不出来不是原声。” “是,只要模仿的七八分就行了,”要是寻那种模仿的十成十像的口技人可不容易,不是几日能办到,所幸今日效果喜人。 “好了,还有没有要问的,没有的话就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给母亲上香,”许菁温柔地帮妹妹把方才她心急爬上来弄松散的寝衣带子系好,见她隐隐还有些兴奋,“事情已经解决了,别再想了。” “嗯,知道了,姐姐也一起睡,”许菡乖乖地躺下,拍拍旁边的位置,她的确还有些小兴奋,为贾氏伏法,为姐姐聪慧精干。躺在滑软的寝被上,抱住了姐姐胳膊,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幸好有姐姐在,我觉着可安心了。” 毒害娘亲的凶手终于被抓到,了了一大仇恨和隐患。 她这般,许菁又何尝不是放下心来,她真怕自己晚将贾氏抓住,贾氏会将毒手伸到妹妹身上,一如前世妹妹就被她暗中祸害死。翻了个身,将软软香香胖嘟嘟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阿菡乖,快睡吧。” “姐姐,晚安,”许菡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到底精神抵不过孩童身体的困倦疲累,在姐姐轻轻拍背下,沉沉睡去。 长姐如母,许菁无比欣慰自己尚有代以母责的机会。 她的小姑娘只要快乐无忧地生活就好,一切都有她! 然后,又想到小姑娘今日挥舞着棍棒去捶打打贾氏,还暗搓搓将那烂椅子腿递给孙嬷嬷,道还是亲自动手将人打一顿才解气的鲜活小模样。很欣慰她也是有自己的处事方法,虽然粗鲁,可让她看,却觉着可爱无比。 许菁忍不住露出个宠溺的笑容,拍着她背的动作越发温柔。 只是,要不要寻个机会,让阿菡再出顿气呢? 牢里的贾氏不由打了个冷颤。 腊月寒冬,屋子里放炭盆都不足以取暖的时节,更不要说牢房这等四处漏风的所在。莫说炭盆,一个取暖的汤婆子都不会给。 贾氏自被下入大牢,便被关在死囚牢中,白日里身上的锦衣早就被剥下换上囚服,虽还着夹棉中衣,可阴寒的牢中依然让贾氏冻得发抖。 自她入狱,也没见人来看过她,送过吃食,牢中冷硬发馊的饭食贾氏难以下咽,饥寒之下,她依旧未生出悔意,只恨没将那花婆子除根。若早知自己会栽在许菁手里,她一定早将许菁一并除去,而不是慢慢算计她。 忽然,脚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贾氏扭头一看,吓得猛地尖叫一声,腿脚乱蹬往后缩,“啊,走开,走开……” 一只老鼠从乱草下面钻出来,滋溜一下跑到贾氏脚边,这老鼠不怕人,还往贾氏脚上咬,而且,很快又有别的老鼠从不知什么角落地钻了出来,满地乱窜,吓得贾氏边叫唤边躲藏。 她这边动静招来了看守的女狱卒,手中挥舞着一个鞭子,粗着嗓子,“叫唤什么,瞎叫唤什么,”本来就是值夜班,无人来巡察,女狱卒便靠在凳子上盖着棉衣睡觉就成,被贾氏声音吵醒,女狱卒火气极大地照着铁栏杆甩了两下子。 贾氏看到女狱卒来,忙连蹦带跳地往牢门口靠近,又被卷过来的鞭子吓到,往角落处躲,“有老鼠,老鼠,快,快赶走。” 那女狱卒看着被老鼠吓得缩缩的贾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瞧你那鸟样,你个死囚犯,还给你赶走,你谁啊你!脸真大!” 贾氏现在被那毛茸茸恶狠狠的老鼠追着咬脚,根本听不清狱卒说了什么,“走开,走开啊,不要咬我,给我换间牢房,我不要呆在这里……” 看着贾氏被吓得连跑带颠,还要求这个那个,这女狱卒倚着铁栏杆就跟看猴耍一般,“哪个牢房里还没几个老鼠了,你不是连人都下得去手毒死,怎么还能怕个小小的老鼠。你当自己是住客栈来了,还换个房,挑三拣四,毛病!” 第87章 “人命都害得,如今倒怕个老鼠了,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个人!” 能别关到死牢囚看押的,这女狱卒自然知道贾氏犯了什么罪,更知道这还是个恩将仇报的恶妇,根本生不出一点儿同情心,反而火上浇油,“哎呦,快咬到腿喽,还不快跑,哈哈,这娘们跟个猴子一样,哈哈……” 周围还有别的犯人关在这里,有些麻木地或坐或瘫在角落枯草上,有的还跟旁边牢房女囚犯聊天,这都是没被判死刑,等着慢慢服刑能出去,听到女狱卒这话,还跟着附和。 “丁牢差说的对,都能干出杀人的事来了,还怕老鼠,那老鼠有什么可怕的,抓起来摔倒地上不就死了,比杀个人可简单多了。” “对,对,要是馋了,摔死了烤烤吃了,还能解解馋尝尝肉味不是。”肯定没人敢吃牢里的老鼠,谁知道这里面的老鼠啃过什么,尸体说不得都咬过,囚犯们馋死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贾氏开始听到这些话,吓得胆子都快裂了,还烤死老鼠吃,不怕吃死人! 不过,很快随着其他人笑话声,她知道这些人都在笑话消遣她,看着还想跳起来咬她脚的老鼠,有心狠下来去打,可看到老鼠那龌龊的三角脸,就是忍不住哆嗦。 只能闭着眼又踢又踹,叫着让老鼠滚开。 但牢房里的老鼠也是欺软怕硬,若是真的扑打,这老鼠也就溜了,见贾氏比它们还害怕,竟一窝蜂地要往贾氏身上扑,老鼠本就什么都啃咬,牢房里的老鼠更是穷凶极恶,人肉也吃得咬的。 民间有闻,晚破屋中进老鼠偷食,贫寒无米食,熟睡中被老鼠咬掉脚趾,并非虚传。 “闹哄哄做什么?” 巡班牢头从外面进来,敲打着桌子喊了一声,“老丁,过来。” 丁牢差一听是头儿的声音,忙走过去,当笑话一样把贾氏的事儿说了。 那牢头是男女牢房的总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贾氏既然在是死牢囚,便是再最里面最阴暗的牢房,摸了摸腰间才得的鼓囊,低声吩咐了丁牢差几句。 她们惯在牢中看守的,都知道的一些手段,一听总牢头要给贾氏换个双人房,找个凶残的女牢犯,顿时便懂了,“放心,头,这好办,正好那贾氏怕老鼠的厉害,我这就去办。” “嗯,去吧,”总牢头从袖子里扣出个银块丢给丁牢差,“好好办,少不了得些好处。” “哎,多亏牢头您看顾不是,”丁牢差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这年头能在女牢里当差的都不简单,就是脑子简单,身材也得魁伟,才能领得了这差活,再活泛些便能多捞油水。 丁牢差是个身子壮实也活泛的,看守女牢,整日呆在这种脏污阴暗地,跟一群刑犯打交道,粗鲁不体面,可得了这差的人才知道,越是这种地方,才越有油水进。没点关系,想进来当差都难。 丁牢差很快走回贾氏的牢房前,吆喝一声,“行了,大晚上的别嚎了,跟死了亲娘一样,叫别的人还得不得安生了,”说完,打开了牢门,“出来吧,跟我走,给你换一间好点的。” 贾氏一听,顾不得想旁的,赶紧往牢门口跑,“多谢多谢。” 她一直顾着对付老鼠,根本没留心方才丁牢差被叫走,还以为真是这牢差发了善心,忙道:“我现在身上没什么物件,等明日我家人定来看我,到时候再谢您帮忙。” 被关进来时,她身上穿的外衣和头上腕子上戴的都被收走了,其实就算没被收走,因之前去济业寺祈福上香,打扮素净,她也没戴什么贵重镯子头饰。现在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只有打点好了这些狱卒才能过的好些。 她觉着,从自己出事到现在,儿女一个都没来看过她,定是被张堂给拘住了,明日应该能过来看自己。 贾氏这么自我安慰者,就跟丁牢差往斜对面一间牢房走了过去。 这牢房看起来比她方才那间可宽敞多了,虽然看里面还背对着她躺了个人,可明显没那么阴冷,顿时一喜。 丁牢差看了贾氏一眼,就伸手将人往里面一推,“好了,你先呆在这边,杀人都干了的,居然还怕老鼠。” “是,多谢差官,”贾氏被推的一个踉跄,但到底不敢有怒言,也不敢露出来了,还赔着笑脸谢人,“这里比方才那都宽敞许多,您费心了。” “什么差官,我行丁,喊我老丁就成,”丁牢差摇了下手,心道能不宽敞么,这本就是双人牢房,还是特意留的还调教人的位置。 贾氏哪知这些,真以为这丁牢差发了善心,直到后半夜被那同牢囚犯打的鼻青脸肿,才知厉害。 翌日。 许菡穿了素淡的袄裙,外面罩了件月白色滚兔毛边的斗篷,简单梳了垂挂髻,只簪一素净银钗,用罢早食便随着许菁去了外院。 她们到时,许成温和林漠已准备妥当等两人过来了,底下仆妇小厮手中提着等会儿给孟氏烧的黄纸并贡品吃物。 许成温和林漠也皆是素净袍服,发上无冠只用发巾固定,“走吧,今日天色看起来有些阴。” 安阳侯府祖辈墓地位于城东长乐坡往东南方向,坐马车自侯府出发,路上通畅也需多半个时辰。 一路无话,待到墓地,寻得孟氏墓碑处,天空已然阴沉下来。 这墓地在一块坡上,许成温让仆妇和护卫留在底下等候,只带了小厮并姐妹两个和林漠到了孟氏墓前。 许菡一看到那冰冷的墓碑,想到底下埋葬的人是自己生身娘亲,一串泪便落了下来。 现代时,她情缘浅薄,虽父母双全却皆离婚各居,她如同皮球一般被双方踢来踢去,亲情没体会到多少,唯有孤独和不被接纳。 魂归正后,虽因呆症数年,记忆模糊,可孟氏留给她的温柔呵护影像,却弥补了她对母亲的渴望,只觉着孟氏确实是她真正的母亲。 可惜她到底还是与母亲缘分浅薄,未来得及承欢膝下,孟氏便已被害身亡。 许菁恨贾氏入骨,许菡又何尝不是。 来到孟氏坟前,许成温高大威猛的身子佝偻几分,亲手将贡品布置在孟氏墓前,才叫几个孩子跪下。 “阿柔,我今日带孩子们来看你了,”强忍着喉咙哽意,许成温也掀开袍服跪下,与他特意给许菡他们准备了蒲团不同,他直接跪在了冰冷地上。 他不是迂腐之人,非得让孩子们跪在地上才显孝道,相反,更怕底下的孟氏心疼孩子们。只他自己却不必了,离着地面近些,似乎也能触碰到爱妻一般。 “你看看咱们阿菡,是不是很高兴?今日我带她来看你了,叫你亲自看看,她现在可聪慧伶俐了,”许成温眼角滴落温热,不急着说贾氏之事。 其实,许菡好了回京后,想来孟氏坟前祭拜,是许成温担心她才恢复,这边到底是一片墓地,阴气重,恐再伤了她神智,便打算过过时间再说。 第62节 他却是常来孟氏墓前的,期间过来了两次。 许菡看着墓前干净整洁没有乱草的痕迹,虽是冬季,但也足见这墓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连枯叶都没多少,自己也学着许成温的样子,从旁取出香来燃上插到墓前,哽咽道:“娘,我来看您了,您放心,我很好,姐姐和爹也很好,您一个人在下面也要好好的……” 许菁却是一直没有言语,只默默将手边的素酒缓缓倒出,烧着叠好的草纸元宝,心中默念不停。 许成温已经在说贾氏了,“阿柔,贾氏这个毒妇,亏你待她亲如姐妹,没想到她却毒害了你的性命去,好在,咱们阿菁如今长大了,能干了,将她逮住伏法了,你在地上有知,也高兴高兴。” 许成温念念叨叨,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悄悄擦了几次眼,又将后面一直站着未语的林漠拉了过来。 “阿柔,看,这是阿漠,是咱们阿菡日后的小夫婿,”许成温拿起几根香来递给林漠,“给你婶母上柱香吧,叫她地下有知,也更放心。” 林漠知道,此举可是在孟氏跟前认可他身份,恭敬地双手接过来,跪在蒲团之上,“婶母,我是阿漠,请您安心,我会好好照顾阿菡,阿菡她如今乖巧可爱,家里人都非常喜爱她,您不要挂念。” 说完,跪伏下,以额触地,磕了三个头。 见他竟这般实诚,起身后额头都红了一小片,许成温忙伸手给他擦了擦额间尘土,道:“好孩子,你婶母地下有知,定会高兴。” 许菁也很满意他的举动,不管日后这婚约是否更改,林漠的态度很是端正。 许菡正伤心地想,也不知这阴间到底何等光景,这纸钱是否等孟氏花用,正拿了多多的折叠好的金元宝烧,往这边看了两眼,口中念叨着,“娘,我给你多多送些钱,叫您宽裕着,别受着委屈了,”说着,便鼻子酸的不行。 烧再多这些,哪里有人好好活着的好,奈何阴阳两隔,只能如此寄思。 都是那贾氏,该千刀万剐的恶毒人,“娘,等那贾氏被行刑后,到了地下,这毒妇干了这么多恶事,肯定会被下油锅上刀山,到时候您好好看着出气。要是能亲自揍她一顿就揍,出出气,我之前就打了她一顿,觉着可解气了……” 她有什么说什么,说到气愤之处,还咬咬小牙。 虽在孟氏墓前这样低沉的氛围里,可她这样孩子气又纯挚的话语,却又让许成温和许菁都忍不住露出丝笑意。 第88章 许成温看见许菡脸上全是泪,恐她小孩子哭伤身体,被冷气伤到脸,待烧完了带来的纸钱,扶着地面站起来,“走吧,别冷到了,让你们母亲不安心,等来年清明时再来。只要你们都好好地,你们母亲地下有知才会放心。” 他觉着,不用非得让孩子们时常来墓前祭拜,只要孩子们活的好好地,才最让亡妻安慰。到底是墓地,阴气重,他自己常来缅怀妻子是他做夫君该做的,他是男子阳气重不惧,但闺女们却不同,恐伤身。 “等回去我多抄写金刚经给母亲在佛前供奉,为她祈福,”许菁起身后,将妹妹拉起来,如是说道。 “我也抄,”许菡一听忙跟着说道,没来拜祭孟氏前,她还没太大感触,此时却觉着,只要能对亡去的娘亲好,她整日都抄写经书都行。 许成温捋着短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他知道许菁之前就抄写了经书在去万清寺上香时供奉上,此时见小闺女也这般说,夸赞后还是不忘叮嘱,“这些是你们的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就成,不可为了抄写经书累到自己,那样你们母亲也不会安心。” 大闺女心有成算不用他操心,他怕阿菡这孩子太过纯挚,为抄写经书不顾身体。 许成温不说,许菁也是打算如此说的,她看得出来,妹妹是有将经书抄写个数遍不停歇的劲头,给她整理了下跪皱的裙子,温声道:“阿菡听到父亲的话了吗?抄写经书供奉是心意,但不可本末倒置,莫让母亲不安。你还小,手也嫩,只闲暇时慢慢抄写些就成。我知道你想说也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但母亲更希望的是阿菡你无忧无虑快活的生活。” 父姐都如此说,林漠也是赞同的神色,许菡只有乖乖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会斟酌着抄写。”只是,她真没那么娇气,都是父姐对自己沉甸甸的爱啊。 “阿菡真乖,”许菁起身,牵住她胖乎乎小手,“父亲,看着似要下雪,咱们早点回去吧。” 他们上坟的时间里,天空愈发阴沉,凉风也开始呼啸自山间刮来。 许菁忙把兜帽给许菡戴上,林漠也不放心地牵住了许菡另一边的手,许成温则走在上风口处,为他们挡去些寒风,几人快速下了山坡上了马车。 “趁着还未下雪,快些赶路,”许成温吩咐车夫一声,翻身骑着高头大马和小厮在马车一边护卫,马车另一边是两个府中护卫骑马随行。 此次出来,许菡和许菁都只带了一个贴身大丫鬟石榴和秋双并两个婆子,林漠如今身边早配了两小厮唤作书宁和书安,今日未同行。三人一辆马车,下人并食盒出行用具则在后面一辆稍小些的马车里。 一行人两辆马车四匹马,规模不大,行进起来倒也不慢,不过两刻钟便进了东城门。 此时已经有雪丝飘飞,路上行人匆匆,许菡在山坡墓地上吹了凉风凉气,被马车里炭盆一考早就暖和过来,哭过的脸也被许菁用浸湿温水的帕子擦干净,重又上了脂膏,免得皴裂。 许菁自己也收拾妥当,正倚在车厢壁上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菡没敢出声打扰姐姐,她坐在许菁身边里侧位置,与林漠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小几,抱着个汤婆子暖手。到底动情伤心哭过一场,情绪上还有些没缓过大劲,面上蔫蔫。 林漠看她这样子,便想着转移下她注意力,将来时提前放到袖袋里的荷包取了出来,推到她面前。 许菡手指正揪着汤婆子外面套上刺绣的叶子梗,看到他这动作,眼睛眨了下。 这场景熟悉的很,她家大哥哥和二哥哥每次给自己东西时,不都是这动作。 她松开汤婆子,拿起来,“什么?” “我做了点小玩意儿,之前忘了给你,”林漠不说是特意哄她开心做的,许菡也没听出来,只好奇地倒出来,是一个圆溜溜的木球,拿在手中没太多分量。 林漠伸出手指,指了下中间位置,“这里,可以拧开,左右相反。” 许菡一看,果然有条细细的缝隙,只是因这木球上面绘了彩色花纹,需细看才发现。她双手微微用力打开,发现里面是掏空的半球,球壁上依然画了花纹。 但最让人惊讶的是,其中一个半球下面有个小小精巧的底座,上面则插了一朵月季花,不由惊呼一声。 “哎呀,这,这个……” 我去,怎么像极了现代的奇趣蛋?! 只除了,奇趣蛋外是广告,里面是各样的奇趣小人或小动物小恐龙之类,这个外面绘着花纹,里面旋开后是一朵花。 她杏眸圆睁。 奇趣蛋,花花蛋?! 许菡惊奇地看看手中的蛋花,再看看云淡风轻的林漠,“这,你做的?!” 林漠轻轻点头,似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拿着玩的小玩意儿。” 书院中藏书众多,他无事便往藏书阁里看书,各种奇巧淫技都有记载,偶然在角落最里面翻倒一本机关术的书,觉着有趣,便尝试着挑了最简单的做了下,还算不错,“这里,花瓣可以开合。” 许菡顺着他指的位置按了下,便见那花瓣缓缓合拢,惊奇地睁大眼睛,“居然是活动的?”这也太厉害了叭! 她双眼冒光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按着那凸起的圆点让花瓣开开合合,“这是机关?” 林漠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能看出其中的关键,唇角含笑点点头,“嗯,偶然从书中看到,做了试试。” 许菡听到他说只是从书中看到就能做出来,赞叹道:“那你很厉害了,动手能力也真强。你这木工活奇好啊。” “那倒不是,木头是寻了人按照我画的图纸制作,最后我自己组装起来的,”林漠见她爱不释手,心中一动。 那机关术的书里记载了不少东西,既然她喜欢,再琢磨着做些出来给她玩也是好的,如此都寻木匠去做,倒不如自己学着亲手做了给她玩,这木工活计并不难。 “那也是很厉害了,”许菡十分称赞,“你心思好灵巧。” 许菁一直没做声,但也惊诧林漠竟然有这等本事,看得出来,这木头做的花和那蛋都带着巧思,尤其那可以控制开合的花朵,点点头,“确实不错。” 林漠不骄不躁,“给阿菡玩,只要你喜欢就好。” 许菁琢磨了会儿,忽然问他,“还会做旁的吗?” “应该可以,这个也是尝试,”林漠也不谦逊,这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其实木偶也算是机关的一种,都是通过一些可活动位置达到效果。 许菡看着若有所思的姐姐,“姐姐,有什么想法吗?” “嗯,若是做的精巧,倒是可以放到铺子里卖,”许菁经商后,越发有商业眼光,觉着既然妹妹能喜欢这种奇巧小玩意儿,旁的小姑娘也会喜欢,便是商机了。 林漠微微挑了下眉,显然没想到许菁会想到售卖上去,不置可否,只道,“这个部件让木匠制作起来很简单,除了部件要做的小巧,组装上并不太复杂。多教几次应该就能学会。” 许菁也听出他的意思,若是真的卖,让人生产,须得分工,才能防着被人很快学了去。而且,这制作并不复杂,许拆开后,有人便能仿造出。 不过,许菁知道这东西卖的就是个新鲜,若想长久,也不能只这一样。 许菡看看姐姐和林漠,再看看手中的花蛋,忙提供现代时奥塔曼蛋的卖点,“其实,我觉着,这个做法不重要,主要是这个蛋吧,得有自己的故事。” 许菁忙问,“阿菡快说说吗,”有上次娃衣铺子,她知道妹妹能给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想法。 “就是编出个故事来,让这蛋里的小花或者什么旁的有个属于故事里的身份,然后每个蛋里面放的东西都不一样,可以给人惊喜,”许菡摸了下小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她这其实是剽窃他人创意。 许菁微微皱了下眉,“这样还得费力编个故事宣扬开来,这可不是件易事,”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话本子或者说书的才好宣扬开。 许菡觉着自己就是个提供些许灵感的,具体怎么做,她怕是没那个脑子铺陈这许多,便拿起那蛋壳来扣上,又扒开。 “不必编什么故事出来,就用家喻户晓的传说,但阿菡说的该是里面的人物,这样制作出来太繁复了,倒不如还是做花朵,就用四季时鲜的花,如此也符合姑娘们喜好。然后再做些针对男孩的刀剑之类,”林漠慢悠悠讲出自己的想法。 许菁觉着他的提议更好些,“太过复杂,费用便要提高,受众群体便少,不若做的简单又有趣些,价格低些,购买的人多了,利润也不少,还省了制作工艺。” 转眼看着妹妹拿着那蛋,感觉有些滑不溜手,“不如上面的图案固定成一种,也算是独有的一个标致。色泽这亮丽些,更吸引人。” 许菁慢慢盘算着,许菡却觉着这花蛋有个缺点,“这蛋壳拧得次数多了,是不是就不好封住了?不如弄成螺旋状,拧合还严实,便是从上端穿个绳子领着都不会分开。” 两瓣蛋壳结合处用的是最常见的子母扣,最开始打开时还有些紧,不好弄开。 林漠不解,“什么螺旋?” 许菡一愣,差点忘了,这时候好像还没见过螺旋状开口,便用手指在结合处比划。 第89章 “就是这边弯曲地刻上几道纹路,另一半壳这个位置,再刻上与之相反的纹路,两下里能够咬合到一起,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好。” 到底没有细致研究过螺旋开口,只是现代时开盖子多,多少能记住些大致,况且这个东西的原理并不复杂,只要有心多尝试该能找到关窍。 林漠认真地看她比划完,虽还不十分明了,但大致有了个模糊的方向,不由觉着或许真的能成,“回去后我研究下。” “阿菡真是聪慧,”许菁也觉着似乎可行,看林漠也认可样子,不由惊喜地看着妹妹。 她发现,妹妹总能时不时给他们惊喜,她的小脑袋瓜还是很聪慧的。 “我就是随便一说了,”许菡可不敢接这称赞,她都是照搬人家的成果,也不好用自己从什么杂记之类书中看到,这般扯谎不严谨还得补谎,“我也是有时候灵光一闪就有些发现想法。”许菡是有些小聪明在里头,仗着亲情。 果然,她这般,反倒让许菁和林漠接受度极好,两人都觉着小姑娘只是单纯但不是蠢,是心思纯净,她也很聪慧。 “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这话一点儿没假,我觉着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臭裨将,”许菡笑嘻嘻地开玩笑,换来许菁一记手指点头,笑着打趣。 “哪里就臭了,便是裨将也是个香裨将。而且,裨将虽是副的,高低也是将军咧。” 许菡捂着小眉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整个人都欢快活泼起来。 许菁温和地望了林漠一眼,她自然看得出他是特意转移妹妹注意力,他这般细致,或许是年纪尚小,只是出于责任或者当兄长来爱护妹妹,都让她满意。 雪花渐渐飘的密了些,不再是还未落地便融化,地面渐渐有些白了,车轮压上去,很快留下车辙印痕,又被后来车轮和行人脚印覆盖。快到午时,途径的食肆酒楼已经飘出香味。 咕噜一声,在车厢内响起。 许菡一愣,好像是自己肚子响的。 “阿菡饿了?”许菁离她近,听得清楚,不及打趣,忙侧身掀开一点帘子角,“应该是快到东市了,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还是咱们就近找个地方吃饭?” 许菡正在长身体时候,平时一日三食,间顿里还少不了点心零嘴的小吃食填补着,倒是头一回饿的肚子咕噜响。 自从现代上学后到考上大学,她已经许久没有再有饿的肚子咕噜噜的时候了。 第63节 犹记得,小学时还好,有外婆照顾自己,后来初中后老人家去世,城郊的爷奶顾着其他孙子孙女,她都在学校寄宿,饭食不可口不说,不是吃食堂便是外面买的小吃。只是,她素来胃口不大,吃得少饿得早,经常课间或者课上肚子便饿了。 虽然偶尔塞些面包之类的垫垫,但肚子不受控制地响起,也能被同桌或邻座听到,她那时候面皮薄,经常不好意思。后来慢慢控制着肚子再饿的咕咕声时,努力将肚皮往里吸,降低音量减少尴尬。 这方法还挺好用。 时隔已久,未想到,因今日上午祭拜,方才情绪没缓过来没吃点心什么的,现在肚子竟饿的咕咕叫了。忙吸吸腹部,不知是不是小肚腩过肥,竟不管用了,咕噜又来两声,不由泛上尴尬。 许菁边说边问,回头就看到妹妹羞窘的小胖脸粉粉的小模样,没忍住,扑哧乐了,“阿菡,这没什么不好意思,饿了都这样,你还小,禁不住饿。这样吧,我与父亲说一声,咱们先寻个地方吃了午食再回府。” 许菡忙点头。 听到长女说小闺女饿了,许成温当然要先紧着闺女的肚子,此时马车又行至东市附近,找了条最近的街道进去,在一个两层楼的酒楼前勒马停下。 不过,许成温才下马,还没掀开车帘接孩子们下车,便看到右前方拐角处,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被人推搡出来。 “赶紧滚,滚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寒酸样,还敢跟咱们家乡君争抢,瞧瞧你连个丫鬟都没有的泥腿子,这手镯你配的上……啊。” 推人的丫鬟被人猛地扑到在地尖叫一声。 “谁推你了,是你自己推人没站稳。” “胡说,分明是你推的我,你居然敢欺负乡君的人,你给我等着,乡君啊,您快出来看看这儿有刁民……” 这边本来就是东市,人来人往多,又是快到午时时候,周围食客居多,那丫鬟又呼呼嚷嚷,很快引来一群人围观。 “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成温现在已经看清跟人起纷争的人是哪家的了,正想过去,身边帘子一撩,许菡从里面探了个小脑袋钻出来,“我听着好像有吵架声音。” 后面马车上石榴和秋双赶过来伺候,走到许成温身边了,看到许菡出来,两人忙一左一右搀扶她下来,许菁随后,最后才是林漠,他们也听到争执声了。 林漠习武耳敏,后面那个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是环楠和宝辉姐弟两个,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看看,”许成温朝吵闹的方向指了指,自己作为族亲长辈得出面,又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恐冲撞了闺女们,想到小闺女饿了,又道,“不然你们先上去点了菜吃着,别饿着了。” 许菡已经看到许宝辉了,不管是族亲还是玩耍的小伙伴,许菡这会儿都要过去看看究竟,有无可帮忙的,“爹,我们一起吧,金宝他们好像被欺负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从铺子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绯红织锦绣牡丹纹的少女,少女年约十二三岁,生的俏丽,脸上戾气却重,尤其手中高高扬起的鞭子,眼看着就要朝许环楠身上卷去。 “什么人,也敢打本乡君的丫鬟!”陈妍娇厉喝一声,“怎么又是你这个泥腿子,还没滚!” “住手!” “你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自然是出于许成温,后面则是许宝辉快速拉着许环楠后退,指着陈妍娇大叫,“你什么乡君,也没有当街打人的道理,”他拉的许环楠差点摔倒,也顾不上,问她,“你怎么得罪她了?” 许环楠委屈地道:“我只是进去挑个镯子,就被她们嘲笑轰了出来,”当然,她本来也是不服气,说了两句嘴,她只是进去看个手镯,可没想到那什么乡君如此蛮横,竟直接叫丫鬟把她推出来,现在那乡君还要打人。 许环楠虽然有些惧怕这乡君的名头,但她也不是平民家闺女,父亲也是有实职品级的官员,虽低也不是那丫鬟口中泥腿子,还被个丫鬟欺负,心中也气不过。 见着许成温过来,赶紧站正了身子,“三族伯。”然后期盼地希望他为自己撑腰,暗暗想着,那什么乡君是不能跟侯府相比的。 “怎么回事?”许成温身材高大,又是习武之人,大踏步过来,气势上便可压住场子,加上跟在他身后穿戴虽素净,但那料子只一看就知不便宜的姐妹两个并林漠,便知不是普通人家。 许宝辉也忙唤人,“三族伯,”因听了许环楠的话,道,“那边来了个乡君欺负人。” 许宝辉从小被马氏教导的,闺女不值钱,对这个胞姐并无尊敬,加上许环楠一些抠搜行径让他也看不上,与许环楠这个胞姐并不亲近。但他便是浑,也知道外人面前亲疏远近,会维护许环楠。 更别说那什么乡君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骂许环楠泥腿子,那他不是也被骂进去了,赶紧朝许成温告状,“三姐说,只是进去买个镯子,就被那乡君骂着叫丫鬟推出来,方才那乡君还想打人。” 陈妍娇看着忽然出来的几人,没说话,她身后的丫鬟跳出来,“你们是何人?也敢管我们乡君的闲事,方才这人撞了我家乡君,没叫她赔礼道歉就很好了,哪里欺负人了!” 许环楠没想到这丫鬟满嘴胡说,气道:“没有,我没有撞人,明明是我好端端看镯子,那位乡君凑上来,将我扒拉开,还叫丫鬟将我撵出来。” 她不过是多看了两眼那乡君,觉着她穿的富贵又华丽,谁知道那乡君看她就露出副嫌弃神色,还将她自柜台前挤开。她面上不过带上些羞恼,那乡君丫鬟居然骂起自己来,还把自己推出来。 她也怕得罪权贵,可想想自己到底也是个官家姑娘,自当为自己辨争,便委屈地擦了下眼泪,柔弱辩解。 因身形消瘦,越发惹人怜惜。 旁边围观的百姓便有义愤填膺的,“什么乡君,没这般欺负人的,看把人家小姑娘欺负成什么样了?”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认出许成温他们下马车的车徽是安阳侯府的,“一边是不知哪家的乡君,一边是安阳侯府的,你们说,会哪边赢?” 因陈妍娇丫鬟当街倒打一耙,许环楠分辩,不明就里的人倒是不知到底哪边是真,不过,许菡肯定向着自家这边,感觉许环楠那性子,不像是惹是生非。 她更看不惯那个乡君仗着身份和会些功夫便随便打人,尤其是拿着鞭子打人,那鞭子那么长,扫到脸上很容易毁容。 扬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可当街用鞭子打人,总是不对。” 她声音才落,就见陈妍娇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姑娘,笑着看许菡,“许八姑娘这话可不对了,明明是那位姑娘撞了乡君,也未曾与乡君见礼,失礼又撞人,乡君动怒也是应该呀。” 第90章 与陈妍娇的骄横不同,这姑娘说话嗓子柔软,面上还带笑,就让人觉着该是个性子好,说话地道的。 虽然许成温这个大人来,但按着葛玉珠想法,大人在场才更好,多会注重脸面斥责自家人几句,息事宁人。 许菡和许菁都知道,这是葛玉珠,素来跟王凝儿关系好,一丘之貉的人,指望她能有什么好意。 两人一点儿也不相信葛玉珠的话,还觉着她才是无理辩三分。 葛玉珠更是漏算了许成温非一般大人,护女的很。 只见他眉目一沉,“我家阿菡乖巧聪慧,说的话都在理。倒是你们几个小姑娘,出门在外,也别仗着身份欺人。虽我不知这个乡君姑娘是哪家府上,但我家阿菡说得对,口头之争,却当街鞭打人就是不对。好了,这年底了,都和气些,各自归家吧。” 陈妍娇没想到许成温这么维护自己闺女,刚想动怒,葛玉珠附在陈妍娇耳边轻声道:“表姐,这男子是安阳侯府三老爷,方才那姑娘是他家族亲,门户倒也不显什么。” 陈妍娇冷哼一声,到底碍于许成温这个大人和身份,没再闹,“我们走,扫兴!” 她到底不是没有脑子的,之前见许环楠的确穿的寒酸些,又没带丫鬟,被认为是普通平民家姑娘,打骂就打骂了,可安阳侯府三老爷也不是她一个乡君好胡搅蛮缠闹腾的。 葛玉珠这话也是此意,见陈妍娇离开,也跟在后面往一旁走,看到方才站在许菡后面被许成温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林漠时,不由呆了下。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的竟如此俊美! 只是看他跟安阳侯府的人走得近,莫非是与他们一处的,是他家亲戚还是关系不错的? 似乎察觉到葛玉珠的目光,林漠脚步微动,往一旁站了站,靠近许宝辉了些。恰好许宝辉还想去理论,被林漠扯了下胳膊,许成温也用眼神制止,只好作罢。 “还不走?”陈妍娇察觉到葛玉珠没跟上来,回过头喊了句,面色不虞。 葛玉珠朝着林漠这边露出个柔美的笑容,“不好意思啊。”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许菡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这边,许成温对姐弟两个道:“我们要去那边酒楼用午食,你们两个一起吧。” 许环楠自然是乐意,去酒楼吃饭肯定是好吃的,许宝辉却不是她那种占便宜的小性子,忙道:“多谢三族伯方才为我们说话,我跟三姐还是回家吃饭,不打扰你们了。” 安阳侯府三夫人是被人毒害而亡,昨日他听祖母和父亲说起这事,又见他们穿着皆素白,许菡的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便猜测或许今日去城外祭拜,觉着这时候不好打扰。 许成温点点头,道:“行,那你们姐弟早点回家,莫在街上逗留了。” 许宝辉身边自然是跟着个小厮,倒是许环楠因马氏苛待,身边只放了个收拾房间清扫的丫鬟,平日里许环楠嫌她拿不出门也不会带在身边。另有个才总角的小丫头子倒是伶俐,带在身边,可惜这两天风寒病倒。 今日还是她想给自己买个好看些的镯子,新年时戴上,特意求了父亲,得了些银两才跟着许宝辉出门,谁知竟遇到个骄横刁蛮的乡君。 如今,镯子还没买上,她恐再不买上,年前就没机会出来了,也不想着占着便宜吃顿午食了。 但她走之前,还是弱弱地细声道:“三族伯,我怕那个乡君回头寻我麻烦,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不知道……” 她性子看起来就怯弱的很,恐那乡君报复,惴惴不安,许成温也能理解,便安抚道:“放心,等着我让人打探下看是哪家的闺秀,与你父亲说一声,不必担心。” 许宝辉虽以前也骄横顽劣,招猫斗鸡斗蛐蛐,吃喝玩乐可以做,却不可没脑子地去招惹权贵。但到底被娇惯长大,从来都是他捉弄旁人,心里不顺,还想理论,也是仗着许成温在场。 “好,”许宝辉应着,又朝许菡道,“阿菡,等着我去侯府拜年时,再去找你玩,我最近又新得了些好玩意儿。” 许菡朝他笑了下,点点头,想到方才得了林漠给自己做的花蛋,糯糯道:“好,我也有新玩具的,到时候一起玩。” “麻烦三族伯了,”许环楠也微微屈膝行晚辈礼道谢,方才跟着许宝辉离开。 只是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到被许成温护着往酒楼里的许菡,眼底闪过羡慕,又忍不住生出些嫉妒来。 凭什么都是丫头片子,许菡还是个呆症转好,还不知会不会再犯病的,能被家人这样疼爱呵护,自己却得处处用心机算计才能得些好处,就这还不足以维持住体面。 看看许菡虽是素色衣裙,外罩斗篷镶嵌的狐毛上乘,头上只一根简单的白玉素簪也看出成色极好,而自己特意穿了最为体面料子最好的茜红色衣裙,却都及不上她半分。 若是自己也穿的许菡那样贵气,那乡君也不会将自己看作是普通百姓家闺女了吧。 许环楠不平地想着,却没想过,该是那位乡君仗势欺人不对。 她只记恨,上次她跟着弟弟去侯府,那许菡明知道自己过的不好,还只拿了个小孩子才戴的镂空银镯子,她心里还来着气。 那银镯子最后竟只融出来三两银珠子,气的她差点砸了那银珠子,白白浪费她一番心力。 就在她忍不住瞪许菡一眼时,忽然她身侧偏后点走着的那个好看的小公子猛地回头朝她看来,吓得她赶紧转过头来。 那小公子好看是真好看,可那目光怎那般吓人? “对了,我方才看着金宝瘦了些,”许菡忽然道,也转头看了眼许宝辉的背影,“姐姐,你看是不是瘦了?” “嗯,”许菁没有回头,她方才就发现了,“看来是将你之前说减重的话听进去了,”当初为了这事,马氏还跑到侯府跟老夫人告状,嫌许菡胡说害的许宝辉节食少吃饭,被祖母一顿训斥回去。 许菡也想到这一出了,一言难尽,“金宝他祖母真的……别具一格。” 许菁似笑非笑一声。 若不是妹妹能跟许宝辉那个小胖子玩到一处,许菁可不放过马氏居然质疑她妹妹的好意,高低给她个教训看看。 几人在酒楼用罢午食才回府,不用许成温派人去查,许菁就把这事揽了下来,她手里得用的人手比父亲处还多,况且这件事她手下的人做起来更方便。 不到半下午就查出了陈妍娇的身份,是诚允王外孙女。诚允王并不居住于京城而是在封地,这次陈妍娇是随着诚允王前来京城朝贺。 许菡当时也在许菁身边听下人禀告,“我还以为被封为乡君的,得是郡王或者公主的女儿孙女儿呢,不过这外孙女能被封乡君,定是很受宠了。” “八姑娘说得对,”下人将打探到关于陈妍娇的事都禀告一番,“诚允王敬重发妻,因发妻身子骨不好,恰封地所在江南适合疗养。诚允王最小的嫡女身子骨也不好,嫁了当地陈家,却早年丧夫,带着陈乡君回王府居住。因爱屋及乌,诚王府也没有嫡出的姑娘,诚允王特意为这位外孙女请了乡君的封位。这陈乡君没有封号食封,人称陈乡君,很得诚允王疼爱,在王府地位也很高,很娇宠。” 许菡听完就有些了解了,难怪在街上看到那陈妍娇一副骄横模样,也是被家人纵出来的。 “小的打探了,那诚允王年后便会返回封地。” 许菡想到当时跟在陈妍娇身边的葛玉珠,“葛玉珠与那陈乡君什么关系?” 那下人回禀,“小的只打听到,葛玉珠与陈乡君似乎是姨表亲,关系很好。” “那个葛玉珠从前都与王凝儿一起玩,现在又跟陈妍娇玩到一处,”许菡忍不住撇嘴,可见物以类聚。 见妹妹想得通透,许菁只觉着放心。点点头,吩咐道:“秋双带他去往父亲处说一声吧,既然没多少天人便会离开京城,想来只要那姐弟两过年这段时间少出门走动,想来无事。”许成温还得将这些告知许宝辉的父亲许同,免得那个陈乡君记恨上姐弟两个。 许菁若不是看在妹妹和许宝辉玩的不错份儿上,也不会叫下人打探这么细致。 第64节 许菡也觉着只要许宝辉和许环楠少出门,不往陈妍娇跟前凑,应该就无事。 许成温听完之后,派了小厮往许同府上告知这些,不提。 接下来三日便是年底除夕,侯府内张灯结彩,新年氛围营造出,父兄们都放假闲适起来,或在家休息或出门访友逛街玩耍。倒是许蔷许菁并侯夫人等越是年底越忙起来,给各府拜年送礼,准备祭祖年夜饭,各处庄子铺子年底结账等,忙了个头打脚。 许菡也跟着哥哥们撒了野乐呵,往街上玩了一日,跟着许蔚和许蕴参加了一次诗会,有男有女的诗会,这诗会不仅她跟着,还有许雪。 说到这个六姐姐,倒是许菡几个姐姐里面最生疏的一位。 许雪性子羞怯,平时除了请安往松鹤院,略坐一坐就会回自己院子,平时基本不大出来院子与姐妹们走动。因此这次诗会能看到许雪跟随,许菡还挺惊讶,她没想到性格羞怯内向的许雪居然会去参加集会里的诗会。 待一同坐上马车,得知许雪居然还是青悠诗社成员,更是惊讶,“我只听说过青悠茶社,说多是一些雅致有才情姑娘们聚集的地方,还不知道有个青悠诗社,都是青悠这个名,莫不是一家办的?” 第91章 “正是的,青悠茶社便是诗舍为了有个聚集地方,特意办的,”许雪声音细柔,说话也是慢声慢气,很怯弱内向模样。 许菡可不爱作诗,也佩服那些能背诵千首诗词,诵诗作词的人,她会背的诗也不过是应试教育下考试所用,作诗就算了,没那水平,赞叹道:“那六姐姐一定是很有才情了,不然也不会进入诗社。” 许雪面颊微红,“没有,我只是会背些诗词,做几首诗罢了。” “六姐姐不用谦逊,都是自家姐妹,你是才女,我做妹妹的,都能骄傲地沾个光,”许菡笑嘻嘻地道。 她娇俏纯真,无忧无虑,一双杏眼都带着干净纯粹,许雪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其实,她也想像六妹妹一样,只因喜欢作诗而作诗,参加诗社活动,可根本不是,她是得了父亲的吩咐才去背诗作诗参加诗社集会。 当然,她也喜欢诗词,可喜欢的东西里掺杂了不纯粹的目的,就失了那份初衷了吧。 可她生为庶女,不得不听从父亲安排,参加诗社结交才女贵女们,挣得些才女的名头回去,为日后说亲添些助力。她无法理解父亲的用意,可也没法拒绝父亲的要求,只能听之从之。 如此想着,许雪面上不由带出一丝郁色。 许菡不解地看她,想要问上一问,又恐是她的不可说,便从袖子里掏出林漠给她做的花蛋来,“六姐姐,看这个,是阿漠给我做的,我都给三姐姐她们展示过了,看看,好不好玩?” 许雪目光落在小姑娘书中,见她掏出一个绘着花卉图的圆球打开,露出一朵镶嵌在底座上的月季花,随着她手指不知按在何处,那花瓣居然还能缓缓合拢,而后再慢慢盛开,忍不住惊奇地瞪大眼睛。 “这还真是精巧,”许雪到底是个豆蔻小姑娘,好奇地往前凑了凑。 许菡教给她怎么收放花瓣,递给她,“六姐姐你试试。” 许雪忙摇手,“别了,我再给弄坏了。”这可是阿漠给小妹亲手做的。 知道六姐姐胆小羞怯,许菡笑着塞到她手里,“没事,这是阿漠做的,坏了也能修。而且,这东西结实着呢,没那么轻易坏掉。六姐姐,你自己试试,自己按着玩才有意思。” “好,”许菡知道这是未来八妹夫亲手做的,更加小心起来,因为用力不够,按钮都没被按动,还是许菡按着她的手用了下力,才成功。 就像是一朵花在眼前徐徐开放,许雪赞叹,“真巧妙。” 许菡在一旁笑着道:“等着姐姐会开个铺子卖这东西,到时候给姐姐们都送几个玩。” “好,那我提前谢谢阿菡和四姐姐了,”许雪性子柔弱,但到底是侯府教养出来的姑娘,虽然因庶出而自觉低微些,也不是小门户家姑娘气度可比。 她姨娘家虽然是小有钱财的商户出身,但亲外祖家不慈,姨娘当初也是被他们卖入侯府换了利益,因此姨娘与外祖家断了来往,所依靠的也是父亲宠爱,手头并不宽裕。许菡平时得些小玩意儿送给各个姐姐们,她没旁的好回送,只能做些女红聊表心意。 幸好,她还算是擅女红,能拿得出手。 心下盘算着,她的绣活耗期长,这时候开始做了,待开春正好阿菡生辰时送她。此时便道:“阿菡有没有喜欢的图案,等着我给你绣个披帛做生辰礼吧。”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六姐姐女红好,绣什么都好,都好看的,”许菡知道这是许雪心意,她反而觉着亲自做的绣活比买来的物件心意还重些,“上次六姐姐给我绣的香囊,我可喜欢了。” “喜欢就好,”许雪抬眼看到她今日梳着垂挂髻,发间卧着一个雪白狐狸毛的小狐狸发钗,抿着唇笑了下,“七妹妹真是手巧,这小狐狸做的十分可爱,正配阿菡。” “是吧,我也很喜欢,”许菡摸了摸自己发间滑滑的狐狸发钗,“今日穿了镶白色狐毛的滚边袄子,所以我特意把小狐狸发钗给戴上配一起了。” 她手腕处也是细细一圈白色狐毛,抬手间与发间狐狸发钗互应,更显娇俏可爱几分。 许雪轻轻点点头,柔声道:“是很配的。七妹妹手巧,也会装扮,她也教了我一些衣裳搭配。” 同时庶女,又都是亲外祖家一般,但七妹妹比她好些,她外祖家没什么助力但也没有绊子。七妹妹的姨娘模样好得侯爷大伯的心,大伯母也容得下,却没有儿子;她姨娘虽也得父亲几分心,可嫡母苛责,好在她有个胞兄,姨娘往后还可依靠胞兄。 七妹妹模样生的极好,可她姨娘又说,作为庶女生的那般盛美,却非好事。 她虽生的清秀,奈何父亲功利心重,一心官途,他只她一个女儿,虽是庶出,却是他想拿来联姻的工具。姨娘最近一直为她的亲事忧愁,唯恐她被父亲许了哪家高门去做妾。 她心中自然也惶恐,她不想给人做妾,想着借诗社展露才华,能让父亲为自己寻门好些的亲事,又恐风头盛了反倒惹来祸端,更加惴惴不安。 许菡不知六姐姐为何说着说着,神色又落寞下来,甚至还带了些不安的感觉,她挠了下自己的脸颊,只能干巴巴地道:“六姐姐,咱们到哪里了?快到了吗?” 这六姐姐明显就是有很大心事的样子,可到底她没有跟七姐姐的熟稔,还是决定不打探了吧,不如回头问问二哥哥的好些,毕竟六姐姐是二房的姑娘。 许雪往外看了看,轻声道:“快了,转过前面就到了。” 过不大会儿,马车果然慢了下来,然后停下,外面传来许蔚的声音,“到了,阿菡和阿雪下来吧。” 许菡是妹妹,许雪让她先下马车,而后才出来,许雪的大丫鬟雨听忙扶着她的胳膊,许菡下来后也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阿菡,”许雪抿唇细声道谢。 “六姐姐多客气,”许菡毫不在意挥了下小胖手。 这两天,她开始负重跑步,手腕上也系了沙袋,力气比之前还大了些。 因听大哥哥说,今日集会有诗会和武会,有些好武的姑娘们也约着一起斗武,虽是点到为止,她也好奇不已,想看其他姑娘们都练得什么武术。 此次聚会是昌文公主主办,在她的一处名杏园的别院中,不分男女,但青悠诗社的集会与武会的不在一个苑子,许菡也没着急,她打算先陪许雪往诗会那边去。 许蔚和许蕴都是与友人约好来参加的,本打算先把妹妹们送过去,却在门口处正好碰到了他们的友人。 许菡与许雪忙在两位兄长介绍下礼貌地屈膝行福礼,许雪年长些,公子们都避讳些,倒是生的圆溜溜的许菡得了几位友人夸赞,无非是些小姑娘玉雪可爱,看着就聪慧伶俐之类。 许菡便朝人家都露出个更加可爱的笑容来。 嗯,人小,脸皮可厚实些。 林漠今日也跟着来了,他跟许蕴和许蔚坐了另一辆马车,戴着白玉小冠,虽年纪尚小些,却难掩俊俏小公子风姿,也得了几位友人夸赞。 其中一个与许蔚交好的友人是康清郡王嫡次子,名周霁风,行为很有些不羁,揽住许蔚的肩膀,有些羡慕,“阿蔚家弟弟妹妹都如此乖巧,可比我家的顽劣弟妹讨喜太多了。” 他这话让其他友人都笑了起来,谁不知道周霁风唯一的嫡妹乐安县主,那可是个意气飞扬的少女,因使得一手好鞭法,加之性情泼辣,素来不好惹。 他们就曾亲眼看见乐安县主因周霁风行为狂放不羁,大冬天里学魏晋名士的洒脱,披发散衣,大袖宽袍,坦露胸襟,赤足木屐,迎着大雪举着酒坛在郊外亭子里聚会时豪饮,被乐安县主正好看到,举起鞭子追着周霁风打。 叫他们说,乐安县主抽的好。 就算学魏晋名士的洒脱不羁,也不该宽衣露身,衣着不整,周霁风这货还在大冬日飘雪时赤足博薄衣,站在亭子扶手上迎风吹,好使得大袖被风吹得烈烈响,口中喊着什么,“我欲成仙,驾风而去……” 当时恰被乐安县主看到,县主一袭红衣美目怒瞪甩着鞭子大踏步而来,当时就把周霁风吓得差点跌落亭子下面去。 另一个友人忍不住调侃,“那也是周兄你太过狂放,今日集会女客们众多,又有武斗,想必乐安县主也来,周兄可莫再忘形。” 这友人当着许菡和许雪两个小姑娘的面,没好说乐安县主那日骂周霁风的“放浪形骸”一词。 “知了,知了,莫多言,”周霁风忙向四周看了看,生怕他那好妹妹从哪里跳出来下了他的面子。 周霁风是有些狂放,可也有分寸,今日这集会可是在昌文姑母的别院举行,昌文姑母允文允武,脾气还火爆,又一向喜欢乐安那丫头,他可不敢放肆。 叫周霁风说,他妹妹说不得就是跟昌文姑母走的太近,才学了她那一身暴躁脾气,犹记得,他家妹妹小时候也是软软糯糯就跟这许八姑娘一般可爱嘞。 只是,周霁风是昌文公主晚辈,又怕她的脾气,这话只敢在心里默默念叨。 许菡得了周霁风夸赞,又听他们说起这乐安县主,虽未谋面,却生出几分好奇心,听起来也是个好使鞭子的贵女,只不知道会不会也似前日见的那个陈乡君一般骄横,仗着鞭子行凶那类? 压下心中好奇,她看了看跟着他们一起往里走的哥哥友人们,对许蔚道:“大哥哥,我跟六姐姐往诗会那边去就行了,你跟二哥哥还有阿漠去男子们那边吧。” 第92章 “六姐姐肯定一直在诗社这边,我呆会儿可能会往武会那边,你们要找我们,就这两个地方去就行。”许菡还是比较喜欢看人比武,打算等会儿就去那边看看。 今日聚会的姑娘公子们不少,许蔚不放心,林漠也不放心她自己往武会那边,便道:“大哥,我陪着阿菡一起吧。你跟二哥哥先去忙着,等着再来寻我们也不迟。” 许蔚觉着这样也行,叮嘱他们几句,“那你们别到处跑,人少的地方尽量不要去,等我跟你二哥哥先去跟友人们说会儿话,便去寻你们。” 许菡道:“大哥哥二哥哥不用顾忌我们,这不是昌文公主主办的么,想来也没人敢在这里欺负人,放心好了,不用管我们。” 她挥了挥小胖手,一手一个六姐姐一个林漠,问了路后,便往青悠诗社所在的苑子方向去。 周霁风这会儿还怀念着自己粉糯糯妹妹变母老虎,看着许菡等人走开,羡慕道:“八妹妹真是乖巧懂事,瞧着跟小大人一般。” 他自己个有妹妹的人,倒是自来熟,不过许蔚轻笑赞同,“八妹妹的确可爱,与她一起总能开心许多。”小丫头时而乖巧,时而精怪,可是喜人。 “可惜,我家妹妹原先也跟八妹妹一般乖巧可爱,如今,”叹息一声,“不提也罢。” 不知为何,一旁的许蕴闻言,看了眼走远的许菡背影,想起这丫头如今不仅习武,据说在济业寺不仅抡着椅子腿揍了那贾氏一顿,还帮着给孙嬷嬷递工具,虽然是那贾氏毒妇该打,打死才好,却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该不会他家阿菡也要跟乐安县主一般变…… 不,怎么可能,他家阿菡就是性子纯粹的小姑娘,习武也是为了防身强体,而且他家阿菡也不爱用鞭子,导致三叔也犯愁给阿菡弄个什么趁手的防身工具才好中。 许蕴摇摇头,跟上大哥和友人们的脚步。 倒是许蔚边走边想着,若是自家阿菡能跟乐安县主一般才好,小姑娘不受气啊,若是被欺负或者受委屈了,打一顿出了气不就好了。 委屈谁也别委屈了自己,他可舍不得阿菡受委屈。 这边,许菡边走边欣赏别院的景致。 不愧是公主的别院,雕梁画柱,轩峻壮丽,穿山游廊,廊下摆着海棠杜鹃花,挂着各式鹦鹉画眉,鸟声啾啾,为这有些凋零颜色素淡的冬季增添亮丽。 看得出来,那些盆花该是养在暖房里的,花盆不远处角落还置了炭盆增加些暖意,该是怕花受不住庭院里的寒冷气节。 不说参加什么集会了,只往这别院里游览一番,都是难得的景致。 许菡知道侯府也算是有爵位的大户,算得有些底蕴的高门,但跟昌文公主这一个别院比起来,却又少了些贵气。到底是皇家,别院都这般富丽。 许菡一路走到诗社的苑子,见这苑子里的花卉尤其比沿路所见的还要姹紫嫣红多样,更是领会了一把冬日里春游的感觉。 尤其苑子里参加诗会的姑娘们,此时诗会比赛尚未开始,大家只私下切磋,三五一群聚在一处。彩衣华美,娇颜乌发,或站或坐,手持团扇或娇俏掩面或执扇轻言,处处为景。 许菡才发觉,原来不仅公子哥们平素不论四季别个折扇在腰中或大冬天里拿在手中摇风,不怕冷地装样,姑娘们冬日也是钟爱团扇的,一样拿来做优雅工具。 看看周围就有数十个手持团扇的姑娘,许菡有些遗憾,“早知道,今日出府也备上两把团扇拿着了,看看那个姑娘手里拿的团扇上面还镶了白色的狐毛还是貂毛来着?拿在手中十分有架势的感觉,好像人一下就淑女了。” 许雪不妨八妹妹忽然冒出这么几句,她正找着苑子里相熟的姑娘打算过去,登时被逗笑了。 她性格内敛,笑时也只是抿唇,此时忍不住笑开,便以手遮挡,让许菡越发觉着六姐姐该拿把团扇来。看看不远处那姑娘,一笑时用团扇遮挡半脸,那股子又羞涩矜持又文雅的味儿,不就出来了。 许雪忍着笑,“是,最近似乎京城里兴起了一股冬日执扇的风潮,”往前也有人冬日里执扇,不过到底是少,如今姑娘们却喜欢上了冬日里也拿把团扇在手中,尤其是诗社的姑娘们尤爱。 第65节 “就是看着文雅呗,风……咳,才子才女们配备的工具,”许菡看到有两个姑娘走过来,忙咽下风流二字。 许雪觉着八妹妹说的竟是十分有理样子,正要开口,就听到走过来的两个姑娘正说话声音。 不是青悠诗社成员,许是有才情得了帖子或者随诗社成员人进来的,穿的也只一般,说话音量不大,却因有些兴奋没压住。 “……要不是今日能有来这集会的机会,我高低得去看看那张婉儿的笑话去。看她整日里端着,自以为比咱们才情高,仰着个脖子鼻孔朝天看人,听说庞家那边不打算办亲事,只简单走个仪式就算了,张婉儿这嫁的连一点儿体面都没有,看她日后还敢不敢鼻孔朝天了,用鼻孔看人。” 这姑娘似乎与张婉儿有仇怨,说的很是畅快淋漓模样。 许菡在听到张婉儿这名字时,就停下来脚步,望了过去。 张婉儿不就是贾氏的女儿吗?不过,贾氏才被下到牢里面,张婉儿就嫁人了,听着似乎还嫁的很不好样子,是同一个人吗?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许菡都觉着这姑娘说话有意思。 鼻孔朝天,一仰脖儿就能办到,只看人却是眼睛的活,哪有人如此仰着脸看人,是对方比她高吗? 而且,若是她认识的那个张婉儿,这说法可就太浮夸了。 同行的姑娘也看到了许菡几个,她显然胆子更小也谨慎些,怕让人听到她们背后说人不好,忙拽了下旁边的姑娘,补救两句,“其实,张婉儿也挺可怜的,原本能嫁个比庞家更好的人家,却因为她母亲给毁了。看今日庞家如此草草举行婚礼,想必日后她不会好过了。” 先头那姑娘撇了下嘴,经过许菡几个身边时便没再说话,待走的远些,继续说:“活该,都是她作的。原先不也是她吊着庞兴,得了庞兴不少好处,还跟他卿卿我我了,偏庞家去提亲还拿着捏着的,庞家不都气急了,说不娶妻只纳她为妾。要不是那庞兴真喜欢她,就她现在这种亲生母亲是个毒害人的恶人,谁敢娶她啊。” “说的也是,庞兴到底还有个工部员外郎的堂伯,也算是可以了,张婉儿与咱们一样的小官小门户,这种时候还能嫁给庞兴,着实不错了,”另一个姑娘也没忍住感慨。 但说是不错,可从今日婚礼看,可见张婉儿不得庞兴家人喜欢,日后还不知如何。 后面这两段对话,许菡几个就没再听到,但也足以让他们发现,这两位姑娘说的张婉儿正是贾氏的女儿。 许菡哼了声,“贾氏还真是有个好闺女,那庞兴真是个痴情种子,”都出了贾氏这种事了,还想着赶紧把张婉儿娶进门,这是真爱? 想到当初张婉儿也曾参与陷害姐姐不成反被姐姐摆了一道,如今还能嫁给喜欢她的男子,心中就不痛快。 许雪知道她们与张府的仇恨,虽不知张婉儿也曾算计许菁,低声道:“那庞家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准备,可见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张婉儿就算嫁过去也未必过得好,”她没说,那庞兴也未必如外面传的对张婉儿情深。 许雪并不太相信男人的深情。 许菡一时没想那么多,许雪这么一说,她觉着也有些道理,不过,她倒是怀疑,“是不是因为贾氏坐牢了,两家不好大办,才这样草草举行婚礼?” 许雪觉着也是有这个可能,而且贾氏才出事,张婉儿就紧赶着嫁出去,庞家和张家是怕贾氏被判刑后要守孝三年,才着急出嫁。 林漠一直没怎么言语,此时才道:“从庞兴没能跟家里争取给张婉儿一个像样的婚礼,可见他根本抗不过长辈,张婉儿嫁过去也讨不了好。” 他这话与许雪方才说的差不多,那或许就是这般了,许菡忍不住就高兴起来,“希望这样,那张婉儿坏着呢,不是什么好的,过不好才好。” 这时,有与许雪交好的姑娘看到他们三个,便来与他们打招呼,这姑娘在看到林漠时,被他的容颜惊艳了下眼睛,在他漫不经心扫过来一眼时,脸颊一红。 许雪为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是我八妹妹阿菡,这是阿漠,阿菡,这是周二姑娘。” 许菡与周二姑娘互相见礼后,道:“六姐姐,你去忙吧,我跟阿漠在这附近逛逛,”从这边可以看到东边苑子的景色也不错,她打算去逛逛,“等会儿再回来找你。” 许雪轻声道:“好,我会一直跟青悠诗社的人一起,你若寻不到我,只问青悠诗社的人就是。” 许菡点点头,便和林漠继续往东走,许雪和那个交好的姑娘则往青悠诗社所在的其中一个亭子走去,周二姑娘又悄咪咪看了眼走开的俊俏小少年背影,“阿雪,那个阿漠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许雪正在迈上台阶的脚一下缩回来,回头看到周二姑娘脸颊泛红,心中咯噔一下,赶忙道:“阿虹,那是我家八妹妹未来的小夫君,如今住在我家中,家中长辈极为喜爱他们。” 她性子内敛,说话也含蓄,但话中意思十分明显。 周二姑娘周虹倒也不是对林漠一见钟情,就是少见这么好看的小少年,看着比自己还小些样子,闻言倒没失望,而是有些惊讶。 第93章 “你家这么早就为你八妹妹定亲了?她看着才八九岁吧?而且,那阿漠怎么还住在侯府,家境不好吗?” 周虹家大伯是大理寺少卿,周家人丁简单,与大伯家并未分家,虽然她父亲没有官职,只负责打理周家产业,但因只她一个嫡出的姑娘,很得家人喜爱。 她性子简单,才与有些内向的许雪能交好。 许雪也没瞒她,耐心地回答她一串问题,“八妹妹太单纯,家里不放心她外嫁,正好三叔只有四姐姐和八妹妹两个,便为她招婿了阿漠,阿漠无父无母,跟大哥哥他们一起住在前院,与三哥哥四哥哥他们一起在青鹤书院读书。” 周虹懂了,也明白林漠虽然是招赘,但侯府并未看低他,反而将之与几个公子一起在书院里读书。 许雪真怕周虹乱想,毕竟方才她看林漠的脸颊都红了,又道:“你别看阿漠看着温和,也只有跟着我八妹妹时才这样,性子可是冷淡。不过,这样才好。阿漠模样生的好看些,外表上能配上我八妹妹,八妹妹现在还小没有长开,等长开了一定好看。我三婶三叔还有四姐姐模样都很好。” 周虹见她比往时说话都多了许多,噗嗤一乐,挽住她的胳膊,“阿雪放心了,我不会起什么心思,就是看见个那么好看的小公子,没忍住多看几眼了。” 许雪也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好了,我们快上去吧。” 周虹挽着她胳膊亲亲热热地上了台阶,很快被诗社的人拉着开始对诗。 那边,许菡与林漠溜溜达达往东边逛游过去,之后却遇到了尴尬。 她没想到,今日居然碰上了庞蓉蓉,若是以前,她肯定早高高兴兴地上前打招呼了,可自从意外得知庞蓉蓉家已经托人上门说这亲事,二哥哥却拒了后,再见庞蓉蓉,就觉着不自在。 她看出来庞蓉蓉喜欢二哥哥,但没想到她家动作那么快,也没想到二哥哥干净利落地推拒了。 “蓉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吗?”许菡克制了下尴尬,笑着寒暄了句。 庞蓉蓉神色有些许憔悴,看到许菡和林漠时,也怔了下,心里生出些苦涩,“我跟家里姐妹一起来的,有些天没见着阿菡了。” 许菡看她这样子,跟以往娇俏活泼时消沉了不少,有心安慰两句,可她跟二哥哥说亲的事本就是私下里询问,自己也是偶然得知。尤其说亲关乎名声,庞蓉蓉家试探口风是私下里进行,她便是知道最好也装作不知,只能笑了下。 还好林漠及时帮她解围,“阿菡,我们往回走吧,免得六姐姐不放心。” “好,”许菡觉着这样干巴巴站着怪尴尬,“蓉姐姐,一起吗?” “好,”庞蓉蓉只是看到许菡便想到自己被许蕴拒绝提亲,有些难受,但还是很喜欢许菡这小妹妹的,与她一左一右沿着石板路往西边凉亭走。 走了一会儿,许菡忽然想到,今日不是张婉儿嫁给庞兴的大喜日子吗,庞蓉蓉与庞兴是族亲,居然没去参加婚礼? 庞蓉蓉酝酿筹措了好大会儿,刚张口想问一句,“你二哥哥近来可好,”便听许菡说道:“我方才听到有人说,今日是你族兄迎娶张婉儿的日子?可又遇见蓉姐姐,莫不是我听错了?” 到底没忍住好奇心,许菡委婉地问了出来。 张婉儿虽然嫁给庞兴,她是自己杀母仇人之女,但并不觉着就此要跟庞蓉蓉断交,方才的尴尬也是因她与二哥哥的事,既然庞蓉蓉都愿意与她同行,想来也不是就此与自己断交的意思。 庞蓉蓉并不意外她会知道这件事,也的确没有将庞兴娶了张婉儿,自己就得避开许菁许菡的想法,况且,张婉儿嫁给庞兴并未得到庞家人认同,不然她也不会现在还来别院聚会。 “张婉儿是今日嫁给庞兴,只是,这亲事不被庞家认可,亲事从简不大办,只过了礼走完流程过门。” 庞家也只简单告知了族中亲戚,连宴席都省了,可见多么从简。 她最近一直因许蕴拒亲难过,母亲才让她与家中姐妹特意出来散心,只是那两位都是庶出的姐妹,与她关系不亲近。进来别院后,她便与她们分开了,想自己走走,便遇上了许菡和林漠。 “我还以为是听错了,见着蓉姐姐更是觉着奇怪,原来是这样,”连族亲都不去参加婚礼,可见多么简单了,许菡忍不住露出个小小的笑容。 庞蓉蓉微微转头时正好看到,并不觉着意外。 这两天闹得纷纷扬扬的大案,张府主母贾氏居然是毒害安阳侯府三夫人的凶手,可谓是震惊京城,作为如今已经算是张府姻亲的庞蓉蓉家,更是详细打探了当日案审的经过。 虽然罪魁祸首是贾氏,但许菡对张婉儿境地也幸灾乐祸,她并不觉着过分。 她也不喜张婉儿,以前便觉着她有些过于矜持,也曾见她吊着庞兴说话的样子,如今母亲都害死人坐牢,她还能嫁出去,都是多亏了庞兴对她的情意。只是庞兴父母对这亲事不满,张婉儿这个堂嫂过门,也未必能舒心过日子。 “可是为什么这么着急过门?”许菡心中有猜测,还是想看庞蓉蓉这里是不是知道些情况。 庞蓉蓉还真的知道一些。 “庞兴堂兄怕张婉儿母亲被执行刑罚,张婉儿要守孝三年,”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只一打听就能知道,“听说不仅张婉儿,她兄长这个月也会娶妻过门。” 许菡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张尽学要娶的人莫非是他那个表妹?应该是吧,两人都这样那样被人听了个正着了。 也不知道贾氏在牢里知道兄妹两个忙着操持自己终身大事,是欢喜还是如何? 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听说了? 他们慢悠悠走回去青悠诗社所在凉亭时,诗赛已经开始,亭子内外不少围观的姑娘和公子们。 正好方才遇见的两位提及张婉儿的姑娘跟庞蓉蓉也熟识,关系还不错,走过来与庞蓉蓉说话,许菡对诗赛没什么兴趣,倒是想去武斗那边看看,便跟庞蓉蓉道:“蓉姐姐,我打算去武斗那边看看,你要一起吗?” 若是以前,庞蓉蓉肯定是与她一起,可到底因亲事被拒,心中不大好受,“我留在这边,你们自去吧。” 或许过段时间,自己恢复好了心情,能跟许菡恢复往日交好,或许自己一直心存疙瘩,日后渐行渐远。 庞蓉蓉看着与她们告别后走开的许菡身影,她真是很喜欢许菡这小姑娘,不然也不会最初看到她就主动上前搭话结交,只是没想到……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许菡跟林漠走远些后,也舒了口气,小声跟他说:“我还真怕蓉姐姐跟着,万一二哥哥再过来找我们。” 许菡当初知道庞蓉蓉家请人来说亲,便是与林漠一起时,从王氏不满嘟囔声里知道的,不过两人当时从小径走的,位置隐蔽,王氏没看到他们。 “方才我看到蓉姐姐,都有些尴尬,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往来了。” 林漠道:“不必强求。不说二哥的事,张婉儿嫁给她族兄,若是觉着不自在,便以此慢慢远了也行。” “嗯,顺其自然吧,”许菡也不强求友情,很快就释然。 武斗场在昌文公主别院的骑马场里,虽今日不拘男女走动,武斗场那边也分了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喜武的男子们聚集处,过一道小巧是个雅致园子,是文人公子们聚集,后半部分则是姑娘们骑马射箭的位置,也靠近诗赛这边。 沿着青石板路,穿过一道游廊便到了骑马场。 这边可比诗赛那边热闹极了,还未走近,便听到数声叫好声,有爽利姑娘们声音,也有男子声音。 许菡拉着林漠快走几步,“这边还真热闹,我们快去看看。” 拐过一扇月亮门,眼前一下开阔起来,只见少女姑娘们或着利落的骑马装或胡服窄袖衫,骑马射箭,投壶捶丸,十分热闹。 许菡觉着对比诗赛那边的清雅,她还是喜欢武斗这边的女孩儿们英姿飒爽,爽利开朗。 就见场子中间,几位穿着骑马装的女子正边策马边射箭,其中一个身着红衣高束发的少女,眉眼美艳又锐利,手指一松,一支箭镞朝着箭靶疾驰而去。 “中!好!” “正中靶心,真不愧是乐安县主,骑术和箭术都拔尖。” 交好夸赞声不绝于耳,许菡身边也有两个与她年岁相仿穿着箭袖服的小姑娘兴奋地拍手交好。 许菡也觉着马背上的少女飒爽飞扬,原来这就是乐安县主,离着虽远,但也隐约可见与方才大哥哥好友周霁风眉眼有五六分相似。 这时男子那边也传来叫好声,许菡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笑声,不由扭头去看,“咦,怎么看着像是三哥哥?” 许菡惊讶地拽着林漠袖子,示意他去看。 “是三哥,”林漠也看到男子们那边正中央那个穿蓝衣骑马装的公子,正仰头大笑。 “三哥居然也过来了,怎么没跟咱们一道?”许菡看到自家三哥哥似乎拔得头筹模样,“走,我们过去看看。” 林漠随着她往那边走,猜测道,“三哥一向自来自在惯了,许是跟友人一起来的。” 许菡也直到三哥哥行踪不定,还时不时不归家宿在好友家里或与友人外出游玩住在外面,为这,大伯母没少操心他的去处,专门给他多配了个小厮好往府里汇报去处。 第66节 第94章 走得近了,许菡看到三哥许修下了马,将弓箭交给下人,跟三个差不多大的公子先后击拳拍掌,朝着另一边比试功夫的台子走去,显然是要参加,忙拐了弯跟过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大哥哥叫自己的声音,回头,见大哥哥和周霁风并两个公子朝这边走来,忙挥了挥手唤人。 她转着头,没注意到从旁边忽然跑来一个人,许蔚眼看着有个冒冒失失的小子就要撞到小妹妹身上,惊呼提醒,“阿菡,小心。” 幸好林漠一直留意许菡,便是看到许蔚几个,眼角也扫到许菡这边有人冲过来,忙后退两步,将她往自己这方向拽了下,护在怀里。 许蔚这才恢复神色,加快脚步走来。 林漠护住许菡同时,也拽住了那人,怒目瞪视,“郑通,你做什么故意撞人?” 先说破对方故意撞人,林漠虽然知道自己护住许菡,还是不放心地低头看她,“阿菡,有没有事?” “没事,”林漠动作快,力道又是特意护着她,她只是受了下惊,倒是要撞自己的这人的名字很是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之前陷害林漠的书院学子吗? 忙抬头去看,见是一个有些精瘦的少年,十四五岁样子,模样算是俊俏,可惜眉眼漂浮,举手间带着股子流里流气味儿,坏了那份俊俏,容貌大打折扣。 就见那郑通想要甩来林漠的手,哼哼两声,“少胡说八道,小爷我何时撞人了?谁看见了?来,指出来给小爷看看!” 这时候,他身后跟着走过来两个跟他气质差不多的公子哥,人模狗样地摇着折扇,身后各带了个小厮,七嘴八舌地道:“咱们一路过来的,可没看到。” “就是,林漠,都是同窗,你做什么胡乱赖人,还动手抓人?这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上门女婿吃软饭的能放肆的地方?” 这话引得其他人轰然大笑,“就是,看看,不愧是吃软饭的,这就护上了。” “这肥丫头,就是林漠你的金主不成……嗷……” “肥你个嘴,你才肥,你全家都肥!”后面这公子哥边说还靠近许菡,有些流里流气模样,气的许菡一脚踩了上去,狠狠碾着,“我跟阿漠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白饭了,叫你在这狗吠,嘴巴这么臭,也不怕熏着人!” 她踩,碾,使劲碾! 八姑娘今日穿了双硬底的鹿皮小靴子,加上这些日子蹲马步练的下盘稳当,腿上脚上力气跟着上涨,这一脚下去,又碾又压,竟叫那个公子哥疼的嗷嗷叫,弓腰弯背。 “松开,松脚啊,疼……”这死丫头鸡贼地捡最怕疼的脚趾头踩,还这么大力,钻心的疼啊! 许菡正待双手借着林漠的力道,腿上再加些力气,忽然有人喊了两声,“好像是昌文公主的仪仗。” “是,公主过来了。” 许菡快速收回脚,装作若无其事样子站好,那边得了脚解放的公子哥抱着脚单腿原地跳起来,“我的脚趾头,疼,疼死我了。”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公子哥身后小厮也没反应过来,许菡一个小姑娘居然敢对他家公子动脚,待看到公子哥抱脚原地转,才忙伸手扶住。 “阿菡,阿漠,没伤着吧?”许蔚眼看着事情闹大,怕妹妹和林漠吃亏,最后直接长腿跑了过来。 “我们没事,大哥哥,”许菡一看许蔚到了,忙告状,指着郑通几个挨着个快速道,“他故意撞我,被阿漠拉着我避开,问他他不承认,他们几个笑话奚落阿漠,说的特别难听,说我是什么金主银主的。” 她不用重复那些难听的话,只最后一句话,就足以让知晓林漠身份的人明白。 而且,那公子哥还如此编排许菡,许蔚一张温和的脸依旧,只眼中冰碴差点溢出来,“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 虽是带着笑容,却让人忍不住打冷战。 那小公子黄二也不过是郑通底下一个家世不显的跟班,听到许菡喊一声“大哥哥”就猜到这人是安阳侯府世子,顿时有些害怕对方身份,缩到郑通后面去了。 郑通嫌弃地瞪了那跟班黄二一眼,瞅着昌文公主朝这边过来,大声道:“分明是你们故意诬赖我撞人,我哪里撞人了?黄二他们不过气不过帮扶几句,偏你这姑娘不仅骂人,还直接动手。便是闹到公主跟前,也是你们无理,”发正他没撞到人,倒是这丫头踩了黄二是真,而且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张狂,肯定让公主都嫌弃,坏她名声后,林漠肯定也不得好。 他一直记恨着因林漠,书院记他大过的憋屈,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居然叫他吃了大瘪。 许菡心说,我那是动脚不是动手,你个手脚不分的混蛋,但她不说,只有些被郑通吓到一般往许蔚身旁躲。 她可听到有人说公主来了,怀疑郑通就是故意的叫公主对她生厌,毕竟这时候女子不都奉行贞静淑雅。 那黄二见郑通这般说,登时在他身后叫,“对,她使劲踩我的脚,疼死我了,说不定脚都被她踩断了。” 他也是故意夸大了,好让人觉着他们才是被欺负的一方。 可才说完,就听到大笑声,“哈哈哈……你这小子说这话谁信,许八妹妹才多大点,还踩断你的脚,撒谎也没你这样的!” 周霁风是康清郡王嫡次子,是皇家宗室人,可不是郑通身份可比,他这一笑,让黄二吓得一哆嗦,更往郑通后面躲了躲。 周霁风不屑地看他,就这怂了吧唧地还敢跟着人学做纨绔。 昌文公主的仪仗已经距离十几步了,许蔚眼神闪了下,低声在许菡耳边说了几个字。 他看得分明,郑通想要坏了阿菡名声,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许菡一听秒懂,这个梗还挺熟悉,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有用上的一天,顿时委屈道:“我只是不小心往前迈了一步,谁知道你能把脚送到我脚下,我可没踩断你的脚。” “我反而怀疑,你想故意绊倒阿菡,毕竟这事你不是没做过,”林漠紧随其后,“在学院,你就曾试图好几次绊倒我,得有七八次多。” 黄二一听,他不就绊了林漠一次,哪来的七八次,下意识反驳,“放屁,不就一回,还被你躲开……” 没说完,就被郑通瞪了一眼。 自从上回被王津算计利用,郑通可是私下里将王津狠揍了一顿,自那也开始长脑子了,没想到,他都长脑子了,这黄二还是蠢笨。 这时,昌文公主到了近前,旁边人忙行礼,昌文公主抬了下手,“不必多礼,本宫看着你们似乎有事?”她看到这边发生矛盾,才走过来。 许菡本以为郑通会跟方才一样恶人告状,没想到他竟然缩了下脖子,没言语。 他是混不吝,可也识时务,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面前不能放肆,悄悄扯过黄二自己往后溜入人群中。 黄二见着郑通都跑了,他这跟班哪里敢在公主跟前回话,也拽过小厮往旁边出溜。 眼看着这一个两个见着公主就溜跑,许蔚本也不想闹大了,恐对妹妹名声不好,便拱手道:“殿下,只是争论几句,想来他们知道错了。” 周霁风看不上郑通欺软怕硬,“姑母,没事,那就是一群怂货!” 昌文公主主办的这聚会,自然不想生出什么岔子,她点点头,“你们年轻人玩,我去那边看看。” 许菡第一次见到公主,没有紧张反而觉着好奇,靠在大哥哥腿旁悄悄打量。 昌文公主四十岁左右,身姿高挑,凤眼琼鼻,面容美丽,云髻高耸,华贵又带着股子飒爽。 与周霁风说了两句,昌文公主便往高台方向走,正好从许菡另一边经过。 看到一个矮胖圆润的小姑娘站在安阳侯世子身边,昌文公主猜着许是侯府的小姑娘,倒是少见小闺秀里有这样胖乎的孩子,虽然胖乎眉眼生的倒是不错。昌文公主随意地想着,然后愣了下。 这小姑娘侧后方的小少年模样倒是少见的俊美好看,皇家里多出俊秀人物,却少有与这小少年容颜比齐。不知为何,这少年眉目竟让她有种熟悉感觉。 只是一晃眼,那小少年就被人挡住了。 昌文公主再想回头看一眼时,旁边过来两个姑娘与她见礼,才一瞬的感觉就被打断了。 林漠是遇到郑益和钱多满了,他们今日也来了别院,钱多满是随着郑益帖子进来的,“阿漠,方才郑通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钱多满和郑益来到别院后就寻林漠了,哪知林漠跟着许菡往女眷那边去了,两人便过来武斗这边,听到有人说郑通带着跟班又在欺负人了,似乎还是安阳侯府的,便猜着是林漠,找了过来。 “没事,就是他乱吠了几句,公主殿下过来后便夹着尾巴吓跑了,”林漠借用方才许菡的形容。 钱多满一听,乐的大笑,“你没吃亏就好,说的对,那郑通可不就是跟个狗似的胡乱咬人。”这比喻真贴切。 郑益与郑通虽都是郑姓,但却不是一家也没什么关系,对有这么个同姓氏的学子也十分不喜。 许菡也没想到那郑通不是狗胆包天,顺势就溜了,正跟许蔚说,“早知道,我方才就踹那个郑通几脚了,”那个黄二不过是个跟班狗腿子,郑通才是针对林漠的坏头。 “阿菡没硌着脚吧?” “没有,”许菡发觉自家大哥真没表面上那么温润,方才就是他低声给自己提醒,笑嘻嘻地小声道:“我方才故意踩着那黄二的脚趾头,那里最好踩了,不费特别大力气,还疼的很。” 十指连心,脚趾头也连着。 她捂着嘴偷笑几声,自己也是有些小心眼的呢。 第95章 “做得好,”许蔚摸摸小妹妹的头,小丫头也会使心眼子了。 甚好! 许蔚一点儿不觉着小姑娘就得文文静静,不能粗鲁动手脚,“只是不能伤着自己。” “嗯,”许菡肯定不会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许蔚牵着她的手,“走,我们去看看你三哥。” 许菡没忘喊着钱多满和郑益,“钱大哥,郑大哥,你们要一起吗?还是跟阿漠去玩?” “一起吧,”钱多满和郑益也没有特别想看的,便随着许家兄妹往高台那边去。 擂台上,许修已经跟人交上手了,许菡等人寻了个人少些的位置站定。 “哇哦,三哥真是劲帅劲帅的。” 许修是跟许蔚完全不同的气质,是浓眉大眼的英俊,穿着宝蓝箭袖服,长腿有力地扫向对面比试的公子,看得许菡热血有些沸腾。 她拍着小手,还扯着小嗓门喊了两嗓子,“三哥哥,加油,打倒他!” 她看得出来,三哥是占了上风的。 若是平时,她这举止无疑十分出格,但周围围观的人不少,人声喧嚣,更有公子大声吆喝,“左面出拳,小心他腿”等,倒也不显得突兀。 另有姑娘们三两一处也或远或近地发出几声喝彩声。 许修果然胜了对方一筹,看着台下为自己鼓舞的兄妹们,朗笑几声,跳下高台,“大哥,阿漠,阿菡,周兄,如何?我方才还可以吧?” “太可以啦,”许菡跟个小迷妹一般绕着许修转了两圈,“三哥哥,你太帅气了!” 许修按住小妹妹的肩膀,“阿菡不是跟着三叔习武吗?等回府了我教你几招。” 许菡还没说话,许蔚道:“阿菁已经给阿菡寻了女师傅,你就别乱指点了,”三弟练得功夫太过刚硬,怕是不适合小妹。 许修不在意地应了声,抬手就想去捏许菡的小胖腮,被许蔚拦住,“没洗手,别乱碰阿菡,”这小子才跟人打完,手上可不干净。 林漠悄悄点了点头,“三哥等会还有比试吗?” “还有一次决赛,”许修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手,到底还是没伸出去,“得等会儿才轮到。” 他才说完,就见不少人朝前面挤过去,再远的女子那边,可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一会儿,似乎有人说,有姑娘比试拳脚时,被鞭伤了。 许菡小矮个,周围基本都是比她大的,人多一挡,更看不到远些的位置了,便扒着身边许修胳膊,垫着脚尖望。 许修一看,乐的笑一声,双手用力,掐着许菡的腰将人给举了起来,“那,这样能看到了吧?” 第67节 许修虽行三,身高却是侯府几个公子里面最高的一个,臂力又大,让许菡硬是直接窜出周遭人三四尺去。 “呀~”猝不及防,视线拔高,许菡小小惊呼一声,然后顺着人流方向望过去,“咦”了一声。 托了这世不用应试教育的轻松,她可不是现代四百多度的中度近视,一双五点零的大眼朝远处也能看到,又佐以高度,发现那边也是比试的高台上,几个人正围着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拿着马鞭的姑娘,不正是前两日东市酒楼遇见的那个陈乡君么。 “快把阿菡放心,”许蔚忙呵斥许修一声,小妹虽年幼些,也到底也不是三四岁稚童了,这般太过出格。 许修大高个,也怕长兄,呲着牙嘿嘿两下,“这不是阿菡好奇吗?” 许蔚不理他,垂头问被放在地面的小妹,“是认识的人?”她一出声,他就听出来了。 “不算是认识,算是见过一面,”许菡简单地说了下上次如何遇见的陈乡君,“我看了两眼,好像她又拿着鞭子抽人了。” “还想过去看看吗?”许蔚看出来她好奇,便问道。 “那就去看看,”许菡确实好奇,几人便随着人群往姑娘们所在的场地走。不过,等他们走来,高台那边人散的也差不多了。 就听见身旁有人议论声,“那陈乡君未免太霸道了,怎么朝人脸上抽呢?” “嘘,别乱说,”同行的姑娘是小官之女,性子谨慎,怕被人听了去惹上祸端。 那边,被陈乡君抽中面部的姑娘已经被昌文公主身边的嬷嬷扶着往客院去治伤了,陈乡君也被带了过去。 作为主办聚会的昌文公主面色沉沉赶了过去,很快便得知事情经过。 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事,两个姑娘按照参赛分配的组比试,规定好了点到为止,陈乡君却朝对方脸上下手,她自己声称是那姑娘忽然矮了身子,鞭子才甩到她脸上。但被鞭伤的姑娘说,陈乡君就是故意往脸上抽。 双方各执一词,但围观的人和评委觉着陈乡君就是故意的,这评委本就是昌文公主的人,自然相信自己这边,且,“本宫不是规定了,不许动用刀枪之类的兵器,为何你还持鞭?” 陈乡君一噎,她只是一贯将鞭子缠在腰间,要输时习惯地抽了出来,面对昌文公主,到底没敢放肆,“是小女第一次上台,手误了。” 昌文公主见她还算知错,申斥她几句,后叫太医给那姑娘看了脸,幸好没有破皮,不然非得毁容,便令陈乡君给那姑娘赔礼道歉。 出了这变故,武斗这边便都听了比试,只挑了骑马射箭和投壶捶丸等拔得首名的奖励了彩头。 “我还想着比试中赢个头名的,”许修十分遗憾,“原本殿下定下男子功夫比试头名的彩头,是一把宝剑,可惜了。” 许菡看着三哥这样子,也为他可惜. 许菡小声嘟囔了句,“那陈乡君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也是她违背了比赛规则。” 她对那个陈乡君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不过,她更认识到了,鞭子易伤人,控制不好更危险。 林漠点点头,也低声道:“应该如此,”瞥见有人过来,忙道,“回去再说。” 这时,乐安县主过来寻周霁风,她腰间亦缠着一条鞭子,许菡忍不住看了她腰间好几眼。 乐安县主才与周霁风说话,察觉到许菡视线,便停下说话,微微挑了下眉笑问,“这是谁家小姑娘,这般可爱?” 乐安县主姿容美丽,挑眉动作带了几分帅气的洒脱,许菡觉着有被飒到,杏眼晶亮,扭了下腰,“我是安阳侯府的八姑娘许菡,姐姐可以叫我阿菡,姐姐真是又美又飒!” 乐安县主没听说过这个词,但猜测前面大概是说她长得好看,但后面这个字,“飒?” 一时想不出哪个词的发音是夸赞人的意思。 “就是飒爽英姿的飒,”许菡忙解释,忘了这里没有这种说辞,可别让这么帅美的姐姐误会了。 “又美又飒么,”乐安县主重复了一遍,而后爽朗笑起来,“不错,我觉着挺适合我的。” “是吧,”许菡很喜欢乐安县主这样飒爽自信的女生了,仰着小胖脸笑嘻嘻,“姐姐长得好看,性格又爽利,方才我看到你骑马射箭了,真是太帅了。那个,我以后可以找姐姐一起玩吗?” 许蔚摸了下下巴,他记得分明,方才阿菡还这般夸赞过三弟,倒是不知道帅气这个词可以男女通用。 不过,看着小姑娘双眼冒光眼巴巴地看着乐安县主,显然喜欢人家的不得了,便听到乐安县主笑着道:“自然可以。” 然后就看着自家小妹妹惊喜地欢呼一声,“太好了。” 许蔚对乐安县主道:“小妹多有些顽皮,还望县主多担待。” 他说的自然是客套话,也是知晓乐安县主性情豁朗,是个可交之人,才放任许菡亲近她。 乐安县主倒真是挺喜欢许菡这样软和和又活泼胆大的小姑娘,随意道:“这有什么,阿菡喜欢我,我很高兴。走,姐姐带你去附近逛逛,介绍些人给你认识,”她兄长跟许蔚交好,她也有所耳闻安阳侯府有个最小的姑娘曾呆症多年,如今转好,知晓便是眼前小丫头了。 竟是比想象中古灵精怪多了。 说着,伸出手去,许菡立刻把自己的小胖手塞过去,开心地差点跳起来。 乐安县主扬唇一笑,小姑娘的手胖乎乎的,手感真是极好,再看她乐的美滋滋小脸蛋儿,嗯,看起来也很好捏的样子,不用考虑,伸出另一只手便轻轻捏了捏。 果然,手感极好。 许菡被捏了脸,还奉上笑脸一枚。 她就是仗着还长着包子脸,才好“勾搭”上这么帅气小姐姐滴。 她乐呵呵地回头跟许蔚几个道:“大哥哥,三哥哥,阿漠,你们去忙你们的,我跟姐姐去玩了。” 这是连兄长们和林漠都撇下了,许蔚和许修觉着好笑,林漠却心里有些酸溜溜,总觉着自家小姑娘被人拐带走了一般,可他看得出来,从头到尾都是小姑娘在主动靠过去。 “走吧,我们去诗赛那边看看,”许蔚让许修这个武夫自去,便叫着剩下几个皆是文人的往男子作诗的水榭处去。 许菡被乐安县主领着,很快认识了好几个姑娘,都是跟乐安县主一般爽朗的姑娘们,许菡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小脸儿笑的差点发酸。 跟文雅姑娘们不同,这几位姑娘不是武将家出身便是性情直爽好动,说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爽利,许菡觉着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跟这样的姑娘们打交道。 她人虽小,却生的可爱,这个姑娘拉拉她的小手,那个姑娘摸摸她的小胖脸,嘴巴又甜糯,很快就跟人打成一片,认了好几个姐姐。 几个姑娘正在玩投壶,她也玩了几把,五进三。 第96章 “呦,不错啊,阿菡,你这年纪能投的那么远,还能进去三次,”温大姑娘掂着支箭拍了拍许菡的肩膀,“常玩?” “玩过几回,”许菡家里姐妹都文静,她也少出去赴宴,也就在庄子上没回来前,许菁陪着她玩了几回,“可能是我最近开始习武,力气大了。” “阿菡习武啊?”另一个姑娘听到,惊讶地看她,“没想到啊。”看许菡这胖乎乎矮墩墩,还以为她只是好动些,没想到居然习武。 “嗯,才开始学,刚扎马步,”许菡好奇地看着她们,“姐姐们也都会功夫吗?” 就见其中除了乐安县主外,都笑着道,“咱们只是好骑马射箭,会些简单防身术,并未正经习武。” 毕竟习武辛苦,会些拳脚能防身就够用了,倒是乐安县主不仅使得一手好鞭子,还有功夫在身上,温大姑娘笑着道:“乐安自小是想上阵杀敌当个女将军的,学了一身功夫。” 许菡闻言,对乐安县主更喜欢了,“乐安姐姐真厉害,我倒不是想去当女将军,就是想学了功夫防身健体,我四姐姐为我寻了女师傅,等年后就可以跟着师傅学习了。” 乐安县主如今早不是小时候,知道女子做不了女将军,倒也没多遗憾,看着信心十足的小姑娘,道:“习武辛苦,能坚持下来才能有所获。” “嗯,我知道,既然选择好了要习武,我会坚持的。” 乐安县主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姑娘看起来软乎乎,心志还挺好,“好,有时间我也可以给你指点指点。” “那太好了,多谢乐安姐姐,”许菡忙道谢。 乐安县主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胖腮,“也是看你可爱的份儿上。” “嘻嘻,”许菡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她知道哒。 从别院离开上马车时,许菡又遇到了庞蓉蓉。 庞蓉蓉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她到底还是想亲自问问许蕴,是他还是他家人看不中她。 许菡见她跟自己说了两句话,往许蕴处看了好几眼,识趣地告辞往自己马车处走去,让许雪先上去马车里面,她自己又悄悄地转到另一边去看,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庞蓉蓉走向许蕴。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庞蓉蓉有些怔忡地离开。 等庞蓉蓉走远,许菡拉着许蕴到了自家马车旁边,小声道:“二哥哥,你跟蓉姐姐说什么了?” 许蕴看了眼好奇心重的小妹妹,“随便说了两句。” “我都知道的,她家请人来咱家,”许菡没全说出来,但许蕴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庞蓉蓉家请人来侯府说亲。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知道了这事,许蕴知道她懂事不会乱说,看她看着自己想要问又问不出来的样子,笑了下,“我跟她性格不合适,她也不适合做二房的主母。” 方才庞蓉蓉直接问了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他告诉了她,自己将她当做跟阿菡一样的妹妹,算是婉拒。 许菡:“我明白了,二哥哥想要寻个能干的妻子。” 肯定是二伯母太能作腾了,二哥哥想要娶个精干些的妻子才能压住二伯母,打理好二房事务。而庞蓉蓉性格活泼,性子也单纯,不适合二房主母。 可这样,二哥哥岂不是为了二房责任需要娶妻,而不是他自己真正喜欢女子性情,这样岂不是委屈了自己,娶妻就要娶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她这么想的,也悄悄地问了。 “没那么复杂,我心目中的妻子是什么样子,也就是我所喜欢需要的,”许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就那么不放心二哥哥,好了,二哥哥心中都有数。上马车吧,咱们该回去了。” “行吧,”许菡知道,二哥哥虽然觉着自己是小孩子,但也没有糊弄自己,二哥哥自己想的清楚愿意就行。 许雪今日并未拔得头筹前三,但也得了微微靠前些的名次,能够在父亲那里交差。这样就够了。 来别院一次,不仅看了各样比试,脚踩渣滓,还结交了好几个爽利开朗的大姐姐,许菡回到侯府绮院时,嘴里还哼着小调。 她哒哒哒跑进明间,又转到西次间书房,迫不及待想跟许菁分享今日外出所获,却没见到人。 她看向留值在府的木槿,“咦,姐姐还没回来吗?”走前,姐姐明明说的去铺子一趟就回来的。 木槿忙回道:“四姑娘回来了,后来有事又出去了。” “哦,那好吧,我先去梳洗换衣,”许菡不知姐姐又有什么事外出,今日出去玩了大半天,身上不少灰尘,回到卧房换了套家居袄裙。 此时,许菁正在京兆府大牢。 “你来干什么?滚!” 贾氏如今又换回之前的牢房了,只是神情憔悴不堪,眼底青黑,虽不至疯头垢面,脸上却青肿带着血痕,手指断了一截,用布包扎着渗出血迹。 她如今已经不怕老鼠,甚至还能徒手摔死老鼠。 毕竟,像那丁狱卒说的,小小的老鼠算什么,她连人都能毒死。想起第一晚被换到双人牢房里遭受的毒打,她就恨上心头。 还好,她从来不是吃亏受欺的性子,便是那女牢犯比她块头大了近一倍,最好不还是被她反手收拾了,耳朵都咬掉了半个。 想到这里,她忍住心里的反胃,毒恨地看着牢房外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女,要早知道自己会折在许菁这个狼崽子手中,她定叫人早早除了去。 只可惜,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反而被许菁抓住了致命的证据。 “我自然是来看你看你,看看你在这里过的好不好?” 许菁拢着厚实的披风,看着衣着单薄的贾氏,“怎么,你的一双好儿女没来给你送件蔽体的衣裳?看你连件遮挡的衣物都没有,皮肉都露出来了。” 这囚服自然是撕扯打斗中弄碎的。 贾氏心中一疼,这可是她如今最痛脚处。 自从她被抓判刑入牢,竟没有一个亲人来看过为她打点过,尤其她一双儿女,她不相信自己儿女就此与她断绝关系不管她了,愤恨地盯着许菁,“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第68节 她知道侯府势大,若不然那些年也不会那般嫉恨孟氏好运道,嫁了侯府三子,还夫君无二色。 看到许菁,她就怀疑是侯府动用关系在背后阻止,先前她被女狱卒换了牢房被毒打,肯定也是许菁背后使坏。 许菁轻笑,“你成这般,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她只是叫贾氏先吃点苦头讨点利息罢了,“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教导出来的儿女又能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得他们现在巴不得你早点被判刑。真是白瞎你养育他们一番,还尽心尽力为他们筹谋了。” “你胡说!”贾氏便是心中怀疑,也不愿承认自己儿女就此舍弃了她,眼睛通红地瞪着许菁。 “我胡说没胡说,你自己心里不是有数吗?”许菁不在意她毒狠的目光,淡淡道:“我今日来,可是来恭喜你嫁女的,那一双好儿女可没功夫来牢里这么晦气的地方见你,他们一个忙着今日嫁人,一个忙着过几日娶亲。” 若是往时,儿女成亲自然是喜事,可贾氏如今却是才被投入牢中,儿女却在这时候成亲,甚至都不来牢里看她一眼,监牢是晦气地,若是来此,的确冲撞喜事。 贾氏本还指望儿女来探望为她打点周旋,最好还能想法子帮她减刑,如今被许菁这些话一刺,顿时失了大半精神气去。 她甚至可以猜测为何儿女急着嫁娶,这是生怕她被杀头,他们要守孝,耽搁了他们嫁娶。她已经没有了娘家和夫家,如今连一双儿女都避她如蛇蝎,她活着还有何意义? 眼看着贾氏精神气落下,许菁美眸微眯。 她一直怀疑那日公堂上,贾氏有所隐瞒,可却猜不透,都到了这种境地,要被杀头,还有什么让她不敢讲出来的。 她怀疑与那毒药来源有关,毕竟到现在,京兆府这边都没查到这毒药到底是贾氏自何人手中购得。那所谓游医,怎么会有那种让人不知不觉就去世,还查不出来的毒药,许这游医身份有问题,是敌国人? 许菁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贾氏,两世杀母害命之仇,不共戴天! “阿学和阿凝成亲是好事,等他们忙完就会来看我,”贾氏到底精明,很快就从打击中回过神,“说不定他们派了人来给我打点,却被你们侯府拦下了,你们侯府势大,仗势欺人。” 不得不说,贾氏猜对了,但那又如何,许菁不认,“你也就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好了,马上就过年了,祝你在这过个好年,最后一个年。” 许菁弹了弹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乜了贾氏一眼,转身离开。 “见了晦气的人,姑娘回府后一定得迈个炭盆去去晦气,”秋双跟在后面,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贾氏听到。 一个小小的丫鬟,也如此奚落自己,若是往日,贾氏早就记恨上了,但此时她满心里想着张尽学和张婉儿是不是真的就舍弃她这个亲娘了。自己的确是让他们抬不起头,成为他们的污点,难怪他们没法接受吧? 不管她怎么宽慰自己,许菁方才的话已像一根针扎在她心口。 从监牢里出来,许菁吩咐手下的管事,“去往这牢头处再打点一番,让他们安排两个囚犯,看能不能从贾氏口中套出些旁的话来,尤其关于那个游医。”贾氏那边她要派人一直盯着,不然心里不安稳。 第97章 回到府中,秋双果然让人准备了艾叶火盆。 许菁跨过火盆,秋双洒了些艾叶煮的水在地上,“姑娘往后定能顺顺利利,再无小人作祟。” 许菁笑了笑,晦气还能有死气可怕,她不惧。 往垂花门方向走去,遇上也往二房去的许蕴,“二哥哥,你们出去还顺利吧?” 郑通对林漠找茬的事,许蕴回去的路上已经听许蔚说过了,知道许菁担心许菡,小丫头等下肯定也会告诉许菁,便道:“还行,阿菡玩的很开心。” 反正,郑通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她自己也挺高兴,帮着林漠小小地出了口气。 许菁如今心窍多敏,就知道该是发生了点事,但阿菡他们都没吃亏,放下心来,与许蕴随意聊着天沿着抄手游廊往后宅走,到了三房和二房的岔路口才分开。 许菁一回到绮院,许菡就蹦跳着从明间里迎出来,“姐姐,快来,我跟你说,我今日玩的可高兴了。” 许菁绕过抱厦,从明间进了隔间里脱下大氅,更换衣裙,由着许菡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分享她今日去别院经历,不时地配合她发出一两声惊讶赞叹等。 让许菡小嘴巴得博得博说的更起劲了,“……可惜姐姐今日有事没跟我一起去,这么热闹的聚会,下次再有的话,姐姐一定要跟我去参加。” “嗯,不过姐姐不去也没事,这不是有阿菡么,你回来与我讲的这样生动,我觉着也很有趣。”许菁笑道,故意打趣她,“不过,阿菡今日认识了不少的姐姐,听得我却是有些醋了。” 妹妹说的乐安县主,她也见过,虽然不熟悉,但也听人夸赞很是爽朗大气的姑娘,又是大哥哥看着结交的人,她还能带着妹妹这样小好几岁的姑娘一起玩耍,想必人很不错。 她也是希望妹妹能多些朋友,比她大的姑娘也无妨,脾性相投的人不分年纪。 知道姐姐是故意逗她,许菡跟个小熊似的扒在她身上,“姐姐放心,谁都比不上姐姐在我心中的位置,心尖尖上的位置。” 许菁被她这话逗得忍俊不禁,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尖,“你呀,就会说好听的。” “这可不是好听的,是大实话,我多么诚实一孩子,最会说实话了。”许菡眼睛一转,“就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姐姐心尖尖上的人呢?” 许菁笑看她一眼,“你说呢?” “不好说,不好说啊,”她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伸出白嫩嫩的小胖食指摆了摆,“现在的小妹我,许还可能在姐姐心尖尖上,但日后就得掉下去,得给姐姐的心上人让位置喽。不都说心上人么,那肯定是心尖尖上的人了,我现在暂居心尖尖,日后就不保了。” 一番话,引得屋子里伺候的大丫鬟们都喷笑出声。 许菁伸手朝她背上轻拍一下,“你这小鬼头,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连你姐姐都敢这般打趣了,讨打!” 许菡嘿嘿一笑,往许菁怀里一趴,“姐姐才不舍得打我呢,再说,我可不是打趣,是说实话。” “你还挺能贫嘴了,”许菁佯装羞恼地拍了她小屁股两下,却没说出来,就算日后有了夫君,这心尖尖上的位置还是妹妹的,妹妹和父亲才是她最在意的亲人。 她自己都不知道,经历过看过了那么多人和事,还能不能有那么一位心上人。 反正,她现在是这般认为,姐妹是手足,男人不过是衣裳罢了。 绮院这边姐妹笑闹,再有丫鬟们逗趣捧哏,欢笑声不断。而与之隔了几个院子的二房正房里面,却充斥着阴沉不快。 王氏满脸阴郁地靠在大迎枕上,“都怪阿菁那个死丫头,害得我今年都没法往母亲处送上几样拿得出手的年礼,”往年这个时候,她早就备好了往娘家送的年礼了,以表自己的孝心。 可今年中秋后诸事不顺,不仅银钱损失了一大笔,侄女如今还在庵子里清修,都跟三房那些个祸害脱不开关系。 “对了,让你找的能掐会算的术士可寻到了?”王氏越发觉着三房的人或者说是许菡那丫头跟自己犯冲,她好了,自己就被冲到不好了。 不都说此消彼长,定是三房还有阿菡那丫头转了自己的运道了。 梅嬷嬷伺立在一旁,闻言忙道:“已经打听着了,只是那位术士云游去了,得年底才归,算算也就这两日了。” “嗯,等人一回来,就赶紧去算算去,最好趁着过年前算好了,给出个解决的法子,”这般,明年她就转过运来了。 “老奴一直派人盯着这事,二夫人尽管放心,”梅嬷嬷可算着这里面的好处,“估摸着也快有消息了。”她一琢磨就猜出王氏想法,也打算趁着年前把这好处捞到手里。 想了想,梅嬷嬷又往前凑了凑,“二夫人,老奴听说如今六姑娘与八姑娘走的很近,今日两人还同乘一辆马车相约着出去参加诗会。” 当下人的若是能擅揣摩主子的心思,便能得到主子的认可和喜欢。 梅嬷嬷这话无疑是投了王氏的心,王氏如今厌恶的不仅是妾室和庶子女,还有三房,这两边若是好上,就更让王氏不喜欢。 果然,王氏哼了声,“要不说都是一道讨人厌的,瞧瞧这要好的,一个傻子一个庶女,还去参加什么诗会,真当自己是什么才女了。” 王氏不好读书,对庶女许雪也不喜,偏她夫君被张姨娘迷了心窍,妄想着许雪能成为个才女,到处地吟诗作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出去卖弄,老爷也是的,偏还抬着她们。”都是那个张姨娘那个狐狸精谄媚惑人,所有姨娘里她最是厌恶这个生了一双龙凤胎,威胁自己地位的张姨娘。 梅嬷嬷却看的更远些,也知道二老爷好权,这般抬着六姑娘,定是有所图。 “其实,六姑娘才情才好,若是老爷想要用她拉拢人,也只有给人做妾的份儿。夫人您何必想不开,您可是有二公子,那些庶子庶女如何也比不过咱们二公子。” 梅嬷嬷说话都掐着王氏的痒点说,可不就是投了她的意。 王氏顿时就露出自得笑容,“你这话可是说的对极,凭谁也别想越过我的阿蕴去,阿蕴才是最有出息的孩子,”只可惜,上面还有个世子许蔚压着。 但让王氏自己看,自己的儿子也是比许蕴处处好。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们给许蕴问安的声音,梅嬷嬷忙凑趣,“看,这不是说二公子,二公子就到了,二公子多孝顺您,每日里都惦记着陪您说说话。” “阿蕴的确最是孝顺了,”王氏抬起些身子,从窗子里望向走来正房的儿子,身姿挺拔,模样俊美,如此好男儿可是出自她的肚子,她与有荣焉。 这主仆两个哪里知晓,许蕴孝顺是孝顺,但来陪王氏说话,扳正她脑子居多,尤其年初二回娘家,他恐王氏在伯府那边撺撺下再生出什么风波,这几日赶紧多为王氏洗洗脑子。 二公子心累啊! 自这日起,大周朝举国上下开始欢度年节,圣上除夕至初一封笔,朝臣宗室内外命妇初一朝贺,京城处处都充满节日喜庆。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是有诰命在身,初一一大早就坐了马车往皇宫去拜见皇后,这一趟折腾下来,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就觉着受不住,回到侯府,直道:“不行了,上了年岁,入趟宫都累得厉害,一年不如一年了。” 王嬷嬷伺候着老夫人换了松快的常服,笑道,“老奴却瞧着老夫人您今年身子骨比去年还好些了,”要知道去岁从宫里回来,老夫人是被抬着回松鹤院,在宫里走了那么多路,回府直接累得走不动道儿了。 老夫人一想,“还真是,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么说,我这身子骨比以前还硬实了不成?” 王嬷嬷整日里伺候老夫人,最是清楚,“那是肯定,您没发觉如今走路比往前轻快,老奴瞧着步子迈的还稳健。老奴琢磨着,许是您这两个月走动多些的缘故,身子骨康健了。” 老夫人坐在榻上,笑道,“那还真得亏了阿菡,都是这小丫头没事就拉着我溜达,还别说,这多少走走路,时间长了,身子还就轻快些了。” 王嬷嬷很喜欢纯良的八姑娘,笑着道,“八姑娘孝顺。” 这话,老夫人觉着对极,没见平日里小姑娘无事就跑来自己这里陪自己说说话,逗自己开心,这孩子模样生的又随了自己五六分,怎么能不叫她喜欢。 便免不得多为喜欢的孩子思量些,“明儿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只有阿菁和阿菡两个回不去外祖家,着实可怜,不若叫老大媳妇带着他们往御史府去热闹热闹。” 往年,她也都跟着老二媳妇一起回伯府,只是之前因王凝儿事与娘家嫂子闹得不和,虽说年前已经送了节礼过去,但今年她便不打算回伯府了。 反正自家父母兄长都已经没了,伯府那边除了一个闹僵了关系的继室嫂子,其余都是晚辈,往前她惦记着娘家和情分,对伯府多有照拂,如今寒了心,也就不必往伯府去了。 安阳侯老夫人越想越觉着小孙女可怜,吩咐身边大丫鬟,“小姑娘家爱热闹,明日侯府也就我跟她们两姐妹了,让人去跟老大媳妇说一声。” “是,婢子这就去,”大丫鬟得了吩咐,很快掀起帘子出去。 王嬷嬷正在给老夫人捏肩,“八姑娘跟三姑娘,尤其和年龄相仿的七姑娘玩得好,这样一起出门一定高兴,还是老夫人您疼八姑娘和四姑娘。” 第98章 虽然如今四姑娘许菁精干,为人处事也处处妥帖,可王嬷嬷这样久居后宅看惯了各式勾心斗角,当年也是帮着老夫人与老侯爷各个姨娘斗法的,却是更喜欢单纯的八姑娘。 她也看得出来,老夫人对八姑娘好,不仅是生的模样仿佛她,怜惜这孩子之前呆症,也是喜爱她纯粹娇俏可爱,讨喜的性子。 婆母让自己带着两个侄女回娘家,安阳侯夫人自然没有不应的,安阳侯老夫人得了回话后,又让人去绮院通知一声。 许菡和许菁早做好了明日兄长姐妹们都回娘家,祖母也得回伯府,她们就陪着父亲许成温在侯府玩,或下棋或投壶等,没想到祖母会这样为她们安排。 许菁让秋双给了传话的丫鬟一个红封,“天冷,还辛苦芳姐姐跑这一趟了,就说我跟阿菡等晚间去给祖母请安再谢她老人家为我们姐妹思虑。” 如今谁都知道四姑娘手阔,莫说是差事,便不是,红芳也乐意跑一趟,遂笑着道:“多谢四姑娘赏,婢子这就回去回话了。” 许菡等红芳走了后,才道:“听说大伯母家风清正,我之前还吃了几次晴玟表姐做的白糖糕,却一直没见过人,明日应该就能见到了吧?我还挺期待。” 许菁笑她,“不是期待可以吃到白糖糕了?” “自然不是,”知道姐姐逗她,许菡摇摇头,她是真好奇那位晴玟表姐,“过年节这么忙,晴玟表姐可不一定做白糖糕,姐姐,明日我们穿什么衣裳?”既然要去做客,一定要穿着体面合适。 许菁道:“年前舅舅不是才让人给送了皮毛,你就穿新做的那件缎面穿花襦裙,外面套个红梅底镶白貂斗篷,喜庆也显得你脸白皙。” 不用许菡操心,她的衣裳和配饰很快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许菁也选了件天青留仙裙。 之所以没给许菡穿大红更喜庆的裙子,是想要为亡母孟氏守满整三年孝,而不是二十五个月,若是按照后者,其实早就出了孝期的。不仅姐妹两个,许成温亦是如此做法。 但许菁觉着妹妹还小,虽她坚持跟自己与父亲一般,不穿正红,但红梅色却是可以。 贺御史府果然家风清正,不论姑娘还是公子们教养都极好,虽也有庶子女,却都关系融洽,许菡最喜欢的自然是晴玟表姐了。 第69节 贺晴玟,行三二房嫡出,年十四,个头中等,微圆的娃娃脸,模样精致好看,尤其是生的一双与许菡有些相似的杏眼,又做的一手好吃的点心尤其白糖糕,很快俘虏了许菡的心。 “瞧瞧,那两个好的,我看着都有些吃味了,”许蔷开春便要出嫁,之前一直被拘在府中不外出,难得趁着回外祖家,性子都活泼了两分。 她指着正头碰头靠在一起玩着木花蛋的许菡和贺晴玟,这木头开花蛋正是林漠送许菡的那个。 今日不光许菁和许菡来了贺御史府,许蔚将林漠也带来了,在前院与贺府公子们喝茶。 许菡靠着这木花蛋已经收获了府里姐姐们惊讶,如今又来贺府收缴惊叹声了。 “等过些时间,我开个小铺子卖小玩意儿,其中就有这木花蛋,到时候给几位姐妹们都送一枚来,”许菁笑着与贺府姑娘们说话,“阿菡手里那个是第一个,也最是难得了,是阿漠特意为她做的。” 贺府的人自然也知道了许菡小小年纪已经定了个上门小女婿,便是先前见过那长相俊美出奇的小公子。贺府姑娘们不论大小都被教养极好,并无人对林漠露出轻蔑。 “对了,初六我过生辰,我已经跟几个手帕交说好了,到时候你们也都来啊,”许蔷与贺二姑娘前后脚出嫁,“这可是我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咱们聚在一起好好热闹一番。” “那是一定,到时候我带着几个妹妹都来给你捧场,”说到最后一个生辰,想到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许蔷难免生出些惆怅,嫁的再好也不如做姑娘时自在了。 “算算日子,我还能赶在三姐姐和贺二姐姐出门前庆生,”许菁下个月就是及笄礼了,她本也没几个好友,便邀请贺二姑娘,“不若贺二姐姐请给我做赞者?” 贺二姑娘笑道:“那自然是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之后初三初四两天,许菡就没再出府,在府里跟姐妹们帮着招待来拜年的女客们,到初五这天与许菁登门往女师傅任宁霜家中送了年礼拜见,定下过了初八任夫子便正式教授习武。 初六,许蔷带着一众妹妹们如约赴了贺二姑娘生辰宴。 许菡这日又结交了一位性格爽利的姐姐周雅蓉,与贺二姑娘是知交,虽后来随父外放至任上,两人也一直没断了联系,书信往来,如今周雅蓉独自回京住在外祖家中,等待议亲。 “也不知怎么回事,阿菡结交的都是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姑娘,倒是少有与她同龄的能跟她玩到一处,”许菁一直觉着妹妹应该喜欢跟同龄女孩儿玩耍,可从这些日子她交好的姑娘来看,却都是比她大了几岁的大姑娘。 不由猜测,莫非是自己带着阿菡的缘故,她亲近喜欢自己,下意识也喜欢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姑娘? 她却不知,许菡心理年龄其实比身体大,跟十三四岁左右女孩儿更聊得来,当然如许如容和许雯儿与她相差不大年岁的玩的也好,只能说凑巧了,近来她交好的年龄都类似许菁。 许菡根本没想那么深为什么,就是正好遇见了觉着合得来谈得来,就结交上了,“谈得来呗。” “说起来,阿雅比二表姐还大了一岁,可惜被耽误了。” 许蔷惋惜一句,许菡好奇地问,“为什么被耽误?” 周雅蓉爽利风趣,她喜欢跟这样的姑娘说话,不用绕弯子,加上周雅蓉随父在外任上辗转了两个地方,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她可喜欢听她讲这些了。但两人还没熟悉到,她去打探周雅蓉过往经历的程度。 “阿雅生母早逝,继母不慈,多有磋磨苛待。她为长姐,胞弟尚小,幸好她大些后使法子护住了胞弟性命,才免遭继母毒手,后来揭发了继母真面目,送其入庵堂后,帮着打理父亲后院,又看护底下胞弟和继母所出的弟弟,耽搁到现在才开始说亲。” 这些都是许蔷从贺二姑娘处得知,尤其得知周雅蓉对继母所出的幼子也一视同仁,并未在继母失势后苛待他,很是赞佩,“没有迁怒继母所出的弟弟,阿雅当真是又坚强聪慧,心地也善良了。” 许菡也觉着周雅蓉很有涵养,不愧是让自己有好感的姑娘,“阿雅姐姐这样好,一定能找到个好婆家。” 她觉着好姑娘,就算是逆境也能过得好,嫁人后也不会差。 “可阿雅到底丧母,继母又这般,父亲在外任,只凭着外祖家帮忙说亲,亲事未必会顺利,”许蔷却叹息一声,“觉着她太过强势。” 就因为周雅蓉将继母送去庵堂,周父所在任上便传出周大姑娘太过精悍,娶回去压不住性子之类的闲话,虽然京城这边周家事并未传过来,但若要议亲自然要打探,许不少人家会看不中这些。 “那都是周家继母作恶在先,阿雅姐姐为了自保和生活,她哪里做错了,”许菡很是抱不平,她由周雅蓉想到了自家姐姐身上,两人虽不完全一样,可却很有些相似,小嘴一撇,“我倒觉着阿雅姐姐这样恩怨分明,精明利落地才好,就跟我四姐姐一样,都是好姑娘。看不上她们的,都眼瞎。” 许蔷没想到她会想到四妹妹身上,可仔细一想,阿菡的话却很有道理,“嗯,咱们阿菡说得对,好姑娘都看不上眼,就是眼睛出了问题。” 许菁一直没有说话,只眼中笑意可知她心情愉悦。 妹妹无时不想着维护自己,这样暖心的小姑娘如何让她不疼爱。 许菡忽然心中一动,小声道:“我觉着,阿雅姐姐倒是挺适合二哥哥的,那个二伯母……”她挑了挑眉,给两位姐姐一个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眼神。 既然周雅蓉心情似自家姐姐,那肯定能压制的住二伯母,“是不是,宜家宜室?” 许蔷起先愣了下,没想到她会有这个想法,可顺着她的想法一想,竟觉着还真的适合,而后被她逗得忍不住扑哧一乐,用帕子掩住口,“宜家宜室,嗯,是挺贴切。” “三姐姐四姐姐,几个姐姐都宜家宜室,”许菡笑嘻嘻地每个姐姐都夸上一遍,“至于我,自然是有其姐便有其妹。” 许蔷也是个诗书气的姑娘,见小妹妹将词语套用的如此的……清奇,一向端庄秀丽的她再次被逗的笑出声。 许菁忍笑摸摸妹妹的脑瓜,“这词儿真是被你用的稀碎。” 这说法还是偶尔一次许菡说,被她学到的。 “就得碎,”许菡摇摇头,嘿嘿一笑,“不碎能被我糅杂进精髓去,得出精辟么。” 看她这精怪得意自圆自说小模样,两个姐姐被逗得笑声不断,不过许蔷却是将许菡的话听进去了,回了侯府后,便将之半是笑话半是认真地跟安阳侯夫人讲了。 安阳侯夫人对周雅蓉不熟悉,不过,被女儿这么一提,竟觉着这姑娘说不得还真适合许蕴,便使人去打探了一番,留意起这位姑娘来。 许菡却是跟姐姐们说笑一番后,就把这些丢到了脑后。 第99章 自初八开始,许菡正式开始了习武之路。因任夫子是女子,她再去前院许成温处就不适合了,许菁便特意让下人把绮院西厢房旁边花圃挪了位置,收拾出来一块开阔地来供她习武用。 如此早起上午习武,下午休息玩耍,时间竟是如水般,不知不觉地快速划了过去,换下了厚棉衣,春衫渐减薄。 过了许菁及笄礼,侯府开始接连张灯结彩,红绸挂堂。 许蔚春闱高中榜眼,后人生三大喜之二迎娶新妇,再送嫁三姑娘。 不仅是大房,二房许蕴也在四月处定下了亲事,正是之前许菡顺口一提夸赞过的周雅蓉。 年后数月,安阳侯府可谓喜事接连不断,安阳侯老夫人都觉着自己身子骨轻便起来,“这喜事多了,就是让人精神气好,我这几日睡觉都香了许多。” 小丫鬟正拿着小巧的红木锤轻轻给老夫人敲腿,力道正好,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微微眯着眼歇息,才走路疲乏的腿渐渐松泛开。 王嬷嬷笑着道:“是啊,眼瞅着咱们府里的姑娘和公子们个个都懂事体贴有出息,老夫人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一个叫人担心的是阿修,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就随了老三去,跑去边关非得挣那什么功,那是好挣的吗?”当年老三去从军,她就不知担惊受怕了多少日夜。 那些年打仗也多,最初时门房上有什么传信,她都怕是关于老三不好的什么信。虽然老三自从军到后来离开军营,家里从来没收到一封他受伤的信,可她知道老三当初受过伤,身上现在还有疤痕。 现在,三孙子又走了老路,安阳侯老夫人叹口气,怀疑道:“莫非咱们府上行三的爷们都好武?” 老夫人把侯府往上几代想了想,“我记着老大他太爷爷那辈上有个行三的庶子,也去当兵了吧,好像后来人就在外面丢了命的。” 这么一想,老夫人躺不住了,也不让小丫鬟捶腿了,“不行,阿修这会儿还没到边关的,不然快让老大把这孩子给叫出来。” 王嬷嬷没想到老夫人想到这一处去了,忙安慰她,“老夫人,您说的那位太老爷,老奴没记错,当初老爷子说过,当年是早被人下了毒,去边关后得了场风寒,引出毒来,两下里齐发没捱过去没了的。 咱们府里如今可没那种污糟事,三公子又有三老爷岳家那边帮衬,这几年边关安稳,不打仗,三公子定会安全无恙归来。您可别再跟当年似的担惊受怕,熬得自己瘦了一大圈,您这年岁可不比当年熬不起了。再说,府里还有侯爷世子几位爷,三公子那出不了错。” 老夫人也是一时关心之切,被王嬷嬷一番劝,理智回笼,放松下来,“你说的是,有老三岳家照看,边关安稳,阿修定会无恙。”说到那位行三的庶子中毒,老夫人不免感叹,“还是府里安安稳稳,没乱七八糟污糟事的顺遂啊。” 想当年,她才嫁进侯府时,这府里后宅可是不省心,后来自家夫君弄了妾室也是让她费了好大番功夫才整治平顺,投毒算计下药哪个没发生过。 “多亏了老夫人整治好了侯府后宅,”王嬷嬷是跟着老夫人从年轻一路斗过来的,自知其中艰辛。 安阳侯老夫人摆摆手,“如今这些年过的安稳,也是老大媳妇的功劳,”只可惜,二房还是差了许多,时不时就闹腾点事来。 不过,幸好,阿蕴这亲事订的不错,未来的二孙媳妇是个能干的,该是能撑起二房。 “老二媳妇那这几日没什么事吧?”她知道老二媳妇对阿蕴这亲事不满,恐她又闹腾。 老夫人如今不叫二夫人闺名芸娘,也不让她称呼自己姑母了,对她真是失望至极。 王嬷嬷知道是因年前二十九,大年底的二夫人竟私下里使人找术士算命,说是八姑娘冲着她了,来老夫人这要做法,被老夫人拒绝呵斥了一顿才作罢。 王嬷嬷也是不解,二夫人怎么就跟三房的两个姑娘杠上了呢?跟四姑娘不和,她倒是能理解,怎连着八姑娘二夫人也处处看不顺眼。八姑娘多可爱的姑娘,哪里就碍着二夫人的眼,还要弄出个犯冲的事。 二夫人这事做的可过分,她是长辈,弄出个晚辈侄女与她犯冲的事,对八姑娘名声可太不好听了。 幸好,二夫人先来寻老夫人,老夫人帮着压了下去,不然二夫人若是将犯冲的话往外嚷嚷,是不是真的,都叫人看笑话,损害八姑娘名声。 “没有,二夫人一直没出院子,”王嬷嬷想着,“许是二公子私下里劝住二夫人了。” 老夫人哪里不知许蕴在王氏处使了多少力,就怕王氏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来,“真是难为阿蕴了,这个老二媳妇……若不是我娘家侄女,我真是……” 王嬷嬷忙宽慰道:“老夫人且放宽心,二夫人虽有时有些迷糊,可有您看顾着,日后等二公子成亲后,经经事也就好了。” “在我跟前,你还用得着虚巴这些,老二媳妇是什么样儿,我是看透了,”老夫人哼了声。 这次春闱,阿蕴只堪堪挂住了同进士的尾巴,发挥失利,就因为老二媳妇为了张姨娘跟老二闹,让阿蕴分心去劝解。若不然,阿蔚都说了,阿蕴也有望中进士的。 如今,阿蕴只能三年后再下场,不过,老二却想让阿蕴先用侯府荫制入仕,现在两下里正胶着。 让老夫人说,门荫入仕虽没科举来的好看光耀,但既然是朝廷规制,就此入仕后,只要能力出众升上去一样光耀门楣。 老夫人又忍不住骄傲孙子出色,能凭着自身学识科举入仕,尤其大孙子许蔚,天子门生,已入翰林,都是好孩子啊! 见老夫人自己就宽慰开了,王嬷嬷松了口气,忙笑着说起旁的事来。就算自己再是老夫人跟前经年得用,也不好编排王氏不是。 王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也是伯府出来,也希望二夫人过的好,这么些年下来,眼看着她过成这般,还招了老夫人不耐,只能暗地里提点些。偏二夫人轴,还听不进去,也是无奈了。 说起来,这二夫人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说她有老夫人这嫡亲的姑母护着,上面长嫂能容人,二夫人多次想要分管家权,虽有老夫人压着,也多是侯夫人不与二夫人计较。不然换个心量狭小的长嫂,表面上与人和善,背地里穿小鞋的手段尽有。 这也便罢了,二夫人一个长辈做人伯娘的,屡屡跟失母的两个侄女过不去,若是有能耐为难人也行,偏还尽使些粗陋的手段,叫四姑娘一回回地打了脸。 真是难为二公子了,卡在中间周旋着。 再有二房那边的事,王嬷嬷不好多品判什么,许是二爷对二夫人也不尽心,可二夫人也拢不住二爷,有时候看着二夫人跟个姨娘斗气,也实在是失了主母的身份。 * 进入五月,天气渐热,安阳侯府后花园水榭敞厅便成了姑娘们常驻之地,许菡下午也多半在此消磨时间,为了方便,她还特意请侯夫人置办了一张超长款书案和数把配套椅子,类似现代图书馆配置。 如此,可以在这长桌案上读书写字、画画、做女红等,除了她,许如容也喜欢上来这书案处设计娃衣款式制作。 各人忙各各自的,可清净可热闹。 不仅姑娘们,几个公子有时也来此处坐着看看书,兄弟姐妹间交流渐多,感情越发融洽。 许菡此时正凑在大嫂温兰惠旁边看她绣一丛牡丹花样的小桌屏,她会一种少见精贵的双面绣,手中的牡丹桌屏便是用了双面绣手法,也是她打算送给大伯母下月的生辰礼。 说到生辰,许菡倒是跟大伯母是一个月。 “阿菡喜欢什么什么花样,不若我也送你个双面绣的绣件?”温兰惠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声音温软,很好相处。 她手中的牡丹桌屏虽小,却因小更耗费精力,绣活也更精致才好看,因此,才能将带着出来绣。 许菡看着大嫂翻飞的手指,看不到她针尖移动痕迹一般,又快又精准,很是敬佩,“我没什么太喜欢的,都行,不过,这绣活好费眼睛,大嫂还是别给我绣了。” 那样细细的线,她不知大嫂怎么看得清的,但也知道,绣娘最是伤眼睛。 温兰惠笑着道:“无妨,我没有旁的很会的,只有这一手双面绣最拿得出手,学的也最好。既然阿菡随意,我便为你选个花样做吧。” 她从小就练习绣活,也是喜欢刺绣,但很注意保护眼睛,来敞厅这边的原因便是这里凉爽,光线极好,绣了会儿,她便停下歇歇眼睛。 “那就多谢大嫂了,”许菡见大嫂停下,小心地避开绣件,从旁边端了茶递过去,“大嫂喝茶,才叫厨房用新打的莲子熬得银耳汤,对皮肤可好。” 第70节 许如容正在对面位置缝一条间破裙子,见状笑道:“阿菡如今跟大嫂最要好,我可是比不得了。” 温兰惠温柔地笑了下,看着许如容美丽的面容,“能叫咱们阿容这样的美人儿都醋了,那我可真是太荣幸。” 自家这个小姑子生的是真好看啊,尤其是坐在她对面,抬眼就看到画上才能走出来的美人儿,真是饱了眼福。 许菡托着小下巴,深以为然,望着看多少遍都觉着不够的七姐姐美脸,“回头我得叫四姐姐给我画几张七姐姐的画像,就放到我床前桌子前,每天多看几眼,说不定我也能变好看了。” 这小半年,她圆胖的身材已经瘦下去不少,可依然还是圆润型,尤其是脸蛋上婴儿肥,还是稚气十足。再看比自己大了一岁的七姐姐,已经开始出落成小美人儿,腮凝新荔,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是美的。 许如容笑了下,顿时让许菡和温兰惠觉着这一方空间都为之失色。 许菡星星眼,“七姐姐真是太美了,看不腻。” 许如容羞了下,这丫头,总是这般直白的叫人脸红,眼波一动,葱白手指往旁边一指,“有比我还好看的来了。” 许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竹色学子服的少年自水榭入口而来,少年白玉束发,身量高瘦,清俊的脸庞只侧脸便叫人移不开目光。 许菡眼儿不自觉地直了两息。 不得不说,阿漠这两年是愈发好看了,身姿挺拔,带着少年独有的鲜活,如雨后青竹润洗过般。俊脸如玉,高鼻薄唇,唇瓣润红,尤其一双桃花眼生的真是似多情又似无情,带着些许雾蒙蒙,有时候漫不经心微微挑过来一眼,忍不住让人心生摇曳。 咳~~ 饶是她还是个情愫未开没长开的小姑娘,每日里都要见上一两面或常相处,也屡屡被他的风姿迷花眼。 若说起来,侯府里不论是长辈还是同辈的姑娘公子,就没有个长得不好看,连许菡自己虽然生的圆润,却也眉眼透着股子精致,可都难掩许如容或者林漠姿容之盛。 想到这还是自己个将来的小夫婿,许菡虽还生不出羞涩之心,但那骄傲的小心情却是难压下。不管是不是入赘还是什么,总归这未婚夫就是模样十分好看! 也就是她觉着自己还小,现在林漠对她也就是玩伴关系亲近的朋友亲人之类,没有什么旎旖心思。 不过,此时被许如容笑着指过去,许菡还是赶紧嘴巴甜津津地说:“阿漠啊,他是男子,没法跟七姐姐比的,在我心中,还是七姐姐最美。” 第100章 “阿漠么,跟七姐姐可没法比,”许菡熟练地说着,朝许如容讨好一笑,生怕七姐姐真醋了。 要知道,自从自己有一次口漏,说出比比七姐姐跟阿漠到底谁更美后,叫她七姐姐好生醋了一回,直说她胳膊往外拐,她这个姐姐不如未来夫君重要云云之类。说的她都臊了两分,她自己个都没有阿漠是未婚夫的自觉咧。 所以,这还用比,美不美的都得说姐姐美才是。 许如容就是故意逗她,佯装生气,见小妹妹团着小脸蛋来哄自己,可爱娇憨的喜人,自那后,就成了她逗许菡的乐趣。 “就会哄人。” 都是姐妹,许菡也乐得与七姐姐玩闹,打趣一番后,林漠已经进了敞厅,她抬起手招呼一声,“阿漠,怎么今日下学这么早?” 林漠看着娇俏小姑娘,眼中泛上淡淡柔光,“有点事,提前告假回来了。” 他有礼地给温兰惠和许如容问了好后,“阿菡,你和我来一下。” “好,”许菡看他有事的样子,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林漠低声道:“二夫人弄了些东西埋在绮院外面了,阿菁姐不在府里,你与我一起寻二哥哥说一声。” “埋东西?什么东西?”许菡不解。 “路上与你说,你先去与大嫂和六姐说一声。” “好,”许菡去跟温兰惠和许如容说了声先离开,两人才出了敞厅。 上次,王氏自以为隐蔽地寻了术士想要进府做法,被安阳侯老夫人拦下了,其实许菁已经从安插在二房的眼线口中知晓,只是见事情被祖母拦下,才当做不知。 但许菁对王氏居然觉着许菡冲了她一事很是恼怒,哪里是阿菡冲了王氏,分明是王氏行事不端在先。 虽然之后王氏没再有什么针对许菡的动作,许菁总是不太放心,便将此事告诉了林漠,让他帮着防备下王氏。 林漠打探一番后,让自己小厮书宁施恩收买了伺候王氏的梅嬷嬷身边的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念巧,帮着盯着梅嬷嬷。 毕竟,梅嬷嬷作为王氏心腹,王氏要做什么,都是让这梅嬷嬷吩咐底下人去办。 今日中午,他收到书宁传信,梅嬷嬷这两日出入府频繁,昨日更是偷听到梅嬷嬷吩咐了个粗使婆子成大家的往绮院埋了什么东西,只是昨晚二房落锁,念巧今日寻了空才传了消息过来。 “我已经派人去告诉阿菁姐了,”林漠说完,“我想了想,这事没有拿个正着,还是私下里寻二哥哥处理的好些。” “嗯,那就先去找二哥哥,”许菡也觉着到底没能抓到现行,王氏到底是二哥哥母亲,还是让二哥哥来处理更好些,至于要不要告诉祖母他们,等姐姐回来后再说,“就是这个二伯母是不是吃错药了,总跟我们过不去。还有,她会叫人埋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巫毒娃娃之类吧?” 林漠忙示意她声音小些,巫毒是大忌,朝廷严禁行巫毒之事,就算这是侯府内发生,若被传出去,侯府也落不着好。 许菡倒是不知这些,被林漠这么一说,才知厉害,忙道:“我知道了,”幸好周围除了他们两个和香荷没有旁人。 “二伯母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林漠猜测着,“该是能化解犯冲的物件,”他是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只是厌恶王氏行事和对许菡的恶意。 许菁正在回府路上遇到了林漠派去寻她的小厮书安,待听完书安的禀报,方才明白王氏的打算。 她也从二房眼线处得知王氏和梅嬷嬷这几日不知在盘算什么,梅嬷嬷几次偷偷出府,遮遮掩掩地不知带了什么入府,后面便没有动静了,原来是应在此处了。 “回府,”许菁有些可惜,他们得到的消息晚了些,没抓住王氏现行,但若是从绮院外面挖出东西来,追查下去,一样能查出来是王氏使人做的。 “四姑娘,二公子在前院书房等您,”才到侯府,许菁就见到了许蕴跟前小厮,等到了许蕴书房,看到许菡和林漠,哪里不明白。 他们是看在许蕴情面上,打算将事情交给他来解决。 许菁觉着,这样也好。 就算抓到王氏现行,她是长辈,是一家人,最后也不过是禁足训斥罚跪之类的处罚,如此还能卖二哥一个好,也让二哥往后对王氏更多约束些。 “阿菁,事情你都知道了?是我对不起你跟阿菡,”许蕴见到许菁来,就歉意地说,眼中带着些无力感。 有这样没有是非分寸,总是暗搓搓搞事情的母亲,许菡真同情她二哥哥,虽然她自己算是受害者,可更觉着二哥哥可怜些。 她忙拉住许蕴的手,“二哥哥,这怎么能怪你,你更不想看到发生这种事的。” 许菁道:“阿菡说的是,二哥不必自责。只是二伯母如此一而再地针对我也便罢了,阿菡她也记恨,上次我就听说二伯母觉着阿菡与她犯冲,要请人来府里做法,被祖母拦下了,不想,她还背地里往绮院埋东西,恐是还未死心。” 重生回来,许菁很相信这些命理之事,万一王氏真的弄了什么法术害到阿菡怎么办,她不能姑息。 许菁直接告知许蕴王氏这不是第一次了,让许蕴更为羞愧,“母亲她……你们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们个交代。不管等会挖出什么,我都会告知祖母,不会包庇母亲。” 他倒是想包庇,可母亲做这事未必瞒得住,大伯母掌家也未必毫不知情。而且,他也不想纵容母亲,不然还不知她能干出什么事。 许蕴深深无奈。 东西既然埋在了绮院外面,范围这么大,若是搜寻不容易找到,还引出动静。他打算先去寻母亲分说,让她主动认错,告知东西埋在了何处。 许蕴去王氏处,许菡与姐姐和林漠回绮院等他那边消息。 到后宅岔路口快分开时,许菁忽然叫住许蕴,低声道:“二哥,我觉着二伯母会做成这件事,与她身边伺候的脱不开干系。你最好把二伯母身边的人清一清,不然日后恐少不了二伯母被人撺掇着犯糊涂。” 王氏是心不好,她身边的那些个嬷嬷丫鬟也没几个好的,许菁打算拔了王氏的爪牙,看她日后还如何作恶。 她是有私心,但却也是为了王氏好,再这样作几次,难保不出大事,想必二哥也不想有那样一天。 许蕴不似许菁精通后宅事,但他知道这个四妹妹如今精干厉害,她若不说,自己还从未留意过母亲身边伺候的人,只想着如何劝说防着母亲作腾,“好,我会多留意下。你们先在绮院等着。” 看着独自往二房走的许蕴背影,许菡小声道:“二哥哥好可怜。” 许菁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王氏再不好,对二哥是真的疼爱。少一个敌人少一份麻烦,她也希望王氏能看在自己器重的儿子份上,听进去他的劝,日后莫在针对她与阿菡。 针对她也便罢了,不要再针对阿菡了,不然,便是阿菡留在侯府招婿,她也不放心。 不过,许菁没料到林漠居然比她收到的消息还精确,她朝林漠看了一眼,这小子果然心眼子多,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弄到的消息。 林漠不是没发现许菁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却不在意。 他知道许菁会忌惮他心机深沉,但只要他为了阿菡好,她不会在意自己露出的这一二獠牙。 看着高几上摆放的青铜貔貅,王氏觉着今日早起后,精神头都比往日足,心情也宽快起来。 梅嬷嬷看着王氏眉眼舒展,把手里剥好的松子仁递过去,“看夫人气色,想来起作用了,那道士果然有些本事。” “嗯,”王氏捏着松子仁送入口中,“我今日觉着郁气都散了,你这次办得好,不必做法,也能把这犯冲给化了。” 只是,她也耗费了五百两银子,有些心疼。 但只要日后,三房那八丫头再也方不到自己,这银子花的也值了,“眼下,就是阿蕴的亲事,叫我心里不舒坦。” 梅嬷嬷奸猾的眼睛转了下,“说起来,二公子这亲事也是八姑娘冲了您,听说当初还是八姑娘往侯夫人处提议,才让侯夫人起了将那周姑娘说给二公子的心思。说不得,过些日子,这亲事也就黄了,二公子能说个让夫人更称心如意的儿媳。” “那可得咱们先退亲,不能叫阿蕴被退亲才成,”王氏可不想让自家儿子被人退亲,那多丢份儿,“都怪大嫂,居然给阿蕴说个丧母的狠心丫头,那丫头连继母都能送到庵子里,可见其心狠手辣,这样的媳妇娶进门,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王氏坚决不承认,她是怕日后压不住儿媳,摆不了婆婆款,才如此厌恶这亲事。 梅嬷嬷奉承着王氏的话,“是啊,侯夫人真是太险恶了。您说,侯府这么大家业,都被侯夫人一人攥在手心里也就算了,如今还想插手咱们二房事务,这心思可真是叫老奴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氏一直想要染指侯府中馈,却从未成功,早就对侯夫人不满,被梅嬷嬷这一挑火,更为厌恶这个大嫂了,“她惯会在姑母跟前装样卖弄乖顺,其实背地里不知多黑心,还不知贪了公中多少好处去。” 王氏一直觉着安阳侯夫人没少从宫中捞好处,偏她滑不留手,自己抓不到半点证据。 “侯夫人确实厉害,不说别的,二夫人您看看大房可是一个庶子都没有,就知道侯夫人的手段了,”梅嬷嬷想着若是能拉下侯夫人,让二夫人打理中馈就好了,那样自己从中还能捞更多好处,因此,这么多年她都没放弃撺掇二夫人争权,想到自己悄悄查到的事,她让伺候的丫鬟都出去。 第101章 “怎么?” 王氏见梅嬷嬷忽然神神秘秘地,调整了个姿势,示意她说。 “二夫人,老奴最近查到件事,只是不知是不是真,一直没好与您说起,”事情的确没经过查证,梅嬷嬷算是为自己留了个底兜着。 “说就是,”王氏看她这样,不太耐烦地催了声。 梅嬷嬷忙道:“就是,方才老奴说大房没有庶子,据老奴听说的,侯夫人可能是使了什么法子提前查出来是男胎女胎,都给落了。” “什么?”王氏一下坐直,“可是真的?” 若如此,她可就抓住大嫂的大把柄,不愁把她手中中馈夺过来,毕竟侯府只她们两个媳妇子,大嫂倒了,侯府中馈就只能交给自己了。 “差不离,您想想长房是不是落了几个胎,那些该是侯夫人使了秘法查出来,才暗中叫人给落下的,”梅嬷嬷能查到这事也是凑巧,还是从侯夫人娘家御史府下人那边打探到的,“据说是侯夫人娘家那边有这样的会给人看男胎女胎的人,侯府一直是侯夫人当家,悄悄叫了御史府那边的人过来看完全可以不叫人知道。” “若是如此,那当真是一大喜啊!”王氏兴奋地抓住梅嬷嬷的手,“查到那个帮着看胎的人了吗?” “这个没有查到,毕竟这样隐蔽的事,御史府那边肯定捂得严严实实,说不定人并不在御史府,”其实梅嬷嬷并不确定,但不妨碍她根据情况猜测,“但是这个事情是真的,老奴觉着,您只要将这事往老夫人跟前一说,侯夫人这可是残害侯府子嗣,还是男丁,老夫人定容不下侯夫人。不说侯夫人得被休弃,管家权肯定能到您手里。” 王氏闻言,大为动心,正待说什么,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下人给许蕴问好的声音,她知道儿子听不得这些,忙示意梅嬷嬷闭嘴。 不用王氏说,梅嬷嬷也不敢叫二公子听到自己撺掇二夫人这些。二夫人还好糊弄,二公子也就是不太通后宅庶务,不然,她这点伎俩定能被二公子察觉,乖觉地站在一旁。 “阿蕴来了,热不热,快给公子端茶来,”王氏到底受方才梅嬷嬷话的影响,脸上带着几分隐忍的激动,吩咐丫鬟。 第71节 许蕴坐在凉榻旁边椅子上,制止了那丫鬟并打发出去,“不必,你们都出去。” 梅嬷嬷一看二公子显然有事要说,不由心中打鼓,毕竟昨日才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想要退出去,又有些犹疑时,许蕴看向她,“梅嬷嬷留下。” “是,不知二公子有什么吩咐?”梅嬷嬷忙端上笑脸询问。 许蕴不理她,待其他丫鬟都下去后,才看向王氏问:“母亲,您可是使了梅嬷嬷往绮院外面埋了东西?” 王氏哪成想许蕴张口就是这话,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旁边的茶盏,嘴角扯了个笑,装傻,“阿蕴,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许蕴直视她,“母亲,您知道儿子说的什么,若不能确定,我不会到您跟前来说。”说完,他看了眼梅嬷嬷,“还是叫梅嬷嬷来说,梅嬷嬷可知欺瞒主子的下场?” 梅嬷嬷脸色一白,扑腾跪倒,她知道二公子这是动了怒,但死鸭子还嘴硬呢,她还从中捞了好处,自然要瞒住了,“老奴不懂二公子的意思。” 她也不敢多说,多说多错,谁知道二公子会不会抓她话把。 许菁那边还等着消息,许蕴也不打算长篇大论地与王氏慢慢劝,“四妹妹那边已经有人看到母亲这边的婆子成大家的鬼鬼祟祟往绮院外面埋东西,之所以没有直接告到祖母和大伯母跟前,是四妹妹念着咱们都是一家人的情分。母亲,您还不说吗?” 王氏与梅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同时想着,怎么就叫人看到了?这成大家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氏了解儿子,他现在已经是怒火积心了,事情又被许菁晓得,瞒是瞒不住了。 在梅嬷嬷摸了摸眼睛暗示下,忙拽出帕子,抹起眼睛上不存在的泪,“阿蕴呐,你不知道,阿菡那丫头跟我犯冲啊,自从她好了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顺利日子,这好不容易找个高道,只要把阿菡的气压压,我就好了,就埋了个物件,也不妨碍那丫头什么,怎就叫你这样恶了我似的来问罪。我这心里难受啊,好不容易才舒畅了一点儿,怎么阿菁就不依不饶地叫你来责怪我。” 王氏边说,边注意许蕴神色,见他脸色非但没有减缓,反倒更难看几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怎么还更生气了? 她悄悄朝梅嬷嬷处看,以眼神问,这下怎么办? 梅嬷嬷刚想给王氏暗示,让她接着哭,就收到许蕴冰凉的目光,吓得忙低下头。 许蕴这才道:“是不是梅嬷嬷给母亲出的这主意?” 这话一说,梅嬷嬷吓得忙叫,“二公子,老奴可不敢这般胆大妄为,实在是高道算出,八姑娘与二夫人不和,老奴可没这本事。”她可不敢背个撺掇主子的罪。 王氏本就没察觉这事是梅嬷嬷暗中动手脚,又是自己的心腹,也为她辩解,“阿蕴,你可别乱说,这都是高道掐算出来,阿菡真的冲了我,自从高道给了化解的法子,我这边供了貔貅,绮院那边也埋了镇压阿菡那些对我晦气的东西,我睡觉安稳,精神气都足了。就当是为了我身体好,你帮母亲去与你祖母说说可好?” 她猜着许菁那臭丫头肯定早就把事情捅到老夫人跟前了,让许蕴过来不过是个幌子。 许蕴如何看不出王氏想法,目露失望,“母亲,阿菁尚未告知祖母,但您若继续固执,非得听信什么犯冲之说,才会叫祖母动怒。趁着事情还没闹大,您告诉我东西埋在了何处,我叫人起出来,阿菁也不会告知祖母。” 王氏不相信许菁,那丫头肯定诳着阿蕴,那死丫头可奸猾了。 “母亲,您若不说,祖母动怒,肯定会告知父亲,父亲也会生气,您不想为了这子虚乌有的事惹了父亲不喜吧?您若觉着哪里不舒服,就让郎中来看看调理下身体,若不然,便到庄子上住段时间,散散心,但万不可做这等事,叫人知晓会对您名声不好。” 许蕴用许成泰来压王氏,果然起了效果,不确定地说:“我这都是高道掐算出来的,你祖母和父亲得信高道啊,不会生气的。” “是啊,二公子,您不知道,这高道可是道行深的很,”梅嬷嬷也赶紧帮衬着说,还搬出之前撺掇王氏的那一套,“要不怎么能算的这么准,二夫人可不就是自从中秋往后才诸事不顺,身体不适,这高道给的化解法子一用,二夫人精神气都足了。” 许蕴起先并未多想,但现在梅嬷嬷这么一说,他不由审视起这个老嬷嬷来,微微眯了下眼睛,“你且将这高道如何给化解的法子说说。” “要不说是高道,法子可简单了,也不用作法之类,”梅嬷嬷忙道,“只消二夫人处供个貔貅,八姑娘那边埋个青铜马。” 青铜马? 许蕴想起阿菡属性便是马。 “哦,是吗?”许蕴不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先说说,埋在了何处吧?母亲也别拦着,不然我直接叫人带了成大家的去挖出来就是。” 王氏被他连说带吓,又气又无奈,“行,行,告诉他。”大不了,待事后,她再重新悄悄埋一回。 只有梅嬷嬷面对着许蕴的目光,心中不停发慌,她知道这次二公子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过,那老道早就云游离开京城,二公子该是查不到她在其中动的手脚。 但现在,她也不敢隐瞒,“二公子不用找成大家的,东西,就在绮院后罩房西边第二棵柳树下面,”位置是道士指点出来,她自然清楚。 只是,许蕴没想到,他这边才问出位置,正带着人往绮院去,绮院后罩房西边已经围了数人。 两个粗使婆子正在一棵不及屋檐高的柳树下挖着什么,旁边,安阳侯夫人带着丫鬟,另有两个婆子压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媳妇子,正是梅嬷嬷口中的成大家的。 “侯夫人,挖到了,”只听得铲子“叮当”一声,似乎碰到什么,婆子扔下铲子,从土里扒拉出来一个成人巴掌大些的青铜马来。 安阳侯夫人脸色沉着,“去松鹤院。” 她真是想不到,王氏居然还暗中行这种法术之事,让人小心带上挖出来的青铜马,压着成大家的,就要往松鹤院去,就见许菁带着许菡匆匆赶过来。 “大伯母,”许菁不知道大伯怎么也知晓了这事,还先许蕴那边挖出了东西,看到被婆子放在托盘里带着泥土的青铜马,她眼中闪过厌恶和冷光。 青铜马,而小妹的属性正是马,王氏弄个青铜马埋在土里,可见里面的恶意。 许菡不懂那些道家法术,但看过网络仙侠剧小说,思维涣散地想,埋了自己的属性马,莫不是镇压自己的意思? 就是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阿菁,你知道这事?”看许菁神情,安阳侯夫人就猜着她不像是不知情模样。 许菁点点头,“也是才知道的,是二伯母做的。” 她简答解释了下,安阳侯夫人心中便有些数了。许菁给了许蕴情面,打算私下里解决这事,只是自己这边先一步得到消息,将东西挖了出来。 正说着,许蕴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安阳侯夫人和婆子手中托盘里的东西,心中叹息一声,拱手给安阳侯夫人见礼,“大伯母,实在是对不住,麻烦您了。” 事情到如今,捂是捂不住了。 安阳侯夫人让人去通知了王氏,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松鹤院处禀告老夫人。 第102章 “我都跟你说了,都是无稽之谈,你怎么就是不听?” 安阳侯老夫人失望地看着王氏,本以为她这些天安分了,没想到转头就弄出这么一桩子事来。 “可高道都说了,就是阿菡跟我犯冲,从她回来侯府,我就各种的不顺心,身体也不舒服,”王氏不服,还在辩解,被安阳侯老夫人冰凉目光瞪了一眼。 “你这是什么胡话,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关阿菡什么事,”安阳侯老夫人差点被王氏这歪理气到,她对四孙女做出那些事,被发现了她自然不顺心,但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简直是胡乱赖人。 不能再继续姑息王氏,不然日后还不知她要生出什么事来,“幸好那婆子喝醉酒没往府外胡说去,不然被人听了去,你做长辈的行这等事,名声就没了。去给阿菡道歉!” “可是……”王氏瞪大眼,她去给许菡道歉,她做长辈的给个晚辈道歉? 像是知道王氏心中怎么想的,安阳侯老夫人道:“没什么可是,做错了就该道歉,不论辈分。” 早先做这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长辈。 “母亲,”许蕴在一旁轻声道,“阿菡多么乖巧可爱,什么犯冲的说法,是那高道哄人的把戏,您是被骗了。” 安阳侯夫人觉着王氏做的这事有些类似巫蛊,真怕被有心人查出来编排利用,“二弟妹,这术法可不是好做的,若不是真正高人,恐反对人不好。” 许菁十分生气,接着道:“二伯母觉着阿菡与你相冲,诸事不顺,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行错事的缘故,这是迁怒到阿菡身上了。你找高道术士来算这些,最初的出发点就是错误。” “命理这些事,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无,这高道都是有道行的,哪里是咱们这些俗人能懂得。”王氏现在已经忘了最初为何会生出请高道术士来掐算,本就不喜侯夫人和许菁许菡,见一个个都来指责自己,更加气恼。 若不是她们,自己也不会觉着处处不顺遂。 若不是许菡给侯夫人介绍了那丧母又泼辣的周雅蓉,侯夫人多管闲事地在姑母跟前撮合,她家阿蕴怎么会定个这样的亲事,让她憋闷难受的厉害,吃不下睡不安稳。 还想让她给许菡这小丫头片子道歉,想都别想。 还有大嫂,都是她坏了自己的事,她才觉着身子爽利些,可见这高道给的法子是有效,她就带着人大张旗鼓地把她让人埋好的青铜马给挖了出来。 想起来方才梅嬷嬷说的话,脱口而出,“大嫂别在这假惺惺,添油加醋地拱姑母的火气,若是论心狠,谁及得上你啊!别当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 安阳侯夫人一愣,竟是没听明白王氏这话的意思,“二弟妹这话是何意?我做什么事了?” 她知晓王氏为人,从才嫁到侯府,王氏这个表妹来侯府客居,就曾仗着身份给自己添堵,后来嫁给二弟后,更是想从自己手里把管家权要过去,这么些年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知道婆母虽偏疼她,但大是大非上不会由着她胡闹,因此她都懒得计较。 可现在听王氏这话却不太对头,索性当着婆母的面问个明白,免得王氏背后再使绊子。 “母亲,”许蕴也不知道王氏说的是什么,但看她有些许得意模样,便觉着不好,出言阻止。 却被安阳侯老夫人打断,“让她说,我也想听听,她这是又弄出什么来了?” 老夫人话音里的不耐烦,王氏没听出来,还以为姑母到底向着自己,但许蕴却眉头紧皱,祖母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说就说,王氏觉着抓住了安阳侯夫人把柄,都有些憋不住了,带着几分洋洋得意,她道:“这么多年,大嫂膝下只有嫡子女和庶女,一个庶子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她还故意停顿一下,仔细地看着安阳侯夫人神情。 虽然安阳侯夫人神色极快地顿了下,但还是让她看到了异样,顿时更加得意起来,下巴抬高了,嘲讽地笑了下,“大嫂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你干的恶事就要被大家知道了。” “二弟妹要说什么,直说便是,”安阳侯夫人看着神色不变模样,声线也很稳,只有她自己知道,袖口下的手指已经攥紧。 王氏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可是她的秘密,也是娘家那边的隐秘。 两人都没发现,安阳侯老夫人的神色十分难看,许蕴一直留意着祖母的神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仿佛母亲触碰到了祖母的什么忌讳一般。 回想王氏方才的话,再联系侯府的一些情况,许蕴忽然有些发现,忙朝王氏道:“母亲,您还是先回去歇会儿吧,看您脸色都不太好,许是没休息好。” 王氏现在哪顾得上理会许蕴,她隐着兴奋,“因为大嫂把大房姨娘生的庶子都给提前弄死了,大嫂手里有人能看男胎女胎,提前给落了,才导致现在大房没有一个庶子,让那几位姨娘都没有了跟您叫板添堵的底气。我若是没记错,当年荷姨娘在大嫂才进门没多久就怀了孩子,生下个男胎,没出满月就没了吧?还有一个差不多时候的,都长到一岁上了,也风寒没了。还有一个落胎的,好像也是个男胎。这些都是传出来的,其他的,大嫂这些年还不知害了大哥多少男嗣。” 她就算做了些许事,可跟大嫂这些比起来,可太不值一提了。 “大嫂,莫不是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就没人发现的了吧?”王氏有种扬眉吐气感觉,“可惜,你瞒得再严实,再有你娘家人帮你兜着,还是叫我发现了!” 随着她的话,安阳侯夫人的心情却松缓下来,只是面上依旧让人看不出喜怒,这是多年养气功夫。 “姑母,您看看大嫂做的这些事,是不是叫大哥休了她都……”王氏见安阳侯夫人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径直朝着安阳侯老夫人提议,连旁边拉她袖子的许蕴的手都不耐烦地给扒拉开了。 “够了!”安阳侯老夫人却是一拍身边小几,怒喝一声,“你整日里除了生事,还能有点正样吗?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都敢往外说,没事,就滚到你院子里,半年不许出来!来人,把二夫人送回去。” 若是早知王氏说出这么一番话,她就不该让她开口。不管真假,这种事好当着这些小辈的面说的,况且…… 王氏呆呆地看着盛怒的老夫人,半天没回神。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似乎哪里不对劲。 大嫂那还没什么动静,怎么反倒是姑母先生气了,还这么大的气? “母亲,快先回去,”许蕴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显然母亲这些话触碰到了祖母的逆鳞处,忙扶起她往外走,“您可别再说话了。” “不是,我……”王氏扭着头还想说什么,被许蕴连哄带拉地弄出了明间。 安阳侯夫人微微垂下眼睫,似乎猜到了婆母动怒的缘由。 许菡早就傻眼了。 开始还看王氏的笑话一样,等后来她跟安阳侯夫人对上后,便被王氏的话震惊到了。 她不知王氏这话是不是真的,在大伯母脸上也看不出端倪,可随着祖母动怒,又怀疑,莫非王氏的话是真? 已经蒙圈了。 第72节 “祖母,我带阿菡先回去了,二伯母那边我们也不计较了,免得二哥哥为难,”许菁就跟看不到屋子里压抑一般,有条不紊地说完,在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后,才牵着许菡的手出了正堂。 只剩下婆媳两个,安阳侯夫人掀起裙子跪在了老夫人跟前,面色平静,“母亲,二弟妹的话儿媳可以认一点,但却不是她说的那般残害侯府子嗣。” “你说。” 长房这么些年一个庶子都没有,作为婆母,她自然调查过,虽然没查出来什么,但若说大儿媳毒害子嗣,也没有。 不过,方才老二媳妇那么信誓旦旦,有所把握,让她也犹疑自己之前没查出来。 当然,安阳侯老夫人生气,却是另有因由。 这些年,不仅长房没有庶子,除了三房许成温无妾无红颜只正妻一个,自然无庶出,二房庶子庶女俱全,但王氏没注意到,现在许成泰这一辈也没有庶子了。 与其说王氏曝出安阳侯夫人残害侯府子嗣男丁,倒不如说是安阳侯老夫人自己做了这事。 跟安阳侯不同,敬重发妻,虽有宠爱的妾室,比如许如容的姨娘,却不会越过正妻,看重嫡脉,老安阳侯却是个荤素不忌的。 安阳侯老夫人也曾是温婉的性子,只是她进门前,老安阳侯就让身边的通房生了庶子出来,后头又有心头好的妾室生下庶子,养大了妾的心,图谋世子之位,对还是幼童安阳侯的许成茂下毒手,推他下水池。 为了确保自己儿子利益,安阳侯老夫人索性将当时不安分妾室的庶子用手段以各种意外弄死了,最后留了一个还算是安分的妾室庶子,以免被人诟病,却到了快成年时却是死在了山匪手中。 至于老安阳侯的那些姨娘们,在老安阳侯去世后,若不是给了放妾书让其所出的庶女接去养老,就都被安阳侯老夫人送到庄子上派人看管养老了。 若不是安阳侯老夫人后来改了温婉性子,手腕铁血,这侯府不定如何光景,断没有如今安阳侯府的清净。 这些旧事,许菡自然不知道,许菁和许蕴等人却是知晓一些。王氏也知,但她只想着扳倒安阳侯夫人,忘记了,或者说她没那个脑子去想。 第103章 “母亲,虽然我不是善嫉之人,只是有了阿蔚之后,我就没法跟以前似的看着侯爷再有更多庶子,”安阳侯夫人知道自己若是不坦白实言,自己就要背上残害子嗣的罪名。 侯爷那里不提,她现在只希望婆母与她一般同为嫡母能谅解她所为。 “所以,早年我便托了娘家那边,寻了一个会看人生养,会调理生男女的婆子,放在我院子里,并非二弟妹说的看怀孕后的胎向,。只是,这婆子也不是十分把握,文姨娘就怀上了男胎,只是文姨娘当时顾着争宠,孩子风寒也不精心照顾,才没了。至于二弟妹说的荷姨娘那个孩子,是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当时连太医都请了,是病故。另一个凤姨娘是争宠,怀了孩子也无所顾忌行房,才落了胎。” 安阳侯夫人娘家家风清正,虽厌恶庶子,可也做不来谋害子嗣的事,有伤天和,不过,若是那些个姨娘对她的孩子出手,她届时未必不会反击回去。 后来,安阳侯上了岁数,许蔚也成长起来,后院姨娘也都掌控住,没人再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安阳侯夫人便将那婆子送回了娘家。 所以,早年贺御史府上还有庶子,后来庶出的渐渐就少了,反而媳妇们在婆子调理下,多生嫡出男胎。 后面这些,安阳侯夫人自然不会说出来,但老夫人若有心去查,也会发现。 “儿媳知道,我这般有违嫡妻当大度,为夫君开枝散叶的本分,请母亲责罚,”安阳侯夫人说完,便静静地垂头,不再辩解。 良久。 安阳侯老夫人伸出胳膊,将安阳侯夫人拉起来,“起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安阳侯夫人眼睛微热,咽下哽咽,柔声道:“是,母亲。” 王嬷嬷一直陪侍一旁,听完侯夫人一番话,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帮着安阳侯夫人把裙摆跪下弄皱的裙摆拉了拉。 都不容易啊,看着嫁入高门的嫡妻光鲜亮丽,可背后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即便不是高门妻,只一般官员商户,可作为正妻看着夫君宠爱其他女子生下子嗣,甚至还要跟自己的孩子争夺家产爵位,再遇上宠妾灭妻之类的夫君,更难为。 自家老夫人当初可比侯夫人日子艰难多了,侯夫人这些手段也温和多了。 外面小丫鬟们听不到里面老夫人与夫人说了什么,只后来隐隐听到些许呜咽声,很淡很轻。 有大丫鬟听到方才王氏所言的,有人不免猜测,莫非二夫人所言为真,侯夫人被老夫人训斥? 若当真是那般,侯夫人的位置只怕要不保,残害子嗣可不是小事。 但能在松鹤院当差的,都是拎得清的,便是心中猜测,也没敢明面上议论,私下里却未必。 二房这边,许蕴不解地看着王氏,“母亲,您从哪里听来的那些话?这种事,不管真假,您怎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王氏冷笑一声,“不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大伯母才是最恶毒的那个就行了。看看方才在你祖母那,我一提这事,她脸色就变了,可见我说的都是真的。看她平日里总一副高傲端方模样,背地里却干这等恶毒事,这下看她日后还怎么在我跟前摆谱。” 王氏想到,接下来安阳侯夫人就要倒霉,便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许蕴捏了捏鼻梁,“母亲,别别笑了,您说的那些未必是真事。倒是祖母处,您就没发现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吗?” “这关你祖母什么事,”王氏还没反应过来。 她身旁的梅嬷嬷却一下变了脸色,“二夫人……” 糟了,她好像忘记了老夫人名下的庶子也都没有存活的了。 “怎么了?”王氏还没想到,随意地看了梅嬷嬷一眼,见她脸色十分难看,“有话就说。” 梅嬷嬷小心地看了许蕴一眼,“老夫人可能……” 她吞吞吐吐,好大会儿说不出来,王氏不耐烦了,“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许蕴看着母亲这个心腹嬷嬷,想到之前许菁与他说过的母亲身边之人,没有说话。 梅嬷嬷总觉着二公子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但王氏催着,只能微微靠近她小声道:“二夫人,老夫人也曾经有过庶子。” 她没敢说多了,只悄悄提醒一句。 王氏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她姑母当年可是处理过好几个庶子,脸色一变,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还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姑娘时,母亲说过她姑母心狠手辣,容不下庶子,都被她害死了,留了一个遮人耳目等成年后也给弄死了。 她当初还不相信,觉着姑母那么温和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些事,但后来进侯府,自己也做了母亲和嫡母后,才觉着母亲当初说的恐怕都是真的。 王氏大惊失色地站起来,“这可怎么办?你祖母该不会以为我也说她了吧?不行,我得去跟姑母解释一下,我说的是大嫂。” 她很清楚,自己能在侯府过的滋润,多靠自己是老夫人的侄女,若是得罪了姑母,那以后她就少了一个大倚仗。 许蕴忙拉住她,“母亲,先坐下,您现在过去,祖母那只会更生气,祖母才说了让您禁足,不出院门。现在,母亲跟儿子说,到底是怎么知道大伯母那些的?” “说什么说,不就是打听到的吗?虽然你大伯母做的隐蔽,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梅嬷嬷就打听到了她娘家那边露出来,能看男胎女胎,男胎就提前灌了药落下来,你大伯的庶子都叫你大伯母给落了。” 许蕴觉着这太过无稽之谈,看向梅嬷嬷,“梅嬷嬷可有证据?” 梅嬷嬷哪里来的证据,她只是根据打探到的只言片语加推测,这种事就算是似是而非也能有杀伤力,就算拉不下侯夫人的地位,二夫人可以就此要些管家权来就达到目的了。 被许蕴这么一问,梅嬷嬷讪笑了下,“二公子说的,老奴也不是那差爷,都是咱们后宅隐私,能打探出来这些就很不容易了。要是侯夫人没做这等类型的事,自然清白,可二公子也知道大房的一些情况,侯夫人显然不清白。御史府那边可是侯夫人娘家,那边打探来的消息该是能信是真。” 她这些话,说的有些模糊,王氏对安阳侯夫人有怨恨,又不理智,被梅嬷嬷微微一撺掇便会上套,许蔚本就对梅嬷嬷起了提防,哪里看不出来这奴仆的奸猾。 许蕴也是定得住的性子,看出梅嬷嬷不对劲后,先按下让她出去。 他细细地问了王氏如何生出想要查许菡八字与自己相冲,又是怎么想到去御史府那边打探侯夫人的事后,便琢磨出了其中的一些要点。 他知道母亲心性不稳,有些狭隘,但没想到还这么容易钻牛角尖,居然把自己定亲了周雅蓉的事,怨恨到了许菡和侯夫人身上。 “母亲,若是您想怨儿子定亲,该是怨我跟祖母才是。这亲事最后是我点头,祖母做主为我定下的,阿菡只是认识了雅蓉,大伯母是按祖母吩咐行事,”许蕴觉着母亲这想法实在偏执。 “况且,我觉着雅蓉的性子才适合我,我也想要这样的女子为妻,您若不满,该是对儿子我生气。” 王氏哪里舍得往儿子身上生气,她偏心眼地觉着都是许菡引着安阳侯夫人,两人往老夫人跟前介绍周雅蓉跟儿子定亲,迁怒她们。 许蕴没跟王氏说梅嬷嬷在里面撺掇她,与王氏分说明白,又搬出来许成泰来说了一番后,见王氏有所松动,便叫丫鬟服侍着王氏先休息会儿,“母亲歇会儿,想想儿子方才的话,我往祖母处去看看。” 王氏忙道:“你快去,帮着母亲解释下,我真没说你祖母的意思。” 看着还在纠结这个的母亲,许蕴深深无奈,但见她似乎也听进去自己的劝说,温声道:“好,母亲先歇会儿,放心,只要您日后别再做这糊涂事,祖母不会生您的气。” 捏了捏鼻梁,许蕴走出二房,走了一段路后,又转过来,朝绮院方向走去。 “二哥哥,”许菡听到丫鬟通报许蕴过来,忙放下手中的小点心,下了椅子过去给许蕴打帘子。 “多谢阿菡,”许蕴露出一丝微笑,摸了摸许菡的小脑袋,与站在一旁的林漠打了声招呼,“阿菁呢?” “姐姐去库房了,一会儿回来,二哥哥来坐,吃点心,才出炉的,香喷喷。” “好,阿菡自己吃,”许蕴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坐在椅子上。 才坐下,便听到许菁吩咐丫鬟的声音,很快进了屋子,“二哥来了。” “嗯,有些事想问问阿菁的想法,”许蕴觉着可以靠着祖母管束母亲,但到底不如来问问跟母亲不和,还能压制住母亲的许菁,尤其先前也是许菁提醒他母亲身边下人,他觉着四妹妹或许能给他些帮助。 “我们能听听吗?”许菡坐在榻上,踢踏着小腿问,语气里满是期待。 这些跟许菡也有些关系,许蕴见许菁并未出声,道:“可以。也不是旁的事,还是你们二伯母,她近来想法越来越偏了些,让阿菡受委屈了。” 许菡摆摆小手,“没事,我不跟二伯母计较,”她可是度量超大的,不稀罕地跟二伯母这个糊涂虫计较。 她都看不懂二伯母总是作个什么劲儿,竟干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莫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看把二哥哥给操心累得,为了自家二哥哥,她就当二伯母是个空气得了。 小姑娘都这般大气,让许蕴越发为自己母亲所行所为脸热。 第104章 “阿菁,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看着二哥头疼模样,许菁为了日后王氏不总针对自己和妹妹,也愿意帮着许蕴出主意,“二哥,还是上次我说过的,从二伯母身边的人下手。没有了身边不良居心人的撺掇,反而能在二伯母行事时出言提醒或阻止,便会比现在好许多。” “姐姐的意思,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吧?”许菡想到她见到王氏身边那个吊梢眼的嬷嬷,也十分不喜。 许菁轻轻点了下头,“二哥不要小看这些奴仆,她们私心重时,主子都防不胜防,毕竟许多事,咱们不会亲力亲为,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他们从中做些手脚,若不查,不会发觉。” 许蕴自然知道这些,只是那种十成十效忠的下人除了人品情义便是死士一类,“但是没有无私心的下人,多少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母亲身边的人都是她用惯了的……” 说到这里,许蕴顿住。 所以,其实能被母亲用的顺手下人,也多是跟她脾性相当,或者下人也不敢违背主子命令,其实问题症结还是出在母亲身上。 许菁给出的法子,只是杜绝母亲身边下人帮衬她做错事。 “虽说堵不如疏,下人小心思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上容忍,但得有个度,”许菁如今管着好几处铺子庄子,底下管事掌柜的伙计等也有数位了,“做主子的主动给他们制定了奖赏规定,若是超过便严惩不贷。” 随着许菁慢慢说,不仅许蕴认真仔细地听着,许菡也听的有些入迷,感觉侃侃而谈的姐姐周身似乎萦绕着自信持重的光芒一般。 她觉着姐姐说的这些便是驭人之道吧,虽然听着并不难,但她知道真正实行好了有效果不仅简单说说便是。 许蕴自小身边奴仆环绕,自然也懂得驭人之道,但此时被许菁这般掰碎了慢慢说,感悟更深。 许菁还告诉了许蕴如何着手去悄悄查查王氏身边下人,等到全都查完后,再一击既中。 “行,我大约有些成算了,”许蕴脸上露出些许舒缓,比之来前沉重压抑心情轻了许多,他心中已有了些许的章程,“多谢阿菁,等着还请阿菁多帮帮二哥。” 第73节 “都是自家人,二哥不需客气。”许菁知道依着王氏性子,做不出大奸大恶之事,日后定是一直生活在一府中,便是为了许菡,她也希望王氏能改好,不然她一个堂妹也不会出这些主意,弄不好落个两头不是人。 “就是,二哥哥太客气啦,”许菡也跟着说,有些软乎乎地小声音,叫许蕴露出清浅笑容。 这时,一个丫鬟脚步匆匆进来回禀,“四姑娘,李掌柜家的在府外,说有急事禀告。” “把人带来,”许菁眉头微微皱了下。 李掌柜家的正是负责打点贾氏牢头的人,她来,想必跟贾氏有关。 见许菁有事忙,许蕴也想回去尽早查清王氏身边的人,便站起身告辞,“阿菁忙,我就先回去了。” 许菁也站起身来,“二哥有事只管来寻我。” 许菡不跟许蕴见外,跪坐在凉榻上靠着窗台吹小风的她,朝许蕴挥了挥小爪子,“二哥哥,慢走,我不送了哈。” 看看小妹明媚小脸蛋,许蕴笑了下,转身从丫鬟打起的珠帘下走出去。 许菁在西次间书房等着李掌柜家的,半刻钟后,李掌柜家的在丫鬟引领下脚步匆匆进来,行礼过后,脸色凝重地道:“四姑娘,您安排在贾氏同牢房的眼线传出消息,说贾氏昨晚透露出一桩事,关于八姑娘。” “什么?!”许菁一惊,从圈椅上站起来,目露焦急,“阿菡,阿菡怎么了?” 她从未想过贾氏那里有关于妹妹的事,一时间脑子里猜测连连,莫非贾氏已经对阿菡身边的人动手?还是跟母亲一样,贾氏对阿菡下毒了? 李掌柜家的道:“姑娘莫慌,贾氏说,当初夫人怀着八姑娘时,她就给夫人下过毒,本是要让夫人一尸两命,只是夫人和八姑娘都存活下来,夫人伤了身子,毒是发作在了八姑娘身上。八姑娘一度痴症,便是中了毒的缘故。” 许菁大惊失色。 妹妹痴症竟然是中毒所致?! 这件事,她前世闻所未闻。 “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掌柜家的方才为了安慰许菁,只简单一说,此时见许菁冷静下来,才将那牢中眼线从贾氏口中所知,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许菁一直觉着贾氏有所隐瞒,加上孟氏中毒的毒药来源一直寻不到那游医,许菁便花钱打点了牢头,先让贾氏单独一个牢房关押了两个月,隔绝人探望和与她交流。两个月后,被寂静和孤独折磨地受不住时,给她调了个双人牢房,安排了一个性子温软的坐牢三年的犯人。 这犯人性子温和,被逼无奈才失手伤人,家境还不错,又是三年牢刑,常有人来探望打点,贾氏与之交好,吃住待遇都提高不少。 因这女犯人是许菁特意安排进去,在她有意交好,并承诺等出牢房后会帮着照顾贾氏一双儿女,贾氏渐渐卸下心房。 这女犯人刻意引导贾氏,告诉她,自己之所以失手伤人,便是因为无法孕育子嗣,偏夫君宠妾仗着生下儿子刁难陷害她,争执间将那妾生的儿子撞向桌案去了性命。她那夫君恼恨她杀子,在宠妾撺掇下,将她告知衙门,要她偿命,若不是她娘家势大,她的刑罚不止三年牢刑。 可现如今那宠妾竟是再度有了身孕,心中更为不甘。 贾氏曾经还奢望儿女打点关系帮她往刑部或者大理寺上告翻案,可半年来,不说上告,两人成亲后过的一地鸡毛,自顾不暇,更无能力上告,贾氏秋后问斩早成定局。 许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许是许菁手段起了作用,贾氏松口了,吐露出第一次对孟氏下毒之事,并告诉了那女犯人如何买到这毒药。 “……这种毒药下的十分高明,中毒之人也查不出症状,是一个游方的毒医所制,游医的确行踪不定,但却可以到一个叫吴一门的杀手组织里购买,价钱不是特别高,只看对方意愿售卖。” 贾氏当时之所以能购得这毒药,便是对方觉着贾氏足够怨毒。 贾氏第一次给孟氏投毒,亲自动手,怕被发觉,下的分量少,才没致命。待第二次叫花婆子用手,连续大剂量的下毒,致使孟氏一尸两命。 “如此恶妇……”许菁听完,恨得一拳锤在桌案上。 “砰”地声响,让正要跟林漠去亭子里去玩的许菡听到,忙跑了过来,就看到许菁一脸怒容。 “姐姐,怎么了?” 顾不得手被锤的通红发疼,许菁看到娇憨可爱的妹妹跑进来,眼睛一酸,上前两步半跪在地上将近前来的许菡一把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阿菡,我可怜的阿菡……” 许菁边说边恨得牙根发痒。 若不是贾氏那毒妇三番两次地害人,阿菡如何会小小婴童便痴傻数载,如何会让他们父女失去妻子母亲。 贾氏,当诛,犹不解恨! 李掌柜家的是个母亲,也是为人子女,见状也不由为她们心酸难过。 许菡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姐姐如此情绪外露,小心翼翼地伸出犹有小肉窝窝的手轻拍许菁的背,“姐姐,没事了,不哭,阿菡在呢。” 这到底怎么了? 姐姐怎么会这般难过?她想把半跪着的姐姐拉起来,又恐自己如今这半年习武力气大了伤到姐姐。 “阿菁姐,不知发生了何事?别吓到阿菡,”林漠跟在许菡后面进来,看到她被许菁搂着哭,小脸上带着心疼,又有些仓惶,淡淡嗓音响起,打断许菁哭泣。 许菁抹了抹脸上的泪,从地上站起来,微微弯腰,“阿菡吓到了?姐姐没事,只是一时难受,”说着,看妹妹圆乎乎小脸儿又忍不住心中揪疼。 幸好妹妹如今呆症转好,不然岂不是跟上世…… 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幸好一切都未再重复,往后他们都会好好地。 许菡忙抽出帕子给姐姐把脸上泪痕擦拭干净,“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能让坚强的姐姐难过成这般。 这件事没必要瞒着许菡,况且她才是受害人,许菁便拉着她坐下,将方才李掌柜家的禀告的贾氏如何害的她中毒痴症之事讲了一遍。 许菡听完后,震惊不已。 从未想到,她的呆症竟是中毒所致。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神魂缺失到了现代,魂魄不全所致的呆症,原来却是中毒? 可不管是中毒,还是也有神魂缺失,贾氏对怀着自己的娘亲孟氏下毒一事却是事实,贾氏真是太恶毒了。 就因为嫉妒,让她对至交好友下毒手,一而再想致人死地,何其可怖可憎。 林漠也未想到,还有这等事,虽他未见过许菡呆症的样子,可想也知道本该健康聪慧的小姑娘,中毒呆症多年,亲人再悉心照料,也缺失多年正常生活。 他眼底闪过一道阴狠,“阿菁姐,罪上加罪可数罪并罚,生前赎罪。” 贾氏被执行死刑前,务必让她好生得到惩罚方可解恨,林漠的话何曾不是许菁如今心中所想,吩咐大丫鬟秋双,“让小厮往兵部去寻父亲来。” 而后又对李掌柜家的道:“安排下,下午我跟父亲往牢中去一趟。” 她要当面让贾氏再承认她对母亲和妹妹下毒之事,让贾氏在牢中受尽惩罚。 “姐姐,我也去,”许菡拉了下许菁的衣袖,“我也要亲眼看着贾氏承认她的恶行。” 林漠没有说话,但默默站在许菡身边,意思很明显,他也是要一起同往。 许菁本没打算带妹妹往牢房那等阴冷潮湿的地方,可看着妹妹有些许固执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第105章 “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贾氏倚在监牢墙壁上,面发打理的倒是洁净,只面容枯黄,颧骨凸显,早已不复往日圆润妇人模样,越发显得眉眼尖刻。 监牢外,许菁一行人衣着光线华贵,高高俯视而下的视线,让贾氏压抑在心底的嫉恨再度生出,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半歪着身子斜着眼嘲讽出口。 许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示意身后早已打点过的狱卒将牢门打开。 与贾氏同在一个牢房的女犯人看了贾氏一眼,而后慢慢走出去。 贾氏并未在意,以为许菁特意支开女犯人,却见那女犯人出去后并未离开,而是束手立在一旁,才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子。 “贾氏,我母亲怀着阿菡时,你曾亲自给她下过毒,导致母亲体弱,阿菡痴呆,你可承认?” 许菁短短几句话,叫贾氏脸色剧变。 许菁怎会知这件事?! 许菡被许菁牵在手中,看向贾氏木目光带着憎恶,都是这个坏女人,让她幼年失母,痴傻数年,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 贾氏目光猛地一凝,射向站在许菁身旁的女犯人,“是你?你是许菁安插到我身边的?!” 就算被关了几个月,贾氏脑子还算没废掉,很快想到其中的关窍,瞪着女犯人的模样像要吃了她一般,扑到栅栏上双手紧紧扒着,“那你说的出狱后会照应我的儿女,也是哄我得了!” 到如今,真相太明显不过,贾氏此言是肯定非问句。 女犯人不做声,壁上观一般。 她的确是犯了事进来,与贾氏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她只是个普通百姓,娘家并无背景,但她答应了安阳侯府四姑娘为她做事,可提前出狱,也可叫那宠妾灭妻的夫君和那贱人不好过。 况且,贾氏本就是杀人恶凶,自己从她这里套了真话,才是功劳一件。 贾氏见女犯人不做声,心中自然是恨极。 她本以为便是活不成了,这女犯人得了自己点拨主意,日后也能照拂自己的儿女,可如今这一切都是假的,从开始就是许菁故意将人放到她身边,为的套出她的话。 而她竟也信了这女犯人,还跟她说了自己最大的隐蔽,入了圈套。 贾氏知道死刑也分轻重,为了死的不更痛苦,当初堂审,她才隐瞒了这桩事,不想,竟这般被诈了出来,想到可能会被判更重的死刑,她矢口否认,“我没做过这些,都是这女的为了讨好你们胡诌。” 许菁望着挣扎不认的贾氏,“方才你的态度和说出的话,可说明不是这样的。你若不招认,我可不敢保证会对张家那两个做出些什么来?有句话不是说得好,父母债儿女偿。” 后面便是许菁请来的京兆府差役和文书,许菁不好直接放言威胁,但话中意思很明显能让贾氏听明白就够了。 果然,饶是张婉儿和张尽学自顾不暇她这个母亲,贾氏对一双儿女的疼爱却是实在,许菁这样说,便是掐中了她的死穴。 许菁接着道:“若是你老实交代,我可以保证,我日后不会对张家人做什么,若不然……”她本就暗中派人针对着张尽学和林婉儿,不说他们是贾氏子女,那两个前生今世没少给自己落井下石,并不无辜。 只是,许菁心底冷笑一声,自己保证不动手,并不代表父亲不动手。 欠了他们许家父女的,贾氏一脉当好好偿还。 想如今,张尽学狎妓已经被国子监除名,恶了贾府那边的姻亲,其父张堂虽已休弃杀人凶手原配妻子贾氏,但手中仅有的丁点儿实权已经被同僚瓜分。张尽学本就是小官之子无门荫,又被声色所绊,科考大多无望,仕途许还不如张堂。 张婉儿被夫家不喜,庞兴对她情意虽有,但以前张婉儿对他的算计和利用,也早埋下隐患,不需她动手,夫家便能叫张婉儿过不安顺。 贾氏紧紧盯着许菁,被她眸子里的狠厉惊吓到,她知道依着许菁对她的恨和手段地位,自己儿女不是她的对手,事到如今,她已知晓实情,自己再抵赖对儿女只有害无益。 “好,我承认,我确实做过,”不过是死的再痛苦些,只要别再给儿女增加负担,她不想死后,被儿女愤恨至连上柱香的后人都无。 随着贾氏交代,文书记录,隐蔽在江湖组织中的毒医也让官府重视起来,下令搜捕。 贾氏更是被判了比之绞刑更为重的斩首,绞刑不仅可保留全尸,还可短暂结束死亡,痛苦程度也比斩首轻。 之后几月,贾氏在牢中受尽刁难惩罚,至秋后,问斩。 行刑那日,许菡被要求呆在府中,许菁和许成温前往观刑。后,贾氏尸身被张尽学收殓回去,匆匆在京郊无名地下葬。 许成温带着女儿们至孟氏墓前焚香告知,以慰在天之灵。 至此,许菁方觉一切尘埃落定。 她议亲之事也被侯府提上日程,隔三差五随大伯母参加各种宴会相看,许菡则呼呼哈哈每日里勤加习武,已经能与林漠过上五六招了。 与之相反,二房王氏则慢慢沉寂下来。 第74节 自许蕴听了许菁提议,打算清理王氏身边下人,不过数月便查出梅嬷嬷等人或多或少贪墨银钱,或仗着在侯府做事,娘老子或兄弟在外横行等各种劣事,又将一些偷奸耍滑,谄媚不忠之类的梳理一番,王氏身边得用的下人去了七七八八。 许蕴亲自为王氏挑选了下人补齐,不知是身边下人作用的确大,还是许蕴耐心循循渐进地劝导着王氏性子,下半年王氏竟真的沉寂下来。不仅不再反对许蕴亲事,与未来儿媳周雅蓉相处渐佳,对许菁和许菡姐妹也没了往日的针对不喜。 反正,许菡觉着二哥哥的辛苦十分值得,如今她见了王氏也能称呼一声“二伯母,”得来王氏淡淡应上一声两声,如此就很表面和谐,很不错了。 转过年来,许菡十岁半,许菁及笄近一年快十六,亲事却一直没有眉目。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有些焦急了。 这孩子也不知怎地,相看了几回,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不是相看路上坏了马车误了时辰叫男方误会没诚意,便是相看中被闯入闹事的人搅合了。 更有一次,双方都相看完,有意聊聊男方去提亲日子了,酒楼里有人打架出了命案,官府围起来封锁上了。相看时遇到这等事,双方都觉着不吉利,亲事直接作罢。 “唉,这孩子这两年懂事能干了,偏这亲事上总不顺遂,”相看出意外的次数多了,安阳侯老夫人不得不起了思量,对安阳侯夫人道,“要不过几日去万清寺请静寻大师给算算?” 静寻大师是静明大师的师兄,便是之前提过与许蔚兄弟手谈的僧人,擅卜算。可不是王氏之前寻的什么高道可比,而且那高道在许蕴后来查证下发现,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伪道,梅嬷嬷与其联合坑去王氏几百银。如今梅嬷嬷一家早被发卖到北地挖矿去了。 “母亲说的是,儿媳也有此想法,”这一两年,许菁帮着她打理中馈,可是省了她不少心力,安阳侯夫人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姻缘,想了下自己手头要打理的,“那后日儿媳便带着阿菁几个往万清寺去一趟吧,正好给阿修祈福。” 许修往边关去了一年,安阳侯夫人便牵挂了一年,没少为他祈福平安。 安阳侯老夫人也盼着儿孙平平安安,让王嬷嬷取了些银钱,“这些香油钱,当时为阿修祈福用,后日带上吧。” 许菡还不知祖母和大伯母为姐姐亲事捉急了,她可是知道自家姐姐有官配,这些次相看出意外,更让她觉着是姐姐真正姻缘不到的缘故。 得知大伯母要带她们姐妹几个去万清寺上香,能出门游玩一趟,她早早就让丫鬟把出门穿用收拾妥当。 正好后日林漠休沐,他也能跟着一起出门,吩咐小丫鬟往前院早点等着告诉他这个消息。 小丫鬟才出去没多久,便听到一阵吵嚷声自绮院西边传来,“怎么回事?” 石榴道:“婢子叫人出去看看。” 不用石榴叫人,已经有伶俐的丫鬟铃铛从外面跑进来,“八姑娘,外面,马堂老太太带着她家侄孙女来咱们府里闹将起来了。” 马堂老太太是府里下人对许宝辉祖母马氏的称谓,毕竟马氏并无诰命,上了年岁称不得一声老夫人,便尊称一声老太太。 而马氏侄孙女,许菡也是知道的,那可是马氏想塞给自家大哥哥做贵妾的人,为这事,祖母在族中团圆宴席上就把马氏给撵出了侯府。 只因,马氏擅自带着她娘家侄孙女马苗来参加宴席,还故意把个马苗往许蔚身上推,只那马苗又羞又紧张,左脚绊了右脚,歪了方向,一头扑到了许蔚旁边的许菡身上。 当时,若不是林漠眼疾手快将许菡拉开,推了马苗一把,许菡非得被马苗压出个好歹不成,概因,马氏觉着女子丰腴显富态更好生养,马苗被喂养的颇为有斤称。 也不知马氏哪里来的底气,觉着模样一般腰身还粗壮的马苗哪里配得上给许蔚做妾,竟还让许蔚纳她做贵妾,来个亲上加亲。 先不说安阳侯老夫人本就厌恶马氏,她这般自作主张将马苗带来侯府,妄想自家芝兰玉树的长孙,别说妾了,老夫人觉着就马苗那样儿给自家长孙提鞋都不配的,这马氏还使把戏差点压倒小孙女,直接叫人将马氏哄出了侯府。 第106章 也因马氏这一出,许菡与许宝辉年后都没再见过面。 现在,许菡一听马氏还来,当即气势汹汹拿起一旁女师傅任夫子近来教她练习的棍棒,“走,我们去看看,那老太太怎么这般猖狂!”这又哭又嚎的,莫非跑到侯府撒泼逼婚来了? 真是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往人府上送侄孙女做妾的,她大哥哥都跟大嫂成亲一年多,快生小侄女小侄子了,万一被气着怎么办? 马氏还嫌弃金宝跟自己一个丫头玩耍,重男轻女看不起小姑娘的厉害,就算马氏是小伙伴金宝亲祖母,都没法消除她对马氏的厌恶,她今儿非得让马氏这老太太看看侯府的威势不成! “叫人去大嫂那边看着些,别让大嫂往这边来。” 八姑娘吩咐着,拎着棍子就往外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干架,被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许蕴看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阿菡。” “二哥哥,”许菡听到斜后方熟悉声音,一个急刹停住脚步,“你也是听到动静过来吗?听说金宝她祖母又来给大哥哥送妾了。” 许蕴点点头,走过来,“听到了,过来看看,倒是你这……”他指了下许菡手里的棍子。 许菡耍了下棍子,“我去保护祖母,金宝她祖母爱动手,上回就差点让我被压着,我怕她们朝着祖母动手,”这理由杠杠滴,谁让马氏姑侄两个有前科来着。 府里这么多丫鬟和奴仆,马氏是会撒泼,但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朝着安阳侯老夫人动手啊。 许蕴也没戳破妹妹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皮,也不喜马氏对小妹的不待见和轻视,语气一转,“阿菡练功也不要太勤快了,走路都不忘练习着,别累着自己了。” 许菡懵了下,才转过味儿来,不由失笑出声,“二哥哥放心,我就是才跟任夫子学了几个新招式,才想着勤加练习,反正手里闲着也是无事,多耍几下招式能更快掌握。” 二哥哥还真是狡猾,给她想了个这么好的理由。 不过,简直太合她心意,随手把棍子耍出几个招式出来。 看着小姑娘拿着比自己半人还高的棍子耍的虎虎生风,许蕴也忍不住惊奇,想不到娇软可爱的小妹居然传到了三叔的武术长处,就是可惜这一年多的习武,让她圆乎乎小身子瘦下去许多,但也显得更加娇俏可爱了。 兄妹两个说着话,脚下步伐却不慢,许菡的小短腿倒腾的比许蕴大长腿还麻溜儿,很快就赶到了马氏一行人跟前,也就是快到了松鹤院门口的位置。 马氏正扯着嗓子咋呼,“……都给了咱们阿苗玉坠做信物了,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等会见了老夫人,看你们这些刁奴还敢不敢阻拦阿苗进门……” 看到许蕴和许菡赶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嬷嬷忙近前行礼,皱着脸低声道:“这马堂老太太在侯府门口就开始嚷嚷,什么世子给了她娘家侄孙女马姑娘玉坠做信物,进府后更是喊了一路,奴婢们实在是没办法,又没法堵了老太太的嘴。” 叫马氏这么喊了一路,便是世子没给那马苗信物,也弄得府里许多下人都听到了。 许菡不由担心起大嫂那边,“大哥肯定不会给什么玉坠,就让老太太这么嚷嚷,万一惊到府里主子们如何是好,就该堵了她的嘴。” 许蕴知道许菡担心大嫂,但马氏到底是长辈,底下奴仆更不好对她动手,看了眼闹腾的马氏一眼,吩咐那管事嬷嬷,“派个人往同族叔那边说一声,请他过来侯府。” 管事嬷嬷对这马氏也算是了解了,毕竟这可是族中最能闹腾些事的老太太,“二公子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告知同老爷了。” “嗯,”许蕴点点头,“那个马苗呢?还在府门外?” “被带到外院门房里面,派人看着,”管事嬷嬷很清楚,没有让人站在府门口闹腾,给外人看热闹的。 许蕴知道自家侯府下人都有分寸,也不过是不放心地问一句,闻言便道,“做的不错,派人看住了,别让那马苗到处乱跑。” 万一这马苗跑进内院进了大嫂那边居处,惊扰了大嫂可就不好了。 “二哥哥,你说,马老太太手里真有大哥哥的玉坠吗?”许菡看着前面闹腾的马氏,觉着有些不大对,“我怎么看着这老太太有恃无恐,很笃定的样子。” 许蕴也看出来了,“就是有,也不是大哥哥给的。”他太清楚大哥哥的脾性,肯定不会做这等事。 “那是当然,”许菡知道自家大哥与大嫂感情十分要好,大哥如今房里连个通房都没纳,怎么可能看上马苗,又不是眼瞎了,顺口嘟囔一句,“说不得,是这马老太太偷了大哥哥玉坠呢。” 虽然这样说,有些恶意揣测人,可马老太太就不是什么好人,许菡怀疑她为了让侄孙女给大哥哥做妾,干得出来这种事。 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就猜到真相,许菡与许蕴到松鹤堂时,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已经等在正堂。 两人皆是脸色沉如墨,冷冷地看着趾高气昂进了正堂的马氏。 “呦,弟妹跟侄媳妇都在呢,那正好,咱们这就能把大侄孙跟我家阿苗的亲事定下来了,”马氏一屁股坐在套着牡丹花纹锦缎椅袱的红木椅子上,年轻时劳累指骨变形的粗壮手指还摸了摸这滑溜的坐垫几下。 这样好的锦缎,寻常人家穿都穿不着,她也只有那么三两身的好料子,侯府竟做了椅袱放到屁股底下坐着,真是阔气有钱。 若是阿苗能进了侯府,伺候世子,未来侯爷,那往后自家娘家可就真起来了,还能拉拔自家金宝。若不是同族不能结亲,马氏正巴不得自家有个闺女孙女的嫁进侯府才好。 幸好自家老头子是侯府同族,不然她也攀不上这样的门第,还能谋算着给侄孙女捞到这等好亲事,这可比自己当初嫁给许同他爹的门第还高好几层。 抹了把自己胸口的玉坠,马氏打量着松鹤堂的摆设,跟以往每次来松鹤堂心情不同,她已经幻想着,若是马苗能多给世子生几个儿子,再使些法子除了世子夫人生的孩子,往后这侯府继承人说不得就得是他们马家一半血脉了。 安阳侯老夫人厌恶地看着马氏双眼贼亮地扫视她的屋子,“无稽之谈,看在你是许家族亲的情分上,你若就此打消算计,侯府还将许同当做族亲对待,不然休怪我请了族老来断亲。” 安阳侯夫人看着一而再觊觎自己儿子的老妇,心中已经盘算起该怎么去对付马家。 上回除夕宴上,本以为婆母出手将马氏哄了出去,她便息了让那什么侄孙女马苗给自家长子做妾的想法,不想,今日竟敢闹出这等动静来要挟。 什么马苗侄孙女,居然也敢肖想自家长子,别说做妾,就是做个伺候丫鬟,也得看侯府愿不愿意相不相的中,侯府挑选出来的三等丫鬟都比那马苗让她看的顺眼。 再有,她一个正经婆婆体谅着大儿媳怀了身孕,都没往自己儿子房中塞人,这什么族里婶子就敢给大儿媳添堵塞人,真是没把她这个侯夫人和侯府世子夫人放在眼中。 安阳侯老夫人上来就给马氏一记断亲重击,让马氏差点蹦起来,可到底富贵动人心,想到只要马苗进了世子的房,可能得到的好处,女人枕头风的厉害,又有怀中玉坠底气,马氏不怕了。 “弟妹,这话可不是好说的,如今可是世子给了阿苗玉坠做信物,侯府和世子若是出尔反尔,怕是对名声十分不好,我们阿苗可是清清白白良家子,受不得这等戏耍。” 安阳侯老夫人见马氏一口一个玉坠,似乎笃定一般,原本只觉着马氏胡诌,胡搅蛮缠想将马苗塞给长孙,此时不由皱眉,“什么劳什子玉坠,还不知你从何处弄来一个玉坠,就来胡乱赖人。”她可不信自己长孙能相中那马苗,还给什么玉坠,定是假的。 因此,她连叫人去翰林院通知许蔚一声都不曾。 马氏一听,重点来了,顿时喜得眼睛都快不见,从怀里掏出个包了好几层的手绢来。 许菡就看着马氏就跟藏了个金蛋般,将那手绢打开了一层又一层,跟套娃似的,嗯,套娃…… 这个玩意儿不错啊,还有盲盒,等回头告诉姐姐,让她铺子里匠人做这些售卖。 随着马氏把最后一层手帕打开,许菡散发的思维收回,一眼看到被放在帕子中间的玉坠儿,惊得双眸瞪大,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这,这……” 这还真像是大哥哥的玉坠儿,她记得年前自己还在他腰间坠着过! “二哥哥,”许菡拽了最近的兄长袖子,不安地指着马氏托着的玉坠。 许蕴此时表情也十分严肃。 没想到马氏手里居然真的有大哥的玉坠,只是这玉坠怎么会跑到马氏手里去? 许蕴自然不会相信马氏说的,是许蔚送给马苗,他怀疑是马氏使了什么法子得了去,想到方才小妹嘟囔的话,或者偷了去也不无可能。 “你这是哪里来的?”大惊之下,安阳侯夫人脱口而出。 安阳侯老夫人也认出了马氏手中玉坠儿,只是老道稳重如她,绷住了神色,低声吩咐身边王嬷嬷赶紧去寻许蔚。 “自然是世子亲自送给阿苗的信物,”马氏有些得意地说着。 才说完,就听到一声温和嗓音,“不可能。” 第107章 温兰惠被丫鬟小心扶着迈进门槛,“这是不可能的,夫君绝不可能做这事。而且,夫君说过玉坠在大年夜就丢失了。” 当时因来侯府族亲众多,许蔚身边好几位与他年岁相仿关系不错的族兄弟,玉坠许是不小心被碰掉了,又是为了搭配衣裳颜色选了个质地一般的坠子配上,便没有大张旗鼓寻找,但也被管着许蔚衣裳配饰的嬷嬷记录在册。 此时,世子夫人温兰惠身后的管事嬷嬷便捧了册子来。 马氏看到温兰惠来,脸上笑意更甚,她早就想好了说辞,故意做出一副慈和模样,“侄孙媳妇这就是年少不知事了,这爷们送给其他女子物件,自然得寻了好说辞来不是……” 安阳侯老夫人一听马氏这调调,就厌恶更甚,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勾栏跑出来的老鸨,那刻意做出的慈和嘴脸真让人作呕。 打断她的话,温和地对温兰惠道:“你怀着身子重,怎么还往这边来了,快到祖母这儿坐下,”递了厚厚的大迎枕让她靠的舒服些,又吩咐丫鬟去端枣茶。 马氏有些气闷地看着至自己到来后,连一盏茶都不曾奉上来,安阳侯老夫人却对一个晚辈如此悉心关照,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哎呦,这侄孙媳妇不愧是世子夫人,看看架子可真是不小。” 母亲关爱自家孙辈,叫马氏这么一说,竟是都变了味儿,安阳侯夫人刺了回去,“这都是母亲疼爱阿惠,许是堂伯母自家不常做这些,才觉着奇怪。” 谁不知道,马氏对唯一的儿媳磋磨的跟个受气包一般,也就是许同媳妇自身性子弱不争气,娘家那边不在京城,使不上力。 第75节 马氏不傻,岂能听不出侯夫人的嘲讽,想要摆摆长辈的谱儿,可对方是侯夫人,又是日后马苗要侍奉的婆母,只能僵硬了张老脸,“咱们也别岔开正事,尽快把阿苗进门的日子定下来才是正经。” 一句话,竟是要钉实。 温兰惠依然是不紧不慢温和声音,但里面的威势却不低,“慢着!大堂祖母手中玉坠儿并非我家夫君所送,至于大堂祖母从何处得来这玉坠,尚要查证,待事情查明后再说不迟。若大堂祖母所言为真,莫非,晚了这一时半会儿,我家夫君和侯府还能跑了不成?” 最后几句话,将马氏攀附侯府的心思揭露。 “这有什么好查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哄人不成?”马氏浑不将温兰惠嘲讽放在心上,得到手的好处才是正经,管她什么好听难听的话,若不是她脸皮够厚,当初也不会赖着那点儿微末的所谓救人恩情嫁到许家。 眼看着侯府的荣华,若是沾不上,她才不安心。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这个堂嫂,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做出这样上赶着的事来,也不怕让你家晚辈叫人笑话有你这样的长辈。”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了,也就是安阳侯老夫人跟马氏同辈,才好直接砸马氏脸面。 许菡深以为然,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是好人,坏人到老也是坏,这位马老太太从来更不是什么好茬儿。 看着马氏拿着个不知怎么搞来的大哥哥玉坠儿,在这里逼迫自家亲人,一下站起身来,抓着棍子抬起来朝着安阳侯老夫人身边小跑过去,“祖母,祖母,你看我新得的棍子,好不好看,啊……” 脚底一个磕绊,身子朝着马氏方向倒去,手中棍子胡乱挥舞,伴随着马氏惊恐的尖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许菡摔倒在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玉坠,我的玉坠!” 马氏“嗷”地一声,哆嗦着手捡起两片玉坠残片,她拿来要挟侯府纳了马苗的信物,就这么给毁了。 让许菡这死丫头用棍子给砸了个稀巴烂,除了手里这三两片能捡起来的,其他的全是渣渣子了! 这样还怎么叫许蔚纳了马苗? 马氏眼看着自己好事被坏,抬起大手就朝离着她脚边不远的许菡扑着打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小贱……” “阿菡!” “阿菡!” 安阳侯老夫人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来不及从玉坠被砸碎的事中清醒过来,看到马氏居然跟个泼妇一般扬着大手去打许菡,都惊叫出声。 “住手!” 与其同时响起的还有堂外许菁声音,以及她快速冲过来的身影。 许菡本就是故意去打碎马氏手中玉坠,她觉着既然马氏拿这玉坠作要挟,那就直接毁了,一了百了。 方才摔倒在地,也不过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假动作,根本没摔着自己。反倒是因为想借着年纪小哭上一汽儿来掩饰自己,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才逼出来两滴眼泪,一直机灵地留意着四周。 见马氏骂骂咧咧扑过来要打她,就机灵地抓着棍子往旁边一闪,若不是怕马氏年纪大了,摔出个好歹来,就她干的这些恶心事,真想用棍子尾端悄悄绊她一下子。 许蕴本就在许菡附近,虽没来得及够到许菡把她拉开躲避马氏巴掌,但也在下几瞬到了许菡身旁,抱住小姑娘的肩膀,“阿菡,有没有伤到?” 说话间,堂中仆妇拉住了要打人的马氏,许菁也奔到近前。 就着许蕴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许菡摇摇头,差点把脸上仅有的两滴泪给甩出去,忙停下动作,委屈巴巴地道:“疼,手疼,腿也疼。” 安阳侯老夫人才被丫鬟扶着坐下,闻言又起了担心,赶紧吩咐下人去请郎中,“先扶阿菡去里面检查检查,”可别是叫方才那玉坠的渣子崩到了。 “就是那一下摔得疼,应该没什么事,”许菡见祖母担心的不行,赶紧安慰老人家,没好说,其实疼都不疼,她是演的。 许菁多了解妹妹,看她这样子,哪里看不出她是故意做出来的,但也生气,毕竟方才马氏是真的要朝妹妹动手。 揽着妹妹先坐在一旁椅子上,她美目扫了过去,“不知道大堂祖母为何要打阿菡,还出口辱骂?” 她可是听得真切,方才马氏居然敢骂阿菡。 许菁如今气势可非一般小姑娘能比,在她气场压制下,马氏竟生出些胆怯来,但随即想到被摔碎的玉坠,大好盘算被许菡那死丫头给毁掉,气道:“那丫头打碎了我的玉坠,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许菁直起身来,冷笑一声,看向马氏,“辱骂人,还是说两句,大堂伯母是分不清说话和骂人吗?再说了,阿菡年纪小,纵使有什么,作为长辈,好生说说便是,阿菡这般乖巧自会听得。可大堂祖母竟是又打又骂?方才我可瞧见你是要打阿菡,阿菡是我们侯府娇养长大的八姑娘,家中最年幼,家人平时爱护都来不及,更别说呵斥辱骂甚至动手了,大堂祖母倒是能越过我们侯府一众长辈去了!” 许菁的话又快又利,直把个马氏说的张口无言。 许菡见状,忙往许蕴身上躲了下,努力做出个委屈模样来,“我方才只是不小心,就是看祖母不高兴,想让她开心些,给她耍个棍子瞧瞧开开心。谁知道摔倒了,不小心才扫到玉坠。” 艾玛,演的好辛苦,果然,她还是更适合直接动手。 想到方才马氏看到玉坠被打碎后,那张老脸上的失望差点让她笑出声,忙装作难过捂住了小脸儿。 许蕴此时也看透了小妹的作为,伸出胳膊把她护在了怀里,顺着她的话说:“阿菡不难过,你也是为了让祖母开心点,摔倒了也不是你的错,只是巧了而已。方才不是说腿疼,二哥哥抱你进去,叫丫鬟给检查下,等会郎中来了再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安阳侯老夫人也一脸担忧地道:“对,对,祖母知道阿菡最是体贴孝顺的好孩子了,阿蕴快抱阿菡进去,可别自己使力走路。” 她方才也是一时关心过盛,现在稍稍回想,便发觉了小孙女的小手段,虽然青涩粗糙,但该说不说,真是管用。 再看四孙女眼中并无多少担忧之色,便知道小孙女该是没伤着自个,但看着一脸不依不饶地马氏,干脆顺着许蕴的话,叫小孙女避开这老泼妇,“小孩子走路难免磕碰一下,不稳当,大嫂都做祖母的人了,不会真跟个小孩子计较吧?” 不待马氏被这话噎的回口,接着道:“虽然大嫂对阿菡总莫名其妙有些意见,想来也不会计较,不然叫族老知晓了,还当大嫂容不下一个孩子,坠了咱们许家名声。” 论起后宅口舌,马氏哪里是老夫人对手,几句话就叫马氏说不出话。 许菡被许蕴抱着进了隔间,就自个下了地,听着祖母怼马氏的话在那偷乐,一看就是一点儿事都没有,许蕴也彻底放下心来。 见她站在帘子后面,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不由好笑,但也没阻止,掀了帘子出去,给安阳侯老夫人递去一个含笑眼神。 安阳侯老夫人见状也放心下来,继而神色转冷,看向马氏,“行了,大堂嫂,闹也闹过了,无事就带着你那侄孙女离开侯府,往后也别往侯府来了。” 这是往后跟马氏断路的意思了,马氏慌了下,但随后想到只是嘴上说说,等以后她赖着修复关系,还能跟以前一样,就不担心了,反而不死心地想继续用那玉坠说事,“弟妹别恼,方才是我心急了些,不过,这玉坠碎了也无妨,反正都是阿蔚的东西……” “谁说的那是阿蔚东西?”安阳侯老夫人是什么人物,方才若不是小孙女帮忙毁了那玉坠,她也不会让马氏得逞,现在更是顺势而为,嗤笑一声。 第108章 “我可不曾说过这玉坠就是阿蔚的,更别说现在根本看不出原来样子,只凭大堂嫂几句话就想往我家阿蔚身边塞人,我们可不答应。若要说是阿蔚给的,何时何地如何给的?有何凭证?” 这马氏真当凭着一个不知怎么得来的玉坠就能要挟得了侯府,更何况被小孙女神来一笔给打碎了,马氏更别想得逞了。 马氏一愣。 安阳侯老夫人的确从未真正承认过这是许蔚的玉坠,可玉坠真是许蔚的,不过是她过年宴席时从许蔚身上顺手牵手偷来的,这肯定不能说。 “母亲,别闹了,”这时,一道中年男子浑厚声音外正房外响起,带着浓郁无可抑制的无奈和羞愧。 屋子众人朝外看去,见许蔚和许同一前一后进来,许同又气又无奈地看着马氏,“母亲,别闹了,跟儿子家去吧。” 听到这声音,隔间帘子后面悄悄露出个小脑袋来。 许蕴一转眼看到,忍不住露出个宠溺的笑容。 许菡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二哥哥发现,骨碌碌的杏眼正看着堂中族叔许同一脸无奈地劝说马氏。 “母亲,跟我家去吧,阿苗绝对不可能进侯府,您往后莫要再做这等事了。” 看着许同那张方正的脸,无奈语气,许菡莫名觉着他跟自家二哥哥有些相,都有个不太靠谱的亲娘。不过好在,她家二伯母在二哥哥孜孜不倦努力下,如今改正许多。 可这同族叔就惨了,看马老太太那样,这么大岁数这么多年固有行事,不太可能被扳正什么了。 马氏的确不死心就这么放开对于娘家到手的富贵,许蔚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的玉坠儿在过年族中宴上丢失,除了几个族中子弟近身与我说话外,便是堂祖母你了,要不要我仔细查查,这玉坠儿到底怎么到的堂祖母手上的?” 熟悉许蔚的都知道,他声音神色愈温和时,才危险,像许蕴看到自家大哥这样子,就已经朝马氏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偏马氏还以为世子一直好说话,温温和和,现在见许蔚还温和好说话样子,更是推开许同,“世子大侄孙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不是你给了阿苗的信物,堂祖母知道你怕是碍着侄孙媳妇不好应……” 许蔚不怒依然带笑,温温和和地打断马氏,“堂祖母,看在同族叔的份儿上,我留了脸面,只是你这不识抬举,我可就不客气了。我那玉坠被你偷了去,谎称是我给什么阿苗阿狗信物,这话当着我的面还敢编排,你是真惦记娘家的好处,不怕我们侯府一怒之下,绝了同族叔的仕途呢?还是不怕把你们马家一家子弄个家破人亡呢?” 他依然是好脾气地说话,温温和和,修长如竹的手指间甚至闲适地把玩着一个茶盏转动,可话里的冷煞之意却像是猛然窜进了马氏骨头缝里。 马氏哆嗦了下嘴唇,“你,你……” 看到母亲被许蔚吓到,许同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觉着让母亲知晓害怕才好,真当侯府是族亲,就能搓圆揉扁地算计了,更别说这手段低劣的让人眼疼。 这也幸好是一族族亲,侯府和阿蔚还看在自己情分上,若是母亲去招惹的是其他高门,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且,阿蔚说的对,随着自己这一年来高升两阶,母亲行事愈发张扬,未免日后惹出什么祸端,也为了儿女不被母亲误导,回去后势必得将她约束起来了。 “好了,母亲,快回去吧,再晚些,阿蔚和侯府动怒,儿子往后前程就全没了,”许同没敢跟马氏说,许蔚已经叫人扭着马苗往马家那边去了,敢算计阿蔚,想也知道舅家那边得脱下一层皮来。 马氏可没想到许蔚已经不动声色地去叫人收拾马家,见许同神色不似作假,她如今的仪仗自然是当官的儿子,若是儿子官都当不了,她以后别说被人叫一声马老太太,怕是好日子都要没得过了。 再看一眼明明笑着,却叫她觉着骨头缝发凉的世子,心中一抖,扶着许同的手起身,又忍不住小声道:“不能把,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许……” 许同心中无奈,母亲真是糊涂了,还说这话,一笔肯定写不出个许字,不过是没出五服的族亲。 侯府什么地位,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又是什么地位,族亲又如何,你都上赶着算计叫人动怒发火了,哪里来的这么大脸面让侯府放过她的算计啊。 “婶子,嫂子,阿蔚放心,回去后我定好好劝说母亲,今日真是对不起了,”许同又是好一番道歉,才带着马氏离开侯府。 一路上,马氏还在嘀咕,却在听到许同说,许蔚已经让人把马家仅有的两个小商铺货源给掐断,若是她再闹腾,便叫马家多少年才扑腾起来的一点点产业都给收拾了,马氏才意识到,自己真把许蔚惹恼了。 她非但没把马苗送到世子许蔚跟前过好日子,还把娘家的家产给祸祸了,对于一个十分看重娘家百般扶持的老太太而言,无异一个重击。 “这,这,你舅舅他们不得埋怨我……哎呦,这可怎么办?” 眼看着母亲在侯府就要跟往时一般不顺了哭嚎起来,许同忙吓唬她,“您再哭闹,儿子官位也要被侯府弄下来了。叫阿蔚查出来,您真从他身上顺了东西,我有个做偷儿的母亲,不说儿子这官做到头了,金宝也跟着毁了。” 做儿子的哪里不知母亲,从许蔚来时路上与他说的,除夕族亲宴上,母亲曾近身故意与许蔚说话,就猜着那玉坠来历不堪。 “嗝……”许同故意夸大吓唬人,马氏登时被吓得把哭声噎在了嗓子眼。 弄得许同忙给她顺气,母亲再不好也是亲娘,他也不想吓唬她,可不吓吓,真怕她日后惹出更大的麻烦来,顿时趁热打铁,“母亲,为了儿子不被侯府记恨上,等回去后,您就往咱们在城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吧。” 马氏一直觉着住庄子上的主子,都是被发配过去的,毕竟那庄户地哪里有京城里居来的富贵体面,马家早些年就是住在庄子上,也曾给人做过佃户的。 赶在马氏一听,就不愿意之前,许同快速说:“您放心,儿子会跟你一起住过去陪着您,正好天要热起来了,咱们那处小庄子上有山坡和树林,夏日里比京城凉快,就当做是避暑了。” 叫许同连哄带吓唬,回去就把马氏送到了庄子上住了下来,他则是每日里京郊来回跑,如此往来数日,马氏就心疼起他的奔波,许同渐渐从每日去庄子上到隔一日一去,再到三两日一去,五六日一去,渐渐一直使法子哄着马氏在庄子上安顿下来。而他则趁机将家里奴仆整顿一番,又给许宝辉寻了个武师傅让他习武减重,多加教导,脱离了骄纵习气,渐渐成长起来。 这都是后话,只说许同带着马氏离开后,许菡就从次间里跑出来,被许蔚拉住狠狠夸了一通。 “没想到啊,咱们小阿菡也长本事了,竟能想到这种一力降十会的好法子!” 一棍子打碎了那玉坠,叫马氏赖人都没了物件,虽然法子粗暴简单,却也未尝不失急智。 被大哥哥一夸,许菡都觉着自己机智的不得了了,嘿嘿笑了两声,“也还好吧,我就是灵机一动,没想到挺管用。” 当时,她想的简单,马氏拿那玉坠儿要挟祖母和家人,那直接毁了那玉坠,看马氏怎么赖人。 温兰惠也含笑跟自家夫君说:“阿菡还特意提前叫人去咱们院子外面看着,怕有不长眼的过去冲撞到我,”这样可爱的小姑子谁不喜欢,虽然她并不是那么柔弱的人,但这份情意却叫她感动。 许菁一直含笑看着妹妹,但眼中骄傲之色藏都藏不住。 小姑娘渐渐长大了,也能有自己的手法处理事情了,叫她止不住地欢喜高兴。 许蔚摸摸妹妹小脑袋,“阿菡最是体贴不过了。” 第76节 “都是自家人,该做的,”得了大哥哥和大嫂夸赞,许菡顿时小胸脯更挺直,有了几分自得,“就是没想到,那玉坠儿还真是那老太太从大哥哥身上偷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干这等偷东西的事,真不怕丢人。” 这也是侯府看在族亲份上不往外嚷嚷,不然别说马氏,就是同族叔和金宝出去都丢人现眼。 “嗯,那老太太确实没品,”许蔚心中冷冷地想,就算没给自家造成什么损失,但马氏和马苗作态膈应到他了,马家这次一定得褪层皮下来才叫他出气。 许菡想到小族兄金宝有这样的祖母,不由为他怜惜,“可惜金宝了,我觉着都是被那老太太给教歪了,幸好他如今没以前那样了。” 许蔚道:“放心,有同族叔在,他歪不了哪里去,”不然,就马氏那个教导孙子法,许宝辉如今早不知成什么混不吝了,原先只是骄横些捉弄人,再长大些按着马氏教导纵容得成个败类。 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马氏,许蔚对安阳侯老夫人道:“祖母,等父亲回来后,我与他商议下,以后就不再举办中秋和除夕的族亲宴了,省的再跟马老太太一般闹出些幺蛾子出来。” 他跟许菡一样,也不再称呼马氏堂祖母了,这老太太真当他是好算计的了。 族亲宴是许家族亲跟侯府交好的最好途径,毕竟侯府事务繁忙,安阳侯等人也没那个闲工夫跟族里这么多人闲聊,这族亲宴就是个很好的来往机会,趁着宴席上求侯府办事也便利。 现在侯府要取消这族亲宴,损害的自然是其他族亲利益,如此一来,马氏势必得被族亲记恨上。本就不怎么招族里女眷待见的马氏,日后就更别想在族里有好脸面得了。 族中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侯府来往招待,老夫人和侯夫人每年办两次的族亲宴,也费神操持。取消了也好,省的那些没分寸的族亲趴在侯府身上吸血,相反有分寸可来往的族亲,不差这一年两次的族亲宴。 第109章 “八姑娘,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到府门口了。” 小丫鬟不及进去便扬声禀告的声音穿透抱厦传到屋内,随着一道惊喜中带着活泼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银丝绣百花穿蝶绮罗夏裳的明媚小少女快速走了出来,“姐姐和姐夫到了吗?太好了,我们赶紧去祖母那里。” 姐姐回门,肯定要先往松鹤院给祖母请安,况且,今日自己十三岁生辰,若不是石榴几个非得让她穿上繁复的盛装,她早过去松鹤院了。 “姑娘,姑娘慢些,手镯还没戴,”石榴赶在许菡甩开步子走之前,从屋子里及时追了上来,拉开许菡的袖子,把一对红玛瑙手镯套进她手腕。 红润的镯子在微微有些许圆润白皙的腕子上,愈发衬的肌肤白嫩细致。 许菡自习武后,为行动方便,就不喜戴配饰,尤其玉石这一类容易磕碰碎裂的物件,但今日是她十三岁生辰,不好跟平时一般蹦跳耍闹,便戴着吧。 后面香荷小步走来,发髻挽起,微微隆起的腹部,已然是已经嫁了人的小妇人,柔声说着,“姑娘不必心急,从咱们绮院过去老夫人那,比四姑奶奶和四姑爷他们从外院去近多了。您今日穿的曳地裙,可不好跟往日一般走的那么快,得小心着脚下。” 香荷是去年成亲,嫁的便是之前往内院来禀事的李掌柜家的长子,如今嫁人后不再是大丫鬟身份,但也是绮院管事,依旧在许菡屋子里伺候。 香荷细心周到,比性情活泼些的石榴更为适合做管事,不出意外,日后便由她接替上了年岁的孟嬷嬷。 而香荷空出来的大丫鬟位置则由性子与她一般稳重的木槿接替,再有铃铛补足二等丫鬟位置。 “放心,我肯定不会摔着,”许菡自然知道香荷担心,朝她灿然一笑,心急地双手一拎裙子,曳地的裙摆悬空至脚踝之上,“这不就妥了。” 说完,脚底下已经运起轻功中的步法,一眨眼就是半丈之外。 “姑娘,等等婢子啊,”石榴一见,赶忙小跑着去追。 而机灵的铃铛早就在香荷给许菡套镯子时就先一步走了,她猜着姑娘肯定不会好好走路,自己没有姑娘的功夫,但先走为上。 香荷看着自家姑娘那活泼的身影,无奈又纵容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随后叫了底下的丫鬟去收拾方才给姑娘穿戴弄乱了的内室。 许菡一路运转轻功,身形飘然地行走在侯府内宅,有干活值守或者经过的下人看到,都见怪不怪她这行走法,甚至有才留头的小丫鬟子艳羡地看着,小声说着,“八姑娘跟仙子一样走路,比戏台上的人走的还好看。” “笨蛋,那叫轻功,听说是咱们三老爷特意寻了高师,咱们八姑娘特意去学的。” “对对,我也知道,还有漠公子跟八姑娘一起去学,这轻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着,听说八姑娘说,她也才学了最简单的呢。” “好了,别议论了,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赶紧往水榭那边去干活,不知道今天八姑娘生辰,几个姑奶奶们都回门庆祝,快些干活去,”一个稍大的丫鬟,看到聚成一堆的小丫鬟子,跟赶鸭子一般张开手,轰着人往小径上去了。 因着早就息了夺权的念头,二少夫人周雅蓉才生了孩子没出百日,整日里忙着抱孙孙崇哥儿。如今侯府已经由安阳侯世子夫人温兰惠跟着侯夫人打理中馈,婆媳两个关系又极融洽,侯府内外宅皆被打理的上下严谨和睦。 许菡自然不知她的经过被几个小丫鬟子议论一番,一路提着裙摆轻快赶路,直到松鹤院门口附近才放下提了一路的裙子。 小跑着跟了一路的铃铛,气不喘脸不红地蹲下给她整理好了裙摆,石榴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扶着就近的一棵石榴树平息呼吸。 许菡见之,笑道:“石榴不必这么急着跟过来,有铃铛先跟我进去就行了,”石榴这体格还是不行,不如铃铛经常跟着她跑圈锻炼出来了。 石榴摆摆手,就走过来扶了许菡的胳膊,“您往时少穿这样曳地的裙子,还是婢子跟铃铛扶着您些,”可千万别被这长些的裙摆绊倒了。 她可不是白担心,毕竟这裙子才做好试穿时,自家姑娘走了两步就磕绊到了,幸好她身形灵活才稳住了没摔在地上。虽然一路上姑娘拎着裙子一路轻功过来,可现在放下裙摆,谁知会不会再被绊着。 许菡知道石榴的意思,有些无奈,“我那不是第一次穿这种裙子,看七姐姐她们都走的好好地,没防备。放心,我现在知道怎么走路,不会被绊倒。” 她上次差点摔着,是因为忘记了裙摆后面还拖了一块,转身太快踩住了布料,现在她只要注意些,别那么鲁莽,该是无事。 话说,这到底是谁先发明了曳地裙,穿起来好看是真好看,可摔一跤也是真容易。难怪现代时看电视网剧,那么多做出摔跤动作来的把戏,穿这样的裙子,确实好摔啊! 石榴可不知自家姑娘这么一忽功夫就发散思维到哪里去了,只稳稳地把住了姑娘的胳膊,“等会儿还有几个姑爷陪着姑太太们来,姑娘还是稳当些的好,今日可是姑娘的生辰好日子,您可得安安稳稳地才吉利。” 石榴她们十分信奉,生辰这日若是出点什么不好的意外,接下来一年就会磕磕绊绊不顺当。 铃铛也是这般想的,扶住了许菡胳膊,“姑娘,走吧,老夫人肯定等着您过去呢。” 正好这时,有个仆妇从后面匆匆赶过来,看到许菡三个,忙行礼,“婢子见过八姑娘。” 见是外院的仆妇,许菡忙问,“是不是四姐姐和四姐夫快到了?人现在到哪里了?” 那仆妇忙道:“回八姑娘,婢子是来向老夫人禀告,三姑奶奶一行到了侯府门口,因走的是小路,不曾遇见四姑奶奶和四姑爷。” 仆妇走的跟许菁他们不是一条路,可是方便往内宅禀事。 许菡一听,倒也没失望,反而很高兴地问,“是三姐姐到了,可是带了宣哥儿和妙姐儿来?” 宣哥儿是许蔷的长子,今年三岁,乖巧白嫩可爱的小正太一个,妙姐儿则是许蔷去岁冬月里才添的小姑娘,肉团子一个,可招人喜欢了。 许菡如今作为姨母,可是没少往两个小外甥和外甥女哪里送好玩儿,还偶尔过府看望,跟两个孩子感情极好。 仆妇也是知道这些,忙回道:“带了,表公子和表姑娘都跟着来了。” 仆妇没说三姑爷,许菡也忘了,只以为也跟四姐夫一般跟着姐姐一家子都来给自己庆生了,她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儿了,想到马上见到两个小家伙,忙往松鹤院门口走,“快,咱们先去祖母那里等着。” 如今侯府未嫁人的姑娘还有三位,从六姑娘许雪打头到许菡,再抛去已经定了招赘小夫婿的许菡,只许雪和许如容尚未许亲。 不过,许菡知道,许雪的亲事差不多也有些眉目了,听父亲说,似乎是二伯早就给六姐姐相看好了,只是不知碍于什么缘故,还没开始议亲。 许菡如今只犯愁她美若天仙的七姐姐,听大伯母那边的意思,七姐姐的亲事十分棘手。 在这样封建等级森明的时代生活愈久,许菡也体会到了七姐姐这些年掩饰容貌少在外面行走的不易。 虽然有侯府庶女身份,一个侯府庶女在京城这般皇亲贵胄众多之地,出生便不太显了。那样的美貌,便是入宫的妃嫔都可,因此嫁的门第低了,恐护不住,嫁高却只能为妾。 这两年,安阳侯夫人一直留意着适合许如容的亲事,却总没有适合的,便是相看了几个,竟担心许如容容貌过盛,招来祸端,拒了。 看着底下貌美的庶女,若不是许如容的姨娘这么些年又安分又识趣,这孩子也是乖巧可人,安阳侯夫人何须如此操持,简直比当初自家女儿许蔷亲事还要耗费心思。 只不管如何,安阳侯夫人也做不来把许如容将就着许出去的事,况且还有侯爷和老夫人看着。 这些年,因着许菡的缘故,老夫人早先对许如容貌美恐引来祸事的不喜也去了,反倒添了几分对这孙女的怜惜。 如同小孙女说的,长得好看本就是上天对七姐姐的眷顾,不然多少人想长得好看那么一丁点儿都不能如愿呢。况且她家七姐姐又乖巧懂事,又孝顺体贴爱护姐妹,品行高洁。 虽这话带着孩子气和对自家姐姐的偏爱,但何尝又不是一片真言。 看着端坐在下首,只穿着一身偏老气的紫藤色的七孙女,老夫人和近旁坐着的侯夫人道:“虽说阿容懂事,只是到底是女儿家,这么些年也不敢逾越半分,咱们侯府虽不多么显贵,但好歹总能护住个孩子,给阿容添置几身她们这年纪孩子穿的衣裙。” 其实,平日里府中无来客,安阳侯夫人也见庶女穿过好看些的衣裳,更知道侯府分发下来出门宴客的好衣裳她都是穿在了自己院子里,与旁人外出鲜亮回家常服相反,竟是完全反了过来。 安阳侯夫人自然知晓许如容便是再谨慎不露美貌,可到底还是小姑娘,哪个小姑娘能不喜穿好看的衣裳,打扮的漂亮,偏这些到了庶女这里,却成了一种负担过错。 更甚至,安阳侯夫人知道,这庶女才是最会打扮会穿的,阿蔷不止一次夸过这位庶女会搭配衣裳,也曾被她巧手指点过几回外出宴席穿着。 “母亲说得是。” 第110章 安阳侯夫人微微叹息一声,想了想,将这些日子打算低声说了出来,“不然,把阿容记下儿媳名下,这般许能好寻亲事些。” 若说年轻时,她还顾忌着安阳侯膝下出庶子,多加提防,不惜提前布置叫妾室生不出儿子,可这么些年了,长子世子位置牢靠如斯,自己那些算计早就被婆母知晓,她早就不去监管大房妾室生养。 许如容这个庶女,她更没有了最开始的淡漠,怜惜她几分也是有的,还能在婆母跟前卖个好。 果然,安阳侯老夫人露出个满意笑容,轻轻拍着她的手,亲昵地道,“你是个好的,这孩子也是个幸运有福气的,能有你这样的嫡母。” 其实,安阳侯老夫人早有这个心思,只是她想得开,不爱做指手画脚讨人嫌事。 “不过,这事不着急,等寻着了适宜的亲事后再提不迟。” 两人更明白,真正看中了许如容这个人,才不会介意到底庶女嫡女这一层身份,嫡女身份更为锦上添花。 “老夫人,夫人,八姑娘到了,”有丫鬟喜气洋洋地自堂外进来禀告。 安阳侯老夫人顿时笑出一脸褶皱,“这丫头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她直接去府门口等她姐姐们去了。” 安阳侯夫人笑着点头,就见堂外,一道俏丽的身影缓缓由外至内,罗衣华美,乌发雪肤,一双灵动的杏眼盛满笑意。 安阳侯老夫人头一次见这般端雅文气的小孙女,穿着曳地长裙,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走路,一下笑出了声,“哎呦,咱们阿菡今日也是雅致淑女了,瞧瞧这动作柔雅的模样,真是长大了。” 许菡在祖母的打趣下,优雅形象堪堪多维持了两息。 待扬唇咧嘴一笑,霎时破功。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顿时失笑不已。 许菡嘿嘿又一笑,似模似样地微微屈膝道一声,“阿菡给祖母、大伯母问安,六姐姐和七姐姐早来了吗?”边说便松开石榴和铃铛的手,拉起裙摆往一旁许如容身旁跟前走去,“这衣裳好看是真好看,可行动起来着实太不方便了。” 她在两位长辈面前一向洒脱,方才那文文雅雅样子才仿佛错觉,让老夫人和侯夫人等连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许如容笑着拉她手坐下,“还不是你平时多穿胡服和骑马服,多穿几次,习惯了就好。这样多好看,第一眼没看出来,还以为从谁画里走出来一个小仙子来。” “我哪敢在七姐姐面前叫仙子,”许菡笑嘻嘻地道,“七姐姐才是真仙女,一夜没见,七姐姐又好看了几分。” “少贫嘴,”许如容嗔她一眼,眼波流转,若不是许菡习惯了姐姐的美貌,真要受不住目不转睛多看几眼。 许菡一点儿不觉着自己说的夸张,虽然今日七姐姐穿的有些老气,可衣裳压制不住多少她这位姐姐的貌美。 与前两年青涩小姑娘不同,如今已快到及笄之年的七姐姐,美人一词用在她身上只过犹不及。 这时有仆妇来通禀,“老夫人,夫人,四姑奶奶和姑爷到院外了。” “四姐姐到了,”许菡惊喜地起身望向门口处,有意去迎人。 吩咐了身边大丫鬟出去迎人,看着迫不及待的小孙女,安阳侯老夫人笑着道:“阿菡等着就是,不差这一会儿就能见到人了。” 许菡兴奋激动地点点头,到底还是走向正堂门口,很快看到抄手游廊一侧转过来一行人影,当中一位腹部微微隆起的年少妇人由着旁边一位身量高大男子小心呵护着朝这边走来时,忍不住欢喜地扬声叫人,“姐姐,姐姐。” 看着正堂门口,一身穿花蝶衣的俏丽小姑娘,将要为人母的许菁脸上顿时露出个无比宠溺温柔的笑容,挥了挥手回应。 很快,许菁一行人便到了正堂门口,许菡快速地唤了一声“姐夫”后,便不眨眼地落在了许菁面上。 第77节 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气极好,担心姐姐孕中不适的心才放下来,然后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上,“姐姐肚子都这么大了,小外甥乖不乖?有没有闹姐姐?” 上回她去清平侯府探望姐姐时,她腹部还没有轮廓,现在都鼓了一个圆弧了。 因穿着夏衫,布料轻薄,许菁才四个多月的身孕便很显形,她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很乖,不闹人的。” “八姑娘,快请四姑奶奶和姑爷进去吧,”大丫鬟花枝笑着提醒几人。 许菡忙道:“对,对,看我,只顾着跟姐姐说话了,姐姐,姐夫快进来,呀,阿漠,你也跟姐姐姐夫一起来的啊。” 看着才发现自己的小姑娘,林漠唇角挂着一抹温柔笑容,并不觉着自己被忽视,毕竟小姑娘有些日子没见阿菁姐,只顾着姐姐亲热也正常,“正好在垂花门处遇着阿菁姐和姐夫,便一同来了。” 许菡今日生辰,他特意跟夫子请了假陪她庆生,毕竟虽不是十五岁及笄礼那般重要的生辰,十三岁是一个女孩儿最美好豆蔻年华的开始,也是一般人家女孩儿可以许亲开始的年纪。 他虽然早就与许菁签了文书,一直以许菡入赘未婚夫身份居住侯府,但到底之前两人年幼,今日后,却是可以正式开始过礼,真正定下两人未婚夫妻关系。 而这几年,凭着学识和一些本事,他也攒了一些银钱私库,可做礼金,换帖文定。等两人再长大便可请期成亲了。 一想到今日后可以正式把名分跟小姑娘定下来,林漠唇角笑容更胜。 几人进了正堂,许菁和夫婿段怀裕上前给老夫人和侯夫人一一行礼,而后入座,才开始说话。 安阳侯夫人看着许菁红润气色极好的面颊,笑着对段怀裕说,“看阿菁气色,显然被照料的不错,怀裕辛苦了。” 谁能想到,她们当时为许菁相看了那么多亲事都磕磕碰碰波折不成,还上万清寺请静寻大师卜算,竟是许菁真正姻缘未至的缘故,后来索性顺其自然不再刻意相看。到了许菁十六岁上,清平侯府侯夫人竟托人上门来提亲,道是为世子段怀裕求娶许菁。 后来从许菁处才知,她与清平侯夫人因铺子上一些私事结识,两人脾性相投,被清平侯夫人看中了做长子媳妇。 而段怀裕是武将,与许成温偶然认识后,相谈甚得,竟也起了将大闺女嫁给对方的念头。如此双方家长都甚为满意对方子女,在问过一双儿女也皆无异议后,亲事便这般顺顺利利地定了下来。 至于当事人两个小年轻,因长辈之故,或多或少有了接触,只觉着不排斥与对方结亲,起初并无多少情意。待定亲后往来增多,倒是情愫渐生渐多,至成亲时已然情意深厚,婚后自然恩爱无疑。 只除了一桩,当时许菁为了多照看妹妹许菡两年,将婚期拖到了去年才嫁给段怀裕,成婚晚些,但婚后不过三个月又怀上了身孕。连安阳侯夫人都不得不感叹,虽之前许菁亲事多有波折,但真正姻缘到了倒是越发顺遂。 真可谓应了那句,好饭不怕晚。 许菡看着一张冷硬面庞的姐夫在望着姐姐时的铁汉柔情模样,更是感慨。 她本以为作为大女主的姐姐,与官配姐夫的亲事该是如她话本子看过的情节,或荡气回肠的爱情,或跌宕起伏波折相遇相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偶遇等的。谁知道竟是如此平平淡淡地相识相知,甚至竟是最正统不过的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但姐姐和姐夫结成伉俪且彼此情深,侯府婆家待她也爱护有加,如此就很好。 至于段怀裕会不会纳妾给姐姐添堵,这一点她知道大约是不会发生,不说姐姐大女主身份光芒,议亲之初,父亲就曾要求过,若要结亲,日后不许纳妾有美。 这要求,在旁人许过分,但许成温自身便是个没有通房妾室只正妻一人的存在,对于自己长女夫婿这般要求,并不让人觉着太过意外。 相反,若是许成温没有这个要求,才让清平侯府上怀疑,许菁是不是不得父亲疼爱,毕竟为了次女许菡,许成温都为她早早找了个赘婿或者小童养夫在侯府了。 是的,林漠入赘侯府,是许成温为小女儿打算,而非许菁提议这事,外人并不知这内情。 但不管是许菁还是许成温提议,这件事都是得到许成温和侯府同意,在外人眼中就够了。 所幸,清平侯和清平侯夫人虽不是只彼此无外人,但清平侯对夫人也是真心爱重,除了两个最早由长辈赐下的通房,又被早早灌了绝子汤,并无其他妾室,倒也没太反对这个要求。 加之,清平侯夫人性情温和,也没有插手儿子房中事的想法,不然凭着段怀裕的岁数,房中早该有长辈赐下通房伺候了,段怀裕自己答应,她也遂了儿子的意。 正因如此,许菡对清平侯夫人也很有好感,也得侯夫人喜欢,自许菁婚后时常往侯府探望姐姐。 当然,姐夫虽好,许菡还是觉着便宜姐夫了,谁叫自家姐姐最好最好了! 段怀裕宠溺地看一眼爱妻,谦虚道:“都是晚辈该做的,还是阿菁多辛苦,”虽然自妻子怀孕后,也无许多害喜之症,可到底晨起漱口之际也有些干呕,每每让他心疼不已。 从母亲和郎中处知晓,随着孕期深入,妻子还要辛苦,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力照顾好妻子。 “姐夫能照顾好姐姐,我们可就放心了,”许菡这小姨子对姐夫也是十分满意,不吝夸赞两句。 段怀裕刚硬的面庞面对小姨子也露出个温和笑容,“阿菡尽管放心。” 第111章 安阳侯夫人笑着招待,“怀裕快吃些寒瓜,昨儿庄子上才采了送来,用冰水澎过的,阿菁有身孕,寒凉的少食些,便吃些常温的吧。” 这个时节炎热,虽一路走来沿着抄手游廊,屋子里也置了冰盆,可六月酷暑到底重,吃些冰凉的食物,让人觉着舒畅极了。 便是许菁都没忍住,从段怀裕那里叉了一小块冰凉的寒瓜,在夫君担心目光下忍住了没再去叉下一块,惹得屋子里众人笑起来。 安阳侯世子夫人温兰惠也带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博哥儿和栋哥儿过来。 博哥儿今年不到四岁,小小的人儿跟父亲许蔚一般,正坐着吃点心,旁边栋哥儿在榻上爬来爬去,虽有丫鬟婆子,他也伸出手看顾弟弟两把。 “看咱们博哥儿,真是有长兄风范,太懂事啦,”许菡没忍住,跑去小侄儿跟前捏了捏他婴儿肥的小脸蛋,换来小侄儿虽不赞同,到底没对疼爱自己的小姑姑太过抗议的眼神。 许菡不会厚此薄彼,又在栋哥儿小脸蛋儿捏了两把,心中暗探,难怪大哥以前总爱掐自己的脸颊,这手感可真好。 如今,她都在大哥儿子们身上“讨债”回来,忍不住乐的杏眼弯弯。 看着依然孩子气的小孙女,安阳侯老夫人隔辈亲,忙拉住她作乱的手,“可轻着些捏栋哥儿的脸,捏多了小孩子容易流口水。” 许是听懂了曾祖母的话,栋哥儿唇角马上流出一窜晶莹,叫旁边看顾着小公子的丫鬟忍笑拿帕子擦了去。 安阳侯老夫人马上对小孙女道:“看看,我就说吧,阿菡你往后可少捏栋哥儿的脸蛋。” 许菡叹一声气,“哎,我这过气的老幺,如今可真是比不上博哥儿栋哥儿吃香了,真是被后辈拍在了沙滩上。” 屋子里众人,被她这长吁短叹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温兰惠更是好笑地看着小姑子,“阿菡这个说法倒是稀罕,缘何是拍在了沙滩上?” “看看这是醋了啊?”安阳侯老夫人笑完,也是好奇,“是啊,这是个什么说法?” 自小孙女呆症转好后,越发地俏皮可爱,时不时还能说出些让人觉着逗乐的句子来,这是又弄出来个什么好玩的说辞来。 许菡在自家亲人们好奇又含笑目光中,轻咳一声,“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或者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 “还别说,挺顺口,”安阳侯老夫人被逗得大笑。 许如容也笑着打趣,“可不就是咱们栋哥儿把阿菡拍在了沙滩上,栋哥儿这圆滚滚的小身子跟阿菡当年可有一比。” 许菁看着如今身形纤细下来,脸颊依然带着少女微圆的俏脸,目光柔和,妹妹真是长大了了,褪去了幼时圆润可爱,渐渐有了小少女的风姿。 很快,许蔷带着儿女到来,屋子里更热闹起来,许菡抱着胖嘟嘟的小外甥女儿妙姐儿逗弄,把个小胖丫头逗得口水都流了下来。 “还是小娃娃可爱,”许菡一边逗着妙姐儿,一边不忘看向依偎在老夫人身旁的宣哥儿,“宣哥儿长高了不少,就是看着好像瘦了点儿,脸颊没原先那么圆鼓鼓了。” “小孩子抽条开始长高了,便是这样,”安阳侯老夫人摸摸小重外孙的小脸儿,“原先的胖乎还是小时候的奶膘多。” “祖母说的是,宣哥儿如今已经戒了奶,”许蔷笑着说道,看着长子,眼中微不可见地划过一丝黯然。 她这情绪虽快,却让正好望过去的许菁捕捉到,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怎么了?”妻子一丝神色变化都能被段怀裕看在眼中,忙低声询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莫不是想要更衣了? 随着小腹隆起,许菁近来更衣的次数比往时频繁不少,加上天热怕她缺水,虽然来侯府路上也没断了跟平时一般多喝水,方才又喝了两盏温水,段怀裕才有此一想。 “没什么,”许菁回以夫君安抚一笑。 这边小夫妻恩爱场景,落入许蔷目中,怔怔地望了片刻,只觉着心中涩然。 她倒是不曾奢望过婚后夫君对她从一而终,毕竟早在议亲时,她夫君房中便已经有了伺候的通房,可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她到底有些难过。 安阳侯夫人只许蔷一个女儿,十分疼爱,本就见说好的与女婿一起回门的,今日却只女儿带来一对外孙孙女回来,便有些奇怪。现又见她望着许菁夫妇出神,顿时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只此时不是母女两个私下里去说话的好时机,只好压下担忧,所幸女儿虽神色有些异常,但观气色无恙,想来该不是什么棘手的情况。 “阿瑚还没到吗?”安阳侯老夫人看了看屋子偏角的漏刻,按说五孙女婆家比其他两个孙女婆家还要近些,怎如今都快午时了,人还没到。 正说着,便见堂外匆匆进来一个仆妇,禀道,“见过老夫人,侯夫人各位主子,方才五姑奶奶使人传了话,说是有急事要处理,今日便不回门了,待改日再寻几位姑奶奶和姑娘们聚。” “可有说何事?”安阳侯老夫人觉着有些奇怪,“可是她婆家那边发生了什么?” 仆妇也是传话,来递信的人也没说太多,只匆匆说完就走了,因此并不知,安阳侯夫人道:“不若叫人去阿瑚婆家那看看。” 安阳侯夫人对许瑚这个庶女并不喜爱,甚至因她成亲事还发过怒。 安阳侯老夫人觉着叫人去看看也好,若是许瑚那当真遇到为难的事,作为娘家还能帮衬一二。 下人得了侯夫人吩咐很快出去查探,许菡目光跟不住跟着那仆妇背影看了一会儿。 对于这个五姐姐,许菡也很失望。 本以为她不过是比其他姐姐们多了些好胜心,平时府里分发一些首饰四季衣裳等时,性子要强好掐尖些,与七姐姐不和,有些嫉妒她的美貌,其他时候也不错。不想,真正却是个有些拎不清不知好歹的。 她虽行五,但当时却比比自家四姐姐还要早一年多出嫁,就因为被那位四姐夫哄着婚前就胡闹,虽未失身,可却被人眼睁睁瞧见衣衫不整在一处。 当时撞破两人在一处的倒也不是外人,是忠勤伯府的表姐王萱儿,本来因着姻亲关系,王萱儿当时还特意帮她捂严实了,没再叫旁人发现,只后来告诉了侯府这边。 那四姐夫倒也不是旁个,是当年万清寺里,曾被许蔚和许蕴并一位陈致良看见的与许瑚说话有些暧昧的郑皓。谁也没想到,只那一面,许瑚就失了一颗芳心,便是安阳侯夫人后来觉着那郑皓非良配,敲打了一番,依然没让她断了这心思。 甚至,在郑皓有意无意地引导下,两人又撞见了几回,还收买了许瑚贴身丫鬟含笑,叫她做个信使传话的为两人互通。 说起这含笑,许菡忍不住想到当初她还偶尔撞见过一回含笑粉面含羞自拐角处出来的模样,那时正是她帮着许瑚给郑皓送信回来,那模样也是得了郑皓允诺日后许瑚嫁过去便抬她做姨娘的好处时。 只是,就算后来许瑚和郑皓的事捅出来,也没人想到含笑早就是被郑皓以姨娘身份给收买了去,许瑚更是不曾防备自己大丫鬟想将自己当做个跳板,甚至在侯夫人要处罚她的两个大丫鬟含笑和轻语时,为其求情将人保了下来,只罚了一年月钱。 因许瑚非郑皓不嫁,两人也有了肌肤之亲,饶是侯府不看好这门亲事,但许瑚认准了非郑皓不嫁,最后被她闹了一场又一场,也遂了她意嫁了过去。 许菡知道自家为何不看中这门亲事,虽郑皓出自广平伯府,是嫡次子,却与嫡长子不是一母同胞,其母是广平伯继室。只这嫡长子先天体弱,又一直养在外家,虽为伯府嫡长子却有名无实,广平伯已经上书将爵位留给次子郑皓继承。 但许瑚当初认准了郑皓,除了他这个人,便是他的身份,日后会成为广平伯。 许瑚是侯府庶女,嫁伯府嫡子说不上多么高攀,毕竟广平伯不似侯府几位老爷公子等在朝皆有实职实权,广平伯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头爵位,其人并不差职。甚至,安阳侯府老夫人他们还知道,广平伯府到如今只剩下个空壳,已经败落,又好奢侈,恐公中甚至连普通七八品官都不如。 可许瑚一门子糊了心,觉着郑皓有才有能,等过几年肯定会慢慢恢复伯府荣耀,况且,她外祖家是富商,手头一向宽裕,嫁妆除了侯府公中添置,她姨娘和外祖家私下里填补了她可不是不小一笔。 许瑚觉着自身嫁妆多底气足,伯府这般还得求着她,嫁过去肯定能把持住伯府。 可让许菡这般不会算计的人,都看的分明,广平伯府和郑皓许就是打着让许瑚嫁妆给伯府添窟窿的主意呢,许瑚这般岂不是就入了算计。 况且,郑皓若是真心爱重许瑚,就不该动用妻子嫁妆私产。 偏许瑚看不清,一脑门扎进去,嫁到伯府后,还真就被哄得拿出嫁妆先给伯府还了一波的债,虽说也拿到了伯府的管家权,可这里面的窟窿也得她自己个掏腰包填补。 如此也便罢了,郑皓还有好几房妾室,都是在许瑚进门不到一年便陆陆续续抬进来,美其名曰都是多年知己,不可辜负。可见都是早跟郑皓好上,只等着主母一过门便抬进府的。 许菡都不知道,看着也算是精明的五姐姐,怎么就过成了如今这般。因此,听说许瑚有事被绊住不能回府,许菡猜着或许又是伯府那边的烂糟事。 第112章 许菁不用问,也知道妹妹在想什么,“好了,别多想了,各人自有各人缘法,日子是过出来的,若你五姐姐真受不住想要回头,侯府总不会置之不理。” 没见就算许瑚成亲时与侯府闹得再僵,郑皓想在婚后一月便纳妾时,大哥和二哥都亲自找郑皓“约谈”过。 第78节 “嗯,我知道了,姐姐,”许菡虽然对当时许瑚非得一头跳进广平伯府这个坑,让祖母都差点气病,对她生气,可到底是自家堂姐,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许瑚那边的确被事情绊住了,还是广平伯在外面欠了一堆债被人找上门讨要,且这债的来源竟是他跟一帮子纨绔狎妓所欠。 这事被仆妇查到递到安阳侯老夫人等人跟前时,已经到了生辰宴快开始时,一听又是广平伯弄出来的污糟事,安阳侯老夫人甚是厌恶,“好了,不用管了,大好的日子没得被搅合了。吩咐下去,过会儿开宴。” 这会儿王氏与周雅蓉也来松鹤院了,周雅蓉才生完孩子不满百天,身形较之婚前有些丰腴,面色有些许的苍白,看起来将养的不太好。 只是,这并不是侯府伺候照顾的不尽心,实在是周雅蓉此次是被人推倒早产,伤到了身子,如今这般已经是侯府寻了太医院正特意开的方子,好生养护,不然对日后孕育子嗣都有碍。 而算计周雅蓉的不是别个,正是早先对许蕴有意的忠勤伯府已嫁女王念儿,虽嫁为人妇,但过的不如意,竟记恨上了周雅蓉,借着来侯府见王氏,推了毫无防备的周雅蓉一把。 王氏往前再偏袒娘家,可跟自己长子尤其儿媳腹中的血脉相比,自然是后者更重,也没护着王念儿,当时就把人扣了下来。 也幸好,周雅蓉母子福大命大,虽崇哥儿生下有些体弱,周雅蓉也遭了罪,但幸好没出更大的惨事,因此周雅蓉产后王氏真是尽心照料儿媳,看顾孙儿崇哥儿的。 三个月的养护,崇哥儿已基本恢复正常婴孩状态,现下也被抱着过来凑个热闹。 既是生辰宴,自然是先送生辰礼了,不说许蔷许菁几个做姐姐的都给妹妹许菡准备了各样生辰礼,长辈们也各有心意,而其中当属林漠的最为出巧,才拿出来,就博得满堂瞩目。 只见,一个三四寸大小的盒子被打开后,林漠从中取出一个下部花瓶样式,上部是半圆弧形盖子的物件,打开上面的弧形半圆盖,便露出一个不过一寸长的穿着襦裙扎着垂挂髻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单脚被固定在中间,这还不是关键,待林漠用手摇动了这物件旁边露出的一截把柄后,一阵悦耳的乐音便从这物件里传出来,那襦裙小姑娘也缓缓转动起来,衣裙在转动下旋转着,好似在随着乐音起舞。 “哇哦。” “哇,好玩,太好玩了。” “要,要……” 不说大人们发生一声声惊叹的“妙,”“妙哉,此物当真奇妙”之类的言语,几个小的更是扑腾着要凑近了去看,尚不懂事的妙姐儿和栋哥儿更是挣着要往桌子上爬。 下人们忙抱紧了各自的小主子们,这可是漠公子送给八姑娘的生辰礼,尤其那物件一看就极其贵重的很,没见侯爷他们都惊叹声连连。 今日除了尚在边关的许修不得回来,府里爷们午时都回府为许菡庆十三岁生辰,虽因上值才回来没大会儿,却正好赶得上。 “阿菡,送你,祝你生辰快乐,”林漠温柔地对自己的小姑娘笑着道贺。 他没有买多贵重的礼物,用心为她做了一样。 许菡惊喜地看看八音盒,再看看林漠,惊叹不已,“没想到,你真的做出来了,阿漠,你太厉害了,这生辰礼我太喜欢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外的大惊喜。” 是的,这八音盒是许菡曾经对林漠偶尔提起过的,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有种可以播放乐声的物件,利用的是拨片、齿轮和凸起桶状。这也多亏当当初年幼,不小心摔坏了一个八音盒后,被她拆开捣鼓了一番,虽不太明白具体原理,但也有些知道其发声原理。 虽知道的不多,但通过她提供的这些内部架构,热爱研究各种机关术的林漠,经过数次失败后,竟真的摸索着做出来一个类八音盒出来。 只可惜,材料有限,此时的金属铁器等无法与后世相比,林漠光是研制齿轮就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导致这八音盒转动时需要不小的力气。但许菡如今习武,这些倒也不在话下。 亲自上手试着转动了下把柄,许菡觉着正好,虽然只是简单的八音,但却极其难得了。毕竟按照乐谱,里面凸点的排列是相当复杂。 “这个叫什么?”许蔷拉回要往上扑着够的小女儿,好奇地问道,“居然能发出乐音,是阿漠自己做出来的乐器吗?”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林漠,林漠看了许菡一眼,并未道出当初是得了她的指点,这几年了,他早发觉阿菡见识非时下常人,但也没有去细究的想法。只道:“此物名为八音盒,并非乐器,只能固定发出这样的乐音,若是想要改变乐音,里面的一些部件便要重新做了改变。” 他并未解释的很细致,但这也足见这八音盒的精巧。 “阿漠的机关术越发厉害了,”安阳侯看出来这是利用了机关术,虽然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但那手摇的把柄可见是机关术控制,“这样的物件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谓是宝贝了。” 许成泰午间未回,只让王氏送了生辰礼给许菡,许成温笑着点点头,“难怪这段时间见阿漠忙进忙出,神神秘秘,原来是给阿菡做了这样的好东西出来。” 林漠如今已经有了专用的房间来研究机关术,若不是学业优良,他都担心这孩子顾此失彼。 安阳侯看着连母亲都忍不住凑上前去细细观看,对许成温道:“看阿漠对机关术颇有研究,且造诣还不低,我看他倒是适合往文思院,”文思院可是大周朝能工巧匠汇集地,“不过阿漠功课好,科举出仕想来也不难,不必非得走文思院入朝。” 安阳侯没想到,林漠虽是孤儿来侯府入赘,但居然不比自家子侄们差,甚至还比二房两个侄子许瑞和许平还优秀,当然这话不好说出来,恐二弟听了不喜。 许成温点点头,“大哥说的是,这些还是阿漠自己拿主意,”这孩子主意正的很,他并不会因林漠是入赘的未来女婿,便对他的事情横加干涉。 “你说得对,”安阳侯摸摸颌下美髯,“过不几年,阿漠若入仕,咱们侯府当又添一助力。” 他虽资质平庸,守成之才,却也盼着侯府能门楣光耀。子侄后辈越优秀,越高兴。 那边,众人稀罕了好大会儿八音盒,连几个小不点们都被看着凑近观看了好一番,宣哥儿还想摇动把柄,可惜力气太小,没能摇动,这也是这八音盒的一个弊端了。 “好了,宣哥儿,莫弄坏了,这可是你漠叔叔给小姑姑的生辰礼,十分珍贵,”许蔚拉过儿子,“你那些玩具里,可有好几样是你漠叔叔做的,那些足够你玩了。” 不仅宣哥儿,侯府的所有小孩儿包括许蔷那边的,林漠做出的那些机关术小玩意儿与许菁合作开铺子售卖,没售卖前都提前给小家伙们人手一份。比如最开始的蛋花,只不过里面的花被改成了其他小孩子喜爱的小动物之类。 “这八音盒制作起来很难,可真是独属于我的独一份儿,”饶是做姑姑的做长辈的,许菡也没忍住嘚瑟了下,下巴仰的高高,穿着绣鞋的脚还一点一点探出曳地裙摆外面。 看她这没正形样子,许蔚虚虚点了她一下,“你也差不多行了,等下真把栋哥儿几个惹哭了,看你还显摆不,赶紧把这八音盒收起来,可别当着你小侄儿外甥儿他们的面显摆了。” 这话说的极是,两个小的不懂大人这些贵啊宝啊心意的,看着好玩儿的一直拿不到手里,已经开始扁嘴了。 一个个顿时开始拿出小玩意儿来哄小婴孩,倒是宣哥儿稳重地走到许菡跟前,“小姑姑,我给你木摇马,你能不能让我玩八音盒?” “宣哥儿了不得,小小年纪就会跟人做交换了,”许菡把小侄儿一把抱起来,虽她自己个个头还没长起来,可力气大可以忽略这身高短板,“行,怎么不行,只管往小姑姑那里玩去,不要你的木摇马。” 木摇马是大哥哥亲手给宣哥儿做的,他可宝贝了。 果然是他大哥哥儿子,这聪明伶俐劲,小不点大小都学会交易了。 宣哥儿平时就爱往绮院找这个最小又会带他玩的小姑姑,闻言笑的咧开小嘴儿,别提多可爱了。 看着被家人围绕着,欢笑不断的小姑娘,林漠眼中柔情快要溢出。 这几年他也真把自己当做侯府一份子,不仅是侯府给他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更因小姑娘在的地方,才让他觉着有家的温度。 今日后,他便跟阿菡正式定下未婚夫妻名分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傻愣在那干什么呢?快来,咱们往饭厅,开宴了,”许菡回头招呼林漠。 见他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唇角扬起,一双桃花眸似有流光,真真是风华之貌,太养眼睛了。 说起来,阿漠比自己大一岁,这个头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多了,这两年自己也不再是矮墩墩长高了,可还是比不过他这窜了又窜的速度,如今愈发显得身姿修长。 真叫她羡慕。 第113章 休沐日。 境山湖畔,时一年一度乞巧节,湖上达官贵人们或泛舟游湖,或岸边亭子里煮茶小酌,吟诗作对,女眷们手持团扇结伴游与花圃中,好一番热闹繁华景象。 八角亭下,几位公子姑娘们或坐或倚美人靠,正中一方石桌上,几个拼盘果子置中,果子切成块状,下面凉丝丝冰块驱散些许暑气。 这一行正是安阳侯府上,自世子许蔚到许菡都来了这湖边游玩,不过这会儿许蔚和许蕴带着各自妻子往亭子外面闲逛去了。 许如容虽也来了,却戴了一顶厚重的幕篱,遮挡住全身,许菡看着都替她热,可也知道七姐姐怕惹麻烦的想法,便把带来的冰盆放在了许如容身旁。 幸好这儿靠近湖边,凉风习习,许如容倒也能捱过热,毕竟难得出来一趟,她也有些雀跃观看外面的景色。 “六姐姐,七姐姐,快吃几块果子,用冰水浸过,吃了去暑气。四哥哥五哥哥也吃啊。” 虽跟大哥哥二哥哥比起来,许菡与许瑞和许平来往不多,但两人性子温和,与他们关系也很和睦。 林漠见她一连数块入口,忙道:“吃多了凉食对你身子不好,”这可是阿菁姐特意吩咐自己看着阿菡的,恐她夏日贪凉。 “唔,知道了,”许菡答应着,又拿银叉取一块桃子肉,放入口中,甘甜汁水滑入喉咙,舒服地喟叹一声,“若是有一杯冰冰凉凉的果子汁喝,就更好不过了。” “阿菡要喝果子汁啊?我这里有,带了好几桶来。”一个身量圆胖的青年笑眯眯走进亭子里,手中拿着一把画了一个金灿灿元宝并围绕一圈圈铜钱的折扇,再加上他那一声闪瞎人眼睛的绣金线袍子,就差把“有钱”两字写在脑门上了。 “噗!”许菡口中还没嚼完的桃子渣渣差点喷到旁边林漠身上,幸好及时捂住了嘴。 顾不得旁边铃铛拿出帕子给她擦手,她惊奇地看向钱多满,“阿满哥,你今日这是什么行头?” 她知道钱家是皇商,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富户,往时穿戴都富华,可今日这样明晃晃显摆出来富裕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 钱多满身后,一个比他高瘦的男子拿折扇半挡了脸,快步走进亭子里,与亭子里众人打了招呼坐下,“多满今日可是耀眼了,”若早知道钱多满今日这般打扮,郑益就不跟他一道了,这一路上路人目光,可没让他尴尬地差点找个地缝。 钱多满扇了扇他手中特制的钱多多扇子,“没办法,谁让今日是我一年中的晦日,必须得化解,而这化解法子,自然是我们老钱家的钱钱保佑。” “这是什么歪……说法?”差点把歪理顺出口,看钱多满这认真对待样子,许菡到底觉着不妥,该了问法。 就见钱多满晃着头解释,“就是我娘过年时找人给测了下,说乞巧节这日是我容易倒霉的日子,要穿的富贵华丽消灾。” 因自身经历,许菡对神神叨叨之事也不敢妄言,就在她忍不住就要信了时,林漠看了钱多满一眼,“听说过破财消灾,你确定不是你家人想以此吸引人注意?” 郑益已经成亲,钱多满与他同龄,到现在尚未定亲,钱家人着急,奈何这货总不愿意相看,不想定亲。 用钱多满的话,娶妻就是累赘,哪里有一个人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想做什么就做的松快。 钱多满跟郑益已经不在书院读书,钱多满还打算下个月随着船商往海上走一圈长长见识,“我打算后日就出发往东边沿海,有机会的话也出海去看看,听说海外有许多咱们这没有的东西,稀奇玩意儿,想去见识一番。” 林漠和郑益第一次听说他这打算,不由道:“这么急?” “嗯,也是事有凑巧,正好家里在那边拓展了生意,我跟过去看看。”所以,今日也算是来与好友们辞行,“对了,先等下,我今日特意带来的果子汁,从西域商队那边弄来的新鲜果子,取些来给大家伙尝尝。” 他一声吩咐下,自有小厮从不远处一个桶中取出一壶果子汁来,“行了,你们留下两罐,其余的都抬到那边棚子里,对,就是女眷多的那边卖了。” 许菡就看着从壶里倒出的果子汁,淡淡的紫色,尝了一口,嗯?怎么这么像是李子? 就听钱多满介绍道:“这是从西域那边传来李子,跟咱们本地的酸涩口感不同,这李子多汁,取来做果子汁再适合不过,还有种吃法,是直接吮吸,我格外备了两小篮,等会儿叫小厮拿到你们马车上。这东西也就是吃个稀罕,等着大量种植后,就没这么好行情了。” “你可真是一刻不忘生意经,”郑益还不如林漠私下里跟着钱多满做点生意赚些钱,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喜,但不妨碍他跟钱多满交好。 “那谁让我姓钱呢,天生的跟钱打交道,”钱多满受家庭熏陶,并不觉着行商低贱,虽商户在大周朝地位不高,但人活在世,哪怕是高贵皇家,也离不开一个钱财。 没见那些嘴上说着商户低贱的官员之类,家中或族中都私下里置办了铺子田产,哪一样跟钱脱开关系了,不过是遮掩了一层皮。 钱多满看的洒脱,从不因自己是商人子便低人一等,虽商人子不可入仕,但他读书也不是为了做官,为的是增长学识和见识。 许菡和林漠更不会,许菁这几年可是做了不少生意,跟钱家也有生意往来,见钱多满出来游玩还能挣上笔钱,反倒觉着他脑子好使,生意经玩的溜儿。 果然,不过小半个时辰,钱多满让小厮带过去卖的李子汁,即便价格比其他小贩们的高出了十几倍,但很快便售空,甚至不够,奇货可居,也可见这些女眷游客们购买力。 “果然这吃吃喝喝的挣钱,还有女人孩子们的钱也好挣,”许菡看着不远处购买各色头花手镯饰品的姑娘媳妇们,还有拉着大人手要各样小玩意儿的孩子们,发出感叹。 这话极有理,得到钱多满抚掌赞同。 正是说笑热闹时,几道不和谐的声音自亭子边响起。 “瞧瞧,这是哪家的上门女婿,童养夫呦?” “可不是么,看看这殷勤周到劲儿,还给擦手,真真是伏低做小,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丢咱们男人的脸,”这说的是林漠方才见许菡手指不小心被李子汁染上点淡紫色,正用帕子沾湿些帮她擦干净,以免不小心弄到衣服上。 “这种倒插门的人能有什么骨气男子气。” “就是,不过是仗着张小白脸模样,”这话说的甚是酸不溜秋。 …… 以郑通为首的几个公子哥张口嘲讽一通,亭子里诸人却看了他们一眼后,不作理会,顿时跟几个跳梁小丑一般,徒增路人笑话。 第79节 许菡看到站在郑通几人身后,虽然没有言语,但却脸熟的一人,小声问林漠,“阿漠,站在最后面的那个,是不是王津?” 林漠淡淡扫了一眼,“嗯,是他。” 许菡不由“啧”一声,“王津把郑通坑了一回了,这郑通还敢跟这王津在一处,不怕再被他坑啊。” 她可从自家姐姐和萱儿姐姐那里知道,这脸熟但接触不多的王津很危险。 虽那次他利用郑通害林漠被猫抓伤脸,是背后得了王凝儿威胁,但王凝儿被关到庙里后,他虽也被杖打十板子关祠堂一月,却还能暗中派人给王凝儿吃苦头,虽行为隐蔽,却被忠勤伯夫人的人发现。 这人的心性能忍又毒,不得不叫人防备。 郑通怒,拽开让狗腿子跟班黄二,大摇大摆地进了凉亭,就要往空着的石凳上坐,不妨林漠忽然伸出脚踹了那石凳一下。 顿时,伴随石凳摩擦地面厚沉声音,郑通脚一绊,一下趴在了石凳边缘,又收不住摔倒身子,“扑腾”跪趴在地面上。 “这不年不节的,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好巧不巧,郑通跪的方向正是林漠,许菡忍着爆笑出声,一本正经地道,“我们知你孝敬,其实心意到了就行。” 说完,忙捂住嘴里忍不住要喷出的笑声。 “你,我,你……” 郑通被跟过来的狗腿子黄二扶起,涨红了一张虚白的脸,哆嗦着手指了许菡,气的说不出话。 好个死丫头,居然敢这般羞辱戏弄他郑通,真当他郑通还是以前的身份…… “啪!” 随着一声脆响和郑通疼的叫唤一声,他伸出指向许菡的手指被林漠狠狠打下去,“谁准你这么指着阿菡的,真是没有教养。再指,手给你撅了!” 林漠语气冰冷,带着丝丝煞气,目光更是沉如寒冰射向郑通。 郑通哪里受得了林漠这样冷嗤,捂着生疼的手指,猛地抬脚朝着他膝盖踹过去,“我曰你祖宗,你居然敢朝爷使阴招……啊……” 郑通的腿尚未踢到林漠身上,就被他闪躲开,反倒是郑通的脚踹到了石凳上,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啊,我的脚,疼,疼死我了……” 被小厮抚着单脚跳的郑通又嚎又叫,疼的眼泪鼻子一把出,狼狈至极。 他身后后腿子黄二一看,顿时跳着脚骂,“好你个小白脸,居然敢伤咱们郑爷,来,都上,给这小白脸一个教训。” 如果不是他往后退的脚步,反而叫人高看一看,只见那黄二一边骂着,一边往后缩缩。 一副叫嚣又怕挨打的模样,看的许菡忍不住哈哈笑出声,“你这狗腿子好歹也有些狗腿子样啊,你往后缩什么,倒是往前来啊,叫我们看看,你给的教训。不要脸的货色,喊打喊杀地跑进亭子里打扰咱们,自己个倒霉踢到石凳子上,还怨别人,有本事你们打石凳子去啊!贱者先撩,还撩不过,丢人现眼!” 一帮子怂货,也敢出来惹事生非。 第114章 许菡一脸看不起他们的模样,让本来还想给郑通出气卖他个好的跟班公子哥进退不得。 他们是跟着郑通混,但也都是欺软怕硬的货,郑通都吃了亏,黄二也往后缩缩,眼前几人他们也知道是安阳侯府上的,他们背地里笑话欺负下林漠这个倒插门的就算了,真不敢对上侯府的姑娘和公子们。 而且,一直没说话但看着他们,就差等他们出手就教训人的郑益,也让他们忌惮。 郑益可是太府寺少卿府的嫡出,哪里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公子哥可以招惹,还有那个全身金线就差写个钱在衣服上的胖乎乎钱多满,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教训的,谁知道这钱家生意背后有没有站着哪个王公贵胄。 郑通本以为凭着如今嫡姐做了大皇子侧妃,郑家水涨船高,在林漠面前可以趾高气昂肆意嘲讽,便是安阳侯府也不必畏惧,却还是吃了个大亏,更加恼怒。 “都给我上,教训了林漠这小白脸,爷请你们去万香楼玩上一个月,红牌任你们点,”郑通这一帮子都是平时跟着他吃喝嫖赌的玩意儿,这话一许诺出去,顿时叫几个狗腿子眼睛铮亮。 往前迈了几步,七八个人呼啦啦就想往亭子里挤。 许雪和许如容都紧张地站起来,被许瑞和许平护在身后,两人虽是书生,没有许修的武力,可护住自家妹妹们还是能做到,还有他们带来的丫鬟和小厮们。 许瑞一贯温和的脸上挂了寒霜,“安阳侯府的人你们也敢动,真不怕我家长辈找你们算账?识趣的,都赶紧离开!” 虽是侯府庶子,但自幼在前院被安阳侯等亲自教导,许蔚许蕴也爱护教导弟弟们,因此许瑞和许平虽性格使然,有些许的怯弱,却不懦弱,更知道身份的好处。 许雪跟许瑞是双胞胎,腼腆内向怯弱,可面对忽然而来的找茬,深知七妹妹姿容更不能叫这些混蛋看到,低声道:“阿容,等下你在我身后别乱动,千万别打开幕篱。” 许如容早在郑通等人出现时,就把自己整个人都收到了厚重倾长的幕篱下,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也不能给兄妹们帮倒忙,低声应道:“嗯,六姐姐放心,我有数,你自己也要小心。” 不论是向来与人和气的许雪还是少出门的许如容,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都忍不住心中紧张。 郑益和钱多满也都不高兴地看着黄二等人,“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赶紧滚出去!”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小混混,也就郑通这样的混混公子哥愿意搅合这些人,便是钱多满作为商户子,也不是随便什么跟班都收。 “站住!我看你们谁敢乱来!” 这都是一帮子地痞流氓混不吝,许菡倒是不怕,可亭子里还坐着自家六姐姐和七姐姐,虽自家这边人也不少,可她不敢冒险,叫这些混混纨绔有冒犯到姐姐们机会。 就在林漠眼神一厉,想要出手时,许菡脚下快速一挪,将郑通给抓到了手里。 擒贼先擒王。 个子不高的小姑娘,硬是踩着石凳,将个成年男子身高的郑通提溜着后脖颈拎起来举高,脚下悬空离地小半丈。 “敢乱动,我便将他扔到水里去!” 他们这凉亭本就靠近湖边,一侧还靠着一条流经的小河,顺着河流下去便可到湖里。 许菡倒是没有那么大力气能将一个男人给扔进远些的湖里去,但吓唬郑通等人却是足够了。更没想到,她这一抓一提溜,竟是歪打正着抓住了郑通的弱点。 郑通一下悬空,脸色顿时白了。 别看他平时仗势欺人,呼呼喝喝的厉害,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恐高。 “放,放,放我,下,下去,”短短几个字,郑通说的磕磕绊绊,软绵绵,可见是害怕的很。 许菡微微抬头看了眼被她举着的郑通,见他嘴里说着,眼珠子却慌张地转悠,就是不敢往地下望,哪里不明白这货有恐高症。 登时按住了旁边护着她的林漠肩膀,抬脚踩到了石桌之上,抓着郑通的胳膊随之举高。 也亏得这凉亭为保证通风凉爽,建的极高,不然许菡也没法站到石桌上,距离亭子顶部还留了一大块空间。 视线骤然拔高,脚下空落落无着落,身体还被捏在人手里,郑通唯恐许菡一松手自己就摔下去,吓得哇哇叫,“啊,放,不是别松手,别松手,啊,”刚想让许菡放手,又想到这是在半空中,还是先别放手了。 可不放手,自己一直悬空,又怕的要命。 郑通急的吱哇乱叫,四肢乱划拉。 “公子,快放我们公子下来,”郑通的小厮也吓得不轻,他可太知道自家公子怕高,平时往三层酒楼吃饭,都离那窗口远远地,不敢往地下望一回。 只是郑通掩饰的好,除了贴身伺候的小厮,跟着他的狗腿子黄二等人没发现。 但现在,这些狗腿子就知道了,郑通怕高,唯恐他真的被许菡摔出个好歹,回头发怒到他们身上,忙退出凉亭。 许菡见这些人退出去,晃了晃手里举着的郑通,吓得郑通恨不能抱到再远点的柱子上去。 “阿漠跟你无冤无仇,你三番几次地找他麻烦,叫我碰见就有两回了,”许菡凶巴巴地道,“往后,还敢不敢欺负阿漠了?” 郑通快读低头看了眼站在许菡身边淡定的林漠,暗骂他,真是个小白脸,躲在小姑娘后面。可眼前形势不由人,他真怕不答应,许菡翻脸将他扔到水里。 别看那小河流水流不急,可水位不低,就这么被扔进去,他会水性也难保不被呛着淹着。 算了,还是先应下,等回头暗地里再找那小子麻烦。 才打定主意,正待开口,却听到林漠淡雅声音,“阿菡,别累着手,把人给我。” 郑通只觉着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人已经到了林漠手中,底下便是更深的河水了,顿时“啊”地一声,吓得紧紧闭上了眼。 他都不知道林漠是怎么把自己举起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靠着河水这边亭子一角,但林漠现在居然将他整个人悬空放到了亭子外面。 这边河水的地势比亭子低了那么多,又被白花花河水晃了下眼,郑通只觉着头晕脑玄,胃里一阵阵翻涌。 “呸,就你这外强中干的狗熊样儿,还一而再地挑衅阿漠,你还能讨着好了?”许菡拍了拍自己有些酸酸的胳膊,走过来,望着被吓得面如土色的郑通,不屑地开口打击,“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欺负阿漠了!” 他不是狗熊,他是人,郑通心中恨恨地反驳,可嘴上却一点儿不敢反驳,谁让这死丫头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把他拎起来威胁。 可想想她那话,倒也是真。 郑通悲催地发现,自己每次刁难林漠,着实都没落着好,最不济也是林漠不理会他们,叫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的很。 说来这小子也是邪门,总能叫他们吃些亏,偏他们还没办法当场找回场子。 林漠淡漠地看了眼腮帮子都忍得鼓胀的郑通,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被自己明里暗里还击回去多少回了,还是不长记性,见了自己就上前找事。 他不怕郑通找他麻烦,但却不想阿菡担心自己,便将胳膊往外又送了两寸左右,淡淡开口,“阿菡问你话,你听不到吗?我耐心有限,力气也不大,不敢保证下一喜会不会手松。” 威胁,这是赤裸裸地威胁。 郑通吓得睁开眼看着自己又离亭子更远一些,心中惊惧,还是忍不住心中大骂,这个小白脸,只知道讨好侯府八姑娘的吃软饭的倒插门,他力气还不大?不大能这样隔空抓着自己这个比他还高些的男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白脸就是个有心计的软饭男,故意讨好那小姑娘。看着软趴趴,居然还有一身的力气,真能装! “好,好,我不了,往后不了,”郑通闭着眼大叫,他也真怕林漠心黑手黑记恨自己总找他麻烦,真松了手。 丢人事小,他不想淹着摔着受伤。 林漠也知道过犹不及,郑通这样的小人教训一顿就行,大庭广众下,不能真把他弄出个好歹,就算要揍他也得暗中,就跟以前有两次一样,引得跟他不和的人将他揍一顿。 许菡不知林漠想法,但本也没打算真把人扔下去,这些人嘴上花花了一通,反倒叫郑通挨了几下疼,他们真将人扔出去,也不大好。 这附近可有执法的巡街使,禁止打架斗殴。 郑通一被林漠收回来放在亭子里面,便一把抱住了就近的柱子。 他方才一心想要抱住求安全感的柱子,终于抱到了,呜呜……方才差点吓死他了。 郑通心里哭成狗,抱着柱子劫后余生一般,却在看到一道从旁边经过的身影后,又抖了起来,“表姑父,表姑父,这里,这边。” 太好了,他遇着熟人了,还是个有门第能打的。 他靠山来了! 郑通忽然的大嗓门叫唤,震得旁边许菡的耳膜发疼,忙伸手捂住耳朵,不忘顺着郑通抬手摇晃的方向去望。 就见一个穿着玄衣的高大男子,正要从他们这边亭子旁边走过去,只看见一小片侧脸,挺黑,并没有因为郑通的呼唤停下。 “表姑父,我是郑通啊,”郑通看着人没搭理他,赶紧又大喊,还松开柱子就近往那男子所在方向跑,“恒姑父,北定侯爷……” 看着有人挡着了自己路,郑通看也不看地将人推开。 “小心!” “阿雪!” 第80节 第115章 高大男子蹙眉转头望过来。 看清亭子里朝着他边喊叫边往外跑的人是哪个时,本想不作理会,继续往前走,却在转头时,又顿下。 “恒姑父,我啊,阿通,”郑通拨开碍事的人,心道这可真是有靠山来了。 这可是北定侯,是自家表姑父,等下他就好好告安阳侯府这些人一状,叫他们威胁恐吓自己。 “哎呦。” “小心啊,阿雪。” 许雪没想到,郑通会忽然冲过来自己这边,不及防备,被他推了一把,身子往一旁倾斜倒去,失重下,她下意识胡乱挥舞手去抓东西依靠。 亭子里许菡等人看到,都忍不住惊呼几声提醒。 许如容原本就站在许雪后边,因后来郑通被许菡和林漠先后辖制住,郑通最后又服了软,两人才放下戒备,许如容往许雪旁边移动了两步,谨慎地整理幕篱恐暴露出容颜。 哪知,郑通忽然窜出来,见许雪被推的倒过来,忙伸手去扶,却不妨,许雪挥舞的手正好打在她的幕篱一边,将幕篱扯下半边来。 许如容顾不上掉落一半露出侧脸的幕篱,先扶稳了许雪。 旁边站着的丫鬟反应过来,忙去帮忙稳住许雪身形,许如容这才有时间收回手去扶幕篱。 她带来的丫鬟彩儿见自家姑娘幕篱被扯落大半,亭子内外又这么多人,赶忙帮她遮盖起面容。 许雪站稳后,也赶忙帮她整理掉落的幕篱,知道许如容顾忌,心中不安,“都是我不好。” 许如容忙安慰她,“怎么能怪你,都是那个郑通害你差点摔倒,没事,方才就掉了一会儿,该是没人看到,我戴好幕篱就没事了。” 许如容却不知,只那几瞬间,便叫看向这边的旁人看到了她的脸,顿时惊艳不已。 “好美丽的小姑娘,”一位穿着缥色罗裙的夫人赞叹一句。 “哪里?”旁边友人不解地问。 那缥色罗裙夫人指向许如容方向,“那边亭子里,正戴幕篱的那个小姑娘,看到了没?方才她幕篱掉了一半,露出的半张侧脸都美的很,我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竟从来没见过。” 她的友人看过去时,许如容已经遮挡住了面容,看身形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不以为然,“许是侧脸好看吧,”这京城里好看的姑娘不少,也有长得特别美的,尤其是宫里娘娘们,她们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那缥色衣裙的夫人倒也没与友人争辩,只是好奇地往许如容那边多看了几眼,很快便被拉着走了。 另还有两个男子看到了许如容正脸,顿时惊艳地睁大眼,眼珠一错不错地看呆了。 只可惜,美人很快便遮挡住了面容,有一人便向附近人打听起来,“不知那亭子里是哪家女眷?” 不过,他问的人不过小门户,不认识亭子里诸人。 另一个男子却是认识许瑞和许平,是安阳侯府上的庶子,且这时,许蔚夫妻本就没走太远,发现弟弟妹妹所在亭子里似乎有些乱,忙赶了回来。 许蔚和温兰惠此时差不多到了那玄衣男子身旁,招呼一声,“北定侯爷。” 北定侯纪恒方才不经意间也看到了许如容面容,那样美丽柔美的面庞,让他忍不住恍了下神,然后便觉着这姑娘似乎有些面善,曾经见过。 很快,他便想到了几年前忠勤伯府差点被算计那次,遇到的小姑娘,不正是亭子里那位吗? 几年不见,曾经也容颜秀美的小姑娘长大了,居然出落得如此美丽。 纪恒倒也没有旁的想法,只是出于本能对美的事物和人的欣赏,听到许蔚与自己打招呼,便点点头,“安阳侯世子,”在看到温兰惠时,虽不认识她,但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方才一切不过是几瞬间的事,郑通也跑到了凉亭入口台阶上,“恒姑父,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您近来可好?” 纪恒看这样子,一时也走不了了,便对很快跑过来的郑通点了下头,“你在此处做什么?”倒也没教训他大庭广众下大声呼喝,说到底,这郑通虽喊他一声表姑父,但纪恒却不认这门亲。 反而纠正郑通,“我早就不是你的表姑父,日后只称呼本候北定侯爷便是。” 郑通才要告状的话还没秃噜出来,就被纪恒当头两句话说蒙了神,待回神后忙笑着道:“表姑父这话说的,虽然我表姑人没了,可您还是我表姑父不是?” 纪恒也不好跟郑通一个本就不亲的晚辈说太多,只问了句,“你方才大呼小叫喊我作甚?” “表姑父,您不知,方才您没来时,那安阳侯府仗着人多势众,居然要把小侄我给扔到湖里去,”郑通忙抓住北定侯的袖子,添油加醋告状,边说还往亭子里指了林漠,“就是那个小子,不过是安阳侯府上倒插门的一个吃软饭的,狐假虎威地打我,还吓唬我。” 温兰惠这会儿已经走进亭子里,询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离着不远,郑通嗓门又大,便不由皱了下眉。 不管发生了什么,但郑通这话就叫人不舒服,什么叫倒插门吃软饭?阿漠是要入赘侯府,但自他们侯府上下都没有看轻过林漠,她也不觉着入赘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不是侮辱林漠吗? 而且,她认出了那男的是郑通,她也听说了郑通曾经欺负过林漠之事。 许菡顾不上回答大嫂,怒瞪郑通几眼,正待走近了去分辨,被温兰惠拉住,“阿菡别急,有你大哥在,不会任那郑通胡说。” 果然,许蔚看了郑通一眼,对北定侯纪恒拱了下手,“既然这位郑公子算是侯爷晚辈,那不如咱们往亭子里去听听,看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边人来人往,更有人早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看热闹,加上郑通带来的黄二等人,站在小径这边确实不好看。 北定侯倒是想不管,可一个郑通死皮赖脸,又一声一口表姑父,这人也确实是自己前妻表亲侄子,外人不知内里,他也不好撒手不管。又有许蔚邀请了自己,只能点点头,与许蔚一同进了凉亭。 郑通一看,顿时觉着北定侯是要为自己撑腰,晃了下之前被石凳磕疼的脚,忍着疼扶着小厮的手,耀武扬威地对黄二等人招手,“哥几个,都跟上来。” “是,郑爷,”几个跟班的自然看出来郑通的架势,呼啦啦都围了过来,簇拥着郑通往凉亭走。 黄二更是鬼鬼祟祟地凑到郑通身边,还扒拉开另一个小商户跟班,“一边去,我有话跟郑爷说。”一面谄媚地朝郑通笑了笑,小声道,“郑爷,方才我瞧见那亭子里有个姑娘长得美极了,那模样简直是仙女一般,我都看直眼了。” 也是巧了,因着黄二一贯是郑通头号狗腿子,更狗腿地时刻关注郑通动静,便看到了幕篱滑落的许如容侧脸,只半张侧脸就足以让黄二口水横流。 郑通听着黄二这吸溜着口水动静,斜他一眼,“真那么好看?” “好看,好看极了,比春风楼的头牌还美,嗝,”黄二正把许如容与春风楼头牌作比较,声音虽低,但被走在前面数步,习武耳力惊人的北定侯听到,回头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如刀剑,带着战场煞气,把个黄二吓得心肝一颤,冷汗顿流。 “说啊,到底多好看?”郑通不耐烦地催了句,眼睛已经往亭子里溜了一圈,“是不是戴幕篱那个?” 他自然知道黄二说的肯定不是许菡那个力气彪悍的小虎妞,再有便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和一个全身遮挡严实的,那肯定是后者了。 常年混迹风月场合的郑通自然知道,这戴幕篱的女子,都是为了遮挡面容不叫人窥视。京中有些闺秀不喜见外男,外出戴幕篱者有,但夏季多薄纱,更有为了若隐若现增加神秘感戴之。 但亭子里那姑娘却是大夏日里戴上厚重幕篱,说不得真是个貌好的,郑通一双眼便不停地盯着许如容看。 许如容隔着幕篱,都察觉到郑通放肆的目光自自己身上从上到下扫过,不由往许瑞身后躲了躲。 正好许菡也发现郑通一双贼眼往自家七姐姐那边看,赶紧站在许瑞旁边,帮着遮挡许如容身形。 北定侯虽与许如容不熟悉,但也不喜有人这般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跟青,楼妓,子做比较,那对清白姑娘家是种侮辱。 瞪了黄二一眼,见他老实了,才收回视线,却正好看到许菡一脸提防地遮挡许如容。不由暗暗摇头,这小姑娘倒是爱护人,只是这举动岂不是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黄二被北定侯一眼看过,哪里还敢胡乱瞎比喻,看北定侯不再看他,才敢小声快速说了句,“好看,比宫里娘娘还好看。” 这话换来郑通嗤骂,抬脚一踹,反而扯动了痛处,顿时火更大了,“滚你娘的,你见过宫里娘娘啊,还比娘娘好看,我看你被眼屎糊眼了吧。” 一听就是黄二瞎编的,那姑娘长得也就比一般人好看点,还比宫里娘娘好看,真有那么好看的姑娘,不早就进宫了。 就像是他嫡姐,就因为模样好看才得了大皇子眼,如今做了大皇子侧妃。若是他嫡姐再好看再美点,他大伯得想法子让她姐入宫做娘娘去,那才是更加富贵繁华路。 加上,郑通看到许如容幕篱下露出的裙摆颜色是老气的酱色,这穿着哪是个美人?说不得是个上年岁的老姑娘或者妇人,在这装样儿。 第116章 “亭子里容不下这许多人,”许蔚看一眼跟在郑通后面的几个公子哥,“你们在外面等着。”离着远些,免得连累妹妹们名声。 安阳侯世子面上一派温和,只是黄二几个却不敢违抗,这世子唇角虽挂着一丝笑意,可眼中淡漠的让他们犯怵。 之后,不等郑通恶人先告状添油加醋,许瑞便开始陈述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也不夸大事实,就照着方才发生的事实说。 郑通见他居然没有趁机告状,便没再插嘴打断,只是心中不以为然。待郑通说完后,就跟北定侯道:“表姑父,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实话,可这安阳侯府上就朝我动手,先弄伤了我的脚,还仗着有几分力气故意吓唬我,要把我扔到湖里去,若不是小侄我遇着了表姑父,现在怕不是要被扔到湖里喂鱼去了。” 听着郑通这些歪话,许菡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那是故意找事,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会不会说人话?还是不知道人话怎么说?再说了,要不是你们几个乱七八糟的人冲进亭子里,我们也不会动手阻止,我姐姐们可都在亭子里呢,被你们冒犯到怎么办?” 她看了眼那个叫北定侯的侯爷,长得高大威猛很正气,只是肤色是真黑啊,黑黢黢这词用他身上太适合不过,这位不会信郑通的胡言歪理吧? 还有,她好像什么时候听说过这北定侯?有些耳熟。 “确实,”林漠无奈地看了眼完全没把自己往姑娘家行列里算的小姑娘,“郑通黄二你们几个平时品行不端,为的侯府姑娘们清誉阻止你们入内,我们也没做错。之所以抓住郑通你,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你的跟班,是你找事在先。况且,我们也没怎么你,只是提的高了点而已。” “那叫高了一点儿?”郑通被林漠这话气的大叫,伸胳膊手的比划一通,“那坏丫头都把我拎的离地这么高了,还有林漠更可恶,把我身子都推出亭子外面,悬空在那边河上了!” 坏丫头许菡朝他冷哼一声。 许蔚弹了下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温温和和地开口,“是吗?那还真是委屈我小妹妹了,提着你这么重一个大男人,小妹你胳膊疼不疼?有没有伤到?若是伤着了,就叫他们赔医药费,加上六妹妹和七妹妹方才肯定也受惊不小,万一被惊吓到,可不是小事,这些郑公子都都得给咱们一个说法。” 听着许蔚这温和语调,话里却是说他一个大男人竟被个小姑娘提溜着,软脚虾一般。 郑通一张面皮涨的通红,又气又羞恼,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恐高,差点被吓死,赶紧朝北定侯道:“表姑父,这……您听到了,就算小侄口头上说了两句,可他们确实朝小侄动手,还威逼小侄,您得帮……” 话没说完,就见北定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帮什么?帮你丢人现眼,没本事就别出来耍横惹事。你不嫌丢人,我都嫌。还有,我不是你什么表姑父,你那……”顿了下,到底将舌尖下那话咽下去,“回家去找你家长辈撑腰去,我与你无干!” 然后又朝许蔚抱拳,“安阳侯世子不必顾忌我,我与这郑通不熟,想怎么做你们自便。” 许菡没想到,这黑炭头北定侯爷还挺明理,而且那话怼的好啊,可不就是郑通丢人现眼么。 就见自家大哥哥点点头,道:“侯爷明理。阿漠与我家小妹已经定亲,不管是娶妻还是入赘,都是我们侯府的人,郑通如此侮辱他,便是看不上我们安阳侯府,侮辱侯府,还差点惊吓到我侯府姑娘们。若不然,我便叫人往郑郎中府上去一趟,问问郑郎中府上如何教导后辈子侄的。” 说起来,郑通比许蔚小不了四五岁,但却被许蔚做长辈模样一顿说教,见北定侯居然跟自己撇开关系,一点儿也不帮忙,气道:“不过是个入赘的小白脸,我就说几句怎么了?但你们却要把我扔进湖里去,还恐吓我,你们是侯府,我们郑家也不差,我姐姐可是大皇子的人,惹恼了我,小心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许菡没想到这货跟个小强似的打不死还膈应人,叫嚣,小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再给这家伙好看。 郑通眼尖地看到,吓得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还放狠话,“你,你们给爷等,等着……” 这色厉内苒逃跑的样子,让许菡都无语,就这熊样狗胆,怎么就总蹦跶着找林漠不痛快。 郑通都跑了,他身后跟着的狗腿子黄二等人自然不敢逗留,也都撒丫子跟着跑了,呼啦啦一群人,只除了两个。 许菡看着虽走的也快却没有跟着跑的王津,从头到尾也没见他跟郑通那些狗腿子一样叫嚣,只是阴沉着个脸不远不近地站着,觉着怪怪的。 这王津跟郑通看着不像是一类人,那次王津还利用过郑通,如今居然跟在郑通后面做跟班,却又不像个狗腿子样儿,便跟林漠嘟囔了句,“看那王津奇奇怪怪的,他怎么跟在郑通后面做跟班了?” 林漠对多次挑衅找他麻烦的郑通还算是有些了解,况且方才郑通也提到了,“郑通的嫡姐进了大皇子府做侧妃,大伯父被提至户部做了郎中,他这就抖起来了,王津,估计也是看中了郑通如今比往日地位高了。毕竟王津只是伯府庶子,跟备受郑府疼爱的郑通没法比。” “那也没必要去巴结郑通吧,而且看王津的样子,不大像是郑通跟班,”许菡还是看王津觉着别扭。 因北定侯还在,两人音量不高,不过他们旁边的钱多满听到了,凑过来说:“这个我知道,听说王津要被伯府赶出来了,他投了大皇子门下,所以就跟郑通走在一处了,他也的确算不上郑通的跟班。” 钱家虽不在官场,但作为商人,却是最重消息,因此一些旁人都不知的小消息他们都会打探出来,以免不小心惹到不能惹的人。而郑通因与林漠不对付,与钱多满和郑益也就不和了,钱多满便多掌握些郑通身边的消息。 许菡闻言,十分惊讶,“王津要被伯府赶出来?他做了什么坏事?” 她这么问,也是因为王津给她印象就不是个好货,尤其已经有过加害林漠的前科。纵使那次是被王凝儿拿捏住他姨娘要挟他,可他若是个心性正的,就不会按王凝儿说的去做,肯定有别的可以保全住他姨娘法子。 “这个不知,”钱多满手下人虽打探消息,但并不是什么都能打探知晓,“只知道忠勤伯府二爷要将王津给赶出伯府,对了,他那个姨娘好像病的不轻,快不行了。” 许菡忙看向正在跟北定侯说话的许蔚,想问问大哥哥知不知道这事,但现在还有北定侯外人在,不好问,便只能先按下。 第81节 北定侯其人以战功卓卓闻名,常年边关征战厮杀,煞气威严,但此时许蔚与他坐在一处,却并未这威势压下分毫,“久闻北定侯爷威名,只可惜一直未曾得机与侯爷结交。听闻侯爷不日将赴东南沿海抗击倭寇。” 许蔚虽是文人书生,却对守疆卫国的将士从心底敬佩,尤其北定侯方才对那郑通毫不辞色,虽看得出他似乎对这郑通表姑父身份不喜,但也知他原配去世,并不多问。 双手端一茶盏抬起,大袖交错,“以茶代酒,敬侯爷护我大周江山安稳,提前预祝侯爷战即捷!” 见许蔚虽温文尔雅,却也豪胆正气,北定侯举起茶杯,“安阳侯世子客气,我也是尽职而为。借吉言,当尽力而为。” 两人抿一口茶,放下,许蔚含笑道:“我家中三弟如今也在边关,虽不是最前方,已足叫家人挂念,侯爷多年驻守边疆,辛苦可知。” 大哥说的对,正是有了戍守边关的将士们,他们付出的血汗和生命,才叫大周朝百姓有安稳的生活的保障。 尤其北定侯爷将要去沿海抗击倭寇,那不就是小日本鬼子们么! 小日子们简直是强盗土匪,一直侵犯我华夏领土,就该狠狠将他们赶杀出去,打的他们屁滚尿流,叫他们永不敢再侵犯我华国土才好! 许菡对一向对保家卫国的兵士们很尊敬,忍不住点了点头,“边关将士们才是最让人敬佩的,”当初四姐夫能被父亲取中,便有他曾往边关驱逐鞑靼为大周朝安稳拼搏过。 不说自家父亲也曾在边关上过战场,她外祖一家现在仍在边关驻守隘口,“我外祖家都是边关武将,我就很为他们骄傲。” 小姑娘毫不掩饰自己对将士们的赞佩,虽有亲人之故,却也发自内心对将士们的敬佩,这让在京城中总被视作边关贫寒之地所出的武夫粗鲁,连婚配相看总被闺秀们瞧不上的北定侯很稀奇,不由问,“这位是?” 而且,看亭子里其他人似乎也满是赞同神色,当真是让北定侯这次回京后被奚落看不上,觉着奇特。 当然也有不少人也对边关武将报以善意,也很尊重他们,并无轻视贬低,但像亭子里这些人全都差不多一致的情况,北定侯还是少见。 北定侯比诸人年长,不是一个年龄阶层,本就在京中呆的时间少,加上与安阳侯府并无往来,只认识一个世子许蔚,其他都不识。至于戴着幕篱包裹严实的许如容,虽那次在忠勤伯府有些交集,却连她名字都不知,更不知是安阳侯府上的。 “哦,对,看我,忘了给侯爷介绍了,”许蔚歉意两声,动作优雅地散开袖子,从钱多满和郑益起,一一将亭中诸人介绍过。 最后便是排行最小的许菡了,他还特意把林漠和许菡放在了一起,“这是我最小的妹妹,阿菡,这是阿漠,是阿菡未婚夫婿。因阿漠日后是要做我们侯府上门女婿,便成了方才郑通嘲笑无礼的借口,今日并不是第一次,而是多次发生过。因此小妹等才如此气愤,侯爷莫见怪。” “确是过分了,”北定侯也不喜郑通,况且也是他们无故找茬挑衅在先,被人打了都是该的。 第117章 许蔚又道:“方才听那郑通唤侯爷表姑父,虽可能这人与侯爷有些姻亲关系,但我观此人心性不正,侯爷莫要被累及污了名声。” 北定侯知道许蔚的意思,他虽不在乎名声,但也不想被人累及,尤其还是郑通这人,“多谢世子提醒。” 再看许如容那边一眼,不由暗暗感叹。 原来,当年那个跟自己差点被伯府人算计的小姑娘是安阳侯府上的七姑娘,跟当初临危不惧不同,还是个谨慎低调的性子,看她那一身幕篱遮掩严实,该是不想因貌美生出意外引来麻烦。 许如容此时也早认出了北定侯,正是忠勤伯府那次遇到的男子,高大的身量,尤其黝黑肌肤,实在太好认。只那件事对两人都不是好的回忆,便息了上前相认心思。 北定侯今日是被友人约了在此相见,因此也不多耽搁,与许蔚聊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因北定侯与许如容两人都未有多余动作,许菡起初也没多想什么,直到北定侯要走,她也猛然想起,这个北定侯不就是两年前忠勤伯府与自家七姐姐有过交集的男子吗? 这么一想,她忙坐到许如容身边,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了出来。 许如容隔着幕篱,也正望着北定侯离开的背影看,忙收回视线,轻声道:“嗯,是他,我也是才认出来。” “还真是啊,”许菡也没想旁的,“难怪我觉着那北定侯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侯爷还挺不错的。” 许如容轻应一声,不好对外男多加妄论,但心中却是赞同小妹妹的看法,他真的是个正直的人。 渐渐地,许菡发现,有人总朝他们所在的亭子处张望,起初,她以为是方才郑通闹了一通的缘故,但后来却觉着那些人看过来的方向似乎是她七姐姐处。 “大嫂,”被人不住打量盯着望,许如容隔着幕篱都感受到目光,恐生出变故,对坐在许雪旁边的温兰惠道,“要不我先回府吧。” 温兰惠倒是没留意到有人打探的目光,“这才不到晌午,阿容可是哪里不适?” 许如容正要以身子不适为借口回府,却被许蔚看了出来,“阿容可是担心有人打听你?” 想来是方才阿容幕篱掉下时,被人看到了容貌,对于庶妹的谨慎,许蔚反倒心疼两分,“不必,有大哥我们在,不会叫人来打扰你。你难得出府一次,好好玩。” 这庶妹容貌生的过好,怕引来麻烦,惯常不会出府半步,自在后宅,叫人看着也怜惜。 许菡也觉着自家七姐姐中闷在府里,好容易出来玩一趟,索性挨着她坐住了,“七姐姐放心,我保护你,谁要赶来招惹,看我不揍他的!” 说着,她还晃了下有些许肉窝的小拳头,一张俏丽的脸蛋上凶巴巴地。 看着越发往凶残道路上狂奔的小妹,许如容忍不住扶额。她娇软可爱的小妹妹,以前被自己装扮可爱的小妹妹还能给还回来吗? 许蔚嘴角微抽,轻咳一声,“阿菡,有我们在,你就不必亲自出马了啊。” 虽然他也乐见小妹妹有了武力值能自保不会被欺负,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虽然已经招了阿漠为女婿,阿漠也爱护她,可也不好传出个凶残名声。 这明显是大哥哥特意哄自己的话,许菡倒也不在意,反正谁要来找她七姐姐不是,她定要给人好看。 她七姐姐这么娇软的美人儿,身边就由她来充当护花使者好了。 听到她说自己个是护花使者,把众人乐的大笑。 作为林漠好友,郑益和钱多满自然是知晓许如容面容何等姣好,也是他们早两三年就认识了许如容,便是模样好看,也只当是好友妹妹一般看待,见她出门还这般防护严密,还有些同情。 郑益爽朗地笑道:“有阿菡这样的妹妹,可真是幸事。” “是啊,别看她年纪最小,可遇事却是冲在前头,叫咱们这些做兄姐的都惭愧了,”许蔚摇摇头开玩笑,“不过说起来,阿菡这两年功夫练起来,出门在外,倒是叫咱们放心不少。” 许平比许瑞善言辞些,“若是三哥在家,估计能整日将阿菡带在身边。” 许菡也很想念唯一在外的三哥,“不知道三哥今年过年能不能回京?我好想他。” 她一贯简单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诸人也都习惯了。说起来,许蔚等人又岂会不想念许修,尤其侯府长辈们安阳侯夫人更是每日里念经,祈祷许修在外平安顺遂。 只是,安阳侯夫人这几日竟是有些静不下心来为次子在佛龛前祈福,她挂念着女儿许蔷,自许菡生辰那日,抽空问了许蔷一些话后,便一直挂念她在夫家那边日子。 乞巧节,本是儿女们情意互通,已婚夫妻们抽出时间外出游玩增进情感的日子,安阳侯夫人却从早起便觉着心神不安。 这份不安一直到下人通传几位公子少夫人和姑娘们回府,反而越发厉害起来。 而此时侯府东侧门影壁处,确实出了些状况。 许菡才要自己个撑住扶手跳下马车,就听到下人往里通报,说是三姑奶奶回来的话,惊得差点没崴到自己的脚,幸好最后立住了,赶紧朝影壁处看,“怎么回事?我怎么听有人说三姐姐回来了?这个时候,三姐姐怎么忽然回来?” 她如今也知道了,出嫁女到底与未出阁时不一样了,嫁人后回娘家也成了娇客,一个客字,可见出嫁女在娘家位置。 虽然三姐和四姐不像大姐和二姐只过年才回来一趟,还得叫夫家不欢喜,出嫁后,两人平日里也回娘家,尤其是她四姐姐,偶尔还回来小住两日。可到底不同未出阁时了,回娘家前一般也都提前让下人来说一声。 她虽然不知三姐姐是不是提前往侯府说一声,可一般姐姐们回娘家,都是上午午时之前,便是有下午,也多是才过午时不久早早的来。 现在都快申时了,三姐姐却这时候回来,由不得许菡多想。 至于许蔷是这时辰回来在侯府住两日,他们肯定早提前接到信了。 现在,就连另一辆马车上被大哥哥扶着胳膊下来的大嫂都皱了下眉,露出些担心,“阿蔷怎忽然这时候回来了?夫君,我们快去看看。” 她想到婆母这几日有些心事的样子,本以为是担忧在边关的三弟,现在许蔷忽然回娘家,又不太确定。 许蔷是坐了婆家马车带了妙姐儿和宣哥儿回来,双目通红,眼角可见泪痕。 宣哥儿睡着了,妙姐儿被奶娘抱在怀里,小小婴孩儿似乎也感受到母亲心情不好,乖巧地啃着小拳头趴在奶娘肩膀上,不时朝母亲咿咿呀呀两声,似在安慰。 许蔷一路上打湿了三条帕子,看着儿子和小女儿天真小脸儿,心中又忍不住一酸。 她此番回娘家是动了和离的念头,虽知道和离无法带走儿女,可到底想争取下,她知道夫家肯定不会放宣哥儿,但妙姐儿还小,又是女孩儿,或许有可能。 只是,看着女儿小小一团,若真和离日后便离开她父亲冯承学,到底觉着对不起她,又有些动摇,自己是不是过于任性执拗? 她也早该想到既然夫君他婚前便有通房伺候,便是他曾在大婚当夜与自己保证,心中只她一个,两个通房不过是伺候的,日后也不会纳妾。 可通房跟妾又有何区别,不过是地位高点儿低点罢了。 他说着不会纳妾,可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他身边,夜夜留宿,又置她这正妻与何地? 更不要说那女人怀了孩子后,难道还一直是通房身份,便是她婆母那里也不会允许,果然,这才过了多少天,夫君他便要给那女人一个贵妾身份。 若单是一个名分也便罢了,可她觉着夫君的心丢了,丢在那女人身上了。 她并未与冯承学争吵,只说今日暑气太重,妙姐儿人小,屋子里放多了冰盆受不住,放少了起痱子,要带妙姐儿去庄子上住些天,等过过暑气回来再说这事。 使劲闭眼压下了流泪的酸涩,许蔷抬脚迈进侯府大门。 才堪堪走到正对侧门的影壁处,便听到一阵脚步并说话声,许蔚等人就与满眼红肿的许蔷等走了个对面。 “三姐姐,”许菡惊呼一声,忙奔过来,拉住她的手。 炎炎夏日,夕阳依然烤人,她却觉着三姐姐的手冰凉,再看她红肿眼睛和眼角泪痕,心中发紧,“三姐姐,你这是?” 显然,三姐姐是出了什么事才回侯府,她问到一半,忽然有些问不下去。 还好旁边有许蔚等人,温兰惠这会儿也牵住了小姑子的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又直接伸手从奶娘处接过了妙姐儿,温柔问,“妙姐儿,看看,可还认识大舅母吗?”换来小女娃咿呀婴语。 宣哥儿还没醒,被奶娘轻手轻脚地抱在怀里。 许蔚看看妹妹通红的眼角,温声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我们在,走吧,边走边说,直接去祖母那里,知道你这时候回来,她老人家定然担心。” 许蔚虽不常年在后宅,可心窍精明,打眼一看许蔷带着宣哥儿和妙姐儿回来,就猜到许是他们夫妻之间出了问题,但还没想到许蔷竟是动了和离念头。 许蔷咽下哽咽,轻轻点了点头。 如此原本打算回府后各自往自己院子梳洗一番,再往后宅给长辈们请安的诸人,也都直接一并往松鹤院去。 穿过前院过垂花门,再沿着抄手游廊树荫处到松鹤堂,这一路上已经足够许蔷将自己的事情说完。 许蔚叹息一声,果然跟自己猜想一般,是许蔷和冯承学之间出了问题。 第118章 作为大舅哥,许蔚自然是向着自家妹妹,不愿叫她伤心,可也知正妻当大度不嫉,不说容得下夫君妾室,最好是主动操持。而妹妹这明显是不愿那妹夫冯承学纳妾,于纲常,是善嫉不容人。 可许蔚本就不是那等觉着男子就该纳妾纳美的人,反而觉着如三叔一般只对正妻情深义重的才叫男子。 冯承学若真对那个新收的通房动了心,他更不会允许妹妹受这等气。 “我想和离,”许蔷最后小声地与大哥说,这话她特意放低了音量,只说给了许蔚听。 不过,许菡本就走在许蔷身边,耳力又好,便听到了。 说实话,许菡是赞同三姐姐做法,这么个渣姐夫,不要也罢,看把她柔美的三姐姐都给祸祸的憔悴成什么样子了。 许菡小拳头握着,狠狠地给三姐夫冯承学记了一笔。 可理智告诉她,三姐姐这和离的打算,并不容易做到。 许蔚则是看了许蔷一眼,问:“决定了?一定要和离,不后悔?” 第82节 他如此一问,反倒让许蔷有些拿不住主意了,或者说她内心还是没有那么坚定和离的想法,微垂了头没说话。 见她这般,许蔚微微叹息一声,“不管什么时候,侯府都是你的娘家后盾,你想和离归宁,带上宣哥儿和妙姐儿,往后不再嫁人在侯府住一辈子,大哥也支持你,只要你想好了,不会后悔。” 这也是给许蔷一颗定心丸,不管如何,侯府都是她的退路。 作为侯府世子,未来的侯爷,这些他还是能够做到。 “若是过不下去,和离归家也行,就是宣哥儿和妙姐儿怕是不好跟你一起回来,尤其是宣哥儿,冯家必不会放。而和离后,冯承学定会再娶,不管是哪个孩子在冯家,都要多尽心看顾。” 但显然,许蔷并没有完全决心走这条退路,她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心底还有期望对这段婚姻的挽留。 尤其是大哥最后这几句话,更让她不敢轻易再提和离二字,为了孩子,她也不能轻易和离,除非,她能把两个孩子都带在自己身边,只是这却极难。 她甚至不敢想,若自己与冯承学和离他再娶后,孩子们在冯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许蔚只是将事实摆在她眼前,但也心疼妹妹,看不得妹妹受委屈,“就算孩子们都留在冯家,只要将他们常接过来照看,也是可以。这是你的大事,不用着急,先在侯府住下,好好想想。” 许菡看着小小一团被大嫂抱在怀里的妙姐儿,还有正迷迷糊糊要睡醒的宣哥儿,不由恼恨这个三姐夫,亏她往前还觉着这三姐夫就算屋子里有通房,但对三姐姐却很是爱重。这才过了几年,这混账三姐夫便迷上了其他女人。 “真不是个东西,”许菡没忍住,嘴巴动了动,小小声嘟囔骂了一句。 林漠走在她身边,便听到了,“确实不是东西,朝三暮四,不知满足。” 许菡给一听,顿时扭头他一个赞许目光,真是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狗三姐夫,非得整出旁的女人,真是闲日子过的安逸了,真当左拥右抱是那么好耍的,指不定怎么翻车。可怜她家三姐姐多好的姑娘,被这狗男人祸祸的伤心难过。 许平和许瑞也对冯承学十分不满,三姐(三妹)一直端庄柔和,唇畔带笑,他们何曾见过她这般难过憔悴时,两人虽不言语,但也在许蔚说话时,跟着点头。 便是三姐(三妹)归宁,他们也能养的起,侯府姑娘断不能窝囊憋气地在夫家生活。 若说一路上,许蔷还能忍住心中情绪,待到松鹤堂看到安阳侯老夫人和她前后脚匆匆赶到的侯夫人时,眼泪顿时滚滚如珠,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到侯夫人怀里。 搂着肩膀颤动闷声流泪的女儿,安阳侯夫人一颗心都揪疼起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是不是,那混账又做了更过分的事了?” 担心女儿,但该问的还要问。 安阳侯夫人自己还知道女儿跟女婿之间出了隔阂不快,但婆母那却不知,正担心地望着她们母女。 “咿呀~~”妙姐儿说话晚,现在偶尔能蹦出个“娘”来,这会儿扭头时看到许蔷带泪的脸,软乎乎地叫了一声,小肉脸儿上似乎不解,伸手便想要许蔷抱。 宣哥儿路上醒了,肚子饿了,被奶娘抱着去隔间里喂吃食了。 安阳侯老夫人拍了拍手,吸引妙姐儿注意力,让温兰惠把她放在自己膝上,道,“阿蔷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擦擦眼泪,莫吓到了咱们妙姐儿,到祖母这里来坐。” 人老成精,便是事先不知内情,但只从许蔷此番回来举止和侯夫人那句话,便知道肯定是这三孙女跟孙女婿之间出了问题。 许蔷情绪还没收拾好,许蔚便把之前许蔷所言重复一遍。 他记性极佳,不说字字不查复述,却也差不离,等他说的差不多时,许蔷也被丫鬟们伺候着重新净了面,稳定了情绪。 安阳侯夫人心疼地看着唯一的闺女,“上次阿蔷回来,我就看出她心情不太好,问了她,说是跟女婿有些不睦,女婿他对新纳的通房有些上心。可这才多少天,居然为了一个通房叫阿蔷伤心,还要抬成贵妾身份,贵妾可不是一般的妾室。阿蔷嫁过去后,不说生了一双儿女,便是恭顺长辈打理庶务,哪样做的不好过?他这般迫不及待地抬个贵妾,这心怕是被那女人迷住了。这事,我万万不能应。” 现在还只是想抬贵妾,若是哪日那女人怀了身孕,岂不是要爬到女儿头上去? 枉她之前还觉着冯承学虽不是婚前房中便一干二净,有两个通房,但世家子弟多如此,好在他对阿蔷喜爱有情意,可如今竟是移恋上旁的女人。 她知道,或许女儿正妻位置能坐稳,但若是夫君失了心,那对女儿而言,日子却难捱。 亏她当初还觉着冯承学是冯府嫡次子,对女儿也是一片情意,这般她嫁过去后,不必辛苦操劳中馈,也能过个安逸日子。若不是阿蔷性子温顺,她的身份便是嫁做宗妇都使得,嫁给冯承学还算是低嫁了,冯承学居然还敢做出这等事。 一贯端庄稳重的侯夫人在爱女身上,也失了往日的镇定,狠声道:“一个通房,便搅合的他们夫妻离心,这样的祸端不能留……” “那你待如何?无缘无故将人发卖出去,还是打杀了?”安阳侯老夫人看了侯夫人一眼,“这次是这个叫俪娘的,你就保证三孙女婿身边日后不会出现第二个张娘王娘?” 安阳侯夫人顿时脸色僵硬地讪讪,“母亲我……” 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摆手,“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也是着急心疼阿蔷。只是,便是想处置那个俪娘,也得有个章程。” 看着微微垂头的三孙女,老夫人放缓声音,“阿蔷,你是怎么想的?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孙女婿那边对那个俪娘可是动了真情了?” 这几句问的都是关键,尤其最后一句。 许蔷现在却没了来时路上的果决,意和离,带了一丝迷茫,“我现在也不知想要如何,他对那俪娘该是动了心,不然不会那么迫切抬她做贵妾,”身为妻子,她自然感受到夫君在提及和面对俪娘时的那种喜爱。 安阳侯老夫人点了点头,“嗯,那你对孙女婿,可是十分喜爱,情意深重?”这话问的并不多余,因并非所有妻子深爱或者爱上夫君,甚至清明者对夫君情意寥寥,“若是,便试着挽回,若不然,便只做个表面合格的正妻,把好了庶务,将孩子们抚养长大。” 老夫人自己当年比许蔷艰难多了,也未曾想过和离归宁,因伯府不会给她提供归宁条件,因此,倒也没想到许蔷动了和离念头。 安阳侯夫人虽心疼女儿,可也知道婆母说的是事实,她当年不也是看着侯爷一个一个往后院抬人,只是她早认定婚后会如此做一个正妻,对侯爷也未交付过去多少心意,看的透罢了。 女儿到底年轻,而且女婿还那般许诺日后不纳其他妾室,她才失望难以接受。想到此,便忍不住道,“若做不到,当初就不该给阿蔷许下那样不抬妾的话。如今,便是他失信在先,那就趁此让他处理了那个俪娘,立下保证书往后不再纳妾。” 安阳侯老夫人摇摇头,“可这些也未明言与人前,三孙女婿未必会认,若不然,他也不会提出让那俪娘做贵妾的话了。” 许菡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三姐夫失信在先,既然自己做不到,当初就不该给三姐姐做保证,不管是人前人后,话都是她给三姐姐说下的。出尔反尔,给了三姐姐希望,又亲自打破,这不是欺负人吗?是看着我三姐姐好欺负么?!” 许蔚手指点着小几桌面,“阿菡说的对,言而无信,实为小人行径。不管如何,此事不能小视,若这次阿蔷退让,那日后冯承学等当阿蔷好欺。” 他看了眼自进了松鹤堂便没提过和离字眼的许蔷,知道她是将自己之前的话听进去了,便主动道,“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和离归家,自有家中兄弟养你。” 许菡接受过现代教育,真觉着许蔷遇着渣男了,之前还提过和离,现在恐她为了孩子委屈自己,毕竟为了孩子将就的事她可没少听说,尤其现在这个时代。 急乎乎接着说:“就是,反正是三姐夫错在先,他理亏,到时候就算宣哥儿和妙姐儿还姓冯,但都接到咱们侯府养着,只年节偶尔回去冯府走动下,他们冯府有咱们给养孩子,还占大便宜了呢!他们冯家还得感谢咱们侯府!” 谁养的孩子跟谁亲,三姐姐若和离,孩子必须得住在侯府,至于姓什么挂哪家族谱,这有多重要,端看心在哪里。 第119章 “给他们冯家养孩子,不必他们花费心力财力,满大周朝上哪去找咱们这么好的亲家去!是不是?” 随着许菡一本正经的话落,满堂不愉快被冲散许多。 许蔚更是笑出几声,附和道:“是,太是了,咱们阿菡说得对。若真和离,就当如此!” 安阳侯老夫人却不赞同和离,“哪能轻言和离,”她看着三孙女未必有这个和离的决心,“知道你们心疼阿蔷,还是看看冯家那边的态度,阿蔷带着宣哥儿和妙姐儿只管在府中住下。” 虽然三孙女离开冯府,是用去庄子上避暑的借口,但若是冯承学有心,便能发现,她其实是回了娘家,端看,他多久能发现。 许蔷自己如今也没有了来时的成算,只能先住下慢慢打算。 没想到,这一住就到了下次休沐,冯承学那边都没发现许蔷带着妙姐儿兄妹俩其实是回了娘家。如此,大房的氛围越发低沉。 便是往日里打闹爱笑的许菡,这几天因三姐姐的事,心情都郁闷了些,但也常往大房寻许蔷说话,逗弄妙姐儿玩。 休沐这日,许成泰邀请了几个同僚友人来侯府小聚。 许菡并未放在心上,依旧和前几日一般,上午去园子水榭敞厅练武。与少时喜欢耍刀舞棒不同,随着逐渐长成小少女俏丽身姿,她选了更为趁手隐蔽方便携带的暗器。 而这其中的功劳还要归于林漠,他学的一手机关术,除了制作些趣味的玩具摆件之类,便是帮着许菡制了可以当暗器使用的发钗、手镯、耳坠,这些都是防身所用。 许菡真正可以拿来做武器攻击的是扇子和匕首。 匕首不必说,小巧锋利的匕首放在特制的鞘里,可以固定绑在大腿或者靴子里面,甚至手腕也可以贴身收纳。但匕首到底是凶器,若是进入需要检查的场合尤其进宫时,便不方便了。 也就是许菡目前还未有过入宫的机会,需要检查的场合也没进入过,出门时便随身带着把小巧匕首防身还算是方便。 至于扇子,那就更加方便了。 这可是表面看起来是团扇,实则是杀器的工具,只要不按动开关,表面看来就是一把普通的折叠团扇。为了将机关做的更隐蔽,当时林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弄废了一堆材料。 材料也不是普通的木料,最中间的主扇骨里暗藏了特制金属,折叠起后可做短棍,打开固定的扇面里还暗藏了绣花针一般细的暗器,入手相当有分量。 最初想到用折扇做武器,还是源自许菡想到西游记中铁扇公主,不过是改了下样式换成可以折叠收起的团扇,更适合女儿家拿在手中。 林漠给许菡做了女子样式团扇后,觉着竟是十分方便,便又为自己做了一把男子样式的折扇。 初做好后,许菡还开玩笑说是“情侣扇,”她是说者无心打趣一二,林漠当时面色未改,耳根却悄悄红了。 如今,林漠不管去哪里,腰间都别着一把折扇,冬日里也不例外,因许菡手中也不时出现一把团扇,还曾被不知情的郑通等人取笑过,道他装样,取笑林漠巴结许菡,投其所好。 林漠不会告诉郑通这些熊货,这扇子是杀器。 此时,许菡便和林漠在拿了根与扇子长短差不多的木棍过招,也可以说是林漠在给许菡喂招。饶是许菡练武也很努力刻苦,让侯府诸人看着她这般辛苦都心疼,可不知是不是林漠武学天分更高更好,每日都去书院读书的,习武时间只早晨的林漠,功夫还是比许菡高出一大截。 两人之所以选用与扇子长短差不多木棍过招,便是为了点到为止,不伤人,更熟练日后用扇子与人打斗时的招式。 他们都是习了内功的,许菡内力不比林漠,但身姿也很轻盈,脚尖一点,瞬移后退几步,躲开林漠挥过来的木棍,而后快速往右脚下猛地踢出去。 林漠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小姑娘,又来这一遭。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跟人打斗时,惯爱往下三路使劲,“胳膊抬高,这里。” 林漠索性指点起她的招式,免得自己真不小心着了她的道,那真是后悔没地说去。 许菡嘿嘿一笑,按着林漠指点打了几个回合,往后跳出五六步,摆摆手,“好了,暂时停止。好累,我得先喝点水。” 等林漠收起木棍,才往自己这边走近,她猛地一出拳晃了下,脚下却迅速踢出去,“看我打拳。” 林漠身子一侧,便躲过她的上虚下实。 “反应真灵敏,”许菡撇了撇嘴,“无趣呦。” 每次都让他闪过去。 林漠看她一眼,摇摇头,他能说什么? 真让她得逞,自己才要哭,怕是她日后也会哭,咳…… “好了,只要你不朝下三路使劲,我就让你打到,如何?”下三路,是想也不要想。 一仰脖,许菡干了半盏凉茶,“我就是想练练你的反应力,看你现在都练成条件反射了,真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林漠坐下,自己也喝了口水,“是,多谢阿菡脚下留情。只是,可以出其不意虚晃上面攻击对方下面,膝盖处也是个好地方,不一定非得,是吧?” 他不说,自己就是不想小姑娘的脚有触碰臭男人那处的可能,便是脚底都不行。 许菡哪里知道他那么善护的想法,她只是觉着打架时管用就行,况且那里才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她虽然常朝林漠使这招式,但却没真想下脚踢,就吓唬吓唬他。 也就是林漠本身武艺比她高,又纵容她,心理够强大,就连许成温前些天与小闺女过两招时,被她这动作都吓了一大跳,黑了脸,差点去揪着许菡的女夫子任宁霜问责。 他以为任宁霜以前走镖,什么招式都往外使,教给了小闺女。 幸好被许菡拦下,解释一番,才知道,居然是小闺女“无师自通”,自己觉着这里是攻击的弱点,一张脸僵硬地好半天没做出个自然表情。 许成温更想哭。 他本就不赞同小闺女习武,后来想着这到底也是她自保的方式,练就练练吧,许过段时间自己就受不住习武的苦放弃了,可没想到,她居然坚持了下来。 初初两年,舞刀弄棍,整日里拎着个棍子到处耍,倒是也伶俐地帮着大侄子破掉了马氏的算计,这是做了好事便罢了,叫人说他许三爷家虎父无犬女,竟传出个彪悍名声,怨不得早早地就招了上门女婿,是早知道这样的往后不好嫁。 许成温都不知这些混账犊子的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气的差点骂街。 第83节 他家小女儿,那儿就彪悍了,就算习武,可也是娇娇软软可可爱爱,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小棉袄好不好? 可现在这样想出踢男人下三路当绝招的小棉袄,大夏天里穿上,属实有些捂汗了。 许菡这一番连打下来,也是出了一声汗,“夏天果然不适合剧烈运动,我们来个冰碗吃吧。” 看着敞厅一角放置的冰盆都快见底了,许菡扯了下衣领,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焦躁,这几天了,她都觉着天热的心里烦闷,也或许有为三姐姐的事着急上火缘故。 想到冰冰凉凉的冰碗,她就有些忍不住了,“要不做冰酥酪也成,叫厨娘多放上些果子块,”正待吩咐腊梅去让厨房里做了送来。 林漠道:“你之前才吃了两个冻梨,方才又喝了凉茶,上午不能再吃冰的了。要不就要点温凉的果子汁?” “没事,我就少吃点,”许菡知道林漠得了姐姐的话,看着她少食寒凉,可她觉着这夏日热的很,方才对打累得有些提不起精神了,“我就吃小半碗,好不好?好阿漠了,我保证下午少吃两口凉的。” 林漠不相信她的保证,往前她也这么跟自己保证,但是下次又耍赖,还偷偷躲在自己屋子里吃,但被她杏眸软乎乎巴巴地望着,又朝他撒娇,到底没禁住她的磨,败下阵来,“行,那就小半碗,下午你就不能再吃冰碗了,凉的也只能吃一半。” “好,好,石榴快去,”许菡说完,又偷偷朝铃铛挤了挤眼睛,悄悄用手照着茶盏比划了下。 铃铛看着自家姑娘那划出比茶盏大出两倍的手势,伶俐如她,自然看懂了姑娘的意思,这是让她悄悄去跟在石榴姐姐后头换成个大碗去。 才要抬腿,就看到阿漠公子淡淡地望过来,顿时嘴角一抽,得了,姑娘这是又被阿漠公子看穿了。 见铃铛抬脚走又停下,许菡眨了眨眼,以为她还没看懂,正待比划,就听着旁边淡淡嗓音,“行了,别比划了,便是换了大碗来,我也按小碗的量给你。” 许菡顿时小脸一耷拉,这是被发现了! 算了,小碗就小碗,总比不吃的强。 但不久后,林漠就后悔了方才纵容她吃冰碗了。 不仅林漠,许菡也有些后悔,不该贪图一时口凉,捂着肚子一脸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她没想到,自己这身体居然到了来葵水的时候了,本以为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现在下面这熟悉的汹涌感,让她忍不住往里并了并腿。 很快,小肚子也一抽一抽地疼起来,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阿菡,怎么了?”林漠一下就发现她的不对劲,忙丢下手里的勺子,转身握住她的手。 不知是不是才吃了冰碗,她的手指冰凉,脸色也微微发白,第一想法便是,“莫非是吃坏了肚子?” 石榴和铃铛也都担心地凑近,“姑娘,哪里不舒服?”见她捂着肚子,也以为是凉到要去恭房,想赶紧去扶她起来。 第120章 “姑娘,我扶你,”铃铛已经扶住许菡的胳膊。 可许菡却摇头不让她扶,只捂住了肚子不动。 林漠一看,她疼的只捂肚子,赶紧对石榴道:“快去找个郎中,莫不是凉着脾胃了。” 许菡一看他居然要叫郎中,这事哪里用得着叫郎中,忙阻止道,“别,不用找郎中,我没事,一会儿缓缓就好了。” 第一次来葵水肚子疼,等等也许就好了,她估摸自己这样疼就是这几日没忌口,吃凉的吃的,早知道要来这玩意儿,她就管住嘴了。 她现在发愁的是,自己衣服上肯定弄上血了,底下的椅子上估计也沾上了,毕竟方才那一下太过汹涌。便朝石榴招了招手,示意她弯腰,要说悄悄话样子。 石榴凑过去身子,就听姑娘在自己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后,一下又是讶异又是惊喜起来,“姑娘……” 自家姑娘来月事了,这是要长成大姑娘了,太好了! “嘘,”许菡忙提醒她。 石榴看一眼正疑惑地看她们的阿漠公子,一下就明白了,捂着嘴偷笑一声,姑娘这是害羞了吧,果然姑娘长大了,知道在阿漠公子跟前害羞了。 脸上毫无羞红之色的许菡,她只是尴尬。 石榴小声道:“姑娘放心,婢子知晓了,您……”看了眼许菡稳坐不动的样子,知道她现在的为难处,想了下,道:“那婢子拿个衣裳之类的给您先挡挡,咱们回绮院换衣,还是叫丫鬟拿来,您在敞厅这边恭房换?” “叫丫鬟拿来吧,”反正都弄衣裳和凳子上了,总比一路血呼啦次地走回绮院去换强,而且来了月事肯定不好再多放冰盆,还不如敞厅这边自然的风更凉爽。 石榴点点头,然后看她微微泛白的脸色,顿时后悔方才还看住了姑娘,不叫她吃冰,现在只能赶紧叫丫鬟去弄个汤婆子来暖腹,到底放心不下,又问,“姑娘肚子疼的可厉害,若是厉害,还是得叫郎中才成。” “不用,给我灌个汤婆子就行,”许菡觉着没必要看郎中,若是再疼的厉害,找郎中看诊不迟。 两人嘀嘀咕咕一番,石榴才起身去一旁吩咐丫鬟们去办。待吩咐完,后知后觉想到,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月事吧?怎好似已经懂得似的。 转念又一想,或许是从四姑娘或者七姑娘处得知的吧,毕竟两位姑娘早就来了月事,早教过自家姑娘也是有的。 反正,自家姑娘如今来了月事,往后就要长成大姑娘,四姑娘若是知道,还不知多开心,回头她就叫人往清平侯府给四姑奶奶送信去。 她可不觉着这是小事,不值得往四姑奶奶跟前递,照四姑奶奶那个心疼自己姑娘的劲头,每日里都能听到自家姑娘的行程才高兴。 回过头,就见许菡与林漠两人脸对着脸说话,微微抿唇一笑,没有上前打扰。 林漠本来见许菡肚子疼的脸色都发白了,不知与石榴说了什么,竟叫石榴高兴地笑了。 饶是聪慧如他,无人刻意告知,也无从得知女子这么隐蔽的事情,当然,他也没从旁人口中听说过这种事,是以十分不解石榴行为。 看阿菡都那么难受了,那丫鬟怎么还笑得出来,心生些许不满。 “石榴这是遇着什么喜事了?”因对一向忠心的石榴生出些不快,林漠的话音里便带出些来。 其实,换方向想,何曾不是太过担心许菡之故。 许菡自然知道石榴高兴什么,无非是觉着自己长大了呗,见林漠这般发问,似乎误会石榴不尽心,可这事要怎么跟他说? 直接说,她好像没那么厚的脸皮子。 不说,他还误会上了,只能模模糊糊地道:“没事,就是一点儿私密事,那个姑娘家的事你少问。” 林漠更为不解了,甚至还有些难过,小姑娘似乎跟他生分了些,她的事也是他的事,他怎么能少问。 可见她就是不肯多说样子,手也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有些难受,只能按下不问,“不如去那边榻上躺会儿?” “不用,”许菡忙摇头拒绝,她可不敢随意站起来走动。 “可你这样硬挺着不行,看你脸色都有点发白了,还是叫郎中看看,”他还是觉着不妥当。 见林漠总担心样子,想着等下衣服取来也得起身去换洗,屁股下椅子上的血就挡不住了,索性赶人,“阿漠,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前院读书去吧,等傍晚时分我再寻你玩。” 此时已经巳时半,一般休沐两人一处时,午时便会一起用过午食再分开,许菡此时反而主动开口赶人,真是头一遭。 林漠觉着她更奇怪了,微微皱了下眉,“阿菡,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都说了不用,”许菡也是经期控制不住脾气,头一次跟他急了。 林漠想着她不舒服,不在意她使脾气,只是,他忽然动了动鼻子,“怎么有股血腥味?” 又特意闻了闻,虽然十分淡,但确是血的味道,再看许菡脸色发白,不由想多了,“莫不是方才对打时,你受伤了?” 又恐她是怕自己担心瞒下不提,忙抓着她就要检查,许菡赶紧道:“没有,没受伤,”谁知道他鼻子这么灵敏。 只是,若是阿漠鼻子这么灵,是不是自己日后来月事都得避开她,不然每次都被他抓着问自己是不是受伤了,得多尴尬。 只要一想那种场景,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她越遮掩,林漠反而越着急起来,俊美如玉的脸上竟是急出些薄汗来。 许菡:“……”默,要她怎么说? 难不成给阿漠上一堂生理课? 弄个小黑板,敲重点今日主题——女子生理期。 这念头一出,她自个一排黑线就顺着脑门往下流。 到时候,就怕自己不尴尬,阿漠他也得尴尬……咦?! 许菡眼珠儿一转,好主意啊,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么! “行啊,我跟你说,其实是……” 她顿时板正了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很是严肃起来,“知道男女有别吗?知道女子生理构造不同男子吗?知道女子为何……” 巴拉巴拉,起初还被许菡忽然正色和摸不着头脑的问话,弄得发愣的林漠,随着许菡一句又一句为何女人能生孩子男子不能,女子为何总有那么几天要发脾气,就因为女子每月都有经期要流血等等,林漠一张俊美如玉的脸,爆红! “我,我知,知道了,”林漠望着明明板着小脸再严肃不过的,可说出的话去叫他尴尬的脚趾都要抠起的小姑娘,人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说话结巴。 耳根子都红透了。 “懂了是吧?那就好,请吧,”许菡面无表情地简单科普了一番女子生理期后,小手一抬。 可惜,林漠嘴上说着知道,其实也还是半知半解,他只是不想再让小姑娘继续这个话题了,没见随着她说的话,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憋笑到背转过身体,偷笑的肩膀不断抖动吗? 也幸好,这些丫鬟们识趣,不然林漠更尴尬。 这会儿被许菡一“请吧,”他又有些迷糊了,“请什么?” “请你先离开,”许菡觉着体内洪荒之力的火气憋不住了,小手握成小拳拳砸在桌子上,压低嗓子吼出来,“我弄了一身血,要换洗,你不避避?!” “啊,哦,哦……” 林漠尴尬不已地起身,眼睛忍住不往她坐着的位置看。 看着跟个游魂一般晃晃悠悠步伐不稳,往敞厅外走的阿漠公子,丫鬟们捂着嘴憋笑更辛苦了。 许菡看了眼一样偷笑的铃铛,自己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而林漠走出敞厅,被阳光一照,彻底回神。 抬手搓了搓脸,到底还是有些一知半解,索性留下也尴尬,便回了前院。 招过自己小厮书宁,“咳,你也知女子生理期一事?” 书宁比林漠大了约莫两岁,已经定了同样是侯府做事的未婚妻,被自家公子这么一问,愣了下,但也知道公子问的是女子之事,“公子说的是?” 林漠哪里知道许菡用的生理期这个词是后世用词,“就是女子月事,这个,具体是怎么回事?” 忽然又有些后悔这就回来,方才阿菡脸色苍白也不是假,那就是不舒服,“有没有需要注意的事?”他想的是,虽然阿菡说这样的出血对女子是正常之事,可到底是流血了。 书宁不知公子为何忽然问了这样隐私的话题,饶是定力不错,他也脸红了一下,但还是尽责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公子。 林漠面对书宁所讲,就算他更不含蓄,但也不会跟对着许菡时脸红,脸色反而更为冷静,面色如常。 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害羞,但他会端着。 原来,居然是这样,女子只要来了月事,便是长大了,说明身体可以嫁人生子,想到小姑娘还软乎乎一小个,日后就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林漠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但很快,他听到书宁说起,“……女子怕寒凉,尤其是月事时,若是受凉严重,身体不好,还会影响子嗣生育……”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厮,倒不是必须懂得这些,他也是就那么不经意地知道了这些而已。 林漠的唇角一下就落下来。 第84节 怪不得阿菁姐一再叮嘱自己看住了阿菡,不让她贪凉食。 可方才,阿菡还吃了那么冰碗,喝了凉茶,这几日也没少断凉食,方才她肚子疼,说不准就是贪凉缘故,可小姑娘又不肯找郎中。 第121章 林漠吩咐,“去找郎中,问问月事前吃多了凉食,需不需要喝些汤药?还是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书宁起初不知公子为何忽然问起女子月事,但现在就猜到了,或许是八姑娘吧,且,能让自家公子如此上心的姑娘,也就只有八姑娘了。 “是,小的这就去,不过小的倒是知道,月事期间腹疼多喝些热汤热水,”书宁尽职尽责提醒自家公子,“用热水捂捂会好些,公子不必太担心,这些伺候的丫鬟仆妇们都懂。” 捂哪里自不必说,林漠也知道书宁说的对,石榴她们肯定都知道这些,但就是放心不下,打算等下还是回去后院看看许菡。 当然,他现在更知道了,为何石榴在跟阿菡嘀嘀咕咕几句后,反而笑了出来的原因,这是觉着阿菡要长成大姑娘了吧。 长成大姑娘就可以嫁人了,而他与阿菡是未婚夫妻……林漠心中忍不住生出阵阵欢喜之情。 这些欢喜,很快又被担心取代。心不在焉也看不进去书,等书宁回来,得知只要不是疼的太厉害,没必要喝汤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便提脚往后院去了。 敞厅这边,没多久许菡在休息的房间简单擦洗下,换了身裙摆绣粉莲的罗裙,小腹处捂着汤婆子,靠在凉榻大迎枕上,觉着舒服多了。 现下来了月事,不爱动弹,她便拿了本杂谈随意翻了翻,又觉着没甚意思,这一松懈下来倦的很,便把书随手扔一旁,打算眯会儿。 迷迷瞪瞪才要有睡意,就听到一串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朝敞厅这走来,许菡睁开眼,问,“谁过来了?” 铃铛翘着脚趴在大敞的窗户往外张望,看到来人,回道:“姑娘,是七姑娘过来了,似乎有些着急样子。” 又看到七姑娘身后的彩儿等人手上还提着小包袱,又加上一句,“七姑娘还带了东西过来。” 许菡下意识以为,七姐姐又做了新的玩偶之类出来。 这两年,许如容跟许菁合伙开的娃衣玩偶铺子,起初赚的真是不少,但后来京城就出了几家跟她们一样的铺子,生意被抢了一些,但后来又慢慢恢复过来,许如容一直负责画制新样式,期间少不了许菡提供的大量思路。 倒不是许菡非要照搬前世那些玩偶,主要是觉着没必要,不一定被大众接受,尤其许如容本身设计能力不弱,她画出的玩偶样式也更适合当下。 不过,等许如容进了敞厅,许菡就知道自己方才猜错了。 “阿菡,听说你来了月事,需要换衣衣物和月事带,我带来了,你快和我去换,我告诉你怎么弄,”许如容怕妹妹等得急,一路走的快,声音带了些娇喘。 许菡惊讶地坐起来,“七姐姐?” “没想到你这么快来月事,早知道我就给你提前准备上,等着我叫人给你多做几个换洗,”许如容以为石榴几个去寻她,是因为觉着许菡是主子,用不来她们丫鬟的月事带,布料会糙,“我先找了身我之前的衣裳,你先换上,我也叫人去绮院取你的去了。” “我没让人去找七姐姐啊,”许菡一头雾水地看着许如容,“而且,我已经换好了,用的是石榴她们的。” 她看向石榴,“你去叫人找的七姐姐?” 没必要吧,看把七姐姐给折腾的。 许菡倒是没说出来,但石榴看懂自家姑娘的意思,倒不觉着被责备,只是奇怪,“婢子没让人去寻七姑娘,婢子就带着人回了绮院取了月事带和姑娘衣裳,赶忙回来了。” 许如容一愣,“不是你叫人找我?” 石榴忙道:“回七姑娘,婢子确实不曾使人去寻您,”而且,因为自家姑娘来了月事,这样姑娘家隐蔽事,她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宣告,吩咐小丫鬟时也都压低音量。 “那就奇怪了,莫非是谁自作主张去寻得七姐姐?”许菡没想到自己院子里还有这样的丫鬟,这么热的天,累得七姐姐往这边跑,这不是给七姐姐添累吗? 她忙拉着许如容的手让她坐下,拿旁边丫鬟放着的团扇为她扇风,“七姐姐,快坐下慢慢说,不用着急,我都换好了。” 许如容却按住她的手,“别管我,没那么热,就是方才走得急,倒是你,来了月事,又是第一次,倚着大迎枕上休息。” 小妹妹平时再习武,来月事也得注意休息,不能累到。 林漠这会儿也到了敞厅,问了外面伺候的丫鬟,知道许菡在休息间,才要进去,却见许如容坐在许菡旁边,旁边彩儿还提着个小包袱,唤了声,“七姐姐。” 许如容这会儿没方才的着急了,冷静下来,正要问彩儿方才是谁来传话,见林漠进来,朝他点了点头,便不大好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林漠就算和小妹定亲了,可小妹来月事这么隐秘的事,不好讲出来。 但她没想到,林漠与她打完招呼后,看向许菡,见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离开前那套练功胡服,换了身艾绿襦裙,面色比方才也红润了点,没那么苍白了,关心地问,“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 许如容惊讶地微微瞠大美目,看看林漠又看许菡。 就见小妹拍了下自己小腹上的汤婆子,大咧咧地道:“好太多了,用热水捂捂就好了,你方才还说找郎中,来个月事还找郎中,多丢人。” “嗯,我现在知道了,郎中也说了,只要不是疼的厉害,不用喝汤药,”林漠现在已经调整过来,没再跟先前一般羞的面红耳赤,虽面上还带了一丝丝不自然,但不细看都看不出,但还是得说,“你若疼的很,还是要找郎中看看调理下。” “不大疼了,等着就好了,”许菡没想到他就这么会儿功夫,居然真的找郎中问了,这脚程够快啊。得亏许菡不知林漠还问了书宁那些话,让他去找的郎中,不然怕是没这般淡然。 在她心里,林漠也算是内男了,书宁就算是他的小厮,也是外男。 不过,许菡真知道了,顶多觉着尴尬点,也不会觉着什么。 知道林漠也是关心自己,为自己好,许菡便没再说旁的,而是继续和许如容说方才的事,“七姐姐,是我身边哪个丫鬟去叫的你啊?” 许菡还是觉着这个丫鬟得找出来教育下,这丫鬟太擅自做主了。 许如容正感叹,自家小妹真是可以,这样的事都能与林漠谈说自如,她觉着当着男子面说月事都要脸红害羞的。而林漠这家伙也更是可以,说着女子月事这样羞人的事,一个男的也不觉着不自在。 两人都不害羞,她也就安慰自己不要在意了,“我也不知,是彩儿与我说的,”便去看大丫鬟彩儿。 彩儿此时却皱着眉,“姑娘,你们这么一问,我也觉着不对了,那传话的丫鬟好像不是绮院的,好像也不是三房的。当时那小丫鬟急急火火,催得急,在院子外面禀的话,我就望了一眼,便进去跟姑娘您回话了。后来她倒是跟着咱们走了一段路,又被人给叫走了,我都没留意。不过,我记得好像是二房那边,一个粗使小丫鬟,看着面熟,不知名儿,不如婢子回去问问看谁留意过?” 许菡眨眨眼,那到底是谁跑去擅自通知七姐姐? 她还没想那么多,许如容就已经想的深了。 莫非有人故意,想要算计自己或者阿菡? “嗯,你回去问问,看有没有记得那来传话的小丫鬟,叫什么,是哪个院子的?”虽然还没想到,那丫鬟擅自跑去通知自己小妹来月事,到底为了什么,但许如容总觉着不像是真为了解小妹的急。 若是想要算计,那算计的又是什么? 彩儿匆匆离开,林漠问道:“发生了什么?” 许如容:……这要怎么说,她到底是不好意思对着林漠说出月事。 许菡却不在乎,连生理期都亲口向林漠普及的人了,直接道:“这不是不知哪个小丫鬟擅自做主,跑去七姐姐哪里说我来了月事,急需换洗衣物和月事带,可我跟石榴根本没往下吩咐过,七姐姐带着衣物月事带来了,才知道有人假传我的话。” 许如容见小妹妹该说不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轻咳一声,掩饰住不自在,“我也是想着小妹还小,四姐姐出门子后,身边也没个女性长辈,怕她不懂害怕,就赶忙带了东西过来。” 对着林漠,她可说不出口月事来三字,就当面讨论这样的事都羞着呢。 林漠快速地抓住了许如容话里的内容。 原本,他以为阿菡懂得月事的事情,是四姐姐或者七姐姐告诉她,现在看来,该是四姐姐说的吧。 许菡之前跟林漠普及生理期时,还没想这么多,但现在被七姐姐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起来,自己是不是貌似不该懂得这些,没见七姐姐听说自己来月事,都着急忙慌地担心自己过来了。 忙道:“那个,我见过四姐姐来月事,所以就知道了。” 虽然没有直说,是许菁教导过她,但许如容和林漠自动转换成了这个意思。 许菡见他们没有继续细问,不由悄悄松了口气,真怕那种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她没那个本事套娃似的圆谎。 幸好,七姐姐和阿漠都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她不擅或者也不太会表情管理,平时什么情绪多流露在脸上,这会儿不免就带了出来。 许如容倒是没多留心,也不知她先前跟林漠普及过什么内容,林漠却觉着她这神情奇怪,好似怕被他看出什么似的? 许菡忙朝他笑了笑。 她不笑还好,一笑越发显得心虚。 林漠:“……”小姑娘显然瞒着些什么了,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会强求。 倒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第122章 不多时,三人午食被提了过来,一并在这边用饭。 三人都是是从大厨房提来的份例,素炒茭白,青瓜肉丝,酥炸小河虾,汆鱼丸汤,煎饺,一碟碟摆了满满小几。 许菡自己那份儿,被她用了七七八八,又拨给林漠些自己不爱吃的,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才撤下去,石榴就过来道:“姑娘,婢子叫人煮了红枣茶,等会儿您喝些,可以缓解腹疼。” “等会儿的,”许菡吃饱了开始犯困,若是平时饭后得走走消化下再午睡,方才迷了会儿,现在就跟许如容、林漠闲聊。 不多久彩儿回来,禀道:“姑娘,确实是二房那边的。婢子回咱们院子问了,有好几个人看到来送信的小丫鬟,说是二夫人院子里的冬至,三等粗使丫鬟。” “冬至?”许如容皱了下眉,她不记得二婶院子里有这样一个丫鬟,也许与她少在府里走动有关,便看向许菡。 许菡两手一摊,微微耸肩,“别看我,七姐姐,我也不认识,二伯母那边我也少去。” 许如容觉着也是,毕竟二婶素来跟四姐姐七妹妹不和,便是这一两年有所缓解,但若是说往阿菡往二婶院子里去玩,那也不可能,便是自己也几乎没往二婶那边去过。 虽然二房也有个许雪,可许雪是庶女,素来不得王氏待见。不说她们三个,侯府其他姑娘也很少往王氏院子里去,周雅蓉进门后,她们也只往许蕴院子里去玩。 “我知道冬至,”铃铛在一旁开口说道,“是二夫人院子里当差的,差不多十二三岁,”顿了下,“有点儿让人不喜欢。” 虽然才十二三岁,但眉眼间就不大安分,听说她见那冬至小小年纪就对小厮黏黏糊糊,只是这话不好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铃铛今年也十四了,看不来冬至那做派。她觉着就算是到了年岁要说亲,也该是由姑娘或者家中长辈操持,就算对谁有情意,也该注意言行举止,不然便是给自家姑娘主子们脸上抹黑。 铃铛一向机灵,许菡多听她哪里知道府里各样的消息,她认识冬至也不觉着稀罕,但能让伶俐的铃铛都说出不太喜欢的一个人,那就是这冬至着实不讨喜了。 不管冬至讨喜不讨喜,可她打着自己名义去假传话给七姐姐,还是二伯母身边的人,许菡就生气了,“这个冬至假传我的话去给七姐姐,想做什么?” 莫名地出了这样一茬事,许如容也摸不着头脑,“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我也想不出她为何这般做。” 许菡道:“那就把人叫过来问问。” “不妥,”许如容摇摇头,“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丫鬟,找她问话,也得告知二婶一声,不能直接把人找来,”若是旁人院子里也就罢了,唯独这个二婶,恐她会不满直接叫她院子里人问话。 “那就跟二伯母说一声,反正是她院子里的冬至擅自传话。” 许如容低调惯了,不愿生出是非,但今日这事又着实奇怪,就算二婶埋怨她大惊小怪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行,那就让石榴和彩儿一起去二婶那边说一声。” 许如容顾虑的没错,王氏一听完石榴和彩儿禀的事,就露出副不快模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让七姑娘白跑了趟腿,也值当问到我这里来。行了,去吧,找冬至那丫头去吧,真是芝麻点大的事也问。” 真是耽误她逗孙子,“是不是啊?祖母的乖孙儿。” 一转对石榴和彩儿的态度,王氏就跟含了蜜一般逗着崇哥儿。 石榴和彩儿微微抽了下眼角,对视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由着王氏身边的丫鬟带着她们寻到了冬至。 第85节 她们刚离开,周雅蓉便来王氏这里看崇哥儿,正好看到石榴和彩儿拐过转角,疑惑了下,问看门的丫鬟,“我怎么好像看到阿容和阿菡身边的大丫鬟来了?” 丫鬟回道:“是石榴姐和彩儿姐寻夫人禀事。” 这丫鬟在门口值守,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周雅蓉也没多问,进了屋子,见崇哥儿打了个小哈欠,显然是困顿了,“母亲,我抱崇哥儿回去睡,您也休息会吧。” “没事,我不累,看着崇哥儿有什么累头,”王氏见小孙孙困顿,拍拍他的小身子,放低声音,“才吃了奶多大会儿,拍拍也就睡了。” 周雅蓉应了一声,坐在一旁,“方才,我看到石榴和彩儿过来了,不知她们来寻母亲有事?” 她这个婆母,说不好吧,可也没什么大奸大恶,就是好钱财,心性狭隘,又没多少心机,有时候做事不太过脑子,夫君没少为此操心。 他们成亲后,夫君便把关于婆母跟四姑子许菁之间的事与她说了,知道婆母对许菡也不太欢喜,恐又有什么事。 王氏虽然现在不再找许菁许菡的茬,但到底对她们还是不怎么喜欢,平时也基本上很少说话。儿媳一问,她就把方才石榴来的事说了,“你说,不就是让七姑娘白跑了一趟,冬至那丫鬟也是好心帮八姑娘,偏她们还跑来问这问那,有什么好问的。” 王氏不觉着这是个事,偏许如容和许菡当个事似的,还问到自己跟前,她主要是有些不满,“就跟我院子里的丫鬟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王氏这么说,是有心结的。 两年前,许蕴查出她身边的梅嬷嬷和惜儿等人贪墨,还有几个二等三等丫鬟也有些或多或少的问题,连着她们的家人和亲戚,或贬到庄子上,或发卖出去,让二房一下损了不少下人。 自打那以后,她身边人换了一批,清净起来,儿子也不再跟以前一般总觉着自己这里那里做的不对不好。 她也知道长子是为了自己好,可到底是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出了问题,下人奸猾贪还不是一个两个,就像她这个做主子的多失败似的,面上无光。 现在又有许菡和许如容身边大丫鬟来自己这里,说自己院子里的冬至擅自往许如容处传话,她便带出了些这些不快。 周雅蓉差不多懂了,但她不似王氏想的简单,反而比许如容想的还深些,觉着冬至怕是个有问题的丫鬟。 作为王氏儿媳,周雅蓉更知二房事。 二房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可自她嫁进来,经历过自家娘家后宅争斗,她就看出这二房底下汹涌暗斗的也不轻。 公爹的那几个妾室,看着安分守己,好似在婆母这个主母压制下,可婆母只知道表面的跟妾室争风吃醋,根本管束不住。 那冬至莫非是得了其他姨娘的好处,故意在婆母和八妹妹之间生事? 毕竟婆母虽不再针对四妹妹和八妹妹,但却依然不喜她们,尤其是八妹妹来月事这样姑娘家隐蔽的事,若张扬至满府里下人知,那对八妹妹可是种羞辱。 想到这里,周雅蓉坐不住了,小声对王氏道:“母亲,您哄崇哥儿睡会儿,我想起夫君交代我有点事忘了做。” 王氏一听是儿子吩咐的,就催她,“那你快去,别耽误了阿蕴的事。” 周雅蓉就知道,有事搬出夫君来对婆母最是管用,不管婆母性情如何,却极其疼爱夫君,是个好母亲。 她自幼丧母,继母不慈,也曾幻想母亲模样,被母亲疼爱的感觉,虽有时候王氏对自己是爱屋及乌,因夫君缘故对自己好,但她也感激珍惜这份疼爱。 周雅蓉与王氏说话不过半盏茶时间,她去寻冬至的脚程又快,因此到时,石榴和彩儿还未离开。 “二少夫人,”见周雅蓉来,石榴等几个丫鬟忙向她行礼。 周雅蓉看到石榴面上还带着些许怒气,摆摆手叫她们起身后,道:“我听母亲说了,冬至假传八妹妹的话往七妹妹处,冬至,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话,带上些威压。 冬至心中一紧,没想到会惊动二少夫人,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但也还是将方才对石榴和彩儿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二少夫人,婢子也是好心好意,看到石榴姐姐带人去给八姑娘取衣裳物件,觉着七姑娘处离得更近,更能解八姑娘的急,便帮着去跑了一趟腿,婢子当时朝石榴姐姐喊了一声的,可不知道石榴姐姐竟然没留心没听到。” 石榴很生气,这个冬至在说谎,她根本没听到有人喊她,虽然自己着急为姑娘取衣物,也不至于连人说话声音听不到。 冬至似乎想起什么来,又赶紧补上,“对了,我喊石榴姐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小丫头子在那说笑,我又顾虑着八姑娘这事不好叫人知道,便没敢大声喊,许正好石榴姐就没听到。” 石榴皱眉想了下,她当时着急回去取东西,没有留意回去绮院路上附近有没有经过有小丫头子说笑,但当时不止她一人,回去问问随行的,但是,“我没听到冬至喊,没有留意到有说笑声音。但是,有一点,我当时跟流朱一起回绮院路上,可不曾高声说起过我们姑娘来月事了。那冬至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姑娘来了月事?” “就是你跟流朱说的时候,我当时在树后,你们许是没看到我,”冬至举着手,“真的,我发誓,真的听到了。” 她这样子不似作假。 石榴心道,莫非真是自己着急,没留意这丫头。 冬至又急急地对周雅蓉道:“二少夫人,婢子真是好意想帮一下八姑娘,因为我以前曾经见过一个第一回 来月事的同乡,流了好多血,她当时都吓坏了,我怕八姑娘也害怕,想着七姑娘跟八姑娘要好,她过去也能帮忙安慰八姑娘。当时婢子还特意跟着七姑娘和彩儿姐姐,告诉她们走近路过去,快些,都是怕八姑娘害怕,若不是当时有相识的丫鬟提的东西重喊我过去帮忙,还想跟着去看看八姑娘的。只是都是婢子蠢笨,没经过事,帮了倒忙,连累七姑娘热天里跑一趟。” 彩儿记得当时她跟姑娘匆匆去园子里路上,冬至确实说了走岔路那边近,还跟着她们走了段路,后来好像被人叫走了。只是她不喜冬至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是自家姑娘白跑一趟觉着委屈似的,但这话也没法反驳。 好在,这事算是弄清楚了。 第123章 周雅蓉细细地看着她,莫非也是自己想多了? 好一会儿,道:“行,这事先如此,只是这到底关乎八姑娘隐蔽的事情,你们同为姑娘家,莫要私下再议论此事。” 她重点说的自然是冬至,冬至也明白,“是,二少夫人放心,婢子保证不会,婢子知道轻重,不敢妄议主子姑娘们。” “既然如此,那婢子们就回去复命了,”石榴和彩儿见二少夫人都插手帮着询问了,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微微屈膝告退。 周雅蓉点点头,又对石榴道:“你们姑娘来了月事,她年幼,你们做丫鬟的当尽心照看好,莫让她贪凉,让大厨房煮些补气血的汤水喝,免得气血不足。” “是,二少夫人放心,婢子记下了,”石榴恭敬地行礼后,与彩儿一起离开二房。 周雅蓉又看了冬至一眼,到了正房门口问了,得知王氏也跟崇哥儿一道午休了,便离开回了自己院子。 想了想那个叫冬至的小丫鬟,又觉着不太放心,叫了自己的陪嫁范嬷嬷过来,“去查查母亲院子里叫冬至的那个小丫鬟。” 范嬷嬷是周雅蓉的奶嬷嬷也是其母陪房,她不问周雅蓉为何忽然要查婆母院子里一个小丫鬟,自家姑娘可是个心有成算的,想来是那丫鬟哪里不妥当。 而石榴和彩儿回了园子敞厅,禀了一番,许菡没想到是这样,“那这冬至倒也是好心,倒是我先前想错她了。” 许如容想着这事二嫂也跟着问过,想来该是无事,轻轻点了点头。 只有林漠,从后宅回去前院后,又让书宁去查冬至。虽然书宁是小厮,不方便进入后宅,但前后院仆妇下人关系牵连,有的家生子前后院都有当差,若是用心,倒也不很难。 而侯府一处院落次间里,屋角摆放着冰盆,却也挡不住夏署,小丫鬟打扇的力道依然让在榻前不住走动的女子鬓发打湿,更多却是心焦所致。 很快,帘子掀起进来一个丫鬟,女子忙转身,急切地问道:“如何?可将人引过去了。” “嗯,过去了,奴婢瞧着,那位一眼就看上了,您就放心好了。” 女子闻言,长舒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不知想起什么又急促身边一位嬷嬷道,“你再去催催,让他尽快来提亲,早点定下,免得再生出变故。” “是,婢子这就去,您莫担心,不会耽搁了的,”那嬷嬷先安慰了女子几句,才转身出去。 女子转身朝窗口天空处双手合十拜了拜,希望一切顺利,不枉她费尽心机早早谋划一场。 * “哎呦,这丫头,一大早上的,可不敢靠冰盆那么近,往祖母这边来。” 安阳侯老夫人一看小孙女来了自己这里,就往冰盆那边椅子坐下去,赶紧阻止她,朝她招了招手,“你这期间,可不敢贪凉。莫不是在自己屋子,你也这般靠着冰盆?那可不成。” 说着,就看向她身后的石榴,似乎没伺候好主子的模样。 许菡一看,可不敢让祖母误会石榴不尽心,她家大丫鬟这几天可没少阻止自己离冰盆远些,可尽心了,“没有,祖母,我这不是每次来您这,都坐这边,习惯了么。” 冬天她来给祖母请安,喜欢窝在她身边的榻上,穿薄些的衣裳靠着炭盆又轻松又暖和,可夏天时,祖母上了年岁不能太凉,冰盆都放的离她远些,她便挑靠着冰盆的位置坐。 这两天来月事,那月事带总让她有种不安全会漏的感觉,以防出现什么尴尬,天又热,从第一天月事回去绮院,便一直呆在院子里没出来,便是祖母这边请安也没来。 这第四天,总算是没大有了,就来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见她乖觉,坐了自己这边,笑道,“你这两天没过来,倒是让祖母都觉着不习惯,清净不少了。” “祖母莫不是嫌我闹腾了?”许菡知道祖母故意逗自己呢,也配合着不依的样子,“祖母不疼我了,我不是祖母最疼的小可爱了。” “嗯,还真不是,”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被温兰惠牵着的小重孙儿和许菁怀里抱着的妙姐儿,伸手一指,“这几个比你还小,这才是小可爱。” 宣哥儿和栋哥儿两个得了新玩具,正玩的起劲,便没被带来,留在大房玩。 许菡回头一看,得,认输,“果然是隔辈疼,隔的越大越疼爱,来来来,博哥儿,叫姑姑也疼疼你。” 安阳侯老夫人看她跟唤小狗似的把博哥儿叫到跟前,对着小重孙儿的脸就是一顿揉巴,忙将人从她魔爪下解救出来,作势伸手去拍她,“做什么欺负我的大重孙儿,你这个昨日黄花,过气了。” “噗……哈哈哈,”许菡被祖母逗得喷笑出来,“两日不见,祖母您怎么这么逗了,不过,您这比喻有失水准,我怎么也得是个黄花菜,不能干巴巴就黄了,那多没用。” “不,小姑姑是鲜花,”老夫人怀里的崇哥儿板着小脸儿纠正,“是水灵灵的鲜花。” “哎呦,这小嘴儿可真甜,叫小姑姑看看,早起是不是就吃蜜了,”许菡被小侄子这么夸赞,乐不滋儿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来来,叫小姑姑香一个。”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越发没个正形,笑着虚空点了点她,推开她的小脑袋瓜儿,“就你就皮了,比你小侄儿他们还皮,”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是,这样的孩子却叫老夫人更喜欢,赤诚纯粹,有这样的孩子承欢膝下,她觉着身子骨越发轻盈硬朗起来。 老夫人哪里舍得使了力气,软绵绵的推了两下,许菡头铁又硬,很快叫她得逞,亲了博哥儿脸蛋儿一记。 博哥儿有些老成的稳重姿态一下破功,小脸儿发红,望着许菡的目光却亮晶晶,显然很喜欢小姑姑这般与他亲近。 温兰惠看着与儿子闹作一团的小姑子,笑道:“看来阿菡这是差不多了,前两天都蔫蔫了。” 小姑娘第一次来月事,也没往时蹦跳活泼的好闹腾了,“弄得我觉着府里跟少了个人似的,太安静了。” 安阳侯老夫人顿时乐了,瞅着许菡道:“听听,不光我这么说吧,你就是个能闹腾的皮猴儿,满府里属你最皮实。” 温兰惠知道显然是祖母方才也打趣过阿菡,被她给驳了,笑道:“阿菡这样活泼才好,多热闹,她若安静了,咱们才不习惯。” 来了之后就坐下没怎么说话,笑容也勉强的许蔷,听到大嫂这话,也忍不住点头赞同,“是啊,我倒是希望往后妙姐儿也跟阿菡似的一样活泼才好,”像阿菡这样的性子,说明日子过的舒心欢快。 而且,闺阁时候的日子太短了,趁着还没出嫁尽情地欢闹,待嫁人后,哪里还能有这般的自在,她喜欢小妹妹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不愿她有一日跟许多女子一般渐渐变得沉静下来。 不过,阿菡日后是招阿漠做女婿,不嫁出去,许能保持住这份天性。 许菡被夸得满脸笑花儿,小模样古灵可爱地,拱拱小手,“承蒙夸赞,我敢当,我很敢当。” 不是常见的“承蒙夸赞,愧不敢当,”或者问句,她是肯定句。 安阳侯老夫人笑的眼泪差点挤出来,虚虚指着她,“你这脸皮,不捂得慌?” 许菡一愣,什么意思?反应过来祖母在说她脸皮厚,反而乐的大笑起来,“哈哈哈……祖母您可真会损人,这话太有意思了,我学会了!”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非但不知道害羞,还乐的不行。心道,得亏是早早给她招了阿漠做女婿,不然就这皮劲儿的到了婆家可怎么过呦? 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的好,省的去霍霍别的老太太,给人霍霍的多吃几年饭。 “爹,的,爹。” 几声嫩嫩的不甚清晰的婴孩声音,夹杂在欢声笑语中,却在众人看到是哪个娃儿喊时,屋子里渐渐静默下来。 妙姐儿还不知自己此时成为了中心点,正抓着个小布偶猫,咿咿呀呀地说话,期间夹杂着一两声或清晰或含糊的“爹”字。 抱着她的奶娘神色有些不安,她没想到,姑娘居然会叫人了,可这叫的不是娘,居然是爹,若是往常,自然是件欢喜的事,但现在…… 她悄悄看了眼神色落寞的少夫人,心底叹息一声。 “这妙姐儿会叫人了,是不是?”安阳侯老夫人神色只是变了一下,就笑着朝妙姐儿拍拍手,“来,到曾外祖母这里来,曾外祖母抱抱咱们妙姐儿。” 第86节 奶娘忙将妙姐儿送过去,而后站在后面看顾着。 妙姐儿好奇地看看这个这些天一直见的老人,露出个长了四颗乳牙的笑容,“呀呀,爹,啊……”而后是几个听不懂的音节。 安阳侯老夫人嘴角抽了下,心道,我可不是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妙姐儿开始学说话了,这孩子说话不早不晚,日后说话也适量,是个好孩子。” 许蔷知道祖母这是特意说好的话宽自己心呢,按下心中酸涩,挤出个笑容,“许是这几跟栋哥儿玩的多,跟栋哥儿学会了。” 温兰惠也知道,因为夫君给小儿子买了个可以拉着走的木鸟,小家伙儿喜欢的不得了,整日里玩,那么小小一个也知道显摆,没事就指着那木鸟磕磕巴巴跟人到处说“爹,买,”妙姐儿跟着耍,又是开始学话时候,可能就学着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觉着也是这样,只是看着妙姐儿无意识说着这个或清晰或模糊的“爹”,对冯承学更气愤。 妙姐儿哪里知道大人们的烦忧,胡乱喊了一通后,便被旁边的摆件吸引了注意力,呀呀叫着指着要过去,被奶娘抱着凑近些看。 看着许菁一直望着妙姐儿处神色怔怔,老夫人觉着这事差不多也该解决了。 第124章 “阿蔷,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这些天,安阳侯老夫人知道大儿媳一直让人留意着冯府那边的动静,尤其是孙女女冯承学那里,除了冯夫人派人往许蔷庄子上询问过两回,送了东西,冯承学那边竟是没有什么动静。 这些,不光老夫人知道,许蔷更是一清二楚。 许蔷还知道,冯承学多是陪在那个俪娘身边,毕竟冯府还有她的陪嫁和下人。 “祖母,我想再多住几天,”她这些天想了很多,小妹提的和离后,两个孩子只冠冯姓但常接来侯府长居的想法,一度让她十分心动,但总觉着有股子气咽不下。 凭什么自己要退让? 在侯府生活养老一辈子,怎么就不能把冯府也当做是生活养老,凭什么便宜了冯府不出银钱还白得了一对孙子孙女? 自家儿女就算不是侯府长大,但有自己教导,一样能跟侯府更亲近,尤其大哥他们这些做舅舅的也会让儿女们更能感受到亲情。 只是,只要走出这样一步,往后便意味着与冯承学只有夫妻之名,她内心还不够完全做好准备,让自己更冷硬起来,如此便再多住些日子,也好让自己更死心。 许蔷嘲讽一笑。 就凭自己从冯府那知道的消息,那俪娘既然能用撒娇卖痴用假装生病不适绊住了冯承学,想来还会使出其他手段来绊住人。 不想,下午时,冯府就派人来了侯府,来报喜。 “二少夫人,二公子谋了太仆寺左藏署的监事一职,过两日取了文书就可上任了,知晓二少夫人您从庄子上回了侯府,夫人特意派奴婢请你回府庆贺。” 来的是冯夫人身边的嬷嬷,之前也是她往许蔷借口居住的庄子上送的东西,只是都被庄子上的人以借口挡了,没见到许蔷母子们,这次庄子上管事见不好推诿,才告知许蔷前两日就被接到侯府了。 这嬷嬷顾着冯承学谋了实差的喜事,没留意侯府为何忽然将许蔷母子接到侯府却没往冯府报一声,只满心欢喜地来许蔷跟前报信。 若是往时,冯承学总算有了真正的实在差事,而不是跟之前似的只找了个闲差挂职,侯府这边肯定也欢喜,但现在却只流于表面的恭喜几声。 安阳侯夫人唇角含笑眼底不见笑意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女婿这也是有正经差事,是好事。只是,我才接了宣哥儿和妙姐儿来,两个孩子讨喜可爱,还没稀罕够,真是不舍得让你们回去,只是,女婿事大,那……” 安阳侯夫人还是想尊重女儿的想法,说到此处,特意顿了下。 许蔷知道,她此次必须得回府了,虽然跟自己预期打算偏离了些,“今日天晚了些,来不及收拾行李,明日早上我便带着孩子们回去。”她对那嬷嬷道,“劳嬷嬷走这一趟。” 然后吩咐自己大丫鬟送这嬷嬷离开,送了个荷包过去,那嬷嬷得了打点,自然是一番欢喜地离开侯府。 “三姐姐这是不打算和离了吗?” 许菡得知许蔷要回冯府后,傍晚去了大房一趟,看着丫鬟仆妇们忙里忙外打点着箱笼,凑近了许蔷,低声问。 “嗯,”许蔷轻应一声。 “是不是为了宣哥儿和妙姐儿?”许菡知道三姐姐最开始回侯府,就是打了和离念头,现在却改了主意,便有此猜测。 毕竟,她知道不管是此时还是往后几千年,许多女子分明一辈子婚姻不幸福,可为了孩子也硬凑合着跟丈夫生活,好些的或许会在孩子成年后才离婚,而此时如三姐姐一般为了孩子而活的婚姻更多了。 出乎许菡意料,许蔷却如此说:“是,也不是。” 许蔷不觉着这些对妹妹不能说,“若是和离,我是解脱了,可到底对宣哥儿和妙姐儿不好,常接来侯府住是好法子,可既然他们依然是冯家后辈,便与冯家脱不开关系,”除非断绝关系,而这又是绝对不可能,便是她和离,侯府和冯府也不会成仇家,“既如此,还是让他们在冯府生活,该冯府负担的便是他们来。至于我……” 许蔷冷笑一声,“做错事的是他冯承学,不守承诺,出尔反尔,我为何要为他的寡情让路。在侯府也好,在冯府也罢,只要我自己想开了,哪里生活都一样。” 看着眼前明显有些许*钮钴禄*蔷属性的三姐姐,许菡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姐姐这样子,分明是把三姐夫当做是个搭伙的了,褪去了曾经年少时的情意,只留让人心酸的理智,“三姐姐……” 许菡更厌恶起冯承学来,都是他,叫她温柔的三姐姐伤了情。 她知道,曾经三姐姐虽没有浓烈的只彼此一人的情感,但对三姐夫也曾是怀着情意,对夫妻生活也怀着美好期盼,也过了一段还算是和美的生活,可如今却被伤心伤情。 若不能守诺,为何要给人期望的诺言,三姐夫真是混账! 看着为自己不平的小妹妹,许蔷反而笑了,“好了,你三姐姐我好不容易想开了,你就别纠着个小眉头了。” 她越是这样,越让许菡难过,握住许蔷的手,“那三姐姐一定要尽量让自己开心些。” “嗯,我会的,”许蔷拍拍她的手背,“不管怎么说,侯府都是我的退路,我不会叫自己过的更不堪。” 是她对婚后生活期望高了,早该认清现实,男人的承诺哪里就能相信。还好,比起大多数女子,她已经很幸运,有父兄可以依靠。 许蔷回去冯府后,许菡也关心着她的消息,不过却一直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再生起。 反倒是又过了两日,侯府出了些事,让许菡再顾不上许蔷那边。 如今十四岁,本该开始相看议亲的许如容,忽然有人上门提亲了。 原本,这该是一件喜事,毕竟有人相中了侯府的姑娘,可见是姑娘得人喜欢,可这求娶之人,却叫侯府又惊又恼。 “你何时与怀年伯有过交集?” 有些沉闷的厅堂里,安阳侯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看,虽然她知道庶女是个安分性子,不张扬,甚至低调地在外面从不展露过美的容颜,可到底庶女长大,到了该相看年纪,她为庶女的亲事也犯愁多时。 可庶女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到了该嫁人年纪,是不是背地里为自己谋划过?若如此,当真是她错看这庶女了。 毕竟依着庶女的样貌,正常一般人家恐护不住生出是非,嫁娶相看难。高门娶妻,庶女身份不够,只能为妾。或者还有一种,做他人继室。而继室差不多才正适合庶女,只有年岁大些官位上去又有能力的方能护住这样貌美的妻子。 若不然,为何怀年伯口称对许如容相见便倾情,见之不能忘,望侯府能成全两人。何为成全两人,两情相悦方为成全两人,不然只单成全二字即可。 许是媒人或者怀年伯为求娶故意如此言语,但不管真假,都让人不喜,“那怀年伯三十五六左右,已有子女,他此番是续娶。” 安阳侯夫人的声音有点儿冷,许如容本被这莫名来求娶的事弄懵了,听到嫡母这话,显然是误会自己与那怀年伯有什么私情,虽难过嫡母这般猜测,可也知不是寻思这些时候,忙道:“母亲,我并不认识什么怀年伯,”便是这个伯爷名号,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尤其是听嫡母说,那位伯爷居然还是个三十五六,快要赶上自己父亲年纪的男人,还有了儿女,她便是对未来夫君有过幻想,肯定也是与自己相当的儿郎。她倒是害怕自己会不会因容颜过盛的缘故,嫁不到好人家,只能给人做妾。 若做妾,她宁肯自梳,抑或入青灯古佛。 她姨娘的苦,她不想再吃一遭,也不想这样糟践自己与人为妾。 至于给官位高些的做继室,她倒是从来都没想过这种情况。 见庶女神情不似作伪,安阳侯夫人觉着许是自己想偏颇了,“嗯,我知道了。原本,你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我该早早为你操持起来,只是……” 许如容不用嫡母说,她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微微垂了头,道:“母亲不用说,我知道您也是关心我的,是我的缘故,让母亲难做了。只是,阿容只有一点,不与人为妾。” 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最后两句,却很坚定。 安阳侯夫人目露些许满意之色,“我知道了,只是,你也要想好了,若不做妾,你的出身和样貌,普通人家护不住,一般官户人家的主母许会取不中。” 其实,许如容的样貌,若是公开出去,喜欢她的小公子肯定少不了,可能娶她的公子们的母亲却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她们心中的儿媳人选素来都是端庄端方,模样周正即可,容颜过剩反而不喜。 甚至,为了样貌出众女子争斗,发生争执械斗甚至更为恶劣的事件并不少见。 若许如容是嫡女,便是模样过美,也还好,可她偏是庶女,姨娘所生。 姨娘素来被人看作是以色侍人,作为姨娘所生貌美女儿,总被人持以偏见,认为也如其生母一般以色侍人,恐自家儿子被儿媳迷了眼,被儿媳压下去。但若是给儿子纳个貌美妾室就不同了,不仅可以帮着对抗儿媳,妾室还方便把控处置。 安阳侯夫人常与这些夫人们打交道,再清楚不过她们的心思, 便是安阳侯夫人这位嫡母,都觉着自家这个庶女本分守礼,并无逾越之处,反而让她多怜惜几分。 便指点她,“虽然这怀年伯年岁大了些,但做继室,倒是你的一条出路。” 第125章 许如容愣住,她从来没想过给人做继室,因做继室,就要做继母,毕竟能续娶的人,多都已有子女。 她便是有些心机的,可到底是个十四岁少女,对未来夫君也有过憧憬,却从未想过进门就要做母亲,给旁的孩子做娘。 “我……”她不安,有些不知所措。 安阳侯夫人摆摆手,“这事你自己想想。我也不是说这怀年伯便是良配适合你的,只是觉着这倒是一条适合你的议亲路。” 怀年伯不仅有爵位,在朝中也有实差,任城门郎,这是关乎京城门钥的差职,故虽与怀年伯府无什么往来,安阳侯夫人也知晓其官职。 只是,这怀年伯忽然来侯府提亲,她觉着有些怪异,说那话竟是在哪里早见过许如容一般,可这庶女外出时,多戴幕篱全身遮掩。 这般疑惑,她便问了出来,许如容愣了下,忽然就想起乞巧节那天,自己的幕篱曾经掉下来过,除了那一次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外面露过面,“可能是乞巧节那天。” 安阳侯夫人听完,倒也不再说旁的。 说实话,她还有些可怜这庶女。 虽说女子当秀雅端庄,但时下京中风气并不如前朝一般苛刻,外出必须戴上幕篱或帷帽遮挡,不得抛头露面。时下女子穿胡服扮男装者,策马街头都常见。 而许如容却恐容貌引出争端,鲜少出府,出府也捂严实容貌,不能与同龄女孩儿们一般玩乐,她越是这样乖巧懂事也越让人怜惜。 正感慨着,有丫鬟进来禀告,“夫人,有媒人来咱们侯府向六姑娘提亲,人已经往松鹤院去了。” 安阳侯夫人没想到,府里两个未议亲的姑娘竟同一天都有人来提亲,六姑娘许雪是二房的,按说不归她这个做大伯母的管,但她是侯夫人,也得过去看看。 便对许如容道:“先回你院子里,怀年伯那边我让人去查查再说。” 不管怀年伯的提亲是否合适,作为女方当矜持,对方第一次来提亲,多拒绝。因此方才怀年伯那边请来的媒人已经被她以“年纪尚小,府里还想多留两年,过些日子再说”为由,推拒了。 “是,劳母亲费心了,”许如容乖巧地告退,回了自己院子。 她回去时,丽姨娘已经等在她屋子里,焦急地转了无数个圈,见她回来,忙走近拉住她的手,“阿容,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有位伯爷上门提亲?伯爷,那样的爵位,怎么会……是不是要纳妾室?” 丽姨娘说到最后一句话,已带上颤音。 她缘何自女儿容颜初见妍丽,便让她低敛,还想尽了法子交她一些自保的法子,就是恐她因容颜过盛引来祸端,引来针对算计,引来觊觎,被高门大户的人求了去做妾室。 自己娘家不过普通,还未长大便引来许多麻烦,后为自保委身安阳侯做妾。 自进到侯府,她并未凭着姿容去跟主母争夺,反而投了安阳侯夫人,帮她稳固主母地位,她自己也得侯夫人在后宅庇护,虽换来安宁,可到底与人为妾是她的不得已和遗憾。 若有可能,她宁做贫家妻。 第87节 她吃过的苦楚,肯定不愿叫女儿再重蹈,尤其女儿的姿容比她更胜。 她本身模样偏艳丽,才因此被侯爷喜爱,赐“丽”字为姨娘,女儿融合了些侯爷的五官,淡化了女儿跟自己消失面容的艳色,却更添了几分美丽。 随着许如容长大,丽姨娘每每望着她似画一般精致的眉眼,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忧思。 “姨娘,莫急,”见丽姨娘急的差点落泪,许如容忙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临窗的榻上坐下,“那个怀年伯是续娶,家中已有子女,母亲已经回绝了。只是,母亲说,这倒是我以后相看的一条路子。” 随着许如容轻缓音调,丽姨娘的心渐渐定下来,只是依然带着担忧。 “那这怀年伯可是良配?”丽姨娘一直以来最担心的莫过于许如容的亲事,眼看着她一年大过一年,早该到了相看时,却没有适宜的,也渐渐心焦。 “母亲说,让人去查查看,姨娘您可别着急,若是适合,母亲那边会有成算。” 丽姨娘点点头,舒了口气,“是,有你母亲把持,”她最庆幸的是,自己虽为妾,遇到的主母却是个端雅大气女子,只要自己安分,女儿乖巧,还能得她看顾,因此越发叮嘱还年少的女儿,“那你就听你母亲的,可莫要擅自作为。” 许如容点头,“姨娘放心,我都晓得的。”嫡母待自己也算是疼爱了,她自然不敢跟三姐姐比较,但比起五姐姐,她已经很得嫡母爱惜了。 小几上一簇火红石榴花开的正盛,映的许如容眉眼愈发昳丽,丽姨娘伸手为她扶了下鬓角碎发,眼中尽是疼爱。 “对了,六姐姐今日也有人上门提亲,”许如容想起方才嫡母往松鹤院去前丫鬟的禀告,随意地跟丽姨娘说了声,“也不知是什么人家?” 想来该是个适当的人家,毕竟六妹妹虽然跟自己一般是庶女,却模样秀雅,富有才情,亲事不会差了。哪像自己,高不敢攀附低不敢嫁入,还恐惹来纷争。 “哦?那可真是巧了,”丽姨娘也好奇六姑娘的提亲人家,便吩咐小丫鬟去打探下,“看看是哪家的公子。” 小丫鬟脆脆地应了出去,丽姨娘拍拍许如容的手,安慰,“阿容,莫多想,有夫人和侯府,你的亲事不会太差,”幸好女儿虽是自己这个不争气姨娘肚子里出的,好歹是侯府姑娘,有侯府和夫人操持着,大体上该是过得去。 她又细细地教导许如容,“这亲事好坏不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不说别的,看你三姐姐,当初也是夫人费心给挑好的人家,可如今也是不尽人意。姨娘虽然只是个做妾的,没给人做过妻子,可经历的多了看得也多,也知道一些,夫妻之间,须得用心去对待彼此。你模样生得好,这便是一个好处,别听那些什么颜色好媚人以色侍人的蠢话,男人多还是看重外在的,不然为何娶了妻子又纳好颜色的妾。” 丽姨娘算是活的通透的女子了,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差点被强娶时,为自己寻了安阳侯这个出路,进府后又快速投靠上后宅主母。 她不仅用妻子身份来教导许如容,更教她日后如何利用自身优势来抓住男人的心,许如容听得满脸通红,但却有些异议,“可难道就只能做女子的去讨好男人吗?” 不知是不是跟许菡玩的多,不知不觉地,许如容一些思想都受到许菡影响而不知。 许菡虽是最小的姑娘,可早早招了上门女婿,本就是与时下男尊女卑颠倒,她又有现代女性的独立,在许菁的亲事上,不时说出些与时下相悖的言论,诸如,“四姐夫若是敢找小,便叫他做小,”“我姐姐嫁给四姐夫,可是离开了亲人去到一个陌生地方生活,姐夫您可得好好对我姐,才对得起她离开家人跟你到你家里生活,这可是我们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姑娘,真是舍不得”之类。 另有,她对许菁说“姐姐,若是四姐夫对你不好,咱们就不要他,这世间旁的不多,就男人不缺,”“姐姐你与姐夫是夫妻,夫妻就是互相的彼此爱重,若是姐夫仗着自己是男子,优势多,当大爷,姐姐可不要惯着她,姐姐既然是弱势,才需要呵护,哼,谁让咱们女子娇弱来着,或许,我除外哈。” 当时,许如容差点被小妹最后那话逗得大笑出来,她们女子是娇弱,可这肯定不包括小妹,不说她那一身武艺,这内心强大的媲美男子,或者更胜。可,在她们心中,小妹就是要人更疼爱娇宠才好。 当时,她忘记小妹是怎么说出最后那一段话的,但当时是她们几个姐妹坐在一处,那时五姐姐还没出嫁,她就很反对小妹的话,觉着女子怎么可以违逆夫君,那可不是贤妻好女子所为,甚至说,“阿菡,你将来要招婿,可姐姐们是要出嫁,你跟我们可不同,不能乱说。” 但许如容却觉着小妹说的很有理。 而事实上,姐姐们出嫁后,眼见着五姐姐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一味地讨好夫家,自己却憔悴地脸上没了真正的笑容,而四姐姐被四姐夫呵护地,幸福都快要洋溢出来。 所以,她对丽姨娘道:“若是男子对妻子有心,不需要讨好,他也会爱护她,而不是需要妻子伏低做小,却换不来夫君的心意爱护。” 丽姨娘不是个固执之人,是一直以来的观念所致,第一次听到女儿这样的说法,竟是愣了许久。 她忽然想起了二夫人王氏,那真是敬爱二爷,可二爷对二夫人却淡淡,还不如侯爷待侯夫人的敬重。 “也许是吧,”丽姨娘笑了下,摇摇头,“世间夫妻千百样,许是这般,不过姨娘只是想跟你说,并不是要伏低做小,有时候小意温柔才是好法子。” 许是丽姨娘帮着侯夫人跟其他姨娘妾室们争斗惯了,她教导许如容的总离不开这些,许如容是个听教的,不管有无用,只都记在心里。 不多久,丽姨娘派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回来,“回姨娘,七姑娘,婢子打探清楚了,来向六姑娘提亲的是一位普通寒门人家,那公子姓葛,上面没有长辈,族中供应科考,今春才中了进士,已过吏部选,还没有官职。” 那就是说,虽未授官,但也差不多了,只是差些时间。 丽姨娘却是吃惊,居然有寒门子来往侯府求娶,虽是庶女,可也不该是一般寒门子能攀附,便听那小丫鬟道:“二夫人已经应下亲事了。” 第126章 丽姨娘惊讶地看那丫鬟,“应下了?!” 这么快,第一次提亲就答应了! “是,媒人进府后,过了垂花门本要往松鹤院的,只是后来改道直接去了二房见二夫人,二夫人应了亲事,就让人把媒人送出府了。” 这才是重点。 丽姨娘只微微一盘算,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怕是二夫人想要给六姑娘的姨娘添堵,半路截了媒人过去,为她应下了这寒门子。 但就算是寒门子,现在看来攀不上侯府庶出姑娘,若日后有能力,又有侯府帮扶,日后也不会太差。就是不知道二夫人会不会暗中继续阻挠,是不是能阻挠二爷帮扶女婿了。而凭二夫人的能力,二爷好权的性子,只要那葛公子不是个废物,二夫人未必会如意。 所以,许雪这门亲事,未必就似表面看起来的低嫁。 丽姨娘觉着许雪亲事还得有的闹,张姨娘可不是个善茬,未必就能入了王氏这个主母的打压,“继续去打探着二房那边。” 张姨娘的确闹了一通,在许成泰下值回来后,就把王氏擅自将来给许雪提亲的媒人截到二房,并应下亲事哭诉了一番,“二爷,妾身知道您已经给阿雪寻摸好了人家,妾身也这样让人跟二夫人提了,可二夫人非说是妾身故意拿二爷您压她,如今二夫人已经应下亲事,可怜我的阿雪,日后只能嫁个贫寒人家。呜呜……” 许成泰铁青着脸,这个王氏简直是坏他好事,他已经打算将许雪许给怀年伯了,一个不过中举还未授官的寒门子,哪里比得上怀年伯这样既有爵位又有实职的人做女婿,便是怀年伯年岁大些,可许雪是庶女,身份上还算是高攀了。 “你先莫急,只是口头应允了,回头找个由头再拒了这亲事就是,”至于毁亲失信,也是王氏。 他说完就要往二房正院去,却被张姨娘拉住了袖子,“二爷,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让二夫人难做,就当,就当是我的阿雪命苦吧。” 许成泰好不容易才为庶女谋了一个适合她又对自己有利的亲事,哪里肯轻易被王氏毁了,看着张姨娘悲苦又努力忍住的样子,想了想,干脆坐下,叫人去找王氏过来。 “这可是阿雪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就随意就许了人,这亲事不做数,就说我已经给阿雪许了怀年伯,”吩咐丫鬟,“你去请二夫人过来你们姨娘这里,就说二爷寻她有事。” 许成泰对王氏一直不甚喜欢,能容忍她,也是看在她毕竟是自己嫡亲表妹份儿上,如今却坏了自己的好事,打算给王氏一个没脸。 毕竟,哪里有议事,是主母被夫君叫到妾室院子里去的。 张姨娘现在却顾不得欢喜许成泰对王氏的打压,震惊地站起身来,“什么?!二爷您说,怀年伯?” 见她这样子,许成泰还以为她是高兴,他并不觉着就算王氏应下亲事,再让她反口是多难的事,露出丝笑意,“是啊,我为阿雪寻的亲事便是嫁给怀年伯,虽然是继室,可怀年伯是个知冷知热,又前程可观的良人,他对咱们阿雪也极为满意。” 怀年伯喜欢诗情画意的秀雅女子,许成泰一直想让许雪以才情传出名声好说亲,得知怀年伯对有才情女子多青睐后,他便寻了机会结识相交,隐隐将许雪才情并欲结亲的意思透露出去。 前些天邀他过府,便存了让他相看许雪的意思,当然,他做的十分隐蔽,并没有上赶着,只是让怀年伯偶然看到许雪,“你还记得前些天我请同僚来府里,让你叫阿雪出去一趟,那便是让怀年伯相看下咱们阿雪。” 比起王氏,许成泰对温柔小依又懂事体贴的张姨娘更为中意喜爱,虽然她所生的一双儿女,儿子过于内向木讷些,让他觉着不如长子,但唯一的女儿许雪却乖巧懂事,让他很满意。 当然,他更满意,许雪可以为他在仕途上带来助力。 张姨娘微微垂下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嘲讽和意味不明的光芒,而后抬头,不敢置信地样子,“可是,可是怀年伯今日来提亲,求娶的却是七姑娘啊,虽然侯夫人没有应下,可到底是在那位葛公子之前,只是怎么会是七姑娘,莫不是弄错了……”不知想到什么,张姨娘忽然哭了起来,“莫不是下人传错了话,还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若早知道……妾身一定拼着被二夫人责骂,也得阻拦下来,都是妾身无能,坏了阿雪的亲事。” 许成泰也懵了,“什么七姑娘?怀年伯今日来提亲了?提的是阿容?!” “是啊,”张姨娘期期艾艾地哭了两声,很是悲伤许雪错失了一门亲事,“莫不是二爷与怀年伯提及阿雪时,说错了排行,生出这样的误会出来?早先就听伯爷您给阿雪寻了一门好亲,妾身还欢喜您这般疼爱我们母女们,可怎么就……” “不可能,我说的就是阿雪,虽然没有点出阿雪闺名,可却说了是我所出,这只要一打听就知道是行六的阿雪,”许成泰想要利,还很要面子,跟怀年伯提及许雪时,都隐晦而含蓄,就连上次请怀年伯来侯府,也只是暗暗引着他见了许雪一面,并未放到明面上言明,毕竟若是亲事不成,还要维护许雪的名声。 “莫非是怀年伯府上的下人弄错了,还是媒婆出了岔子?不,不,不像。” 许成泰想到,既然怀年伯有意求娶,该提前与自己打个招呼,就算儿女亲事多是后宅操持,可事情是自己这边与怀年伯牵线,他该提前告知自己一声。 才想到这里,便有仆妇进来,“二爷,怀年伯府来了位管事,要见您。” 许成泰闻言,看过去,“来的是什么管事?” “是怀年伯爷身边的大管事。” 许成泰有了些预料,看来是怀年伯为上午提亲一事,怕是真的弄岔了人,既然是大管事,男子,他便要回前院见人,张姨娘还在擦拭无声落下的泪珠儿,便安慰她,“我去去就来,你先莫多想,总不会委屈了阿雪。” “二爷,您快去吧,妾身晓得了,”张姨娘温顺地应下,“不管如何,莫要伤了二爷与二夫人的和气,阿雪她……许是这孩子命里如此吧。” 面上更是流露出,不然,怎么提亲的姑娘序齿这样简单的事还能弄岔的神情。 只是等许成泰一走,张姨娘立马转了副模样,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嘴角露出轻松又喜悦的笑容。 她的贴身嬷嬷也是许雪的奶娘谷嬷嬷凑过去给她捶着肩,“姨娘这下可放心了。” “嗯,差不多,”张姨娘舒了口气,看向二房正院方向,露出抹略带着快意的笑容,她就等着看王氏接下来怎么倒霉,面对二爷的怒火。 这么多年了,王氏一直处处打压作难她,抛去明面上利用主母身份惩治她冬月里跪在冰冷石板路上,请安时酷暑中暴晒多时这些手段,背地里克扣她院子里的份例,让下人刁难挤兑她,若不是她能有些手段,得二爷的心,恐怕早就不知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二房的其他几个姨娘,眼红她生了一对龙凤胎,也没少给她使绊子,若如此也便罢了,可偏偏二爷他还想拿她的阿雪去换好处。 儿女就是张姨娘的依靠,也是她最在意,不能让人算计了去的,她绝对不允许二爷拿她的阿雪去换前程好处。什么高门大户,她最是吃尽了这后宅的苦,这还是侯府算是安宁些的门户,其他高门后宅不知比侯府更腌臜几分。 张姨娘不想她老实没什么心计的阿雪葬在那吃人的后宅里,倒不如嫁个寒门子,靠着侯府的门楣让阿雪日后在婆家挺直腰杆子做主母,而葛公子就是最好的人选。尤其怀年伯那样的…… “还是姨娘您擅谋划,早早就定下了葛公子,只要日后二爷再帮着葛公子打点些,六姑娘定会过的舒心如意,”张姨娘所为,自然是谷嬷嬷经手,“可笑二夫人,还以为给姨娘和六姑娘您添堵,坏了六姑娘亲事呢。还有七姑……” “噤声,”张姨娘听到轻微脚步声,忙示意谷嬷嬷闭嘴。 很快,外面响起下人给许雪问安的声音,许雪今日被好友邀请出府了,才回来,就得知自己竟被嫡母忽然定了一户寒门子亲事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赶忙来找张姨娘。 而前院书房,怀年伯身边的大管事,正在向许成泰回话。 “……我们伯爷本想着与二爷您相交,所出的姑娘定然优秀,我们伯爷便想着请了官媒上门提亲。可谁知道底下做事不成样,打听错了,弄错了姑娘的排序,实在是……我们伯爷也十分震怒,已经发落了那办事的下人,只是又听说贵府上之后就已经把六姑娘许了人,实在是可惜,阴差阳错。” 等许成泰听完怀年伯大管事禀告后,叹息一声还真是跟张姨娘说的一般,阿雪这孩子该是命苦了些。他都看出怀年伯对阿雪才情极为满意,上次来侯府也暗中让他悄悄见了阿雪一面,也露出满意神色了,可竟弄出这等岔子来,好端端地错过了这门好亲。 但场面话还得说着,“既然不是有心的,我自然不会责怪伯爷,你回去后告知你们伯爷,尽可放心,咱们交情还是交情。” 那大管事的笑着道:“是,我们伯爷也是敬重与二爷您的交情,看重贵府的门风,这才想着,依然想求娶七姑娘,虽然是二爷您的侄女,但得您教导,定然也是淑雅的闺秀。” 大管事话里话外都透着,怀年伯就是因与许成泰结识相交,才更想求娶侯府姑娘,虽然退而其次是侄女,但也愿意求娶。 对许成泰而言,虽然结亲的人不是闺女换成了侄女,虽然隔了一层,可侄女也是女,都是侯府的姑娘,对他与怀年伯关系上并无太大影响,如此倒也可行。 虽然,他原打算毁了葛公子应亲,转而继续与怀年伯结亲,可现在求娶出了岔子,怀年伯也知道了许雪已经被许给旁人。 况且,怀年伯已经求娶过许如容,再与许雪议亲,好似侯府姑娘非怀年伯不可一般,许成泰要脸,就是为了脸面,他也做不来继续让许雪扒着怀年伯嫁的事。 第127章 许成泰心中过了许多思绪,方端着姿态,道:“怀年伯自然是极好,只是此事还需家中长兄长嫂操持,请怀年伯多见谅。” 虽然,他也挺想就应下的,可侄女就是隔房,没得他一个叔父越过长兄长嫂为人家闺女应亲的道理。 怀年伯大管事自然明白,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告辞离开。 送走这大管事,许成泰又往后宅去,一路上想着许雪这亲事到底怎么弄,是就此应下订了,还是寻个由头退了,再为她寻个其他亲事? 怀年伯是不用想了,可跟怀年伯差不多官职又有助力的一时竟想不出,倒是有其他可以让许雪去做妾,他最好脸面又觉着丢人,怕旁人笑话他有个做妾的女儿。 那个葛公子也不知是个什么底细,若是当真年轻有为,扶持一番倒也可行,怕就怕那就是个冲着侯府地位来攀附的,偏王氏那个蠢妇直接给应了。 “叫人去查查,那个叫葛辉的,”过垂花门时,许成泰吩咐身边长随,“查的仔细些,越细越好。” 一个寒门子也敢上侯府来提亲,阴谋论的许成泰一路走着,不免怀疑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可这又图什么? 第88节 许成泰微微摇头,觉着自己想多了,也许就是个想要攀附侯府的。 只王氏那蠢妇,等下他一定好好教训一顿,便是母亲护着她这个侄女也不行。这么多年了,在外没能给他拉来些高官夫人关系做助力,在内还整日里拈酸吃醋,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拖他后腿的。 若是王氏能有那人一半的好,他也不至于娶妻后如此意难平,当初若是…… “二伯,”一道脆灵灵的嗓音打断了许成泰的思绪。 他凝目望去,就见红花绿叶的石榴树下,走过一个穿着飘纱袖带短襦罗裙的小少女,娇俏含笑地摇着一把团扇侧身立在一条小径上,正朝自己行福礼,笑了下,“是阿菡啊,”看了看她要去的方向,“你这是去给你祖母请安?” “嗯,给祖母带了点才做的白糖糕,”许菡身后的铃铛拎着个小巧的食盒,这可是她小厨房特意寻的厨娘做的,白糖糕的方子是按着晴玟表姐教的做出来,味道很是清甜好吃。 如今,她也算是实现了白糖糕自由了。 “二伯回后院吗?那我就先走了,”许菡朝许成泰摇摇手,得到他颔首后,脚步轻快地继续往前走。 对于两位伯父,许菡还是更喜欢大伯父一些,总觉着二伯父太过精于算计,且也不如大伯父对她更亲切。不过抛去这些,二伯也是比较不错的长辈了,且他特别孝顺祖母。 许成泰看着走远的小侄女,不由想起林漠。 原本与三弟说,林漠擅机关术,可以提前让他进文思院,这也算是入仕的一条路子,且年少入仕发展更快。只是后来不知三弟与林漠怎么商议的,拒绝了他介绍的文思院门路,依然按部就班地去书院读书走科举路子。 他倒是知道林漠功课极好,只是觉着只要能入仕,没必要非得走科举,就像他大侄子当初完全可以靠着荫制入仕,同进士后非要再次科考中举才入了翰林。 他觉着自己不像大哥只有个闲职,自己可是有实职的五品官,因此当自家长子第一次堪堪挂住了同进士的尾,也要学着他大哥再等三年科考,被他强硬地否决。 国子学那边结业考试也可以入吏部,虽多是散官或职事官,但跟靠着门荫入仕也差不多,因此,他直接托了关系,让许蕴入千牛备身做职事官,再过一年半载便可过吏部迁授升官。 他大侄子当初也完全可以靠国子学考试或父亲当初六品的门荫入仕,但大侄子才识更好,过了科考。如今在翰林,加上大侄子手腕能力不俗,极得上官赏识,还曾被圣上亲口夸赞过,他这做叔父的都跟着面上有光。 想到家中子侄,不论嫡庶,有文有武,纵使庶出的儿侄有才情平庸者,但比起其他府邸上的公子或不求上进或游手好闲惹是生非,许成泰腰背更加挺直几分,侯府将来会更上一层。 只是,很快想到王氏今日竟然擅自给许雪定下的亲事,一腔官心就落了下来,大踏步朝二房走去。 这厢,许菡一路轻快进了松鹤院,才进了老夫人起居常坐的次间,就见她脸色似乎有些不虞,不由放缓了脚步,“祖母,我小厨房里新做了白糖糕,特意拿来跟祖母一起吃。” “阿菡回来了?今日出去玩的高兴吗?”安阳侯老夫人见小孙女过来,松了松脸上神情。 “高兴,”许菡今日与许雪被许雯儿邀请了去她家做客,许雯儿前些天正式定亲,她们此番过去也有庆贺之意,“就是可惜阿雯日后要嫁到京城外,真是舍不得她。” 许雯儿自幼便有一门口头婚约,男方家长辈一直在江南叙职,过年后才调任到京城东边的商州,前些天正式下定。 想到小堂姐日后出嫁就不住在京城,虽然商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可在这个车马都慢,出嫁女回娘家不易的时代,便是一城之隔都觉遥远。 “成亲后,相见多不易,趁着还没出阁,便常聚在一起玩玩吧。” “就是说,觉着长大了以后就有许多不由已了,”许菡感慨一句,很快想到了高兴的事,“不过,今日在阿雯那,我听说金宝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那家伙一出去就是一年多,现在都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自从马氏被儿子许同哄着住进了庄子里,许宝辉就被许同弄到跟前亲自带着教导,后来更是赶在马氏回过味来,在庄子上住的不耐烦要回来前,给许宝辉找了个稳靠的夫子,带着他去游学了。 许宝辉游学后,与许菡没有断了联系,两人时有通信,还从许宝辉那就断断续续收到了不少来自各地的风土小玩意儿,攒了一匣子了。 安阳侯老夫人自己个儿孙不少,对于许宝辉这个隔了几房的侄孙,若不是小孙女与他玩的好,这侄孙幼时虽骄横顽劣些,到底品行还行,不然就凭着他那个祖母马氏,安阳侯夫人都不待见。 所以,说许雯儿,安阳侯老夫人还能说上几句,但对许宝辉就没多大兴趣了。 见祖母没多大兴致,有心事一般,白糖糕也吃了两口便放下,许菡咽下口中的白糖糕,问道:“祖母,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安阳侯老夫人叹了口气,“开心,倒是该开心的,就是……你六姐姐亲事该是要定下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对小孙女说的,原本六孙女到了年纪该定亲了,可偏今日老二媳妇做的过了。 就算老二媳妇是六孙女嫡母,媒人提亲也得她出面应允,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她迫不及待直接把人给截到二房去,急慌慌地就把亲事给应允了。 这若不是自己亲侄女,安阳侯老夫人做婆婆的,都得怀疑,这儿媳妇防备着她这个婆母,可她偏知道,不是这般。甚至,王氏将人截到二房,直接应下亲事,是想给六孙女这个庶出的添堵。 安阳侯老夫人心累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两年,二孙媳妇也进了门,老二媳妇做了婆婆,有阿蕴和他媳妇看着劝着,老二媳妇不再跟早年一般针对三房两个孙女了,她也没再跟以前一般作弄些事来,人长进了。可谁知道,不防备地,这又弄出混事来。 一个做嫡母的便是想拿捏庶女婚事,你倒是做的隐蔽漂亮些,偏老二媳妇竟弄些上不得台面的粗劣手段,这是生怕旁人不知她容不下庶女。 看看这迫不及待地半路截了媒人,还一次就应下亲事,若是来提亲的人家差不离也就算了,顶多让人觉着这嫡母想赶紧把庶女嫁出去,可偏偏来提亲的是个寒门子。 这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寒门子,第一次来提亲,底细不知,王氏就将许雪许了出去,应了提亲。 若只寒门子,是个有品级的小官也成,安阳侯老夫人就担心,那寒门子尚未授官,只是过了吏部试考,尚未授官,这时候来提亲,是存了攀附心理,利用亲事而非诚心。 安阳侯老夫人知道王氏做的这些后,媒人已经被她送出垂花门去了,气的差点摔了手中茶盅,到现在,这心里还窝着火。 她还不好将王氏叫过来骂一通,到底是自己侄女,担心若是自己责骂,待老二回来,对王氏会更恼怒。 许菡有些不懂,六姐姐定亲,不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怎祖母神色这般……不快?莫非是亲事不好? 她只能挑捡能问的问,“那六姐姐订的是哪家公子?” 若是哪家公子还好了,安阳侯老夫人现在连那个葛辉是哪家的都不知,许菡见祖母神色更加难看,更纳闷了。 “是个寒门子,具体哪家的,还不知,”安阳侯老夫人觉着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二媳妇那个蠢的,应了亲事后,满府里便都知道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怕亲事被反悔,使人赶紧散布出去。 “啊?”许菡是真惊奇,怎么可能连男方底细都不知,六姐姐亲事就被应下,她如今也算是在见闻过京城后宅各式纷争的人了,见祖母这样有怒火又发不出的样子,不由猜测了下,“莫非是二伯母自己给六姐姐应了亲事?” 二伯母算计了六姐姐的亲事,不会吧? 而祖母接下来的动作,表明了二伯母真会。 “嗯,”老夫人点了下头,“你二伯母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疯,“还是那媒婆口舌生花,把你二伯母给哄得当时就应下了亲事。” 第128章 “媒人的嘴最会说了,是人都能给夸出花,你二伯母也是见识少了,”说这话,老夫人都觉着心亏。 就侄女那个性子,怕不是上赶着赶紧应亲事才对。 许菡看着祖母都有些不大自在说出的话,嘴角抽了抽。 时隔两年,她二伯母又开始作了,不知道二哥哥和二嫂得多心累,为哥嫂掬一把同情泪。 只是没想到六姐姐的亲事这么被定下来了,“若是那人不是良配,咱们可以退掉吧?”这可是六姐姐一辈子的大事,毁亲也不能搭上六姐姐。 安阳侯老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虽然许雪是庶出,但既然是侯府姑娘是她的孙女,都不会委屈了她。 “那就好,”许菡放下心来,她就知道祖母疼爱晚辈。 但安阳侯老夫人并不希望走到毁亲那一步,不仅与侯府名声有碍,许雪日后再议亲也会受影响,都怨王氏太过草率直接应下亲事。 现在只希望那个葛辉不算太差。 许菡平时没事就来陪老夫人说话,时间久了,两人倒是有些忘年交一般,什么都聊得来,便把怀年伯来提亲求娶许如容的事也说了一嘴。 许菡一听一个三十五六的男人,居然要求娶自家美貌如花的七姐姐做继室,顿时不乐意了,“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痴心妄想,祖母,您可千万别应下这亲事。” 不论那怀年伯多么优秀,许菡都难以想象,自家才不过十四五的少女小姐姐嫁给个能做她父亲的男人,还是做继室,“是不是那伯爷连儿子闺女都有了?怎么好意思上咱们家求娶的?” 见小孙女一下就炸了毛,小脸蛋都鼓了起来,这可比方才说起六孙女的亲事时激烈太多,可见这姐妹之间情分有厚薄,小孙女更亲近七孙女,“放心,没有应下,只是第一次来求娶,对方具体什么情况都不知,你大伯母可不会轻易许亲。还有,别乱说,什么老,草的。” 她可还想着给老三再续娶一房,若是叫小孙女这么一说,岂不是……也有这之嫌了。 况且继室不多是这般相差些岁数,女子比男子年轻多,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许菡不在意祖母最后嗔她的话,只松了口气,“还是大伯母好!” 这话若是平时说,倒也没什么,但此时才说完许雪被王氏许亲的事,同样是嫡母操持庶女亲事,王氏这就被比到地里去了。 许菡无心一说,但很快就想到这一层去,“祖母,我没说二伯母……就是随口一说。”虽然,她觉着自己说的还真是事实,二伯母办的事太差劲,真不如大伯母。 安阳侯老夫人能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赞同小孙女的意思,“只是,我跟你大伯母瞧着,似乎那怀年伯极其中意你七姐姐,”说什么见之不忘,这是看中了阿容的容貌,还口称什么成全。 若不是知道七孙女素来安分低敛,她都要怀疑七孙女因对方爵位和官位私下里做了什么攀附之事。 这话她不好与小孙女说,不然依着她这个护着七孙女的性子,定然是不依,“虽然这怀年伯年纪大些,娶的也是继室,倒也适合。” “哪里就适合了?”许菡瞪大眼,莫非祖母还有意不成? 不行,她家鲜花一般的小姐姐,怎么能许个那么大的男人,而且还是有儿有女的继室,除非那伯爷又优秀又对七姐姐情意深重,就这还得七姐姐能看中了人才行。 许菡是打心底排斥这个忽然求娶的怀年伯,总觉着对方不是纯粹求娶而来。 安阳侯老夫人本没想跟小孙女说许多,但她也不小了,不能总这么单纯,就与她分析了下许如容的境况,她想的自然跟安阳侯夫人差不多,“……所以,你七姐姐若是做继室,倒是个不错的路子。” 许菡听得一时无言。 该说什么? 说怀璧其罪,却又没有足够自保能力? “可,也不一定就非得给人做继室,或者妾,难道就没有适合七姐姐年岁相当的儿郎吗?” “有,自然是有,可这亲事得长辈看中,你七姐姐的模样,并不在许多夫人们想要的儿媳范围内,许也有,可你七姐姐就得出去多走动,但若走动了,便会容易被权贵皇家宗室看中,届时一个妾还是跑不了。” 许菡听着老夫人淡淡嗓音的分析,觉着这时代对女子的恶意太明显,可她也无力做什么。 她知道,若七姐姐生的这样好,是皇家公主郡主或者高贵的身份,便是侯府嫡女,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可她是庶女,身份上天然低了一层。 或者七姐姐有福气,被看中做了门地相当或者低嫁一些门户的正妻,但这种可能也伴随着祖母说的各种争风吃醋…… 虽知道祖母说的有理,许菡心里还是难受。 但眼前,许菡也有些疑惑,“那这个怀年伯是见过我七姐姐吗?”她知道这时候提亲,该是提前相看或者中意了,可七姐姐一向少出门,见过她容颜的人极少,若不然就凭着七姐姐的容貌,侯府门槛早就被媒人踏平了。 京城人都知安阳侯府有八个姑娘,生的各有姿容,五姐姐许瑚是被夸赞模样最好一个,只世人不知,最美的人却是少在人前露面的七姑娘许如容。但因许如容少出门,还有人乱传侯府七姑娘貌若无盐性子木讷,才少现与人前。 许菡不知是谁传出这样荒谬的流言,但却又觉着这流言误打误撞对七姐姐也算是一种保护色。 许菡自然不知,这是丽姨娘暗中使的手段,就是恐许如容容颜引出祸端,倒不如反其道行之,待到许如容寻到适宜的亲事再现与人前,流言自破。 可以说,丽姨娘为了许如容过美的姿容,耗费了不少心思。 许菡忽然想起上月乞巧节时,许如容幕篱曾滑落过,许是那时候被怀年伯看到了容貌,怀疑他是见色才起了意。 正要说,就见一个仆妇匆匆进来禀告。 “老夫人,二爷那边跟二夫人吵起来了。” 安阳侯老夫人无奈地望了二房方向一眼,她就知道会这般,吩咐大丫鬟花枝道,“你去二房一趟,让他们夫妻两个注意些分寸。” 她让花枝过去,也算是给王氏撑住些脸面,不至于让她被老二骂的太厉害。 许菡本以为王氏做了这事,得是被二伯训斥一番,怎么还能争吵,她还觉着自己做的对不成? 但现在她更关心七姐姐的事,就把方才想说的话跟老夫人讲了下,“若那个怀年伯见到了七姐姐的脸,就来提亲,这根本就是喜好美色,不是好的。” 她是知道许如容因长得太好看而一直顾忌多多,若那怀年伯不是良配,还要纠缠求娶,可不能坏了七姐姐的名声,让祖母觉着七姐姐招惹是非。还担心,侯府会权衡利益,应下这亲事,毕竟那怀年伯身份不错。 第89节 她这样说,也因为知道祖母一直有些不太喜七姐姐容颜生的太盛,幸好七姐姐一直很安分低敛,从不惹事生非,“其实,七姐姐也很可怜,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出去一趟都得遮的严严实实,哪里有什么乐趣。” 老夫人知道她最是好动,说这话也是想帮七孙女讨自己喜欢,佯怒,“好了,不用你在这说好听的,我这老太太还不至于那么苛刻。” 许菡忙抱住老夫人胳膊撒娇,“祖母最好了,最疼爱我们这些晚辈了。” “就会哄我开心,”老夫人哪里不知她担心什么,“行了,放心,不会亏了你七姐姐。快些坐到一旁,这热气,今年热的日子格外的长。” 许菡最是畏热,现在歪缠了会儿,已经出了身薄汗,便笑嘻嘻地说:“祖母,让人做点冰酪吃呗,”趁着阿漠没回来,快些吃了,免得他见了又念叨。 其实,白日里林漠在书院读书,不在侯府,她大可以让自己院子里小厨房做了吃个够,可惜上次自己来月事,林漠转头就告了姐姐,两人严令小厨房给她做冰食。小厨房里都不行,大厨房处自然也让姐姐通过大伯母给下了令,不叫随意给她做,冷饮都得定量。 她身边的丫鬟们一个个更是被姐姐特意吩咐过,看住了她,少吃凉食。 今日天热,她只午间喝了凉果汁,若是从祖母这里讨了冰酪,阿漠和姐姐可就都管不着自己了。 谁知道,铃铛胆子大,居然小声地在一旁提醒,“姑娘,四姑娘和阿漠公子不让您吃多了凉食。”冰酪还是冰的,那更不行了。 许菡忍不住瞪了这素来伶俐此时竟来拆台的丫鬟一眼,安阳侯老夫人就笑了,“是啊,你四姐姐和阿漠管你就对了,看你前些天来月事疼的难受,这就忘了是不是?你这孩子,素来贪凉,不许吃冰的。” 虽然现在还是热,但也入了秋,不是暑热那种热法,小姑娘家还是少沾冰的吃食。 这孩子没有母亲,姐姐又嫁了人,她这做祖母的更得多看顾着她些,“你还小不懂的控制,觉着无所谓,可这身子从姑娘家时就得好生养着,日后才不会吃苦头。” “祖母,我身子康健的很,没事,我就少吃一小碗,好不好?”她扭扒着身子撒娇。 这丫头胃口好,尤其练武后这两年食量大,府中吃饭的碗小巧精致,她总添饭甜汤觉着麻烦,特意让人备了大号的碗。 府里冰酪之类的都是浅浅铺了一小盅呈上来,现在这丫头居然说碗…… 亏她方才还想,这天热,她都觉着燥,若不然让人做点凉果汁,给阿菡少喝点去去暑气的。 “你还论碗的?怎么,你之前吃的还是大碗的就是了?”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还跟她撒娇的小孙女,气笑了。 第129章 老夫人眉毛都竖起一半来,“难怪你四姐姐嫁了人还放心不下你,阿漠更是让人盯着你,原来你这般不顾忌,这冰的吃食吃上几口也就罢了,你倒好,按碗来?!你那碗多大?莫不是你平素里吃饭的碗?” “不是,是一盅,盅,我这不是口误了。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篇大字没写完,我先回去了祖母,明天再给您请安,”许菡见状不好,居然说秃噜嘴了,忙寻了个烂借口就开溜。 “你这丫头……”安阳侯老夫人看着猴儿似的快速溜走的小孙女,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她转眼就跑走的背影对着自己丫鬟柳叶说,“听听,还大字没写完,她整日里连个族学也不去,谁给她布置了课业不成?看来真是纵着这丫头了,你去绮院,把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下人都叫在一处,让她们看住了阿菡,不许给她吃一点儿冰食。然后帮着我好好训那丫头一通,她不是要写大字吗?让她写,写上一百张,不许吃冰食!看她跑得快,跑再快也没用,再叫人跟阿漠说一声,阿菡要吃一大碗冰食。” “是,老夫人,婢子这就去,”柳叶看着多少有些孩子气絮絮叨叨的老夫人,忍笑蹲了下身子。 她更看得出来,老夫人虽然面上看着生气,但都是疼爱八姑娘居多,是怕八姑娘伤了身子呢。 她这边追着许菡往绮院去,却不知,许菡脚程走得快,半道上转道跑去了大房。 或者说,许菡有种强烈的第六感,祖母会在阿漠哪里告她的小黑状,她得躲着些阿漠。虽然阿漠是知道她拿碗吃冰的,但那不是没来月事之前么,这次来月事让阿漠更给她上纲上条不许吃冰食,冷饮也少食了。 唉,本还想在祖母那讨口冰凉凉的冰酪吃的,一时失口,倒把老太太给惹着了,都是口快惹的祸。 “阿菡?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见小妹这个时辰过来,许如容讶异一下便知道了,小妹今日不在府中,想来是听说了有人上门提亲的事。 果然,许菡坐在小几另一边,“我听说有人来求娶七姐姐了,还有六姐姐的定亲的事,没想到,我不过一日不在府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原本还有些心情郁郁的许如容,被小妹最后两句话逗得露出一丝浅浅笑容,如海棠花娇艳动人,饶是见惯了许如容美颜,许菡依然要赞一声,美人当如斯。 “我这只是来提亲,母亲拒了,六姐姐处却是有些仓促了,”许如容也从丽姨娘那里知晓了许雪亲事定下的过程,竟是被王氏擅自做主一口应下,“只希望那位来提亲的葛公子是良配。” “谁说不是呢,二伯母也太心急了,”许菡撇了撇嘴。 对比自己的嫡母和二伯母,许如容也是心有戚戚,幸好她的嫡母不是二伯母那样容不下庶女的性子,只是比起六姐姐亲事却更艰难,不过,她不想在小妹妹面前表露出来让她担心,笑了下,“快要吃晚食了,要不要和我一起?还是你约了阿漠?” 带着些许打趣,许如容从小几下面抽出一个小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玲珑木盒,“姨娘叫人新做了点零嘴儿,阿菡尝尝。” 木盒里用油纸铺底,摆了一层花朵模样的小饼儿,或者说类似后世的饼干类点心,拿起一个边往口中放边随意说着,“这是什么饼儿?唔……啊,辣!” 许菡捂着嘴,想要往外吐,又觉着这是丽姨娘特意做的小饼儿,不好吐出来,只能逼着自己往下咽,瞪圆了一双杏眼,“这不会是姜做的吧?!” “是啊,”许如容拿起一个,小口慢条斯理地咬着,“姜汁小饼儿。” 许菡斯哈几声,忙抓起旁边的茶盏灌了两口,口腔里那股子浓郁的辣气方才散了些,“丽姨娘真是个人才!” 这不就是后世的姜饼么,原以为姜饼是西方发明独有,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先不说姜是华国自古就有的本土植物,咱大华国美食文化源远流长,老祖宗也比西方智慧多了,许多西方现代发明一半以上或许都源自华国古时候。 这姜饼,在美食国度又怎么是人们做不出来的,或许是咱们大华国美食太多,不起眼罢了。 只可惜,随着各种争斗,现代科技倒是发展的挺好,可许多文化底蕴深厚的东西和传承都消失在了历史洪流中。 咳…… 许菡忙收回思绪,想远了。 再看细细咬着小饼儿吃面不改色的七姐姐,许菡忍不住问:“不辣吗?我记得七姐姐也不爱吃姜的。” 许如容淡定的面容绷不住了,端起小几上茶盏喝了好几口,当然美人喝茶也是悦目,甚至因姜饼的辣,让她面上生出淡淡红晕,更添几分丽色,“辣!可这是姨娘特意为我做的,去寒气。我快来月事了,吃点这个对我好。” 说到此处,许如容看许菡,“你前些天来月事就是凉食吃多了,也跟着我吃些这姜汁小饼儿,对你身体好,好去寒气。” 许菡:……今日是越过不过去不叫吃凉食冷饮这一茬儿了是吧? “七姐姐,我不用吃这个,我体热,现在还觉着跟上火了似的呢,”许菡干笑一声,悄默默将手中没啃完的小饼儿放下。 许如容也觉着自己身体虽比不上小妹康健,但也不是体寒,来月事也没跟小妹一般受凉发疼,看了眼被小妹偷偷放下的姜饼,幽幽地道:“可这都是姨娘的心意,姨娘还说阿菡也该吃点,等你走时,我让丫鬟给你包上一半回去啊。” 许菡默默地看着无辜望着她的许如容,“……七姐姐,你真不是故意诳我?这该是丽姨娘特意给你做的吧?” 许如容眨眨眼,花瓣一样美丽的面庞露出嗔意,“你七姐姐我是那样的人吗?阿菡,你就说,七姐姐对你好不好吧?” 听说姨娘还要接着给她弄什么姜糖随时放在荷包里吃,也不知姨娘从那里学来的这拿姜做吃食的法子,那话怎么说得来,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也是对小妹身体好。 “好,太好了,”许菡接过七姐姐递过来的姜汁小饼儿,苦唧唧地咬了一丁点儿,这都是她家七姐姐的心意啊。 就在许菡恐怕再多留会儿,得被七姐姐再投喂一个姜汁小饼儿,拍拍手离开前,许如容一面叫丫鬟给她装小饼儿,一面说,“不是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么,阿菡啊,你多带些,这老人的话最是在理了。等回头姨娘再做了小饼儿还有姜糖,我都分你一半啊,咱一定要好好养护身体。” 许菡只觉着今天的七姐姐有点儿白莲,姜汁饼干儿那味她都受不了,那又辣又甜的姜糖更是敬谢不敏,她决定这几天少往七姐姐这晃悠。 至于这姜汁小饼儿,回去就让石榴和铃铛她们帮忙“消灭”下好了。 可没想到,回到绮院,遇到等着她回去的林漠,发现了姜汁小饼儿后,居然道:“阿菡,这个小饼儿好啊,姜是热性,可去寒气,你多食些,这是谁送你的?” 许菡一看他这架势,忙转移话题,“肚子饿了,快去提了晚食摆上,阿漠跟我一起吃吗?我爹呢?还没下值吗,他这几天可真忙。” 看着明显转移话题的小姑娘,林漠直接转头问了跟着许菡回来的铃铛,“方才你们姑娘从哪里回来?这小饼儿谁送的?” 许菡忙向铃铛使眼色,不许说。 可谁想到,明明是自己丫鬟,却看不到自眼色,铃铛一点儿也没犹豫,就把这姜汁小饼儿的来历秃噜出来了。 “好你个小铃铛,”许菡作势去挠铃铛的腰,“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铃铛灵活地躲开自家姑娘,扭着身子跑了,“那个,婢子去看看晚食做了什么菜色,有没有姑娘爱吃的。” 可是,就算自己不说,阿漠公子也能知道是七姑娘送的,她家姑娘这是在做无用的抗争。 铃铛觉着,自家姑娘确实该多食些姜汁小饼儿,去去寒气。看她前些天来月事疼的脸都白了,就是平日里凉食吃的多,寒气重,姑娘嘴硬也没用。四姑娘都发话了,一定看好了姑娘让她忌口。 许菡掐着小腰,转头朝林漠一笑,希望阿漠千万不要对这姜汁小饼儿有什么想法。 但林漠不会如她意,他自己尝了口小饼儿,有些许清冷的桃花眼微微挑来,“郎中言,冬吃萝卜夏吃姜,阿菡多吃些这姜汁小饼儿对你好,我知道你不爱吃姜,但这个小饼儿中和了姜的辛辣,倒是适口,等我看能不能问七姐姐去要了方子,让小厨房常给你做。” 郁! 早知道自己一时贪凉,弄得大家都觉着她该驱寒,来月事前她一定少食冰的,现在是绕不过这个了,都跟姜较上劲了吗? “也不用非得吃姜做的,我平时多吃点热性的羊肉啊之类就行,不然,我怕会上火流鼻血。” 林漠倒也不是非要她吃姜做的食物,只是恰好有,又很合适,看她这眼巴巴瞅着可怜兮兮小模样,“都是为了你身体好。”他真怕她不顾忌,不在乎,伤到身体,上次见她疼的脸都发白,真是让他吓到了,从来没见她那样脆弱过。 “我知道,”许菡忙道,“我会注意不贪凉,多吃点热性驱寒的食物,”就是这直接用姜做的食物还是免了吧。 她一番软磨硬泡,到底让林漠没再坚持,把姜汁小饼儿分了些给丫鬟们,美其名曰,让她们都保养下身体。 “一定都好好吃,看我七姐姐多好,多温柔体贴,让我带回来分给你们尝尝,这可是我七姐姐对你们沉甸甸的心意。爱吃姜的可以多来取两块,这是你们的福利。” 林漠看着她俏皮样子,眼底温柔一片。 第130章 姜汁小饼儿“完美”解决,许菡也有了心思提起今日两位姐姐被提亲之事,许菡觉着依着大伯母的品行,七姐姐亲事只是难相看些,反倒是六姐姐仓促被二伯母许亲,现在更让人担心,便问起林漠是否知道这个葛辉。 “不认识,但这位怀年伯却不是良配。” 林漠不认识葛辉,但他更着重许如容被怀年伯提亲,显然更了解这位怀年伯。 许菡忙好奇地问,“为什么?这怀年伯有什么不良嗜好还是什么坏毛病不成?我是觉着这个怀年伯与七姐姐不配,年纪太大了,还有子女了。” 林漠摇摇头,“是否有无不良嗜好这些不知,子女年纪倒也不是要紧,但这怀年伯的母亲却是出自大皇子母妃陈家嫡系,虽圣上已经立了太子,但这位太子自幼少现与人前,又传体弱多病,恐有损寿元,几位成年的皇子都盯着那个位置。” “皇权之争?”许菡惊了一跳。 虽然家中父兄都在朝为官,可许菡交好的闺秀却少有皇家人,因此,一直以为朝廷稳定,什么夺嫡争斗之类,从来没想到也未接触过,“夺嫡吗?” 林漠点点头,“所以,跟皇子尤其是他们外家沾亲的,这几年议亲最好不要碰。” 许菡从来没想到过这种朝廷大事能与自己或者身边人相关,可现在被林漠这么一说,竟居然其实离得这么近,只是,她看着林漠,“你整日在书院读书,怎么对朝廷这些事还懂?” “读书科举,最终目的还是要走到朝堂,又学书写时务策,自然要多加关注些,”只是,他比常人格外多关注罢了。 书院里各府子弟都有,便是他不常与人高谈阔论,但耳闻多了,结合判断综合时事,自然有一番见解,况且,进士考中的策学尤其时务策更是围绕民生、政事、吏治等来给予见解和解决方案,更需多了解时事。 他这么一说,许菡也想到了,想当年考政治不也类似时务策论,想也知道这时候的时务策有多难,不过现在不是重点,毕竟阿漠他课业优秀有才情,如今还能点出皇子夺嫡,可见政见敏锐。 她担心的是,“我听祖母那意思的,似乎怀年伯对七姐姐极为中意,也不知道大伯母会不会想到这些,毕竟是前朝……啊,对了,我们去找大哥哥说。” “不用担心,大哥那边若是知晓,肯定会告知大伯母,”林漠忙安慰她,“大哥在朝中,比我知晓还多,我所知的许多信息也多源自大哥处。” 书院学子们消息是一部分,但还是大哥许蔚的消息更为精准,他也曾与大哥二哥对时下朝事做过探讨。 “那就好,”许菡可知道自家大哥哥精干的很,“估计大嫂也会跟大哥哥说。” 她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一个求娶,还能牵扯到朝中皇子之争上,若是那个太子身体康健,应该就没这么多事了吧?不过也不好说,做皇子的都好眼馋那位置,自古夺嫡争储之争就是常事。这夺嫡之争可是掉脑袋的事,没事还是少搀合,幸好咱们府上没有跟这些有牵连。” 似乎他们侯府还没出过姑娘去宫里做妃嫔的,显然该是个中立的态度,如此就很好。 从龙之功可不是好耍,闹不好就全族覆灭,倒不如安安稳稳不去争这功劳,“中立就极好,咱们侯府可别牵扯那乱七八糟的事。” 第90节 林漠原本是没想跟许菡说自己今日才知道的一些事,总觉着小姑娘无忧无虑玩耍就很好,这些纷争复杂之事说了让她闹心,却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言论。 他微微摇头失笑,到底是自己狭隘了,他的小姑娘一直都很通透,“阿菡竟能想的如此明白,怕是许多为官多年的人都想不通,好高骛远,冒险博那不值得的富贵路。” 许菡晃晃小脑袋,严肃一下,“大智若愚吗?”瞬即便笑弯了眼睛破功,“哈哈,其实,就是看了些闲书上的言语,人家总结的道理。”她还真没那么厉害,堪透皇权这复杂的东西,这都是后人总结的话。 “只是,京城姻亲错杂,有些事不好避,”林漠想到正事,却收了些笑意,“你还记得乞巧节时,咱们遇到了王津跟在郑通后面,你还觉着奇怪吗?” 许菡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但也看出不是什么好事,“嗯,他怎么了?” 林漠对许菡的事总是上心,她好奇的事,自己也要满足小姑娘好奇心,而且他也觉着那王津跟郑通之间有些怪异,便叫书宁去暗中查了一番,谁知,“他如今投了大皇子。” 许菡眨眨眼,“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好像说他被伯府赶出去了,所以就给自己找了个出路吗?可他不是白身,没有做官吗?” “所以跟在郑通身后混,毕竟郑通的伯府便是大皇子派系的官员,”林漠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他之所以,被赶出伯府,是因为在王凝儿被关在庙里时,暗中给王凝儿使绊子叫她吃了不少苦头,这事被忠勤伯夫人的人发现后,报了上去。忠勤伯府里面不安宁,这事越闹越复杂,虽然最后被压了下去,但王凝儿也知道了。 去年王凝儿被放出来,居然攀上了三皇子,只是王凝儿年纪小了点,这事被忠勤伯府二房瞒了个严实。王凝儿自然就容不下曾经算计过她的王津,对他姨娘百般刁难,要王二爷将这个庶子逐出伯府。那王津也不知怎么攀上了大皇子底下的官员后,把他姨娘一并接了出去,说是赶出去,其实也算是提前从伯府二房分了出去。 朝堂上,大皇子和三皇子势头最重,也是最有可能夺嫡成功的两位,虽然三皇子表现的谦和没有野望,但底下动作不断。两位皇子之间争斗自然也是最厉害的,也是王津在王凝儿靠上三皇子后,攀上大皇子党的一个原因,或许还有他也有野心,想借此入仕。毕竟王津离开伯府,伯府本就没有两个门荫名额,便是有也还有其他伯府嫡子庶子争夺,他课业一般科考难过,以此为自己谋入仕路。” 林漠边说边给她分析,许菡就跟听了一场大戏一样,感觉一出一出的。 因为安阳侯老夫人早两年恼了忠勤伯老夫人,之后便与伯府来往淡了,许菡她们这些晚辈自然走动更少了。也就是许菡她们与王萱儿关系不错,许菁与她还合作了一间铺子,只是随着许菁和王萱儿接连出嫁,许菡便很少知晓忠勤伯府的事了。 就连当初犯错被关在庙里反省的王凝儿什么时候回了伯府,许菡都是过了好久才知晓。 当初虽然王凝儿做事恶毒,可侯府这边都知道不可能将人一直关在庙里,时间久了事情淡了,王凝儿也该到了相看年纪,侯府这边自然不好再揪着不放。 因为除了王萱儿,许菡对忠勤伯府的其他姑娘印象都不怎么好,又有个已经嫁人的王念儿居然动手推了二嫂周雅蓉,害她早产,许菡对伯府二房诸人更不喜,见着王凝儿都远远避开。 倒也不是怕她什么,单纯的厌恶这人,不想靠近。 没想到,这王凝儿不声不响地攀上了三皇子,“可三皇子早就有皇子妃了,那她是……给人做侧妃?” 林漠嘲讽地勾了下唇角,“侧妃也是正经能上玉牒,若是侧妃,估计伯府二房就不那么瞒着了,若是能进门,也只是普通的妾。” 至于其他他打探到的,王凝儿虽不曾及笄,早就与三皇子有了夫妻之实,这些腌臜就不必说出来污了阿菡耳朵了。 若知晓,许菡:……其实她不在意被污一把。 许菡不知,更关注这些带来的不良影响,“那忠勤伯府日后就算是三皇子党派……啊,我去,不仅是三皇子,那王津没被除族吧,那就还勾连了大皇子党?!这忠勤伯府要干什么?一个皇子还不够他们牵扯的,还一次弄俩?这可真是……不行,咱们侯府与伯府是姻亲,还是两辈儿的,可了不得,不能叫他们给牵连了,这事咱们得赶紧告诉大伯大哥哥祖母他们去!” 许菡觉着这事若是不处理好,后面怕是要引来祸端。 也许是电视剧看多了,她不想挑战这时候的皇权,那什么夺嫡之争不成,牵连底下官员被贬被流放杀头,甚至有些还是被无辜连累上的,电视剧小说里没少出现过。 她觉着自己现在似乎有种被害妄想症感觉,脑袋上悬了把看不见的大刀。 林漠自然不知道许菡脑补了什么,见她小脸儿惊换不断,忙道:“别担心,伯府那边只是二房闹出来的事,还有忠勤伯一房。” 许菡真有些急了,“可就怕大表舅没那个忧患意识啊。” 林漠默了下,这事还真不好说,毕竟他只是觉着忠勤伯不是伯府二房那些瞪着眼珠子光想往上爬的蠢货,还是有些头脑。 “尤其是富贵动人心,万一人家想借着这裙带往上爬呢?” 实话是实话,可姑娘您这样说忠勤伯这大表舅…… 得亏了这是在绮院,就他们两个并石榴和铃铛在一旁伺候,没人听到她们家姑娘这样的实诚用词。 石榴和铃铛对视一眼,石榴出去悄悄将在外间候着等吩咐的丫鬟打发的又远了些。 许菡没留意到两个丫鬟动作,正担心大表舅跟着犯糊涂,林漠也不敢保证忠勤伯怎么选,他只是这两年让书宁帮他发展了些人手打探些消息用,但到底有限。 第131章 “等下用过晚食,我先去寻大哥哥说说这些。” “我也去,”许菡忙道,然后看了眼外面,“大哥哥现在肯定回来了,叫人去问问他在那,我们也别吃晚食了,先说正事要紧。” 她这急火火的性子冒出来了,说完就要起身,被林漠拉住,“不急于这一时,而且今日还有六姐姐七姐姐亲事,咱们还是先吃了晚食。这事不是急与一时半刻便能解决,”若不然,他也不会先来绮院这找阿菡了。 许菡重新坐下,催着铃铛看食盒拎来没有,嘟囔一句,“怎感觉这事都赶在一处了。” 只是许菡没想到,被富贵迷花了眼的可不止忠勤伯府二房,自家也有,还是一向精明却权利心重的二伯。 “这门亲事不能结,若是怀年伯再来提亲,母亲一定要完全拒绝。”许蔚从妻子处得知了今日有媒人上门分别为许雪和许如容提亲,顾不上细究二婶王氏擅自应下许雪亲事,他到了安阳侯夫人处,先讲出不能与怀年伯结亲。 才说完,就听到有仆妇进来禀告,二叔过来了。 许成泰该是听到他后面的话,进门就问,“阿蔚为何说不能结亲?怀年伯虽然年龄大了些,但阿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见二叔这么看好怀年伯,许蔚不免想起前些日子二叔还曾邀请怀年伯过府一事,“我知道二叔与怀年伯有些交情,只是交情归交情,结亲却不成。二叔莫非不知,这怀年伯爷的母亲出自纪国公府,三皇子外家。” 方才他说出这个时,安阳侯夫人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虽然她只是内宅妇人,可后宅与前朝也息息相关,知道这皇子能少沾就少沾边,尤其是时下这种太子不被看好,几位成年皇子反倒蠢蠢欲动的节点。 因与怀念伯老夫人不是一个年龄层次,安阳侯夫人一时就忘记了这位老夫人出身三皇子母妃娘家。 见着二叔子愣了下,安阳侯夫人开口道:“阿蔚说的是,怀年伯府与纪国公府关系太近,虽然我今日拒绝了提亲,但还是没想到这一层,幸好阿蔚及时提醒,”因看得出来,那怀年伯求娶之心不轻。 许成泰当然知道怀年伯老夫人出自纪国公府,但他当初也是看中了这其中的姻亲关系,尤其他觉着三皇子是最有可能夺嫡成功的一位,“并不是直接与纪国公府上结亲,与三皇子也远了好几层,若是三皇子能成,咱们说不得能沾些便宜。” 许成泰毫不掩饰自己的野望,虽没有明说支持三皇子,却让许蔚神色凝重起来,“二叔,你这是要站队三皇子的意思?” 许成泰便是心里认同三皇子,可知道大哥一向是不愿沾染这些,这大侄子虽手腕能力不俗,却看不出有走从龙之功的想法,便含糊道:“也不是说站队,只是觉着怀年伯这亲事不错,只要咱们不跟着做什么动作,便是往后三皇子那边有些什么也牵连不到,反倒是若能成事,咱们就能跟着受益了。” 这话若是说给一般人听,许还真信了,可许蔚心窍玲珑不输许成泰,甚至深沉更胜一筹,肃了神色,“虽父亲这会儿不在府中,但既然我是世子,日后也有赖于二叔三叔一起将支撑起侯府门楣,咱们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便将话先说下,安阳侯府上下不站队任何皇子,也不参与任何皇子夺嫡,只中立拥君。” 没想到许蔚会直接讲明这些,许成泰闭眼不语,但神色明显不是很赞同。 安阳侯夫人虽是后宅主母,却也赞同自家长子想法,只是长子到底是晚辈,虽她是长嫂,这时候也不适宜发表言语,便低声吩咐去看安阳侯是否归府,由他这个侯爷出面与二叔子讲明才更妥当。 许蔚其实已经在平时闲谈中看出自家二叔有从龙之功的意愿,且对三皇子多有推崇,这也是为何他得知怀年伯来提亲后,赶紧来安阳侯夫人处提醒的原因。便是许成泰这会儿不过来,他也打算之后趁着这个事情,解决二叔想要冒险掺和进皇子之间的打算。 但此时许成泰的一些表现,联系之前他曾与怀年伯往来,并请人过府,不免多想了些,“莫非阿容这亲事,是二叔从中给帮忙牵线?怀年伯十分中意阿容,见之不能忘,前来求娶。” 方才,他可听母亲说了,怀年伯对七妹妹很是中意,但一个男子对女子中意,除了家世门第才情品性,便是容貌了。七妹妹生的又那样貌美,怀疑是乞巧节时被怀年伯偶然看去了容貌,可时隔一个多月,对方才来提亲,许是打探到了二叔这里,二叔便顺势为之,将人邀请至府中。 他如此一说,安阳侯夫人也跟着点头,却让许承泰大吃一惊,“什么?!” 这与他所知不同,自己从未向怀年伯提起,两人也从未谈及过阿容这个侄女,毕竟他原本打算的将亲闺女嫁给怀年伯,自己这个亲岳父,可比隔房侄女叔叔与怀年伯关系更近,更能得到益处。 可听阿蔚和大嫂这意思,怎么竟是怀年伯知晓并认识了阿容才来提亲,而非下午时怀年伯管事所说,提亲时弄错了姑娘排序。 惊讶一下后,许成泰又觉着倒也正常,毕竟求娶时媒婆都会有各种夸赞言辞,忙收了神色,道:“这是什么话,自然没有,”他只是牵了自己亲生女儿的线,却被七侄女截了胡,只是现在女儿才被王氏那蠢妇定了个不知底细的亲事,怀年伯也求娶了侄女,这些便不好讲出来,免得弄出两女争一夫还是堂姐妹的丑话出来,“媒婆求娶时都会夸赞女方,虽然也的确是阿容模样过好。怀年伯与我有些交情,可能是觉着咱家姑娘教养好,才来求娶。” 许蔚闻言,有些怪异地看了许成泰一眼。 许是他多思敏锐,总觉着二叔态度不对,似乎有所隐瞒,“可阿容少出府,出府也都遮掩容貌,甚至有人传阿容貌若无盐,且论排序,怀年伯若是求娶,也该是六妹妹为长为先。这其中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他这么说着,一直留意观察许成泰神色。 许成泰原本为官多年,性子又精明牢靠,原该不漏声色,可方才有了那么些惊诧,又确实干了牵线的事,真有些做贼心虚,便露出几丝,虽很快掩去,可许蔚虽年轻心机眼力不输他,便捕捉到了。 不过到底是长辈,该说的也已经说完,许蔚也不愈与二叔细掰,只等怀年伯再提亲便拒了就是,唯今重要的是二叔从龙之功心思。 “夫人,八姑娘和漠公子来了。” 仆妇进来通禀,安阳侯夫人看了眼外面泛黑的天色,两人第一次这时候来大房正院,侯夫人可不认为是来寻自己。 许蔚已经对下人吩咐,“许是来找我的,让他们进来。” 许菡和林漠是从许蔚和温兰惠院子里出来,又往安阳侯夫人这边来的,若不是有要事跟自家大哥哥说,许菡方才被小侄儿栋哥儿抓住了袖子要玩耍,她许还能留下逗会儿孩子。 此时进了侯夫人院子正房,倒也不拘行福礼晚辈礼之类,脆脆地唤了声,“大伯母,大哥哥,”然后便看到二伯也在,忙也叫人,“二伯。” 林漠与她前后开口唤了人,两人寻了个下首的座位坐下,许蔚便问,“你们这时候过来,是找我有事?” 许菡也不用说自己从大哥哥大嫂院子里追到这里来的话了,道:“是阿漠听说了一些事,想着兹事重大,赶紧来寻大哥哥说一声。事关咱们侯府的大事。”她又强调了一句。 难得见她如此肃穆时候,许蔚也收起了打趣她的心思,看向林漠,“发生了何事?” 既然是阿漠都默认跟随来告知的事情,该不是小事了。 许成泰也好奇这个总是不往族里女学学习,反而在侯府寻了个拳脚女夫子习武的小侄女,能有什么大事,还这般慎重,但也没与许蔚一般真当回事。 不是他小瞧许菡,这小侄女在他印象里,就是个有几俏皮整日里吃喝玩乐的小姑娘,当然小侄女极得母亲喜爱,算是个讨喜孝顺的晚辈。 但这比不上她胞姐许菁,毕竟这个侄女才是个有头脑干练有手腕的,自她嫁给清平侯世子,两家姻亲后,自己还真通过这个侄女婿在差事上得了两次便利。 “我偶然间得知,忠勤伯府二房的王凝儿攀上了三皇子,不日将被抬进三皇子府,而前段时间被赶出伯府的庶子王津,却攀上了大皇子一派的人……” 林漠不疾不徐地将他所打探到消息,简洁不失重点地一一讲出,末了,“阿菡与我想着,自古本就夺嫡路不好走,若无必要,能避则避。但忠勤伯府如今还牵扯到两位势头正大的皇子,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特赶来告知大哥和长辈们知晓。” 原本,这事该是他们先告诉了许成温,或者私下跟许蔚说了,由他们这些大人们决断,但许菡着急,想着早点告知大人们才好,她认真地道:“虽然我年纪不大,可也看了些书,觉着参与夺嫡弄些从龙之功,虽成功了可以得极大好处,但万一站队失败,被株连的罪过也一样很大。富贵迷人眼,伯府二房会这样,可咱们侯府好端端地,长辈和大哥哥二哥哥们都优秀,凭能力日后也不会差,可就怕咱们不参加,被姻亲给牵连了,那才叫憋屈。” 才说完,就见大哥哥露出个虽快但很明显的怪异表情,似乎是看了二伯方向一眼,便停下话,眨了下眼。 第132章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许菡有些想挠头。 不该呀,照她了解,她大哥哥该是认同她的观点啊。 许蔚摆了下手,轻咳一声,“没有,阿菡说的很对,”只是,小妹不知,许不是牵连,而是自家人想参与其中。 他还是又朝许成泰看了一眼。 二伯,竟还不如阿菡通透!如阿菡所说,富贵权利迷人眼啊! 许菡虽然不是多么心窍玲珑,可也聪慧有加,见他看向许成泰方向,脑瓜儿转了一圈,眼睛微微瞠大。 莫非自家二伯有那从龙之心?毕竟这位二伯一向好权,是个官迷。 大侄子的眼神,许成泰哪里看不出来,这是说自己不如个孩子看得清吗? 只是,他知道夺嫡有风险,可伴随着的利益也极大,自古不都是富贵险中求,就连侯府祖上都是在战场打拼押对了皇太祖才得以封爵加官。 “伯府那边一下牵连进两位皇子,此事须得慎重,”许蔚虽然是世子,已经独当一面,但伯府这件事也该是安阳侯与忠勤伯交涉,“大表舅素来稳重,当知轻重。” 他吩咐下人尽快寻安阳侯回府,许成泰却道:“太子式微,三皇子贤德明智,你大表舅许也想借此更近一步,阿蔚还是先不要这样绝对。” 他觉着忠勤伯府比安阳侯府更需要提升门楣,毕竟忠勤伯府这些年越发衰落下去,再不想法子,恐要被挤出勋贵圈子。 许菡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方才没想错,自家二伯还真有从龙之心。 第91节 只是,这是好沾惹的吗? 侯府也没必要,自家父兄都优秀勤恳,靠自身日后也会有所建树。 许蔚吩咐完,转过头,对许成泰不赞同地道:“二叔,虽然如今朝堂上三皇子和大皇子各有呼声,各有拥护,可你仔细品下圣上的态度,明里暗里都未曾有过废太子另立的意思。况且这么多年了,太子殿下虽体弱多病,屡屡传出寿元不长的消息,可从来都没有病重的消息,许太子殿下并非外界所传的体弱。” 他一直觉着圣上对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态度,反倒有些微妙。 “大哥与我说起过,外面,承恩公府也一直稳存世家中,看似不如纪国公府和大皇子外家宣威将军府在朝中活跃,但话语权却不输这两府。”林漠也道:“而据我所知,后宫之中,陈贤妃虽一直在外素有贤名,似乎比皇后势头更重,但六宫之主和宫务依然都是皇后,后位从没有过动摇,就连贵妃看似没有贤妃声名大,却极为圣宠,虽无子嗣,但与皇后却很亲近。” 许是林漠与许菡一起外出多,能接触听到不少女眷们谈话,对后宫中一些消息有所耳闻,并觉着太子嫡系式微,相反,这么多年,后位并未被撼动过,皇上更不曾对皇后流露出不喜不满。 也不知是不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位母妃赵昭仪和陈贤妃特意为他们造势,在外命妇中名声口碑极好,反压了皇后,但仔细分析便会发现这只是表面上的风光。 许蔚与林漠一样想法,对许成泰道:“虽然明面上大皇子和三皇子呼声高,但二叔也莫被这表象迷惑,我近来也算是近身接触到圣上,发现圣上对太子并非传闻中的厌弃不得圣心,即便太子体弱,可东宫配置齐全,台子三师三少皆是实职重臣,甚至太傅大人也常出入东宫。东宫太子看似寂寂无名,在朝中不显,可东宫属官该参与的朝政却未缺。二伯当仔细想想,这其中,大皇子和三皇子是否只是表面上抛出来的?”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毕竟就算此时在自家府中,伺候的也都是各自心腹,但对这种天家事,尤其涉及皇子间争斗,不可说的太直白。 这些话也是许蔚一直想要寻合适机会与许成泰谈的,毕竟就算他看出二伯恐会想掺和皇子争斗夺嫡,但也需要一个契机引他自己表露出来,眼下正好。 许成泰被许蔚和林漠一番话,惊出一身薄汗。 他的确精明强干,官场多年,但一心攀爬高权,正如许菡所言,被富贵迷花了眼,反倒看不清澈一些掩盖的事实,被两人当头棒喝,到底心智过人,一下警醒过来。 他想要站队三皇子,图的无非是升官弄权,若知晓这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富贵,按照侯府眼下势头,当真没必要冒这等风险。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许成泰再看向许蔚,就连那个一直只知道课业优秀,却不知心性竟也如此持重的林漠,再没有了之前为官多年以长辈居上的那份心思。 微微苦笑了下,许成泰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到底是长了年岁,不服老不行,比不得年轻后辈们的敏锐了。” 许蔚便是世子,也不敢在长辈面前张狂,况且二叔也是因太过醉心权利才当局者迷,“二叔过谦了,您还正当年。” 安阳侯夫人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真怕这个二叔子轴到底,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置侯府与危险中,索性自家长子还有阿漠都是优秀的孩子,劝服了他。 “二弟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阿蔚阿蕴还是阿漠他们,也是多亏你和三弟平日教导,”安阳侯夫人笑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咱们侯府往后的繁盛。” 许成泰对这个大嫂是相当敬重,她这般说,心里自然舒坦,朝安阳侯夫人拱了拱手,“小弟惭愧,着相了。” 许成泰能及时勒马,许蔚也是舒了口气。 他知道二叔不是个愚顽之人,但就怕他被权利迷住了心,幸好听劝,只是他不知二叔到底与三皇子那边有了多少联系,虽然按他对二叔了解,该是不会轻易沾惹,但还是道:“到底是皇子们,避无可避,只要按照规定办事,不私下往来倒也不必太担心。” 许成泰明白大侄子的意思,他是动了心思,但出于慎重还未曾真正站队过去,只交好往来的官员中有两位三皇子派系,但也不重,唯有怀年伯,是当初存了做亲的心思。但大嫂已经拒了亲事,想必不会有妨碍了。 眼下倒是忠勤伯府那边,他现在醒悟过来,觉着有些棘手,跟许蔚商量伯府那边该怎么弄,许蔚道,“这事还是要看大表舅怎么想,至于伯府二房,估计他们不会死心。” 一个伯府二房就搅合进去两个皇子,没多大本事,还挺能惹事,许蔚对这个原本就来往单薄的二表舅一脉更加不喜。 若论起来,王氏便出自伯府二房,伯府那边二房比起大房来与许成泰关系更亲近,原本许雪才被王氏擅自许了个不知底细的寒门子,许成泰就对王氏很是恼火,现在知道她所出的娘家伯府二房还掺和进两个皇子间,一时竟起了休妻念头。 只是这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决,想也知道不可能,不仅自己母亲也出自伯府,斩不断的姻亲,长子许蕴也不会允许。 许成泰头疼地捏了下鼻子,“去跟你祖母说说吧。” 他重孝,不想母亲为之劳神,但伯府的事母亲早晚得知道,绕不开。 他正想着怀年伯这茬得怎么弄,便听许菡脆脆声音响起。 “对了,”许菡差点忘了说,“阿漠方才还说,今天来给七姐姐提亲的那个怀年伯的母亲,那位老夫人出自三皇子外祖家,是很近的姻亲。” “别担心,我已经跟母亲说了这事。” 大哥哥这样说,许菡就放下心来,看来大哥哥也是不赞同这位提亲的怀年伯,“那个怀年伯年岁大了,七姐姐还没及笄呢,这看着七姐姐好看就来求娶,心意不实诚。” 她也是跟许蔚说话随意惯了,随口抱怨两句。 许成泰知道并不是因七侄女生的好,是怀年伯弄错了人。只是他不好说出自己原本是要把许雪许给怀年伯,怀年伯那边打听错了姑娘排序,左右怀年伯是三皇子姻亲,他既然没了从龙之心,怀年伯这边自然不会再结亲,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说起这个,许蔚看向他们两个,“阿容说,乞巧节时,她不小心掉落了幕篱,许那时被怀年伯看到了脸,”他有所怀疑的是,“我当时也在场,并未见过怀年伯从附近经过,许是我没留意到,你们可曾留意到?” 许菡也以为怀年伯在乞巧那日见到许如容,“我不认识怀年伯。” 方才许菡倒是没与林漠谈及这个,便看向林漠。 “我倒是知道怀年伯样貌,可乞巧节七姐姐幕篱掉落前后,我倒还真留心过四周经过之人,并没有怀年伯,”林漠没想到许如容被求娶,竟是因乞巧节被看去了容貌,“不过,也许是怀年伯站的位置隐蔽些,我没注意到也是有的。” 许蔚点点头,“或许。这倒是巧了,阿容一向不出府,就出去一次掉了幕篱还被怀年伯看到了,母亲,若是怀年伯再来提亲,您只管拒了,他年岁的确大了些,还有了子女。阿容虽是庶出,可生的好,也不能因此委屈她,只管好好寻一门适宜的亲事。她还未及笄,不必着急。” 看许菁出嫁的晚,但如今过的一样好,比早出嫁的五妹更好,可见一门适当的亲事有多重要。 许成泰见他们就误会认准了许如容是乞巧节时被怀年伯看见容貌才求娶,张了张口,便又作罢,正好这时有下人进来禀告,“侯爷回府了,快到正房了。” 安阳侯今日晚回,倒不是跟许成温似的被公务绊住,却是没有下值就被忠勤伯找了去。 与忠勤伯谈完用了些吃食,安阳侯原本打算回府将许蔚和许成泰叫到前院书房议事。被下人半路上寻到,说两人都在侯夫人处说话,伯府那边也牵扯到内宅,得跟妻子说一声,倒是正好一处说了,便直接来了长房正院这里。 第133章 因有心事,安阳侯步子快,不大会儿就进来了,见许菡和林漠也在,还觉着奇怪。 这时候了,两个孩子怎还在这边,等下要说的事,倒是不太方便让两个孩子知道。 “大伯,”许菡和林漠起身先后唤人。 安阳侯笑着点点头,问了句,“阿菡和阿漠找你们大伯母的吗?”倒是不好开口直接让两个孩子避开,不若还是回外院书房去说,夫人这边等回头再与她讲也成。 “不是,来找大哥哥说忠勤伯府的事,”许菡快言快语,打了个头,左右大哥哥等下也要跟大伯说这些。 安阳侯却是一愣,“伯府?”他看向长子,莫非伯府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不该啊,方才大表弟还说伯府二房的事暂且瞒住没外传,毕竟王凝儿尚未及笄,二房要等王凝儿快入三皇子府时再传扬出去。 但许蔚接下来说的话,让安阳侯神色微变,“你们从何得知这些?” “是我偶然打探得来,”方才许蔚只说了王凝儿和王津之事,并未言明如何得知,安阳侯如此一问,林漠便主动道。 他本还想若是安阳侯追问为何去打探忠勤伯府事要说个什么理由,也是方才大家关注力都在夺嫡从龙上,没有追问。 安阳侯却没有追问,怎么得知的不重要,现在是忠勤伯府二房弄出的这些事别带来什么祸端。 许蔚何其机敏,看安阳侯神色,便猜到了,“父亲,莫非也知晓了?” 不止他,许成泰和安阳侯夫人也看出来了。 就见安阳侯点了点头,“你们道我为何晚回,是被伯府大表弟找去说了些事,便是你们方才所言伯府二房的事。” 他这样说,大家倒也不意外。 毕竟,就连林漠能偶然打探到的消息,同在一个府邸的忠勤伯有所察觉才正常,若不然,忠勤伯这长房也太迟钝。 “那现在大表舅有何打算吗?”许菡没其他人那么沉得住气,忙问道。 安阳侯没想到小侄女倒是个急性子,许蔚在一旁解释了句,“便是阿菡都觉着,伯府二房不该与两位皇子牵连过重,担心咱们侯府日后被牵连。” “是啊,这从龙之功不是好谋求,安安稳稳踏踏实实才是正经,”许菡知道大伯不似二伯那般冒进好权,但也怕他万一想不开眼馋,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安阳侯。 安阳侯却缓缓摇了摇头,“阿菡都懂得的理,也不知二表弟如何作想,竟存了攀附三皇子高升的念头。” 他还不知,自家亲二弟之前也打算站队三皇子,只是被儿子劝退,也没看到自己二弟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只道:“不用太担心,你们大表舅那里已经有了决断,打算若是二房继续执迷不悟,便与二房分府分家,咱们侯府虽然与伯府二房是姻亲,但往后少走动,当无什么妨碍。就是二弟妹这边,还得让她多谅解了。” 他最后对许成泰说。 没想到,忠勤伯还有这样的魄力,许蔚和许菡等显然是松了口气,只要忠勤伯带头做了举动,他们这姻亲关系的侯府就更好办了。 许成泰并不怎么关心王氏是不是难过要与娘家疏远,道:“大哥放心,有母亲这边的关系,芸娘那里不必顾虑。回头我会与她讲清楚,”想必等阿蕴知道这些后,也不会让王氏惦记着伯府二房不放。 许菡看了二伯一眼,下午时二伯才跟二伯母吵了一架,现在又有这样的事,依着二伯母跟伯府二房的亲厚,想必又是争执不快吧。 就是可怜她二哥哥和二嫂,到时夹在中间,又要难为一番。 别以为她人小看不出,虽然二伯母品行不大周正,可二伯对二伯母也不好,虽然跟大伯一般都有妾室,可远没有大伯对大伯母做正妻的敬重。 说的差不多了,安阳侯就打算往松鹤院去与母亲说这事了,毕竟忠勤伯之所以寻到自己言明,也是因忠勤伯老夫人这个继母健在,若是分家,将二房分出去,忠勤伯老夫人定然不愿。 忠勤伯老夫人健在,单独分出二房若得不到她的同意,便难办,有不孝之嫌,可对于一心向着二房亲生子孙的继母,忠勤伯作为继子晚辈,天然处于劣势。 这就需要安阳侯老夫人这个跟忠勤伯老夫人同辈,虽然是出嫁女的姑母,但也有一定分量的援助。 许成泰想着今日还未去给母亲请安,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只许蔚和许菡、林漠向安阳侯夫人告退后,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路上,三人同行一段距离,出了长房正房进到庭院里,迎面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许菡舒展了下胳膊,“真凉爽,有秋天的感觉了。” 主要是方才压在心头的大事消了,心静下来,便觉着呼吸间空气都舒适。 沿着青石甬道,三人带着下人往前走着,许蔚含笑看她一眼,“你就是畏署,一个夏天了总听你说热,再往后就好了,虽然白日还有秋老虎的热,但晚间却是凉快了。只是,晚间凉快了,也莫贪凉,叫丫鬟们及时闭合窗子,还有,再不许跟前些日子似的吃那么多凉食,小心肠胃受寒。”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丫头前些天闹出的月事受寒,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他若想知道,自然有的是法子。 “哎呦,知道了,大哥哥,你怎也开始念叨人了?”今天是怎么了?大家都跟凉啊冷食的较上劲了,都不放心自己。 “听你这语气,怎么了?还有谁这样说了?”许蔚一下就听出来她的语气了,看了看淡着张脸的林漠,“除了阿漠,还有哪个叮嘱你了?” “祖母,七姐姐都说了,”七姐姐还给吃难吃的姜汁小饼儿,那个姜味儿实在是难以下咽。 她苦巴巴一张小脸,许蔚却乐了,显然这丫头别念叨的不轻,“说你都是为了你好,别仗着你习武身子骨不错就放纵,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尤其是连祖母都叮嘱你了,可见更得重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虽简单,却有理。” 许菡嘟囔一句,“也不是都有理,现成儿的例子,看伯老夫人那话,能有理?”看看伯府二房在那老夫人关心爱护下,一个个都歪成什么样儿了? 才说完,头顶就重了下,被许蔚伸手压了下脑袋,“你这不是犟嘴?要不我朝阿菁那说说去?” “哎呀,人家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嘛,”许菡一听,化身撒娇精,挂住许蔚的胳膊,讨好仰头一笑,“大哥哥说的都在理,都是至理名言。” 许蔚虽不习武,可也不是文弱书生,也有活动筋骨练体,身量又修长,饶是许菡故意把自己挂在他胳膊上打坠儿,也没踉跄出丑,可小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许蔚斜她一眼,抬起另一只手,在她露出的光洁脑门上一弹,“松手!” 小丫头,越来越调皮了! 许菡没松,就嘿嘿笑,许蔚无奈地抬起些胳膊,拖着她往前走,“你就皮吧,”还好有阿漠在一旁帮着架起小丫头另一边胳膊,让他减重不少。 别看小丫头没有以前那么圆润胖乎了,可也长了身量,分量更重了。 如今也是阿漠纵着她,越发能闹腾了。 其实,许蔚更知道,自己也是宠着纵着这个小妹妹,不然就方才那些关乎夺嫡之类的大事,她一个小姑娘跑来跟他和二叔他们这些大人说,若是古板迂腐苛刻的人家,便是好意也得训斥她越距。 但许蔚非但不觉着许菡这样掺和着谈论,反而觉着她这样子更好。虽前朝是男子事,但与后宅又密不可分,只要有分寸,便可接触。阿菡又好动,家里都不拘着她性子,常去府外, 如此也能知轻重避讳。 站队皇子参与夺嫡这等事,火中取栗,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沾惹,除非野望重,手腕足够强横有把握,不然弄不好就是炮灰。 安阳侯老夫人精明了一辈子,晚年享受天伦之乐的日子,富贵闲适,自然不会没脑子去让晚辈挣这样的前途,挣不好就是全族覆灭,得是多想不开。因此,她都庆幸提早晓得这些,纵使忠勤伯已经发觉,但也对发现这事并带着阿菡及时告知府中大人的的林漠十分赞赏。 “虽然已经有了应对,但阿漠到底是发现了这些,有功,就从库房里寻些好物件给他送过去,”安阳侯老夫人也忧愁忠勤伯府二房,知道这分家不易,但不妨碍她先赏人,“这孩子待阿菡十分用心,便是冲着这心意,咱们侯府也不能薄待了他。” 至于林漠为何能得到忠勤伯府二房的消息,这就没必要细究了。 第92节 “母亲说得是,”安阳侯和许成泰都没意见,他们也都对这个要入赘侯府的少年印象极好。说起来,侯府这几年也只是提供了林漠食宿花用,但跟他的惊才绝绝读书天分和才智,日后入仕可能带来的助力相比,倒是侯府占便宜了,可侯府也许了个嫡出姑娘与他,便是入赘,林漠却是沾光。 不论什么,相得益彰才是最恰当。 安阳侯老夫人又道:“伯府那边若想要分家,还得请族老出面才好,更需要有个适当的由头,不然我那大嫂还活着,她若是不答应分家,这事就难做。” 安阳侯虽然没有听忠勤伯具体说怎么做,但他似乎有把握能做成,安阳侯老夫人闻言,想到自家那个大嫂的品性,露出些嘲讽。 第134章 “自从你们这个舅母进门,对老大就一直打压不喜,这么些年了,想必私下里没少作难人。” 安阳侯老夫人早年还带过忠勤伯一段时间,知道她那大侄子看着不言不语,其实肚里有的是主意。 只是大侄子早年一直没有嫡子,底气不足,直到后来生了个庶子养大,才慢慢收拾伯府被那大嫂和二房作的烂摊子罢了。 原以为,今日这些,再往后最麻烦的便是忠勤伯府分家的事,若他们这边顺当,安阳侯府往后也更便宜与伯府二房断开关系。却不想,麻烦竟出在了怀年伯这边,还甚是有些棘手。 * “那个怀年伯又来提亲?” 安阳侯夫人皱眉,放下手中账册,莫非二弟那边还没跟怀年伯说,还是不方便说?不管怎么样,媒人来了,都要接待,“将人请来长房花厅。” 与上次不同,已经决定不会与怀年伯结亲,没必要再带到婆母那边扰她清净。 还是上次来求娶的媒婆,进门后自然是一堆好话奉上,“……府上七姑娘娴雅贞静,怀年伯爷甚是心悦之,诚意求娶……” “多谢夸赞,只是这孩子极得我心,想着多留她两年,伯爷那边还望冰人帮忙回告一二,”说着,便示意大丫鬟上前,递上一个荷包,“劳冰人走动,受累了。” 安阳侯夫人处事圆滑,虽这官媒身份不高,可也不愿得罪这些往来高门大户的媒婆,须知媒婆一张嘴能说死人,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那媒婆一入手就察觉出分量,若是按照往前定然欢喜这打赏,可她已经被怀年伯许以更高的酬劳,只要这亲事能说成,还要得一笔丰厚的酬劳,便发挥三寸不烂之舌,“都传安阳侯夫人温厚大气,果然名不虚传,您对膝下的姑娘当真是爱护有加,只是,虽然舍不得七姑娘早些嫁人,这亲事可以提前定下来,怀年伯爷真是心仪七姑娘,晚些入门倒也等得。更别说咱们伯爷在京中也算是人中翘楚,虽说是续娶,可夫人不必顾虑,年纪大些才会疼人……” 只是任由这媒婆说破了嘴,安阳侯夫人依旧不温不火,端庄优雅微笑含面地坐着,“得伯爷青睐,是小七的福气,只是虽然我也疼这孩子,可这孩子自来怯弱少言,身份上也差了一层,恐日后难当伯府主母,叫伯爷失望,只能辜负怀年伯爷心意了。” 这媒婆是有张会说的嘴,可到底也不过是普通门户出身,做了官媒这一行,也比不上安阳侯夫人这样精明的后宅主母。几番婉拒下来,媒婆也无奈。到底是失望而归。 原以为这第二次提亲被拒,怀年伯那边该死心了,且安阳侯夫人事后又与许成泰谈过,许成泰也没想到自己已经婉转道出七侄女那边大嫂另有安排,怀年伯还来提亲。 可他到底不能与怀年伯撕破脸皮,想着大嫂这次拒绝了提亲,此事差不多结束,他也不好再向怀年伯婉拒什么,谁知没过三日,怀年伯请的官媒再次登上侯府的门。 且,这次说的话,让安阳侯夫人都莫名。 “等下,你说什么?”安阳侯夫人没听明白官媒的意思,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 官媒笑着道:“虽说七姑娘是庶出,这个伯爷明说了,并不介意,是真心求娶七姑娘为妻。”媒婆想着,虽是庶出,也可记为嫡出,莫不是这侯夫人只是表面上疼爱这庶女,其实见不得她。 毕竟,让媒婆看,就算怀年伯是续娶,年岁大点,可有爵位有实权,与这七姑娘也算是相配。甚至,她见过知道的成媒里,不少三四十岁续娶十五六大姑娘的。 “我也知,女方家当矜持,可既然有意结亲,都让相看了,何必太过矜持,到底日后是要结亲的。”非要自己说的那么明白不成,她也原以为这侯府的确没有结亲的,可上次提亲未果回去后,怀年伯告诉自己,侯府都叫自家姑娘与他相看了,这一次次地再拒绝,就太端着了吧。“您尽可放心,我做官媒多年,口碑极好,素来不会在外乱说话。只是,伯爷那边真心求娶,您府上也有意让七姑娘与伯爷结亲,若是有什么想法都可由在下转达伯爷那边。 而且,到现在,这媒婆也没见过这位七姑娘,听闻还长得不如何,若不然,想必怀年伯也不会娶了做继室吧,毕竟虽然这七姑娘是庶出,可年岁上比怀年伯实在年轻了不少, 安阳侯夫人有些听懵了,也不在意那些结亲不成莫成仇,婉拒亲事一类了,微微冷下面,“冰人休要胡说,何时相看过!你这张口随意一说,岂不是坏了我们姑娘家的名声。” 媒婆脸上还笑着,可眼中却不以为意,她知道这些高门夫人惯会维持表面和气端着拿着架势,“这可不是胡说,伯爷在您府上相看的七姑娘,虽然只是私下里相看一二,可到底府上有意。” 她就是个做媒的,除了夸大些优点放低些缺点,哪里敢胡诌些有的没的,怀年伯的确说与七姑娘相看了,才中意求娶。 这很正常,只要是肯为子女考虑的,都会先私下寻个机会相看,有意后才会请她们这些官媒或私媒上门提亲,有那更高贵的门户,还同请德高望重的人去女方家提亲。 可安阳侯夫人知道自家事,从来没有给许如容安排过什么相看,别说相看了,因庶女容颜过盛,根本少现与人前,莫说相看了。 因此,安阳侯夫人对怀年伯胡言编造十分生气,这已经不是求娶问题,是有损许如容和安阳侯府名声,这怀年伯莫非是求娶不成想要硬求? “我们侯府从未为小七安排过什么私下相看,也无意与怀年伯结亲,请你回去告知,”说完,端起茶盏。 若不是不想迁怒这中间人媒婆,安阳侯夫人都要喊上一声“送客,”但这语气中的冰冷已十分明显。 官媒显然没想到安阳侯夫人发怒,并不承认相看有结亲之意,心中不解,但也知晓轻重,她是很想说成这亲事拿高额报酬,也不敢在一个侯夫人跟前放肆,由着下人送出去,往怀年伯府上回信。 怀年伯是真想成了这门亲事,可没想到上门求娶一次次被拒,这次便存了些算计小心思,反正许成泰想要跟自己结亲,看中的是自己的地位和官位,那闺女和侄女也差不多了多少,可没想到,接二再三地都被拒了。 饶是怀年伯自己也有些自己的算计,可安阳侯府未免太不识趣,他如何忍得下这气,便将管事的招来,吩咐了几句。 管事的面露难色,“可是伯爷,那位七姑娘,小人打探过了,极少出府,这恐怕不好办。” 怀年伯的打算很简单,只要他跟许如容有了肌肤之亲,这亲事不成也得成,可却忘了,这样的算计只能在侯府外进行,可许如容是个惯不出府的,“那就将人引出来,这点事难道你还办不到?” 他是真没想到,安阳侯府中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大美人,若不是阴差阳错,他就错过了。至于那什么六姑娘许雪,生的不过清秀,哪里有七姑娘许如容的绝色,这样的容貌莫说娶进门,便是入宫做妃子都得艳绝六宫。 他本就有续娶的打算,既如此,何不趁机娶个好颜色的回府,左右他已经有了嫡子女,继室便是庶出,可是侯府的庶出姑娘,自己又是续娶,又如此年轻貌美,倒是正好相配。 怀年伯又吩咐,“提亲的礼单再多加一层,”算计是一回事,最好还是正经求娶成功,如此叫人看看自己对侯府七姑娘的求娶之心有多诚,许侯府那边就应了。 他这边算计颇多,安阳侯夫人越想越觉着这怀年伯心思不正,想到这人是许成泰交好给招来的,便使人将这怀年伯有意败坏许如容和侯府名声的事传给许成泰知晓。 许成泰也很苦闷。 他如今早没了之前攀附三皇子站队的想法,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 本以为怀年伯那边在大嫂拒了亲事,自己也婉转表达了“便是不结亲两人交情依旧”的话,怀年伯该明白了,自家大哥和大嫂无意结亲,他代为婉转转告。怀年伯该息了念头,可没想到这人再而三地上门求娶。 偏他不敢跟怀年伯撕破脸,不仅是官场上往来之故,还恐影响许雪的亲事。 这些天,他也查明了王氏为许雪应下的寒门子葛辉,本以为王氏容不下许雪,擅自给她应下的亲事不妥,却不想,这葛辉虽寒门出身,却极有学识才干,为人处世尚有些青涩,却虚心听教,日后加以培养,前途可期。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王氏坏心居然成就了好事。 许承泰对这女婿满意,更不想因怀年伯求娶许如容,牵连进当初他曾想将许雪许给怀年伯的旧事里,免得怀年伯嚷嚷出去,弄出一女许二夫的丑事来。 但许如容也不能许给怀年伯,没办法,许成泰只能再寻怀年伯,他也不好说旁的,只能说安阳侯和侯夫人觉着亲事不适合,劝他放弃。 可没想到,怀年伯居然道:“可是当初许二叔却已经叫我与七姑娘相看,现在未免有些出尔反尔,虽你我相交,却没得这般戏耍人。” 当初可是许成泰先起了结亲之意,还不知从哪论起的拐了弯关系上,把原本同僚可兄弟相称的关系都弄成了上下两辈。 许成泰一听,这不对啊,便是当初让他悄悄看了一眼,看的也是许雪,不然他何必如此忌讳怀年伯缠着许如容求娶,不就是怕弄出不好看的事。 第135章 许成泰忙道:“这话可叫我不解了,何时我叫七侄女与你相看过?”当日他安排许雪让怀年伯偶然看到一面,无可厚非,偶遇也罢,刻意也好,此举很正常。但许如容是怎么回事?莫非当日两人一起被怀年伯看到? 怀年伯摇摇头,“许二叔这可真是健忘,上次往侯府去,不正是你叫了七姑娘让我相见一面,若不然,某也不会如此心仪七姑娘,实在是那一面叫某难忘,也因此吩咐下人打探时,根据某描述七姑娘容貌才弄错了排序,求娶七姑娘,这岂不是某与七姑娘的缘分。” 怀年伯都挑明了,许成泰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有些气恼,“你休要胡说,我可没安排,你当知道我之前的想法,只是造化弄人。” 怀年伯轻笑一声,“许二叔不必动气,毕竟当日我见到的当真是七姑娘,才一见钟情。也以为侯府有意七姑娘与某结亲,才再三登门求娶。”还把当日在何地看到许如容都细细说了一遍。 这话说的,好似许如容刻意寻了机会去见怀年伯,才会取代了原来的许雪。 许成泰便是对许如容不甚熟稔,可自家子侄自己知,不是那等品性之人,况且有大嫂在,若许如容当真起了什么心思,她早就发觉。 怀年伯显然是故意的歪曲,可他说的又笃定,是真看到了许如容,却没看到许雪,心中不免存了些疑,嘴上还是说:“许是七侄女偶然经过,方才被你瞧见罢了。只是,家兄和长嫂都无意让七侄女早出嫁,还是辜负贤侄好意了。” “许二叔这般说,那也行,”怀年伯倒是没有与他争执什么,面上一片平和,只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说起来,这怀年伯生的倒也是一表人才,虽年过三旬,依然劲挺身姿,带着些文人的尔雅子姿,成熟稳重气度,不输年轻儿郎,这也是当初许成泰看中他的原因。 他再是好权升官,也没想把亲生女儿许给个年纪大了还其貌不扬男人为妻的打算。 眼下,怀年伯显然还没有对七侄女死心,若以前,冲着他这衷情劲儿,他许还帮着撮合,可怀年伯到底是三皇子表亲,不是至亲却是近亲,且更是明显的三皇子党,他只盼着怀年伯赶紧息了结亲的心思。 两人倒也没有争吵,只是也算是不欢而散,许成泰心中对他当日见到许如容的描述起疑,回到侯府就开始查这事。 时隔不算太久,又是他请怀年伯来侯府用餐,这也不算是小事,把当日怀年伯看到许如容地方附近当值的下人找来一问便知。 当时许成泰不止邀请了怀年伯一个,但他却是最早来侯府,也是许成泰特意暗示怀年伯配合为之。怀年伯来了后,就被许成泰引着往后宅松鹤院去拜见了安阳侯老夫人,回去路上借口腹中有些不适,让怀年伯稍等他片刻。 就是这个时候,怀年伯道,他看到了七姑娘许如容,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怀年伯等待的地方地方介于长房和二房之间,是通往后园的路,那处靠近一个恭房,又有一处凉亭,位置有些僻静隐蔽,是许成泰恐影响许雪名声,特意选的位置。 只是,那附近当时并无什么值守下人,毕竟不是宴请人,恭房附近除了早起打扫人,少有人在那边逗留,没问出有用的消息。 许成泰到底不管府中庶务,他这里一找人查当日事,安阳侯夫人那里就得了消息。 原本就奇怪官媒说的侯府让许如容相看有结亲意这话,她已经问过许如容,根本没见过外男。本以为就是官媒胡言,现在却闻听许成泰查当日怀年伯来侯府事,当下就让人请了许成泰去花厅。 到现在,怀年伯认准了许如容不撒手,许成泰也不好再瞒着安阳侯夫人他当初曾有意将许雪许给怀年伯一事,比起什么两姐妹与同一男子之类,别被扯进皇子间夺嫡才最重要。 安阳侯夫人没料到里面还有这样一层事,虽然对许成泰攀附好权差点卷进夺嫡不喜,但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夺嫡的心思,眼前事才重要,便道:“既然怀年伯那么肯定,说不定真的在侯府见到了阿容,事情隔了数日,这般只找下人问不好查,”当下便吩咐丫鬟去请许如容过来。 既然许如容是当事人,当日她去过何处,许有印象,只看她在那个时间是否经过怀年伯说的位置便是。 许如容此时没在自己院子里,正在绮院与拿着张帖子的许菡说话。 “好久没见乐安姐姐了,也不知她这次回京是不是还去边关,”许菡手中的帖子是乐安县主周文雅给她下的请帖,邀她参加自家郡王府举办的花宴。 许菡平时常出门,但也是逛街骑马游玩,与交好的闺友约了去郊外或者园子之类的赏花,却少去参加高门宴会,便是去旁人家做客也多是许雯儿和温大姑娘之类的交好姑娘家。 “好久没见乐安姐姐了,不知她现在是何等模样了,”许菡想着乐安县主飒爽风姿,边关一行或许让她更加肆意张扬吧,“七姐姐,要不要你跟我一起去,乐安县主你早先也见过一面,很好相处。” 许如容缓缓摇了摇头,“还是别了,我若去也想带帷帽或者幕篱,可去人家参加宴席,哪里有遮挡面容的,太无礼,不尊重主家。” 虽然这些年习惯了缩在侯府,可到底是少女,岂能不向往外面走动,可更明白自己外出不便。 许菡就是觉着自家七姐姐不该怀璧其罪,十分心疼她拘束自己,“要不戴个面纱,我见有姑娘面上生了痘痘,便带轻纱遮挡的,这样就不是无礼了。” “阿菡去玩吧,”许如容还是不愿冒险,况且最近被怀年伯不放弃一而再求亲的事烦扰,她更没有外出赏玩的心思,“我与人不熟,去了也没什么可说话的,倒不如在家中,不管是陪陪祖母还是母亲,姨娘,总归都有说话的。” 上次乞巧节外出,她戴着幕篱都脱离面部,这面纱怕是更不保险了。 或许是因为上次不小心露了脸,姨娘说外面已经隐隐有传当日安阳侯府同行里有位十分貌美姑娘之事了,虽似乎未确定就是自己,但却还是引出了一些议论。 许菡知道她后面的话就是安慰自己,她哪里看不出七姐姐还是顾虑容颜,只是她不愿,自己也不好强拉她去,虽然她觉着自己身手总是能护住七姐姐,“后日虽然休沐,也不知阿漠是不是能得空跟我一起,六姐姐又定了亲,也不好出门了。” 早两年,乐安县主没随着她兄长往边关去之前,她那会儿也小,有两次去康清郡王府,都是跟阿漠或者大哥一起,也不拘男女,都率性而坐,或高谈或游戏,她还挺喜欢康清郡王府的开明。 许菡不知,这次宴会名义上是乐安县主回京举办的宴会,实则是康清郡王妃特意为乐安县主举办的相亲宴。虽分了男女宾客,却又不完全遮挡,若许如容去,当真是波澜不断了。 林漠那日也约了其他同窗切磋策论,并未与她同往康清郡王府,这都是后面的事了。 眼下,安阳侯夫人身边的下人循着许如容院子里丫鬟的话找到了绮院,告知许如容,安阳侯夫人请她过去,有事相问。 “什么事啊?”许菡知道今上午怀年伯府上又使人来提亲了,恼这个怀年伯一不小年纪了还不知所谓地老牛吃嫩草纠缠不断,甚是烦人。 来传话的是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平素与许菡也相熟,是个伶俐爱笑的,“该是关于怀年伯爷,二爷也在夫人那。” 第93节 许菡一听,就站起身来,“七姐姐,我也跟你一起去,今儿还没见大伯母给她请安呢。” 二伯也在大伯那,还是关于怀年伯那老牛的,更得去听听了。 许如容自然看出小妹是担心自己的事,轻点了下头,拿起桌上放的团扇,“我们这就走吧,别让母亲和二叔久等了。” 从绮院到长房正房花厅本也不远,此时夕阳落下,微凉初秋风吹起,许菡和许如容也不用沿抄手游廊荫凉,经小径甬道,脚下快着些,不过半盏茶便到了。 许如容虽未习武,可她偶有练舞,又跟许菡处的多,或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走路消遣,一路走来倒也轻松,气息稳定。 她执一柄美人画团扇,素指纤纤,肌如凝脂,眉眼如烟如画,竟不知画扇中人与她孰美? 用许菡常说的话,她家七姐姐从头发丝到脚跟,无一不美! 许成泰看着袅袅走进花厅的七侄女,不得不说,怀年伯若当真是被七侄女的容颜迷住,也是应该,这孩子姿容确实过盛了些,可当下看来,却非好事。 也是侯府从来没有送女孩儿入宫的例子,不然许成泰在许如容初见姿容时,也起过一瞬这等念头,很快又觉着没可能,长兄的性子定然不允。 若不然,就七侄女这等姿容,入宫为妃当真是要艳压六宫无颜色。 许如容进来后便行福礼唤人,许菡也跟着一起屈膝行了个福礼,唤人,“大伯母,二伯。” 安阳侯夫人知道许如容在许菡院子里时,见许菡跟着过来,就不意外了,这孩子素来跟庶女亲近。先让两人坐在另一边,才道出叫许如容来的原因。 “……怀年伯说那日来侯府,去给你祖母问安回去路上,曾在大房和二房附近亭子附近看见了你一面,你当日上午可曾往那边去过?” 第136章 安阳侯夫人这般一问,许菡和许如容皆楞。 许菡一下想起当天,七姐姐曾经来园子里寻自己,难道来的路上经过了那边? 她看向许如容,就见她脸色微微一变,道:“是,当天因为着急,确实从那附近走过,”只是她根本没留意到还有外男。 安阳侯夫人轻点头,“那就是了,许是你从那里走过,被怀年伯看到并误会了,以为是要相看。” “相看?”许菡正有些愧疚,该是因自己来了月事缘故,连累了七姐姐惹上了怀年伯,闻听安阳侯夫人这话,很是不解。 安阳侯夫人看了眼有些许不自在的许成泰,简单说了下,“本来你二叔觉着怀年伯不错,想要介绍给阿雪,却没想到那天见到了你。” 若是当日怀年伯看到的许雪,许雪虽模样秀美,却远不及许如容容颜之盛,许怀年伯就不会坚持求娶了,只谁能想到里面弄出了这样的误会。 许成泰如今对葛辉相当满意,不想这亲事生出波澜,轻咳一声,道:“阿容放心,这事也就咱们自家知,不会对你们姐妹名声有碍,只是,你当日为何从那边走,当然,二叔这么问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清楚了,免得怀年伯误会。” 还有本该出现在那里的阿雪,为何当日怀年伯见到的却是七侄女? 他那天与张姨娘露了些口风,又让小厮信河暗中将许雪引过去,信河也回禀说将许雪带过去了,却不知怀年伯为何没注意到,只看到了许如容。 出了这样的岔子,许成泰觉着这里面蹊跷,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这么一问,许如容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二叔虽然是长辈,可到底是男子,阿菡小姑娘家月事怎好与他讲,可若不说清楚,又恐二叔误会自己当日故意从那边经过,对怀年伯有所图谋,只能分辨,“二叔,我当日是要去园子里,觉着那边路近些,才从那边经过,只是到现在都不知怀年伯是哪位,不知长什么样子,没有想做旁的。” 这么说着,却想起当日她是被那个叫二婶院子里叫冬至的粗使小丫鬟找过去,也是她提议自己走那边的路,莫非这小丫鬟是故意的,得了谁的授意引自己过去? 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丫鬟,又是二哥哥在换了一批下人后留下,六妹妹又仓促地被二婶定了个寒门子,也算是截了当初二叔给六妹相中的怀年伯爷亲事。 一个是未授官的寒门子,一个是身居六品实职的伯爷,便是这伯爷续娶,可身份地位上却不是寒门子可比拟,肯定是后者门户更高。 许如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王氏的算计。 可这话现在却不是好说的,一来都是自己猜测,尚无证据,二来二婶与二叔夫妻一体,又是长辈。 她不肯说出当日为何途径凉亭,面上又因猜测带出几分异色,落在不知情的许成泰眼中,便是在推脱,以为她得了怀年伯来侯府往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的消息,故意从那边经过。 许成泰到底是隔房的叔父,对许如容印象只限于表层,并不熟稔,此时便不由猜测。 虽然怀年伯提亲,被大嫂拒绝,可七侄女到底不是大嫂亲生,许这七侄女自己起了心思,碍于嫡母,才暗中行事,让怀年伯意中了自己。 心中如此一想,看许如容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笑了下,“阿容也到了相看的年纪,若是有些想法,倒也没什么,只是……” 一旁的许菡一听,虽猜不出这二伯想什么,但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似乎七姐姐对那怀年伯有什么心思似的,忙道:“当天,是我来了月事,本来是让身边丫鬟石榴回绮院取……” 就算是女孩儿来了月事,说与男性长辈听,羞人,可比起七姐姐被二伯误会什么算不了什么,尤其她本身是经历过过后世开放时代,并不觉着羞于出口。 只是,许如容和安阳侯夫人还有她身边跟来的丫鬟石榴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不是啊。 她这话一出,就让安阳侯夫人和许如容都惊呆了,安阳侯夫人忙开口阻止,一声“阿菡……”后,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如容离许菡最近,两人之间就隔了一个高脚几案,猝不及防听到小妹妹这样无遮拦大胆的话,赶忙探过身子去捂她的嘴,及时地把许菡到舌尖的“月事带”给捂了回去。 羞红了脸低嗔,“怎么什么话都说。” 这傻丫头,这等羞人的女儿家私事,怎好往外说,还是朝着男性长辈。 许菡被捂住了嘴,“唔唔”两声,眨了眨水润的杏眼,有什么不能说的?没看到二伯都误会了吗? 忙拉下许如容的手,在许如容捉急的神色下,继续道:“我知道,这话不好说,可都是为了正事。” 许如容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赶忙道:“我来说,我说。” 许菡一听,觉着也行,反正只要别让二伯误会就行。 许成泰现在也尴尬的紧,也亏了多年官场练就了一张脸皮努力撑住了,他也觉着比起小侄女的快言快语,还是七侄女更为稳妥些。 许如容便将当日许菡来了月事她如何被冬至叫着去了园子里的事快速说了一遍,也顾不上是不是怀疑有王氏从中作梗不好说的顾忌了,不然怕是小妹就要口无遮掩地说了。她说话含蓄,并未如许菡一般直称“月事”“月事带,”而是用了“女孩儿私事”和“女孩用品”替代。 反正方才被许菡那么直白一句“月事”出来,谁都明白这说的是什么,许成泰都是成年男子了,自然也懂其中意思。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冬至是二伯母院子里的丫鬟,我恐有误会,才没直接讲出,”末了,许如容解释了一句。 安阳侯夫人也是才知道这事,比起许如容的青涩,她执掌侯府多年,更为老道,一下就听出里面猫腻。若是没有之后这些事,这冬至可能就真的只是好心,但如今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冬至用意不纯。 “既然这事涉及二弟妹院子里的人,不如将二弟妹和人找来问问,”安阳侯夫人看向许成泰,事情涉及长房和二房,必须得说个清楚。 许成泰也没想到,里面居然有王氏院子里的人,他本就对王氏私自仓促为许雪定了寒门子亲事耿耿于怀,即便这葛辉如今也入了他的眼,让他满意,可抵消不了王氏想借婚事毁了许雪的恶意。 至于王氏辩解的“这亲事是张姨娘也满意的了,”他哪里会信,自己早先就跟张姨娘通了信,给许雪准备一门极好的亲事,门户不低,张姨娘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看好的亲事,答应一门不知底细的寒门子求亲,肯定是被王氏胁迫。 而事实也是,张姨娘虽没明说,也也让他听出来,王氏拿许瑞来要挟她。现在又出了王氏院子里的丫鬟私自去寻许如容,说不得就是王氏指使,想要坏了许雪与怀年伯这门亲事。 虽然还不知王氏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可到底七姐姐的确因自己来了月事,是担心自己才往后园去,许菡觉着愧疚,“七姐姐,是我连累了你……” 许如容打断她,“这是什么话。就算我是被怀年伯看到一面,也是他……”见色起意,“母亲都拒了他两三次,就该知道咱们没有结亲的打算,不该纠缠。许当初他明知我不是六姐姐,认错了人,故意弄错排行。” 虽一直未见怀年伯,但许如容打心底对这人印象不好。 却不知,误打误撞,说透了真相。 安阳侯夫人虽对许如容有些偏激的话不是完全认同,可若当初许如容是被算计过去,就算没有许菡来月事,还会被其他方式引过去,怨不到许菡身上。 现在就看王氏和那个冬至的小丫鬟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二房的张姨娘处,也正坐立不安。 她没想到,本来顺顺利利的事情,阿雪亲事都得了二爷许可定下来了,竟然在七姑娘这里出了岔子。 “这若是被二爷查出来……”她有些惊慌地攥紧帕子,不敢保证二爷会不会饶恕过她的算计,毕竟这件事不仅是算计了七姑娘,她是连二爷都蒙在鼓里算计进去了。 张姨娘身边的谷嬷嬷精于算计,张姨娘的不少事情都是她帮着出点子谋划,在许雪亲事上更是出了不少心力,“姨娘莫慌,应该不会查到咱们这边。从头到尾,除了信河那边,咱们的人都没露过面,信河如今也算是咱们的人,二爷那边他肯定能瞒过去。二夫人确实见不得咱们这边好,不想六姑娘嫁的好。若不是咱们早早谋划,就上回,二夫人给介绍的亲事就是把六姑娘往火坑里推。有二夫人顶着,二爷肯定不会怀疑。” 谷嬷嬷是她的心腹,也算是她的一个主心骨,被她安慰,张姨娘纷乱惊慌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对,你说的对,阿雪的亲事就是她拦截了给应下,她就是要算计阿雪,见不得她嫁给二爷看好的人家。那可是伯府,二夫人一定不想阿雪往后做伯夫人。” 谷嬷嬷弯腰,安慰地拍着张姨娘的背,“姨娘这样想就对了,如今事情已成,咱们切不可自己先露了怯,说起来,咱们也是做了好事,送七姑娘一场姻缘了,毕竟七姑娘那样的样貌,亲事艰难,弄不好就要被看中了去高门做妾,还不如给怀年伯爷做继室,总归是伯爷……” “既然这般好,为何姨娘要为我拒了这门好亲?” 谷嬷嬷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帘子后面传来一声清雅中带着些幽幽的嗓音,唬的抬头一望。 第137章 “六,六姑娘?!”谷嬷嬷忙站直了。 张姨娘亦是面色慌乱地坐正了因谷嬷嬷相劝松懈下来歪斜的身子,“阿,阿雪,你,你何时过来的?” 心中恼怒,怎外面丫鬟没有个通传的,都是怎么做事的? 方才她与谷嬷嬷可是说了不少,也不知这孩子何时来的,听去了多少。 阿雪性子温软敦厚,又与七姑娘关系融洽,张姨娘恐她不想这般算计七姑娘,才要开口解释,许雪便幽幽地道:“莫非,姨娘觉着我不如七妹妹貌好,配不上怀年伯,才要与我说个寒门子夫君?” “阿雪,你莫生气乱言,”张姨娘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这是说反话故意的,“姨娘知道你不是那样攀附富贵的人……” “那七妹妹就是了吗?”许雪打断张姨娘,眼中尽是失望和难过。 她知道自己姨娘为了让他们兄妹过的更好些,与嫡母一直较劲,虽然嫡母也确实容不下姨娘们,不喜他们这些姨娘所出的子女,可到底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只是,自家姨娘与嫡母暗中屡屡作对,在父亲处争宠,却让她觉着不妥。 虽她是姨娘所出,可若换位想,若自己为正妻,也不会喜欢夫君纳妾剩下子女,如大伯母那般,表面看起来大度,可她生于侯府,却知大伯和大伯母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和睦恩爱。 不看旁的,只当初三婶还活着时,看三叔和三婶相处便知,他们那样才是最叫人羡慕。 可姨娘所为,也是为了他们兄妹,她没有资格埋怨。但方才她听到了什么?姨娘她居然算计七妹妹! “姨娘不想我嫁入高门大户,恐我受不了里面的勾心斗角,妻妾之争,可七妹妹就愿意了吗?” 张姨娘却道:“姨娘不是那等心狠之人,你且听姨娘说。你七妹妹生的貌美,却又是庶出,一般人家根本护不住,若是高门只能为妾,这怀年伯虽是续娶,却有爵位和官职,正好适合你七妹妹。” 许雪却觉着这都是推脱之词,“七妹妹尚未开始相看,怎知就没有适合她的儿郎,七妹妹虽貌美却从不出府应酬,七妹妹也只想寻一门简单人家呢?” “怎么可能,不说七姑娘想找什么人家,她那个姨娘当初就是冲着咱们侯府的名声才攀上侯爷,她就是怕七姑娘张扬些压了三姑娘的风头,叫侯夫人不喜罢了。七姑娘少出府,也是为了保持神秘,若是遮掩,将来越能引人注意。她跟姨娘不同,姨娘只盼着你日后嫁个知冷知热的夫君,不受那妾室之苦。” 同为姨娘,张姨娘还生了龙凤胎,却不如只生一女的丽姨娘过的光鲜,自己所出的六姑娘也木讷不讨喜,姿容远不如七姑娘,张姨娘便生出些嫉妒,不吝于最大恶意揣测丽姨娘。 她摸了摸许雪的脸,“阿雪,你生的模样一般,又不擅谋算,不似七姑娘,嘴会说讨巧又会巴结人,看八姑娘叫她笼络的多亲近。八姑娘可是嫡出,得老夫人喜爱,最是得宠的姑娘了,看八姑娘手指中露出些就够七姑娘花用了。而且,据姨娘打听到的,因七姑娘与八姑娘交好,还叫四姑娘带着开了间铺子,”虽然她有二爷宠爱不缺嚼用,可到底私库不丰,若阿雪也能有间小铺子的私产,她做梦都得笑醒。 “这些都不算,姨娘就怕你若嫁了伯府那样的门第里,会吃亏。若不然,就看怀年伯那样的地位,姨娘若是有什么私心偏向,为了你弟弟往后前程,就让你嫁到伯府去了。可姨娘为你好为你思量,一早就为你寻了冯辉,就是保证他不辜负你。有姨娘之前施恩,待你父亲再为他周旋打点官职,他又是个有出息能成器的,日后不会输与怀年伯,又不会负你……” 且她一番算计,还能叫二爷更恶了王氏,谁让王氏本也不想阿雪嫁的好,她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张姨娘一番淳淳言语,无外乎都是为了许雪一辈子所虑。 虽许雪并不觉着自己真柔弱到需要姨娘如此谋划,她只是不擅言辞性格木讷弱了点,可也有自己的谋算,更不想姨娘她为了自己去算计七妹妹,可姨娘却又为了她自己。 她甚至不好与姨娘争辩,七妹妹并不是巴结八妹妹,只是两位妹妹性情更相投,且两位妹妹待自己也亲近。若说八妹妹更亲近七妹妹,除了以上,还有八妹妹不喜姨娘。 若说许雪得知这一点,也是偶然一次听到许菡说话,从中发觉。 当时谈及旁人家的一些妻妾之争事,许菡言:“……这家主母夫人是挺苛刻,可是不管如何,这做妾的也是大了心,与主母争宠算计手段不断,这样的主母不更针对她才怪。要我说,不管为人妾室是否出于自愿,可都更改不了,介入了旁人夫妻的事实。若是主母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毒妇,若为了大体不得不忍下妾室,这识趣的妾室,靠什么男人,与主母打好交道才对。不过,千错万错,这男人才是最原始的罪魁祸首,怎就没见主母招个蜂养个小白脸……” 第94节 当时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许如容给打断阻止了,但想也知道,八妹妹后面的话十分惊世骇俗。 她当时还未想太多,只是觉着,许是三叔除了三婶没有旁人,才让八妹妹有这样的观点想法。 但后来回到自己院子,回想起八妹妹这大胆的言语,却又忽然发觉,八妹妹所说的不识趣妾室,自家姨娘似乎便是如此。如此想法一出,便再也止不住,越想发现越多。 八妹妹虽然与自己关系也算是亲近,却极少来自己院子里,便是来了,遇见了自己姨娘,也只是淡淡地打招呼。可她记得八妹妹往七妹妹院子里去时,甚至主动问起丽姨娘,还会跟丽姨娘说说笑笑。 原先这些细节没发现也便罢了,如今一旦涌上,许雪便是迟钝,也发觉八妹妹分明是不喜自己姨娘。或许就是因为她说的,自家姨娘不识趣,是她所不喜的那种,而丽姨娘却一直都与大伯母交好,还帮着大伯母打压其他大伯妾室。 嫡母王氏是不容妾室,对自己姨娘也刁难,可若说什么狠毒手段却也没有,最厉害的便是罚跪或者请安时冬日或者夏日里凉着姨娘受冷受热,这些苦头她也跟着吃过。 之前总觉着妻妾之争无解,可如今细思,竟觉着或许有解。毕竟嫡母惧怕父亲,有父亲在,只要姨娘不跟嫡母争宠甚至还暗中算计恶了嫡母,许没这般招嫡母厌恨。 但她知道这只是她一厢情愿想法,姨娘不会听劝,甚至隐隐想要压倒嫡母。 如今姨娘又为了自己去算计七妹妹,一时间诸多思绪涌上心头,说不出辨不得,又苦又气,纷纷杂杂压得她喘不过气,推开张姨娘的手跑了出去。 “哎,阿雪……”张姨娘被她推开,想要去追,又顿住。 谷嬷嬷方才一直没敢言语,虽心中觉着六姑娘不识姨娘好心,可她知道便是六姑娘少言性子柔弱了些,却也是府中姑娘,不是她这个奴婢说教的,忙道:“姨娘不如先让六姑娘静静,许就想明白了。” 张姨娘叹了口气,“也罢,让她一人好好想想,就该明白我的苦心了。” 许雪并未回自己院子,出了张姨娘住处后,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本来劝了她几句,无外乎是听张姨娘的话,“姨娘也是为了姑娘您好,”之类,被她赶走。 “你先回去,我一人走走,”许雪现在不想听见任何人说话,也不想人跟着自己。 她只要一想到姨娘为了自己去算计许如容,就觉着无颜面对她,尤其现在已经知晓大伯母已经接连拒了那怀年伯几次,对方还不知是否死心,是不是继续纠缠七妹妹,心里乱做一团。 心乱如麻地随意乱走,也没留意四周,便听到一道清越嗓音,“六姐姐。” 许雪猛地转头,就见小径上林漠边走便朝她看来,方才显然是他朝自己问好,下意识地朝他笑了笑,才发觉自己已经走来了大房附近,再往前走便是七妹妹的院子了,不由慌乱地转身想要离开。 只是林漠还没走开,只能寻了个借口,“那个,我随意走走,阿漠你去忙。” 林漠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背影,觉着有些慌乱,又看了一眼,便朝大房正院去。 之前天气热,阿菡一直念叨着等天凉些了去泛舟游湖吃湖鲜,他原本打算休沐时与她去,今日却得夫子和同窗相邀,同往翠水湖畔,想找她问问是否同往。 去了绮院却发现人不在,问了丫鬟才知,与许如容一同往安阳侯夫人这里来了,似乎还是与怀年伯提亲一事有关,便过来看看。 他到的时候,王氏已经在长房花厅了,与她一起的还有二少夫人周雅蓉,自然还有冬至这个关键人物。 也是丫鬟们去传话时,周雅蓉正好在王氏处,因又涉及冬至那日去许如容处传话的事,当日周雅蓉也曾过问,公爹也在这边,又不放心王氏,她便跟着一起来了。 人都到了以后,安阳侯夫人自然要先问过冬至。 冬至早在被人通传往长房这边,安阳侯夫人要问话时,就已经心生不妙,但还是撑住了坚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婢子只是担心八姑娘,只是行事不周。贸贸然私自去请了七姑娘过去陪伴八姑娘……奴婢绝对没有旁的心思,真就是凑巧提了下,从凉亭那边过去花园比较近,不仅我,府里其他人也从那边穿过去到后园子的。” 她说的有理有据,似乎真的就是好心。 第138章 “这有什么好问的,冬至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帮忙罢了。” 这两年王氏虽然在许蕴和周雅蓉努力下,不再整出些是非来,可多年的性情让她不觉着这有什么大不了,冬至又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当下就开口对安阳侯夫人说道:“大嫂想的也是多了,谁能想到那怀年伯当时在那边,也是凑巧了吧。” 安阳侯夫人不看这个脑子简单却偏总自以为多聪慧的二弟妹,“二弟,你觉着如何?”但冬至到底是二房丫鬟,便是她管着侯府中馈,要查二房的人还得看许成泰这边意思。 许成泰自然不会如王氏一般没脑子,觉着巧合之类,他沉沉地看了冬至几眼,见她神情虽努力维持镇定却难掩仓皇,“如此,劳烦大嫂查查这个冬至。” 安阳侯夫人见他也看出这个冬至不对劲,点了点头,手一挥便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来将这冬至压住,“带下去,好好问问。再取了名册来查查她家里人那边。” 本来因为王氏擅自定了许雪亲事,被许成泰好一番责问,王氏就心中存了怨。 她是看许雪不顺眼,也存了在她亲事上拿捏的心思,可若不是张姨娘自己个求到她这里,说什么不敢让许雪去大户人家怕她撑不住,她也不会顺势给许雪应了葛辉那亲事。 可夫君他全都怪到自己身上,这些天了都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现在又任由大嫂那边查她院子里的下人,心中便不服。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身边周雅蓉轻轻扯了下袖子,低声道:“母亲,儿媳也觉着那个小丫鬟神色不对,或许真瞒了什么。反正就是被问些话,若是无事便好,若她私下里背着人真做了什么,岂不是连累母亲。” 周雅蓉最知道如何把握王氏心思,几句话就叫王氏息了方才心思,想到前两年长子从她院子里揪出了一批心思不正的下人,莫非这个冬至也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就想起方才的气愤,哼哼两声,“就算这个冬至有问题,说不定是哪个姨娘安插到我这里的眼线,为的就是坏我名声。” 她边说边斜眼看许成泰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说起来,这两年因许蕴娶妻生子,尤其是有了崇哥儿后,一门心思都扑在小孙孙身上,对许成泰也淡了情意,但依然想让他转圜对自己的不满。 她说的无心,不过是些醋话,却让安阳侯夫人心思一动。 与王氏想法简单不同,结合许如容和许雪亲事前后,又晓得二房内争,便不免多想了几分,看向许成泰,“当初二弟有意怀年伯一事,有谁知晓?” 她总觉着许如容像是着了旁人的算计,只是却有些摸不准对方意欲何为? 许成泰微微愣了下,便有些明白安阳侯夫人为何这般问,但他却觉着不可能,“我身边两个随从都知晓些,另我曾向张姨娘透过些意思,并未明言过,大嫂想多了。” 他知道安阳侯夫人这是怀疑上张姨娘了,那是个温柔似水唯他为天的女子,怎么可能做这些,摇摇头道,“大嫂莫被芸娘的气话影响了,霜儿她并不知我有意的人是怀年伯,当时她很是欢喜我为阿雪打算,若不是芸娘横插一手,贸然为阿雪定了亲事……” 他十分不满地瞪了王氏一眼,只是如今许雪已经定下葛辉,也不好再细说过多,反正大家都明白。 但这个大家不包括王氏,听着自己夫君一口一个霜儿叫的亲热,嫉火上心,顾不上周雅蓉朝她使眼色忍耐,气道:“我都说过了,是张姨娘不喜许雪嫁到高门大宅去,怕她应付不了那些事务,想要说一户简单人家,那葛辉请来的媒人提亲时,我还问过张姨娘,她点头了,你怎还来赖我?” 她倒是聪明地掩下没说,她自己个也存了私心,见不得许雪和张姨娘好。 周雅蓉见着王氏这神情,若有所思。 婆母虽行事有不正,但真话假话她还是能分辨出些,此时她这模样并不似作伪。 冬至看似好心无所图,可事情真就那么凑巧? 原本该与怀年伯见面的六妹妹,七妹妹却恰好从那里经过,怀年伯没见到六妹妹,看到的却是七妹妹,那六妹妹为何慢了些时候才过去? 可许成泰本就对王氏不满已久,见她还敢狡辩,恼了一张脸,将之前对王氏居心不良的猜测讲了出来,“你还说,听听你怎么叫阿雪的?连名带姓,对她可曾有一点儿疼爱?莫不是你见不得阿雪嫁个好门第,故意指使冬至那小丫鬟把阿容引过去的吧?” 他虽嘴上用猜测语气,脸上却带了就是这样认为,是王氏暗中算计许雪。 才说完,就见方才押着冬至出去的其中一个仆妇进来,行礼后道:“夫人,冬至招了。” 那仆妇一板一眼地禀告,规矩很好,并未往王氏处看上一眼,只管禀告问话结果,“说是二夫人不想六姑娘嫁的好,得知二爷引着怀年伯到后宅,正好八姑娘来了月事,便利用这个故意指使她故意引了七姑娘过去,故意要坏了六姑娘相看。当天她还故意让人拖住了六姑娘到的晚了,没让怀年伯看到六姑娘。” 这仆妇话一说,许成泰脸色当即就布满怒色,方才被压抑对王氏的猜测不满全都爆发出来,指着王氏怒喝一声,“你这毒妇!干的好事!” 许菡也被这仆妇的话弄愣怔住了。 是二伯母指使冬至利用自己来月事,把七姐姐引去花园,经过凉亭时被怀年伯看到了! 一时间,她脑子里来回盘旋的都是这些信息,连林漠和许蔚一起进来花厅,都没有发现。 林漠进来后,第一眼寻找的便是许菡身影,却见她神色怔忡愣怔,带着些不安、难过,忙疾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阿菡,你怎么了?” 手指陡然被一只微凉冰润的手掌包裹,许菡睫毛一颤,回过神来,“阿漠?你何时来的?” “怎么了,看你神色不对,”林漠面带担忧。 许菡还未张口,斜对面王氏被许成泰一声“毒妇”气的嘴唇发抖,“你居然这样说我?说我是毒妇?” 便是往时被许成泰责怪,他也没说过苛刻的话,现在却骂她是毒妇,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做什么?就叫你骂我是毒妇!” 她声音尖细,本不是很好看的眼睛鼓起,许成泰最不喜欢的便是她这样蛮横没有仪态模样,多年来被王氏闹腾积攒的火气涌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利用阿容来算计阿雪亲事,想要毁了她,这样恶毒心性,我哪里说错你了?要不是那葛辉还算让我满意,就凭你擅自给她定下寒门子的亲事,你这等善嫉不容人的毒妇,我岂能容你?到现在了你还不承认,简直是不知悔改!” 被许成泰如此厉声呵斥,王氏只觉着血液一下冲到头顶,抓着椅子站起身来,尖声道:“我没有做过,我承认什么,那什么怀年伯是哪个我都不知道,我收买什么冬至夏至的作甚,那个冬至她是胡说八道,污蔑我……” “母亲……”见婆母失控般,眼眸发红,周雅蓉忙起身去扶她胳膊,却被她一下推开。 王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着许成泰冷笑一声,“那个冬至肯定是被人收买了,就是用来诬陷我,这事你那些妾以前也没少干过,一个个装的柔柔弱弱地,故意摆出一副被我欺负的模样来叫你看着,其实都是装的,故意博取你可怜。” 许是忽然间打开了任通六脉,开了窍,王氏犹如神探附体,“说不定就是张姨娘那个贱人,故意陷害我,跟我说着不想许雪嫁高门,让我给她定了个寒门亲事,转头哭哭啼啼朝你告状说我要害了许雪。我就说,她一个巴不得把我这个二夫人拉下去,她好上位的贱货,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个低门户,敢情在这陷害我,她可真够心狠的,居然赌上许雪的亲事,她才是毒妇! 我根本没指使过冬至做这些,要是我说谎,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张姨娘一直明里暗里与她作对,就是她最大的仇家,王氏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张姨娘,也有些是气话,话赶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但她的确没指使过冬至,气的连毒誓都发了出来。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许成泰哪里管她毒誓,他与她多年不和争吵,也没少见她发誓没苛待他的妾室,可他都亲眼见她罚跪妾室过,又听她一口一个贱人地胡乱冤枉张姨娘,失望到极点,“你自己苛待霜儿她们母女,一而再地找她们麻烦,还这般恶意诋毁她们,实在是不配做个当家主母……” 最后这话却是极重,若私下夫妻争吵便罢了,可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几个晚辈,许成泰这话一说,王氏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一下爆发出来,“我不配,你的好霜儿就配了啊?那你把我休了,叫你的霜儿……” “好了!”安阳侯夫人及时打住王氏失去理智的话,“不要吵了,像什么样子!” 这话不止说的是王氏,许成泰也在内,王氏倒也罢了,一向少分寸,可许成泰这个小叔子居然为了个妾在众人跟前这般苛责嫡妻,安阳侯夫人便是不甚喜王氏,可身为正妻却理解她的愤怒。 早在王氏失去冷静冲许成泰吵嚷起来,许如容和许菡几个小辈都颇有些不自在,虽然是为了正事,可两位长辈两口子这样吵吵,叫他们不知该如何阻止。 第139章 许如容现在情绪也很复杂,不管这冬至是谁指使,但她确实是被利用了,当日被人引着从怀年伯所在的凉亭位置去寻八妹妹。 本来该是她最愤怒,被王氏和许成泰这一来二去的争吵,竟弄得不知该说什么。 周雅蓉作为儿媳,更不好贸然插手公婆争执,尤其还是牵扯到公爹妾室,幸好有安阳侯夫人在,她看着王氏和许成泰,“你们都先冷静下,”又吩咐先前审问冬至的仆妇,“再去审一次那丫鬟。” 跟许成泰完全相信冬至交代是王氏指使她的不同,安阳侯夫人常年居于内宅,各种隐私手段见得多知晓也多,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林漠小声问许菡,“怎么回事?”他听着事情似乎还跟阿菡前些天来月事有些干系,那个冬至是被人收买指使的。 许菡从王氏与许成泰的争吵中回过神来,低声把先前的事简单说了说,“……我现在也迷糊了,冬至都招了,可二伯母还发了毒誓不是她做的,”虽然她觉着这毒誓发出来未必真的就真有用。 林漠听完后,眉目沉敛,淡声道:“方才我来时,路上遇到了六姐姐独自一人在府里乱走,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并未掩盖音量,花厅里其他人都望了过来,王氏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我就说,肯定是张姨娘背后搞鬼,这许雪定然是知道她姨娘干的恶事了,那丫头倒是比她那个姨娘心干净些,估计是知道她姨娘算计了阿容,难受着呢,快,把这六丫头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至于张姨娘,王氏怕这贱人来了,当着许成泰的面又跟以前一样卖惨,哭哭啼啼死不承认,那死女人奸诈的很。 安阳侯夫人看了看兴奋地面颊有些扭曲的王氏,虽然看出她是仇视张姨娘,可又诡异地让她觉着事情怕是要跟她胡猜的方向走,她眉眼沉静地招过身边大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边,许成泰对林漠有了些不满,这小子怎么好似在故意挑火一样,可林漠又没说旁的,都是王氏在那瞎猜,眼看着王氏认准了事情是张姨娘,要把污水都泼到她身上,猛地拍了下桌子,呵斥道:“你莫要胡搅蛮缠,阿雪一人走路有什么大惊小怪,我看你是小人之心。” 王氏被许成泰一而再呵斥,如今还拍桌子举动气的面皮涨红,朝他怒道:“你就是偏袒那贱人,什么都是她无辜,她惯会装模作样,还不让我说了!” “你……”许成泰到底不似王氏,不管不顾当着众人面争吵,越发厌恶王氏这样泼妇一样模样,厌恶地瞪她。 “婆母,”周雅蓉忙走到王氏身后,轻轻拍她的背,“莫急,事情还没查清楚。” 这时,一道高瘦的人影自外面进来,周雅蓉眼睛微微一亮,忙唤一声,“夫君。” 正是许蕴下值后,回了住处得知王氏和周雅蓉被叫来长房,有爱打探的小丫鬟说似乎还有争吵,匆匆赶来。 许蕴一到,周雅蓉就松了口气,她只是儿媳行事多有拘束,而王氏看到长子来,被许成泰屡屡责骂憋了许久的委屈一下爆发出来,待许蕴走近,一下抱住他哭了起来,“阿蕴呐,你父亲他不分清白就训斥我,一口一声地维护张姨娘那个贱人,简直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啊……” 第95节 安阳侯夫人看着王氏在众人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样子,毫无长辈姿态,简直有些没眼看,可又忍不住生出些悲哀。 都说为人正妻不可善嫉,要善良宽容大度,要容得下夫君的妾室和其他女人,可便是面上维持了大度,心里却诸多苦涩又朝谁说。除非对夫君毫无情意,不然哪个愿意看着自己夫君宠爱其他女子。 如她在嫁给安阳侯时,就知道他早有通房,婚后还会有其他妾室,还会有庶子女,让自己不去在乎,可到底是自己夫君,夫妻情分单薄,依然难免不快。更何况,那些妾室还都不安分,更甚者想要争宠压她一头,她都得出手按压。 费心费力操持后宅,安置这些妾室和庶出子女,身累,心更累,女子之悲哀,偏无力改变。 但亦有幸运人,如曾经的三弟妹,可到底少之又少,便是如二弟妹这般,是婆母娘家侄女,与二弟是嫡亲的表兄妹又如何?二弟该纳妾宠爱妾室,一样不耽误。 再想到自己女儿,如今也是被夫君伤透了心,现在婆家还不知受着什么煎熬,安阳侯夫人郁郁地吐出一口气。 她下首自进来后一直没做声的许蔚点了点小几,转头看向许成泰,“二叔,事实如何还得细查,等下叫了阿雪来,不如叫你身边的随从信河也来问一问。” 许成泰正皱眉看着朝长子抱怨自己如何偏袒的王氏,听到许蕴这般说,眉头皱的更紧了,“阿蔚这是何意?莫非你怀疑信河,不可能,他都是按我吩咐行事。” 虽然许成泰为官多年,心机城府也重,却一直致力在朝堂,并不如对整个侯府前后院都了解甚至帮着安阳侯夫人干预的许蔚明了,且高门大户后宅事从来都不简单。 许蔚知道二叔对后宅事的不以为然,觉着妾室安分,倒是二婶闹腾多,偏见也重。但方才他了解一下前后,发觉二叔身边一直被忽略的信河才是关键。 若不是这信河是二叔的人,尊重二叔,他已经叫人直接去审了,不过,他也先低声吩咐人去查这信河了。 见许成泰不相信不赞同模样,许蔚嘴角噙着淡淡笑,“只是将人叫来问问,查清事实而已,二叔也不想二婶一直这般吧?” 许成泰也巴不得赶紧叫王氏安分,“行,那就叫人去问问。” 有许成泰许可,许蔚这边就直接吩咐下去,吩咐完看到小妹妹正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这边,朝她笑了下。 心中却带了些冷意,不管是哪个在背后搞鬼,但居然敢利用小妹来月事引了阿容过去,小妹这样隐秘的女孩儿家事都被拿来利用,还得放到明面上查探,就叫他生怒。 与他一般的还有林漠,不然也不会直接把许雪异样的事讲出来。 他眼眸低垂,闪过冷光,就算他误会了,可只要有些线索,他就要提供出来,早点找到背后算计的那个人。敢利用阿菡生事,他定不会轻饶。 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冷意,许菡摸了下胳膊,疑惑地朝斜后方窗子处看了眼,起凉风了吗? 不多时,许雪被找了过来,她才进花厅,就看到好几双眼睛望过来,尤其是眉眼精致美丽的许如容淡淡瞥过来的目光,让她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帕子。 “六姐姐,”许菡脆脆地朝她摇了摇手。 许如容现在对许雪的感觉有些复杂,但也声音清雅地唤了声“六姐姐。” 许雪扯出一抹笑容,朝许菡方向抿唇微微笑了笑。 安阳侯夫人、许蔚和林漠目光如炬,自然没错过她虽努力掩饰却带出些许的不安,尤其是她躲避许如容的目光,让三人都肯定了心中猜测。 许成泰看到女儿过来,朝她招了招手,“阿雪,到父亲这里来。” 他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却是喜爱的张姨娘所出,且还是龙凤胎,自然是疼爱,虽然给她准备亲事时带了攀附权势的念头,却总归是为她好,嫁个门第好的人家,往后才能享荣华富贵。 便是那冯辉有前程,可也是寒门子,日后更恐要靠阿雪嫁妆,说不得他日后要多帮衬些。他已经打定主意,给许雪的嫁妆按嫡女的份例走,再给她添些私房。 王氏看到他这维护庶女行为,更为光火,气哼哼地瞪了两眼。 许蕴拍她的手安慰,“母亲,莫气,对身体不好,我可还指望您帮我跟阿蓉带崇哥儿,”他提到崇哥儿,就让王氏脸色变得柔软起来。 安阳侯夫人已经温声问起许雪怀年伯来侯府那日,她是否去过那个凉亭处。 许雪虽然从张姨娘处听到她算计许如容,却没听她与谷嬷嬷细说,被安阳侯夫人一问,就愣了下,她是记得父亲请几位同僚来侯府,却没留意当日事,隔了好些天了,她有些记不清了。 安阳侯夫人见她似乎忘了,提醒道:“当日你父亲身边的信河让人找过你。” 这么一提,许雪有些记起来了,“是,信河说父亲忽然有些不舒服,让我冲些热茶带过去,只是当时红香被绊了下摔了托盘……” 说到这里,她一下顿住。 红香,对,当日跟在她身边的红香可是姨娘身边的丫鬟。 当时她在姨娘处,原本以为红香是姨娘身边的丫鬟,当时是姨娘担心父亲,才让红香跟着过去,现在知道了姨娘曾经算计了七妹妹,莫非那时就是…… 许雪神色变化瞒不了安阳侯夫人等人眼睛,见她这样子,显然真的是知道了什么,但不一定是全部,本想着这丫头也算是本分老实,到底有自己的私心。 “之后呢?” 安阳侯夫人问话,许雪压下心中慌乱不知所措,低声回道:“后来,我就回了自己院子。” 许成泰现在还觉着是王氏在背后做了这件事,却嫉妒心重,臆测冤枉张姨娘,便道:“阿雪也说了,当时的确是得了信河的话,才过去,我当时也是这般吩咐的。倒是芸娘她总盯着阿雪那边,许就是她发现了我想要给阿雪相看,故意引了阿容过去坏了这事。你总是冤枉霜儿作甚?!” 许成泰此时满心都是对王氏的不喜,也顾不上什么两女一男的忌讳了,冷斥王氏。 却没看到他这话说完,许雪和许如容都变了神色。 第140章 许雪脸色一变。 惊恐不定地望向王氏,莫非嫡母已经知晓姨娘做的事情,只是她又微楞,父亲怎么好似认为是嫡母做的? 许如容却是面色带了些难堪。 她知道自己貌美,会引人论是非,可听到家里亲人都将自己说的靠容貌勾人一般,心中抑制不住地苦涩,莫非就因她生的貌美,就要被人这样利用,被人这样看待? 忽然右手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耳边响起脆脆的不快嗓音,“二伯这么说可不妥当,什么叫坏事?谁坏谁知道。我七姐姐长得好看,还成错了不成?不说那背后之人坏了心思利用七姐姐,也是可见那怀年伯好人美色,简直就是登徒子。” “阿菡,”许蔚不轻不重地喊了她一声,“怎好这般跟二叔说话,便是二叔做的不妥当,你也别这么直接吗。” 好家伙,这到底是呵斥许菡还是维护她,还不如不说。 许成泰被大侄子这软中带着钉子的话一噎,却没发作,却不肯放过王氏,坚持就是王氏指使冬至反而诬赖张姨娘,“反正,芸娘你莫要胡乱赖人,你一贯小手段不断,之前对付算计阿菁的事可没过去几年,你又旧态复萌。” “你,我……”王氏被又气又恼,却又在许菡清凌凌杏眼看过来时,羞恼地憋了好大会儿,索性一仰脖儿,“我不过是之前对阿菁做的不好,你也不能一杆子把我打死。反正,我就是没指使过冬至算计七丫头,你们爱信不信。” “你简直是嘴硬,”许成泰对王氏偏看已重,只觉着她嘴硬强狡,还待斥责,被许蕴打断。 “父亲,是非曲直,正在查证,父亲还是莫要太过武断就判定了是母亲所为,”许蕴看了看因自己说话,眼睛发出些许光彩的母亲,声音略带了凉意,“若当真母亲所为,儿子也绝不偏袒。若不是,父亲也莫袒护任何人。” 被长子如此微凉眼神看过来,许成泰发火的怒气一沉,却还是因对王氏固有印象和几乎没有的夫妻情意,认为就是王氏做的,“阿蕴也了解你母亲,她何等性情你不知……” “我什么性情了,你就是厌了我,看那些个狐媚子好……” 王氏到底是过不去许成泰宠爱那些个妾室的坎,不过数言引出多年积怨,两人又争吵至二房妻妾之间去。 他们这边争争吵吵不断,显然是没把方才安阳侯夫人劝解冷静的话听进去,安阳侯夫人也不再调停,与许蔚低声言语几句,又吩咐了丫鬟出去。 许菡看了看不时争执的二房夫妻两个,连许菡都觉着二伯父过分极了,这一心偏向妾室,对正妻毫无半点夫妻情分的模样,便是王氏再不好,也让她看不顺眼。 她和林漠、许如容坐的最近,看了眼自进了花厅后便神思不属的许雪,虽然她对这个六姐姐感觉也不错,关系也一向和睦,可现在却还是偏向七姐姐。 她小声与林漠嘀咕,“你有没有觉着六姐姐好像知道点儿什么?她那个姨娘,算计挺多的,反正也不是个安生的,”除了许雪性子木讷与她不是很合脾性,便是与许雪住一个院子的张姨娘缘故。 跟许如容一样是庶女单独一个院子不同,许雪是与张姨娘住在一个院子,换言之,许雪是被张姨娘放在身边教养长大。 本来王氏厌恶庶女,也不愿养庶女,张姨娘又恐她苛待许雪,便求了许成泰养在自己身边。 因此,若却寻许雪玩,便总遇见张姨娘,也是她与许雪关系不亲厚的原因,她看不来王氏,更看不惯张姨娘。 “嗯,她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林漠也怀疑是张姨娘背后作祟,虽然冬至招人是王氏指使,也看似王氏嫌疑最大,可一些隐在暗处的细节让他觉着并非如此。许雪的神情恍惚,她的性情,又从小就被张姨娘养大,这些也足以让他猜测,或许王氏还真误打误撞蒙对了。 这个张姨娘嫌疑不小。 许菡只是觉着许雪神情不对,可往深了想又觉着想不通,“难道不会真是她姨娘做的吧?可是,”就算怀年伯年岁大有子女,可是伯爷官位也不低,张姨娘却想推给七姐姐,又是为了什么? 林漠只是猜测,现在却不好多说,“莫急,若是做了,总有痕迹,该是能查出来。”他还是很相信安阳侯夫人的手段,且连大哥也插手干预,该会查出来。 两人虽然低声说话,却又没避着许如容,她就坐在许菡另一边,听到之后,看向许雪的目光便更复杂了。 张姨娘处,此时已经紧张的声音发抖了,“怎么,又把阿雪叫过去了?这,该不会是查到什么了吧?” 她虽算计颇多,也从来都是跟王氏耍手段,王氏看似精明实则愚笨,除了最开始因身份被她压住了吃了些苦头,这几年随着二爷对王氏厌弃,早就扳回了不知多少局。若不是她出身低微,又已做了二爷妾室,二公子又有才干,二少夫人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她都生了能扶正的心思。 但可惜她所出的一双儿女,并没有随了自己的精明,反而木讷少言,不讨喜,跟二公子根本没法比,因此她才想利用上次的事,让二爷彻底厌了王氏,让王氏只挂着正妻名头。 可盘算的极好的事,居然就忽然不受控地被捅到了侯夫人和二爷处,连世子都插手了,张姨娘只觉着身上发冷,抓紧谷嬷嬷的手,“你说,夫人和世子他们不会查出什么来吧?” 跟王氏头脑简单自以为聪明不同,张姨娘十分惧怕安阳侯夫人这个掌管侯府中馈的当家主母,那不是她能算计对付得了的人物,不然当时也不会在想利用许如容时,借了王氏的手。 而世子虽是男子,可张姨娘却十分清楚这位总是面上含笑温润的公子,其手段谋算不输二爷,连二爷都极其赏识他的才干。这位未来的侯府主公,可不似二爷一般只关注前朝,后宅事也有插手过。更不会跟二爷能让自己吹枕头风,自己是她的妾室,那位跟自己可没干系。 另有,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这两位也都不是简单人物,张姨娘越想越觉着害怕,她有些后悔了,该用旁的法子毁了怀年伯这亲事,而不是把许如容算计进去。 谷嬷嬷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勉力安慰张姨娘,“姨娘莫慌,该是无事,有二夫人在那,二爷定会认为是她做的。” “我知道,可是,现在侯夫人和世子他们都插手,开始调查了,连阿雪都被找了过去,那孩子一贯心软没心计,只怕要……”张姨娘更怕许雪把自己招出来,或者被侯夫人他们从许雪处发现什么,往自己这里调查。 “应该没事,”谷嬷嬷虽也精与算计,可方也说了,对付王氏用些小手段没问题,可对上侯府主母,心里也打鼓,甚至她忽然想到,当初那日恰好是八姑娘来了月事,她们便利用这个把七姑娘引了过去,当时还觉着比刻意找由头把七姑娘引过去来的天时地利。 谷嬷嬷想到那个精干冷静嫁到侯府的四姑奶奶,反倒害怕起来,真怕事情闹大了,被四姑奶奶知晓八姑娘也被算计其中,依着那位的护妹,若也介入调查,恐更不妙。 越是担惊受怕,那一刻到来的越是快,待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张姨娘隔着窗子往外望了一眼,看到侯夫人身边掌事嬷嬷带着几个仆妇大步走进来,差点软倒。 还是谷嬷嬷更撑得住,接住她下滑的身子,“姨娘,莫慌,你越慌越叫人看出来。别忘了,您还有四公子,还有六姑娘。” 到底是有心计的女子,张姨娘撑住了,“对,你说得对,”便是为了女儿儿子,她也不能自乱了阵脚。 可想是一回事,待掌事嬷嬷带着人进了屋子,板着脸语气冰冷地道:“张姨娘,跟老奴们走一趟吧,前面有人告了你算计陷害府中姑娘们。” 一句话,就差点打散了张姨娘才升起的镇定。 与此同时,花厅里走进一个仆妇,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手里押着拖着冬至,打头的行礼后回道:“禀夫人和各位主子,婢子们再审一次后,冬至招出,背后指使她的人并非二夫人,而是二房的张姨娘。她被张姨娘以许她日后给四公子做妾收买,听张姨娘吩咐,故意引了七姑娘往凉亭处去。” 随着仆妇的话,花厅里众人神色各异。 安阳侯夫人、许蔚、林漠几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便是周雅蓉和许蕴也没露出太多惊讶,显然已有此猜测过。 许雪自然是粉面如雪,苍白一片。 许如容面色复杂地看了眼低垂着头身子发抖的冬至,又往许雪处瞟了一眼,而后缓缓落在虚空处。 许成泰惊疑不定地望着那回话的仆妇,面上肌肉抽动两下,显然是隐忍着,又不相信神色。 王氏则是又惊又喜,许是心中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一时心神激荡之下,嘴唇张张合合,似乎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狂喜。 唯有许菡,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我去,她才多大啊!”发育好了吗,居然就想着给四哥哥做妾了?! 瞪圆了一双水润杏眼,许菡不敢置信地去看跪在地上的冬至,那小身板子,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吧? 也不是发育的迟缓,她要没记错,当初查出这个小丫鬟时,彩儿还是石榴也说那冬至十一二岁年岁。 这么点年纪,就惦记着给人做妾了,是该说她心理这么早熟,还是膈应人。 第96节 第141章 咣当! “咳~” “咳咳咳~!~” 有人失手掉了手中团扇,有人被口水呛到,然后皆震惊地看向许菡。 得亏许菡没把后面那句“发育好了吗?”说出来,但意思也表达的差不多,一时间获得数双视线。 许蔚无奈地看了小妹一眼,轻咳一声,虽然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倒也不太惊讶,如冬至这般小小年纪就早早打算的丫鬟并不少见。 许雪轻声道:“阿菡,那冬至也有十二了,”一般女子这个岁数也开始准备相看,甚至更早时候家里已经定了亲事,府里也有冬至这样为自己图谋的大小丫鬟,只是府里管得严,少有弄到明面上的。 许菡这个已经定亲却完全没有自觉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是已经定亲的人。 林漠也看了看身边小姑娘,就知道她到现在还没开窍,不然也不会那么惊奇,淡淡道:“张姨娘许给的诱惑对一个三等小丫鬟而言,算是高利了。” 只是,她们居然敢算计到阿菡身上。 不等许菡这表达更多,王氏高昂带着痛快的笑声响起,“我就说,是张姨娘那个贱人背后做鬼,你偏还不信,现在听到了吗?就是张姨娘做的,这个贱人,居然还敢收买了我院子里的人,让我给她背这黑锅,这心可真是够毒的。对了,方才你那话怎么说的来,说做这样的事,是毒妇。现在,你那心尖子肉的好霜儿才是毒妇!” 王氏怨怼地朝许成泰大声嘲讽,毫不掩饰落井下石,其间夹杂了无数的怨恨。 “母亲,”许蕴示意她少说两句。 只是,看向父亲那张憋得发青的脸,许蕴唇角却带出一丝笑意。 母亲再不好,可父亲的作为,更让他不喜。再如何,父亲也是偏袒了妾室,若不是他没有一个做夫君的心意,如何会让母亲总是嫉恨那些妾室,郁郁寡欢。 “既然已经招了,父亲便叫人将张姨娘带过来吧。” 许成泰现在心中复杂的很,一面不想相信一贯温柔小意的张姨娘背后行这等算计陷害之事,可冬至却招了出来,偏念过重,他道:“这冬至一而再地反口,难保又是污蔑。” 安阳侯夫人带了些不喜,看了眼执迷不悟的许成泰,“二弟这是不相信我下面的人?” “大嫂,我没这个意思,”许成泰看出安阳侯夫人的不快,“只是,到底是这丫鬟的一面之词。” “所以,我已经叫人去找张姨娘过来,”安阳侯夫人收回视线,“二弟还是别把话说得太满,有些人有些事,光看表面是不行的。” 莫怪王氏这些年总是跟妾室争风吃醋,到现在了这二弟还维护那张姨娘,她这个做大嫂的都看不过眼。 许菡更是觉着自家二伯当真是狗,对个妾室那么维护疼爱,可对正妻却猜疑连连,就算二伯母有时行事不周不好,可对他的情意却重,她曾见祖母多次用二伯来敲打二伯母,显见二伯在二伯母心中重要。 她没忍住,撇了撇小嘴。 不多时,不仅张姨娘被带过来,许成泰身边的信河也被人押了过来,侯在花厅外。 张姨娘还要狡辩抵赖不认,自进了花厅便微垂了头委屈装无辜,还不时朝许成泰那边柔柔弱弱地张看,“二爷,妾真的没有做过,那冬至是二夫人院中的人,妾如何也不敢去招惹二夫人,至于指使人引七姑娘,妾,妾知道您已经为阿雪相看好了人家,怎么可能忤逆您……” 许雪自然是没少见张姨娘这般过,可这是在人前,姨娘她还这般…… 许雪羞颜,坐立不安,更不知所措若是姨娘的事真的被查清,她日后该如何面对七妹妹和八妹妹,如何在这府中立足,一双素手扭的几乎变形。 许菡没留意许雪的仓皇,就看着这张姨娘姿色不过中等,眉眼清秀,可这弱唧唧需要人怜惜的姿态当真是拿捏的极好,就像是那藤藤蔓蔓缠绕人的宛如菟丝花一般。 而二伯竟是怜惜不忍张姨娘一般,伸出手欲去搀扶,又顾忌着花厅众人,有儿子儿媳在跟前,只能收回手,“那冬至为何说是你指使?” 张姨娘柔柔地看了冬至一眼,柔声道:“那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二爷也知二夫人一向看妾身不喜,许是……”似乎惧怕王氏一般,又噤声不语。 “你少来诬赖我,我可没指使过冬至干什么,”王氏一看张姨娘这狐媚子又这样委委屈屈弄出副作态来,才生出的要看张姨娘倒霉的高兴就被怒火取代,厉声指着她。 “母亲,”周雅蓉就知道王氏被张姨娘一激,就要动怒,忙端起茶盏,“您喝口茶,有大伯母做主。” 王氏有些别扭地看了安阳侯夫人一眼,她也看出来了,大嫂今日还真是没有想要帮自己,还帮自己说过话。 她就是气不过张姨娘这贱人,总是一副委屈了要死模样,让夫君以为自己欺负她。虽然,她也确实欺负过张姨娘,但这贱人惯会添油加醋背后说她坏话。 “好了,事实到底如何,不是你引导人误会就能抹去的,”安阳侯夫人看着张姨娘也觉着膈应,大房里也有两个这样的妾,看着就觉着眼疼,“把信河带上来。” 随着侯夫人一声,两个小厮扭着一个男子自外面进来,还有另一个丫鬟,却是张姨娘身边的红香,见几人进来,许成泰猛地站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惊望许蔚方向,“你对信河用了刑?” 许蔚唇角依然温和含笑,“是啊,二叔的这个随从不太老实,若不用些力气,撬不开口。所以我叫人些许用了些手段,幸好效果不错,人已经招了。” 早在这几人被提过来前,许蔚就已经得到了审问信河的口供,不然,许蔚也不会如此云淡风轻地面对许成泰。当然,若是没有把握,他不会随意对二叔这个长辈身边的随从动手。 看着笑的温和却叫人背后发寒的大侄子,许成泰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这个大侄子没去翰林反倒进了大理寺任职过的错觉,可他知道大侄子从来不会胡乱出手,如何可见,他的随从当真是有问题了。 张姨娘看到被带进来的人,已经没了方才还柔弱博取许成泰怜惜的心思,眼前一阵发暗。 侯夫人和世子居然查到了,查到了她隐藏最好的红香和信河身上! 安阳侯夫人扫了眼面色发白的张姨娘,示意下人禀告。 也没什么好禀告的,自丫鬟红香和许成泰身边随从信河被押进来,许蕴。周雅蓉连着许如容、林漠等人就已经猜到了,是这两个下人勾到一处了,许还是勾搭成奸。就连方才震惊信河被动了刑的许成泰都想到了这一出可能。 等下人回完话,道是“张姨娘利用红香与信河相好,从信河这里截取了不少二爷为六姑娘相看亲事的信息,然后利用信河的便宜,提前得知了信息,又收买了冬至故意把七姑娘引去给怀年伯见”等,一切便都对上了。 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原来是这么回事,”许菡恍然大悟,方才看到身上带伤的信河,她还以为是张姨娘收买了二伯身边的随从,原来竟然是张姨娘身边的红香与信河有情。 看着小姑娘终于明白了的神情,林漠心中微欢,压下对张姨娘和信河等人的厌恼,道:“那阿菡你说,这红香对信河是真心还是因为吩咐故意接近?” 他这音量说高不高,微微压了音量,却也不算是低语,就是想让那几个敢利用许菡的人更不好过,浅浅收些利息。 离他不远的许蕴本就对张姨娘方才挤兑王氏的作态不满,闻言心中一动,扬声道:“张姨娘或许是想着多掌握些父亲的行踪和事情,让您多顾及几分。只是,父亲,您身边的随从在外行走多,如信河这般居然被张姨娘身边丫鬟勾的阴奉阳违,若是在外面也被人收买,出卖父亲的事,恐生大祸,父亲还是多加提防些好。” 林漠微微垂眼,嘴角扬了下,二哥这眼药上的不错。 许成泰身边的随从都是亲信,私下里也经手他官场上的往来走动等隐秘的事,原本他还只是生气信河居然阴奉阳违,但被长子如此一说,好权官迷的他顿时变了脸色。 信河虽然被用了刑,可不过是没有功夫的普通人,受不住疼痛便招了,本想着自己虽然失职,可伺候二爷多年,二爷对张姨娘也维护,顶多罚一顿。但现在被二公子如此一说,便是犯了二爷的忌讳。 顿时冷汗如瀑,吓得大喊,“二爷,没有,小的不敢,小的也是一时受了迷惑,做了错失,求二爷饶了小的,小的往后再也不敢了。” 只是方才许蕴的话已经说到许成泰心中,信河先前又做下阴奉阳违之事,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打算轻放过信河,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张姨娘身上。 “你,还有何话要说?” “妾,”张姨娘被许成泰看的心中发抖,颤着嗓子出声,“妾身也是为了阿雪好,她的性子撑不住伯府夫人这样的身份……” 许雪闭了闭眼,姨娘还在嘴硬,忙跪在了许成泰面前求情,“父亲,姨娘都是为了我,女儿愿意替姨娘受罚。” “你先起来,”许成泰现在已经不是只针对张姨娘指使冬至行事的恼火,他被方才许蕴提醒,更恼怒张姨娘的心思居然这么多,信河可是他的贴身随从,居然把手伸到他身边来了。 就算是为了争宠,他也绝不允许自己的下人有二心。 第142章 “此等祸乱府邸的妇人,老二你还要容着她不成?别哪天算计到你头上,你都不知道。” 一道老妇人的声音传来,安阳侯老夫人被两个丫鬟虚虚扶着胳膊,迈过花厅门槛,目光锐利地扫了眼揪着许成泰衣摆戚戚可怜的张姨娘,满是不喜。 就算张姨娘是许雪和许瑞生母,可一个姨娘居然如此在府中兴风作浪,连主母夫人都敢算计,谁知日后还会生出什么是非? 尤其,这张姨娘算计的还是府中姑娘亲事,便是为了许雪,可许如容也不是她一个姨娘能伸手的,还妄图让王氏给她背锅。再不济,王氏也是她亲侄女,一个姨娘仗着老二给她几分宠爱,就这么算计王氏,这是把她也不放在眼中了。 安阳侯老夫人面色如冰,显然动了怒火。 花厅中诸人赶忙起身,安阳侯夫人忙快步下了主位,搀扶着老夫人胳膊,将婆母迎上座位,“母亲,您怎过来了?原本儿媳想着不惊扰您,恐您烦心。” 被大儿媳扶着坐下,老夫人面色好看了些许,但一看到张姨娘那靠着许成泰柔弱可怜模样,眼中顿时又满是厌恶。 本来老二房中的女人,只要别太过分,她不会太过干预老二房中事,可眼前这张姨娘作态就让她想起多年前老侯爷跟前也有这么两个姨娘,端的是会朝男人装柔弱扮可怜,让她吃过好几次暗亏,对张姨娘厌恶更甚。 “母亲,”许成泰看到老母亲动火,孝顺的他忙道,“您别动气,儿子不是那等糊涂人。” 说着,他将还要揪他衣摆的张姨娘推开,张姨娘面色一白,自知今日自己要不好,“二爷,妾,妾……” 说着,似乎心口绞疼,捂着胸口便晕倒在地。 “姨娘,您怎么了?”许雪一眼看到,忙扑了过去。 “霜儿,”许成泰知张姨娘自生下一双龙凤胎后,便有了轻微心疾之症,受不得大起大落的刺激,平日里也少有情绪波动大时,否则对她身体不好。幸好她本就是是温婉柔软性子,除了偶尔有些不适,倒也不影响什么,现在显然心疾之症犯了,一个没忍住,张口唤了一声。 “装的,肯定是装的,”王氏方才误打误撞猜中了是张姨娘背后算计人并推到她身上,本就有些忍不住地自得,现在老夫人这个姑母一来,顿时觉着底气更足,张口就道,“她惯会装模作样。” 这落井下石的姿态也是没谁了,旁人都忍不住嘴角微抽。 安阳侯夫人,忍不住觉着好笑。她方才还觉着这个二弟媳倒是也有那么几分头脑,居然能发现张姨娘才是背后黑手,现在看看倒是高看她,是对张姨娘怨念太重蒙对了。 那张姨娘有些许心疾一事,她也知晓,眼前就算张姨娘是装的,二弟妹也不好直接嚷嚷,且万一真发作了心疾也不好弄出人命,“赶紧去请个郎中来给张姨娘看看。” 安阳侯老夫人却阻止了侯夫人,“不用那么麻烦。” 然后看了眼王嬷嬷,就见王嬷嬷转头低声吩咐了旁边丫鬟两句,很快丫鬟端了个托盘来,放了一个绣云纹圆墩形红木底针插,上面插了几根明晃晃的粗针。 王嬷嬷抬手取下一根来,捏着就朝张姨娘走过去,那针明晃晃泛着冷光,显然是要给张姨娘扎的架势。 许成泰眼皮一颤,忙道:“嬷嬷这是?”不会是想给张姨娘扎吧?据他所知,王嬷嬷可不会医术。 许雪也吓得眼眶紧缩,忙挡在张姨娘面前,“嬷嬷,这,这不能……姨娘她是心疾犯了,祖母,”她朝老夫人求情,“祖母,求您饶过姨娘,孙女愿代姨娘受罚。” 安阳侯老夫人面色沉沉地,不发一言。 王嬷嬷却挥了下手,很快有仆妇将许雪拉开,“六姑娘放心,老奴也是跟着郎中学过几手,虽不能治好张姨娘,却能让她清醒过来,减缓些症状。六姑娘别看这针是缝被子的粗针,不是郎中用的细细银针,可这越粗越长的针最是好用,只要扎对了,可最快缓解心疾。” 似乎是怕许雪担心,王嬷嬷还细细地与她解释。 只是,花厅里其他人,却面色惊疑不定地望着她手中那根针,怎么就觉着那么不相信呢? 许菡也觉着王嬷嬷不太靠谱。 这心疾该就是心脏病了,就算扎针,也得是郎中所用的银针,就从来没听说过那缝被子的针给人治心疾的。 而且,她方才看着张姨娘的动作有些假,那缓缓倒地生怕磕着自己的模样,真不是故意装晕吗? 不由多留意起张姨娘的神色。 王嬷嬷还在慢悠悠说着,另一手还挽起拿针那手的袖子起来,方便下手动作一般,“就算是流点血,受点疼,也没什么,总比发了心疾厉害了好。毕竟这心疾可不是闹着玩,若不及时救治,恐要了性命去,可不敢等郎中过来。也是老奴跟老夫人来的及时,张姨娘这命算是能保住了。六姑娘看着。” 她缓缓靠近了张姨娘,拉出张姨娘的手腕按了按,“此处有内关穴,最是对心疾有帮助了,多加按摩下,可缓解,然后再在头部正中间的百会穴上扎下这粗粗的针,扎进去,张姨娘就能醒来,这个最治人晕倒了。” 许菡忽然道:“哎哎,我好像看到张姨娘眼皮动了下,莫不是要醒了?” 林漠也看到了,张姨娘眼皮微微颤了下,却道:“阿菡看错了,哪里动了,没有动,这心疾晕倒的人,哪里可能自己醒过来,除非是装晕的,才能自己醒过来。” 他这话一说完,张姨娘都要睁开的眼一下又不动了。 第97节 心中暗暗气急。 这小子怎么这么烦人,用他多嘴了吗?关他什么事! 她不想被王嬷嬷扎针,谁知道这王嬷嬷是不是故意报复她,王嬷嬷可是老夫人贴身老仆了,还出自忠勤伯府上,肯定向着王氏对付自己。 可再装下去,她真怕王嬷嬷朝自己下手。 王嬷嬷眼中闪过精光,似乎没看到张姨娘方才动了眼皮子,一面让小丫鬟帮着按摩内关穴,自己则手指摸上张姨娘的发髻,口中说着,“这心疾晕倒的人哪里能自己个醒来,势必得扎针才成,这发髻还得散开些,才好扎针,等下还得见见血,你们都不必惊慌。” 可她一番言语和动作,已经让许雪头皮发麻的不成,还觉着王嬷嬷的笑容似乎带了刀子一般,赶紧去拉张姨娘的手,“姨娘,快醒醒,醒醒,嬷嬷您再等等,说不得姨娘就醒了。” 若说之前许雪还担心张姨娘真的犯了心疾,可后来许菡说她眼皮动了和林漠的话,就让许雪知道,自己姨娘恐是装的,忙使劲摇晃她的身子。 这也算是给了张姨娘一个由头,被她摇晃了好几下后,便虚虚咳嗽着睁开了眼。 王嬷嬷不知是不是有意,张姨娘才睁开眼就看到一根粗针朝着她头顶扎下去,吓得眼眶一缩,赶紧躲开。 王嬷嬷似笑非笑地收回首,“早知道六姑娘就能把张姨娘摇醒了,老奴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许雪羞窘地低下头,可到底张姨娘是她生母,疼爱她,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针扎。 “闹够了吧?”安阳侯老夫人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咔”地一声,厉声道,“将张姨娘给我押起来,送到庄子上去。” 她目光带着凉意扫过许成泰,“老二,你若是敢替她求情,就随她一起往庄子上住去!” 这话不可谓不重,竟有将许成泰扫地出门之意,可见是动了极大的怒火,许成泰脸色一变,撩起袍服跪倒在地,“母亲,您别生气,儿子没有包庇的意思,您小心身体。” 他是有些舍不得张姨娘,可也恼张姨娘伸手太长勾连了信河,如今又见自己竟气的母亲要赶他,哪里还敢留恋那点子女人温柔,忙表态。 张姨娘听着二爷这就舍了她,脸上灰败一片,声音婉转凄凄然,“二爷,您不是说会一直护着霜儿,霜儿是做了错事,可也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啊。求您看在阿雪和阿瑞的情分上,饶了妾这一回吧,妾……唔唔。” 不待张姨娘再说,王嬷嬷手一挥,立马上来两个婆子将张姨娘嘴堵了,双手反剪往外拖。 这时,晚回府的许瑞和许平才知晓消息赶过来,便碰上这样的场景,许瑞顿时惊慌无措地想要上前,被旁边许蔚的小厮拦住,并低声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许瑞面色泛白,望望花厅里,又看着被押着走的张姨娘,到底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张姨娘看到许瑞,眼前一亮,“唔唔”地想要说话,却被堵住了嘴说不出来,急的直使眼色。奈何许瑞本就不是灵活性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追过去让婆子们动作轻些,莫伤了张姨娘。 许雪颤着嘴唇,眼中含泪,看着张姨娘被拉下去,转身朝上位磕了一个头,“祖母,姨娘做了错事,却是为了阿雪,阿雪也对不起七妹妹和八妹妹,阿雪愿随姨娘同往庄子上受罚。” 她也没脸住在侯府,面对七妹妹和八妹妹,尤其是七妹妹,还不知那怀年伯是否死心。 许菡微微一怔,“六姐姐,你……”她想说不用的,她不怪她,又不是她做的,是张姨娘,可随即想到还有七姐姐才是真正被张姨娘算计的人,自己若是说了不在意,七姐姐就该为难了。 许如容也没料到许雪这般,她其实并不怪许雪,也看出来她可能知情,但也是之后才晓得,至于没有讲出来,也理解她维护张姨娘的想法。 第143章 许如容缓声道:“六姐姐,这事不怨你,你没必要如此。” “不,归根结底,姨娘她也的确是因为我才起了心思,才利用了七妹妹,”许如容越是这样,许雪越无地自容。 许成泰可不愿许雪去庄子上,只有犯错被家里惩罚的姑娘才会被发配到庄子上,许雪虽然定了冯辉,对方也是个寒门,但已经起了栽培他的心思,恐日后冯辉计较起来这些,朝老夫人道:“母亲,阿雪是好孩子,并不知她姨娘所为。” 安阳侯老夫人道:“行了,都不必说了,阿雪定了亲事,往后无事就在家里绣嫁妆,让你大伯母教教你如何管家,日后也好打理夫家事务,免得丢了侯府的体面。” 这个孙女虽性子弱了些,可心地还算是不错,她都庆幸竟然没被张姨娘教歪,往后还是离张姨娘远着些的好。 许雪讷讷地望着老夫人那张严肃的脸,眼眶一下便红了,低低应了声,“是。” 她识好歹,知道祖母是为了她着想。 安阳侯老夫人站起身来,朝因张姨娘被送庄子上一脸快意王氏和许成泰道:“你们两个跟我来。”这是有话要与两人说。 许蕴恐王氏跟许成泰当着老夫人面再吵,跟了过去。 许雪惦记着张姨娘,朝安阳侯夫人等微微行礼后,便快步出了花厅。 安阳侯夫人叫了许蔚一起离开,似乎有什么事要商量,周雅蓉惦记着崇哥儿回了二房,方才还满人的花厅很快散了。 许菡与林漠也出了花厅往外走,她只觉着方才那一场场,跟看了好几场戏一般,犹有余韵。 “想不到二伯母居然能发现是张姨娘做的,”许菡最惊奇的还是这一点,“莫非这就是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 “或许是她蒙对了,”林漠可不觉着这位二伯母有那样精明的脑子。 许菡叹了口气,“不管是因为什么,但这人心可真复杂。”原先还只觉着如夺嫡那种雾里看花的富贵能把伯府二房和二伯的眼迷住,可身边这样为了眼前的利益算计人,冲击力才更大。 “这妻妾之争也是叫人害怕,”原先只知道长房和二房妻妾之间私下争斗,可放到明面上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还牵连设计她人,让人防不胜防,何时中招的都不知,只觉发凉。 说到底都是男人纳妾纳美的错,这女人多了心思自然也多,各自为各自打算,纷争算计就少不了。 “放心,我日后不会……” 林漠见她似乎有些落寞,恐她多想,才低声保证让她安心,许菡想到许成泰对张姨娘的维护,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压下了他的声音,“你说,是不是男人都喜欢那样温柔似水的女子啊?就跟张姨娘那样式儿的,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来。” “自然不是,各花入各眼,”虽然知道她只是有感而发,林漠也积极表明自己,“我就觉着阿菡最好。” 许菡被他忽如其来的表白一般言语弄得大脑当机一瞬,水润杏眸眨又眨,怎么拐弯儿到她身上了,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随着年岁渐长,小姑娘却总是情窍不开,一无所觉两人是未婚夫妻,总把他当小伙伴,林漠也有些许的焦躁,正好趁机浅述一二。 奈何许菡也就一瞬的别扭,很快就说起乐安县主给她下帖子的事来,“你那天有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 林漠也知她情窍这块迟钝,急不来,告诉她接了同窗邀请,“我本想着正好带你去游湖吃湖鲜,没想到与乐安县主宴请赶一天了,那看来只能改日了。” * 康清郡王府设宴这天,恰是中秋节前两日,正是赏菊吃螃蟹的好时候,许菡被仆妇引着往康清郡王府后宅走时,都隐隐闻到一股河鲜烹煮的味道。 待到了设宴的园子里,又被菊花香气填满鼻腔。 除了秋菊,另有各式鲜花争相斗艳,花团锦簇中,数位衣着华美的夫人姑娘们游走说笑,乐安县主一身红衣似火立在凉亭里正招待女眷,听丫鬟回禀“安阳侯府八姑娘到了,”忙顺着方向看去。 一年多未见,曾经矮墩墩圆润的小姑娘也长成了小小俏丽少女了,乐安县主红裙翻飞地迎过去,“阿菡,总算是见面了,你还真是长大了,让我都不太敢认了。” “是不是我变好看了?”许菡笑嘻嘻地被乐安县主牵住了手,“乐安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飒爽美丽。” “好看,自然是更好看了,原先就跟个小孩儿似的,现在可是俏美可爱的小姑娘了,”乐安县主见她穿着淡黄色窄口短衫襦裙,清爽简洁又不失雅丽,不由甩了下自己的大袖衫,“还是骑马装好穿。” 许菡笑着看她穿不习惯繁琐衣裙的样子,“这石榴留仙裙,乐安姐姐穿着十分好看啊。” 乐安县主身量比一般女子略高,高挑身姿更能穿出留仙裙的华美感。 乐安县主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发髻,“走,我领你去那边,那边你认识的人多些。” 还没走到地方,乐安县主就被人叫走了,她是主家得招待女眷们,许菡便让她快去忙,自己朝认识的闺秀那边走。 温大姑娘是许菡认识的乐安县主这个圈子里关系最好的,她去年就嫁人了,如今梳着年轻妇人时兴的望仙髻,着一件天青色大袖衫,手里正捏着团扇侧背对着自己,身边几个姑娘不知说着什么。 许菡走近了,才听到似乎是在争辩什么。 “……也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个所谓的七姑娘,还貌若天仙,比咱们京城双姝姿容更盛数分,你们见过这个七姑娘吗?反正我是没见过。” 许菡是不知说这话的人是不是故意的,特意在“更盛数分”三个字上加重了些语气,却在听到“七姑娘”三个字时,心中微跳,怎么觉着这说的好似自家七姐姐?! 可七姐姐少出府,认识并见过她的人也不多,往来也少,怎么还会跟京城双姝连上关系。 她知道京城双姝,当初乐安县主还笑话过,说是一群自以为高雅的闺秀们,整日里伤秋悲月,闲着慌推出了个什么双姝之名,彰显姿容和才华。不过作的几首酸诗,杨柳一样弱不禁风模样,可衬不上这“姝”之一字。 许菡还知道这双姝之名落在了一对姐妹花身上,乃是右相府上的姚知语和姚之湘,因不是一个圈子,只闻名却未遇见过人。 “陈妹妹莫这般说,许那位七姑娘当真生的国色天香,只可惜未曾得见一二,却是可惜,”一道柔细的声音响起。 许菡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烟雨朦胧轻纱罩花笼裙的姑娘,正温柔娴静地说着话,秀美的眉眼,姿容清丽。 她旁边还站了一位比她略高些,模样有七八分仿佛的姑娘,该是姐妹。 这姑娘另一边穿紫衣裙的姑娘却是说道:“光长得好看也没用,咱们知语和知湘可不仅是容颜,还有诗情才意才被赞为双姝。而且,只听人传言多好看,不定是谁家故意弄出来博名声的手段,不然怎么咱们都没见过这人。” “那不一定,你没见过,只是人家低调不愿在人前招摇,”一个姑娘脆利地驳回去,“当谁都爱在外面现似的。” “你说谁现呢?” 温大姑娘也就是已经嫁了人的程大少夫人赶紧调和,“行了,这也就是你们这些还没成亲的小姑娘整天叨叨这个姝那个丽的虚头巴脑,今儿是乐安回京庆祝的好日子,你们可莫要争争了。” 她自然是向着最后说话的小姑娘,话音里就带出了一些,可她话说得没错,再吵吵就不好看了。 几人正待散开了,最后说话的那个脆利姑娘便看到了站在她们后面的许菡,双手一拍巴掌,“正好,许八姑娘到了,那七姑娘可是她家姐姐,她最知道七姑娘的模样有多好看了,快,许八姑娘与她们几个说说,免得她们还不相信。” 这姑娘,许菡倒也算是认识,是程大少夫人的族妹,因为性子爽利快言快语,她原先印象也不错。此时被扯了袖子往方才那紫衣姑娘等人跟前拉,她也确定了,这些人说的还真是她家七姐姐。 程大少夫人也才看到许菡,瞪了冒冒失失的族妹温五一眼,恐她不知内里,忙给她介绍起来,“阿菡,这几位闺秀都是素有才情的姑娘,这位是广平伯府的郑三姑娘,这是姚家大姑娘和二姑娘……”在说到姚家两位姑娘时,还悄悄朝许菡挤了个眼色。 许菡就知道了,这两位便是京城双姝姚知语和姚知湘了,而那位紫衣姑娘居然是五姐姐婆家小姑子。也是她不喜许瑚所嫁人家,往来走动极少,不认识这位郑三姑娘。 如此,一番见礼后,温五就急火火地要许菡证实,“快告诉她们,你家七姐姐模样确实貌美的很。” 说来,她也是偶然一次机会见了那位许七姑娘一面,当时真是惊为天人,只是这位七姑娘少出现人前。 方才争执,许菡已经听到,就算她内心里想着,自家七姐姐容颜的确压这双姝许多,就连才情也未必就输了她们,却不能说出来。 便笑着开玩笑道:“我自家姐姐在我这小妹眼中,自然是哪哪都最好了。就跟温大姐姐在温五姑娘眼中也最好一样了。” 这算是回答了温五的话,却又侧面避开了问题。 程大少夫人笑着点头,这小丫头也算是有长进了,拍了下温五的肩膀,“我们小五在我眼中也最好。” 本来这样一说一回,这话题也就能揭过去了。 偏许菡越是不说遮掩,反倒让姚知语和姚知湘心中不高兴起来。 莫非那许七姑娘当真比她们姐妹还貌美不成? 第144章 “阿菡,你自己来的吗?”程大少夫人拉着许菡的手,亲热的问道,“自从上回见面,真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嗯,原本想阿漠与我一起,他又得了夫子同窗邀请,便没来。温大姐姐,阿水如今该有八个月了吧?” 阿水是程大少夫人的长子,是个白胖的小家伙,见了她就要抱,特别招人喜欢。 说起儿子,程大少夫人面庞上不自主地就带了些温柔慈爱,“快八个月了,现在能在榻上爬了,他可喜欢你送去的小玩意儿了,每天都抱着耍。” 因着家里有小侄子还有小外甥,许菡对小孩儿三翻六坐八爬也是知道的了,只听程大少夫人描述,就能想象出一个小娃娃撅着小屁屁卖力爬的萌态,顿时乐了,“那正是好玩的时候,我家栋哥儿能自己站起来了,歪歪斜斜的也特别好玩,手指头轻轻一戳就倒。” 程大少夫人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笑道:“可不是,我也戳过阿水,一头就栽到软枕上,那样子可逗笑了,”只是她都是悄悄地做,不然被她夫君看到,长篇大论一番好说教。 第98节 她们两个说的热络,旁边往前走了几步的姚知湘忽然转过身,拉着郑三姑娘又忽然掉头转过来,“对了,我才忽然想起来,玉蓉你大嫂好像就是安阳侯府上的姑娘吧,那你跟许八姑娘还是姻亲呢。” 郑三姑娘,闺名玉蓉,方才就得了姚知湘暗示,立刻摆出一副恍然模样,“哦,对呀,知语你不说,我竟忘了。虽然大嫂出自长房庶出,可与许八姑娘也是一府姐妹,看我方才竟没想到这层关系,实在是不该。” 姚知语轻声慢语,“玉蓉可不能因与伯少夫人亲厚,就这般直白言语,什么嫡出庶出,都是一府亲姐妹,哪里就分的那么清楚了,想必许八姑娘也不会因为伯少夫人是庶出就不亲近了呢。” 许菡本来还觉着自己与这郑三姑娘不熟,方才也打过招呼了,没必要再攀扯什么姻亲,谁知这人又转回来认亲,本想认就认呗,可这话说的怎叫人觉着不舒服。 尤其是那姚知语,一副白莲花语气,又算哪门子的事? 当下就息了什么认亲的心思,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接什么话,有了方才那一出,这三个明显是没什么好心思,她懒得搭理。 她这不接茬不言语,就让姚知语三个觉着好似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无处着力。 广平伯府落败,女眷们也早被排出了勋贵圈子,郑玉蓉好不容易才搭上这京城双姝,与右相家的闺秀交好,一向以此骄傲自得,奉承两人。 眼下,却出了个什么安阳侯府七姑娘,说是比姚知语姐妹还貌美,才当是京城第一姝,也知道姐妹两个不岔这事,自然是要维护奉承这姐妹两个。又见许菡爱答不理看不起她似的,心中一恼,“许八姑娘怎不说话?莫非是看不上我这姻亲?” 程大少夫人见郑玉蓉如此,面露不喜,这姑娘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可惜方才相帮的那两位姑娘已经走开,她恐温五再呆在这边跟郑玉蓉等人吵吵起来,示意两人把她带走了,不然也好相帮着阿菡说几句。 不待她开口,姚知湘头微微一偏,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解,抢先道:“就是,都是亲戚,许八姑娘怎么不说话啊?” 与姚知语走的是温温柔柔路子不同,姚知湘走的是娇俏坦率路,若是仔细看,与许菡感觉竟有几分仿佛。 只是许菡是真的心思简单坦率,姚知湘就多少带了些刻意。 姚知语忙嗔了眼自己妹妹,“妹妹怎么说话呢,许八姑娘只是与咱们不熟悉,是不是?”她朝许菡一笑,似水温柔。 可惜,自家有温柔三姐姐,干练四姐姐,美丽无匹七姐姐等各式的姐姐们,许菡如今对各样女孩儿们都免疫了,“的确不熟。” 这一个个的说话弯着八道弯,不耐烦猜她们的心思,直接堵住好了。 程大少夫人本就与姚知语这些人处不来,只是维持表面平和样子罢了,“好了,许七姑娘不在,还是莫要议论的好。” 这不就是背后长舌么,亏一个个还自诩什么清雅才女。 “温家姐姐却是严重了,咱们不过是小女儿家觉着好奇,多说几句罢了,”姚知语脸上微僵,不说程大少夫人偏帮的话。 许菡这姑娘,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这话都叫她聊死了。 只是,她本也意不在此,朝郑玉蓉悄悄使了个眼色,郑玉蓉多会看眼色,当下就收起方才不满,换了张笑脸。 “那往后咱们就认识了,咱们都是亲戚年轻相当,还要多多往来,正好大家都传言你家七姐姐如何,等着咱们下个帖子,邀你七姐姐一起出来玩,好堵住那些不靠谱的流言。” 因许瑚成亲与侯府关系弄僵,她与许如容从来就不对付,这郑玉蓉又是伯府二房姑娘,许瑚忙着伯府各种庶务,还当真没与人提起过许如容容颜。 若不然,方才郑玉蓉也不会帮着姚知语姐妹说许如容不是,现在还是认为许如容是庶出,说不得跟她大堂嫂许瑚一般,因是庶出,快要相看了,故意放出些言辞引人注意。 原来,广平伯府虽然没落,可郑玉蓉是嫡出姑娘,一直觉着许瑚配不上广平伯少夫人的位置,是她成亲前不知检点利用姿□□。惑攀附了大堂哥才嫁进伯府,一直看不上许瑚。此时,便也觉着许如容如许瑚一般做派。 许菡正要拒绝,忽然不知从哪走来一个姑娘,“知语你们在这里呀,”显然这是与姚知语等人交好的,“对了,方才我听你们说什么七姑娘,莫不是安阳侯府的?这位我可知道了,长得特别丑,貌若无盐,反倒使人传出什么貌若天仙的谎言来,想要抬高身价,简直是少见。” 许菡怒了,小脸一板,冷声,“你怕不是丑人多见怪吧,我七姐姐碍着你哪里了,叫你这般编排她!” 狗屁的她家七姐姐貌若无盐呦! 她家七姐姐若生的丑,这京城里怕没多少能见人的了。七姐姐只是低调不爱现,也不知怎么就出了这等截然相反的流言,也不知背后那人安得什么坏心? 丽*疑似坏心*姨娘坐在侯府中,忽然打了个好大的喷嚏,丽人面容都扭了几分形。 “哎呦,吓死我了!” 许菡方才被程大少夫人挡住了,加上角度问题,周欣双方才还真的被看到许菡,此时被许菡撞破了她当面说人姐姐坏话,忙装作受惊过度模样,捂着胸口躲到郑玉蓉身后。 边躲还边埋怨,“怎么忽然就开口吓人,吓死我了!” 许菡杏眼泛着怒,“我还没说你忽然就跳出来张口说人不是呢,周欣双,我七姐姐哪里得罪你了,叫你这样背后说她坏话!” 这周欣双还是她通过五姐姐认识的,是五姐姐关系交好手帕交周虹的庶出妹妹,与直爽的周虹不同,自以为富有才情会做诗,故作清高,没少挤兑周虹,甚至连五姐姐也被她含沙射影过。 “哼,碎嘴子!”许菡毫不留情地朝周欣双翻了个白眼。 程大少夫人忍住眼中笑意,为许菡做掩护,“阿菡还真是小孩子脾性,好了,不要吵吵了,你们都是比阿菡大,做姐姐的,怎好这般胡乱言语。” 而方才被拉走的温五其实一直留意这边动静,见她们似乎还在理论什么,又跑了回来,便听到许菡那句“碎嘴子”,乐的笑几声,跟着道:“可不就是,你们简直就是以大欺小,就你们这样的还叫才女姝丽佳人呢,真是好笑。” 人家许七姑娘是真的好看极了,就是不愿在人前现,才不露面,哪像这些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名头。 姝丽之一姚知湘顿时瞪了温五一眼,这温五,方才就是她力挺那个许七姑娘,现在又来,委实烦人。姚知语倒是面上看不出,只是微微垂下一眼的眸子里,带着厌恶。 周欣双知道许菡不好惹,若是方才看到她就在当场,说什么也不会跳出来说那些。 可被许菡这么不留情面地当场怼到脸上,面上挂不住,越发说道:“我也没说错啊,你那七姐姐就是长得见不得人,要不然,她怎么很少出来走动,就算出来见个人,还要戴个幕篱帷帽遮挡严实,可不就是貌丑无颜见人,这些好多人都知道的,是不是玉蓉,你也听说过吧,安阳侯府许七姑娘貌若无盐。” 郑玉蓉也听说过,虽然觉着不会貌若无盐那么丑,但想来也是平庸之流长相不好,不然方才也不会那么质疑居然有人敢说她还比姚家姐妹好看,“这个我也听说过。” 姚知语柔声道:“容颜都是父母给予,都是外物罢了,你们何必如此计较。许八姑娘想来也是维护姐姐,你们就莫要再说了。” 她看似劝郑玉蓉和周欣双,但话里又肯定了她们说辞,好似许菡无理取闹一般。 许菡差点忍不住挖耳朵,这是不是叫白莲花的茶言茶语? 郑玉蓉知道姚知语的意思,接着道:“这可不是计较,实在是听见不少人传许七姑娘貌比知语和知湘你们这两位京城双姝,这传话委实不可靠了些。” 周欣双觉着自己这活也挺好干的,赶忙趁热打铁,“就是,方才我听着兰蓉说的就挺对,直接下帖子把许七姑娘约出来,咱们一睹真容,不就清者自清了。不然躲躲藏藏的,可不就叫人误会。” 第145章 周欣双似乎想到好点子,拍手一击,“往后天晴气爽正是赏花好时节了,不如几天后就办个赏花宴,给许七姑娘下帖子,许八姑娘也一起来,如何?” 姚知湘脆声道:“那好办,正好我们府上新得了些时令花卉,原也打算办个宴席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三日后。” 这几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就要把这事定下来,不知哪里来的脸,自说自话。 程大少夫人也觉着郑玉蓉等人过分了,“行了,园子里还有许多景色不错,都别聚在一处了,咱们各自走走吧。”到底是乐安的宴席,闹太僵了也不好看。 许菡也有意离开不再搭理这些蛇精病一样的闺秀才女,反正到时候收到帖子她们可以选择不去,七姐姐本就被怀年伯的事缠心,肯定不想掺和这些。 谁知,才迈开步子,那周欣双却忽然道:“想不到安阳侯的姑娘们都这么傲气,听说许七姑娘接连拒了怀年伯爷的提亲,眼光极高不知要钓什么样的人,许八姑娘都不耐烦与咱们说话,连应一声都无就走了。” “你说什么?”许菡没想到周欣双知道怀年伯提亲七姐姐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七姐姐少在外面露面,怀年伯提亲也不曾大张旗鼓,七姐姐与周欣双也不认识,她为何这般关注七姐姐的事。 她怀疑的目光看向周欣双,“你是不是对我七姐姐有敌意,怎么总跟这较劲?” 周欣双咬了下唇,露出个委屈表情,“我哪里有,不过是说实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怀年伯没往侯府提亲许七姑娘?还是许八姑娘也觉着怀年伯爷配不上许七姑娘?” 许菡面色微冷,“我自家应不应,关你何事?少拿话套人。我七姐姐就不愿意出来应酬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了,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大海是你们家开的,管那么宽。” 真是给她们脸了,一个个的。 许菡一顿怼,叫姚知语几个又羞又气,面色涨红。 她还没说完,“方才不与你们浪费口舌,是觉着这是乐安姐姐家宴席上,不好起争执,可你们一个个自说自话就定了什么邀约,你们邀请人,我就的附和吗?我们跟你们很熟吗?” 温五附和,“就是,就算许七姑娘真让你们见着了,还不知你们又说什么酸话。” 周欣双本想到许菡动怒,原以为要不成了,温五这么一说,她顿时有了主意,“听温五姑娘话里意思,许七姑娘是生的比咱们都好看许多了,我们却是不信。不如打个赌,约了许七姑娘出来,若当真好看,咱们道歉,还能解了让大家误会想博名声,跟京城双姝比较。” 方才温五就为了这个跟郑玉蓉争执,脑子一热,“赌就赌,肯定是你们输了。” 才应下,就想起这事不是自己好擅自应下的,正待反口,周欣双快速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菡,我……”温五忙看向许菡,“这……” 程大少夫人也有些不赞同看温五,“别胡闹,你怎么冒冒失失,这是阿菡的事,你怎好替她出声。好了,都别说了,各自散开去赏花吧。” 若不是郑玉蓉和周欣双几个虽然言语不中听,却还都知道压着声音说话不闹出争执动静,她早就让人去喊乐安过来处理了。 周欣双哪里肯放弃,“许八姑娘一向爽利,怎么此时如此犹豫,莫非是不敢赌,许七姑娘的确如传言的品相不如何,偏还心大跟京城双姝比齐,想要博取名头引人注意攀上高枝儿。” 这话可是越说越荒唐了,就连方才的郑玉蓉都忍不住看周欣双,似乎夸大了些言辞吧,不过看姚知语姐妹方才对许七姑娘不满,周欣双说这些倒也合了她们心意,便没纠正。 许菡怀疑地看着这后来冒出来的周欣双,一时摸不清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不愿意拿七姐姐的事擅自做主,“随你怎么说。” 周欣双气闷。 这许菡当真是油盐不进,她之前怎会自以为这人最好拿捏的。 白瞎她费了一番心思,让郑玉蓉先出头挑起话头,又在一旁偷听了会儿才走出来接下话茬引导,偏许菡都不接茬不按套路走,她也很是无奈。这里是康清郡王府,她父亲家不过是是郡王府旁支,她又是庶出身份,不敢在郡王府里闹大,只能另寻他法了。 许菡说完拉着程大少夫人的手就走,她是真不想再跟这几人掰扯什么,正好看到乐安县主迎了两位姑娘从远处回来,便朝她那边走去。 温五忙跟上,“抱歉啊,阿菡,方才没经过你同意就应了赌约。” “没事,”许菡知道她也不是有意,是被周欣双拿话激在那了。 温五见她真不在意,倒是觉着,“其实,让七姑娘出来一次,让她们看看,就闭嘴了,说不定见了七姑娘的姿容,还自惭地无地自容了呢。” 她想的简单,程大少夫人却知道些许如容顾忌,“小五,别乱说,”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天真了些,也爱较个真。 “没事,”许菡道,“七姐姐不爱交际,就算让她们知道了七姐姐模样好,她们也会挑拣其他的,没必要。” 主要是,怀年伯那边现在还不知是不是死心了,若是让大家看到七姐姐的容颜,还不知会不会引来更多觊觎,七姐姐也不愿惹些是非。 “对了,那个周欣双你们知道她怎么总跟我七姐姐过不去吗?”许菡就觉着那周欣双怪怪的。 温五摇摇头,“这却不知,我与她也不甚熟悉,”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玩的。 程大少夫人也弄不清,不过,她如是猜测,“她与姚家姐妹素来走的近,许是为了帮她们和郑玉蓉她们说话,”姑娘家有时候看不顺眼一个人,总能有各样的理由,尤其许如容还被传貌压京城双姝。 “要不说那些个自诩高雅的闺秀不招人喜欢了,聚在一起总能弄出这样那样的事,”温五瘪瘪嘴,就跟她们是最好的,旁人都比不上她们似的,若不然方才她也不会跟郑玉蓉争执。 “是挺事儿的,”许菡无比认可这话,还好阴阳怪气,说句话转八道弯,不怕把脑子打了结。 她性子舒朗,情绪去的也快,与温五低声吐槽了几句,很快就笑起来。 “阿菡,过来,”乐安县主也正打算找许菡,看到她们几个走来,朝她招手,“我带你去见见我祖母。” 来参加宴席,自然要先拜见主人家长辈,许菡是得了乐安县主邀请,是她的客人,入府后直接被带来花园处也可以。只是许菡与康清郡王府上也熟悉,方才若不是要接待女眷,乐安县主在她来时就想带她去拜见郡王府长辈了。 程大少夫人闻言,笑道:“郡王太妃今日难得来宴客,咱们也跟着去请个安吧。” 康清郡王府是宗室,郡王自然不是世袭的爵位,而传到现在还能保持住封号的缘故,都是康郡王府几辈拿战功延续下来。如周虹和周欣双所在的门户也郡王府上好几代前分出去的,虽然挂着个皇亲宗室的名头,已没落的不如五六品官员府邸了。 康清郡王太妃自然也不是宫中妃嫔,是往上数两代曾经的康清郡王妃熬到了郡王太妃。 康清郡王太妃喜清净,最近几年上了岁数,越发不露面了。程大少夫人看了眼乐安,忍下笑意,想必郡王太妃是为了乐安亲事才出来见女眷们。 第99节 她可太知道,郡王府上为了乐安的亲事没少犯愁,而乐安为了躲家里催亲,一年前竟偷偷跑去了郡王世子所在的边关去。现在人回来,这宴席立刻安排上,想也知道不光是为了接风洗尘,相亲宴才是正经。 夫人们所在的待客花厅就在园子边上,只是康清郡王府邸面积大,沿着青石板路走去也得小半盏茶,这么些时间就足够温五快言快语把方才郑玉蓉和周欣双为难许菡的事说一遍了。 郑玉蓉和姚知语姐妹也便罢了,周欣双可是郡王府旁支,“乐安姐姐该好好说说周欣双了,也不知犯了什么轴,就抓着许七姑娘的说事,别说阿菡了,我都听不下去。她们这些无知的,还编排许七姑娘模样无盐,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乐安县主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许菡就在自家被人刁难了,面色不太好看。 她生来骄女,又惯是洒脱性子,不认可许如容因貌美怕引出是非便躲避做法,但各人想法不同,道:“阿菡应下也无妨,虽然你七姐姐不想惹事,但她还躲在后宅一辈子不见人了?其实,照我看,她虽然是庶出,但安阳侯府也能护住她,再不然我也帮忙,看谁敢看轻了你七姐姐,打她的坏主意。” 许菡也希望七姐姐可以自在外面行走,而不是被困与宅院中,但七姐姐到底不是乐安县主,性情不一样,想法也不同,庶出身份更是让她束手束脚,“我也有功夫,陪着七姐姐外出能护住她,就是七姐姐怕惹麻烦不爱出来。” 程大少夫人拍了拍乐安县主,“许七姑娘有顾虑是对的,有时候不是她本意,却也容易引来是非,尤其这京城里权贵多,许七姑娘那模样确实显眼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七姐姐这亲事怎么说?”乐安县主明白,想到方才温五说的。 第146章 “怀年伯,我没记错的话,得有小四十了吧,这不是老牛想吃嫩草吗?”乐安县主嗤了一声。 “可不是么,我也这么觉着,”许菡哼了哼,“一把年纪了,还巴望我水灵灵的七姐姐,幸好我家人都不同意,拒绝了。偏那个周欣双非胡说八道我七姐姐眼光高什么的,太气人了。” “别理会她,那就是个装货,”乐安县主本就不喜周欣双,“回头我找个机会帮你出气。” “不用,乐安姐姐,我方才也没让着她,说的她脸都挂不住了,”许菡也不是吃亏的性子,绕不过那些弯弯就硬刚回去。 想到方才她毫不客气对周欣双几个说她们不熟的样子,温五就止不住想笑,阿菡说的真是大实话,她们可不就是不熟。 乐安县主笑了一声,“那就好,吃什么就是不能吃亏,就该如此,才快意。”要不说,从一开始就喜欢小姑娘,这性子对胃口。 再往前走,就到了花厅处,附近也有三三两两的夫人们持扇说话,许菡几人也不再说旁的。 石榴细细地检查了下自家姑娘衣装,伸手正了下她腰间佩戴的荷花粉玉流苏,与温五和程大少夫人的丫鬟们一道留在了花厅外。 许菡直接被乐安县主牵着进了花厅,就见亭内左右两排坐了十多位或年长或年少的夫人们,也有妙龄姑娘们立在夫人们后面,或静立浅笑,或与邻近的低声笑言。 主位一侧坐了位清瘦高雅的夫人,许菡认识是乐安的母亲郡王妃,另一侧却是坐了位圆胖面庞的老夫人,想来该是郡王太妃了。 “祖母,这就是阿菡,我带她来给您请安,”乐安拉着许菡直接上前介绍。 许菡忙收手屈膝行礼,“阿菡见过郡王太妃,郡王妃。” 程大少夫人与温五也都一起给长辈们行礼,与许菡不同,亭内好几位夫人她们都认识,又朝几位夫人见了礼。 这边,郡王太妃已经拉着许菡的手在说话了,“这就是乐安常说的阿菡,果然是个可爱娇俏的好姑娘,”说着,从腕间褪下一支水头通透的玉镯,“戴着玩吧。” 许菡有些不好意思收老人家的礼,可也知道这是长者赐,忙笑着道谢,“多谢郡王太妃。” “好孩子,”郡王太妃拍拍她的手,朝微微靠下首,座位明显特意拉上前面来的一位老夫人道,“我倒是看这孩子面善的很,似乎哪里见过一般。” 那位老夫人看着比郡王太妃年岁略长些,发丝花白,相眼尾微微上挑的狭长眼型,高鼻鹅蛋脸。模样看起来很是威严,但声音却温和,“哦,是吗?”郡王太妃这么一说,明显不是客套词,不由细细打量起许菡。 另一边的康清郡王妃见状,便解释道:“母亲,姨母,这是安阳侯府上的八姑娘,母亲看着面善,许是她家老夫人的缘故了。” 康清郡王妃与许菡这小丫头熟稔,她哪次来自家府上都没少与她逗趣,听过一次小丫头说自己跟祖母生的有些仿佛。安阳侯老夫人与郡王太妃同辈,年龄相差也不多因此,她觉着婆母说面善,该是因这一层。 “哦,哦,她是安阳侯府上的,难怪我觉着面熟,”郡王妃一说,郡王太妃就想起来了,摇头笑道,“真是久不在外走动,都不大记人了。” 当年的安阳侯老夫人,闺阁中的忠勤伯府二姑娘,郡王太妃与她也是有些手帕交情的,只是嫁人后操持府邸,接触的少了淡了交情。后来上了岁数,又为长子孙子佛堂祈福,越发不爱出去应酬,一时间竟没想起旧日相识。 郡王妃唤姨母的自是郡王太妃亲姐姐,嫁了当年的景大将军,如今被尊称一声景老太君。 郡王太妃一时唏嘘,不免与老姐姐多说几句,“就是当年忠勤伯府的二姑娘,是一位极其淑雅的女子,姐姐大概是没印象,我却是相熟的。想不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真是叫人恍惚。老了,真是老了。” 景老太君斜她一眼,“我比你可还大了好几岁。”岂不是更老了?“我可没觉着自己多老。” 顿时引得附近几位夫人都笑起来,“就是,景老太君巾帼不让须眉,精神矍铄,比咱们精神气都足。” “老太君可是叫咱们好生敬仰。” 景老太君年轻时随夫征战边关,虽不是上马女将,却有一身功夫,也在外敌乘大军对战时偷袭进犯时带领满城百姓抗击,守住了边城,与大军里外夹击剿灭外敌。便是她后来上了年岁回京,谁不赞一声“巾帼女子”,连圣上都尊称其为老太君。 能被康清郡王府上邀请的人家,非权即贵,也多是品行不错,对景老太君多是敬重,皆都扔下方才私聊,说起景老太君年轻时的功绩。 许菡没想到,自家祖母与郡王太妃也认识,不过又一想,都是在京城,虽然圈子不同,可难免有交集。更没想到景老太君居然是如此巾帼女英雄,顿时肃然起敬。 “这可真是热闹,我这是来得晚了?” 正说的热闹时,自花厅外进来两位夫人并两个妙龄姑娘,居中被人扶着的穿福字不断头黛紫色大袖衫的老夫人,看样子与郡王太妃和景老太君极为熟稔,当下就被两位老夫人笑道:“可不是,谁让你慢性子,多年了也不改。” “再晚些,饭食都不备上你的了。” “哈哈,那等着我更得多吃一碗饭了,免得下回再来晚了不给饭吃,一次吃两顿的。” “好好,可着你吃,”郡王太妃吩咐丫鬟把下首的椅子往前挪挪,“对,靠得近着些,咱们姐妹们也好说说话。上次聚一起说话得有好几个月了吧?” “还不是你,整日里窝在府中不出去,我跟大姐姐可是常见面。”这大姐姐说的自然是景老太君了。 三位老夫人亲热地说着话,坐在一处,与她同来的夫人姑娘们也都行礼后,许菡才知道这几位居然是承恩公府上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并两位姑娘。 承恩公府是当今皇后母家,那这位老夫人便是皇后亲生母亲了。 许菡知道康清郡王府是皇家宗室,只是往前她来郡王府也只是友人聚聚,在外面约好游玩时也是他们这些相熟的,这还是一次发觉,郡王府往来的另一个层面的皇家勋贵。 侯府也算得上是勋贵,许菡却还是少有与皇家的人接触过,最近的便是乐安县主和康清郡王府这样的宗室了。 承恩国公府的女眷到了,方才许菡和程大少夫人、温五也给长辈们问过安,又呆了会儿,差不多就可以离开花厅了,尤其乐安县主还要招待两位承恩公府的姑娘,作为主家带着她们往园子里去赏花。 乐安县主与郡王妃说了声,招呼了几人就要离开。 许菡这会儿被活泼的温五挽着胳膊,也一并往外走。 “别忙着说旁的,我先说点事,”承恩公老夫人似乎有事要说,有些着急地打断了康清郡王太妃。 郡王太妃还是少见她这样急性时候,不由笑道:“什么事?看把你急的,真是稀罕。” 承恩公老夫人这会儿也顾不得与郡王太妃斗嘴打趣了,“我不稀罕,不过今日见了件稀罕事。我来时路上,看到了一个骑马的少年,你们不知道,那少年生的那叫一个好,俊美无俦的,真是没法用语言形容了。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生的太好看了,温文尔雅,当真是满京城里也少见那样风华的少年。” 许菡耳朵一动。 桃花眼的俊美少年?满京城里少见? 她忍不住偷偷一乐。 她不觉着少见,她多见着呢,她家阿漠不就是生的桃花眼的俊美少年郎么,她一天见不知多少眼咧! “傻笑什么呢?看路,”温五倒是个乖觉的,轻轻扯了下抱着许菡的胳膊,“小心脚下过门槛了。” “没什么,”许菡忙摇头,脚下轻盈地跨过门槛,这不是小意思么。 只是没想到,这承恩公府老夫人还挺可爱,街上一个经过的陌生少年也引起她注意,莫不是个颜控? 大概是了,不然怎么会在这花厅里说这些。 她兀自想着,也根本没把那俊美桃花眼少年往林漠身上想过,因桃花眼虽好看可也不少见,尤其是京城这样高门子弟众多样貌多不难看的地方。因走出花厅,外面更喧闹些,也没听到承恩公老夫人后面压低声音没说完的话。 郡王太妃显然没想到承恩公老夫人居然说起一个俊美少年来,目光不免带了几分打趣。不待她想好怎么调侃对方,承恩公老夫人就神神秘秘地靠近些两人,声音也压低了些。 “只是,我瞧着那少年生的好似一个人。” 康清郡王太妃也是越上年岁,小孩儿心重,也应景地压低了声音,“谁啊?” 景老太君虽没有露出郡王太妃一般想听八卦的神色,但目光也看着承恩公老夫人,只想看她弄这神秘兮兮模样能说出个怎么事来。 “那少年生的仿佛是崔家姐姐。” “崔姐姐姐,哪个崔家……”要不说康清郡王太妃少出门应酬,方才就没想起许菡生的像谁,现在又懵了下。 还是她的长姐景老太君反应的快,“莫不是说的清怡姐?” 姓崔,比她们年长又都熟稔,且生的一双桃花眼,景老太君一下就想起了陈府太夫人崔清怡。 承恩公老夫人一笑,“果然还得是大姐姐反应机敏,就是清怡姐了,若不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那少年又是骑马而行,我差点误以为看到了年少时的清怡姐了。那模样生的简直是太像清怡姐了,只是男孩子,多了几分英气。只是,我却不知清怡姐家有与她模样相似的晚辈,”所以,她才着急与两位姐妹说这事。 第147章 康清郡王太妃不觉着有什么好奇怪,“或许只是模样像,你说那少年也是一双桃花眼,这桃花眼好看,有这样眼睛的人多数模样也不差,许是都生的好看,显得相似罢了。” 承恩公老夫人斜她一眼,“你还不如说我老眼昏花了。” “那许是她娘家那头的。” 景老太君道:“你忘了,清怡姐虽然是崔家主支,只她那一脉人丁凋零,早就与崔家没往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崔家哪个子弟,模样肖似清怡姐也有可能。” 承恩公老夫人摇摇头,“你们不知道,不是肖似,是太像了,不说一个模子刻出来,也差不离了。” 景老太君笑道,“那不如改日咱们一起往清怡姐府上喝茶,与她说说这事,若不是崔家子弟,生的这样相像,也是奇事一桩了。” 承恩公老夫人正有此意,“说起来,我与大姐姐还好些,还不时参加个花宴,只纪二你总不出门,若咱们今日不来,你是不是还扎在屋子里不出来了。清怡姐年岁比咱们长许多,上回都念叨你许久不见人了。” 景老太君知道自家妹妹性子总是闷了些,“你还不知她,以前没法子得出门应酬,后来便越发懒怠不爱出去了,真成老太妃了。” 被两个老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郡王太妃也是没脾气,“行,去,出去,与你们一道往清怡姐府上耍,”又忍不住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那么爱闹腾。” 三人这就说定了,又不挑日子,打算等回府后便各自下拜帖给陈太夫人,约好了三日后同往。 康清郡王妃听见,便在心里记下了提前给婆母准备些拜访的礼。 正侧身与下首的相熟夫人说话,忽闻一阵喧嚣声自男客那边隐隐传来,动静之大,花厅里都可听到。 康清郡王妃正待使人去看发生了何事,就见花厅外匆匆跑进来一个面容上喜气洋洋的管事嬷嬷,站在下首回禀,“禀郡王妃,各位贵客们,北定侯剿倭寇大捷消息传入京,前院各位爷们都击掌欢呼庆贺,郡王爷兴起,请郡王妃先给诸位爷开酒宴庆贺一二。” 虽是后宅妇人,可我朝大捷,虽不至如前朝爷们般畅快高呼,但诸女眷也是欢喜满面,有两位夫人家中儿郎更是此次随同北定侯一同前往东南沿海剿倭寇的夫人们,更是互相欢喜地握住对方的手。 “也不知我家那臭小子此番可平顺,真是长大了也不叫人省心。” “只要别伤筋断骨,受些小伤倒也没那般叫人担心。”话虽如此,可做母亲的,又哪里舍得儿女们受伤,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旁边夫人忙道:“吴姐姐家二公子一身好武艺,想来也平安无恙,肯定能立了战功,给吴姐姐您挣荣耀呢。” “什么战功不功的,咱们也不盼多了,只要全须全尾地归家,就满足了。” 这话说的谦虚,可话里的骄傲也是藏不住。 康清郡王妃亦是想到同样在外的长子,虽说这两年长子驻守边关,没有大型战事,但突厥也没停止过小规模偷袭,一样让人挂心挂念。 还好闺女总算回了京城,不然她得更多担一份心,因这孩子虽是女儿身,竟也偷摸扮成男子跟她大哥出去巡视击退过进犯偷袭的敌军过。今日借着接风洗尘赏花的由头办了这相亲宴,势必得给她定下亲事,再不定亲,都成老姑娘了。 想到这里,康清郡王妃朝看好的两家夫人笑的更温和了。 第100节 园子里的姑娘们也听说了,北定侯剿倭寇大捷的消息,只是到底没引起太多波澜,除了与乐安县主一处的几位姑娘们,皆是飒爽敬佩沙场驰骋的性子,为此激动大赞了数句。 许菡亦是满腹敬佩,想到七夕节那日遇见的那位黑炭头北定侯,这样的男子才是伟岸,是大周朝的骄傲。 剿的好,把小日子都赶回他们老巢去,打的他们做个缩头龟孙不敢再伸头才好。 闺秀们这边消息到底了了,待回了侯府,见到林漠和大哥哥许蔚后,才知晓原来那小日子有多无耻恶毒,越发对北定侯敬佩。 “什么?!这些小日子们,”许菡猛地拍案,怒目立起,“太卑鄙无耻了!” 听到大哥哥说的,这些倭寇居然强掠了大周沿海的妇人,迫使她们生下他们的孩子,囚禁了孩子母亲,把他们训练成海盗,扮做本朝孩童冲入本土居住,当做暗探为他们通风报信。这也导致这几年沿海不时遭受倭寇骚扰,却又屡屡叫他们逃脱。 许菡差点咬碎牙,“这他喵的不止是强盗,是丧尽天良的畜生!” 她一下想起了华国那一段泣血悲壮被日侵华的历史,小日子们在华国犯下的滔天恶行。 那南京城内被残害屠杀的三十万百姓,那些被小日子们扭曲变态活体细菌实验的害死的不知多少华国人,那被日军残害的无数华国百姓和烈士,那为抗日牺牲的将士们,多少性命都因小日子们侵华而永远消失在人间。 那些年,小日子们不知在华国犯下多少泯灭人性罄竹难书的罪行。 据闻,当初小日子本土有无辜主和百姓难逃侵华派们恶爪,但也有普通民众自愿“以身”捐资支持侵华的神经病。 再有方才听到的,许菡觉着这些小日子国里好战的分子们他喵的就是个非人的种族,是人,能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更甚者,她穿回本魂前,不说,网上被传很久,其实小日子们当年虽然战败投降,却并未完全撤退,甚至暗中将势力慢慢渗透进了华国,经年操作下,对教育医疗等各个系统高层都有暗桩特务。 当初的时空时代还发生了一件完全扭曲丧尽道德人性的大事,小日子们居然把和污水排放到了大海中,甚者还是朝着华国海域附近,其丑恶用心可见一斑。 一群不要碧莲的玩意儿们,脑瓜子别□□里了吧! 一群脸腚不分的战争贩子玩意儿跟那小强似的,祸祸人,祸祸星球,简直是下毒弑父,这毒瘤真是不怕遭了报应。 须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间一到马上就报,报应不爽约! 她已信鬼神,信小日子们总有一日报应到。 “阿菡,你……” 看着从激然愤慨,到不知想到什么又释然安静下来的小姑娘,林漠和许蔚惊得一时无言。 他们一直知道她正直、是非分明,听到这样的事情会愤怒愤慨,却没想到愤怒成这般,糙话也飚出来了! 那一击下去,结实的红木小几都裂出几道,摇摇欲坠要碎开,可见她用了多大的气力。 连内力都没收住。 林漠没管那下一秒就要裂开的小几,沉默了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洁净的白色帕子,掂起她的手,淡粉掌心果然红痕明显,“再气也不能伤了自己。” “嘶~” 钝钝的木疼顺着肌肤袭来,许菡才要握的手指被他按住,“别乱动,”修长手指灵活地用帕子包了一圈,快速系了个结,“暂时先别动这手了。” 虽然手有些疼,许菡却不后悔拍这一下子,实在是太气愤了,她自己倒是不以为意,想要扯开帕子,“不用包吧,很快就好了。” 许蔚拿扇子指了指她手边小几,“看看都裂成什么样了,你手不疼不肿才怪。”他看着都手疼,“光包着不行,抹些药膏。”他自己这里是没有备这些伤药,吩咐小厮去府中药库里取活血消肿的药膏来。 许菡这才注意到被自己拍裂的小几,伸出另一只手来敲了敲,只听得令人牙疼的吱嘎声。 许蔚眉一抖,“好了,别敲了,再敲真散开了,我这就叫人撤了另换一张。这亏得不是多贵的,该是还有配套的。” 这里是他没成亲前住的院子,如今多住在后宅伴妻教子,喜欢的家具都搬乐过去,这边换了批家具后,平时只拿来见客的书房用。 “这些倭寇确实可恶,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反应这样大,”许蔚想到以前提及突厥进犯大周边境,她也义愤填膺,只是却远远没有今日的愤慨,“莫不是今日去郡王府还受了委屈有气?” “那倒没有,谁敢欺负我,我都当场还回去,”许菡并不觉着在康清郡王府上被郑玉蓉和周欣双欺负到,倒是她们被自己噎的不轻,“我就是天然地厌恶倭寇这种非人生物种。” 听听这又是畜生又是非人生生物种,可见是真讨厌这倭国寇匪。 “确实可恨,”林漠淡声道,“想前朝时,这倭国还是来咱们大周地界学习了我们的文化,才慢慢成立了倭国,如今居然侵犯咱们的领地,这些说是倭国的海匪,谁又知是不是倭国皇室暗中指使派来的,毕竟那倭国皇家一向野心勃勃,好战逞勇。” 许蔚点头,“这话不假,我也曾看过些关于倭国和倭寇的卷史,倭寇来犯确实不止是海匪这般简单,”他在翰林院,最不缺的便是各类经史子集,前段时间倭寇嚣张,圣上派了北定侯前往剿匪,他便查阅些相关资料。 许菡冷哼一声,“当然目的不纯,那个弹丸小国就是眼馋咱们的一切繁华,想要侵略占领咱们的领土。这就是一群拜了咱们当爹娘,还要反咬一口的小畜生们。” 当初怎么前朝就还教授了他们许多的文化知识,连小日子的日字都是从咱们汉字衍化过去,这比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还没心肝,直接弑父母。 许菡想到另一件让她膈应的事。 第148章 “对了,咱们高祖时还传入倭国过樱花,是吧?”在两人点头又不解的目光中,撇了下嘴,“那些不要脸的玩意儿,这么好看的花传给他们干什么,说不定过上几百几千年,还不知这些没有礼义廉耻地瞎掰成什么,说成是他们本土的国花呢。说不定咱们曾经教给他们的文化,也会被他们占为己有,说是他们本来就有的。” 后世,小日子可不就是这么干了么!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林漠和许蔚不由对视一眼。 确定了! 他们也厌恶倭寇,但比起阿菡,这些倭寇是真戳中了阿菡底线,超级无比厌恶这个倭国。 他们……自当是同仇敌忾了。 林漠第一次见阿菡这样情绪激烈的厌恶一种东西,“确实白眼狼,不知感恩还反咬人。” 看着小妹气鼓鼓的小脸,许蔚半开玩笑,“阿菡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祖坟被这倭寇撅了。” 许菡看了眼温润大哥哥,想了下,决定小小编个谎,“若是这死倭国不被痛贬到底,就冲他们那些强盗逻辑和无良尿性,这个以后还真不好说。” 许蔚收起玩笑笑意,“这话怎么说?” 林漠也默默看着许菡,总觉着小姑娘对倭寇的恨意来的忽然,倒是往前他们也从未提及过关于倭寇一事过。 “若是我说,曾经无意中看到过一些关于倭国的记载后,而后一梦千年后。倭国屡屡进犯骚扰我朝沿海边境,更甚者大举进犯我朝领地,屠杀侵略十多载,数千万性命失去。即便后来被打出我朝投降,扔贼心不死暗中搞各种破坏。你们会不会觉着我迷障了?” 虽然不知这是当初那个时空还是平行时空,但许菡总觉着历史走向惊人的相似。 她不是救世主,亦无翻转乾坤的能耐,只想着尽一丝丝绵薄之力,哪怕只是口头上含糊提醒一二,能让人警醒些也好。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且还是认真严肃的表情,仿佛真有其事一般,两人一时没说话。 许蔚修长眉毛微皱,探出手摸了摸许菡的额头,轻轻摇头,“也没发烧啊,怎么感觉像是说胡话的样子,说的跟真事一样。你是不是知道倭寇攻击咱们沿海百姓们,想的多了,夜有所梦。” 许菡拉下大哥哥的手,倒也不是太失望,她已经想到没人会相信这种将来或者不是这个时空的土地上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战争的虚无之谈。换做先前的自己,有人说做梦日后千百年后发生了什么,她许觉着对方精神出问题了,神叨叨。 罢了,说多了无用,大哥哥不是帝王更不是神仙,还让他担心自己脑子不好了。 “这些外来侵犯者确实可恨,我知道阿菡有颗侠女心,只是你到底只是个闺秀小姑娘,这些不是你该背负的。咱们大周朝虽不是第一□□,但倭国如你所说,弹丸之地,也不必焦虑至此,阿菡莫要忧患了。” 许蔚拍拍小姑娘的头,一如她幼时一般,“好了,别想那么多。” “知道了,大哥哥,”许菡点点头,应下,忽然又灵光一闪,“既然是咱们大捷之战,何不叫人画了册子售卖,将倭寇恶形宣扬出去,看日后谁敢再侵犯咱们的领土,都跟倭寇一般被打出去,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怕是不行,”许蔚解释道,“这次大捷,倭寇战败,打回去倭国一些,也收缴了不少俘虏,过段时间倭国将会派使臣来我朝求和进贡。” “切,还说这些倭寇跟倭国皇室无关,无关皇室来求和要人。哼,就算是求和,可本来这也是事实,印成册子教百姓们都知晓咱们北定侯将军的威风也好啊。反正咱们是战胜方,倭国来求和,就该好好窝着。咱们就把倭国那些强盗画的丑丑的,反正他们也是丑恶的嘴脸,不是歪曲,教世人都多看看这些无耻之徒的恶行,以此为戒,保持强大不叫他们再敢来犯!” 看来小妹妹对倭国的厌恶是相当之重了,许蔚觉着这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这事关乎朝政与外关系,阿菡莫要意气。” 许菡见大哥哥都说到朝政上,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了,便息了想法,“行吧,我就是总觉着气不过。” 林漠这会儿一直没说话,却把许菡对倭国的厌恶记在心中,若日后科举入朝,若有可能,他想法子让小姑娘出出气。 不想小妹总气鼓鼓,许蔚转而说起件让她高兴的事,“你三哥下月许就能到家了。” 果然,许菡一听离家许久的许修要回来,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三哥哥要回来了,太好了,咱们都多久没见他了,那三哥哥现在已经往回走了吗?” “嗯,他写信时就准备启程了,现在该是在路上了,”许蔚是从驿站那边收到的信,“祖母和你大伯母还不知这事,我现在与她们说声。” “这么快?那太好了,祖母和大伯母肯定会特别高兴,”许菡还以为三哥哥写了信,得一段时间才能到家,问道,“那三哥哥这次回来是探亲还是往后就不去边关了?” 许修要回来的消息挺忽然,又是大哥哥这里先得到的信,许菡就想着或许是调令回京。 “现在秋季,突厥草原上水草肥美,不缺食物,少有进犯我朝边关,你三哥是特意挑了这时候请假回来探亲,”许蔚细细地与小妹解释了一番,只是没想到三弟这么忽然决定回来,竟没提前写信告知家里面,“你三哥哥年岁不小了,这次回来,估计你大伯母正好给他操持亲事。要是他早点说,你大伯母也好早点为他操持。” 按照序齿,许修没有说亲,与他相差不多的许瑞和许平也得往后顺延,不过许瑞和许平也可以先定亲,只是两人都是二房庶子,不知是不是王氏有意,两人一时都没有相看到适合的姑娘们。 加上许瑞和许平才干平平,虽如今已不在书院读书了,科考也过不了,荫制名额倒是还有一个,但两人不好分,便让两人以流外入流,先做个杂务胥吏。 好在两人虽才能平庸,却也踏实肯干,日后可再慢慢打点关系往上升。 果然,许蔚带着许菡和林漠往后宅给安阳侯老夫人请安,并递上许修的信后,老夫人高兴的满面笑纹,“这小子总算是要回来了,旁人家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都生了,这次回来,一定要给他定门亲事。” 等安阳侯夫人也过来给婆母请安,知晓次子要回京,欢喜之下,果然埋怨道:“这臭小子,怎不提前些时日往家里写信,我好早物色些适合的姑娘,等他回来就相看,也免得着急忙慌现踅摸。哎呦,这越说我怎么越急,他这总不回家,我惦记着他亲事,又不敢给他打量适合姑娘,这一时竟想不到适合的人家了。” 也是他们家给晚辈定亲,素来都得相看,让孩子们自己同意了才定亲,不然安阳侯夫人大可依着父母之命为许修定下亲事。 “你这着什么急,阿修回来还得有十来日,这时间足够咱们给他寻摸了,”安阳侯老夫人稳得很,“叫人寻了口碑好的官媒来,去打探下哪家还有适龄的姑娘,再好好筛选一番,不就有大致的人选了。” “是,母亲说的是,”安阳侯夫人被婆母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这真是一时急糊涂了。” 他们这边说着相看的事,康清郡王府乐安县主的闺房中,郡王妃也拿了一个册子来,在问乐安县主,“看看,这里面是我跟你祖母觉着适合你的公子们,看看你有没有觉着不错的?” 乐安好奇地看一眼,翻了下那记了谁家公子什么品貌的册子,“这哪里来的?” 康清郡王妃白她一眼,“你说呢?自然是今日花宴上,我跟你祖母瞧着不错的夫人家公子,还有你父亲前院那边顺着可行的,挑了这么几位出来。你今天就没有觉着看着不错顺眼的公子?” “我今日又没往前院去,哪里看什么公子去,”乐安县主没想到,今日花宴,居然是她母亲跟祖母打了为她相看的心思举办的,一下就丢开那册子。 康清郡王妃见她这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不想定亲模样,气的伸手点了下她额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冤家。今日男客和女客安排的那么近,就隔了稀稀拉拉的一小片花树和池塘,怎么就看不到对面啊?你就没那么心思,是吧?” “是啊,”乐安县主直接承认,还不待再说,被气急的郡王妃打断。“你说说你今年都多了,十八了,还没定亲,你都要成老姑娘了,我的闺女,你还不着急定亲,你要作甚,要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家里倒是养得起你,可你也不能这么着啊,总得相看相看,留意下,许就有觉着看得上眼的……” 郡王妃正苦口娘心地输出,冷不防乐安县主忽然冒出一句,“有,我没说没有啊。” “……了,额?”郡王妃打了个楞,“你说什么,有什么?” “我说有看对眼的了,我的亲娘哎,你这一顿叨叨,总得让我有说话的机会啊,”乐安县主习惯地把一条腿跟穿男装时一般率性地支了起来。 “真的?谁啊,哪家公子?”郡王妃顾不上那让她看了眼疼的坐姿,温婉的面容上略带了些亢奋,一迭声追问。 “真的,许修,安阳侯府上的。” 第149章 乐安县主简单地一一回答,郡王妃却一时没对上人,“谁?哪家的?” 她下意识地在今日来参加花宴的前院公子和夫人们里寻找起来,竟没对上号,不记得前院有这么个公子,也没有安阳侯夫人,安阳侯…… 第101节 乐安县主又解释了一句,“就是阿菡的三哥,安阳侯府上的。” 郡王妃这才转过弯来,可是,今日没见着过安阳侯府上还有其他人来参加花宴,“你不是今日才看中的?还有这位许修是吧?我怎么没大有印象,是她哪房的堂哥?” 按说阿菡小丫头,她也算熟悉,也认识她大哥和二哥,这三哥却没印象,“是庶子不成?” 虽然郡王妃觉着女儿相看亲事不顺,可一个侯府庶子,身份上还是配不上自家孩子,除非这庶子特别出色。 乐安县主一看就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无奈地解释道:“不是,是安阳侯的嫡次子。” 康清郡王妃一下就松了心,“这位公子我怎么没大有印象,不应该啊,”这两年她可一直都留意京城适龄的儿郎,便是乐安跑去边关,谁家有合适的公子,她也打探着。 “他前几年去了边关,不在京城,母亲没有印象也正常,”若不是她这回跑到大哥那里,也不能认识许修。 “这么说,你们是在边关认识的?”康清郡王妃一听这话,神色就不大好了。 “当然了。” 想到今天她还跟婆母巴巴地办了场相亲宴,敢情乐安早就有看中的了,“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今天还特意办了相亲宴,费了劲写了好几个适合的人选。要早知道你都有看中的公子了,我还费这劲。” “那谁知道你们这么心急,我还以为才回来,给我办的接风宴,”乐安县主也没想到她母亲这么急着给她相看,“再说了,阿修他还没回京,就算是结亲也得等他回来啊。” 这能是一回事吗? 康清郡王妃觉着心里的火往上拱,又见她翘着个腿比男子还粗鲁,银牙半咬,抬手抽了乐安县主腿上一巴掌,“给我坐好,像什么样子!你就心大的没边吧,这么大的事,你回来了还不跟家里提一声,不知道我跟你祖母被你的亲事愁毁了。” 乐安县主冷不防被一贯的端庄优雅的母亲抽了一记,没想到还挺疼,忙放下腿,“母亲,您这急什么,这不就解决了,等阿修回来,差不多就会来提亲。” 康清郡王妃瞪了她一会儿,还是觉着有些气,不过好在是终于亲事有眉目了,转而细细问起,“那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大哥知道这事吗?” “挺好的呗,大哥不知道,就我俩看对眼了,正好您又催着我回来,他也许久没回侯府了,便打算请了假回来一趟,正好我们亲事定一下。” 康清郡王妃听她说长子都不知道自家妹妹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了看中的人,还商议好了回来定亲,不由埋怨起长子是不是太疏忽闺女了,打算回头就写信好生说说他。 然后才想到方才乐安说的许修是在边关,不由皱了眉,“那往后他是回京还是一直在边关?”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虽然没养成自己心目中娇娇软软的雅致女孩儿,可放心窝子上疼的,可不舍得她往后嫁了人跟着夫君往边关或者独自留在婆家。 乐安县主可没想这么多,尤其比起京城她还更喜欢边关的生活,可见母亲这样在意这事,忙道,“亲事还没定下一撇,母亲您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就算是阿修留在边关,我跟着他一起去边关不就行了,反正大哥在那边。” “那不行,我舍不得你离那么远,而且有你大哥一人在外面就够我担心了,”康清郡王妃从来没想过给闺女相看武将,就是不愿叫闺女跟自己年轻时一般。夫君在边关,自己独自留在京城,虽然婆母待自己好,可一人操持抚育孩子,还要担心夫君在外,那种日子不好熬。 更没想过日后闺女嫁人后,嫁的远,或者住的远。 “你懂什么,这是一辈子的事,成亲后自然也要考虑到。” 乐安县主索性道:“那我不嫁了,留在郡王府陪您。” 康清郡王妃一噎,瞪她,“浑说什么!”又不是跟原先一样没有看中的人,现在都有了,哪里能说算就算了。 “那不然怎么办?”乐安县主一摊手,知道母亲疼她,可她这简直是关心则乱。 过了会儿,康清郡王妃冷静下来,也觉着自己操之过急了,她担心闺女,想来安阳侯府夫人也担心儿子,也希望他能回京安置生活。 她反而要担心闺女更喜欢边关的生活,撺掇着一起在边关,提前说道:“我可告诉你,安阳侯府来提亲,作为女方咱们得矜持,该提的要求我也得说,我是希望你们留在京城的,你可莫要给我拆台。” “好,好,”乐安县主搂住郡王妃肩膀,到底不是任性的人,“知道母亲您舍不得我,我只是想着还年轻,便是在边关多呆两年,然后再回京。” “边关都是战事,刀枪无眼的,有什么好呆的,”康清郡王妃说她两句,可没再说不可以的话。 虽预想的有个娇软女儿,可女儿的性子自来如此,她也不想拘着她,不然从幼时就会强制教导着让她淑雅了。 莫不说相爱的人总是相似,做事脑回路有时都差不多,乐安县主这里挨了康清局王妃一顿训。不久后的安阳侯夫人同样被不着调的儿子气的不轻,白瞎了她为他操心相看,他竟早有了心仪的姑娘不早写信与家里说。 现在的安阳侯夫人还不知,正使人到处寻摸适宜的姑娘好等许修来了相看。至于乐安县主虽然与许修年纪相当,也未许亲,可安阳侯夫人从未往她身上想过。 一来,安阳侯夫人打算给许修相看的姑娘多在十四五六年岁,这年纪的姑娘也多在相看时间,二来,许修虽然在边关也因战功渐渐升到正八品下副尉,只是长房嫡次子。可乐安县主是郡王亲女、宗室,又是有封号的县主,身份上乐安县主高出不止一层。 同时,她也为许如容挑选了两位公子,一位是她娘家旁支的嫡次子,虽是嫡次子,却多智有能,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也与许蔚关系交好,另一位则是二十岁的青年,曾经定过亲后因发生了些事情取消,靠着祖父荫制在千牛卫任职。 因许如容容貌过盛,安阳侯夫人尽量往家世比侯府低些,不是家中嫡长却资质好有才干,且品行周正刚毅方向挑选。 头一位是她娘家旁支,倒是好递信,后一位却是需要适当的人牵线,安阳侯夫人正在盘算寻哪位两边都相熟的夫人帮忙时,有仆妇递了消息进来,说是许瑚回来了。 不年不节,这庶女怎么会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 安阳侯夫人面上没有表情,许是回来看她姨娘的,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许瑚这次来,居然是为了许如容的亲事。 “母亲,照我说,七妹妹该知足,怀年伯虽然年岁大点,可大点的男人才稳重可靠不是。” 许瑚一番极力夸赞怀年伯亲事如何好,安阳侯夫人狐疑地看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瑚正要说,许如容和许菡便过来了。 许瑚来既然是为了许如容亲事,自然是来了之后就让人去叫了许如容,而许如容平时多和许菡一起,两人听到许瑚回娘家,作为妹妹本来也要来见过姐姐,便一起过来了。 见比之前容颜更盛几分的许如容,许瑚倒是没了以前那种嫉妒心思,反倒想与她修好关系,忙笑着起身主动去拉了许如容的手,“呀,真真是多日不见七妹妹,比以前更好看了呢,也难怪怀年伯爷见了你一面,便念念不忘了。” 说着,竟是吃吃地笑了两声。 许如容没想到,这个往日里一直不待见自己的庶姐,对自己态度大变,却因她话里的意思蹙了下眉,借着给侯夫人请安抽回了自己的手,“给母亲请安,五姐姐。” 许菡进来,第一眼看到满头珠翠,却不及双十年华,额间便生出一道川字皱纹的堂姐,便忍不住皱了眉。 看得出来,五姐姐该是用心装扮过了,穿的衣衫崭新,连一丝压痕都无,熨烫的极为平整,可这款式,怎么看着竟像是五姐姐未出阁前穿的那套茜色绣银丝芙蓉花笼裙? 按五姐姐的性子,好几年的衣服了,不该还会穿着,且还是回娘家时。 尤其是她额间坠着的那玉滴珠,如果她没记错,好似以前她一支十分喜爱的金步摇上面镶嵌的,如今外面镶了一圈细细的银丝花圈,样式倒是挺好看。可这明显不符合五姐姐的性情,往时,她可从未将东西融了或者拆了重做样式,反会嗤笑一声“穷酸”的。 接着,又被许瑚那捂着嘴吃吃作笑样子烫了下眼。 “七妹妹,你许是还没见过怀年伯爷的风姿,那气度不输任何一个年轻的公子,甚至更为持重。七妹妹你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就得怀年伯爷这样的男子方才护得住你。怀年伯爷不仅有伯爷爵位,还有实职,官至六品,还与三皇子是亲戚……” 与许如容一前一后行礼后坐下的许菡,听着她一连串的言语,有些不忍直视,她都快不认识眼前的五姐姐了。 曾经那个虽然有些掐尖要强却明媚欢快的姑娘,不知何时丢在了时光里,沾染了满身名利烟尘,可叹可惜。 第150章 “不必再说了。” 随着许瑚的大肆推销怀年伯如何优越,许如容面色越来越淡时,安阳侯夫人抬手,出言打断,“侯府不会和怀年伯府结亲。” 许瑚不妨安阳侯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为什么?” 莫非是觉着许如容貌美,想要给她结更高的门第? 没等她想更多,安阳侯夫人声音响起,“不合适,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私下里侯府如何决定不与皇子沾亲,可这些却不好直接放在明面上说,直接言明划清界限,有些事说的太明白了反而不好。 许瑚已经出嫁,又与侯府不亲,没必要与她说的如此分明。 许瑚看着嫡母毫无商量的态度,眉间生出些怨愤之色。 当初她满心欢喜地嫁给自己喜爱的男子,诚然爱人是一面,还有广平伯府只比侯府低了一等爵,这未来伯夫人的身份也是她一心嫁给郑皓的重要原因。 当初嫡母不同意这亲事,想要阻止时,她还以为是嫡母不喜她姨娘,想要坏她亲事,甚至不惜大胆地与郑皓先有了肌肤之亲,逼着嫡母许她嫁过去。 可真正嫁进广平伯府,才发现这伯府居然是金玉其外,内里竟是空壳。 可她不服气,更不想叫嫡母和娘家那头知道她所嫁并非表面看起来的光鲜,加上一进门婆母就把掌家权悉数给了她,让她成为伯府的当家主母。 她自认虽是庶女,却不输哪个嫡女,又有亲外祖家经商帮持,觉着自己定能将伯府入不敷出的境况扭转。事实上,起初一段时间,她也做到了,伯府公中开始有了产出和收入,不再是一味亏损。 只是她没想到,伯府竟是个大窟窿,不仅她的公爹总能惹出一些是非,欠下各样的赌债,伯府各房子弟也花钱如流水。只凭她与外祖家帮扶,居然不足以填补伯府不知收敛的花用。 可她已经被伯府诸人架了起来,又为了脸面,只能强撑下去。甚至,为了填补伯府的窟窿,她的嫁妆都填进去一多半,自己都不得不翻出做姑娘时的衣衫和首饰改了融了穿戴。 她便是过的艰难,也从未往侯府求过一句,因她知道自己姨娘不如丽姨娘一般会巴结侯夫人,她也不得侯夫人多少喜欢。她憋着口气想要过的更好,扬眉吐气回娘家,却总是陷入各种处理不完的庶务和麻烦。 前几日,更是因她公爹与人争风吃醋,失手把怀年伯府一个旁支推下楼梯,昏迷后一直醒不来,对方吵着要把她公爹告到京兆府坐牢,给钱也不管用。得知怀年伯正在在求娶许如容后,夫君和婆母觉着这是个好机会,若是促成了这门亲事,她公爹的事肯定就不是问题,她这才来侯府游说。 却没想到,嫡母居然拒绝的如此干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许瑚又气又急,可到底不敢对安阳侯夫人不敬纠缠,只能向许如容卖力推销怀年伯如何之好,许许如容也看中了怀年伯夫人的地位了,“七妹妹,这是你自己的亲事,还是要好好为自己着想才好,若嫁了怀年伯爷,你过门后便是伯夫人……” 许如容虽然不知许瑚为何如此卖力撮合这亲事,可无利不起早,广平伯府又是那样事事不断的情况,她怀疑广平伯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虽未见过怀年伯,却没什么好的感觉,更别说她本就想要听从家里给自己安排亲事,怀年伯又是三皇子党派不能结亲,见许瑚还不肯放弃游说自己,索性道:“那五姐姐你这位广平伯少夫人日后的伯夫人,又过的好了吗?称心如意了吗?” “你……”许瑚被许如容如此毫不客气一句话噎到,面色难看。 她倒是想硬着脖子说一句,“自己过的好,”可到底没有,但凡她有一丝丝底气也能说出,她连糊弄自己的底气都没有。 许如容也不是想给许瑚难堪,委实是她太过目的撮合,缓了缓语气,“五姐姐,作为儿女,妹妹我只想听从家中长辈们的安排,亲事由父亲母亲做主。” 安阳侯夫人虽不喜许瑚,可到底许瑚也是侯府出嫁的姑娘,也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害谁的事情过,就算是嫡母也该有一份责任,对许瑚道:“你若是有什么为难处,就与我们说,侯府到底是你娘家。” 不妨侯夫人忽然说出这样几句话,许瑚差点红了眼眶,可自尊心过重如她,又忍住了那抹脆弱,抿了唇不语。 安阳侯夫人不在意她是否领情,只尽一个嫡母该做的,摆摆手,“你自嫁后,少有回来,便去多陪陪你姨娘吧。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许瑚也惦记她姨娘,回来一趟想与她多说说话,见事情无望,只得起身告退。 “你五姐姐她,罢了,”许瑚出去后,安阳侯夫人本想说点什么,又顿住。 许如容主动道:“母亲放心,我不会多想,五姐姐她该是有自己的为难处。”反正这门亲事家里不会同意,五姐姐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有数,安阳侯夫人也不多言,直接吩咐了身边贴身丫鬟,“去查查广平伯府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尤其与怀年伯有关的。” 她怀疑许瑚这次回来,是广平伯府那边的缘故。 安阳侯夫人说有事处理也不全是借口,很快有管事嬷嬷进来禀事,许如容和许菡便也告退离开。 之前,许菡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因为她不知该与许瑚或者对许瑚劝说许如容应了怀年伯提亲的事说什么,让她怼回去,她又觉着没必要,索性不开口。 但心情肯定是不好。 现在只她和许如容两个带着各自丫鬟,说话更随意些,许菡叹了口气,“七姐姐,我觉着五姐姐好可怜。” 她心里有些躁,往游廊外面探身,随手折了长歪了的垂丝海棠枝条,此时早过了花期,秋季枝条上只余叶片泛着青黄。手腕微动,轻轻甩了下枝条,“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可却骗不了人,她过的十分不好。” 许如容脚步轻移,裙摆微微荡起些许波纹,耳畔垂珠坠子在歇歇透进游廊下泛着光芒,愈发显得她肌肤莹白,“嗯,她的裙子是几年前的那条,额间滴坠也是拆了首饰重新打的,腕子里的玉镯成色浑浊了,怕是没少拿自己的体己填补广平伯府的窟窿吧。” 声音里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迷茫。 许菡还没留意到许瑚腕间,点了点头,“所以,我猜着五姐姐的嫁妆可能被挪用了。” “应该是,”若不然,许瑚也不会在自己穿用上花费心思,“阿菡,你说五姐姐嫁人图的到底是什么?是五姐夫那个人?可五姐夫院子里也不清净。” 若广平伯府只是空壳子,五姐夫这人对五姐姐极好也便罢了,可明显也不是,郑皓身边从来也没少过女人,不管是他们成亲前还是如今,姨娘妾室也有好几位,在外面也有风流事。 第102节 因为和许瑚关系不佳,到底是一府姐妹,许如容和许菡也没说过许瑚的事,只是得知些她的情况,心中唏嘘,今日一说出来,忍不住摇头。 这五姐姐到底图什么嫁了过去? 要不然,她方才也不会直接刺她自己过的可好。 “五姐夫这是骗婚,”许菡一直觉着郑皓不是良配,可五姐姐便一头扎了进去,许她是看中了广平伯未来伯夫人的身份,但广平伯府那空壳子和许瑚婚后种种,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刻意的骗婚。 而且,这话她姐姐也说过的,最初许瑚与郑皓的事一闹出来,姐姐就说郑皓目的不纯。 她如此一说,许如容顿时若有所思,“五姐姐是侯府庶女,身份上许低五姐夫些,可咱们侯府爵位高,父兄又皆在朝为官,五姐姐姨娘娘家又是商户,广平伯府该不会打着,五姐姐若嫁过去,不仅得到侯府维护,还能让五姐姐帮忙填补伯府亏空吧?” 许菡点点头,“差不多吧,反正四姐姐当初就是这样说的。” 四姐姐说的啊,那许如容觉着就该是如此了,毕竟四姐姐的眼睛可毒。 她微微叹息,“你说女子嫁人到底为了什么?嫁的好也便罢了,嫁的不好竟不如不嫁人,而且嫁的好又少之又少,”五姐姐如此,三姐姐便是侯府嫡女一样如今过的不得欢意。 倒不如不嫁,可不嫁做老姑娘,又多不被人所容,便是不理会世人,还要娘家愿意养个老姑娘。 许菡没想到,七姐姐居然生出了这样的愁思,不由埋怨起许瑚。 七姐姐本就因容颜过盛,亲事上难为,更自懂事后便压抑了性子闷在侯府这一方宅院里,如今又添许多烦忧,不免埋怨许瑚添堵。 许如容却是很快调整过来,“再如何,该嫁人的还是要嫁人,想来母亲会为我操持一门不错的亲事,嫁人后好不好的还是看怎么个过法。就算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和离归家,母亲和大哥肯定会同意。” 这就是许如容与许瑚的不同处了,她更通透。 “实在不行,七姐姐也招婿吧,”许菡忽然觉着七姐姐生得好,怕嫁出去护不住,那招个上门女婿,依然在侯府有家人护着,不就好了。 许如容不妨她说出这么一茬,摇头失笑道:“可别了,咱家有你一个就行了,而且我从来不想招婿,不嫁也不想招婿。我呀,也没有阿菡你这样的好运气,能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阿漠,也不觉着招婿适合我。” 看得出来,七姐姐是真不想这样,许菡便不再说,她家七姐姐又美人又好,一定会有个好姻缘的。 两人说着话儿,方才许瑚带来的不快也慢慢散去了些。 第151章 “姑娘,外面送来的帖子。” 才到许如容院门口,有仆妇持了帖子递过来。 许菡随手接了打开,顿时欢呼一声,“哇塞,金宝这小子总算是回来了,约我和阿漠后日去酒楼吃饭呢。” 许如容看了一眼帖子上飞舞的字迹,“这一手字倒是带了几分洒脱风骨出来。” 许菡方才只顾着看内容,没留意,细细一看果然是,“许是游学见识多了,心胸阅历让人性子变得疏朗吧,他之前与我说,自己现在瘦下来,玉树临风一般,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自卖自夸。哎,七姐姐,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不了,”许如容摆手,与她一道进了自己院子,“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两人没往屋里去,在庭院中一架葡萄藤下的石桌前坐下,石墩上铺着丹色木槿花软垫,四周坠着串了青色石珠的流苏络子,桌面上摆茶盏果蔬,并一个放了些针线的小巧精致笸箩,是许如容惯常呆的地方。 “那我就给他回帖子了,他倒是会挑时候,正好那天阿漠也休沐,”许菡就跟在自己院子里似的,直接叫了丫鬟取来笔墨,给许宝辉回了应约的帖子,而后叫人送了出去。 许如容拿起笸箩里一块小拇指大小的布来,折叠了几下,拿起针线缝着,“阿漠还在书院读书,他若邀人,自然要挑他休沐时了。” 许菡点点头,探头看了眼她手上,“七姐姐,这又是做了个什么?” 她家七姐姐从大玩偶越发往袖珍小号布偶发展,如今做的都是微型的,那针都是用着最小号绣花针,她都担心她眼睛,常让她多注意。 “做了个抹额,快天冷了,给母亲和祖母还有姨娘都做一个,”许如容笑着解释,“这是上面的花饰,我不绣花样了,打算做些小小的花朵缝上去,想来也该是好看的。” “立体花朵?那倒是新奇,”许菡就看着她手指翻飞,很快一个小小的花瓣便有了雏形,再用绣花针细线密密细细地锁了毛边,托着下巴,“真要耐性。” “反正左右无事,打发时间罢了,”许如容习惯了这样做女红的日子,尤其是看着手下做出来的一样样成品,很是有成就感。 “行吧,淑雅女子的世界我不懂,”许菡抬眼看到发顶上垂着的葡萄,青中泛着淡淡的紫,扬了扬头搜了一圈,“今年这葡萄结了不少啊,看这样子该是熟了能吃了吧?” 许如容手下拉线动作不停,抬头望了一眼,柔柔地道:“该是能吃了,我还没让人摘过,你要吃,就摘了尝尝。这还是自种下后,第一年结葡萄。” “我摘两串尝尝,”许菡也不用让丫鬟动手,看见笸箩里放着的剪刀,伸手拿起来,而后脚尖一点地,往上窜了半丈,“咔嚓”一声,一串葡萄就被她剪下拿在了手中。 许如容被她风一样的动作掀起耳畔一缕发丝,抬起素白手指绕过,抬眼便看到她揪了个葡萄下来,忙道:“怎不叫丫鬟们先洗洗了再吃。” 许菡从最尾端摘了一颗,用指甲撕了皮,“据说一串葡萄甜不甜,就挑最下面一颗尝尝就知道。不用洗,我先试试。” 她扒了一半的皮,往口中一捏,一整颗葡萄干干净净地弹入口中。 “你呀,也不怕弄到衣裳上,这葡萄汁弄上可不好清洗,”许如容忍不住摇头,递过去帕子给她擦手,叫丫鬟去洗了那串葡萄,见她小嘴蠕动着嚼了几下,问,“怎么样,甜不甜?” 许菡:“甜,特别甜,”边说还边重重点头,十分之肯定模样。 许如容也没多想,待葡萄洗好了端上来,她伸手优雅地捻起一颗圆润好看的来,轻轻放入口中一咬,顿时皱了一张芙蓉面,把咬了一半的葡萄吐了出来,“呀,好酸!” 酸掉牙的那种,还带着股子麻舌头的涩。 看着被酸的脸都皱成一团的七姐姐,许菡这才抓起旁边的茶盏咕噜噜灌了两口,去了方才口腔里那股子酸涩,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也亏得她家七姐姐貌美惊人,便是如此皱着张脸也不见丑样。 看她这样子,许如容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小妹戏耍了,自己也端起茶盏,头一次不顾文雅的喝了好几大口,放下茶盏,待那股酸麻去了后,眼波横她一眼,“真亏你忍得住。” 从她吃掉那颗葡萄再到丫鬟把葡萄串洗好端过来,少说也有小半柱香时间。 笑嘻嘻地拨了拨盘子里圆滚滚的葡萄,“看着像好吃样子,谁知道入口这么难吃,又酸又涩,还是酸倒牙那种,真是白瞎长这么圆胖了。” 许如容不着痕迹地把那盘葡萄往外推了推,“谁说不是,我这葡萄结的晚,本还想着等这些葡萄熟的再多些,往各院子送送,大家一起尝尝,现在看来,是没法送了。” 谁能吃得下这样酸涩的果子,送过去讨人嫌么。 方才洗葡萄的二等丫鬟这时忍不住开口,“姑娘,这葡萄头一年结果,多是酸涩不好入口。而且,您看这葡萄个个都保存的完整,不见有鸟儿来啄食,可见也是不大好吃了。” 方才,洗葡萄时,她就觉着这一串葡萄完整的过了,怕只是看着个大圆润,怕是不太好吃。 这丫鬟一说,石榴也反应过来了,仰头看了看那葡萄架上结的其余葡萄,一串串都很完整,一颗也不曾少,“是啊,还真是,一串串都没有被鸟啄过,婢子听庄子上的农户讲,这些鸟儿最爱挑甜的果子食,被鸟儿啄过的多是甘甜的果。” 彩儿也恍然道:“我说呢,原还想着,咱们这结了这许多的葡萄,得让小丫鬟们常赶着些,免得被鸟儿啄了去。可后来却不见有鸟儿来,还以为没有鸟发现这里有葡萄,原来竟是鸟儿也觉着不好吃。” 连鸟儿都不啄食,可见这葡萄难吃到什么地步了。 “那这一架子葡萄,我看结的还不少,岂不是可惜了,”许如容仰头微微眯眼,望了望那葡萄,甚是不舍,“那这葡萄架子岂不是得拔了重新种,我有些舍不得。不如就不吃这葡萄,只夏日用葡萄架子乘凉,本也是图个雅趣。” 那二等小丫鬟捂着嘴笑,“姑娘,那倒不用,这头一年结的葡萄有的不好吃,果子也少些,等修建好了枝条,施些薄肥,来年便会多结果,口感也好许多。” 许如容不知道葡萄还有这些说道,看她倒是懂些,便道:“那你便多照看这葡萄架吧。” 丫鬟回道:“是,姑娘,这个不难,婢子家里以前种了几株葡萄,保准给姑娘打理好了。” 许菡笑道:“不用非要结许多葡萄,我七姐姐想要的是葡萄架下枝叶茂盛的意境,反正咱们庄子上都有种葡萄,想吃叫他们送了来就是。估摸着这时候也正是葡萄结的最后一茬了。” 许如容净了手,接着拿起针线来,点点头,“也好,趁着瓜果还水灵多食点,待冷了新鲜果子就少了。” 至于这些青涩的葡萄,许如容让丫鬟端下去,自去处理了。 别看这葡萄酸涩,可有些家里不宽裕的小丫鬟子,果子之类的也吃得少,沾了些糖霜食。还有心思灵巧的嬷嬷,待后来葡萄架上剩余的摘下后用糖渍了,竟也酸甜可食。 许菡尝过一杯糖渍葡萄水,酸甜可口,还真不错,没浪费食物,这都是后话。 眼下,院子里诸人说着话,又有人送来了帖子进来,只是让许菡意外的,却是有一封是给许如容送来。 顾不上看自己手里的,她问道:“谁给七姐姐下帖子啊?阿雯姐姐?” 许如容打开看了两眼,目露不解,“不是阿雯,是右相府的姚家两位姑娘,后日办了花宴,邀我参加。只是她们怎么会给我下帖子?” “什么?”许菡忙探身去看,果然入目几行娟秀的小楷体,落尾坠了姚知语姚知湘姐妹闺名,小脸顿时一沉,快速打开自己手里的。 果不其然,也是两姐妹下的邀请帖,“她们有完没完了,不过是挂个名头的双姝,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阿菡你这是?”许如容没想到小妹这么大反应,“可是这两人与你不和?” 许菡合上帖子,“也不是不和,”她将那日在康清郡王府的事与许如容简单说了一遍,“我觉着七姐姐也是没兴趣与她们攀比什么姝不姝的名头,也没与你说这事,谁知道她们还较了真,真要办宴会给你下了帖子。七姐姐,你去不去?” 许如容自然是摇头,她确实对谁是京城最姝丽闺秀没兴趣,“拒了吧,争这名头反倒容易惹来麻烦。” 她没有丞相府嫡女的底气,也没有兴趣争这姝丽名头,确切来说,避之不及。 许菡就知道七姐姐不会在意这虚有的名头,她家七姐姐之美,哪里是一个姝字可概括,也就是姚家那一对徒有虚名的姐妹恐被人质疑了地位,巴巴地想要证明。若她七姐姐真较了真去,她们才丢人。 许菡问了一声,得知丞相府送帖子的人居然还等在侯府门房处,显然是要等拿到她们的回帖,许菡原想着不予理会,不回帖就当做是不应约,转念一想,还是直接拒绝了更妥当。 叫人重新端了才撤了没多会儿的笔墨出来,执笔回帖子。 “怎么回才好?”许如容少出门结识人,便是有人给她下帖子也都是相熟的亲近人,这还是第一回 遇到这样拒绝的回帖。 第152章 “不若写我受了风寒,不便赴约。” “不行,七姐姐怎好端端的说自个不好,”许菡可不认同,“就写那天咱们已经与人约好了有事就行,谁让她们帖子送的晚了。” 许菡说着,沾了墨手下快速地写上这话。 许如容点点头,手下笔迹顿时如行云流水般现与纸上,娟气中带着几丝劲挺舒展,正如她人一般外秀内韧。 嘟起红唇,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许菡又伸出手指弹了下帖子,“妥了!晾一下叫人送出去,哼,这宴无好宴的,谁爱去谁去!”反正她们不接这茬! 打发下人去送了回帖出去,许菡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却不想,到了第二天,府里出去采买的管事回来,碰到了其他府邸上的管事,居然说安阳侯府七姑娘貌美才高胜过京城双姝,明日右相府花宴上将应约正名。恰好,两位管事曾经因采购发生些矛盾,对方笑话安阳侯府不自量力、哗众取宠。 安阳侯府管事却知自家七姑娘容貌,比双姝更盛,可也知七姑娘素来低敛,不是张扬性子,不像是她一贯行为,便将此事禀了安阳侯夫人处。 “……奴也打探了一番,发现最近今日的确有关七姑娘更盛双姝的流言,但还有另一股说法,七姑娘貌若无盐,因此,还有人为此争吵。” 听完这些,安阳侯夫人眉头忍不住皱起。 她才又查到许瑚回来侯府撮合,是因广平伯失手将怀年伯府一个旁系推下楼梯,致其一直昏迷不醒,许瑚便带了广平伯和郑皓授意来侯府说和亲事,事情过于凑巧。她怀疑这里面可能有蹊跷,是怀年伯不死心,故意做了手脚。 怀年伯这边还没死心,外面又出来这样一些传言,恐怕更加麻烦。 旁边管事嬷嬷见侯夫人皱眉,道:“夫人,前天确实有右相府的人往府里送了两封帖子去了七姑娘院子,不过当时八姑娘也在。” 给姑娘们的帖子,管事们使人送过去,肯定不会打开来看,因七姑娘少有人送帖子来,便以为都是给八姑娘的。 安阳侯夫人道:“你去叫阿容和阿菡过来一趟。” 虽然,她觉着庶女貌美,少出府可少惹些事端,但她如今已经快及笄,将来嫁人也不能总锁在后院,嫁人后总要出去与女眷们交际往来。如今又生出这一桩桩事,忽然有种堵不如疏的感觉,比如这貌美过盛和貌若无盐极端化的传言。 只是,比许菡和许如容还先来的,居然是丽姨娘。 第103节 “夫人,都是妾身的错,那貌若无盐的流言是妾身使人传出去的,”丽姨娘一来,就满是不安地开口,“起初,妾身是怕阿容出去走动,引来是非争端,可总不出府,又恐外人猜测怀疑她不得宠,便想了这么个拙法,也没敢大肆里传。想着等阿容嫁人后,这些便不辨自清了。可没想到不知谁又传出阿容貌美的话来,妾身……” 丽姨娘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尤其她也算是辅助着安阳侯夫人管理大房一些事务,得知居然外面居然因此起了争端,她恐慌不已,觉着自己恐办了坏事。 “罢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阿容,”安阳侯夫人倒是没太意外。 她知道丽姨娘一直都忧心许如容容颜,还悄悄寻了人教她一些规避算计的手段,传出貌若无盐的话,也是为了保护许如容,毕竟一人若貌不好,总比貌好引人好奇。甚至还有人会怀疑貌若无盐是有人故意夸大,不过是闺秀姑娘家生的模样太过普通不周正。 除非是想得罪人成仇,不然谁会说让这姑娘出来给大家瞧瞧究竟有多难看,这般许如容避府不出,倒也算一个借口。 但不得不说,这却是下下策了。 丽姨娘也是太过在意,安阳侯夫人知道她没有旁的心思,也是不想惹麻烦,哪里会苛责她,“现如今,却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阿容貌美,甚至比双姝还盛,这就让人怀疑她想要博个名头出风头,对她名声不好。我已经叫人去找阿容过来了,先等等,看看那帖子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侯府管事出去采买都是天才蒙蒙亮时去,如今也不过辰时半,安阳侯夫人的人去通传时,许如容并未和许菡在一处,许如容倒是才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在自己院子里。 许菡不是那么规矩地非得晨昏定省,不拘时候往松鹤院请安,今日早起后就开始练拳,出了一声汗,沐浴完正在换衣。 她有十多天没见许菁了,想趁着今日没事做,天气也不错,去清平侯府看望姐姐去。 “上次见姐姐还是与姐夫在酒楼里约了吃饭,这都小半个月了,给我穿那套萱草色的骑马服,我今日骑马去,”坐马车慢,骑马还快些,路上节省些时间,她能跟姐姐多呆些时间。 “姑娘是自己想骑马了吧,”石榴觉着自家姑娘也不只是嫌坐马车路上慢,但也依言取了那套萱草色的骑马装帮她穿上。 正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鸦发高高束起,眉眼精致,寸指绣缠枝花纹腰封束了细腰,如朝露般清新,俏美中带飒姿。 “到底是素了些,”看着许菡发间只简单玉钗挽起,身上无饰品,石榴自妆奁中层取出一双金丝錾玉簪花形的手镯,“姑娘带上这镯子吧,不沉,却精巧雅致。” 主要是这手镯有一段中空,里面放了几颗玉珠,腕子活动间会有嘀铃铃的脆响,平添几分活泼,正适合许菡这年龄佩戴。 “不想戴,”许菡觉着这镯子戴上后,骑马时动作叮铃响,就跟马儿戴铃铛一般。 被她这么一形容,石榴脑子里顿时有了那味儿,噗嗤笑开,“姑娘净浑说,还有特意戴了银铃的饰物呢,快戴了吧,这可是当初四姑奶奶给您挑的,四姑奶奶定也觉着适合您才买了来。” 石榴不说,许菡都忘了这镯子是姐姐为她添置的,其实她也挺喜欢这镯子外形的,只是不爱戴腕饰,能省事就不戴了,“那行吧,戴着。” 说着,伸出手腕由着石榴给她戴好。晃了下手腕,玉珠撞击声响起,清脆悦耳,“倒也挺好听。” 石榴后退开两步,打量,“自然是好看,姑娘总是不爱戴配饰。唔,怎么觉着今日姑娘的装扮还是少了点什么?” “哪里少了,衣服都穿的好好,差不多了,走吧,”许菡觉着挺妥当了,“弄那么繁复作甚,反正也不是见外人,我自家姐姐。” 石榴忙拉住她,“可不是这么说,您这是往清平侯府去,府里还有其他各房,您装扮的好些,也给四姑奶奶涨面儿不是,好姑娘,婢子晓得了,您额间再贴个花钿就齐整了。姑娘您选选,看看喜欢哪个花色?婢子给您贴上,一小会儿功夫就好了。” 许菡便是不爱装扮,可她妆奁里胭脂水粉一样不缺,便是她极少贴花钿,也会及时更换成时下小姑娘们流行的样式。 “我不爱贴那个,”许菡忙摇头,花钿用了鱼胶贴在额间,她不习惯额上贴东西,总想伸手擦了去,“就这样吧。” 石榴忙道:“不行,姑娘,您今日只挽了一个发,头上太肃了。婢子瞧见有闺秀们穿骑马服,额上就贴了石榴红色的花钿,很是好看。” 铃铛凑上来,“不若姑娘戴个额坠儿吧,婢子觉着姑娘更适合戴额坠儿,显得更灵动。” 花钿比较适合淑雅或者艳丽之类,她家姑娘偏俏皮些。 “那就额坠儿,”许菡挑了条细细的银质镶红宝眉心坠,款式简洁,红宝成色极佳,“固定的结实些,这个爱掉。” 其实还是她自己动作多也大,不然一般人戴额饰眉坠儿哪有爱掉的。 石榴知自家姑娘,便是她不说,也会弄的牢固些,以防掉落。尤其这眉心坠儿价值可不低,那上面镶嵌的红宝是上等品质。 一番捯饬后,许菡正要走,安阳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传话了。 “大伯母有说什么事吗?”这一大早,大伯母就找她,许菡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事,她边往外走,边问。 “与七姑娘有关,具体的婢子也不知,”这来跑腿的只是个三等丫鬟,但看到另有人去寻七姑娘过去了。 许菡一听与许如容有关,那就更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了,左右从绮院往外院,也要从大房附近过去。不过她打算去看姐姐,微微运气用起轻功,“我先走着,你们慢慢跟过来吧。” 铃铛今日与她一道外出,她本就腿脚灵活,虽跟不上许菡却也轻松加快,只苦了来传话的丫鬟,追的气喘吁吁。 许菡到时,许如容也不过才到刚与侯夫人见完礼坐下,便见许菡脚步飘忽地移了进来,还不知何事的她,还笑着道:“阿菡,你这又是着什么急?” 许菡进来后才停下速移步伐,问了声好,“大伯母,丽姨娘,七姐姐,我这不是打算去找四姐姐么,听闻大伯母找我有事,就快点过来了。” 安阳侯夫人轻笑地让她坐下,“倒是耽误了阿菡的时间,只是问几句话,不会耽搁你太久。” 许菡坐下,“没事,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什么事啊?大伯母,我听说是与七姐姐有关。” 安阳侯夫人也不墨迹,问道:“嗯,听下人说,前两天右相府的姑娘给你们送了帖子来,不知这帖子是怎么下的?” 许如容本还想着嫡母会有什么事,把她和阿菡都叫来,闻言就回了话。 第153章 “是,我跟阿菡都收到了来自右相府姚知语和姚知湘两位姑娘的帖子,只是我们不想去,我与她们也不认识,便回帖婉拒了。”只是,嫡母怎么忽然问起这事,莫非回帖有什么不妥当? 许如容不解,便听安阳侯夫人又问:“可知她们为何忽然给你下帖子?” 安阳侯夫人问的是许如容,不过这次回答她的是许菡,她把之前在康清郡王府上发生的与郑玉蓉等人争执讲了一遍,“……收到帖子后,我跟七姐姐就以已经有约为由回了帖子,拒绝了。” 安阳侯夫人没想到许菡还曾经与她们起过争执,那这花宴的邀请她们的用意不言而喻,是不相信许如容容颜好,想让她们出丑,却不知,自家这庶女当真胜过双姝姿容,便是才情上,许也要不输。 “现下却传出你们已经答应了邀约,明日前往赴约,”安阳侯夫人面上带着些冷意,不过是小姑娘家的一些小手段,若澄清不去,反倒显得心虚,想要博些名头一般。 “那我跟七姐姐就去,”许菡没想到姚家姐妹如此卑鄙,明明都拒了帖子却传出她们答应的话,“她们就是故意的,不然这种回帖的事怎么会传出去,既然她们这么上赶着找难堪,就打她们的脸。” 丽姨娘顿时反对,“不行,阿容的模样,恐会引来争端。” 许菡知道丽姨娘的担忧,也一直尊重她们的选择,只是忍不住道:“可是七姐姐难道就一辈子困在后宅吗?”她到底还是为许如容因貌美不敢现与人前有些不认同,“生的好看又不是什么罪过。我也担心七姐姐安全,但这样避而不出总不是长久之计。” 她想要许如容活的更自在些,但没明白,安阳侯府在京城虽也算是勋贵,可到底上面还有皇家有更权贵的人家,恐那些人觊觎许如容。 许如容自己真的就愿一直锁在侯府不出吗?她也是羡慕外面游玩的,只是这份羡慕被她压在了心底,不敢冒险而已。 丽姨娘其实也明白这些,可她真怕许如容跟当初的自己一般,因容颜引来觊觎,甚至差点被强掳。许如容到底是庶女,身份上会让一些权贵瞧中纳了做妾,她不想女儿为妾,一点儿也不想。 张姨娘尚能为了许雪谋划,提前为她培养了一个寒门子做女婿,为的就是许雪将来在婆家有足够稳固地位,丽姨娘又何尝不想许如容也能做个当家主母。 张姨娘看不上怀年伯,丽姨娘也看不上怀年伯这样跟自己差不几岁,还有了嫡子女的男人,便是伯夫人又如何。为人年轻继母难,怀年伯只因一面容颜便动了心求娶,看中的只容颜罢了。 更不要说,怀年伯与三皇子关系甚密厚,丽姨娘也不敢掺和这些。 “阿菡说的有理,”安阳侯夫人眉目沉稳,看向庶女,“阿容日后嫁人,重要操持庶务,来往各府女眷,接人待物,除非你日后不理任何事。”但显然这是不可能,只有被禁足不受喜的妻子才不外出,多少总要与女眷们往来。 “这……”丽姨娘一愣。 她是姨娘,平时自然没有应酬结交,这些都是主母才做的,因此竟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但到底担心女儿占上,“那等阿容成亲后再接触人不行吗?” 安阳侯夫人就猜到她没有想到这一点,“成亲前结识的闺友与婚后结识的不同,婚后自然也可以,但也需要有人带着她融进去,端看她日后婆家如何做了。但就算婚后再与女眷们打交道,总要先相看。如此,阿容模样也瞒不住,这不是瞒一辈子的事,倒不如趁此机会露面,也好息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免得旁人误以为侯府七姑娘故意在博名声。” 当今,许如容的名声才重要,若名声有损,亲事更难。 说到这里,安阳侯夫人便不再说。 丽姨娘也知道,事到如今,许如容确实不能再缩在人后了,许如容思量一会儿,轻声道:“或许,我若出去了,有人会上门提亲,也能让怀年伯那边息了心。” 安阳侯夫人也正有此意,毕竟已经打定主意不与怀年伯结亲,自然是赶紧让对方断了念头为好,见庶女这就能想到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明日就带七姐姐去丞相府,”许菡一看,顿时拍着小胸脯道,“有我护着七姐姐保准不让她受委屈!”谁敢欺负她七姐姐,得先过了她。 她穿着利落的骑马装,眉眼疏朗,动作豪派,一副护花使者模样,让心中还有烦忧丽姨娘都忍不住弯了柔媚的眼。 许如容更是伸手拉下她的手,“好阿菡,你姐姐我也不是纸糊的,若是去,我也不会怯了。” “七姐姐痛快,”许菡一直都喜欢七姐姐,她看似娇花,其实自有一股子韧劲,“明日七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闪瞎那些假惺惺人的眼。” 许如容微微笑了下,“倒不必,只寻常装束就好,人靠衣裳我却不用。”盛装才落了下乘。 “那是,七姐姐穿什么都好看,”许菡一想也对,自家七姐姐是披块布都美的人呢,“那就装扮的简单不失贵气。” 许如容是爱美的,也是会打扮的,只是一贯不出府,便是穿着好看也会悦己,如今要走到人前去,面庞上便现出一股朦胧的光辉来,看的丽姨娘阵阵心酸。 是她耽搁了七姑娘,叫她因庶出拘了手脚行动,又有哪个小姑娘不爱外面的热闹呢。 安阳侯夫人看丽姨娘偷偷擦眼,也没法说她们这样小心翼翼谨慎对错,尤其作为主母,庶女安分,不惹是生非,她才最省心。所以这些年,由着许如容闷在府里,她也是存了私心。 只这些年了,丽姨娘安分还帮她处理事务,许如容再不是亲生,乖巧懂事贴心敬重她,她便是石头心也能捂热,况她也不是那等心硬之人,已将她当做多半个亲生来疼。 “既然要去赴约,便让人往右相府上递个帖子过去,只道,闻外面有流言你们姐妹二人应约,虽不知这流言缘何起,不好拂了心意,特推了既定约定明日往府上应约。届时也让人往外传一传,好叫人知道咱们侯府姑娘可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为何会有姑娘家赴约不赴约的话传出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那能知道帖子内容的,不是侯府这边人,便是姚府那边。侯府肯定不会传自家姑娘不利的言语,那便是丞相府里了。 明眼人一想就明白。 安阳侯夫人可不会叫自家姑娘们吃这闷亏,教了姐妹两个如何回帖子含蓄客气又隐含讽意。 “大伯母,高,”许菡伸出大拇指比了下,叫安阳侯夫人嗔她一声“又做调皮动作,”嘿嘿乐着和许如容一起写了帖子,交给下人送出去。 她拍拍手,站起身,“我今天去四姐姐家,七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 到底第一次去宴会这样的场合,许如容打算今日在家中沉沉心,她看得出来姨娘很担心,笑着拍拍小妹的肩,“我就不去了,等下次再和你一起。” “行吧,”许菡也不勉强,朝安阳侯夫人挥挥手,“大伯母,我走啦,回来再跟您说话。” “阿菡等等,”她一来,穿戴样子就像是出门,安阳侯夫人却没想她是往清平侯府,“我叫人收拾些礼,你带去送给清平侯夫人。” 三房没有主母,做大伯母的不免多操些心。 许菡本来也准备了些礼上门,但这也是大伯母心意,“多谢大伯母。”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只是许菡登门看望姐姐,安阳侯夫人也不必准备多贵重的礼物,让大丫鬟去库房里包了两方好茶,糕点各式四样,庄子上新送来的鹿肉并果子一食盒,都是些不贵重却实诚的礼。 这礼带的不是价值多高,而是侯府对出嫁姑奶奶的重视,也可见与亲家的亲疏度。 如此,加上许菡为许菁准备的礼骑马便不方便了,这些礼盒得马车装乘,总不能她骑马先行礼后到,骑马去的打算落空。 没奈何,只能坐了马车往清平侯府去,倒是穿了身骑马装总比繁复的襦裙行动方便。 在安阳侯夫人处一耽搁,许菡坐马车往清平侯府去的时候已经近巳时。秋风带着凉意吹开垂落的碧色轿帘,她索性拨到一旁,拉开半扇窗,阳光斜斜投进来照着肩膀,带着些暖意。 “今日天气可真好,”铃铛坐在她对面,望着外面来往行人,脆声道,“婢子上次跟您出来时,天还惹着,现在倒是出游的好节气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就看到路对面过去好几拨乘坐着女眷的马车,也有活泼的姑娘撩起些轿帘往外看街景,“咦,姑娘,您看,那好像是康清郡王府的马车,婢子看到车徽了。” 铃铛指的方向是斜对面一座拱桥,正有护卫随行护着两辆马车往桥这边来,倒是与许菡她们马车快要一个方向汇合。 许菡也看到了马车上府徽,确实是康清郡王府上,“许是郡王府的哪位女眷吧。” 她猜得没错,对方确实跟她们一个方向行,下了桥便比她们早一点距离行驶在前面,同路而行了。 往前走过一个坊间便到清平侯府,那边住的也多是勋贵人家,许菡的马车停下时,铃铛特意看了看,“姑娘,康清郡王府的马车停在那边了。”是离着清平侯府往前两户的斜对面人家。 第104节 第154章 许菡也望了过去,正好那边马车上的人下来,不由“咦”了一声,“我怎么看着像是郡王太妃。” 上次去康清郡王府是石榴随行,铃铛自是没见过康清郡王太妃,只远远看着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夫人,由两个大丫鬟搀扶着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许菡仔细看了看,真就是康清郡王太妃。 按说遇见了长辈,作为晚辈她该去拜见,只是两边离得远,那边府邸前很快又驶过来两辆马车,挡住了郡王太妃。 清平侯府的管事见着安阳侯府马车到了,忙过来见礼,许菡便叫人搬着礼下来,与管事的一起进了清平侯府侧门。 今日正是康清郡王太妃三人相约着去陈府的日子,承恩侯老夫人家住的近些,与康清郡王太妃前后脚到陈府,两位老夫人被崔太夫人身边嬷嬷恭敬迎着进了侧门后,又各自坐了软轿被抬到后宅崔太夫人居处。 “原来姐姐已经到了。” 四位白发斑驳的老夫人相见一番亲热问好后,坐下,郡王太妃笑着朝面目冷肃的景老太君道,“本想着姐姐住的还要远些,得比咱们晚。” 景老太君扬了下有些锐利的眉,“我惯常早起练剑,收拾好便直接过来了。” 老太君今日穿了身利落的窄袖骑马装,坐在那里自有一种英气,比起穿着大袖衫的三位老夫人更有威仪气势,郡王太妃见她这装扮,“姐姐不会是骑马而来吧?” “那倒没有,到底是上年纪了,不比年轻时利落,万一摔着可就自讨苦吃了,我坐马车来,”景老太君笑了下,“只是习惯了穿骑马装,利落,行动方便些罢了。不是正式宴席上,只咱们几个老友聚聚,便不拘那么多礼节了。” 崔太夫人年岁最长,比景老太君几个大了近十岁,当初也是喜爱景老太君的飒爽与之成为忘年交,而后也才认识了老太君的亲妹妹和闺友承恩侯老夫人。 她头发已全霜白,脸上长了岁月沉淀的细纹,肌肤却细白没有斑点,五官可见年轻时风华,唇角不笑自微微上扬,“阿岚这话说的对极,都不是外人,自在些才好。阿岚也最是适合穿骑马服和胡服,看她这样子让人不免想起她年轻时骑马打猎的英姿。如今一眨眼的感觉,咱们都上了年岁。” 承恩侯老夫人和郡王太妃都是些圆润的老夫人,倒是崔太夫人和景老太君这些年一直不见体态丰腴,一如年轻时没变,郡王太妃不由道:“虽然陈姐姐比咱们大,可看你这走路姿态倒是比我轻快多了。” 承恩侯老夫人笑道:“你那是活动的少了,我是自来就走的慢。” 郡王太妃被姐妹们几经打趣不爱活动闷在府中,如今也觉着自己这般闷了些,“那等着我也多出去走动走动,省的你们都说我不出府。” “这就对了,你也不是多上岁数的老封君,作甚闷在后院。” 崔太夫人笑着接道:“是啊,阿瑶,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再在后院休养也不迟。我这实在是身子骨不争气了,才静养在后宅里。” 郡王太妃看了看她气色,“陈姐姐身子骨还是很硬实的。” 崔太夫人摇摇头,“不行,老了,也经不起外面的闹腾,更喜欢清净不爱往外面活动动弹了。” 一番笑谈过后,承恩侯老夫人提起今日来的正事,“陈姐姐,我今日来,主要是遇见了一桩稀奇事,想与你说说。” “哦,有何奇事?”崔太夫人如今长了年岁,也不爱往外走动,多在府中静养,她面容恬静,说话时带着股叫人沉静的安稳,但在府中无聊,也爱听下人或者晚辈说些外面的见闻趣事。“说来听听。” 景老太君和康清郡王太妃都未多嘴,这事是承恩侯老夫人看到,还得由她来说。 “前几天往阿瑶府上去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个少年郎,那模样与陈姐姐年轻时十分肖似,只是少年多了些英气,眉眼五官却仿佛当年陈姐姐一般,”承恩侯老夫人性子虽温和却不是墨迹性子,言辞利索,“当时还想着是陈姐姐家哪位后辈来了京城,只是问了阿瑶和纪大姐姐都不曾听说,我们都觉着好奇。” 崔太夫人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桩事,也十分稀奇,“居然有模样像我的少年?还如此像,那确实挺稀罕。陈家这边自然是没有模样像我的晚辈,这事还被慧和打趣,觉着好生遗憾过。” 崔太夫人边说边笑着摇头,她口中的慧和便是膝下嫡长孙陈睿的媳妇,当今圣上胞姐慧和长公主。 慧和长公主生有一子二女,皆已成家。 她提起慧和长公主的话,承恩侯老夫人便笑了,“可不是,长公主可是一直觉着陈姐姐模样好看,一直遗憾她那两位姑娘没能得陈姐姐一些容颜承继。” 长公主和陈驸马模样自然都是好看的,慧和长公主更是美的有些锐利,所出的两位姑娘也都长相肖似长公主,气质偏典雅,但若要与年轻时的崔太夫人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阿韵和阿笙模样生的也很好看了,长公主是孺慕陈姐姐你,才觉着遗憾吧,”郡王太妃夸了几句崔太夫人两位孙女,忍不住问道,“那可是崔家那边有年轻后辈来京城了?” 崔太夫人闺名清怡,是清河崔家旁支,但却是血脉单薄的一支。到她父亲那一代,只得了她一个女儿,又因父母早年离世,她被接到京城姑母家养育,也因此结识当初年轻有为才华横溢的太子少傅陈少傅,被陈少傅求娶。 只是当初这陈少傅可谓是无数少女梦中人,又因陈府一直都是清贵的书香世家,崔家本家也有意将家中嫡女嫁与少傅,使了手段迫使崔太夫人姑母将婚约换给另一位崔家嫡女,并欲暗害崔太夫人,被崔太夫人察觉后逃离。 后在爱人陈少傅帮扶下,崔太夫人与崔家决裂,顺利嫁入陈府。崔太夫人也没少因崔家旁支孤女身份被刁难,其中也少不了崔家本家的暗中作祟,但都被陈府人护佑下化解。 后随着圣上登基,陈少傅官升太傅,陈府帮扶,崔太夫人才渐渐在勋贵圈子里彻底站稳。至于崔家本家后来想要与崔太夫人修复关系,被她拒绝,留在京城的崔家人,她也一直没有往来过。 不过,她倒是没限制底下晚辈与崔家人结识,陈家也有跟崔家子和姑娘往来的,只不往她跟前带就行,“这我倒是没有听说。” 陈太夫人也觉着居然有人生的模样像自己挺稀罕,反正闲着无事,几位好友也好奇,便叫身边丫鬟去叫了府里一个十五六的曾孙来,“问问知不知道崔家那边有年轻的公子进京。” 康清郡王太妃笑着加了一句,“模样生的与你们太夫人很相似,十分好看。” 陈太夫人总不能自夸自好看,被郡王太妃特意加上这么一句,笑着虚虚点了她那边一下,“你呀,我都老成这样了,底下孩子们哪里能看出跟我像不像。” 承恩侯老夫人却不赞同,“怎么不像,我遇见的那孩子跟你现在模样都能看出有五六分像来,也就因他是个小子,模样男气,多了分硬朗,不然我真误以为是陈姐姐年轻时候出现在我眼前了。” 那丫鬟听着几位老夫人说话,也觉着惊奇的不行,出去寻府里小公子时不免多说了几句,“……据说生的跟咱们太夫人差不多一模一样,太夫人让婢子来寻您问问,可曾见过这样一位公子,许是崔家那边来京城的。” 那陈府小公子行五,是太夫人曾孙,陈府三房的,不爱去书院读书,整日里游手好闲,结交的人也多,跟崔家一个公子关系也很好,闻言也觉着惊奇,“竟有这样的人,我却不曾见过,崔家那边也没听说有人来京。” 正闲着没事做,陈五也来了兴致,“崔家人多,也有可能是旁支的人过来,不太清楚,我这就找人打听一下去。” 太夫人那里有几位长辈来访,陈五也没往前去打扰,便吩咐了身边小厮出去打探。 丫鬟也回了太夫人那边复命,她去的时候,正好郡王太妃想到听承恩侯老夫人说这事时,在自家花宴上,她也没认出来许菡的事来,便道,“我哪天看到个与我家乐安交好的小姑娘,就觉着面熟,没想到她也是生的像她祖母,就是当年忠勤伯府的王二姑娘,后嫁给了安阳侯,亏得姐姐们提醒才想起来。也许那个小公子不是崔家那边,是陈姐姐外祖家晚辈。” 陈太夫人也是好几年不大在外面应酬,郡王太妃说起安阳侯老夫人,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说的是哪个,但听到后面的话,却摇了摇头,“我外祖家早就没人了,也没有后代旁支,”若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被崔家本家那般毫无顾忌地算计婚事。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自己与夫君的情意,觉着夫君当初只是看中了自己外貌,崔家本家女貌亦不俗,又有本家嫡女地位,陈家定会舍她。 “那看来就是崔家的公子了,”承恩侯老夫人一直是偏向这个猜测。 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景老太君道:“倒也未必。我却是知晓,有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生的宛如双生子一般,还见过一桩,因一女模样肖似自家夫君,这夫人怀疑是其私生女,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查完才发现是误会,只是生的模样相似,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年轻时常在外,边关将士多,各地趣闻听说的也多,倒更倾向于那公子不过是凑巧生的与陈太夫人相仿。 陈太夫人倒是没太大触动,左右不管是陌生人还是崔家的,便是相仿,也没多大干系,只是事情有些新奇,闲着无事想要探寻一番罢了。 丫鬟回来禀了后,她笑着道:“等小五子去崔家那边问问,若不是崔家的,那便是陌生人家的孩子了。” 第155章 清平侯府。 铺设着紫藤云纹的木榻上,容貌雅丽的中年美妇端坐在一侧,她身着家常裙衫,腕间带了抹水头清润的玉镯,正含笑望着小几对面一对亲亲热热搂在一起说话的姐妹。 姐姐身怀有孕,小腹微微隆起在牡丹花簇的锦衫下,清丽的面庞含笑,望着抱着她胳膊的小姑娘宛若母亲一般泛出丝丝母性温柔慈爱。而妹妹娇俏可爱满脸依恋,白嫩的小脸笑的如花儿一般娇艳。 “姐姐,宝宝乖不乖啊,有没有闹你?” 许菁温声道:“不怎么闹人的。” 许菡知道姐姐孕期反应并不大,轻轻摸摸姐姐的孕肚,夸了夸“宝宝真乖,”又微微靠近些,对肚子里小家伙打了个招呼,“小宝宝,我是你小姨姨哦,等你出生后,我带你玩呀。”据说这么大的婴儿在母亲肚子里会有感应了。 她孩子气地跟许菁肚子里小宝宝说了一通,本就不大的年岁,声音软糯,用些叠音语气词毫不显做作,引得清平侯夫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阿菡这看着长大了,还是很孩子气,”已经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稚气依旧未脱,又因性子纯真娇憨,叫人心生喜爱。 清平侯府上两房,两辈都没有姑娘,唯一的养女如今也在宫里做贵妃,等闲见不着,因此清平侯夫人对儿媳犹如亲女一般,见了许菡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更是喜欢的紧。 叫了自己大丫鬟,“去把我库里那两匹鹅黄和嫩绿的云锦拿来,这两个颜色鲜嫩,正适合阿菡这样年岁的小姑娘。还有一匹竹青色的,那个给阿漠捎着。” 这本也是清平侯夫人特意给许菁留着的,只她觉着太过鲜嫩了,让她留着备礼送人,如今许菡来,倒是正适合小姑娘穿用。也没忘给林漠带上一份,可见心意。 “伯母又给我备了什么好料子吗?”许菡微微坐正身子,“我衣裳挺多的了,伯母就别破费了。阿漠他是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不用特意给我们的。” 清平侯夫人笑着道:“这有什么破费不破费,自家孩子穿了好看就成,你年纪小,皮肤也白皙,这两样颜色正适合你。我本想给你姐姐的,偏她觉着颜色太嫩,只挑了两样颜色持重些的,其实让我说,你姐姐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嫩些就嫩些,正是年轻好时候。伯母知道你的阿漠好看,这不是正有他这个年岁穿的颜色,一并带着回去吧。” 这是个跟大伯母一样端庄优雅的女子,与她说话也很舒服,被她打趣一下,也不害羞,只觉着亲近。 许菡更看得出她对姐姐和自己是真的喜欢,对姐姐当闺女一样疼爱,心里对侯夫人十分感激,真诚地道谢,“伯母您真是太好了,我真为姐姐高兴。” 清平侯夫人也喜欢她这样的坦率热烈的性子,“你姐姐很好,”才值得她爱护。接着,又夸了夸小姑娘,“还有阿菡这样可爱的妹妹,看见你们姐妹感情这么好,都是好孩子。” 许菡被夸得嘿嘿直乐。 外面传来有些嘈杂的问安声,透过微开的窗扇望出去,见是侯府二房的夫人段杨氏,带着个穿杏黄衫子的姑娘从庭院中行来。 这边,已有通传丫鬟进来,“夫人,世子夫人,二夫人带着表姑娘来问安了。” 清平侯夫人微微点头,“嗯,请她们进来。” 许菡好奇地看向隔间门口,见段杨氏打头进来,身后跟了个比她略高些的姑娘,只是叫许菡惊奇的是,那人居然还是个眼熟面孔。 虽然比往时瘦了许多,许菡还是认出了来人,万芸芸? 可她为何还梳了姑娘头,这人不是早在姐姐和姐夫定亲之前就嫁人了吗? 她目光惊疑不定地看那万芸芸,又看向面色平静无波的姐姐,她没忘记,当初万芸芸可是十分惦记她姐夫,甚至死皮赖脸倒贴纠缠来。 许是看出她的讶异和担心,许菁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示意她安心,才示意她去给段杨氏见礼。 许菡自然知道段杨氏是亲家长辈,已经打算站起来行礼了,却被段杨氏握住了手,止住礼,“听说阿菡来了,真是许久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许菡屈膝的动作行至一半,便收了回来,笑着问好,“二婶婶好,您气色越来越好了。” 段杨氏哪里是气色好,是胭脂扑的好,挡住了疲倦的苍白,细看她眼底是休息不好的青黑色,对着许菡的夸赞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敷衍地回了句,“阿菡真懂事。” 万芸芸跟着给侯夫人和许菁见了礼,“芸芸给大伯母,大表嫂问安。”嗓音娇软,身段袅袅如烟柳般,举手投足带着股子风流之艳。 看着消瘦下来却更添女子风情的万芸芸,垂练髻上坠着红宝步摇,微微低垂的柔顺眉眼,许菡只觉着哪哪都违和的要命。 竟觉着眼前的万芸芸还不如几年前那个身形丰腴的姑娘顺眼。 “起来,坐吧,”清平侯夫人声音冷淡,却不失礼节,让万芸芸坐在了段杨氏下首。 许菁只在万芸芸行礼时,淡淡地点了下头,没有多做理会意思,许菡起初与段杨氏说话也是寒暄话,现在也不会与她们多说什么,如此屋子里竟一下冷了场。 段杨氏面上显出一些难堪,又很快隐去,露出有些炫耀的笑容来,“大嫂,昨日芸芸到府里晚了些,没来得及把礼送过来,这孩子也是实在,念着大嫂对她疼爱,备了不少的好物件。” 万芸芸微微笑了下,“都是做晚辈的一点儿心意孝敬。” 说话间,便有仆妇或端或抬,奉上数十样物件,有洁白无杂的完整狐皮子一张、螺钿小炕屏一架、徽墨一方、桑酒两坛,最显眼的是一斤之重的明前上好碧螺春,其品质直逼贡品。 待下人将礼单呈上,清平侯夫人的目光扫过之后,眉心微皱了下。 这礼,太重了。 饶是不十分清楚行情的许菡,见了那一堆礼,也知价值不菲,她知道万芸芸家里是商户,只是不想这般财大气粗。 “这礼……” 清平侯夫人才说了两个字,要婉拒,万芸芸便面带羞红地道,“大伯母,还请您不要见外,这都是芸芸作为晚辈的一些心意,等过些天家父家母来京,还要再来拜会大伯母。” 段杨氏也笑着道:“就是,芸芸日后也不是外人了,什么贵了多了少了的,既是她的一点心意,大嫂只管收下便是。芸芸是真心把大嫂当长辈敬重,你就别推拒这孩子的心意了。” 清平侯夫人看段杨氏眉梢都带着的喜悦,再看一眼含羞带怯的万芸芸,“既然说了是晚辈的心意,我做长辈的更不能让晚辈破费了,除了这四样点心果子和美人斛,其余的芸芸自留着用。” 第105节 接着,她话音一转,“二弟妹也无须如此,这亲事既然是你与二弟都同意了的,我跟侯爷自不会阻拦什么,都是一家人,我跟侯爷也是盼着府里添丁进口多喜事。” 段杨氏神色有些许讪讪,“大嫂说的哪里话,这不是……虽说大嫂体谅她们小辈,可到底是芸芸心意,大嫂就收下吧。我这边还有些事,就先带芸芸回去了,阿菡,没事可以去我那里玩啊。” 她走前不忘招呼声许菡,许菡忙道:“好的,二婶婶,您先去忙。” 段杨氏扯着万芸芸急匆匆走了,到底没带走那些礼,清平侯夫人也没坚持往回送,让人重新录了单子暂时收在客房中,“看来只能等日后万家有喜事时再折合了随回去了。” “既然万姑娘日后要嫁进来,万家那边有的是机会还礼回去,”许菁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万芸芸到底还是进了侯府,还是嫁了底下的庶子堂弟为妻,这倒是比以前她来侯府打着给人做妾好多了,尤其那人还是自家夫君。 忍了好大会儿,段杨氏和万芸芸终于走了,许菡忙问,“我记得万姑娘嫁人了,怎么看她梳的还是姑娘的发式?”而且方才清平侯夫人还提到了亲事,似乎与万芸芸有关。 她有个猜测,万芸芸也许和离回来了,可也不对,再是和离回来也不该梳姑娘家发式。 许菁就知道小妹好奇,道:“她确实嫁人了,只是还没进门,男方就过世了,守了三年的望门寡,现在归宁另嫁,便是二房的四弟。” 一连串的信息下来,许菡消化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杏眸微微睁大些,“所以,她日后就是姐姐的四弟妹,也是一家人了?”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发展。 当初这万芸芸可是喜欢姐夫,如今却要嫁给二房庶子,也就是姐夫的堂弟,那…… 她没说出来,可面上表情却露出一些,清平侯夫人看到,淡淡地道:“反正咱们行得正,她不嫌尴尬就嫁。” 可见方才清平侯夫人虽说不阻拦这门亲事,但还是不喜。 何止她不喜,许菁也有些不高兴,虽然知道自家夫君一直不喜万芸芸,可有个曾经喜爱自己夫君的女子成了弟媳,这感觉还是不好。 不过就如清平侯夫人说的,谁尴尬谁知道。 “可方才看万姑娘,一点儿不像是尴尬样子,”许菡说着大实在话,“还有,她送来这么多礼,怎么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尤其是姐姐那个二婶段杨氏,那笑容里带着些说不上来的味道。 清平侯夫人与许菁亲近,又是自家儿媳,跟隔房弟妹比亲疏自见,“她是有些炫耀,得了个有钱的庶子媳妇。”她不是碎嘴子,可实在是被方才段杨氏的嘴脸膈应到了,自己个不方便说的话,让阿菁与阿菡说。 第156章 清平侯夫人看了看漏刻,从榻上起身,“这时候不早了,阿菁带阿菡去你院子里歪会儿歇歇,你们姐妹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让厨子给做些你们爱吃的菜式。” 显然,清平侯夫人特意让她们姐妹说些亲热的话,许菡笑仰起一张小脸儿,糯糯的撒娇,“那我要吃伯母这里的滑鸡丸,特好吃。” 清平侯夫人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丝,眼中笑意温柔,“放心,少不了你喜欢的这一口,扶着你姐姐些去她那里玩玩吧。” 还是小姑娘家可爱,可惜她就只得了两个儿子,老二成亲倒是早,生出的也是小孙子,她朝被许菡小心扶着站起来的大儿媳肚子望了眼。 肚儿圆圆,清平侯夫人眼中闪过期许,许能是个娇娇软软可爱小孙女罢。 许菡挽着姐姐胳膊,慢悠悠往许菁住的院子走,才出了正房,一个穿水蓝襦裙的清雅年轻女子带着丫鬟走过来,“阿菡,好些天不见了。” “郑姐姐,”许菡忙上前见礼,这是侯府二少夫人,也是姐姐的妯娌亲弟媳,是个雅致的女子,她每次来都寻一起说说话。 “知道你来了,本想早点过来,偏那混小子闹觉缠着我一时走不开,”郑惜拉住她的手,亲热地拍了拍。 “上午这么早就睡了吗?”郑惜口中的混小子是她长子,不到两周岁,是个顽皮的小家伙。 “昨日下午睡多了,晚上不睡,快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今早吃了饭玩了会儿就犯困了,”郑惜口中说着嫌弃,眼中却满是笑意,“他还不知你来,若不然指定闹着过来,这孩子越大越闹腾了。” “那就来呗,小孩子不就是闹闹腾腾的才活泼可爱,”许菡作为同辈最小,在侄子辈里就是个孩子头了,“我还给冬哥儿带了些小玩意儿来,没来得及送过去,等会儿他醒了带过来给他。” “才睡下,估摸着得到午间才能醒了,”郑惜这会儿过来,出于礼节不怠慢,也知趣地给姐妹两个先留下说些私密话的时间,“我这一大早就跟那混小子歪缠,先去给母亲请安,等会儿再找阿菡和大嫂说话。” 许菡忙道:“方才,伯母去大厨房了,估计得等会儿才回来。” 郑惜笑笑,“没事,我去等会儿,正好吃些点心喝点茶,光被混小子缠磨,都没顾得上安生吃顿早食。大嫂怀着身子,别久站,阿菡快与大嫂去歇歇。” “好,那郑姐姐,呆会儿见,”知道郑惜跟侯夫人一样特意留空间给她们姐妹说话,许菡朝她挥了挥小手,依然扶住了许菁胳膊。 从侯夫人正房到许菁和段怀裕住的院子,慢悠悠走过去不过半盏茶时间。 路上淡淡花香在甬道旁徐徐绽开,许菁孕吐反应很轻,也不是浓郁的香气,并不觉着不适,还叫丫鬟摘了几朵开的正盛的菊花回去插到花瓶里。 “正是菊花开的最好时候,姐夫不得空的话,改天我与姐姐一起寻个景色好些的地方去逛逛吧。” 自见到妹妹后,许菁唇角一直噙着笑意,“我也没有一直在府里闷着,也不时往铺子里去走走,是不是阿菡想去哪里玩了?” 自家妹妹她还是知晓的,“阿漠去书院,是不是现在府里没大能有人陪你出去玩了?” “嗯,差不多吧,”许菡跟姐姐什么都爱说,“大哥二哥他们上值不必说了,大嫂二嫂有小侄儿们,还有不少应酬,六姐姐自从定亲后就不出府了,七姐姐更不必说了,确实没有人能陪我出去玩了。我要出去,就只能跟阿雯姐姐或者闺友约着了,不过最近大家好像事都挺多,出去一趟约来约去也麻烦。 我一直想去湖边泛舟吃个湖鲜,上次阿漠休沐本想一起去,可他有约,正巧乐安姐姐回来我去了她家。倒是后日休沐,金宝回来了,约我跟阿漠出去吃饭,定的东市西街的悦来酒楼。” 多日不见许菁,许菡的话就很多,经常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许菁也不觉着混乱,耐心地听着,自己捋顺了其中的信息。加上许菁虽然嫁人,但陪嫁的丫鬟仆妇亲人还有在绮院当值,对许菡的日常也有得知些。 许菡说话时,她就不时地或点头或应和一声,直等她说的差不多才会开口,又温柔包容又有耐性。 夹七夹八地说了一通,姐妹两个便进了许菁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清风徐徐,有一方小巧园子的凉亭里特意置放了矮榻,亭子四周垂挂着淡雅绸帘,上方另有竹帘卷起,是个休憩的好地方,两人便直接在此间榻上坐下。 许菁坐的位置后面还有宽大的靠枕可以依靠,让她更舒适些。许菡帮着姐姐调整好舒服姿势后,自己也随手抓了个抱枕在怀里,靠在姐姐身边。 “宝辉回来了,那你也有个玩耍的了,”许菁到底怀着身孕,有些疲乏了,歪着身子柔声与妹妹说,“我身子越来越重了,与你出去玩也只能坐着,慢走,不过去湖边泛舟倒挺不错。这样,等过些天,寻个暖和天,我们往翠水湖去玩,那边景色不错,做湖鲜的酒楼也多,你应该喜欢。” “阿漠也说去翠水湖,这出去玩还是人多热闹,还是等等吧,等阿漠和姐夫都休沐时咱们一起,”许菡觉着出去玩,就是和亲朋好友一起才好,不然她自己个大把时间,随时可以外出游玩。 许菁知道她的喜好,柔声答应下来,她就喜欢妹妹这样鲜活无拘无束、神采飞扬的样子,沉吟少许,道:“阿雪那里,你日后就少往来些吧。” “怎么了?”许菡不解,“是因为之前她姨娘的事吗?其实,我没觉着有什么,倒是七姐姐被六姐姐姨娘算计的被怀年伯纠缠不停,也不知那怀年伯现在死心了没有。” 许菁眼中划过冷光,“你的确没受到伤害,可也被算计在内,不能因你没受到伤害就当做无事。你第一次来月事,这么隐秘的女儿家私事都被她拿来利用,这用心就不良。” 许菁是半点不想妹妹受到人利用,若不然,张姨娘就不仅是在庄子上被人刁难些这么简单了。 “那张姨娘已经被送到庄子上了,怎么姐姐还要我跟六姐姐远些?” 这就是许菁要说的事了,“你以为张姨娘为什么那么抵触不让阿雪与怀年伯定亲,她提早就给阿雪安排好培养了一个冯辉是一回事,另一个重要原因却是怀年伯这人不是良人。” 许菡一下坐正,面容严肃,“他有什么不好的嗜好?”事关她七姐姐,本来她也有一丝犹疑,觉着自己仅因怀年伯年岁大,而觉着他老牛妄图嫩草厌恶,也许这人是真喜爱七姐姐,日后会善待她呢? 现在听姐姐的意思,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嗯,他不仅喜欢女子,还喜欢模样好看的少年,”许菁说起来这种事,就觉着有些恶心,“而且,不管是男女,他最好模样好看的,虽然怀年伯府只有两房妾室,但在外面置了外宅,养了不少年少貌美的女孩和少年。张姨娘就是不知怎么打探到的,设计了阿容顶替阿雪,她这一手算盘的确打的不错,怀年伯一眼就看中了阿容的模样。” 她是一接到林漠传过来的关于张姨娘做的事,便着手让人去查了。昨晚得到的确切消息,本今早要打发人告知许蔚,知道许菡要来,便没让人跑这趟腿,“正好你今日来,回去跟大哥他们说一声,或许他那边也查着这事。” 不光许蔚,许菁知道林漠也在暗中查这事,她的人与他的人手还遇上了,便两边合到一起查了出来。 她猜测,张姨娘能知道怀年伯这腌臜事,应该是二伯身边的信河那套出来的。虽然信河是小厮,但二伯与怀年伯来往,信河与他的贴身小厮处查探,更为便利。 许菁更膈应的猜测是,怀年伯求娶许如容的居心夹带着其他不良,比如模样与许如容一样不分秋色好看的林漠。 也许他现在没这个想法,但难保日后没有,难保不会动手却在暗中觊觎。 林漠可是自己将来的妹婿,许菁怎么可能容忍其他人觊觎,还是个老男人,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有可能发生。 才微微泛出冷意的眸子,一下被妹妹惊呼击褪去。 “双性恋?!”许菡惊呼一声,余光扫到特意离开远些的下人们朝这边望来,忙压低了音量,“我去,现实中还真有这种人啊。” 虽然有人说要尊重人的性*取向,可许菡委实接受不来,但这人却是想要求娶自家七姐姐,就不能忍了,“他不嫌脏,旁人还嫌呢。除了自愿知情的,不知情被瞒着的人得觉着多恶心啊,那可是后面拉的地方,对了,他弄了人在一起,不会还男女混合一起……” “咳,咳……”许菁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小妹,想要说话又没控制住,一下被呛到了,吓得正嘚吧嘚吧差点说出更多虎狼之言的许菡赶紧给她拍背。 “姐姐,你没事吧?慢点缓缓,”姐姐可怀着身孕,猛地咳嗽对孩子没事吧?她后悔一时嘴嗨,秃噜大发了,想要给许菁端水喝,又怕咳嗽更厉害。 还好许菁只是呛了一下,喉咙很快缓过来,拉下她的手,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微微皱眉细细看妹妹依然单纯的眼睛,“阿菡,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她只是说了喜欢少年,还想着要不要隐晦地提点几句,谁知她居然很懂的样子。 很懂?她是从哪里懂得的这些? 第157章 “啊,我……我不是,我,”许菡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儿乱转,她该怎么狡辩? 许菁快速分析,“你是看了什么烂七八糟的话本?还是有人与你胡说八道?”可她这知道的也太详细了,连如何……都知道,她都不该知道夫妻如何圆房的,可听听她说的什么男女混合,混合什么? 她一个肚子里揣着球的孕妇,知道同性之间会有房事,还是被妹妹说的可能情况惊到了。 许菁瞪大眼,阿菡说的那混合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阿菡!” “哎,姐,姐姐,您别激动,我,”姐姐严肃的口气,让许菡小心肝颤了又颤,嘴角僵硬地往两边拉扯,“那个,我就是胡乱说一嘴,方才我说的什么来着?” 她装作忘了模样,挠了下脸,却让许菁目光更锐利了些。 “别装糊涂,你说了什么自己怎会不清楚,”许菁哪里不知道她一紧张就挠脸的小习惯,抬手拉下她手指。 许菡傻笑两声,顺势抱住她的手轻轻摇晃,“我这不是恰好、碰巧就知道那么一点点,被怀年伯惊到,就,”就没刹住口么。 “恰好?碰巧?一点点?”撒娇也没用,许菁不为所动,反而慢悠悠重复一遍她给自己狡辩的词,“我怎么觉着你似乎挺懂的样子,老实说吧,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你个小姑娘……”后面说不下去。 许菡无辜地眨了眨眼,还想打马虎眼,“就那么知道了呀。” 许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的她不敢再瞎扯,“就不小心看到了一个话本子,里面讲的,嗯,挺细致。”现代时网络多发达,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早早知道了,她自然不敢说出真正知晓来源,就话本子吧,能靠谱。 然后不等许菁说什么,她又快快地道:“姐姐莫非觉着我知道这些很不好吗?可我不觉着,若是我一无所知,被人骗了都不知,反而是知道了这些东西后,才能防止被骗。就像有的姑娘什么都不懂,才会被人骗了占便宜还不知道,不懂得保护自己。”所以说,早早懂得一些必要的xing知识,才会让女孩子不会稀里糊涂被伤害都不知道。 许菁一愣。 这样的事情的确有不少,的确有不谙情事的姑娘被男子轻薄了身子,都不知严重。 可是……许菁看着懂得许多的妹妹,虽然早早就与阿漠定了亲事,可这孩子好似到现在真的还没开起情窍,与阿漠之间也依然是纯纯的玩伴情谊,竟一时不知该不该说她太迟钝还是高兴。 “好了,姐姐知道了,”许菁提醒她,“别忘了回去跟大哥说一声这事,叫他提防着些怀年伯,我觉着这人不会轻易放手,还会让媒人上门。不过,阿容平时不出府,倒不必担心她的安危被人算计之类。” 她这样一说,许菡不免惊呼一声,“可是,我跟七姐姐才定好了明日去右相府赴宴。” “右相府?你何时与姚家姐妹关系交好了?”许菁有些惊讶。 她自然也知姚家姐妹京城双姝的名号,只是这些小姑娘们弄出来的华丽噱头罢了,但这姐妹俩却不像是妹妹会谈得来。 见姐姐似乎还没听说七姐姐的一些流言,许菡便把前因后果,从康清郡王府上到早上的事都讲了一遍,“……大伯母也觉着七姐姐不能一直这样闷在府中,又遇上了这些事,正好让七姐姐在外面走动下,省的流言乱传,我跟七姐姐都回了姚家帖子,我就来姐姐这了。” 许菁听完,也有些意外。 她还真的没听说这些,或许是那些流言只是小范围流传,京城这么多事,她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过,就如大伯母说的,锁在后宅逃避世人,总不是法子,反而是下策。 “虽然怀年伯那边有些麻烦,需要警醒些,但也没必要因噎废食。” 第106节 许菡赞同,“对,我也觉着七姐姐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好容易才想要走出去,不能因为怀年伯就退回去,”她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明天我就一直跟着七姐姐,想来怀年伯手也伸不了那么长,不敢半路上截人。” 许菁也是因怀年伯纠缠许如容,又有那种嗜好,让许如容注意些,妹妹虽有功夫,但也不能疏忽,谨慎些总没差,“明日带着护卫出门,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莫要让自己涉险。”虽然许如容也是妹妹,但却不及亲妹妹重要,许菁自然偏疼。 虽然许菡觉着自己比府中护卫还能打,但也乖乖地应下,不叫姐姐担心,“好,我会注意安全。” 两人这么一说,也只是多防备,到底都没有觉着怀年伯真的会朝许如容使些卑劣手段。 说完这事,许菁又主动帮妹妹解惑,“方才你不是觉着奇怪万芸芸吗?” “哦,对对,我差点忘了,”许菡杏眼顿时露出好奇,“我怎么看她还梳着姑娘的发式,就算归宁了,可已经嫁过人,不该是妇人发式吗?” 许菁并不觉着被她这样打断说话,有何不好,对外人才要守礼,她就愿意妹妹跟她随意,愿意宠着她任何行为。 因方才许菡都说了那么多,该懂不该懂的都知道,许菁现在说起来倒也不用含蓄,“她虽然嫁了过去,但没有圆房,因此归宁后,还可以梳姑娘的发式。”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以前不是对姐夫有那个意思,现在二婶怎么还愿意让她嫁进来?就算是庶子,可跟姐夫也是兄弟啊,不尴尬吗?” 许菁嘲讽一笑,“你没看到方才二婶跟母亲炫耀那些礼的样子,她这是得了万家的银钱,万芸芸把万家一多半的家产都带出来做陪嫁,二婶那里至少得了一半过去。” 她这个二婶细说起来,与王氏还有些仿佛,都好钱财,也觊觎着清平侯府的掌家权,想从长房分一杯羹。只是比起王氏又聪明些,只有些小动作跃跃欲试。 自她嫁进来,作为世子夫人,府中中馈婆母便交到了她手上,只是她只接手了大半,另一小半依然由侯夫人打理,至于说让二弟妹帮着分担,许菁并不觉着适合。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开口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为好,反正自家也不会亏了二弟。 若不都言,树大分杈,人大分家。好几辈人,有嫡有庶都住在一个府中,清平侯府虽也清正,但内里矛盾也不少。 跟妹妹,许菁也不隐瞒什么,“我嫁过来后,才知道二婶原来接了万芸芸过来,是想给三弟做妾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对你姐夫动了心思,”万芸芸当初大胆的很,有机会就想接近夫君,被他恼烦,寻了个错处揪着把人送回了万家。没多久,万家就给万芸芸寻了亲事将人嫁了过去。 “当年虽然有夫君和婆母的手段,让万芸芸赶紧嫁人,可那亲事却是万芸芸父亲给她寻的,与侯府这边无干。那万家当时不知想要攀附谁,把万芸芸做利益交换嫁了过去,守了三年的望门寡,三年后万芸芸归宁另嫁。三弟去年娶亲没多久,二婶就给她纳了个富户为妾,如今又应了四弟与万芸芸结亲,足见她多爱财,还都是靠儿子妻妾往回带。” 说到最后,许菁不无讽刺。 她自然也喜欢钱财,过的富足,却是靠经商和田产,看不上段杨氏这等行径。 许菡听得直咂舌,“那这府里的二叔能答应?不是我有偏见,万芸芸嫁过人,比这四公子也大吧?”那四公子好像就十五六的样子。 “二叔性子软,整日里看戏听曲,不操心这些。至于四弟那边,许是各有所需,四弟姨娘本就是二婶身边的丫鬟,一贯听二婶命令,万家许以重利,还应了日后帮着谋个差缺,也喜欢万芸芸,便应了,”真是人各有选择。 这个四弟也是个不堪得用的,不然凭着清平侯府,给他谋个差还是容易的,可好几个差事做下来,都被他搞砸了。 许菡记得刚才段杨氏还恐侯夫人不同意来,许菁道:“本来母亲也没想理会这事,是二婶心虚罢了。” 就算是一府亲人,但也是两房了,隔房侄子愿意娶谁,清平侯夫人就算心里有些不喜,也没阻止。 “虽然说尴尬的该是万芸芸,可姐姐不觉着碍眼吗?”许菡觉着,到底万芸芸对姐夫动过心思,谁知道现在她还对姐夫有没有那个想法,而且,“我怎么觉着她妖妖娆娆的,不像是好人家的人呢?” 本来几年前,万芸芸就算娇横不讲理,让人不喜,但许菡却更不喜现在的万芸芸,“感觉她看人的眼睛,就跟有钩子似的。” 许菁:……她该说妹妹描述的十分贴切吗? 万芸芸那作态,可不就像极了某些栏里的做派,她让许菡靠得更近些,捂手附耳低语,“她在前夫家那三年,并未住在家中,只是个幌子,被带了出去不知做了什么勾当。如今嫁进来,目的不纯,我跟你姐夫想着将人放到眼皮底下更妥当,便顺势为之。” “那她……” 许菡惊得眼儿圆圆,才要出声,就被许菁嘘声止住。 许菡朝四周看了下。 虽然如今她们是在姐姐院子里,亭子里也只她们在,下人都离得远,她也没察觉到有人暗中窥视,但也知晓姐姐的谨慎,忙压下嗓音,急急地道:“莫不是谁派来的暗装探子,想要对姐姐姐夫不利?” 许菁摇摇头,手指悄悄往上指了下。 夫君虽然是武夫却也心思细腻,万芸芸当初成亲本就匆忙,他一直派人暗中看着这事,便查到些蛛丝马迹。此番万芸芸又欲再入侯府,她与夫君都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婆母那边,细细暗查下,自然有所发现。 虽然还没查到是哪个皇子,但也有个大概指向了。 如今告诉妹妹,也是想让她有个警醒。 第158章 许菡起初没看明白,这朝天指是何意,片刻后明悟过来,捂住嘴,小小声气音说:“皇家?” 许菁微微点头,“嗯,只是还不知是哪边的人手。” 许菡默了一会儿,“这些夺嫡之争什么的,还真是……烦人。”作为高官世家,这种事情往往都逃脱不开,真不知哪些身处权利旋涡的人每日怎么绞尽脑汁,反正她是玩不转这些心机。 想起之前侯府发生的事,不由猜测,“先前,二伯就动了站队皇子的心思,幸好大哥察觉,及时劝阻,没想到姐姐这边竟已经被人暗中算计上了,那咱们侯府,怀年伯想要求娶七姐姐,是不是也抱着拉拢的目的?” “或许,也可能只是因为阿容,”许菁也不十分确定“不管怎样,这亲事绝对不能应。” 许菡点头,“嗯,那是肯定,本来家里就不同意这亲事,如今……哦对了,姐姐,前两日五姐姐回家了一趟,伯府那边不知又弄出了什么糟心事,她居然跑回来劝说,想让大伯母和七姐姐应了怀年伯的亲事。大伯母派人查了,应该是能查出来了,反正不管为了什么,五姐姐这样,真让人失望。” “她那性子,做得出来这种事,”许菁并不意外,对广平伯府情况也比较了解,“许是广平伯或者伯府哪个人又惹出了事,阿瑚应该就是为了伯府的事才上门说和。不必管她,有大伯母在,她掀不起什么风浪。” 许菡也知道,她就是叹息,“五姐姐嫁过去,到底图的什么,我瞧着她这次回来穿戴的衣裳饰品都是原先许久前的了,她以前那么爱面子的人……” 跟亲姐姐,许菡更是有什么话就说,说是吐槽也不为过,许菁都认真听着,丝毫不觉着絮叨。 午间与清平侯夫人和二少夫人等一起用了午饭,许菁午间小憩醒来,又到了快申时中,许菡才离开回家。 她到家时,林漠还未从书院回来,问了下人许蔚已经回府,在前院书房,便直接过去,告诉他从姐姐处得来的消息。 许蔚也查到了些,但没许菁这边消息细致,闻言当下便吩咐心腹按照许菁提供的地址去查,一双温和的眸子沉了墨色,手指轻敲桌面,“阿菁说张姨娘早就打听到了这些,她居然还敢坑阿容进去,张姨娘这心可够黑的啊。”他没有与许菁似的想的更多,联系到林漠身上。 “就是,”许菡也十分气愤这点,六姐姐姨娘怎么能这样黑心肝,竟到现在都瞒着不说出来,若非姐姐查到,万一真叫怀年伯得逞,那岂不是毁了七姐姐一辈子? 一个隔房姨娘如此算计府中姑娘,就算她是许雪和许瑞生母,也不能容她再回侯府,等他的人查完了回来,这事二叔必须要拿个态度。 许菡并未跟许蔚提万芸芸的事,毕竟这是姐姐和姐夫的事,姐姐都要谨慎提防着,大哥哥再亲,没有姐姐那边的同意,她也不会乱说。 阿漠也是如此。 回府路上的阿漠忽然打了个喷嚏。 傍晚的秋风凉意深深,他拢了下身上的披风,看到有小贩挑着两筐香瓜沿街叫卖,便勒住了马叫小厮去称了数十个极青涩的。 这香瓜好吃,味道也香,摆放在屋子里有股子清淡淡的果香气,阿菡喜欢这香气,每每吃香瓜都拿在手中闻那香气。 “回去,先把这瓜送到绮院。” “是,公子,”书宁买好了香瓜放在马儿一侧布袋里。 公子对八姑娘真是太好了,八姑娘一点点小喜好他都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主仆两个打马离开,继续往安阳侯府方向去。 他们驻足的位置再往前隔了四五个坊间的方向,陈府高门大院后宅里,崔太夫人处进来一位雍容华美的贵夫人,未进门先闻笑声。 “祖母,慧和来给您问安了,您这几日可爽利?” 慧和长公主满面笑容地由丫鬟虚虚扶着入了次间里,临窗榻上的崔太夫人在修盆景,拿着把小巧精致的银剪把多余的枝叶剪去,小几上落了一层。 “慧和来了,快坐,”正好这盆景修的差不多,叫丫鬟来收拾了残枝碎叶。 慧和长公主行了个晚辈礼,坐在太夫人对面。 “来帮老身看看,这盆景如何?” 慧和长公主闲暇时也侍弄些花花草草,细细打量一番,笑道:“祖母手艺自然是极好,多一分枝叶嫌多,少一分缺了灵动,恰恰好。” 崔太夫人道:“你呀,就会哄我开心,不过,我瞧着也不错了,”吩咐丫鬟将盆景依旧放在了原处摆放着。 “晚间可要留在我这边用饭?我叫下人们早张罗起来,阿睿没与你一道来?” “来了,路上遇见了二弟,与二弟说话去了,”慧和长公主和夫君陈睿住在长公主府,虽是长公主之尊,却敬重长辈,隔三差五便来陈府请安,陪着太夫人用饭说话。 许是她长公主身份,婆母待她这个皇家长公主的长子媳妇敬重有余,慧和长公主与崔太夫人更为亲近。 “自然是要留下与祖母一道用晚食,”慧和大长公主一直都觉着太婆婆年轻时候貌美如花,虽然现在老去,也难掩好看的眉眼。老人家又温柔祥和,与她一处让人觉着很是舒适。“祖母今日心情很好的样子,莫不是府里有什么喜事?” 崔太夫人高兴,自然是因为今日与几个旧日好友相聚说笑,“府里倒无什么事,是今日有几个老友来府里寻我说话,许久没聚在一处了,大家聊得开心了。也都不是外人,是景家老太君,康清郡王太妃和承恩侯老夫人她们三位。” 这几位都是慧和长公主相熟的长辈,她也知道太婆婆与她们关系交好,只这几位聚在一起来陈府倒是不多,“祖母喜清净,不过偶尔热闹下也挺好。要不要我办个赏花宴,请了祖母交好的友人们一起说话,热闹热闹?” “不用,我们就坐一起喝个茶说说话,哪里用得着办宴会了,”崔太夫人笑着道,“这些热闹还是你们小辈的人来,我们上了年岁的,就不用这般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过,太夫人不愿意,慧和长公主也没随她的意,“我那边府上园子里的不少花树开了许多花,尤其是那一片紫薇树开的最是茂盛,一簇簇的,火红的,紫盈盈的,纯白的色儿都开了许多。” 紫薇花树是从前朝就是皇家官树,多种植在皇家园林,虽然如今各处各地都种了不少,但其中火红色的赤薇、银薇和翠薇却是最金贵的品种,外面少有。 因慧和长公主喜欢这紫薇花树,移栽了一片在长公主府里,就连名贵的这三样都移了好几棵,去岁给陈府也移来两棵翠薇和赤薇,但是幼苗期没有开花。 慧和长公主觉着这紫薇最好的赏法,便是或坐在树下或行走其间,感受那花团锦簇。 “还有先前,我叫人培育的牡丹,前些天打出骨朵,想来也就这几日里能开放,祖母不去观赏一二?” 她说的崔太夫人心中有些意动,这秋日里牡丹花开可稀罕,“之前天热,如今天气倒是正好适合赏花游玩,那看看哪日你们得空,我去你府上玩半日。” 慧和长公主一年到头都断不了各式各样的邀约,以她的地位,除了皇宫里的皇帝皇后约见,其他基本都能随她心意定,遂笑道,“这有什么需要看哪日的,阿睿那边不必管了,午间回府陪咱们用个午食就行,我哪日都能陪祖母。择日不如撞日,便明天吧,正好今儿上午进宫,听钦天监那边与皇兄说,明日天晴气爽。若是母亲得空也一道去耍玩一番,等下我叫人去问问。” 这便可见慧和长公主在皇帝跟前的地位了,崔太夫人也不黏糊,利利索索地就定下了明日往慧和长公主府上去了。至于儿媳那边,太夫人觉着她大抵是不去的,这儿媳对长公主这个儿媳总是敬畏她的身份居多。 慧和长公主道,“明日我早早让人用我的马车来接您过去,我那马车坐起来舒适。” 崔太夫人这边一定下出行,她身边的嬷嬷便开始吩咐丫鬟们,早早准备起外出要用的各式物件,尤其是更换的衣物等。 崔太夫人就想起今日景老太君来说的事,这会儿闲着无事,便当做桩趣事讲给慧和长公主听,毕竟慧和长公主一直遗憾自己两个姑娘没有模样随了自己的,“……起初我们还猜着是不是崔家那边的晚辈来京城了,只我找了小五子去问了,并不是崔家子。想来是凑巧了,人有肖像。可惜,不知是哪家的孩子,不然我也瞧瞧,是有多像我年轻时候。” 慧和长公主十分惊奇,居然还有这样的巧事,凤眼微微瞠大些,“不是崔家的子弟吗?要是无干系的人模样生的相仿,这样的奇事,我也听说过有人模样相似却无血缘关系,却没见着过。” “不是崔家的,”崔太夫人本也觉着不可能是崔家那边的,毕竟这些年来,崔家主支一直没放弃想与她修复回关系,若是有生的模样似她的后生,该早就带出来她这边拉近关系了。 显然,慧和长公主也是知道这些,对清河崔家这个世家也很了解,“那会不会是祖母的母亲那边血脉?” “我母亲那边更不大可能了,那边早就没什么人了,”崔太夫人摇摇头,“许就是凑巧模样与我相似罢了。” “可惜不知道是哪家小公子,不然也好直接问问,万一是祖母哪边远支的亲戚呢,”慧和大长公主倒是偏向这小公子与太夫人有些血缘牵连,只是京城大人多,再遇见不知何时或人已经离开京城了。 第159章 “本来我就遗憾阿韵她们没有一个随了祖母的容貌,如今竟不知是哪里的少年与您模样相像,”慧和大长公主想着,若不是有些冒犯到祖母,倒是可以画了肖像去寻,凭着她的人手和能力,京城里寻个容貌出众的人该是不难。 不过,崔太夫人只当做一桩趣事来看,并无寻找的兴致,慧和长公主唏嘘几句便作罢。 这时,陈府其他晚辈来给太夫人请安,屋子里人多起来,这事就没再提起过。 如今的陈府可谓是五世同堂,虽崔太夫人喜静,平时交代了小辈们不必每日来请安,只初一和十五两天就行,尤其是曾孙一辈,太夫人可不想拘了小孩子们如此多礼节。但府中晚辈孝顺,尤其陈睿和陈二爷这几位孙辈的,常下值后来给祖母请安。 陈睿是五品长公主驸马都蔚,又学识渊博,任国子监国子博士,正五品上实职,说句简在帝心也不为过。胞弟陈易,陈府中下人称呼陈二爷,文思院副使。 第107节 文思院从前朝起,一直是隶属殿中省专门为皇家制作金银器的一个内廷机构,从主管官员多是宦官,前朝宦官做大祸乱超纲,今朝高祖起便着重削弱宦官权属。到如今,从文思院隶属太常寺,正副使和判官等官员皆为职事官。 陈易便是文思院副使,正为下月圣上诞节进献的制品犯愁,“这次圣上千秋,不少外朝来贺,咱们大周朝更得拿出惊绝使臣的金银器,可文思院忽然故去一位最好的金银器大匠,原本定的给圣上献礼的金银器新样式没了着落,原先的器具也没什么新意。圣上又格外注重这次诞节,礼部那边一再施压,让文思院做出好的金银器皿也便罢了,还要出一件精品在外使面前展示。院使与礼部周旋了几回也没用,必须要做出一件让人惊艳的金银器来,可文思院如今缺人,一时不好寻能工巧匠。” 精妙的金银器做出来虽耗费时间和人力,可文思院不缺工匠,只要有图纸和制作方法,加班加点加人都能赶制,如今唯独缺的是跟故去的大匠一般能设计金银器的巧匠。 这些诞节献礼筹备都是礼部主管,陈睿一个国子监官员,虽然与长公主常进宫见圣上,也没谈过这些。现在一听他这诉苦,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还是长公主那边?” 他这弟弟,才识一般,却有些实干之能,现如今的院使对他多倚重,现在只是文思院副使,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院使,不怪他这么上心。 也看出来,他是有事求自己,才这般拉拉杂杂说了一通。 与持重的大哥相比,陈二爷是个风趣圆滑的性格,“还是大哥眼利,这就看出弟弟我的为难处了。我这边寻了个巧匠,确实是要麻烦下大嫂。” 陈睿与他闲步慢走,“说说看。” “前几年,东市开了个专卖各种小玩意儿的铺子,本来也不起眼,都是些哄小孩子小姑娘家开心的小玩意儿,不过,后来这铺子里零星出现了一些装了机关术的物件,虽然还是玩耍,但那机关术却用的极好,我发现了后,便多留心了下。” 陈易摸摸自己为保持威严稳重,新留起来的胡须,“这铺子是安阳侯府的四姑娘开的,如今嫁了清平侯世子,她铺子里的新奇玩意儿,都是她自己建了工坊做出来的,制作上保密不好打探不说,能设制出这些机关物件的匠人,我居然也查不出来,不知这位世子夫人从何人手里得来。但我敢肯定,这些物件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还是个机关制作大师,比先前逝去的匠作大师也不差什么。若是能挖的这人来文思院,圣上千秋金银器必不在话下。” 陈睿明白了,“你是想让长公主帮忙牵线那位清平侯世子夫人,从她哪里把那匠人挖去文思院?” “对,对,”陈易忙点头,“因为事情仓促着急,只能请大嫂帮忙出面。” 他也可以直接去寻清平侯世子,或者让自己夫人与清平侯世子夫人交涉,可陈府虽清贵,清平侯府和出自安阳侯府的世子夫人,身份亦不低。便只有慧和大长公主身份高,能牵线也能帮忙施压。 陈睿自然看出他的打算,“你该知道你大嫂不好以权压人那一套,给你从中牵线可以,但别想威逼对方。” 其实,被长公主张口要一个匠人,对于一个世子夫人来说,也是不好拒绝的事。 “既然都能被你这文思院副使看中的匠人,手法能力肯定了得,这也是清平侯世子夫人铺子的关键,通过你大嫂直接将人挖走可不行。此事,须协商妥当。” 陈易忙道:“大哥放心,我也不是那样的人,我想着,若是对方无意来文思院,便花银钱请他绘制图纸,先解了眼前这燃眉之急。” 他倒是真想将人直接挖到文思院,也明白这样能工巧匠的价值,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轻易放人。也不知这位清平侯世子夫人从何处寻来一位机关术大师。 是自家弟弟的差事,陈睿也不能袖手旁观,但也不擅自帮长公主拿主意,“等下见了你大嫂,问问她是不是方便。” “哎,都听大哥的,”陈易面上一松,咧嘴一笑。 只要大哥这边应了,大嫂那边就基本没问题了。 别看大嫂看起来威严锐利,还是挺好说话的,尤其自家大哥同意的事,大嫂基本都不反对。并不是说大嫂听大哥的话,陈易是觉着两人行事相似。 有大嫂出面,想来清平侯世子夫人不敢不给面子。他还是有私心,要借慧和长公主的势。 两人说话间也到了崔太夫人院子,陈易请安后,也留下陪着太夫人用了晚食,寻了个空挡跟慧和长公主一说,长公主没有什么犹豫就应了。 “行啊,正好我打算过些天办个赏花宴,明天跟祖母约好了去我府上,那就提早些,过两日办,明日我先下个帖子邀请清平侯世子夫人。” 陈易也没想过长公主私下里单独约了清平侯世子夫人出来,毕竟两人不相熟,他着急也不能急于一时。 “多谢大嫂,”陈易忙抱拳。 他也不单指望慧和长公主这边,文思院那边依然让匠人抓紧构思,毕竟文思院的匠人本事也都不俗,虽不及才故去的那位大匠,也不缺巧匠。 * 翌日。 天才蒙蒙亮起,绮院正房抱厦值夜的丫鬟就在石榴指挥下,悄无动静地收拾起来。 石榴去左次间把昨晚备好的今日给姑娘赴宴穿的和备用衣裳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才叫小丫鬟把备用的两套衣衫和帕子、梳子、螺钿小镜、香粉等物都归拢好收到小巧的箱笼里面等走时带着。 忙完这些,看了看漏刻,卯时多了,想着姑娘今日也不习武了,免得出汗沐浴耽搁外出,便没急着叫她起来,正要吩咐小丫鬟去提了早食先温热着,便听到里间里有动静。 石榴朝里面看了眼,又吩咐丫鬟去端温热水,取了帕子等下梳洗用,才往梢间里去,“姑娘,您醒了,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自从姑娘习武,都早起练习,吃了许多的苦和累,她看着直心疼,好在那些日子熬过来了,看着小姑娘打着哈欠睡眼朦胧样子,忙软声上前撩起一侧帐帘。 许菡是生物钟习惯了这时候醒来,心中是想再睡会儿,可躺着闭眼好一会儿都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不了,给我打水来梳洗吧。” 她睡姿不雅,夜间翻动勤快,有几根额前短发被睡得翘起,随着她动作,一晃又一晃。等梳洗时,沾了些水才服帖地顺了下去。 虽然今日要往右相府上赴宴,但许菡没打算早去,现在起来的又早,便叫石榴不必叫人去大厨房提早食了,“往祖母那里请安,早食在祖母那儿用。” 她有几日没陪着祖母用早食了。 自家姑娘吃饭香甜,石榴凑趣,“老夫人就愿意姑娘过去用饭,跟您一起吃饭,老夫人能多食小半碗粥。”这可是伺候老夫人的王嬷嬷特别夸赞她家姑娘。 “那可不,我胃口好,谁看着吃饭不觉着饭菜更好吃些,”许菡觉着自从习武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怎么吃都不会胖,胃口杠杠滴,这样的她没在现代似的弄个吃播当当,还真是可惜了了。 主仆说笑间,许菡已经装扮完。 虽然今日是往右相府上赴宴,不是她以前相熟交好的人家宴席,许菡也没刻意隆重了装扮自己。 她正是青葱年少好时节,水当当饱满的白皙肌肤和精神气满满的好气色,就是最好的胭脂水粉,就连樱唇都不点自朱,泛着粉嫩光晕。只穿了浅黄色圆方领及腰绣芙蓉花短衫子,腰束裙摆成荷叶状散开的花裙,外面罩了件白底淡黄织锦银泥披衫,脚蹬轻薄的鹿皮软靴。 发上是常挽的少女双平髻,饰以红宝小金钗简单装点,颈间是一挂镶珠嵌玉的精致小巧璎珞,正配今日衣裙。腕子里没戴镯子,只在腰间垂了个玲珑香薰球,内置淡淡荷香,应下着的荷叶裙意。 这一身穿戴,既有少女的娇俏,又有些洒脱飒爽。 尤其是等她弯腰撩起裙摆,往软靴内特制的挂扣上塞了把特制小匕首,再拿一把黄地绣了猫儿扑蝶垂珠团扇,摇晃几下,竟有了几分少年感风流韵味。 “妥了,走,去松鹤院。” 她今日是要护着七姐姐外出,又从许菁处知晓了怀年伯的嗜好,谨慎地带上了特制小匕首,七姐姐那里,她也准备了一个手镯等会儿叫她戴上,以防万一。 石榴一点儿不觉着自家姑娘出去赴个宴如此武装小题大做,女子外出安全上容不得一点儿马虎,谨慎防备才为上。 第160章 “七姐姐,这个镯子你戴上。” 从松鹤院用了早食,又墨迹到辰时多,许菡才慢悠悠与许如容汇合,到前院坐上马车出府往右相府去。 进了马车多大会儿,许菡就掏出一个荷包,取出里面的手镯递了过去。 许如容不解地接过来,“这不是阿漠给你做的吗?”当时小妹还戴了让她看好不好看。 “七姐姐今日戴着这镯子,不要脱下来了,”许菡翻出镯子上面的一个微微凹下去位置,示范给她看,“如果有人对你不利,你就按这个位置和这里,一起按下去,这样对着人射过去,这里面会发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针,上面涂了大量的□□。” 许如容知道林漠做些奇巧的机关小玩意儿,有不少还在四姐姐许菁店里售卖,也见过许菡生辰时,他送她的那个八音盒生辰礼,让人叹服。没想到,这手镯还能被做成暗器,“早先,我知道你那把团扇可以做兵器用没想到手镯居然也可以。” 两人素来亲近关系好,许如容也知道许菡防身兵器是一把团扇,但团扇大小可以做兵器,只惊叹林漠构思手艺巧妙。 现在看到手镯也做成暗器,更是惊叹连连,又害怕不小心碰到开关,“这个万一,我不小心按到了,伤到自己人怎么办?”她倒是对迷药之类的练过抵抗力,彩儿比她还厉害些,但就怕误伤人。 她没有拒绝手镯之意,已经从许蔚那里知道了怀年伯的嗜好,起初是不懂得,还是丽姨娘与她解释了一番,自然是膈应极了,这手镯也是有备无患。 “没事,只有两处一起按下去才触发,阿漠当时就是怕不小心触发开关,才这样设计,”许菡让她放心,“若不是时间赶不及,就让阿漠给七姐姐多做两样放身上了。我那里倒是还有两样也放了暗器的饰品,只是不适合七姐姐,只这手镯七姐姐戴着不算突兀。” 她与许如容是不同的穿衣装扮风格,比如许如容今日只做了简单清雅的装扮,水蓝色大袖裙衫,也无法压下她的丽色,容颜极美,饰品反倒没什么作用。 “行,那我就戴着,”到底第一次外出陌生府邸赴宴,又有怀年伯的事,许如容并未推却,将镯子套在了腕子上,圈口倒也算合适,毕竟如今许菡不是往日圆润了。 “今日我跟七姐姐就做一对连体婴,七姐姐在哪我就在哪,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恐七姐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花宴会紧张,许菡笑嘻嘻地把住她的胳膊开玩笑。 许如容是有些紧张,毕竟算得上是第一次在人前亮相,她来前都没忍住要彩儿带上幕篱,被许菡一闹,那股子紧张就去了七七八八。 右相府里,此时已经聚集了十几位闺秀在园子里,或说笑或赏花,吟诗作画对以才情博名的姚家姐妹更是必不可少,与她相交好闺秀也好此道,亭子里早就设了笔墨纸砚,供闺秀姑娘们挥笔写诗作画。 既然是右相府花宴,又打着叫传言貌压双姝的许如容难看,姚知语姐妹也不会只邀请与自己交好的闺秀,勋贵圈子里的贵女们也邀请了数位,如乐安县主,但更多是与她们关系不错的。 作为主家,姚知语被众闺秀簇拥着坐在亭子里说笑,柔柔地与一位闺秀说完话后,扫了扫园子里,“这安阳侯府的许七姑娘和许八姑娘还没到吗?莫不是路上耽搁了?”便打发一个丫鬟去前院看看客人可曾到了,“两位许姑娘是第一次来咱们府上,一定要仔细招待,不可怠慢。” 她这般好主人家关切模样,让来做客的闺秀们觉着很尽招待之礼。 姚知湘却微微撅了下嘴,“姐姐,都这个时辰了,若有心来,早就该来了。” 这话意思就是指许菡和许如容没有真情实意赴宴,作为客人晚到失礼。 “妹妹莫乱说,偏你性子直,”姚知语不痛不痒地温温柔柔地斥了姚知湘一句,然后朝周围看过来的闺秀歉意笑笑,才又道,“许是路上马车塞堵,耽搁些功夫又如何。” 虽然是斥了姚知湘,可那句性子直又在说明,姚知湘说实话,许家姐妹无心。 这时候,郑玉蓉就知道该自己说话了,“哎呀,不管怎么说,咱们今日总算是能一睹安阳侯府七姑娘容颜了,要知道以前她不是不出府,就是出门全身遮掩戴着幕篱,真叫人好奇。也不知是谁传的,说许七姑娘才貌比咱们知语知湘双姝,更让咱们好奇了,也不知许七姑娘到底生的如何天仙无人能及模样。” 这些半真半假似是而非的话,郑玉蓉又刻意扬高了声音,不说亭子里,便是亭子外不远处花丛中赏花的姑娘们也都隐隐听到了。 一时间,许如容成了议论的话题。 “说起来,这位安阳侯府七姑娘的确神秘,我竟从未见过她一面。” “我也没有,若是不提,我都不记得安阳侯府有这样一位姑娘,还以为……”这位显然有些口无遮拦,被旁边人捣了下胳膊才住口,忙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许是庶女缘故,不爱出来走动吧。” “安阳侯府可不止她一个庶女,我看许六姑娘虽然话少了些,可也常出府,还是咱们诗社一员呢,我倒是听说,这七姑娘模样生的有些……” “有些什么?”有没听说过流言的人,忙好奇地追问。 前面那闺秀,左右看了看,都是交好不错的,便用团扇掩了下口,“就是有些不雅观。” 那就是丑了呗,后面的闺秀秒懂,“可是方才郑三姑娘不是还说长得跟姚家姐妹似的好看?这到底是好看还是丑?” 旁边有人插嘴,“没见过人,这谁知道哪个对,不过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郑三姑娘的堂嫂就是安阳侯府的姑娘吧,她该是见过许七姑娘的吧,怎么听着也没见过一般?” “我知道,安阳侯府庶出的五姑娘嫁去了广平伯世子为妻,她们两家是姻亲,只是,听说当时闹了一场,不知什么缘故,来往不亲近,这广平伯府上……”她朝正跟在姚知语身边的郑玉蓉方向努了努嘴,“其实都衰落了,要不郑三怎么巴着姚大姑娘二姑娘不放。” “是的,我也听说,广平伯府总是出些乱子……”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偏了话题,各自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悄悄低声议论,也不忘端着矜持的模样,好似不是在背后论人是非一般。 有姚知语和郑玉蓉几人带节奏,许如容和许菡还未到右相府,关于她们的议论就开始了。 姚知湘悄悄朝郑玉蓉点点头,很是满意这效果。 她们就是故意的,散发了流言出去,激着许如容来赴宴,好叫她出丑,看她日后还敢不敢踩着她们姐妹的名头给自己博名。 郑玉蓉和姚知湘自信满满,她们认定了许如容就是模样不好,才不敢在人前,只是到了要相看的年纪了,故意想给自己博名,还都猜到等许如容被大家说容貌不好时,肯定会狡辩,“自己从来没想跟京城双姝比过,不知谁胡说八道,乱传的,”还会安排她那妹妹许菡向着她说“模样周正就好,”之类的话圆场。 她们都想好,到时候怎么说回去叫这姐妹两个出丑了。 比如回她们,“虽模样周正即可,但人都有爱美之心,理解许七姑娘的难处。” “虽我们姐妹也只是虚名,可这般叫人误会了,对许七姑娘名声总归不好。” “若是许七姑娘真才貌双全,咱们姐妹让出这双姝名头也是应该的。” 反正,就是让那姐妹两个下不来台才好。 姚知语自诩京城双姝之一,且是双姝中最出色的,妹妹模样虽好,才情却不及自己,对于有人拉踩着自己要冒头,比姚知湘还要厌恶许如容。 她清傲地想,安阳侯府这个七姑娘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借谁的势不好,非要掐尖借她们姐妹的,她们姐妹是那么好被借势的吗? 第108节 放眼京城中,这双姝的名头唯有她们姐妹。 正端着柔美笑容与闺秀们说笑时,园子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隐隐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姚知语忙招过丫鬟,“去看看,怎么回事?今日园子里只招待女客,莫冲撞了客人。” 姚府也是几代同居,尤其姚右相当初中举时,家世不显,姚家基本是在他一人扶持携带下慢慢在京城站稳脚跟。姚知语姐妹是长房嫡长,姚府另有三房,堂兄弟姐妹多,此时与姚知语姐妹招待客人的便有二房和三房的姑娘们。 姚家子弟有随着姚右相读书入仕,也有资质平庸,无所事事的,还有仗着大伯是右相在外惹事的,姚知语以为是哪个不争气的堂兄冲撞了人。 她是姚右相最喜爱的女儿,又有双姝名头,在右相府中地位也仅次于右相夫人,此时吩咐出话去,下人赶忙出去查看。若是真有哪个公子不长眼搅乱大姑娘的宴席,也照赶不误。 不过,下人还没到园子门口,也愣住了。 看着缓缓往这边走来的人,这丫鬟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上的仙女,世间竟有人模样如此美丽吗? 看呆了的人不止这匆匆赶来的丫鬟,不远处听到这边动静,望过来的诸人都呆住了。 惊艳地睁大了双眼,有的甚至掉了手中娟帕。 离得远些的,也怀疑是不是看错了,似乎有九天仙女一样的人物出现在视线中,莫不是画里仙女现身了? 离得近些,则是被眼前如烟如画美丽的面容惊艳的无以言语。 第161章 “三公子,六公子,您二位快快离去吧,再往前就是园子了,今日大姑娘和二姑娘在此宴请各府闺秀们,莫冲撞了客人。” 起先才到右相府前,许如容下马车时还是戴了一顶透纱帷帽的,一路从前院穿垂花门沿抄手游廊走来,虽遇着右相府的主子和下人们,只是好奇望过来,倒也没引起轰动。 因来人家赴宴,却戴着帷帽,若非不得已,本也是一种不大尊重,及引路的管事嬷嬷说快到宴客的园子时,许如容才摘了帷帽递给后面的彩儿拿着。 这一摘,便叫领路的管事嬷嬷和另两位仆妇看呆了眼去。 只是,也没想到,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姚三和姚五两位公子,惊艳了双眼不说,竟还就往她们这里走来。 许菡自然是不想自家七姐姐被如此孟浪直盯,拉着许如容快步往前走,有意地遮挡她的身形。 右相府的管事嬷嬷也回过神,赶忙阻止,可两人就跟迷瞪了似的,直接将她们推开,跟着往前去。 两个公子是大房和二房的,三公子虽是二房庶出,可在府中地位不比六公子这长房嫡出的差,甚至因得老夫人喜爱,仆妇们更不敢直接动手。 眼看着马上就跟到园子入口,管事嬷嬷顾不得旁的,赶紧使了两个仆妇并园子门口的下人上前箍住了两人的胳膊。 “对不住了,两位公子,您二位实在不能再往前走了。” 姚三素来在府中得宠,因着姨娘是祖母的娘家侄女,在内宅也受宠,向来随意,这会儿竟然被个仆妇拉扯住胳膊,还算是小俊秀的脸色一变,“放开,你个刁奴,居然敢拉扯本公子。” “对不住了,三公子,您不能再往前了,”管事嬷嬷挡在前面不让。 对比姚三,拉着姚六的仆妇也没落着好,被这小公子踩了好几脚。 “放开我,混账,”姚六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我们不往前去,”他表明自己的想法,那仆妇的手就松了一些,又朝姚三道,“三哥走了,咱们不是与林大几个约好了去酒楼。” 姚六还是少年心性,见了模样如此好看的姑娘看呆了去,却未生出旁的心思,只是简单地被美丽面庞看呆了去,忍不住跟着走过来。而且,今日他大姐二姐举办花宴,他可不敢捣乱。 姚三却不同,十六七岁的年纪,早就开了情思,见了许如容这样样貌出色的女子,迈不开脚,一面推搡仆妇一面还伸着脖子张望,只来得及看到美人被丫鬟挡住身影转过游廊入了园子口。 一下使力将那阻拦他的仆妇踹到一旁,挥舞了几下被扯得有些皱巴的袖子,“你们这些刁奴真是胆子肥了,居然敢对本公子动手动脚,看我回头不告诉祖母,让她把你们都发卖出去。” 他手指一个个指过方才阻拦的仆妇们,连管事嬷嬷都没放过,恼怒呵斥。 几个仆妇心中发苦,怎么就得了这边的差,惹了这混魔王,满府里就这位公子仗着老夫人宠爱横行霸道,可若是搅合了大姑娘二姑娘花宴,夫人那边怪罪下来,她们一样讨不了好。 还好她们是奉命行事,该担心的是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却神色不变,“三公子、六公子请吧,今日后园子待客,请两位避让。”她听令右相夫人和大姑娘,老夫人那里便是怪罪,也是三公子无礼,擅闯冲撞女客。 “好了,三哥,走了,等吃了午饭还得去斗鸡,别误了时辰,”姚六看着脸色阴郁的姚三,自知他们方才看到美人莽撞了,闹到祖母那里也不占理,别回头他还得被母亲和大姐二姐责骂。 姚三作为二房庶子,能得老夫人宠爱,除了姨娘与老夫人同出一家,便是他混不吝也看人下菜碟,冷哼一声,到底没再歪唧,被姚六扯着走了两步,又停下。 管事嬷嬷和仆妇们才放下的心,一下又提起。 “我问你,方才进去的那两个是哪家的,尤其是长相貌美的姑娘是哪家的?”姚三觉着自己一颗心都被方才的美人勾走了,他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看年岁该是及笄左右,他也未说亲,便动了心思。 管事嬷嬷在后宅多年,哪里看不出这位公子动了心思。虽然她隐约知道些方才那位姑娘是自家大姑娘故意邀请来,有些不对付的,可对方也不是一般普通官家姑娘,从自己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搪塞道:“这都是大姑娘二姑娘邀请的娇客。” 姚三有些细长的眼睛一眯,“你不说?是觉着本公子真不会惩治你?这人还是你从前院迎进来的,你敢说自己不知那位姑娘是哪位?若是敢扯谎欺瞒,本公子定告你个不敬主子的罪过。” 姚六也好奇那么好看的姑娘是哪家的,虽然可以去问大姐二姐,但哪有这会儿就得知的好,便也催促几句,“三哥问你,说就是了,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能叫人知道怎么地?” 姚六少年心性,又赶着出去,语气到最后就不耐烦起来。 他惦记着与人约好了去酒楼吃完午食斗鸡,偏先前三哥吃完早食去祖母那逗鸟,又吃了不少点心果子,觉着有些撑到,拉着他在后宅瞎溜达了一圈,正要出府,又在这耽搁上了。 “是安阳侯府的七姑娘和八姑娘,”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管事嬷嬷便告知了两人身份。 姚三一听,急问,“那位貌美的行七还是八?” 看身量高度,该是排行更长些,可方才又看那个矮的淡黄衫姑娘护着那貌美的姑娘,好似更为年长照顾她一些,有些不确定到底哪个排行靠前。 “是八姑娘,”管事嬷嬷这工夫园子里似乎也有些动静,许是那位许七姑娘引起的,毕竟那样的姿容便是她也少见,怕不得宫中娘娘都要逊色些。她可还有差事在身上,想赶紧应付了这位公子爷过去做事。 管事嬷嬷急急地说完,让门口仆妇看住了园子口,莫胡乱放人进来,便匆匆进了园子里。 “许八姑娘,安阳侯府上的,也不知定了人家没有?”留下的姚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往前怎么从未听说安阳侯府有这样一位佳人?” 他虽不是多么好*色风流人,可这个年岁的大家子弟,房里早就搁了伺候的通房丫鬟,早就通了人事。 与一群狐朋狗友闲聊胡侃时,自然少不了说些风流韵事,抑或者谁家闺秀生的模样更好,谁家的姑娘跟个母老虎一般可不敢多看,小心被上抽几马鞭。比如到现在还没订出去人家才回京算是老姑娘的乐安县主。 而他家大妹二妹又有京城双姝之名,虽那些朋友们不敢在他跟前胡乱议论,但夸赞之言总是有的,若是有了许八姑娘这样貌美的姑娘,自家那两个堂妹…… 不是姚三觉着两个姑娘还能在右相如此受宠,大堂妹看他不顺,他觉着大堂妹能装不喜,姚三觉着,这两个堂妹真及不上许八姑娘模样三成好看。 至于双姝以才情扬名,对于不学无术的姚三而言,那就更觉着两人酸唧唧故作姿态。 “三哥说什么呢?赶紧走了,”姚六又催促一声,听到他嘟囔的最后一句话,没多想,“许是跟大姐二姐之前不是一个圈子里玩,咱们不认识也正常。” 姚三看一眼只顾着吃了饭去斗鸡的堂弟,这家伙满脑子都是吃饭斗鸡,他上午被祖母喂了不少零嘴,现在还有些撑着的。他说的是这回事吗? 放眼京城,哪家有模样出挑些的姑娘,不早就在京城里多少有些名声了,如许七姑娘这样寂寂无名的却少见,莫不是之前不在京城里住? 他胡乱猜着,姚六已经拽着他往外走,“这有什么好猜的,叫小厮去打探下就是了,”安阳侯府就在京城,打听下他们府里的姑娘有什么难的。 “说的是,”姚三又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眼许如容进去的方向,到垂花门看到等着他的随身小厮,就吩咐他去打听去了。 不说,姚三就是与姚六去了酒楼吃饭都心不在焉,一直念念不忘许如容的姿容,只说许菡牵着七姐姐的手,进了右相府后园子,入目便是一片菊花花圃。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姚知语姚知湘姐妹不喜,对她们居心不纯的恶意,许菡看到这一片或白或黄或紫的菊花,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不是耳熟能详的五柳先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是歌手周董的“菊花残满地伤”的凋零,还有菊花后来被贴上的另一层标签含义。 如此一想,竟有些不忍直视眼前美丽的花瓣。 自然,满园子的花色也不及身边她七姐姐的丽色。没见她与七姐姐一出现,走过之处都是惊艳之容。 耳边更是窃窃私语声。 “这是谁啊?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是啊,这模样……”未尽之语带着些许酸溜溜,怎这样的好样貌就不属于自己个呢? 有回过神来的,砸了砸嘴,“知语方才不是说请了安阳侯的七姑娘和八姑娘,你们看那貌美姑娘旁边的是不是许八姑娘?” “还真是,那是许菡,我认识她,与乐安县主交,看那披衫和衫子,都是黄色的,她好黄色。” 许*好黄色*菡忍不住回头,面无表情看向那口无遮掩的姑娘:……她不好! 这位姑娘啊喂,你这样讲话歧义太大了好不好! 她各颜色的衣裳都有,只是姐姐觉着她穿黄色最可爱,给她买了各式黄色裙衫,买了就要搭配着穿而已。 第162章 “许八姑娘,这位?” 有与许菡说过话的姑娘,惊艳后,忙上前搭话,目光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看向许如容。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这眉眼这嘴巴、脸型,无一都像是精雕细琢出来,也太好看了吧。 见有人靠前问,其他姑娘忙竖起耳朵,有的还悄悄靠近些。 “这是我家七姐姐,”许菡挽着许如容的胳膊,脆脆地介绍,“七姐姐,这是刘家二姑娘怀彤。” “刘姑娘好,”许如容微微屈膝见礼。 刘怀彤赶忙回礼,眼眸更为发亮地望着许如容,不光模样好看,居然声音这么好听,“许七姑娘,你好你好,”说完,还是没忍住,“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说完,似乎又觉着哪里不大对,不好意思地补救,“不是,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那个……” “是我七姐姐好看吧,”许菡笑着道,“我家七姐姐确实好看,没事我懂,我天天见我七姐姐,都常看呆看不够呢。” 刘怀彤以前与许菡也只是几面之缘,并不十分熟识,现在见她这样俏皮可爱,顿觉好感倍生,与她们边走边主动说,“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叫我怀彤,看起来咱们年龄相当呢。” “好啊,怀彤,你叫我阿菡好了,我七姐姐阿容。” 因为许菡和刘怀彤在一旁说话,许如容觉着被众人看的不适感也消了许多,很快有与刘怀彤认识的闺秀三三两两靠过来,自是一阵寒暄。 许菡一直很照顾许如容的情绪,怕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小妹这样贴心,便是有些生怯,许如容也很快适应过来,温柔淑雅地与闺秀们寒暄说话。 靠拢过来的闺秀,有好奇许如容身份,也有惊艳她的面容,更有人因方才姚知语一番话本以为许如容模样不好事实却相反而凑热闹的,总之引得园子里喧哗阵阵。 这样的轰动自然早就引起了主人家姚家姐妹和郑玉蓉的注意,她们都不敢置信地望着与许菡并排走来的许如容。 这应该不会是许如容吧? 不管心里多么惊涛骇浪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姚知语和姚知湘作为主家都得上前来迎人。 姚知语还好些,虽面上有些僵硬,连一贯挂在唇角的笑容都有些许的扭曲,姚知湘则因性子脸上明显的不敢置信的震惊,甚至喃喃地说着,“不可能,这不是她,哪里有人长得这样……”这样好看。 虽然是喃喃说话,可这会儿被许如容容颜惊艳,她们这一片没大有人说话,这声音就很明显,站在她们附近的两位姑娘便听到了。 这两位也是与姚家姐妹交好,虽然大约摸猜出两人邀请许如容的缘故,但真听姚知湘嘟囔出来,两人还是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 姚知语忙暗暗掐了下姚知湘的胳膊,让她注意。 姚知湘回过神来,忙正了下脸色,幸好那两位姑娘也没有看过来她这边,只尴尬了一下,姚知湘便跟在姚知语身后朝许如容和许菡过来方向应了过去,并尽量让自己脸上是神色不那么明显表现出来。 第109节 而郑玉蓉在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才醒过神来跟过去,只是步子迈的有些急促差点绊倒自己,被她身后丫鬟扶了一把稳住。 郑玉蓉这会儿忽然有些埋怨许瑚。 既然这许如容长得这么好看,那前些天她在许瑚跟前提起外面那些传言的时候,许瑚怎么不提醒她,这许如容的确生的十分好看?这个堂嫂莫不是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话,难怪她那时候脸色有一瞬间的奇怪。 无辜许瑚: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是郑玉蓉怀着恶意针对许如容,都跟姚家姐妹在许菡跟前嘲笑完许如容了,还下帖子要给人难看,不是她们自找的? 许瑚虽然在感情上拎不清,其他事上却有脑子,对许菡从来不想去得罪,她看得清许菡在侯府受宠程度早不是自己可比,又有许菁早让她忌惮。 况且,当时郑玉蓉当做笑话讲出来,没她插话的余地,她总不能说许如容确实比得过姚家姐妹,不论容貌还有才情,何必自讨没趣。 眼前,姚知语走到了许如容近前,端着一张有些挤出来的柔和笑容,“许八姑娘,你们总算来了,这位莫不就是叫大家都好奇的神秘许七姑娘?” 这话初听顺耳,细品不是味儿。 尤其姚知湘马上接上几句,“应该就是了,听说当为京城第一姝丽,品貌才情都无人能及,见七姑娘一面真是不易,不过不枉咱们邀请,让大家都一睹芳容了。” 这话说的又挖坑又轻佻,太过明显,姚知语马上嗔她一眼,然后朝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的许如容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许七姑娘莫与家妹计较,她小孩子心性,实在是等两位姑娘心急了,莫与她计较才好。” 这么明显的下马威,许如容哪里看不出,手指捏了下一旁想要开口的许菡,她微微笑着道:“姚大姑娘说哪里话,路上拥挤才晚了些,姚二姑娘与我等年纪相仿,大家都一样,怎会计较。只是不敢当姚二姑娘夸赞,模样如何都是父母恩赐罢了,红颜总有枯骨时,倒是品才更重要些。” 她们出府时间是较平时去赴宴晚上些,但也不至于掐着宴席快要开的半个时辰到,的确路上遇到了马车拥堵。 原本,她们只能将马车改道往远些的坊里绕过去,只是阿菡觉着往那边走的路过于偏僻,甚至觉着她们马车后面有人暗中跟踪,但又不太确定,似乎是她想多了。安全起见,让车夫绕了更远些的坊过来右相府,才更迟些才到。 但方才姚知语已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莫不是路上耽搁了”,便有人觉着许如容和许菡故意晚到,方才说的是搪塞之词。 姚知语虽然面上热情招待,但明显人都看得出,这才一见面,就有些刀光剑影暗中飞了。 倒是那句“红颜枯骨”让人意外,能说出这样言语的人,心性多通透。 接着郑玉蓉走过来,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若是早些来,许就赶不上拥堵了,许七姑娘许是少出府忽略了。照我说,许七姑娘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像这回知语她们可是请了又请,才请动七姑娘光临,这样可不好,容易叫咱们误会七姑娘瞧不上咱们这些人呢。” 最后一句话明摆着要把所有人都拉到许如容的对立面了, 明明是许菡与她们一起来,偏她们只一口一个七姑娘,这是看她七姐姐面上软和好欺负? 许菡方才一直被许如容暗示不说话,此时忍不住了,眉眼生出些冷意来。 “什么瞧上瞧不上的,郑姑娘何须自家自卑也代表所有人?至于姚二姑娘方才说的说什么姝丽佳容的,是这么个词的意思吧?说的这都是什么,谁第一谁第二,咱们可不在乎这些,在正常人眼中,谁家儿女姐妹不都是心中最好的呢?都是第一好,第一美丽俊秀好看,什么都是第一最好。 方才七姐姐也说了,模样都是天生父母养,太拘与这些可不是明智之举,二位姑娘还有郑姑娘,该都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吧? 再有,我们澄清一点。我与七姐姐将今日本约了友人不来赴宴了写明与姚家两位姑娘了,只是不知为何右相府里下人似乎弄错了应约名单说咱们姐妹应约了,咱们想着许是姚家姐妹特别想邀请我们,才重新递了帖子,推了原先的邀约特意过来。若这其实是一场鸿门宴,我想我们姐妹这该就告辞了。” 她可不想吃这憋屈亏,姚家姐妹上赶着找虐,她就成全她们。 真当谁都是可以拿捏的了,她就是刚回去,硬刚,看她们这些好曲曲弯弯的人怎么回? 许如容虽然心中暗叹,到底还是让小妹护在自己这个姐姐身前了,面上却是赞同她意思的神色。心中还隐隐有些快意,看小妹怼人,怎么就那么愉悦呢? 除了尚在远些位置没有过来,但看着这边窃窃私语的几位姑娘,她们这一处的空间在许菡的话落后,几近静默可闻呼吸声。 姚知语堪堪艰难地维持着面上神情。 她从未许菡会把话都摊出来,如此直接地让她们难堪,下不来台。 她平时来往的人便是争吵嘲讽都拐弯抹角,极少有这样直来直的人,就是她妹妹以直爽博名,也没这样直接拿话往人脸上打。 便是那些与她们合不来的好舞枪弄剑的贵女们,除了身份十分尊贵的公主,还有乐安县主那个奇人,也没许菡这样硬刚的啊。 姚知湘和郑玉蓉更是目瞪口呆,显然没料到还有人说话这样直接,直接打人脸,都脸红耳赤,说不出话。 场子还得姚知语来撑,方才场面话都说过了,又是她们邀请许菡和许如容,她只能暗暗吸一口气往回拽脸,柔声道:“自然不是,许是我们被七姑娘模样惊艳到,脑子竟有些不转弯,说话不当,还望不要介意。两位姑娘来咱们都高兴极了,大家都是贵客,还请来亭子里吃茶。” 姚知语说完后,心中也有些忐忑。 看得出来,许如容是与她们一般的人,唯有许菡这个例外,这姑娘实在是太直接了,莽直莽直的,真不敢确定她能不能领情。 若是当真叫她们愤而离开,今日事情就这样传扬出去,往后她们的名声就毁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她们暗中算计还行,可真弄到台面上,姚知语知道她们那些小手段糊弄不了人。 正焦急时,忽然一道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许菡身后传来。 “啊呀,我这是不是来的太晚了些,真是不好意思啊!” 第163章 周欣双面上薄汗津津地自花丛后疾步过来,面上带笑,“大家怎么都聚在这边了呢?没有作诗吗?我这路上遇到了拥挤地段,马车可可被堵了半个多时辰,后来又绕了点路才赶过来,是不是来的太迟了?” 她笑嘻嘻地说着玩笑话,伸手亲热地握着姚知语的手,“赶得及午宴吧?” 姚知语正愁,周线双的出现犹如及时雨,回握回去,满面笑容真切许多,“自然不迟,方才还想着你今日是不来了,啊,对了,许七姑娘和八姑娘来了,比你还早些的,快看,这便是许七姑娘了。” 周欣双似乎才看到许如容,惊呼一声,“这就是许七姑娘吗?七姑娘好,我是周家欣双,很高兴与你结识。说起来,我来时似乎看到安阳侯府马车也与我一道被堵在路上,你们脚程比我快些,我都担心自己来的太迟了。” 现在的周欣双一点儿都看不出在康清郡王府上对许菡和许如容的挤兑,似乎诚心结交相识一般。 许菡却觉着她笑的假假,似乎带了一层面皮,但姚家姐妹放低态度,她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与许如容被诸姑娘说笑间迎进了凉亭里。 走在两人斜后方的周欣双看着许如容那张美的过分的美人侧面,微微垂了下眸。 她的确在路上遇到了安阳侯府的马车,也遇到了马车拥堵,只是却是刻意被堵住了去路,跟在安阳侯府马车后面。就连上次去康清郡王府都是特意被人安排过去,暗中挑起姚家姐妹和郑玉蓉对许如容的敌意,并撺掇着她们将许如容约出来。 甚至,因之前在路上没能将许家姐妹引去该去的地方,等下在姚府里也另有动作要做。 而这一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做,她与亲人就会陷入不堪境地。 她也怨,可却没办法。 掩下眼底情绪,她重新抬起眼睛里便是点点笑意,往许如容身边更靠近些,言笑晏晏地说笑。 凉亭石桌上还摊放着数张之前的字画,也有几位姑娘依然在这边画画、下棋,许菡和许如容进来后,一番寒暄后,依然如先时一般写写画画。 如今,姚知语和姚知湘已见许如容真容,容貌上是没法跟许如容相比,被压下不知一筹,却也不想认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跟头,在才情上自然要找回场子。 与姚知语暗暗对视一眼后,姚知湘道:“姐姐,你昨日是不是才新做了一首词,当我不知呢,还不快拿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品鉴一番。”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姚知语有些埋怨地看她一眼,“不过是照着仿写一二,哪里就值得品鉴了,快莫乱说。” “怎么就乱说了,我都听见姐姐身边丫鬟说了,是姐姐望着天边晚霞触景生情,自己做出的诗呢,才不是仿写。”姚知湘很快言快语,“大家都是不外人,姐姐就别含蓄了,快,拿出来,我知道你每次新做了诗都会带在身上细细雕琢的。” 郑玉蓉忙捧哏,“就是,知语,快让咱们开开眼,你的诗词一向是极其出彩的。” 姚知语显然确实有才情,有几位姑娘也跟着催促,想要一睹为快。 “好了,我这就拿,”最后,似乎是捱不过,姚知语有些无奈又谦虚地自袖中拿出一张烫金描花笺来,“我这里是新写了一首词,你们帮我看看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只这金花笺一拿出来,就让众闺秀眼前一亮,“这是金花笺吧?只这花笺就很雅致贵气了。” “是啊,还是知语手笔大,这花笺我平日里都不舍得拿来用。” 郑玉蓉极好地诠释着一个捧哏人的作派,“知语的诗词自然是要这极好的金花笺来配,快展开来咱们看看。” 花笺一被展开,上面娟秀簪花小楷便跃入眼间,凑近了些,还隐隐带着股花香气。 很快有人将上面的字词缓声念了出来。 许菡与许如容坐在桌子另一端,并未往前凑,正在与几个才认识的姑娘说话,但就在一桌上,这边金花笺一拿出来,也都停了言语望过去。 就听见三两闺秀缓缓念出这几句诗,接着便是一片叫好声。 “不愧是咱们的双姝知语,这才情实在高。” “是啊,好诗一首,富有意境诗韵。” 许菡不爱诗词,除了会背诗,不会作诗,但也听得出姚知语这诗做的辞藻华丽,带着些婉约,至于到底是否好或者哪里有缺,不作评价。 但不管如何,人家是能做出诗的人,这就得让她这个不会作诗的人高看。 但这只是她,可不代表七姐姐的看法,便朝许如容投去询问的目光。 安阳侯府几位姑娘,除了许雪早早被徐成辉安排着自幼便学诗作词往才女上靠,还参加了诗社,其他几位姑娘并未在诗词上表现出来过,但却都不是无才之辈。或者说,当下闺秀,或多或少,哪个不读些诗词,作诗一二。 许如容整年不出府闲与后宅,自然也读书作画作诗打发时间,在许菡的认知里,她的诗词造诣并不低于姚知语这一首。 只是,她们此番赴宴,为的也不是出风头,没有夺姚家双姝的打算。方才许如容模样已经足以吊打姚家姐妹,若是她们就此罢休也便罢了,若是在才情上也要一较高低,许菡不打算退让。 已经迈出,走至人前,想必很快许如容貌美会传扬出去,不介意锦上添花,她七姐姐可不是空有外表。 姚知湘的确打着让许如容在才情上被她们压下去的想法,还想冠她个“草包美人”的称号才好,只是她才趁着众闺秀赏诗时与姚知语暗中说了两句,就被姚知语制止。 “不可,”姚知语压住她的手,低声道,“这许家姐妹来者不善,不像是胸中无物,只要有些才情不是草包,便不是叫她出丑反而扬名了,今日是咱们自家宴请,莫再节外生枝了。” “行吧,”论心智,姚知湘自然比不得姚知语,也识趣地跟着自己姐姐步子走,息了念头。 见姚家姐妹并未再针对许如容,对她们姐妹还十分照应,许菡也没再揪着才入园时的针对不放,表面上维持住了平和。 倒是有其他闺秀邀请许菡和许如容吟诗作画,许菡自然都拒绝,坦言自己不爱舞文弄墨,闲暇时倒是练些字读些杂书,只为打发时间,更好舞刀弄枪骑马狩猎。 这便是好武不好文,在场的多是文雅闺秀,虽不同喜好,可她娇俏活泼爱说爱笑,却也可爱。 许如容虽没有作诗作画,却执笔写了几行字。 与园子里多数闺秀们娟秀不同,许如容的字体雅而隐带劲道风骨,形有韵,让不少人惊讶。 原以为,她看起来温柔娴雅,字如其人,该是如是风格,没想到竟然带着些韧性之感。 有些闺秀便起了些思量,许这位貌美少现与人前的许七姑娘,并非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 如此小露一手书写,让不少人对许如容更为改观,与她说笑的人更多了些。 虽不至于夺了姚家姐妹主人家风头,可那耀眼的容颜徐徐而谈的风姿,无形中还是稳压了两人一头。 其中,又以周欣双对许如容最为亲热,一直热情地与许如容交谈,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错觉。 “许七姑娘的这个发型看起来与我平时梳的有些不同,似乎更精致些,不过也许是你模样好看衬的发型也好看了。” “云芝,这是安阳侯府七姑娘许家如容,”周欣双还帮着后来过来的姑娘介绍,“人如其名,如花如容。” “阿容你觉着这花瓣色彩是不是深浅过度的很自然?” 许菡被其他姑娘拉着说话,一直留意着许如容这边,见渐渐地,周欣双将称呼许七姑娘改为了阿容,只觉着疑惑。 莫非,这周欣双因见到了自家七姐姐面容,被她模样折倒?不可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只是现在也看不懂她这样接近七姐姐为的什么? 说笑游玩一番,便到了用午宴时候,姚知语姐妹引着众闺秀去了宴客的厅里。桌上蒸煮煎烤,各式佳肴摆了满桌,色香味俱全。 第110节 许菡自是不会亏待自己的胃,吃的香甜。 好的胃口是会影响同桌共食人,坐在她另一边的刘怀彤不知不觉间跟着多吃了不少菜,最后觉着撑才住下筷子,捂着嘴无声打了个饱嗝。 右相府的备餐周全极了,饭后不管是否会喝,每人手边都放了一小盅山楂茶,酸甜可口。 刘怀彤端起来小小地抿了几口,“跟阿菡一起吃饭,觉着胃口都好极了,”竟吃撑到了。 许菡习以为常这样的话,还点头认同,“嗯,我家人常这样说。” 引得刘怀彤忙咽下口中茶,笑起来。 其实,这些雅气的姑娘们平时吃饭都秀气又含蓄,胃口都很小,在外面吃的更少维持形象,因此多吃个四五分饱。尤其这午宴撤下后,接着又上了各式的点心茶水,供大家饭后边吃边闲聊会儿,如此才算是一顿完整的宴席。 有爱吃点心果子的,会留些肚腹品尝下,毕竟各府厨子擅长手艺不同,遇到喜欢可口的可以多品尝。 “阿容,你尝尝这个红枣酥,知语家的红枣酥比外面卖的还好吃,”周欣双吃饭时,就坐在了许如容另一边,此时将盛放着红枣酥的青花小碟往许如容跟前推了推,顺带不忘夸了姚府。 姚知语虽然与其他人说笑,也留意着这边,闻言便望过来。 第164章 姚知语笑着道:“我家厨子做红枣酥的确拿手,许七姑娘不妨尝尝。” “多谢,”许如容礼貌地取出一小块切成正好入口的红枣酥,放入口中,“枣香浓郁,酥脆可口,很好吃。” “还有这茶也很清香,吃了点心喝口茶,”周欣双又亲手倒了半杯茶递过来放到许如容手中,接着给许菡也倒了半杯,“看阿菡方才一直说话,也喝点茶。” 说着,身子往前倾了下,把茶杯往许菡手边递过去。 她这样放下身段,亲手倒茶水,于礼也只能接过来,正要放到唇边意思下喝一口便放下,靠近七姐姐一边的膝盖附近却被碰了两下。 许菡动作一顿,微微转头看向许如容。 许如容这会儿已经借着帕子掩饰放下茶盏,转过头来看许菡,“阿菡你尝一小口就行了,别忘了来时阿漠特意叮嘱过,你吃的那味药需少饮茶,”又觉着不放心似的,索性主动拿下她的杯子,“算了,你还是喝些清水吧,今日茶水喝的可不少了。” 然后才略带歉意地转头朝一直看着她们这边的周欣双,道:“欣双,实在不好意思,阿菡夏天时贪凉,身子骨有些寒气,这几日正在调理,不好多饮茶。” 周欣双便是心中有些可惜,面上还得含笑表示,“啊,抱歉,我不知道。那我给阿菡倒杯清水吧。” 许如容忙压住她的手,“那怎么好意思劳烦你。” 她身后的彩儿在她开始说话时,已经麻利地拿起水壶,石榴也取了干净的茶杯,两人配合着倒了清水放到许菡跟前。 许菡接过来喝了两口放下。 她自然是没有喝什么药调理,阿漠也没交代过这些话,可七姐姐既然这样做,显然是那杯被周欣双亲手斟的茶水有问题了。 她隐约知道些丽姨娘为了怕七姐姐着了一些算计,让她对迷药之类的做了些抵抗锻炼,虽然方才没看到七姐姐是不是真的喝了一口茶,才发现茶水不对劲,但她打定主意,接下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离开七姐姐半步。 只是这周欣双下药到底想干什么? 周欣双有些悻悻地看着许菡喝了清水,那茶水一直被搁置一旁,与计划好的只成了一半。 不过转而想到,反正方才那茶许如容喝了就行,至于许菡等着寻个理由将她支开就是。 只是,周欣双没想到,在之后,她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没让许菡与许如容分开后,更不要说将许如容引到园子外面,眼看着许菡和许如容商量着告辞,只能让丫鬟悄悄去传消息。 而一直等在外院与右相说笑等待的怀年伯,在随从附身在他耳畔低语两句后,眼中失望一闪而过,继而歉意地对姚右相道:“不好意思,家中忽然出了点急事,等改日再与右相畅谈。” 姚右相是上午下值后,遇到了怀年伯。 因前两日,他新得了一幅花鸟图,怀年伯也好此道,特来一观,闻言笑着道:“好,既然伯爷有事,那咱们改日再叙,我送伯爷。” “右相客气了。” 一番寒暄相送,怀年伯在右相门口登上马车离开。 没多久,有闺秀开始告辞离开,许菡和许如容便随之一起向姚家姐妹辞别。 “等着咱们再聚在一起玩,”姚知语客套地对两人笑着说完,招过管事嬷嬷,“替我送两位姑娘离开。” 管事嬷嬷早就得了姚知语提点,这出府路上可不能再出岔子了,在许菡和许如容提出告辞时,就暗暗吩咐小丫鬟看着出府路上,别再遇到府中公子们。 忙道:“大姑娘放心,两位姑娘请随老奴来。” 看着被下人引着离开的许如容背影,姚知语眼眸微微眯了下。 什么再聚在一起,她还想借着京城双姝名头嫁到皇家,若是与这许如容往来,定要被做比较,说不得这双姝名头就要不保。知晓了许如容才到来时,便被她二叔家的三哥看到就迷住了眼,自然要赶紧阻止,她是断不能容忍让许如容与右相府的公子有任何牵扯。 至于说,让这许如容嫁到右相府为庶子媳妇,这种事可能性太小了。许如容虽然是庶女,可是侯爷亲生庶女,那样的容貌可不是自家堂兄一个相爷白身庶出侄子能娶得,除非许如容甘愿下嫁。 可姚知语对许如容没有半分喜,还厌恶,怎么可能弄到眼前来碍眼。 希望她那个三堂兄识趣,不要被许如容美色迷住眼才好。 姚知语微沉的脸色只一瞬便逝去,很快与旁边寻她说话的闺秀说笑起来。 许如容只觉着身后那道不善的目光消失,身体紧绷感才放开些,只是一只手依然紧紧掐着掌心,保持清明。 她没料到,那杯茶里的迷药那样霸道,她都吐出来了,之后也悄悄服了解迷药的解药,却依然还有些身体绵软,现在若不是阿菡支撑着她,走路肯定要不稳失礼。 许菡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 她知道七姐姐是中了些药了,虽然她表现的很平静,可脉象和身体都让她察觉了异样,因此越发仔细地挽着她,帮她支撑住身体。 她们现在已经出了垂花门,正要往右相府东侧门走去,这一路走来也算是顺利并无任何意外。 许菡更加费解,这周欣双给七姐姐和自己下药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一直没放松警惕,对方肯定居心不良。 “许……” 就在两人将将要转过影壁往门房方向走时,许菡隐隐听到一道“许”声,只是很快又消失,往声音传来处看了一眼,只看到一抹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蹙了下眉,见那边一直没再有人出来,才转回来。 方才那一抹衣角有些熟悉,似乎先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直到上了自家马车,许菡才猛地回想起来,那不就是才到右相府后院子前,遇到的那个痴痴跟在自己与七姐姐身后的其中一个姚府公子穿的衣裳上的吗?只是当时那两个公子只跟在后面,没有什么动作,又被管事嬷嬷拦住了,她当时才没再理会。 莫非那人还想跟着七姐姐,但是被人制止了? 不得不说,许菡真相了。 她们才出了右相东侧门,拐角处被松开了嘴和胳膊的姚三就连踹带骂,“刘福、刘和,你们两个狗奴才,胆子肥了,居然敢对本公子动手,两个王八羔子,误了本公子的好事……” 姚三知道,这会儿追出去也赶不上许如容了,一肚子火气都撒在了方才阻拦他的两个下人身上。 刘福和刘和是前院小厮,但也是长房管的下人,一面躲一面解释,“三公子,是大姑娘吩咐小的们拦着您的,您若是有气就去寻大姑娘,”拿小的们撒什么气。 但后面那句话不敢说,也不能说。 姚三知道两人肯定没这么大胆子,是谁吩咐了他们行事,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大堂妹就是二堂妹,可不管是两人哪个,这两个小厮真敢捂着自己嘴,把自己拖开,就是不敬。 “不用你们说,本公子自会去,但是你们两个对本公子不敬,”姚三见这两个还敢躲,更生气了,朝方才也被拉住的自己小厮道,“叫管事的来,就说这两人不敬主子,朝本公子动手,弄伤本公子了。” 在右相府里与许七姑娘搭讪,多么好的时机,就这么被毁了,等改日他还得想法子制造机会,姚三只觉着心头气怎么也消不下,踹了两脚不解气,直接给两人定了个不敬主子的罪。 要知道,下人不敬主子可是不小的罪,轻则杖责,重责赶出府去。 刘福和刘和脸上发苦,“三公子,小的没伤着您,您不能这样啊,”虽然他们也是按管事吩咐行事,有大姑娘那边保着,可难保三公子在老夫人跟前闹,大姑娘保不住他们。 “就是,小的们哪里敢朝您动手,只是拦着您,”他们就捂了下嘴,抱住三公子身子,不敢使大劲,可不敢伤着这小祖宗。 “不管,就是弄伤本公子了,哎呦,我腰疼肚子也疼,手腕也窝着了……”姚三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还装作疼的厉害样子倒在自己小厮身上。 刘福、刘和看着手腕上润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的三公子:就想哭,这倒霉差事呦。 幸好送许菡和许如容离开的管事嬷嬷很快赶过来,“三公子,是大姑娘怕您莽撞,冲撞了许家姑娘们,老奴才叫他们二人拦着您些,您若是有气,咱们就去大姑娘处,这两人只是听令行事。” 管事嬷嬷作为大姑娘的管事嬷嬷她本有底气,可对上姚三气恼的目光,又有些发怯,怕这混不吝的给她几下子。 姚三哼了声,一甩袖子往后宅老夫人院子去了。 他看中了许七姑娘,要娶他为妻,大妹坏他好事。大妹便是大房嫡出姑娘,得大伯喜爱,他却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子,叫祖母为他做主去。 不说姚三这边右相府后宅如何,许菡和许如容坐上自家马车,便吩咐车夫,“快些回府,路上不得耽搁。” 车夫恭敬地应了一声,马车缓缓行驶而后渐渐速度加快。 “七姐姐,那茶水是不是有问题?”许菡赶忙问,“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馆?” “不用,我缓缓就过来了,”许如容捏了捏眉心,“茶水里下了迷药,我已经服了解药,等会儿就好了。周欣双一直跟我凑热乎,又往茶水里下迷药,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回去得让母亲好好查查这事。” 许菡也想不出来。 第165章 “上回在康清郡王府时,她言语中对七姐姐还很不友善。”许菡总觉着周欣双态度转变的太突兀,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居心。 许如容也觉着周欣双的态度透着怪异,忽觉背如芒刺,似乎被什么盯住了一般浑身不适。 见她神情有些慌乱,许菡以为她想到了什么,忙问:“七姐姐,是不是发现周欣双什么了?” “不是,我怎么觉着好像……”许如容一时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微皱了黛眉,“好像有人在看我!” 她自己也十分不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忙看向小妹。 许菡一听,似乎也有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一下拉开车窗纱帘往外探看,只是随着她拉开帘子的动作,许如容又觉着那股感觉一下消失了,只是心底依然有些残留的惊悸。 “好像没有了。” 许菡左右都看了,没发觉什么,坐正回来,“都说女子第六感觉最准了,许真的有什么人在暗中偷窥,来时路上我就觉着好像有人跟踪。” 越说,她越觉着今日出行似乎是被人刻意引导到了一般,不过本来她们就是被姚家姐妹不怀好意邀请才去赴宴。 “什么是第六感觉?”许如容好奇地问,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就是一种下意识的直觉。” “这种说法倒是新奇。” “是吧,不过挺准的,”女人第六感不是空穴来风,许是女子独特身体构造,许是敏锐。 两人说着话,马车渐渐驶离方才的街道,许菡更没发现,她才放下帘子没大会儿,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自一个巷子里慢慢驶出来。 “爷,还要不要让人拦?”他旁边随从望着驶离的马车,低声问。 怀年伯有些狭长的眸子望着马车离开方向,唇角挂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容,“今日不了。”这兔子如此胆小,若是惊的不再出来可就不好了。 第111节 只是他没想到,那位许八姑娘居然如此的敏锐,方才若不是他躲的快,就要被那小姑娘发现了。 这倒是有些意思,看那小姑娘神情,可不是一般只会骑马射箭的闺秀,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不过,再一想,她能让侯府早早为她招了个上门女婿,看来是与众不同了。 想到她招上门女婿,那个容颜昳丽俊美的少年,还有其长兄许蔚被圣上屡次夸赞,怀年伯眸子里闪现出猎人一般的光芒。 许七姑娘,他势在必得! 随从听到自家伯爷的话,立时便懂了。 今日不动手了,就是改日再做打算,他得让人好好盯着安阳侯府那边。 许菡和许如容的马车一路安然无恙到达侯府后,许菡没有回绮院,与许如容一道直接去了安阳侯夫人处,打算与她讲述今日赴宴经过。 实在是今日周欣双行径蹊跷极了,她们要大伯母帮忙分析,调查一下周欣双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两人到长房正房,却被告知安阳侯夫人此时不在院中,去了松鹤院。 许菡一听,“那咱们去祖母那吧,正好去请个安,不行晚食我也在祖母那里用得了。” 自从许菁出嫁后,许菡便少在绮院用晚食,不是在祖母处,便是等父亲或者阿漠一起,便是早食也多在松鹤院或者去寻许如容一起。 她还是喜欢有人一起吃饭,一个人多没趣。 松鹤院正房门口,看到两位姑娘携手而来,值守丫鬟忙屈膝行礼,“婢子见过七姑娘、八姑娘。” “嗯,”许菡随意地应了声,便要与许如容往里走。 她来松鹤院就跟自己院子一般,也不用人通传,都是直接进去,只是这次却被丫鬟挡了下,“八姑娘稍等,婢子先去通传一声。” “嗯?”许菡望明间望了一眼,莫非祖母这里有什么事? “那咱们就略等下,”与许菡不同,许如容在老夫人处也谨守礼节,拉着小妹站在了原地等候。 门口值班的丫鬟有两个,方才说话的叫谷翠,吩咐另一个往里通传,许菡便问谷翠,“大伯母在祖母这里吗?” 谷翠回道:“在的,侯夫人在与老夫人说话。” 许菡与许如容对看一眼,那就是两位长辈有事在说,不方便叫她们知道的。 许如容多了解许菡,一看她马上露出兴致跃跃欲试的目光,就知道她想偷听,忙拽住了她,“别乱来。” “没有,我就是往前走一步,”被七姐姐识破,许菡笑了下,瞎辩解。 许如容哪里不知道她好奇祖母与母亲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事,还不让咱们知道。” 谷翠听着八姑娘这话,小声道:“八姑娘,不是婢子们拦您二位,方才老夫人发了火,婢子觉着您不好贸然进去。” 许菡心道,这是谁惹祖母生气了? 很快方才的丫鬟出来传话,“七姑娘,八姑娘,老夫人让您二位进去。” 许菡和许如容一起迈过门槛,转过明间,进了次间,见祖母倚着个大迎枕,安阳侯夫人坐在底下一张椅子上,上前行礼。 “祖母,这是谁惹您生气啦?看您这眉头皱的,”许菡行礼后直接走到老夫人身边。 安阳侯老夫人拉她坐在一旁,“没什么,你们这是才回府就过来了吗?” “嗯,本想找大伯母,听说在您这儿,我跟七姐姐就过来了,晚上在祖母这里陪您用晚食呀,”许菡见老夫人不谈,也没追问,将来意说了下。 安阳侯夫人听到,问,“可是出去时遇到了什么事?”不然,这两孩子也不会回府就直接寻她。 “嗯,”许菡与许如容两人相互补充着,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那周欣双奇怪的很,想让大伯母查查,她不会无缘无故给七姐姐和我下迷药,可能是我没喝的缘故,反正后来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 她也把去时路上马车遇到塞堵,还感觉有人跟踪,回来路上许如容觉着似乎有人在看她的事都讲了。 “阿容身子没事吧?”安阳侯老夫人虽颐养天年,可也知晓府中事,丽姨娘这手法她也听闻一二。 只是这锻炼法子分人,有的人许有效果有的没有,而且吸闻迷药就算之后解开对人身体总归不好。因丽姨娘也没有让许如容练得太多,她身体也没事,才没管。 其实,对比许如容,彩儿对练得更多些,但丽姨娘也尽量在不伤害她身体前提下进行。 许菡最初知晓时,还特别担心,毕竟是药三分毒,这迷药吸闻肯定对身体不好,也更惊诧丽姨娘居然找到这样的法子。幸好,七姐姐抗药性比彩儿好多了,丽姨娘的法子在不伤害到七姐姐身体情况下,也真的有效果。 且,这个做法也真的帮到了七姐姐,不说几年前在忠勤伯府那一次,今日就是七姐姐敏锐感觉到茶水异样。就算那茶水迷药下的多,七姐姐及时吐了出来在帕子上,又服下解药,若不然不知会发生什么。 许如容道:“我没事,祖母,只是我觉着那迷药不是立时就发作那种,但浓度却很重。” “虽然你觉着没事,稳妥些还是让郎中来诊脉看看,”安阳侯夫人当下就吩咐人去请了惯用的郎中来。 “查,这事必须查明白,”安阳侯老夫人眼神一厉,“那个周欣双与你们往日没什么往来,却这般算计,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若不是七孙女机警,两个孙女差点就中了算计,谁知道迷药发作后,两个姑娘家会发生什么,安阳侯老夫人才压下的怒火生的更盛。 直接吩咐王嬷嬷,“这件事你帮着一起查。” “是,老夫人。”王嬷嬷是跟着老夫人从后宅血雨厮杀出来,安阳侯夫人也未必抵得上,毕竟安阳侯后院姨娘虽各种事端动作,却有老夫人压制,比当初的老安阳侯可安宁多了。 最起码,安阳侯夫人手上没有人命,安阳侯老夫人当初可是沾了血和命,王嬷嬷作为心腹嬷嬷,手腕更是狠厉。 许菡就看着王嬷嬷与大伯母商量了会儿,就让人去查周欣双的人脉往来,亲友牵扯,连周欣双生母姨娘和亲外祖家都派了人去查。 “祖母,怀年伯那边要不要让人查?”不知为何,许菡有些在意这个一而再求娶七姐姐未成的伯爷,尤其是从姐姐那里知道了他还有那样的嗜好后,“他这人品行不端,难保不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安阳侯夫人道:“嗯,那边我一直派人查着的。” 她没说,还打算去查查许雪和张姨娘那边,毕竟她记得许雪交好的闺友便是周欣双的嫡姐周虹,或许事情出在许雪和周虹这边。 安阳侯夫人对张姨娘越发厌恶,若不是她的算计,阿容也不会被怀年伯纠缠上,一桩桩乱事不断,但还有一个罪魁祸首二叔子,这才是真正差点引狼入室的人。 安阳侯夫人索性落井下石,“母亲,那二弟……那边,要不要儿媳先把张姨娘换个庄子看管?” 知道了张姨娘居然知怀年伯情况不报,还反手算计上了许如容,如此恶劣,安阳侯夫人昨日就报到了婆母处。得了婆母的吩咐,今日又派了嬷嬷前去庄子上对张姨娘训诫罚跪抄写经书,谁知却发现了二叔子另一桩事。 安阳侯老夫人也没想好许成泰这事怎么办,大儿媳这话先断了老二过去的借口也不错。 “行,先把张姨娘关到城南那边的庄子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探望,阿雪和阿瑞那里你也派人去说一声。” 若不是张姨娘生了一对双胎,安阳侯老夫人是断不会容张姨娘只关在庄子上受罚这样简单,休弃发卖出去都是轻的。 安阳侯夫人应下,便带着许如容先回了长房。 第166章 “祖母,方才我跟七姐姐来之前,您生什么气啦?” 大伯母和七姐姐一走,王嬷嬷又跟着去吩咐下人做事,屋子里就剩下许菡和老夫人,两个大丫鬟在屏风后收拾衣物。 许菡凑到老夫人面前,小声地问,“祖母,您悄悄地告诉我呗。” “你这孩子,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安阳侯老妇人正在喝果子茶,闻言放下茶盏,“不是什么好事,别问了。” 祖母不肯说,许菡就撒娇,搂着她的胳膊晃,“祖母,您就说么,好祖母了。” “不说,”安阳侯老夫人看她猫抓一样着急的样子,反而起了逗她玩的心,随着她的动作慢悠悠晃动,还挺得劲。 那都是老二的糊涂事,到底是阿菡长辈,就别让他丢人丢到晚辈跟前去了吧。 许菡看着老太太微微闭着眼睛,这晃晃悠悠还享受上了,但就是一个字不肯往外说,就知道真是不好让自己知道的事了,只能作罢,“那行,我不问了。” 她停下手,安阳侯老夫人就睁开了眼,故意叹了口气,“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你给晃散架了。” “您就装,方才不知道是谁多享受来,”她可是慢悠悠晃着,哪里敢真朝祖母使劲,这是逗自己玩呢。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不再追问,也就不逗她了,“阿菡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去给你做。” 中午在右相府吃了顿丰盛的午宴,她现在还不太饿,“随便吃点清淡的就好,我午时吃的可饱了。” “就知道你不会亏着自己肚子,看着差不多也快到饭点了,叫人去提食盒。” 柳叶在梢间收拾着,也留意着外间动静,听到老夫人的话,忙放下手中衣物走出来,“老夫人,是不是叫人去提晚食?” “嗯,你叫人去提吧,连阿菡的一起提过来。” 许菡常在这里用晚食,不用老夫人吩咐,柳叶也自会这般交代其他丫鬟,出去正待吩咐人,就见外院管事嬷嬷手里拿着封信往正房这边走。 “柳叶姑娘,劳你通传一声,四姑奶奶让人给八姑娘送了信和一些东西过来。” “好,陈嬷嬷稍等下,”柳叶找了当值的两个二等丫鬟,吩咐她们去取了老夫人和八姑娘的晚食,便回了次间通传。 “让人送进来,”安阳侯老夫人习惯了四孙女时不时往侯府给小孙女送东西,若是有一段时间不送,才叫人奇怪。 许菡一听姐姐又送东西,眯着杏眼笑时,又有些幸福的苦恼,“四姐姐这是又送了什么给我,我那库房都要装不下了。” 看小孙女耍宝,老夫人斜她一眼,“你就得了便宜卖乖吧,怎么,还得叫我老婆子羡慕羡慕你,我怎就没有这般好的姐姐把我库房给填满呢?” 她那几个姐姐,除了个嫡亲姐姐姐年轻时候就没了,其余庶姐不送她这里扣东西就好了,就算是亲姐活着时候,没成亲前还是亲近,成亲后也就淡了。就算有心,可也是做人儿媳嫁到夫家,哪里能随便就给妹妹送这送那。 她当年在侯府后宅本就事多,也没顾得上帮姐姐多少,她就一场病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后来又被取了继室的姐夫嫁到外地。幸好当时她已经掌管了侯府中馈,外甥女嫁的人家她去查过,算是不错的,后来来信过的也还算可以。 这一下,不免想的就多了些,还是许菡声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又被她的话逗笑。 “那不然我给祖母填库房啊,正好我那里放不开了,真是甜蜜蜜的负担呢。” “你这丫头,就会逗我开心,”老夫人一张嘴顿时合不拢了,“有你大伯二伯他们,填我的私库也得他们来,暂时还轮不到你。库房放满了,就叫丫鬟再收拾一间出来,不行就把你的院子往外扩扩,反正你四姐姐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与老夫人而言,只要清平侯府那边对四孙女没意见,小孙女的私库越多越好,再扩出个院子做库房,她都不嫌,还得偷乐。 “跟你说,你可莫嫌衣裳多了穿不过来,你四姐姐给你做的那都是好料子新款式的,你就换着穿,每天不重样,不行就上午一套下午一套的穿。正是娇嫩最好的年纪,就得穿的漂漂亮亮的才好,还有那首饰摆件之类的,戴不过来摆不了就收着,都是好东西,留着以后都用得上……” 看着祖母生怕自己把好东西往外推,不使劲划拉的样子,许菡好笑又心里发暖,“好了,祖母,我知道了,放心我一定好好攒钱多多益善,”见管事嬷嬷已经进来侯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祖母,快让嬷嬷说说姐姐怎么这时候送了东西过来。” 这已经快黑天吃晚食了,姐姐往时可没这么晚的点送来过。 安阳侯老夫人点头,管事嬷嬷才开始禀报,“回老夫人,八姑娘,四姑奶奶的人给八姑娘送了两个箱笼来,说是衣裳和首饰,让您收着,已经送到绮院了,这里还有四姑奶奶让人捎来的信。” “嗯,莫非姐姐有什么事吗?”许菡说着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然后看向老夫人,“姐姐让我后日陪她去参加慧和长公主的花宴!慧和长公主,这……”明天约了金宝见面,后日她倒是没事。 安阳侯老夫人伸手,示意她把信递过去。 许菡递过去后,老夫人把信微微往更亮堂的位置拿远些,她上年纪后眼睛就花了,得这样看才清晰,看完后,道:“既然是你四姐姐想带你去玩,那便去吧,倒是你四姐姐什么时候跟慧和长公主熟识了?” 信中说,四孙女是接到了慧和长公主亲自下的帖子,还可让她带了家人同往,显然是与四孙女熟识,许是清平侯夫人那边的关系吧。 见祖母说的随意,许菡却有些踌躇,“可是我从来没去过长公主府上,贸然跟着姐姐去不好吧?”主要是,长公主是皇家人,比公主还要尊贵,她从来没接触到这一层次的人,虽然几年前去过昌文公主的别院,也近距离见过人,却没接触到说过话。 虽然她曾是现代平等社会生活过,但这里不同观念里的平等,是阶级分明森严的时代,长公主这样的皇家人,礼仪规矩重,她有些不愿接触。 小孙女还是年幼见识的少了,知道她对皇家有些敬而远之,老夫人觉着这样不行,正好是个机会,“其实,跟皇家打交道没那么恐怖,你到时候就跟在你四姐姐后面,只要礼节上不出差错,不乱说话,去见识一番总是好事。毕竟,长公主的花宴不是谁想去就能去。” “我知道,就是觉着跟她们这些贵胄们接触,挺麻烦,”许菡也没有想不去,毕竟姐姐为了她后日赴宴,连衣裳首饰都给准备好送来了。而且姐姐怀着身孕,往长公主府赴宴,虽然知道她精干,但她能陪着去更放心。 第112节 “你姐姐把衣裳首饰都给你备好了,你回去后也得先试试,哪里不合身不妥当的趁着明天有时间,叫绣娘们先改好,”安阳侯老夫人知道许菁精心准备的该是没有差错,但还是叮嘱了许菡几句,“明天出去与金宝见面也别太晚回来,早些回来休息,后日去赴宴才精神足。你到时候就少言多听,遇着自己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就别说,只笑,在礼节上让人拿捏不到错处就行。” 这不说不叮嘱还好,越说,安阳侯老夫人怎么有种不大放心的感觉,“实在不行,我看看,叫你大伯母身边的大丫鬟跟着你过去一个,她们比你身边的丫鬟经事多,更牢靠。” 自己身边早年得力的丫鬟如今都上年岁了,小孙女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带个嬷嬷去长公主府赴宴,那就只有大儿媳身边的稳靠了。 许菡一看,自己这点子纠结把老太太整的不安心了,再要去惊动大伯母,大伯母那么多事忙,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是重用。 赶忙道:“祖母,不用,我能应对。我就是一时觉着不习惯,明日跟着姐姐,不会有什么问题,您可别麻烦大伯母了。” “真不用?”安阳侯老夫人不放心。 “真不用,”许菡挺了挺身子,拍拍自己胸口,“您小孙女我没什么怕的,不就是去长公主府赴宴么,只要我按您说的,守礼少言,不去冲撞旁人,也不会有什么。若是真遇着那种不讲理跋扈的皇亲,咱们侯府的姑娘也不能平白被欺负是吧。” “嗯,你这样想就对了,”安阳侯老夫人就喜欢小孙女这通透劲儿,“虽然皇家身份高的人,咱们得敬着,但也不能被人无礼欺负。而且,皇家宗室也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只是他们身份上高贵,咱们见着了该行礼就行礼,礼数上到了,不主动去招惹就行。” 作为诰命夫人,老夫人与侯夫人都是过年要去宫中给皇后请安的,像许蔷作为长房嫡女,遇着宫中宴会邀请百官和诰命夫人时,也跟着往宫里去过两回,但还是极少进宫。 许菁嫁到清平侯府后,虽然还未有诰命,却也是清平侯世子夫人,也随着清平侯夫人过年时往宫里去朝拜过。 若不是知道小孙女不爱接触皇家,觉着礼仪多规矩重,她的性子又跳脱,老夫人偏疼她,怎么也得让安阳侯夫人带着她往那些贵人们跟前多露露脸。 为了稳妥起见,安阳侯老夫人还是让王嬷嬷跟着许菡往绮院去了一趟,帮她把关,试了一遍后日要穿戴的衣物,确保没什么问题。 第167章 应不是你的缘故 不愧是最了解疼爱许菡的姐姐,王嬷嬷回去后都与老夫人感慨,“四姑奶奶准备的一应俱全,从发饰到鞋袜,甚至帕子都给八姑娘另备了,老奴瞧着,样式都是京城衣裳首饰铺子里最时兴的,料子也是极贵的,便是八姑娘穿着这些进宫都没问题。” 安阳侯老夫人笑眯着眼,“那就好,阿菁啊,那对阿菡自然是没说的,”看四孙女对小孙女的上心程度,她有时候都想感慨句,这做的真真是长姐如母了。 “对了,老奴跟八姑娘到绮院没大会儿后,阿漠公子便过去了,”王嬷嬷一面给老夫人慢慢揉着额角,一面慢慢说着,“阿漠公子应该是在前院用了晚食后过去寻八姑娘说话。” 老夫人有轻微的头疼毛病,是年轻时后宅乱事落下的病根,她为此特意跟郎中学了按摩的手法,这么些年虽然不再犯头疼病,但临睡前按按头,能让老夫人睡得更踏实。 她手法轻柔地按着,口中说着,“八姑娘试穿衣物时,阿漠公子还帮着八姑娘把发饰调整了下更好看的位置,老奴瞧着,阿漠公子对咱们姑娘是真上心喜爱,”也有少年情思在眼中,她顿了下,“只是,八姑娘似乎到现在还把阿漠公子当玩伴。” 八姑娘与阿漠公子说话时,眼神太纯粹,根本没有少女怀春或者面对喜欢男子时的情意,“老夫人,您说,八姑娘这是还没开情窍,还是把阿漠公子当玩伴和家人了?” 虽然八姑娘与阿漠公子早就定亲,阿漠公子日后也要入赘侯府,可王嬷嬷很喜爱八姑娘,希望她长大些成亲后,能与夫君情意相投恩爱,便与老夫人多念叨了些。 安阳侯老夫人也早看出两个孩子之间相处,“我看着阿菡许是还没开情窍,别看她整天还帮着她七姐姐操心定亲,她自己个却是没有那个已经定亲到了年岁的自觉。整天就惦记着玩,跟个小孩子似的心性没长大,那性子跳脱的,有时候恐怕还没把自己个当成个小姑娘,你看她有时候跟阿漠还比划拳脚,哪里有在未婚夫面前有过一丝丝的娇羞。” 安阳侯老夫人边说边摇头,“我看那丫头就是迟钝的很,”旁人家青梅竹马或者定亲后的未婚男女,哪个不是羞羞答答,看对方一眼都含情带意,她家小孙女就没开那个窍。 “晚些开窍也好,就算阿漠是上门的,可也是拱咱家的菜。” “您说的是,”王嬷嬷也觉着男女之间还是女子被占便宜,虽然老夫人形容阿漠公子似乎是拱菜的猪太不符合,阿漠公子容颜太俊俏了,当然自家八姑娘也是娇俏小姑娘。 “不过,阿漠如今越发出色,听阿蔚说便是明年下场都可一试,他长得又这么好看,就算早早被咱们阿菡给定下来,现在对阿菡好,可谁知他日后更发达了会不会变心,伤害到阿菡。这女子动情跟男子不一样,男子多寡情,女子却多痴情,我看阿菡这样倒也挺好。” “老奴瞧着阿漠公子不是那样的薄情寡义的性子,他与八姑娘又是少年的情谊,您别太担心,”王嬷嬷觉着自己看人还算是准。 “嗯,希望如此,”人到老年,也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血气刚硬,老夫人如今只盼着儿孙们都和和乐乐安安顺顺。 只是,到底不能如意,“老二那边的事不能拖,等明日送走张姨娘,他若再敢去那庄子上,我就与他挑明了,赶紧与那女人断了。阿容的事,你跟老大媳妇也抓抓紧。” “嗯,”王嬷嬷都应着,然后收回手,“您也别想多了,儿孙们自有儿孙福气,想多了您晚间又该睡不安宁了。” 上了年岁,睡眠减少,但也得睡得安宁精神才好,安阳侯老夫人早早上床歇了。 绮院这边,依然灯火通明,或者说侯府其他各房各院如今都未安寝。 “后日要不要我送你去长公主府?正好上午先生有事晚到一个多时辰,”林漠坐在许菡对面,两人之间隔了小几。 他如今虽未结业,却已经学的差不多,打算明年下场试试,不再按部就班地上课,被夫子单独侧重教导。 阿菡第一次往长公主这样的府邸去赴宴,他知道她是有些抵触这些皇家贵胄,“若是实在不想去,也别勉强自己,四姐姐那里派人说一声。” “没事,没什么勉强的,”其实祖母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姐姐也与她讲过。 许菁自然是发现妹妹对皇家权贵的敬而远之心态,虽然没有勉强自己去接受,但也看得出,姐姐不赞同她这种躲避心态。这次往长公主府去,想来是想带着自己去锻炼下。 “我也不是怕皇家的人,只是觉着她们规矩多礼仪重,觉着麻烦,”许菡闲闲地歪在宽大的靠枕上,以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窝着,“祖母方才跟我说了不少,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又不会主动惹事。你不用送我,也不顺路,姐姐说后天一早会派马车来接我。” 林漠听她这样说,但还是不放心,“没事,反正我后日上午正好有空,也有些日子没见四姐姐了,与你们一道。” “那好吧,”许菡随他。 林漠这时候来,除了意外知晓了她明日要随许菁去长公主赴宴,一直说这事,本来是要来问问今日去右相府赴宴是否顺利。 “不顺利,”事情虽然已经告知了伯母,祖母也知晓了今日的意外,许菡还是仔细跟林漠说了一遍,就是有种想对他细说的想法,许是因为他读书好聪慧,也许能看出些什么,“你说这周欣双怎么会对我跟七姐姐下药?往前我与她也没什么矛盾,叫人觉着怪不解的。” 她的事情,林漠不说了如指掌,也知之甚详,思索一会儿,道:“应该不是你的缘故,是七姐姐那边。你也说了,上次在康清郡王府,她便言语里针对七姐姐,今日去了右相府一照面又转变态度,一直与七姐姐凑近乎,那就是七姐姐的缘故。虽然现在我也想不出缘故,但该是与七姐姐的模样有关。要不也不会见到七姐姐模样便态度大改。” 只谁的缘故也不成,阿菡差点被暗算,他这人最是记仇容不得丁点儿算计阿菡之事。 许菡点点头,“或许吧。反正大伯母说了,这段时间就不让七姐姐出府了,等查清楚周欣双那边的事再说。幸好今日我跟七姐姐安然无恙地回府了,七姐姐沾了那迷药,身体也无大碍,不管为什么,反正周欣双朝我们下药,就可恶。” 林漠桃花眼微眯,泛着寒意,何止可恶,简直是可恨,居然敢朝阿菡下迷药。若不是七姐姐机警,阿菡也饮了那下了迷药的茶,不仅对身体不好,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欣双,他记住了。 这一说,倒是让许菡又记起来才去松鹤院时祖母曾生气的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跟七姐姐到祖母那里时,她跟大伯母在屋子里说事,谷翠说祖母发了好大的火。我后来悄悄问了祖母,她怎么也不肯说,但可以确定不是好事。也不知道是谁惹着了祖母。” 看她好奇想知道的样子,林漠想了想,“若是祖母和大伯母有意瞒着,那可不好打听,”他还没那个手长的可以伸到老夫人和侯夫人跟前去,“若真想知道,可以去找大哥。” “这,还是算了吧,太麻烦大哥哥了,大哥哥这些天好像还挺忙的,”许菡有好奇心,也没如此重。 林漠却不觉着,“若是大哥知道祖母不开心,被气到,也不会不管。大哥也是吩咐下面的人去查。”既然阿菡好奇,就满足她。 许菡哪里知道林漠这等无原则的纵容想法,很快被林漠劝动,“那就等明日从长公主府回来再说吧,今日天也晚了。” 林漠知道她今日得早点休息,与她说了说话,也打算离开的,便道:“没事,等会儿我看看,若是大哥还在前院就与他说,若不在再等明日。” 说完,站起身,“你早点睡,明天上午不是约了金宝见面,我早上陪你来用早食。”不知何时起,他被阿菡带的,也跟着叫许宝辉为金宝了。 “好,好久没见金宝了,想想还有些期待,那咱们明儿见。” 拂了下坐乱的衣摆,他微微侧脸看过去,见小姑娘头微歪,笑意融融的样子,眸色一暖,朝她扬唇一笑。 “哇,阿漠你怎么这么好看!” 难怪人家都说灯光美人,果然诚不欺,阿漠本就生的俊美,在有些晕黄灯光下,更加绝色! 只是,没想到她这夸赞,林漠眉眼间反倒有些不大高兴了似的,“怎么了?说你好看还不高兴?难道是不让夸了,以前可没见你这样。” 以前他的确因自己容颜让她喜爱高兴,可现在他哪里能高兴起来,小姑娘明显还是纯粹因为自己模样而夸赞,并没有掺杂任何喜爱情意。她还是小孩子心性重,就像是欣赏了一件美丽的事物而夸赞几句。 罢了,慢慢来吧,左右往后他不用每日早起晚回去书院,有更多时间陪她。“不是,没有不高兴,你看错了,”林漠落下的唇角又扬起了些,声音温柔。 见他眼中带笑,许方才真是自己看错了,许菡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吧,明天见。”等下她还要泡个香喷喷的花瓣澡,把肌肤护理的水当当,再看会儿书也就该睡了。 明天出去玩,她得睡足了,才有饱满的精神玩。 林漠朝她点了点头,才抬脚往外走。 他还要先去看大哥是不是在前院,这段时间他公务忙,一般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外书房,再晚些就恐他就回后宅了。 第168章 许宝辉这些年在外游历,总算是回京了,许菡还是很期待与他见面。 只是没想到,他不是一个人前来,还带了友人来。 “阿菡,阿漠,这是我在游历时结识的好友,姓宋,字,致远,”许宝辉如今瘦下来,虽身形依然有些胖乎,却也是风度翩翩公子模样,看到许菡和林漠从包厢外进来,忙拉着旁边的一个公子介绍,“致远,这就是我与你常提起的阿菡和阿漠了。” 宋致远双手合拢作揖,“久闻两位,今日凑巧,在这遇到了宝辉,搅扰了。” 原来不是许宝辉带着过来,是两人正好在这酒楼里遇到,许宝辉邀请宋致远一叙。 许菡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林漠亦抱拳回礼,“宋公子,客气了。” 许宝辉张罗着让大家都坐下,一番交谈后,许菡才知道,宋致远与他们还有些渊源。 庞蓉蓉是宋致远的表妹任宝珊的二嫂,宋致远父亲原来在外地做地方官,在当地与许宝辉结识,宋致远父亲近来调回京城,许宝辉借了他家车队一并回京。 虽然许菡与庞蓉蓉这两年很少见面,尤其在庞蓉蓉嫁人后,两人圈子更不同,好久没见了,但还是笑着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与蓉蓉姐也算是旧相识了。” 许宝辉笑了起来,“京城就是这样,论起来都沾亲带故。如此也好,往后大家可以一起约出来玩。” “你这次回来,还出去吗?”许宝辉之前是跟着夫子游学,不仅外形上改变许多,谈吐见识明显更加宽阔,早年的顽劣早已不见踪影,面庞上都带着几分稳重之色。 她这样一问,许宝辉脸上竟然显出几分扭捏之色,“暂时不离开了,”看他这样子,许菡觉着似乎还有话,“祖母想让我相亲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许宝辉还是说了出来。 许菡打量他几眼,“你这身板是够高大了,可年龄会不会小了点。” 才说完,就被许宝辉瞅了一眼,“你早几年就跟阿漠定亲了的人,这么说我,会不会太不自觉了?” 许菡一听,也是,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鼻尖。 林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上挑的唇角,显示着他心情极好。 只是,眼睛余光扫到宋致远忽然变了下的脸色,一下冷了几分。 “不过,父亲说让我不急,打算给我谋个差事做,等稳定下再说。” “那也不错,你又不大,不用着急。” 许菡也好久没见过马老太太了,正想开玩笑问问是不是这老太太着急抱个曾孙的,宋致远开口问道,“你们定亲了吗?看着比我与宝辉小吧?” 虽然是第一次见许菡,但不知是许宝辉总提及这个小姑娘,还为她留意各样小玩意儿寄到京城,还是自己真的就是一见钟情,宋致远觉着这就是自己心目中想要的姑娘。 可她居然已经定亲了?! 宋致远有些不敢相信。 林漠神色淡漠地看他一眼,没感觉错,这家伙居然敢对阿菡动了心思! 许菡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方才金宝都说了,很惊讶吗?”可是这时候不是有许多年纪小时便定亲的,难道她跟阿漠看起来不像?“难道看不出我们是一对吗?” 她跟阿漠可是坐的很近,很亲密样子。 他们确实坐的近,可许菡没发觉,她看林漠时的目光纯粹的毫无情意。 林漠:……深深地惆怅,这丫头情窍未开的样子,他们哪里能让然看着像未婚夫妻了? 宋致远心中自然是十分失望,可初初认识,又不好追问过多,只能按下心中酸涩,打算之后细细问许宝辉。 第113节 四人一起用了顿午饭,宋致远食不知味,又因他来酒楼吃饭是下午要在附近办事,饭后很快告辞离开。 因明日许菡还要去长公主府赴约,得早些回去休息准备,许宝辉与林漠和许菡也没出去逛街,聊了一个多时辰,约了下次一起出去玩,便也散了。 回去路上,林漠想了想,到底没提醒许菡宋致远对她的心思,他的小姑娘谁也别想抢走。 * 翌日。 天光熹微时。 新换的柳色穿花蝶锦纱帐层叠堆垂在踏步上,密密只透入浅浅光线。 睡得猫儿一眼慵懒的小姑娘细滑寝衣凌乱,小半截润白胳膊露在锦被外,搂着一个半人高的猫形布偶无意识揉了揉上面洁白光滑的白狐皮毛,眼皮颤了颤,似有转醒之意。 片刻后,一双乌溜溜杏眼带着朦胧睡意睁开,呆呆望着帐子顶上隐约可见金丝银线绣成的芙蓉花描边好一会儿,方才睫毛颤了颤,撑着胳膊坐起身来。 “石榴?”许菡拥着锦被朝外面喊了一声。 “哎,姑娘,您起了,”随着细细碎碎脚步声渐近,石榴上前轻轻掀开床幔外面纱帐,先让光线透入帐子里,才层层撩起挂在祥云坠金钩上。 “几时了?”看了看窗子方向,已经蒙蒙亮光,许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杏眼顿时泛上水润光泽。 石榴先取起旁边搁好的中衣给她披上,免得姑娘早起着凉,才回道:“还不到辰时。” “唔,还挺早,”许菡拢了下肩膀上的衣裳,“先穿着常服,洗漱吃完早食,再换衣裳吧。” 姐姐给准备的衣裳有些繁琐,穿着吃饭也不得劲,说着她就光脚踩在了脚踏上。 虽然上面铺了柔软毯子,石榴还是怕她脚下受凉,忙取了特制的软底无后跟绣鞋给她穿上,“往后天冷了,姑娘可不好再光脚走了。” 许菡喜欢赤着脚,或者只穿罗袜在地面上走来走去,有时候还随意地席地一坐,搂个大迎枕就看杂书,显然是沿袭了前世的习惯。为了让她更舒适些,不凉到,许菁特意叫人把卧房里铺了几乎满地的毯子,只留出炭盆等一些物品的位置。 夏日里就铺设各式图案的地毯,待到了冬日里换成柔软温暖的皮毛做成的毯子。 便是她日常在卧房里穿的绣鞋都改成了现代拖鞋样式,初初做出来,许菁她们还觉着怪模怪样。但许菡觉着,卧房里,主打就是一个舒适自在,这毯子的铺设虽然打理起来麻烦了些,但甚得她喜爱,自然也要配一双方便的拖鞋。 因为石榴她们要照顾她的起居,出入卧房洁净,丫鬟们也各自巧手做了替换的拖鞋,整齐地码放在小架上。有许菡提供的样式图案,大家的拖鞋样式也越发可爱起来。 简单把头发挽在脑后,许菡才梳洗完,换了双绣鞋出来卧房,便听到林漠问丫鬟自己是否起来的声音,便扬起声音喊了声,“我起了。” 听到她活泼的声音,林漠方才与丫鬟问话还淡漠的脸色,一下变暖,抬脚进了抱厦。 被问话的小丫鬟,悄悄松了口气。 阿漠公子模样是真好看,可那冷漠的样子也叫人畏惧,吓得她被问话时,都不敢抬起头来。 铃铛正好过来替班,看到小丫鬟长舒一口气模样,问了句,“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个样子的。” 小丫鬟往前倾了下身子,小声道:“没什么,铃铛姐姐,就是方才阿漠公子来了,问我姑娘起了吗,我有些紧张。” 铃铛笑着看她一眼,“是害怕阿漠公子吧,没事,我不笑话你,我也怕。”阿漠公子可是与四姑娘一般厉害的人物呢。 说完笑着摇摇头,朝抱厦里走去。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与对面朝她挤眉弄眼的丫鬟互看一眼,重新站正了值守。 梢间里,许菡随意地坐在榻上,看见林漠自帘子后进来,“你已经换好衣裳了吗?” 她现在就穿了一件家常丝绵夹衣,下面套了条家常桃色裙子。月白暗花纹的交领夹衣,窄袖口处绣着几朵淡雅小花,穿起来轻便又保暖,此衣也叫複衣,她习惯称之为夹衣。 而林漠也没穿书院的学子服,简单清雅的竹青色团花夹缬内外襟缺胯直袖袍服,想来是方便去书院读书,又方便骑马出行。 他撩开袍服下摆坐下,道:“嗯,我也不去赴宴,只穿戴齐整了去书院就行。” 果然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简单的衣服在他穿来也比一般人多几分好看,许菡望了眼卧房,“我得吃了早食再换衣裳梳发才行,不然怕等不及出门,衣裳就被我弄皱了。” 这时候的衣裳,料子越好越容易皱,清洁起来也很麻烦,有的固色不好,水洗还会掉色,或者光泽度不好了。甚至只能是一次性穿去赴宴,弄脏了清洗后,有的都没法再穿出门了。 许菡不是多奢侈的性子,可架不住她的衣裳太多,有的真的就只穿一次,清洗后搁置起来,轮不到再穿第二次。甚至她还有一些衣裳还未上身穿过,因长身体不合适小了的,估摸着也有一箱子。 嘶~~这么一想,自己现在貌似挺壕啊,居然衣裳多到穿不完的烦恼。 “怎么了?”看她忽然吸了下,好似哪里疼一样,林漠忙问。 许菡回神,“啊,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我衣裳好像有点多而已,”额,自己这样子是不是很有些凡尔赛? 林漠没想到她在想这个,“不多,哪里就多了,衣服多了才好,你还在长个子,就得不时做新衣裳。还有发饰,换着样不重样的戴。”自家小姑娘,就要越宠越好。 许菡深深怀疑,自己会不会哪天被姐姐、阿漠还有祖母宠坏了。 但心里的甜滋滋怎么也压不下去。 想到前日外出不顺,林漠提醒,“对了,今日虽然去长公主,防身的小匕首就算了,还是要把团扇和手镯戴上。” 第169章 “好,那你有时间帮七姐姐也做两个手镯呗,让她防身用,”昨日回来路上,七姐姐就把手镯还给她了,她本想直接送给七姐姐的,但她不要,那就让阿漠再帮七姐姐做一个。 “我那有图纸,回头交给工匠分开做就行,”他亲手做的,只送给阿菡,便是阿菁姐那里,他也是设计了图纸,分别给不同工匠去完成。 许菡根本就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听见他答应就不管了,外面又有丫鬟来通传。 原来是安阳侯老夫人不放心,叫王嬷嬷过来看看,有无疏漏不妥当的地方,见许菡还是穿了常服,还未用早食,只能等着了。 “嬷嬷坐着等我会儿,很快就能吃完早食了,”许菡忙扶着王嬷嬷坐在椅子上。 “哎呦,八姑娘可折煞老奴了,怎能劳姑娘您扶。” 王嬷嬷那力气哪里抵得上许菡,被她扶着到了椅子跟前坐下,“这有什么,你是祖母跟前的老人了,多亏了你照顾祖母,可辛苦了。” “八姑娘谬赞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王嬷嬷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要不说自己也最喜欢八姑娘,有时候都觉着八姑娘对她们这些下人都跟主子们一般。 这时两人的早食一并自大厨房提了过来,石榴领着丫鬟们过来摆盘,许菡坐在小几一边,“嬷嬷,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了,姑娘和阿漠公子吃吧,老奴吃过早食了,”王嬷嬷就跟看自家晚辈一般,慈爱地望着她,“上了年纪了,这多次一口都不行喽。” “那嬷嬷喝点茶,”铃铛手脚麻利地冲了茶端过来。 王嬷嬷接过来,“好,铃铛这丫头真是机灵,今日你跟八姑娘去赴宴还是谁跟着去?” “我跟着姑娘一起,”铃铛虽然比石榴年幼,经验少,但她更灵活,许菡决定带她去。 石榴也不觉着去不成长公主府有什么遗憾,正在给许菡盛粥,“姑娘今日少喝点汤水,免得更衣不方便。” 王嬷嬷顿时转过头去,道:“对,石榴说的不差,八姑娘少喝点汤水,若是觉着口渴,就少沾点。” 外出赴宴就这一点最不方便,尤其穿着繁琐时,更衣时衣裙都得丫鬟们帮忙提着,要不说她爱穿骑马装或者胡服之类简便的衣衫外出。许菡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应了一声,挑了盘蒸饺在跟前吃,水不方便喝,饭总得吃饱了。 她早起胃口也好,自己那份早食吃了七七八八,喝了两口红枣粳米粥,簌了口,便开始换衣梳妆了。 乌发盘作垂挂髻,饰以金累丝宝钗,一袭大袖黄底芙蓉花夹缬裙衫,胳膊间绕了青莲色绣孔雀纹披帛,足下镶南珠云头鞋,俏生生立在那里,端的是俏丽又华美。 王嬷嬷打量着装扮妥当的少女,“八姑娘这面上若是再施些脂粉,就更好了。” 方才她就如此建议,但许菡不肯。虽然自己妆奁里的脂粉都是特意做出的没有添加铅粉的,但她还是不喜脸上糊一层,只抹了润肤的脂膏,“粉就算了,我用点口脂气色够好就行。” 她用了蜜桃色的口脂,嘴唇粉嫩嘟嘟。 王嬷嬷细细看了看,点点头,“八姑娘气色好,不用也罢,只这口脂您莫要喝水晕花了,铃铛你注意些,若是花了赶紧给八姑娘补好了。” 铃铛手里掂着一个小盒,里面放了口脂和镜子之类的,“嬷嬷放心。” 许菡见另一套备用的衣裙也被收拾妥当,“好了,差不多,也该走了。姐姐说来接我,咱们先去前院等着吧。” 那备用的衣裙与她身上的是一个系列,只是颜色不同,款式略有出入。 许菁为她备的衣裙出自京城最大最出名的衣裳铺子天香阁,那里的衣裙都是成衣,每次出一个系列。一个系列每个颜色不同的码只出一件,衣裳材质都是上乘,价格自然也不低,也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到。 许菁是因为前两年与天香阁有生意往来,与其东家关系交好,才请天香阁每次出新样式系列裙衫时,都为许菡准备上两套适合她尺码和颜色的,不然她也不会在接到长公主请帖后,这么短时间便为许菡送来这两套衣裙。 “阿菡穿这身衣裙果然好看。” 许菁掀开车帘,望着袅袅走来的小没,温柔的眸光忍不住溢满双目。 “姐姐,”许菡看到姐姐,顿时眉眼飞扬,方才还一小步一小步的动作“嗖”地变大,三两步来到马车跟前,一手掀起裙摆,一手撑着车厢,跃了上去。 许菁纵容又无奈地失笑摇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慢着些,这裙子穿的可习惯?”知道妹妹不爱曳地裙,她特意让天香阁师傅将衣摆裁断了数寸。 “还行,不是那么长的裙摆,就不影响我走路。” “阿菁姐,”林漠牵着马自后面走来,朝许菁问了声好,方才翻身上马。 许菁不意外看到他,“阿漠是要送我们去长公主府?” “嗯,正好今日上午夫子晚去,我陪你们去了长公主府再去书院。” 许菁微微点头,待后面丫鬟们也都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车。 一路上,林漠骑马随行在两人车厢外,只听得车厢内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偶尔传来许菁附和或几句言语,说的是昨日去右相府赴宴和回府后老夫人处的事。 林漠昨日已经听了一遍,再听依然没有任何不耐,不觉着絮叨,反而在这清脆的嗓音里,嘴角笑容一直未落下。 “这些等着我也帮着查查,”许菁眸色微冷,不管周欣双出于什么目的,可她对妹妹下迷药是事实,就绝不能容忍。 许菡就知道姐姐会这般说,“大伯母那边回去查,姐姐就被费神了。” “这有什么费神的,”许菁不亲自查,才不安心,“这不是还有你姐夫,总归这事今早查清楚才好。” “那好吧,”许菡摸了摸她鼓起的小腹,“姐姐如今是双身子,可不能多劳神,我就是怕自己不跟你说,你等着知道了担心。”姐姐对她这样好,她却总让姐姐操心,也就是知道姐姐这样关注着自己的日常才会更安心,不然就不会让绮院的下人总往姐姐处传递消息了。 “宝宝渐渐长大了,能感受到姐姐的情绪了,你平时别忘了多跟她交流,”从知道姐姐有了胎动后,许菡就告诉她胎教之法了,至于由头,依旧找了个从一本杂谈上看来的。 所幸,姐姐并未追问过多,也试着按她说的胎教法子做。感谢穿越大神,让她能有帮到姐姐的时候。 许菁温柔地道:“知道了,我发现这孩子近来在你姐夫读兵书的时候,格外活跃,”起先,她只是不想辜负妹妹心意,后来发现,这所谓胎里教导真的有些用处,有时候自己哼些小曲儿时,他格外的安静。 直到近日发现,夫君读兵法时,他在自己肚子里就翻腾的很,该不会是个臭小子吧?她可是想要个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的,就跟妹妹一般可爱。 “小外甥也挺好,我不就多个可以护着的小皮棉袄了吗?”许菡觉着男孩女孩,只要是姐姐生的都好,可私心里却还是盼着姐姐先生个小外甥,在这个有儿子就更能让母亲坐稳地位的时代,就当她肤浅吧,“不过,看的出来,清平侯伯母想要个小孙女,那就等着姐姐再生个小外甥女,这样她上面还有哥哥可以依靠被疼爱,更好。若是这个是小外甥女,往后生的小外甥也得护着姐姐,到时候,我给她买好多衣裳首饰。” “这个还没生出来,你就帮我打算好下一胎了,”许菁失笑,“不管是男女,好的都让你给说了。” “那不得,谁让这是姐姐的孩子,我都稀罕。”说着,许菡想到什么,“对了,这次我跟着姐姐去长公主府,你二婶那边没说什么吧?那个万芸芸不是住在侯府的吗?没让姐姐带她去长公主府吧?” 她这么问,是因想起上次去清平侯府时,二夫人段杨氏曾说过让侯夫人或者姐姐出门时带一带万芸芸。 “说了,不过被我拒绝了,”许菁也没想到,不过一个要娶进一个嫁妆丰厚的万芸芸,就让二婶飘得不知所以了。 长公主是说了可以带家人同往,但万芸芸还未嫁到侯府,算什么家人? 若是要带人去赴宴,二弟妹要照顾孩子不想去,也得是自家小妹,哪里轮得上一个还没嫁进门的庶子弟媳,且这万芸芸还是丧夫和离归宁再嫁,谁知道长公主有没有这方面的忌讳。更不必说,万芸芸行径有蹊跷。 第114节 “等会儿到了长公主府,不用紧张,跟着我就行,”许菁也未去过长公主府,但在宫里和宴席上遇见过长公主,说过两句话,她也奇怪长公主会忽然发请帖给她,且是亲自手写。也许是因为夫君的缘故,因她收到请帖后,夫君说前两天陈驸马找他说了会儿话,对他很是赞赏。 既然是长公主邀请,许菁对长公主也很敬仰,自然是盛装前往,正好带着小妹去长长见识。 不管是安阳侯府还是清平侯府,所住的坊间都是靠近皇城,长公主府又处在距离皇城最近的兴道坊,还未到长公主府府前,便见不少车马,看样子都是前来赴宴的女眷马车。 撩起帘子,看了看外面路况,正好是一个岔路口,许菁道:“阿漠,再往前马车更多些,往回走拥挤,你就在这里去书院吧。” 许菡也往前探了探身子。 第170章 许菡跟着道:“对,阿漠你就在这里转道去书院吧,不用往前送我们了。” 林漠看了看前方,确实过去后不好折回,“好,那我就走了,阿菁姐,阿菡。” 许菡一如既往地朝他摆摆手,林漠微微点了点下颌,带着小厮掉转马头往岔路口去。 许菁放下帘子,吩咐车夫继续前行,她们才往前行驶,后面又有马车跟过来了。 挂着陈府车徽的马车帘子被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掀开,一张下巴颌尖尖的中年夫人露出脸来,望了眼岔路口策马转过去的少年,眉头皱了下。 她对面正捶着腿的大丫鬟轻烟手一顿,“二夫人,婢子是不是力道重了?” 陈钟氏却没理会,依旧看着岔路口方向,只是这时候马车往前行驶,很快视线被高墙遮挡,看不到了。 她总觉着那个侧脸的少年似乎哪里看见过一般,而且心中无缘故地发慌了一瞬,只是这感觉去的太快,好像幻觉一般。 陈钟氏放下帘子,眉头依旧皱着,“你方才有没有看到那个骑马的少年?” “回夫人,婢子没看到,”轻烟回道。 陈钟氏又朝岔路口方向回望一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收回目光,落下帘子,陈钟氏怔忡一会儿,忽然又摇了摇头,许是惦记着夫君的差事,昨夜没成安然成眠。 不大会儿,马车停下,轻烟撩起车帘下去,看马车夫放好了踩脚凳后,伸手扶着陈钟氏下来,“二夫人,那边停的似乎是清平侯府的马车。” 陈钟氏闻言,忙望了过去,的确是清平侯府的马车,只是见车夫在收踩脚凳,显然主人已经下了马车,朝长公主府门口方向望去,只来得及看到几个主仆进去的背影。 看背影装扮,该是清平侯世子夫人,只是马车停靠的位置距离长公主府侧门有一段距离,这时候追过去也赶不上,陈钟氏只能息了心思。 这时,从后边又驶来几辆马车,陈钟氏回头看了眼,见是国子祭酒府上,想到这是陈驸马上官的家眷,便打算略等一下。 国子祭酒家女眷不是旁个,正是庞蓉蓉所嫁的夫家祖父,今日她没来赴宴,是她的婆婆郑夫人携了女儿任宝珊前来长公主府,庞蓉蓉的公公与陈驸马也是同僚,国子监中担四门博士之一职。 郑夫人此番带了任宝珊前来长公主府赴宴,便是因任宝珊过了十二岁生辰,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有心在这次花宴上为她寻一高门亲事。 说起来,郑夫人出身不过小官之家,能得了长公主府的请柬,全是托了公爹和夫君与陈驸马的同僚之谊。她虽出身小官之家,年少时却素有才名,被书香门第的任家取中,娶来成为长房媳妇。 但郑夫人这人虽有才情却不孤高,甚至还向往奢华,当年也是用才情打动了比她娘家门第高不少的任家长子,成功嫁入。 对女儿任宝珊,郑夫人也是打着让她日后嫁入更高的门第,毕竟如今的任家不是当初娘家郑家,女儿更好高嫁。 郑夫人慈爱地给任宝珊整了整额角的碎发,望着女儿一双好看的杏眸,教导她,“等下到了长公主府,宝珊不用紧张,你这样娇俏可人,一定会让长公主喜爱的。” 郑夫人有些可惜,长公主年长自己许多,最小的女儿陈三姑娘早两年就出嫁了,不然凭着夫君和公爹关系,女儿完全可以跟长公主府的陈三姑娘做手帕交。可惜了,年龄相差太多,根本不能聚到一个圈子里去。 郑夫人面露遗憾,又低头顾着给任宝珊整理衣裙,便没留意到她心不在焉,脸颊处还微微泛着红晕的异样。 任宝珊眼睛发直地望着前方虚空,她在回忆方才的惊鸿一瞥。 活了这么多年,真是再没见过这样俊美的公子,那俊美如仙人般的面庞,那腰背挺直带着华贵的风姿,无一不让她的心狂跳,怎么也压不下那种悸动。 也不知是谁家少年郎,看那穿着装扮尤其是华贵的气质,该是门第不低的人家,莫不是哪位皇家宗室子?应该是了,只有皇室贵胄才有那样清贵的气质。 任宝珊入神地想着,自己画画极好,等回去后,她一定要画了那公子的像,让人去查出是哪家的公子,想法子去接近他,只是到时候该怎么接近?直到郑夫人喊她下车,她才回神,在丫鬟服侍下踩着脚蹬下来,又被郑夫人拉着上前与陈钟氏说话。 “令爱真是娇俏,讨人喜欢。” 陈钟氏笑着夸赞任宝珊,换来郑夫人含蓄却又隐带着些自豪的笑,“陈二夫人过誉了,这孩子虽然年纪大了,可有时候还跟小孩子一般跳脱。” “母亲,”任宝珊不依地摇着郑夫人衣袖,她眉眼明媚,娇娇俏俏小女儿姿态,让陈钟氏又多夸赞了几句,几人才一起往长公主府侧门走去。 看到陈府二夫人到来,还有国子祭酒长子媳妇和孙女,长公主府的仆妇忙上前来迎。 而她们前面不远处才过了垂花门,正沿着抄手游廊在管事嬷嬷引领下往后宅走的许菡,一面稳稳扶着姐姐,一面欣赏长公主府的景致。 雕龙画栋,亭台楼台,飞檐瑞兽,远眺可见宫殿层叠,近处花木扶疏,几步一景,富丽堂皇,不外乎此。 与见识少的东张西望不同,她是带着欣赏的目光在观看,加上华衣娇俏面容,并不会显得粗鲁失礼。 管事嬷嬷见她似乎对公主府很欣赏感兴趣,还主动与她介绍,“那边是长公主主院,往右些是咱们大姑娘和三姑娘当初的居所,”就算两位姑娘早嫁出去,依然为她们保留院落。 “长公主府的景色真是极好,”许菡见管事嬷嬷这般热心,杏眼弯弯,不吝夸赞,“嬷嬷人也好,”她初初进来时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下来了。 碧春无姓,曾经是长公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得长公主赐名碧春,后来到了年岁嫁了府中小厮,如今是长公主府后宅掌管宾客迎送的嬷嬷,人称碧嬷嬷。 她是得了长公主吩咐,今日特意负责招待清平侯世子夫人,知道长公主特意邀请的清平侯世子夫人,自然要尽心招待,“再往前走,拐过去一段路,就到了咱们长公主府后园子,那边的景致更好。咱们长公主喜好牡丹,特意让人培植,此时也能观赏牡丹花,等下两位就能看到了。” 牡丹啊,可谓是大周朝的国花了,她家大伯母就尤好牡丹,看来与长公主是同道中人。 只是,这时候还有牡丹花开,莫非是温室种植? 有时候冬天时侯府饭桌上也能出现春夏才有的青菜,据说最先便是从皇家用温泉种植出来,后来富室权贵有温泉庄子的,也效仿之,但却难成,毕竟此法需耗大量人力财力等。 想来,长公主府的牡丹多用此法。 不过,咱们华国早早便出现温室种植技术,老祖宗果然就是祖宗! 再看姐姐波澜不惊样子,显然是知道这事,便道:“牡丹都是春天开放,长公主好厉害,居然能让牡丹秋天开花。” 碧嬷嬷笑着道:“也是咱们请来的花匠钻研了好不几年,才养出来,不仅这时,待到更冷的寒冬,咱们长公主府许也能赏到牡丹。” 许菁并不意外,她早就听说过长公主喜好牡丹,广招花匠研制出能在春季以外季节让牡丹开花的事,“早听说长公主喜好牡丹,且寻其他时节能绽放的法子成功了,只是无缘得见,那等下可要一饱眼福了。” 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哪个不爱,尤其是年少时跟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碧嬷嬷,她也喜爱,不免露出些与有荣焉的神情,“是的,长公主还为如此盛开的牡丹花,取名玉堂花,此法成为堂花术。长公主甚至打算待日后将此种植法广告天下,让世人都可冬日观牡丹美色。” 许菁虽对牡丹没有特别喜爱,但也由衷赞叹,“长公主胸襟宽阔,让我等瞻仰。” 许菡知道这样一门技术的价值,长公主却不藏私,的确是一位大气的女子。 尚未得见其面,却从姐姐处听说过长公主以往一些事迹,许菡对这位长公主已有敬意。 说话间,便隐约可见长公主府后园了,许菡抬目远望,但见不远处亭台楼阁重重,这花园面积可不小。不仅后园,长公主府邸的面积也是极大,得顶安阳侯府两个多,这一路走来,脚程可不少。 “姐姐,累不累?”她小声地问许菁,恐她怀着身子,走这么远累到。 “没事,”许菁让她放心,这也亏了妹妹习武,她虽没跟着学,但却注意锻炼腿脚,比一般闺秀女子走路都多些。 虽然怀了身孕,但闲来无事,她平日里没事就溜达着散步,有时候夫君还会陪她闲逛一二。 碧嬷嬷也一直留意着许菁神色,毕竟她是怀着身孕的,一路也是刻意放缓脚步。 这不,她们身后,陈钟氏和郑夫人等人便赶了上来。 见着是碧嬷嬷亲自引着前面的以为少妇和小姑娘往园子里去,陈钟氏越发肯定了这该就是清平侯世子夫人了。 碧嬷嬷也看到了陈钟氏等人走近,微微屈膝见礼,“二夫人,郑夫人,任姑娘。” 虽然碧嬷嬷是下人,但是长公主府管事嬷嬷,也是长公主贴身伺候的老人,陈钟氏抬手虚扶了她一下,笑道:“碧嬷嬷不必多礼,”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许菁。 第171章 “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清平侯世子夫人,这是世子夫人胞妹许八姑娘,”碧嬷嬷虽不知长公主为何特意邀请清平侯世子夫人还要好好招待,见二夫人问起,为她们做了介绍,并强调了下,“长公主特意邀请来赏花。” 不好说特意邀请的是清平侯世子夫人,便一下带过。 这般,有心人比如陈钟氏十分明白,郑夫人也看出来,只有任宝珊看了眼穿着华美,与自己一般有一双杏眼年龄相仿的许菡,心里有些不舒服。 都是一样的小姑娘,凭什么这个许八就能格外被长公主邀请,自己却只能沾了祖父和父亲的光,才蹭来一张请帖与母亲同来。 任宝珊这情绪来的快,也颇有些突兀,许菡就觉着那穿着淡粉裙衫的小姑娘对自己似乎隐有敌意一般,只觉莫名其妙。 便回望回去。 她一双星眸清凌凌,与任宝珊带着些许敌意目光相比,更为纯粹清亮,无垢无尘。 任宝珊一愣,自己面容似乎都能倒映在对方清眸中,尚未收回神色,就被许菁一双淡然眸光扫了过来,“任姑娘好。” “清平侯世子夫人,”不知为何,任宝珊被清平侯世子夫人这一眼看的心中微发颤,忙回礼,又跟着与许菡打了声招呼,“许八姑娘。” “任姑娘好,”许菡也屈膝回礼。 郑夫人笑着道:“许八姑娘与我家宝珊年龄相仿,等下你们一起说说话。” 许菡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刚才任宝珊对自己的敌意可不像是错觉,她才不会自讨没趣,没见任宝珊也没应声。 陈钟氏既然在这就与许菁说上话,自然不会放弃机会,温和地问起她,“看着世子夫人该是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吧?” 许菁笑着应是,她又关心地问可会害喜之类的话,与许菁一面交谈起来,一面往园子里走,待进了园子,还主动介绍起园子里的格局。 许菁进退有余地应对寒暄,让陈钟氏和郑夫人都觉着她端庄沉稳,隐有大家宗妇作风,心中赞叹。 碧嬷嬷引着她们先往花厅里去见过慧和长公主。 花厅里,也坐了五六位夫人,另有两位姑娘站在后面,见碧嬷嬷引着女客到,正在与人说话的慧和长公主一眼便看到走在自己弟媳身边挺着孕肚的少妇。 “大嫂,我们来的不算晚吧?”陈钟氏笑着上前,当着众人面才屈膝,就被碧嬷嬷扶住了胳膊。 慧和长公主亦是道:“二弟妹无须多礼,快坐。” “见过长公主。” 待其他人口中说着,在行礼时,许菁才屈膝,慧和长公主便示意碧嬷嬷扶住她。 “世子夫人怀着身子,不必多礼了,快扶着世子夫人坐下。” 许菁也没勉强自己继续往下蹲,“多谢长公主,”朝碧嬷嬷也面带感谢地笑了下,才缓缓坐在椅子上。 许菡进到花厅后,也没东张西望,低眉敛目规规矩矩跟在许菁微微靠后的位置见礼问安,直到现在站在了许菁身后方才抬头朝主位上望去。 就见铺着金线绣鸾凤银朱色椅袱的宽大红木扶手靠背椅子上,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梳着双环望仙髻,斜插双凤衔牡丹花垂珠金步摇,额间牡丹花瓣花钿,肌肤细腻白皙,红唇玉鼻,一双微微尾端斜飞的凤眼,自有一股上位者高贵冷艳气息。 果然不愧是今朝备受圣上看重,有着无上尊荣的长公主,只这皇家华贵气质便非一般人能及。 这边女眷们座位也是按照身份高低被安排坐下,许菁是清平侯世子夫人,位置便靠前些,加上长公主此次邀请许菁为了陈二爷的事,便刻意安排她坐在了陈钟氏旁边下首。 第115节 郑夫人则被安排在另一边稍微靠后些的位置,因前面两位坐的都是比郑夫人年长的宗室妇,一位是康清郡王妃,另一位许菡看着有些面熟,该是位国公夫人。 因与康清郡王妃相识,许菡方才站到许菁身后前,此时看到,不好再走出去见礼唤人,便朝康清郡王妃礼貌地笑笑。 康清郡王妃点点头,笑着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阿菡,你乐安姐姐也来了,在园子里玩,阿菡要不要去寻?” 其实,是长公主派人打探出来许菁欲带娘家妹妹来赴宴,打探许菡与乐安县主交好,特意邀请的康清郡王妃和乐安县主。当然,慧和长公主与康清郡王妃关系也很不错。 现下,康清郡王妃这样一说,慧和长公主便笑着道:“带着几位姑娘去园子里玩吧,正是爱动爱玩的年纪,就别拘着陪咱们了。” 许菡倒是想陪在姐姐身边,但不好拒绝,便听到一位轻柔嗓音软软道:“能陪着诸位长辈们才好,小女就愿意听诸位长辈们说话,小女更是敬仰长公主您,想多听些您的教导才好。” 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说话的姑娘温温柔柔,让人不忍拒绝一般。 这时,任宝珊望着长公主方向,脆脆地开口道:“宝珊一直很敬仰长公主您,第一次见您,心里欢喜,就想能多与您一处呆着呢。” 郑夫人佯装嗔道,“知道你敬爱长公主,可你这孩子,怎就这般实诚,也不怕惹了笑话。”接着朝慧和长公主歉意地笑笑,“长公主莫见怪,这孩子心性纯直了些,臣妇也是犯愁,都到了年岁还不甚稳重。” 任宝珊不依地拽着郑夫人袖子晃了晃,尽显小女儿娇态,“母亲,宝珊哪里不稳重啦,您别总笑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又很大胆地望着长公主,眼眸发亮,掩饰不住地敬慕。 “你这孩子,怎就这般跳脱,”郑夫人看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郑夫人说的哪里话,”有夫人笑着道,“我倒看着令爱这样活泼、爱说爱笑的小姑娘讨喜的很。” “就是,长公主风华,便是咱们也仰慕着,任姑娘仰慕长公主,想多呆会儿,就随她,难得小姑娘压得下性子。” “这孩子就是太纯善了,有什么就说什么,”郑夫人说着带些责备的话,但语气里的宠溺和纵容又压不住。 慧和长公主看着任宝珊,招招手,笑着道:“过来本宫近前。” “是,”任宝珊闻言,欢喜的小脸微微发红,提着裙摆脚步雀跃地走到慧和长公主身前,“长公主殿下,您,您真是太有威仪了。” 慧和长公主点点头,“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从旁边侍女手中托盘里掀开红绸布,取出一个绞丝金镯子,“适合小姑娘的,戴着玩吧。” “多谢长公主殿下,”任宝珊双手接过,便戴在了腕子里,晃了晃白皙的手腕,“大小正合适,真是太好看了。” 陈钟氏在一旁看着,笑道:“果然还是年少好,这样的绞丝镯子只有年轻人才戴得。” 有一位夫人跟着道:“可不是,上了岁数,该说不说,许多样式的首饰都不适合了。” “嗯,是不错,”慧和长公主笑着点点头,这都是她常备了在宴会上赏给小辈们的礼。 许菁一直含笑未语,看着任宝珊在慧和长公主跟前娇俏活泼地说着敬仰的话儿,微微垂了下眸子。 即便这姑娘与自家妹妹一样有一双杏眼,也是娇俏可爱性格,但她就是喜爱不来。 许是在花园外她看妹妹时的目光,让她不快。又或许,她觉着,像妹妹说的那个词,这任宝珊多少有些做作了,不像自家妹妹那样纯粹。 反正不管如何,在她心中,自家妹妹才是最娇俏活泼最可爱的小姑娘,不管多大,都是。 许菡可不知身前姐姐心中所想,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任宝珊行为,嗯,与许菁一般,也觉着这妹子,多少有些做作的的赶脚。 她自己也是和任宝珊一样爱说爱笑的活泼性格,却分得清在什么场合什么人面前可以肆意。然后一转眼,又看到方才第一个出声的姑娘粉唇半咬,望着任宝珊方向有些怨,又有些羡慕。 虽然不知这姑娘是谁家的,她前面坐着的夫人穿戴华美,又能被长公主邀请参加花宴,想来该是哪家高门贵妇。但现下花厅里诸人都把目光落在了任宝珊处,明显这姑娘的风头被任宝珊抢了,心中不岔呢。 这姑娘的确心中嫉妒怨恼着任宝珊。 本来是她第一个说话,引起了长公主注意,偏这任宝珊跳出来,学着自己的话,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还让长公主赏赐了金镯子。若不是任宝珊学自己的话,嘴巴说个不停,这些都该是自己的。 她是家中庶女,这次能来长公主府,是求了父亲许久才让嫡母将自己带来,不敢乱来。只能忍下对任宝珊的恼恨,见缝插针尽量引起长公主或者其他夫人们的注意,期求能被看中,得一门好亲。 慧和长公主赏完任宝珊镯子后,看了看陈钟氏,示意她挑个话题与清平侯世子夫人说。 陈钟氏本就抱着目的而来,本就想着继续与许菁凑近乎些,“看世子夫人这面色,感觉像是个男娃,当初我怀着我家老大时,就跟世子夫人一样面上干净,没什么东西。哦,我记得大嫂那时候也是的。” 慧和长公主想着二弟的事还得自己牵头,陈钟氏也有此意,把话往长公主这里牵。 一般姑娘家若是被叫到长辈或者位高者跟前说话,得了赏后,若没有被出言挽留在旁边陪着坐下或者站着,一般都会自行回去原先位置。可任宝珊得了镯子后,却没回到郑夫人身后,反而依旧站在长公主跟前说着一些敬仰的话。 第172章 “长公主您的肌肤保养的可真好,感觉特别白皙光亮。” 任宝珊觉着长公主能在这个年岁上,肌肤还这般好,用的一定都是最好最贵的润肤膏,还是有权有势的好。 慧和长公主被夸赞,回和一句,“都老了,哪有你们小姑娘的娇嫩。” “哪里,殿下的皮肤看起来可好了,我看着都自觉不如呢,您这气色不用胭脂都红润,您是怎么保养的,宝珊也想跟着学学,”任宝这话正好赶在陈钟氏递过来话时打断。 “嗯,”慧和长公主随意应了一声,便转脸朝许菁那边说话,“弟妹说的是,本宫观世子夫人这胎像也极好……” 看着被许菁那边引着去说话的长公主没理会自己话,任宝珊不觉撅了撅嘴。 一个大肚子婆有什么好说的?哪里有她这样的小姑娘娇俏可爱可以聊得来。 郑夫人看着清傲,实则很圆滑,见状忙朝任宝珊使眼色,“宝珊,过来喝口茶,这茶味道极清醇。” 任宝珊却腿脚不动,“母亲我不渴,”她还想与长公主多说说话,让长公主对自己印象更深些。 郑夫人一副无奈又疼宠神色,对旁边夫人说:“这孩子,真是被殿下风姿迷住了眼。” 旁边的夫人能说甚,附和呗,还得尽量不着痕迹地奉承长公主一回才好,毕竟在座的就属长公主尊贵。更别说还坐在郑夫人下首的夫人,也是沾了许菁的光,才有机会得到长公主府花宴邀请,自然是好话不断,还尽量不要显得太过奉承谄媚。 这次花宴,长公主是特意邀请了几位比她身份地位略低些的,免得都是些皇家宗室权贵,让许菁来了看大家脸色。 但这夫人心里面却是觉着,任家这姑娘是挺活泼娇俏,可也有些过于孩子气,被惯得性子不分场合了。 就这般,花厅里诸人,都是些精于后宅的主母和姑娘们,说话少不了弯弯绕绕打机锋之类,饶是有任宝珊这个说话直些的,许菡有时候听着她们说话,还是觉着费脑细胞。 正好,在外面跟人赏花游玩的乐安县主听说她来了,便来了花厅寻她。 “走,阿菡,姐姐带你出去玩。” 乐安县主进了花厅,便直接过来找她,率性不拘礼,或者说因与慧和长公主亲近才这般自在。 虽然方才夸着任宝珊,被她缠着说这说那,慧和长公主却一直留意着许菁这边,见同样一双杏眼的许菡,觉着这小姑娘更灵动几分,目光也更为清澈。 “园子里景色好,你们小姑娘家去外面赏花游玩吧,本宫叫人培育的牡丹当可一观。” 慧和长公主还让人在花厅靠近窗台位置摆放了几盆红粉牡丹,屋子里也没点什么熏香,只阳光下牡丹花开的香气便足以。 “还能在这时节看到牡丹花,真是托了殿下的福。” 好几位夫人早就对那几盆牡丹花赞叹,此时不免又称赞一番。 许菁微微侧身,“阿菡与乐安县主去园子里走走吧,不用特意留在这边,去吧。” “走了,阿菡,外面才热闹好看,你来长公主府一趟,不去园子里游玩一番,岂不可惜,”说着,拉了许菡的手往外走。 许菡也有些心动,见姐姐也抬手推了推她的胳膊,便跟着出去了。 “好了,你们几个小姑娘都去外面玩玩,”慧和长公主再度说,又让丫鬟们引着她们,吩咐道,“招待好姑娘们。” 花厅里的其他两位姑娘其实早就按捺不住,只是被自家长辈压着在这装作乖巧,现在长公主都发话了,两人便跟着许菡和乐安县主身后出去,连最先开始说话的那个少女也只能在嫡母示意下出了花厅。 只有任宝珊不大想挪动脚步。 外面的花是好看,可到底也是死物,哪里有在长公主跟前讨好一二的好,她想再度撒娇留在长公主跟前说话,正要开口,被郑夫人打断。 “宝珊,你也去玩玩,方才不是看到园子里的风景极好,想好好欣赏一番的,”郑夫人敏锐地察觉到慧和长公主眼眸中露出的一丝不耐烦,心中一跳,赶紧阻止任宝珊。 她恐女儿叽叽喳喳,惹烦了长公主,就算自己猜错了,也好过真是被长公主厌烦。 而等不多时后,郑夫人十分后悔自己让任宝珊出了花厅。 若说最开始,慧和长公主的确觉着任宝珊是个娇俏的小姑娘,还特意赏了她一个镯子,但没想到这小姑娘过于谄媚了些,也有些没眼力数。 作为大周朝尊贵的长公主,不说一人之下,但因圣上这个胞弟,长公主在大周朝算是横着走。饶国子祭酒是驸马上官,可在长公主这里根本不算事。她只是觉着驸马与国子祭酒私交不错,才没落脸罢了。 好在,这个郑夫人不是个糊涂的,慧和长公主眸色渐缓,之后便着重与清平侯世子夫人说话,待到快要开宴时,已经和许菁相谈甚欢。 慧和长公主更意外,没想到,清平侯世子夫人年纪轻轻,说话居然如此老道。记得这位世子夫人还是幼年丧母,早几年在京城闺秀中也不出众。最让慧和长公主印象深刻的,便是几年前其母被手帕交毒害而亡事件了,而后便是二弟拜托,才去查了清平侯世子夫人。 许菁也没想到慧和长公主如此亲和,言谈犀利而略带些风趣,倒是与之前远远仰望的高贵有些出入。 直到不久之后在园子里赏花时,长公主和陈钟氏特意寻了许菁说话,许菁方知今日被邀请来赴宴的缘由。 而任宝珊被郑夫人眼神逼视着出了花厅后,忍不住有些埋怨起来。 都是那个许菡,若不是她,长公主也不会叫她们都出来,她却是忘了或者主动忽略,当时是乐安县主特意进去寻许菡,并只带她一人去园子里玩,是长公主让她们都出去玩的。 任宝珊嘟了嘟嘴,看到旁边的花盆,不痛快地抬手就拽了一下。 便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啊呀,任姑娘,您,您怎么摘了花?!” 一个穿着长公主府下人比甲的丫鬟三两步冲到任宝珊身前,一脸惊吓地望着她手里的花,“这,您这……” 任宝珊皱眉看她,“我哪里摘花了?你胡说什么,我不就拽了几片叶……”见那侍女盯着她手看,也下意识跟着往下看去。 待看到手里的绿色时,说到一半的话顿住。 这,怎么看着另一半似乎真的像是花瓣,可却是绿色的。 这侍女的音量有些尖细,惊呼声不小,附近正在赏花的其他女眷也没吸引过来。 其中一位绿衣夫人正在就近欣赏牡丹,竟似乎出了争执,便往这边走来,待看到任宝珊手中攥着的绿色时,急速走来,也不敢置信般惊呼出来,“你怎么把这绿玉给摘了,若是好好摘了也便罢了,你看看你只揪了一半的花朵,这,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绿意夫人看着任宝珊手中小半朵残花,再看看那枝头上剩下的半朵,扶着胸口,痛心疾首。 她喜爱牡丹,因平日爱绿衣衫,也尤好绿色牡丹绿玉,甚至因这绿玉是珍品难见,更为珍爱。方才在长公主府园子里看到这盛开的绿玉,欣赏了许久,才挪步去观其他牡丹。 哪成想,不过一会儿功夫,这么一株盛开的绿玉就被眼前这小姑娘给毁了。 “不是,我,不是……” 任宝珊面对着绿意夫人谴责的目光,惊慌失措下,一下扔了手中绿叶和残花,尚未来得及开口再辩解,那绿衣夫人又满目心疼地蹲下身子,“你这,怎么还把它扔了呢?真是太不爱惜花了,就算是残花,也不该随意扔置脚下啊!” “不是,我,”任宝珊张着手,更加慌乱。 这会儿时间,园子里其他人便都围了过来。 许菡跟着乐安县主也走了过来,看到蹲在地上捡起残花的绿衣夫人,乐安县主问道:“荣婵姑母,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她们离这边远些,没听到这边争执的什么,但看着慌乱的任宝珊和手掌上绿色汁液以及荣婵姑母手中捧起的残花,认出那是绿玉后,也猜出几分。 绿衣夫人,即平王嫡长女荣婵郡主,只得一子,郡马早几年去世。 因平王为当今圣上大伯父,当初圣上登基也得其相助,在圣上处得敬重,荣婵郡主极得平王这个父亲疼爱,又曾伴慧和长公主居宫中,两人情同亲姐妹。 郡王去后,平王求了在圣上恩典赐后郡主府携子居住。自然,这郡主府只在荣婵郡主活着时居住,待其去后便收回,其子女也无任何承袭。 几乎半辈子被娇宠长大的荣婵郡主,即便四旬左右的年纪,依然性情率真,又因身份贵气,不太顾忌,指着任宝珊指责道:“还不是这个小姑娘,好端端的把这绿玉花给扯下来,还扯成这样,这一朵花都毁了。这可是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绿玉,也只开了这么一株,多珍贵,你这小姑娘实在是过分。” 第116节 旁边走来的人也是一脸可惜,“居然还是绿玉,这品种的牡丹花可是珍贵极了。” “是啊,我方才在这观赏了许久,都不敢靠的太近。” “若是整朵摘下来,也还能保存些时间,可这怎么扯成两半了,不是毁花吗?”最后这位,抑制不住地责备之意,“真是少见这样不爱惜花的了。” 时下人多爱牡丹,牡丹花算是大周朝国花。 虽然许菡不是什么爱花之人,还常叫丫鬟们摘了花放在瓶子里装饰闻个香气,可没有任宝珊这样辣手摧花,看荣婵郡主手中捧着的花瓣都残缺着,更别说枝头上那半拉残花。 第173章 “不是,我没有故意摘,我是没看到,我只是摘个叶子,可没想到还有绿色的花,以为是绿叶,”任宝珊当时的确没看清,因心中不快,顺手就薅叶子,哪里留意到与叶子颜色相似的绿色花。 现在被众人围着,还被人指责,就十分委屈,“怎么会有花是绿色的?我从来没见过,就没留意。” “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而且,你好端端的摘花叶作甚?难道不知道这牡丹花叶不是随便摘的,会影响开花吗?”荣婵郡主觉着她委屈的样子十分碍眼,本来破坏了绿玉的是这小姑娘,她倒是委屈上了,跟自己欺负一个小辈似的,“哼!” 一向被捧着的荣婵郡主觉着自己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实在是这个小姑娘太过分了! 她那一声“哼”虽轻,却听得清,顿时让任宝珊更加难过了。 她又不是故意的,也都解释过了,怎么这位郡主夫人还不放过? 再看其他人,似乎也十分赞成荣婵郡主的话,还附和着点头,更加委屈了。 是不是她们都看着那是荣婵郡主,都巴结她? 其他人:……她们只是碍于身份和礼节,不好说出这些,荣婵郡主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而已! 可不就是这小姑娘的错,好端端的拽花叶子做什么?那花叶子碍着你哪里了? 你一个看着穿着装扮不错还能来长公主赴宴的小姑娘,居然不知道牡丹花里名贵的绿玉,岂不是太孤陋寡闻? 而让许菡说,这任宝珊莫不是手欠?这花叶子与你有仇还是碍着你了,祸祸叶子做什么? 先前见她在长公主跟前娇俏地说话,还以为是个性子开朗的姑娘,现在怎么瞅着,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而且,这姑娘最开始看到自己时,还露出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来。 “荣婵姑母消消气,”乐安县主知道荣婵郡主的性子,先安慰她两句,又朝任宝珊道,“不过,这绿玉确实珍稀,尤其这不是牡丹花开时节,都是慧和姑母特意使人培育出来,更是难得,慧和姑母也很喜爱这绿玉。” 这边的争端,早在那比甲侍女惊呼后不久,就有人去花厅禀告了慧和长公主。 嬷嬷低语,得知心爱的绿玉居然被任宝珊毁了后,慧和长公主朝郑夫人处乜了一眼,凤眼微眯。 “罢了,毁了便毁了,”慧和长公主压下心中不喜,吩咐嬷嬷,“让荣婵莫让与那姑娘争执了,”她知道荣婵心疼那绿玉,只是到底对方是个小姑娘,太过苛责对荣婵不好。 “是,”嬷嬷应声退了出去。 郑夫人方才并未留意到慧和长公主那一眼,但很快任宝珊的丫鬟悄悄走到她身后,向她禀告任宝珊在园子里惹了祸,拽烂了一朵珍贵的碧玉牡丹花,“……管事嬷嬷说长公主不与计较,荣婵郡主也没再责备姑娘。” 郑夫人惊得差点跳起来,她再清楚不过,那碧玉牡丹的珍贵,尤其是这时节被慧和长公主培育出来观赏的绿玉牡丹,价值更不必提。 忙站起身,朝着上座的慧和长公主行礼,“殿下,实在是对不住,宝珊她……” 旁边夫人们都不解郑夫人忽然的举动,还纳闷怎么就对不住了,方才长公主不是还夸了任宝珊赏她一个手镯,旁的姑娘可没得这赏。 便见长公主抬手打断她,“郑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是小姑娘失手,本宫不予计较,且安心坐下。” 郑夫人却不会这样天真的认为,绿玉牡丹被毁了便这般过去了,但长公主已经如此说,只能讪讪地干笑着坐回去。又惦记着外面任宝珊,颇有些坐立难安。 见她这样子,明显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好奇的夫人便悄悄吩咐身后自己丫鬟去外面打探下。 本来慧和长公主就打算与许菁单独谈谈,没多会儿便从座位上起身,“走吧,咱们也往园子里逛逛,赏赏牡丹花。” 一众女眷便跟在长公主身后说笑着出了花厅。 没多久,其它夫人们便知道了方才郑夫人缘何忽然道歉,她们更是可惜,这绿玉牡丹难得见,尤其是这时节,她们还没观赏到呢。 “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看她自己也难过,”有夫人心肠软和,看见抱着郑夫人胳膊神色委屈的任宝珊,不忍苛责。 其他夫人也不好说个小辈坏话,口中附和一二,心中想法却完全相反,觉着这任家姑娘不稳重,好端端扯牡丹花的叶子做什么,这性子不行。 任宝珊此时只觉着委屈的不行,抱着郑夫人的手委屈巴巴,若不是被郑夫人压着,都要哭出来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扯了两片叶子,谁知道那花长得跟叶子差不多颜色,没看到。” 她手上残余的汁液已经清理干净,揉了下有些发红的眼睛,“母亲,长公主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方才长公主出来后,看到自己都没理会。 郑夫人疼女儿,见她这样子也不忍责备,“没事,长公主说了不计较,等回头我让人送些赔礼来。” 虽然那绿玉牡丹珍贵,可到底毁了的是一朵花,过两日也就谢了,没牡丹本株那样珍贵,回头多送些赔礼来。郑府并不多富裕,郑夫人自然是心疼要花用一笔不小的银钱,可也只能如此了。 到底没忍住低声说了几句,“你稳重些,长公主府不比别处,随便一点物件都珍贵的很,不是咱们能赔得起。” “知道了,”任宝珊撅了下嘴,心中因母亲后面“赔不起”那几个字弄得更郁闷了。 不经意间,眼睛又看到许菡。 与她年岁相仿的小姑娘,穿着明显就是京城最大成衣坊最近才出的“容香”系列的衣裙,发间戴着华美的宝钗,连脚上绣鞋上缀的都是大颗大颗捻圆粉白的南珠。那样贵的南珠她镶嵌在钗子上一颗,都觉着是奢华珍贵的饰品了,她却镶嵌在鞋面上,还不止一颗! 任宝珊觉着自己第一眼看许菡不喜的原因,许就是她这一声华贵的装扮,太碍眼了。 都是一样年纪的小姑娘,门第也差不太多,怎么她就能穿的如此精美? 任宝珊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不高兴地收回视线。 许菡的目光紧跟着朝这边扫了过来,她觉着方才似乎有人在瞪她,但看过来后却没发现,便没理会,继续与乐安县主和康清郡王妃说话。 康清郡王妃来到园子里,本想和许菁说些话。毕竟若无意外,自家女儿与安阳侯府三公子要说亲,许菁便是未来小姑子,多联络交好准没错。只是没想到,长公主和陈二夫人先她一步,寻了许菁说似乎有事要说。 看到许菡和乐安县主在亭子里喂鱼,便过来找她们两人了。 这亭子也是水榭,建在池塘上方,不远处还有一片湖泊,是引了活水流来长公主府中,只是稍远些,许菡和乐安县主之前就在那边玩了会儿。 “这锦鲤可真肥,”不知为何,许菡就想到了当年在忠勤伯府王萱儿院外池塘里养的鲤鱼草鱼之类可食用的鱼类。 她萱儿表姐如今早嫁人了,又一直跟着姐姐开铺子挣得盆满体钵,不再缺花用了,不知还会不会延续这个作风了。 “这东西就是图个好看和彩头,”乐安县主看着肥嘟嘟的锦鲤,“阿菡少喂些,别给撑着了。” 这锦鲤虽肥,但不知饱饥。 “吃饱了,她不就不吃了?”许菡有些惊讶,“不是吗?” 安阳侯府有池塘,但没养锦鲤,毕竟这东西也算是值钱的观赏类,还得专人打理,最好是活水养,冬日里也不爱存活。便是大户人家有养的,也没长公主府数量这么多,且还都养的又大有肥。 不愧是长公主府里养出来的鱼,这体型自带皇家王霸之气。 “不是,这鱼傻,喂多少吃多少,”乐安县主撇撇嘴,她小时候不知道,就把自家样的锦鲤撑死了不少。 康清郡王妃忍不住瞪了乐安县主一眼,“胡说什么,这是有吉祥好运意义的锦鲤,”什么傻不傻的? 乐安县主道:“不是傻是什么,撑死也吃。” “难怪这么肥,”许菡忍不住点头,“这吃法,跟猪似的。” 乐安县主哈哈笑了起来,“可不是么,这肥的样儿也像是猪。” “快别乱说,这是锦鲤,说明长公主府上养的好,”康清郡王妃手指微痒,想拍这不省心的闺女一记,虽然长公主喜欢女儿,可被旁人听到这样说长公主府的锦鲤也不好。 “不说,不说了,”乐安县主忙道,可不敢惹得母亲大人发飙。 等一会儿康清郡王妃被其他夫人找来说话,乐安县主忙拉着许菡走远了,小声道:“也不知道母亲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发火,都没以前那娴静优雅模样了。”她还举了几个例子,都是近来康清郡王妃无缘无故就动怒生气的事,“这也不是来月事那几天脾气不好,真是越上岁数,脾气还大了。” 许菡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与人含笑说话的康清郡王妃,默默算了算她的年岁,心中有了个猜测,小声道:“莫不是更年期到了?”她只知道后世叫更年期,不知现在郎中的叫法。 见乐安县主不解地看她,便低声解释了一番,“我听一个郎中给人看诊时说,有的女子到岁数了,月事没有了,身体会发生些变化,情绪上更易怒、烦躁、心神不安之类的,若是遇到事情多心事重时,更严重。不过郎中说,有人情况重有的轻。” 乐安县主摸了摸下巴,“嗐,你还别说,母亲她还真有点你说的这样,”她也听母亲提了一嘴,好似这半年了都没月事,该是停了。 第174章 母亲这样子,莫不是着急自己亲事缘故? 一时,乐安县主有些自责。 “那这情况……”正想问许菡怎么办,一低头看见她稚嫩的面容,不由失笑,“看我,你也是听说的,问你做什么,回头让我爹请太医给母亲诊脉看看。” 许菡觉着这样更好,宫中太医多是给皇后和妃嫔们看诊,肯定精通妇女之症。 不远处,许菁眼中带了些意外,她没想到长公主邀请她参加花宴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她与林漠、许如容合开的那家如意铺子。 “本宫知道若是让你铺子里的师傅直接到文思院任职,对你铺子影响太大,所以,若是那位师傅不愿去文思院,就让那位师傅帮着设制这次的金银器,”慧和长公主思虑后,还是觉着这般与许菁讲比较好。 当然,若是许菁自己还有别的想法,比如借此卖她这个长公主个人情,舍了那工匠师傅去文思院,那便是另一回事。 且,若有些攀附心理的,多会选择后者。 许菁显然是更懂得与慧和长公主交好,权衡利弊之人,但可惜,长公主口中这所谓公匠身份太特别了。 “殿下,非是妾身不识趣,让这人直接去文思院供职,而是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当初,二伯曾想让林漠入职文思院,被他拒绝,如今他已准备明年下场,更不会去文思院,又解释道:“而且,他对金银器的研制并不如文思院诸位匠人,只是在机关术上比较擅长些。” 慧和长公主和陈忠实都没想到,这如意铺子背后的师傅居然是安阳侯府的未来姑爷,着实吃了一惊,尤其许菁提到妹妹,却没提及排行…… 慧和长公主望了眼与乐安县主站在一块说话的黄衣小姑娘,更加吃惊,“莫不是你这位妹妹?” 若是这个小姑娘的未婚夫,那年岁想来也不大,而且,她记得这位许八姑娘的未婚夫似乎是一位童养夫。 非是慧和长公主看不起童养夫,而是林漠早年便养在安阳侯府,比较贴切。 陈钟氏也惊呼一声,“那这位工匠……哦,他这年岁才多大?”居然能让夫君请了大嫂帮忙说项,那才能该是胜过文思院的工匠。 许菁点点头,“不错,便是妾身妹妹阿菡的未婚夫,如今在青鹤书院读书,虽年少不过十四,却因学识好,他的教导夫子已经打算让他明年下场试试,因此,怕是要辜负长公主美意。” 对林漠,许菁早就十分满意了。 因此,便是长公主,她也不想因此毁了他的前途。 一个文思院工匠和科举入仕前途无限,无需考虑都该知道选哪个。 许菁甚至将当初许成泰想要举荐林漠入文思院的事与长公主和陈钟氏说了,她神情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便是夫君此番打算挖了这清平侯世子夫人工匠的打算落空,陈钟氏也不好露出不满,只能道:“那能不能让他先帮个忙,圣上千秋没许多时间了,若是……”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方才,清平侯世子夫人已经说了,她那未来妹婿明年就要下场,现在已经过了秋分,距离春闱也不过数月,肯定是要专注在准备科考上了。 第117节 陈钟氏看向慧和长公主,现在只能指望大嫂能帮忙施压了。 慧和长公主虽答应了陈易帮忙,但也要对方愿意,尤其这人还是安阳侯府未来女婿,不管是不是入赘,人家过几个月还要科举,她纵使是长公主,此事尚也不愿以权压人。更何况,对于这样一个年纪轻轻,便惊才艳艳的少年,慧和长公主未见其面,便为当今圣上有了些许惜才之意。 许菁行事圆滑,马上主动道:“殿下,虽然妾身是如意铺子的东家,但这设制机关之术,都是林漠负责,妾身并不懂此道。而且,这具体要做怎么样的金银器妾身也不懂,不知耗费多久,不如妾身帮忙介绍林漠给陈二爷,届时让他们自己谈谈,看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是最好。” 她这话对林漠留有的余地很大。 若只是不耗费时间简单些的设制,林漠便可帮忙,但若繁复耗时过多,那林漠也可婉拒。 其实,许菁听得出来,这文思院虽然是要为圣上献礼,但却没有很早便准备,可见这献礼求得并非耗时,该是巧思。又或许是没人会想到那位文思院巨匠忽然离世,才让文思院措手不及。 这事,她确实没法帮林漠做决定,或许他能帮上忙,又或许超出了他能力范围,毕竟文思院那么多能工巧匠都不能胜任,他便是擅机关术,也未必就能赶超那些文思院供职多年的匠人。 她如此一说,慧和长公主倒不意外,陈钟氏却有些失望,觉着清平侯世子夫人太没眼力数。 因关乎自己夫君差事,陈钟氏也查了些关于许菁的事,知道她说的那个林漠,其实就是早几年传的安阳侯府为其最小的嫡出姑娘招的上门女婿,童养夫。这样身份的人,什么都依靠安阳侯府,若是许菁这个姨姐发话,他哪里能不应。 就算要科考,但没有安阳侯府的支持举荐,这上门女婿就算中举也没法谋好差。 不过,许菁应着牵线让夫君与那林漠谈,陈钟氏也没法说旁的,她看得出来,大嫂并不想以权压人。虽然是大嫂,可却是长公主尊贵的身份,连居住都不在陈府,而是有自己专门的华贵长公主府,她又能如何? 生就的身份不如人高贵,便是嫁到一家也改变不了多少。 “那就麻烦世子夫人了,”陈钟氏压下心中一些翻涌上来的情绪,唇角带着笑道谢。 许菁笑着道:“陈二夫人不必客气,那回去我就告诉林漠,看陈二爷那边什么时候方便让他们见面详谈。” 陈钟氏知道自己夫君对这件事的着急,“世子夫人若是方便,尽量早点通知林公子,我家老爷今日也得闲。” 她这话没说的太透,许菁也明白了,笑着点了下头,“那我现在就让人去问问阿漠那边是否得闲。” 说完,便转身吩咐秋双去外面找个护卫去青鹤书院传话。 秋双不太放心她单独待着,但世子夫人都吩咐了,旁边还有长公主,也不好耽搁,只能应声离开。 不过,她走时特意往许菡那边绕了下。 陈钟氏也忙着吩咐丫鬟去通知陈易,然后想了想,又走过去两步低声吩咐,“你叫老爷找了驸马爷一起过去,”有驸马爷跟着,想必那林漠能更识趣些。 只是,这话不好让长公主听到。 慧和长公主却没注意陈钟氏这小动作,考虑到许菁和她的丫鬟是第一次来长公主府,便招了个侍女来给她领路,却发现这丫鬟走了会儿忽然朝一旁转了个弯,朝许菁妹妹处去了。 看了会儿,唇角微微扬了下,清平侯世子夫人这丫鬟倒是个忠心的。 “八姑娘,”那边秋双简单与领路的侍女说了下,快速朝许菡方向疾步走去,她不敢小跑,恐在长公主府中失礼。 看到秋双面色焦急地疾步过来,许菡心中一跳,赶紧迎了过去,“秋双,怎么了?我姐姐呢?” 秋双一看八姑娘的面色,就知道她误会了,赶忙道:“八姑娘,我家世子夫人没事,是世子夫人要婢子出去传个话,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婢子想让八姑娘过去照应下世子夫人。” 许菡一听这样,松了口气,“好,你走吧,我这就去。” 乐安县主也跟了过来,听到两人的话,便与许菡一起朝许菁和长公主方向走去。 虽然方才隐约可以看到许菁和长公主在一处,但距离并不近,许菡和乐安县主过去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叫了个侍女先跟着照应许菁。 许菡走过去后,按礼先给长公主屈膝行了个福礼,“长公主殿下。” 这就是面对有诰命品级的麻烦了,不管是不是之前在花厅里才见过礼,再见依然得行礼。 “不必多礼,”慧和长公主随意抬了下手。 方才在花厅,座位离得有些距离,加上人多寒暄,长公主虽然留意到这个娇俏的黄衣小姑娘,但也没细看。现在离近了看,发现这孩子眸光清澈,如水洗过一般可见倒影,十分纯粹,不由心生些喜爱。 只是有了之前任宝珊的娇俏却话多没眼力数,慧和长公主没再夸赞,只说了句,“这边的紫薇花树开的不错,你们可以摘点下来编个花环玩,”便与旁边走来的以为夫人说起话来。 许菡本就不想往长公主跟前凑这么近,到底还是对皇家上位者有些躲避,闻言就拉了许菁的手,“姐姐,我摘几朵花给你编个手环,我原先可是跟香荷学过的,虽然好久没编了,但编个手环还是没问题。” “好,”许菁自是由着她。 乐安县主倒是不编手环,她身量比许菡高些,便帮她折了带花的枝条下来。 附近一旁,任宝珊看到许菡朝着慧和长公主走过去,便也跟了过来,待走得近些,见慧和长公主并没怎么理会许菡,摸了下手腕上的镯子不由露出笑来。 这许菡就算穿扮的再华美又如何,可远远不如自己得长公主殿下喜欢,长公主殿下都没夸她也没赏她什么物件,不像自己,可是得了长公主殿下的喜爱和赏赐。 只是想到先前自己弄坏了绿玉牡丹花,她想了下,打算上前跟长公主殿下道歉,然后再跟在她身边,若是有长公主殿下的维护了,看那个荣婵郡主还敢不敢再那样斥责自己。 任宝珊露出个恰好到处的天真烂漫笑容,正要抬脚往慧和长公主那边走,就被方才与人说话的郑夫人看到,走过来拽住了胳膊,“宝珊,你来,我给你介绍位夫人。” 第175章 “哎呀,母亲,您放开我,我正要去跟长公主殿下道歉去呢,”任宝珊不满地扯回手臂。 郑夫人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低声道:“你这孩子,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回头我让人送些赔礼来就行,你就莫再往长公主跟前去了。” “可是,我觉着还是自己去跟长公主殿下道歉更好,或许母亲你也根本不需要再送什么赔礼呢,”长公主殿下多富贵,哪里看得上自家的三瓜两枣。 郑夫人方才又琢磨了一番长公主殿下那时的神色,似乎是女儿让她有些不耐,以防万一,她觉着还是不让女儿往长公主跟前再凑的好。 任宝珊没想到母亲居然会拦着自己,可她也不敢在这场合发脾气,只能不甘不愿地被郑夫人拽走。 许菁寻了个空,把方才的事与许菡一说,许菡才知道长公主邀请姐姐来赴宴的目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缘由。 她与许菁想法一样,这件事该由林漠自己做主。 林漠在书院接到护卫递去的信儿后,并未拒绝,又让护卫传信回去,与陈易约了下午申时中在东市最西边街道的一家茶楼见面,这边正好是他从书院回侯府附近的地方,且也是许菡和许菁从长公主府回侯府也从那边经过。 他打算与陈易谈完后,正好与两人在那边汇合。 陈易接到约定,自然不无同意,他也听了陈钟氏让丫鬟给他传的话,约了大哥一起前往。 得知如意铺子那位神秘工匠的身份居然是安阳侯府的未来上门女婿时,陈易也是十分意外。 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年少。 得知他还打算明年春天下场,有些意外又觉着合理,毕竟那样擅长机关术有才华的人,学识上也优秀很正常。 与陈钟氏想法差不多,陈易想借大哥这个慧和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尽量让林漠先帮他绘制图纸,毕竟林漠是在准备下场时,会耽搁他备考。至于能不能将人挖到文思院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难题应对过去。 长公主虽然举办宴席,但只女眷并无男客,因此陈驸马照旧去国子监上值,陈易是让随从提前去国子监请回的陈驸马。 陈驸马本来手头还有些差事没做完,但想着二弟对这事的忧心,正好手头这点活也不着急,便让随从回去复命,“告诉你家二爷,我与他在茶楼汇合。”这般还能节省些时间。 “是,驸马爷,就是二爷挺看重这事,得麻烦您早点过去,”那随从临来前得了陈易吩咐,尽职禀告。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陈驸马摆摆手,等随从告退离开,又处理了会儿公事,才起身出发。 陈易提前两刻钟就到了茶楼,订了个二楼临窗雅间,叫了茶,就坐在窗边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啜着。约莫等了两盏茶功夫,总算是看到楼下街道陈驸马的马车,松了口气,扬声唤了伙计又上了壶茶来。 不大会儿,陈驸马被茶楼伙计引着上了雅间,陈易忙起身拉开座位,“大哥,快请坐,喝点茶润润。” 陈驸马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示意他坐下,“早来等着了?” “嗯,提前来了会儿,没妨碍大哥公务吧?” “没什么妨碍,”陈驸马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口感轻柔,不错。”他不爱酽茶,独好清淡,带丝丝花香尤好。 “就知道大哥好这口,特意为您叫的,”陈易与陈驸马却是相反,就爱浓茶,醒神。 兄弟两个正说着,门口便有伙计敲门,“两位爷,有客人到了。” 两人的随从都等在雅间外面,陈易的随从也禀告一声,“二爷,林公子到了。” “快请进,”陈易忙道一声,起身朝门口处走了几步,显然是相迎之意。 但他到底是朝廷命官,又是年长长辈,即便有求与林漠,也不至于亲自开门迎人。 就见雅间们被推开,一位十四五岁的如玉少年公子自门外缓缓走入。 少年一身竹青袍服,发冠束发,如玉般的俊颜,墨眉星眸,高鼻红唇,尤其一双淡漠平静的眼睛,如两片桃花飘画卷注入灵气,清冷中带矜贵。 饶是见多了上乘容貌的陈易,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暗暗吸了口气。 没想到,这林漠竟生的如斯俊美,惊叹过后,忙道:“你就是林漠林公子吧?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见惊为天人那! 陈易说话的同时,林漠已经准备抬手作揖,接着开口问好,“林漠见过陈副使。” 他还处于变换声音时期,带了些许的嘶哑,独属于少年的音色,但却没有难听之感,且随着动作,举手投足间尽显优容风姿。 “免礼,”陈易虚虚地抬了下他的胳膊,满面笑容地又为他介绍了陈驸马的身份,“这是我家中大哥,也是慧和长公主驸马。” 林漠又朝陈驸马施一礼,“见过陈驸马。” 按理,陈驸马任职国子监任国子博士,林漠前两年曾代表青鹤书院往国子监参与学术交流,他如此优秀,陈驸马该是认识或者听闻。但陈驸马并不是一直在国子监任职,他是去岁才调入国子监,之前在东宫做太子的明经授课夫子,去岁太子习完明经,才去了国子监。 林漠去岁开始便不再参加太学和国子监学术交流,专注与策论,因此,陈驸马还真没见过他,但也听说过林漠这个人的名字,是青鹤书院比较有名的才子了。 林漠此来与陈易所谈为私事,就算知道陈驸马任职国子监,也并未以学生见礼。 “林公子坐,”陈驸马点了点头,朝对面位置做了个手势,但眼中却带了一丝丝迷茫之色。 他有些被惊到,知为何,他觉着眼前这少年让他有种……形容不出的感觉。 自这少年进来,他第一眼望去,心中就陡然漏跳了一下,似乎哪里见过这少年,有些面善。 但似乎又不是如此。 陈驸马形容不出现在心中的感觉,有些奇怪,莫不是因这少年模样生的太过俊美的缘故? 又不是,他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不说旁的,便是他自己生的也是俊美,不至于看到一个俊美少年却生出异样的感觉来,或许是因这少年学业优秀的缘故吧? 陈驸马有些不太确定地想着,虽疑惑却没流露出来,似乎只是与陈易一般被林漠俊美样子惊了下。 “想不到,林小公子居然是如此俊杰,”若对旁人,这话许还是客套称赞之词,但放到眼前少年身上,陈易真是实心实意了。 模样无比好看,俊的名副其实,富有才华,也当得一个杰字。 “陈副使谬赞,”林漠含蓄了一下,因惦记着要与许菡和许菁汇合,他主动提起这次见面的目的,“听说您是需要一副带有机关术的金银器设制图?” 他主动说起正事,陈易自然更不拖泥带水,忙正色道:“正是,因文思院大匠忽然离世,而圣上千秋需要献礼一件彰显我大周朝威势的金银器,我见了如意铺子里售卖的物品,觉着其中的机关术运用极好,所以,想请林小公子帮这个忙?” 陈易也没打什么官腔,先把事情说了下。 陈驸马此时只端着茶盏慢慢品茶,并未言语,只是偶尔望向林漠一眼,表面看起来,是在让两人谈,但其实心中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随着林漠走近了坐下,陈驸马觉着那股子奇怪的情绪更重了,也更觉着眼前的少年面善可亲。 “陈副使,我对机关术是有些研究,但所制作出来的物件多是小件,若是您要献礼做的大件,过于繁复,我恐难帮上忙。” 第118节 林漠与许菁一样,没有立即拒绝,但先将自己优缺处告知,“而且我设制出来的物件,并非纯正的金银,配件许会是铁铜之类,甚至主要的金银也不纯正,会在考虑硬度和使用方面,加入一些其他成分。” 尤其是当初给许菡打制的匕首和防身手镯之类,这些需要考虑硬度和柔韧度时,他会改变本来金银的纯度。 因为多数是自用的物件和往铺子里售卖的玩物,他目前并未做过大件复杂的物件。 陈易闻言,点点头,“你说的这个,我也考虑在内,内部机关的部件无妨,但其他主体必须尽量金银纯正,”不然就不叫金银器了。而如意铺子里售卖的物品他见过,也了解林漠做出来的物件并不是大件,“不过,本来这次献礼也不要十分巨大,重点是在巧妙上,而且,你之前做的那些是方便人拿着把玩或者观赏,是特意将尺寸做小,对吧?” 见林漠点头,又继续道:“但是,如果将其尺寸等规格放大,也不会不可以吧?” “是,按理来说,大部分是可行,”林漠也认同这点,因铺子里售卖的尺寸是考虑售卖有利。 “制作上你不必担心,我们文思院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调整,当然往时的制作都是图纸设制者全程参与,若是林小公子肯帮忙,届时怕是要麻烦你跟个进度。文思院中也有懂机关术的工匠,可惜都不精,因此,我们目前是缺少机关术大师工匠。毕竟金银器好做,但出巧尤其带机关设制的却难。” 他这话,也是有意告诉林漠,文思院看中了他的机关术手艺,欢迎他参与进去,只是点到为止。 林漠虽然自学机关术并不觉着难,但却知道机关术难学,甚至许多人只学个皮毛,如陈易所言的文思院那位工匠大师既擅长金银器制作又精通机关术的更稀少,不然堂堂皇家文思院不会找到他这里。 第176章 “我自然是极其愿意尽绵薄之力,只是想来,陈陈副使也听我四姐说了,开春我打算下场,因此时间上可能有些限制,”其实,林漠并没有这个顾虑,若非有成算下场,以他的年龄完全没必要卡着时间去准备,他这般说,也是对自身的一个保护,也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这就是答应帮忙了,陈易本想还要花费些口舌,闻言喜笑颜开,“那就多劳林小公子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尽管提。” 设制图并不只是图纸这样简单,也要结合到实质的材料,如他们才失去的工匠大师会先挑选适当的材料后再去绘制图纸,毕竟机关术内用到的零件部位材质要求更为缜密和苛刻。 “好,”林漠点头,“若是时间够宽裕时,我会尽量配合陈陈副使这边。” 陈易自然高兴他这态度和应承,只是微微捋了下胡须,心中有些犯难。 他本想借着这个热乎劲把林漠挖到文思院,文思院不嫌工匠多,只怕人才不够,却没想到这少年说话居然滴水不漏,他便不好开口了,只能将目光投向大哥。 想借他的驸马身份。 陈驸马知道二弟的意思,答应他前来陪着见林漠时,就猜到他用意,但他不打算以权压人,尤其自见了这少年后还让他有了说不出的心绪。 林漠眼睫微垂。 他本就聪慧之极,哪里看不出陈易的盘算,也不确定陈驸马会如何做,却不打算委屈自己。便是对方想要强求,也该过了设制图这桩事,那他回去跟大哥商议后就有回转余地,或者他在设制图上藏拙,便可让陈易息了招揽之意。 陈驸马却并未如陈易所期,对林漠施压,一来是心中那难言的莫名感觉,二来也如林漠后面所思,强求无意义,反而会弄巧成拙,毁了设制图一事。 因此,他抬眼朝林漠温和地道:“此事也算是林小公子的一个机会,你量力而为便是。但也不必顾虑太多,听闻你还打算科考,莫耽误你。”他总觉着,自己见不得眼前少年受到伤害,更遑论施压了,尤其他学识优秀,更添惜才之意。 林漠心中有些意外。 本以为陈驸马就算不帮着陈易朝自己施压,也该与陈易一般让自己尽力而为,却没想到他竟让自己量力而为,还似有偏帮之意。就算前面让自己量力而为,还点出了这次帮忙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入圣上的眼。 林漠抬眼看向对面依旧清俊的中年男子,温文尔雅,想起他国子监祭酒的身份,莫非是因自己是学子,更看重学术科考方面的缘故?该是如此了! 心下快速思绪间,林漠面上恭谨一片,双手微握做作揖状,“多谢先生指点。” 他这是以学子身份在道谢,陈驸马没想到他这般敏锐,微微扬了下眉,而后温和含笑颔首。 陈易没想到陈驸马竟没有相帮自己,虽眼中有失望之色,面上却稳得住未表现出来,如今事情基本谈定,他又给了林漠一张自己的名帖,“若是林小公子这边有所进展,可让下人持贴往文思院或者陈府寻我约见。” 林漠应下,见谈得差不多了,便主动提出告辞,“若两位没有其他吩咐,漠这边还有点儿小事,便告辞先走一步。” 陈副使起身送他,“那林小公子先请,回去后也劳小公子多多费心了。” “陈副使客气,”林漠朝陈驸马施了一礼,在得到对方一句“慢走”后,转身往雅间门口走去,而后又向送他出来的陈易拱手施礼告辞离去。 待下了二楼的楼梯,林漠便疾步走向等在门口的书宁,“阿菡和阿菁姐可曾来了?” “还未到,公子,”书宁特意被林漠留在门口,留意着许菡和许菁的马车。 “我们出去那边等着,”林漠让书宁牵了马,往旁边略走了数步,这边正好是许菡她们途径的路。 他们才牵着马过去,便有两辆马车转过弯来朝这边驶来,书宁一眼看到忙道:“公子,是八姑娘和四姑奶奶来了。” 因约好了在这附近见面,车夫也早得了许菁吩咐,远远看到林漠和书宁身影,也朝身后马车里禀告了一声,“世子夫人,阿漠公子在前面路口。” 许菁应了一声,许菡已经手快地拉开如意云纹雕花推拉窗,在许菁来不及阻止的目光中,探出头去。 一眼看到站在枣红马儿旁边的俊美少年,她扬声唤道:“阿漠,这里。” 小姑娘娇俏活泼的声音让林漠一下就将目光移了过去,紧跟着露出个昳丽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好了,阿菡,快坐回来,”这边到底是靠近东市最西侧,人来车往,许菁有些无奈地将她拉了回来。 见她喜笑颜开模样,又忍不住跟着带了些笑意,“就这么急着见到阿漠啊,往常可没见你这样?” 莫非是小丫头开窍了? 许菁打趣了一句后,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哪怕一丝丝的含羞带怯样子,只是兴致勃勃地道:“就是喊他一声,免得他没看到咱们来了,我也惦记着他跟陈家二爷谈的如何了。” 想法很纯粹。 许菁发现就只是这样,无奈又纵容地缓缓摇摇头。 还好,妹妹还小,也定了阿漠,这情窍开得晚就晚吧,至于说她过两年依然对林漠没有男女之情,也无妨,她与林漠早签定了文书。 许菡哪里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家姐姐就想了这么多,很快马车到了林漠近前,“姐姐,让阿漠坐马车里吧,咱们好问问他谈的怎么样了。” 因许菁怀着身孕,又要接了许菡一同前往长公主府,今日特意坐了侯府最宽大舒适的马车,虽然有秋巧和铃铛在里面伺候着,再多一个人也不拥挤。 但铃铛还是很有眼力劲地主动去了后面仆妇跟随坐着的小马车上。 许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个伶俐的,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多带着磨炼些,可早早担管事职。 “阿漠你来马车里坐,跟我们说说方才的事呗,”铃铛下去时,许菡就隔着车窗叫了林漠上来。 “好,”林漠将缰绳交给书宁,他自会带着马跟在旁边。 上了马车,林漠讲了在茶楼雅间里与陈易和陈驸马见面的经过。 许菁一听,就猜到了陈驸马跟着过去的原因,但没想到,他非但没有以权压人,还有些站在林漠那边,“这位长公主驸马倒是位端方人士,”转念又一想,若非这般清风霁月的人物,也不会得慧和长公主青睐被招为驸马。 “嗯,这么听来,陈驸马确实挺不错的,”许菡自然是没见过陈驸马,但不妨碍她对能给林漠释放善意和提点的人观感好,“那既然连陈驸马都这样说了,阿漠你也别太勉强自己,这忙能帮上就帮,帮不上就算了。你不是还要科考么,这才是重点,等你中举后一样能在圣上跟前挂上名,我相信你!” 说到最后,她拍了拍林漠的肩膀,一副“哥们,我看好你”的架势。 许菁和林漠虽然不知这个梗,但就她的表情和动作,也可琢磨出大概意思,一时间,许菁唇角微微抽了下,难得对林漠生出些同情之意。 按说,林漠长得如此俊美,很容易让小姑娘生出些喜欢之意。且据她所知,虽然林漠身边看似清净,向他示好的人也是有的。 有不少就是兄弟在书院读书偶然见过他的小姑娘,都被他坚决拒绝掉了,尤其是他表明了自己是侯府上门女婿身份后,许也有不死心的,但扛不住这小子态度冷漠说话那叫一个难听。 甚至有一次,直接说到人家对他示好的姑娘脸上,“就算没有侯府,我也不会与你这样厚脸皮又不知礼义廉耻的人有牵扯,还有麻烦回去照照镜子。” 当时这位姑娘的兄长还差点因此与林漠打起来,因这是个例,才能被许菁的人查出来,她当时得知时,都有些无言,却毫不同情那姑娘,谁让她惦记自己妹妹的人。 也亏了林漠对外一贯冷着脸,一般除了书院就是在侯府,便是外出也多与他们或者封闭的包间场合,往来人际简单圈子极简,到如今也没惹出什么风流麻烦事来。 但许菁知道,往后却未必,毕竟之前的林漠还只是小少年,吸引的也是懵懂青涩小姑娘,但如今随着他身量拔高,稚气渐退,这样的风华恐会引来更多姑娘心仪。她倒是不担心林漠受不住妹妹,只要别给妹妹带来困扰麻烦,只望他能自己处理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姿容俊美的少年,妹妹与他朝夕相处到如今,竟没往男女方便发展,许菁都忍不住要为林漠拘一把不太真挚的泪。 林漠:……他心里苦,他不说。 望着眉眼俏美的小姑娘,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嗯,我有分寸。” 许菡就知道他有数,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不过,阿漠你的机关术很厉害,或许能一鸣惊人,这个我也看好你。” 被小姑娘如此看好,林漠只有满心高兴,听着她说自己,“你又聪明,又心灵手巧,也难怪那陈二爷这样拉拢,只要他别使什么手段逼你,就什么都好说,要不咱们家也不是吃素的,是不是,姐姐?” “嗯,不必顾虑担心,”许菁这话既是说给妹妹,也是给林漠听。 林漠含笑点了下头。 他何其幸哉。 第177章 “那边往前一个坊好像是三姐姐家了,”许菡旁边的车帘没有全拉上,留了些空隙,她随意往外一撇时看到,“自从上次三姐姐回去,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想三姐姐了,那过两天咱们就去她家探望,”许菁也有些惦记许蔷。 “今日姐姐出来多半天,等休息两天吧。” 知道妹妹怕累着自己,许菁虽不累,心中却甘甜,“那就后日吧,明日咱们给你三姐姐递个信,看她有没有时间。” 虽然许蔷只是嫡次子媳妇,但也有应酬和事务,还有两个孩子。 “好,要是三姐姐得空,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她,”许菡打算着,“再给两个孩子带些好玩儿的。” 几人说话的功夫,不知不觉就到了安阳侯府,许菁也未多停留,直接回了清平侯府,饶是她身子骨好,出来应酬一日,也有些疲乏。 许菡回家后,自然要先回绮院梳洗换衣,身上这一套一副太过繁复,她出去赴宴穿也就罢了,回家自然赶紧换上身舒适的衣衫。 “那阿菡先回,我也去换身衣衫,等会儿过去陪你用晚食,”林漠如此道。 许菡点点头,“好,要是我爹回来的不晚,喊他一起。” 不用许菡说,若是许成温有时间早些回府,也会尽量与小女儿一起用晚食,只是这段时间又到了皇家秋猎时,他职务繁忙了些,昨日回来时就很晚了。 许菡与林漠摆摆手分别后,也不沿着抄手游廊走,直接挑了近道往绮院去,路上遇到出来走动的许雪,“六姐姐,好几天没见你了。” “阿菡,”许雪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虽然笑着打了招呼,但眉眼却带着淡淡化不开的愁意。 许菡微微一愣,走近了些,见她气色也不太好,似乎睡眠不足一般眼底发青,“六姐姐,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若是以前,许菡许会直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经过了张姨娘一事,虽然知道六姐姐是无辜的,可到底心有偏颇,加上许雪自张姨娘事发后一直闭门不出,情谊还是淡了下去。 许菡倒不是有意如此。 许雪何其敏锐,如何感觉不出,但她纵使心中有些苦涩,却不埋怨什么,甚至这也是她闭在院子里以绣嫁衣为由头刻意为之,面对许菡和许如容时她终是有些无颜。更甚者,她已经与未婚夫葛辉说定,待来年两人成亲后便自请外放。 她觉着无颜面对两位妹妹,但又没法去怨张姨娘什么,尤其在见到了未婚夫葛辉,发现他对自己十分有情谊,都是姨娘早早为她谋划的缘故。 望着面前明显眼中多了许许多多她看不清情绪的六姐姐,许菡尽管想让自己表现出亲热一面,可还是没能成。到底,许多东西随着张姨娘的算计不同了。 “六姐姐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到最后,许菡也只能如此干巴巴地说着些关心的话。 小妹妹一向纯挚,许雪岂能看不出,恐她更不自在,主动道:“阿菡出去一天,想必累了,快回去梳洗换衣吧。” “嗯,六姐姐回见,”许菡朝她笑了下,才转身离开。 只是转身后,小脸就垮了下。 第119节 唉,明明她都知道这不关六姐姐的事,可到底这情分没法跟以前比了。往前,就算跟六姐姐没跟七姐姐和亲姐一样的亲昵,可也是亲近玩笑的。 “长大,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被一直留意着她神色的铃铛听到了,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许菡看她一眼,莫名其妙有什么能笑的? 铃铛忍笑道:“姑娘,您可不算是长大了。” “嗯?”许菡虽然心性简单,可她到底有现代前世经历,自认心性也是个成年人,加上如今年龄也有十三,早觉着自己从里到外都算长大了。 “您根本就还是小孩心性多,更别说……”铃铛顿了下,忽然发现自己再说下去有些不大敬姑娘。 “别说什么?”许菡还挺想知道她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你什么时候也吞吞吐吐起来了。” 铃铛轻咳一声,见四下里无人,小声道:“这可是姑娘您要婢子说的,”然后在许菡催促的目光中道,“您现在还没开情窍,对阿漠公子还跟以前一样,可不就跟个小孩子心性一般。”可阿漠公子对自家姑娘可是早早就有了情意,她们做下人服侍的看得分明。 许菡:“……” 猝不及防,她真的没法反驳。 说实话,她一直觉着自己就算跟阿漠有了婚约,可两人都还小,就一直把他当哥们朋友一样相处,到后来就是家人兄长一样的存在,若说是男女之情,确实还没有。 许她还保留着前世现代观念,总觉着十三岁的年龄不过是个才升入初中的学生,这时候恋爱纯纯是早恋,不懂情感的年纪。 她更想再长大心理再成熟些再触及感情的事,但若是真论心理年纪,她其实早就到了,但不知是不是受限身体或者真正意识里,她总觉着自己就是十三岁。 但她疏忽了一点,这开不开情窍,有时候真的与年龄无关。 一直都没细心考虑过自己与林漠之间关系的许菡,此时不免多想了些,莫非自己是对林漠生不出男女之情? “姑娘?”铃铛说完这些话后便有些后悔了,自己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嗯,”许菡随意地应了声,想了想,觉着自己这猜测说不定是对的,她对阿漠时确实没有男女之情的想法,就是有时候会被他那张脸沉迷下,但这是正常的,毕竟人都是感官动物。 虽然与林漠有了婚约,可许菡还是觉着婚姻还是要双方对彼此都喜欢的好,“那铃铛,你觉着阿漠对我呢?” “阿漠公子自然是极其喜爱姑娘,”铃铛觉着毫无疑问,十分确定肯定地回答。 她这口气太笃定,倒是让许菡怀疑起来,而且,“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铃铛心中叹了口气,所以她才说姑娘没开情窍,连她们这些丫鬟都感觉出来的这么明显的事,姑娘居然感觉不到,还怀疑,“那姑娘觉着阿漠公子对您是什么感情?” “家人,妹妹,”许菡觉着是这样,“还有玩伴的青梅竹马,”毕竟两人算是一起长大。 都说到这份上了,铃铛也顾不上方才那一点忐忑了,索性道,“虽然婢子只比姑娘大了点,也没有心仪的人,可婢子看的更清楚也明白,您和阿漠公子还这不是您想的这样。阿漠公子是把您当家人,但更是喜欢的人。而且青梅竹马指的是两人彼此有意吧,姑娘您这现在还没……不算吧。” “有道理,”许菡点点头,“我说的是青梅竹马。” 至于阿漠是把自己当喜爱的姑娘,许菡还是不大相信,摇摇头,“我可没觉出来他对我是喜欢那种感情。” 铃铛忽然有些无语。 好像说不清了。 但,她没说错,自家姑娘就是情窍没开。 想到四姑奶奶也没着急过姑娘这方面,铃铛忽然有些明白了,便道:“那姑娘等着多留意下阿漠公子,或者直接问阿漠公子也行,”发正她家姑娘胆子大脸皮,嗯,也够厚,连月事都对阿漠公子讲的出,这话肯定也问的出。 姑娘没开情窍,最该着急的是阿漠公子才对,她又不是他的丫鬟,就不帮着操这么多心了。 铃铛没想到,自己一番无意的话,倒真的让许菡与林漠之间的关系起了些催化剂的变化。或者说,便是没有铃铛这番话,林漠被许菡一而再地不开窍,也开始想改变了。 花开两只表,将时间往回倒一些,茶楼这边。 林漠走后,陈驸马与陈易并未立马离开,两人继续喝茶说话,陈易更是把方才忍住的话问了出来,“大哥,你方才为什么不帮我说几句,你若是开口,想来林漠不会再拒绝入文思院。” 陈驸马摇摇头,“你只看见他的机关术,我却更看重他的才华,能在如此年纪便被夫子举荐下场科考,可见其学业优秀。对这样有才华又言行举止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年轻人,不可以权压人,何况他所在的安阳侯府世子,我若没记错,如今极得圣上赏识。若他真有心入文思院,依安阳侯府的能力,不会等到你才来招揽。” 陈易并非固执之人,相反性子圆滑,也会审时度势,闻言点头,“大哥说的有理,是我一时心切。” 陈驸马知道自家二弟心性,也愿意他在仕途上走的顺当些,若非如此,也不会陪他来这一趟。 手指在茶杯上轻点了几下,陈驸马总是没法忽略之前的异样,看向陈易,“二弟,你有没有觉着这个林漠有些……面善?” 陈易一愣,没想到大哥会问出这样一句话,“面善?” “嗯,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总觉着看到那林漠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陈驸马正是因描绘不出那种异样,才会觉着奇怪。 陈易却以为他说的面善,是面熟哪里见过,并不以为意,反而笑道:“那林漠模样长得的确好,便是纵观京城也没见过比他更为出挑的容貌了,这好看的人五官都生得好,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许是大哥见过跟他一样好看的桃花眼的人吧。” 桃花眼的人自然是有,但林漠那一双桃花眼也是其中的翘楚,好看到极致的桃花眼了。 第178章 “而且,大哥你也是生的很好看,反正比我俊多了,你跟那林漠眼型虽不一样,但我瞧着好看的眼睛也是有些相似的,”陈易模样中上,不及陈驸马俊美,他是男子,并未多计较容貌好看一分两分,难得见温润大哥有些迷惑时候,忍不住开起玩笑来,“大哥许是自己好看,看到好看的人就觉着顺眼。” 他这么一玩笑,让陈驸马的心思被冲散了不少,想想似乎也有点儿道理,便没再提,但心里还是留下不小的痕迹。 回到长公主府,自然说起这事来,陈驸马简单说了下。 “答应了就好,”长公主倒是没意外自家驸马没有帮着小叔子以权压人,但没想到,他语气里对那个林漠倒是有些特别。 面对长公主有些疑惑的目光,陈驸马自然没有隐瞒,将自己见到林漠时的异样感觉说了出来,“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好的感官。” 长公主却笑了起来,“这个我猜着,该是你惜才的缘故。下午我叫人查了下那个林漠,是青鹤书院的学子,小小年纪学业极其出色,深得夫子看重,是个有才华的少年。你这大概对有才识的读书人格外好感,觉着面善。” 陈驸马其实也是偏向这方面,没有提及林漠长相,毕竟在陈驸马看来那都是外在,“或许吧,他确实很优秀,不仅学业好,还通机关术,可谓是才华横溢,且我观他言谈举止气度也极佳。这样的少年,若是不知他是侯府上门女婿,我都以为是哪家家族里特意培养出来的小公子。” 长公主本就是作为长嫂帮陈易的忙,现在见事情基本落定,便不再在意,转而提起,“这两天秋猎开始了,虽然没跟往年一般去终南山那边,不过倒也热闹,咱们也一起去玩一天?” 朝廷并非每年都去终南山狩猎,毕竟终南山在京城南,距离远,来回一遭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基本上三两年才去终南山秋狩。 今年北定侯剿倭寇大捷,加上圣上打算借着千秋之际各国使臣来朝贺,展现我朝威仪,要准备的事宜繁多,秋狩便定在就近的皇家园林举行。 长公主是好骑马狩猎,从年幼时就跟先皇学习箭术马术,虽为女子,一身骑马射箭功夫不输男子,陈驸马当初便是被长公主那英气的风姿折心。 虽然不如长公主骑马射箭功夫,陈驸马却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通,陪长公主骑马射箭打猎,夫妻相得益彰。 “好,许久没有出去游玩了,也不知手生没有。” 朝自家夫君扬唇一笑,长公主眉眼飞扬,“不妨,有本宫,本宫可从未手生过。” “那便有劳长公主殿下提携了,”陈驸马微微拱手,依旧俊朗的面庞如玉含笑。 慧和长公主微微仰着下巴,抬了抬手,做出傲气模样来,“放心!” 这也算是夫妻两个之间的小趣味了,底下伺候的侍女们都咬唇忍笑垂眼,谁能想象在外风光霁月一般的陈驸马在长公主跟前如此“温柔小意”呢,咳咳,有人忙压下涌上喉头的笑。 许大家都觉着长公主威仪过重,可只有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才知道,便是如此年岁了,她们的长公主殿下有时候反而有些可爱爱闹的,那自然都是他们驸马宠的咧。 闹了几句,长公主又说起正事,“明日还是北定侯班师回朝抵达京城的日子,你与我一起陪圣上往皇城门墙上迎接吧?北定侯抵达时间大概在午时左右,可有时间?” 陈驸马想了想,“行,我明日早点处理完手头的职务,”就算不去皇城门口迎接,晚间肯定还有为北定侯举办的庆功宴,他得出席,索性明日早点去国子监,之后就能一直陪着妻子了。 夫妻两个原本感情就好,如今儿女皆已成家,女儿们嫁了出去,长子陈宣被封县男爵位,号文宣,成亲后在县男府另居。虽陈宣也常带妻儿来陪伴长公主,但陈驸马还是怕妻子寂寞,尽量抽时间相陪。 …… 第二天一大早,许菡就递了请帖往光禄寺卿冯府上,她本想约着许如容一起,但右相府周欣双的事还未查明,许如容不想节外生枝,只能给两个外甥备些礼到时让许菡帮着带过去。 “对了,听说,今天是北定侯回京的日子,老大媳妇也带着阿菡她们几个小的一道去外面看看?” 往松鹤院请安时,安阳侯老夫人对侯夫人道,“这样大的盛事,可别错过了。” 许菡也是方才听许蔚说,才知道今日是北定侯回京的日子,便是祖母不说,她也是要出去瞧热闹的,现在若是大伯母带着,肯定更妥当,“大伯母,去吧,我也想去来着,你带着咱们和大嫂二嫂一起,叫着六姐姐,七姐姐也戴了幕篱一起。还有祖母,您也一起去看看热闹,去不去嘛?” 说着,就上手晃起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您跟着,多带些护卫,正好今天四哥哥和五哥哥都在家里没出去,叫他们护着咱们一道,咱们全家都去。” 安阳侯老夫人也是爱护底下晚辈们,不愿拘着她们,才提议叫老大媳妇带了几个孩子和孙媳妇出去玩玩,此时被小孙女一晃,也动了心思。 安阳侯夫人伺候婆婆多年,哪里看不出她这是意动,想想北定侯大捷回京也是一大盛事了,今晚宫中还设宴庆功,若不是北定侯尚未成亲,有诰命品级的女眷都要出席。 便也跟着劝老夫人:“母亲,既然大家都一起去了,您也跟着咱们去玩玩。” “就是,去吧,去吧,祖母……” “好,好,去,去,哎呦,你这小冤家呦,”安阳侯老夫人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许菡的大脑门,“我真是欠了你的,真能缠磨人。” “那也是祖母疼我呗,”许菡嘿嘿笑着撒开手,“那祖母快叫人给您准备身衣裳,打扮的富丽华贵些,显显咱们老夫人的风姿。” “哪里来的风姿,就你嘴甜,”安阳侯老夫人这年岁自然是要穿沉稳颜色,但小孙女这一闹,王嬷嬷还真给她挑了件茜色团花大袖衫来。 “这个色不行,太喜庆了,”这是她做寿大喜过年时才穿的色,出门玩哪里穿的处这样的鲜艳。 许菡一下窜了进来,“哪里就不行了,太行了,”她拿起那大袖衫往老夫人身上一比划,“看,这衬的脸色多好!王嬷嬷有眼光。” “哎呦,你这猴儿,打哪窜来的,”老夫人佯怒拍了她后背一记,不痛不痒。 许菡直接上手了,“来,我服侍着祖母穿,抬这边胳膊,呐呐呐,好看吧?多有精神气,显得祖母年轻了十岁。那,祖母来照照镜子,看是不是很好?您得相信您小孙女我的眼光!”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镜子里眉眼带笑的自己,还别说不说这衣裳确实衬的人年轻,只是嘴上不认,“太花哨了,我都多大岁数了。” “不花哨,好看,年轻,”许菡早就觉着祖母平时穿衣颜色暗沉了,看看前世那些老太太,越老越穿红呢,“再换个红宝的钗鬟来插上,简直就是华贵逼人的小老太太了。” “谁小老太太了,”说着自己个不年轻的老夫人,待听到小孙女打趣的话,又忍不住反驳。 许菡笑嘻嘻地拍拍手,又围着老夫人转了圈打量一番,道:“这不是对您的爱称么,没说您真老了,您年轻着呢,瞅瞅这气色这精神气,谁敢说咱老!” 可不是八姑娘您才说的,王嬷嬷一面忍着笑出声的冲动,一面往妆奁里去寻钗鬟,有八姑娘在,不知多了多少欢笑。 “哎,停,你这丫头晃得我头晕,”安阳侯老夫人被她绕了两圈,一把拽住她胳膊,用手扯起点她袖子,“你光在这指挥我,你怎么不去换身好看的衣裳,你今日出门就穿这?” 方才这事一定下,不仅安阳侯夫人连许如容也跟着回去换衣裳去了,就这小孙女没去换,还来自己这里指挥。 许菡理直气壮地道:“对啊,我今日可是祖母您的护卫,贴身女护卫,负责您出行安全,自然要穿的简便,方便行动。” 安阳侯老夫人默默地看了她几息,“我不用你保护,自有府里护卫在,你也去换身衣裳,就穿昨天你四姐姐给你的那套。” “那不行,护卫也只能守在包间门口,进不来,祖母您就是缺了一个我这样的贴身护卫。而且,昨天的衣裳都穿一天,脏了拿去清洗了。”其实并不确定是不是清洗,有的衣裙甚至不能过水,但不妨碍她拿来糊弄老太太。 “那你也换身好看的裙衫,”老夫人说了句,又想到,“不对,你四姐姐送了两套来,你穿那一套去。” 许菡才不要穿那些繁复的裙衫,就算不曳地也不如骑马箭袖服舒适,非必要不穿,“作为祖母您的替身护卫,我这么穿就正好。” “我用不着贴身护卫,哪里有人来打我的主意,”她一个老妇人,出去一趟能有什么事,就是除了行走慢,出门麻烦些。 “怎么用不着,我不得扶着您,防着有人碰着您,磕着么。” “那我不去了,”安阳侯老夫人说着就要往下脱衣裳,“你自己去吧。” 一个人去哪有一家人热热闹闹一起的好,而且,难得说动祖母出去一趟,许菡只能服输,“行,行,我去换,去换还不行,”她就多余地非得掺和这老太太穿什么作甚,这不是给自己找事么。 第120节 看着小孙女皱巴着小脸出去了,安阳侯老夫人露出个老狐狸的笑,小丫头,嫩着呢。 王嬷嬷笑着摇摇头。 第179章 看着小孙女皱巴着小脸出去了,安阳侯老夫人露出个老狐狸的笑,小丫头,嫩着呢。 王嬷嬷笑着摇摇头,却未如许菡说的给老夫人戴个红宝钗鬟,取了一支碧玉簪子里别在老夫人发髻上。 老夫人满意地摸了摸发髻,吩咐道:“柳叶,你去看着阿菡些,就让她穿阿菁送来的另一套衣裙和发饰。”免得小孙女再糊弄人,直接派个人过去盯着。 小姑娘家家的,整日里穿个骑马服之类的,岂不是浪费,就得好生装扮起来。 许菡正打算挑件窄袖半臂和花笼裙穿上,好歹比昨日穿的繁复大袖衫行动更方便,哪成想,祖母不放心自己,派了柳叶来看着。 “八姑娘,老夫人说四姑奶奶送您的另一套衣裙正好,发饰都配好了,您也不必费心搭配了,让您就穿那一套,”柳叶看着见到自己一下懵了的八姑娘,柔声劝道,“八姑娘您正是模样最好的年华,老夫人喜欢小辈们穿的好看些在跟前。” “行,穿,我穿,”许菡无奈地松开窄袖小夹袄,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但谁让她是个孝敬的好孩子呢。 穿就穿吧,也就是行动不大方便,她也喜欢好看的衣裳,当然若是能兼具行动方便就更好了。 一番换衣装扮后,已经近巳时,许菡直接去了垂花门处。 她到的时候,老夫人早就到了,看着俏丽的小姑娘提着裙摆由远而近,对安阳侯夫人道:“就得让阿菡打扮起来,看看这样穿多好看,不然真是白瞎了那张小脸了,”主要是,小孙女跟自己年轻时模样有些相仿,看到小孙女这样子,她宛若回到了少女时候。 所以,她就爱看小孙女穿的漂漂亮亮,心情都跟着舒畅起来。 “是呢,正是爱美爱俏的年岁,偏阿菡这孩子好动,总穿些胡服骑马装,这样子穿多好看,”安阳侯夫人更偏爱大袖华服,深以为然。 虽然衣裙样式不同,但老夫人当年也有这样颜色的衣裳,远远看着,王嬷嬷也忍不住对老夫人感慨道:“看着八姑娘这样雅静地走来,老奴仿佛看到了当初的姑娘您。” 安阳侯夫人大约也看出了婆婆的一些想法,并不觉着奇怪,谁还没有缅怀过去年少时光时候,便是她偶尔也梦回少女时代,更别说小侄女模样还肖似婆母年轻时候,更易触动情怀。 “祖母,大伯母,七姐姐,”许菡到了近前,笑嘻嘻地唤了人,然后抬了抬胳膊,“如何,好看吧?” “自然是好看的,阿菡最可爱漂亮了,”许如容带着幕篱,虽然现在还没遮住面容掀了起来,满面笑容地称赞。 “嘻嘻,哪里哪里,”许菡可不敢在七姐姐跟前称好看,“我说的是衣裳。” 许如容笑道:“衣裳自然好看,阿菡穿着最适合不过,三姐姐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这可是天香阁流行的衣服,从颜色到样式无一不精,连发饰都是配套搭出来。 许如容今日只穿了简单的天青色裙衫,只袖口绣了些小簇缠枝花纹,素淡难掩丽容。 “老二家的她们怎么这么慢,”人差不多齐了,只余下二房的人没过来了,老夫人让丫鬟去催。 丫鬟还没走几步,周雅蓉便扶着王氏的胳膊转过抄手游廊一角,只是两人身后除了丫鬟再没旁的人了。 “二伯母,二嫂,”许菡和许如容唤了人后,许菡便问起许雪。 周雅蓉道:“六妹妹早起有些受凉,便不与咱们出去了。” “没事吧?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安阳侯夫人一听,赶紧问道。 王氏却哼了下,“没事?她是要看她那个亲娘去,什么受凉,托词罢了。” 周雅蓉知道婆母不待见庶女,可也不好这样揣测。许雪不出去玩许是不想出门的托词,但未必就去见张姨娘,没见许瑞也跟着一起出去。幸好祖母也没说什么,只摆了下手让出发。 方才的插曲并未影响大家的心情,很快到了外院,许瑞和许平已经等在那里,女眷们坐上马车往定好的酒楼行去。 这酒楼便位于朱雀大街北端,靠近皇城的开化坊,因今日是北定侯大捷回京日子,一早就让侯府管事来预定包间,都差点没抢到。 安阳侯府的马车到这酒楼时,外面街道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百姓商贩也有跟侯府一样坐了马车来酒楼的女眷们。 安阳侯夫人一会儿功夫就遇见了三拨熟人。 因安阳侯老夫人也跟着,有诰命又是上年岁的长辈,都是对方过来见礼。 如此一路寒暄着,总算进了包间,许菡舒了口气。 不愧是大伯母,应酬上游刃有余。 许如容方才一直戴着幕篱,直到包间门关上才掀开,只是因安阳侯七姑娘姿容美丽的事渐渐传开,方才也听到有人指着她猜测是不是安阳侯府七姑娘,好在没人问到眼前。 “今日人可真多啊,都来迎接北定侯爷班师回京了,”安阳侯夫人也忍不住感慨两句,“方才遇到的御史府和大理寺少卿家的女眷们基本也都出来了。” 安阳侯老夫人坐在包间特意准备的软塌上,“毕竟是咱们大周的一大盛事,圣上又有意大办,大家自然要顺应圣意。” 许菡跑到临街的窗口往远处望了会儿,转过身来,惊叹道:“确实好多人,我从这边望南看,发现南边人更多,有的马车都堵住路了。” 须知,朱雀大街是整个长安城最宽阔的街道,约五十丈,这般宽度的街道都人来车往如织,可见盛况,更可见长安城繁华。 “我好像看到阿菁了,”温兰惠也在窗边往外看,难得大家一起出来一趟,也没孩子缠磨,一贯雅静的她也多了两分活泼,拉着周雅蓉往外看。眸光扫到一位华服少妇正被一个高大男子搀扶着下了马车,忙指给周雅蓉。 “哪里?姐姐来了,哪儿呢?” 许菡一听,本来抬脚往老夫人处走去的身子一下折返回来,扑到窗前。 也幸好,这临窗包间本就是酒楼方便客人观望外面街景,尤其是这样盛大活动等时特意做的宽大,许菡倒也没挤着谁,顺着温兰惠指的方向一看。 窗子斜南方,正被段怀裕扶着往旁边一个茶楼走的不是姐姐还能是哪个,赶忙挥舞着手,扬声唤,“姐姐,姐夫,这里,这边!” 温兰惠早在许菡挥手时,就往旁边靠了靠,就知道这丫头得喊人,“隔着这么远,这么多人,阿菁能听得到……吗?” 话没说完,正与段怀裕含笑说着什么的许菁忽然就抬起头,朝许菡这边望了过来,摇头失笑道:“阿菁这耳朵好使,还真听得到。”便也朝许菁方向笑着颔首一下。 许菁只是隐约觉着似乎听到了妹妹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倒也是有所感应般,一眼看到了二楼上一个窗口正朝自己挥手的小姑娘,笑颜大绽。 她方才还与夫君说,也不知今日阿菡会不会出来,要不要派人去侯府问问,就看到妹妹了。 段怀裕自然也顺着妻子视线看到了小姨子和两位嫂子,朝他们方向微微点了下头,更留心附近,以免妻子被人冲撞到。 他和妻子临时定的包间在对面茶楼,现在既然遇见了小姨子等人,看样子那包间里似乎还不止他们,自然要过去拜会,“那咱们过去跟大嫂二嫂打个招呼吧。” 既然妹妹在这里,许菁自然是要跟妹妹一处才好,便道:“不如把茶楼的包间取消了,我们跟小妹一处。” 段怀裕也想到妻子会这样打算,自然同意。 正好这时候许瑞出来,打算趁着这会儿人还不算特别多,出来逛逛,正好走进看到两人,忙上前打招呼,“阿菁,怀裕,你们也来迎接北定侯爷吗?可曾定了包间?祖母和大伯母她们都在那边酒楼二楼包间里,若是没订到地方,不如一起?” 没想到,连祖母都出来了,许菁和段怀裕这下更要过去了。 段怀裕护着妻子,将一个往他们这边躲开途径马车的行人往另一边格了下,才道:“定了这茶楼的一个小包间,不过,方才我们看到阿菡在上面,正打算退了包间去寻阿菡,既然祖母和大伯母都在,自然更要过去了。” 许瑞见着这会儿路上人多了,也不打算溜达了,忙站在许菁另一边,“那咱们就快过去吧,这会儿怎么忽然这么多马车过来。” “许是大家都出来迎接北定侯爷,”许菁道,又或许是觉着外面热闹出来玩。 许瑞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对了,怀裕怎么没去皇城那边?” 今日圣上可是要携百官在皇城门口城楼上迎北定侯爷的,倒是他跟五弟这样的小吏非但没有资格参与,反而因此得益放了半日假,可以陪着祖母她们出来。 像安阳侯这样有爵位和许成泰许成温实职不低的官员,都得陪同圣上迎接,现在估计已经在城楼口集合了。 就是林漠今日也要与青鹤书院的师长们一道,在城门下有一席地迎北定侯大捷归京。 四妹夫虽然是世子,可却是有实职的百官之一,居然没在皇城那边,以为他是特意请了假陪四妹,却听段怀裕道:“也是巧了,我才接了调令往兵部,现下正好是没办好交接手续的空白期,因此今日偷得些闲陪阿菁出来看看。” 虽然有恰好调任不需往城门的缘由,但许瑞觉着更多还是四妹夫愿意陪着四妹来的心意。 又见段怀裕一息不松地护着四妹,许瑞很满意地笑了。 第180章 虽然许菁和段怀裕他们要往酒楼走,但因为这会儿接连有马车经过,一时无法绕过去,就把他们几个隔在了原地。 许菡望过来的视线倒是不受遮挡,又见四哥哥也过去与姐姐姐夫说话,就猜到他们等下肯定要过来,心情更好了,愉悦都要飞出嘴角。 俏美的小姑娘,杏眼褶褶生辉,仿佛从心底升起的笑容,真挚纯粹。 正从楼下经过的宋致远目光一下凝住。 旁边许宝辉正与他说话,发现他走着走着忽然不动了,没回头催了几声,“走啊,发什么呆,再不走等会儿就没座位了。” 宋致远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灿如夏花的姑娘,耳边喧嚣的街道似乎都静寂无声,哪里听得到许宝辉的催促。 觉着身后没有动静,许宝辉才转过头来,就见身后几步外,宋致远正仰着头望着某处,也走回来随着望了过去。 然后乐了一声,朝宋致远肩膀上一拍,“哈哈,我道你看什么,原来是看到阿菡了。阿菡!” 他喊了一声,朝上面招了招手。 宋致远和许宝辉基本就站在酒楼下面,许宝辉那与林漠一般正处在变声器的嗓音粗嘎嘎,一嗓子上来十分地引人耳目。 不说上面许菡一下就听到望了下来,看到两人,宋致远就站在许宝辉身边,被他搭住了肩膀,身量又比他高,这一嗓子几乎是喊在了宋致远的耳边。 炸雷一般,饶是宋致远百般情肠都被这一嗓门喊没了,下意识地捂着耳朵揉了揉。 许菡望下来时,便只看到许宝辉正揽着一个人肩膀朝她打招呼,“金宝!”她也挥了下手,“好巧,你也出来玩啊?” 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宛如天籁一般,让宋致远的耳朵得到解救,复又抬头望去。 许菡看到他扬起的脸,认出人来,在对方朝她温润一笑时,也回了个笑容,“你好,宋公子。” 宋致远做不来许宝辉大声吆喝的事,便是唤人,以他的音量许菡也该听不到,便笑着朝她点了下头,只心底远不如面上的淡定。 知道她已经定亲,且还是招了个未婚夫婿,便是那日见到的林漠,一个模样俊美且才学优秀的学子,宋致远告诉自己该断掉心思。可只一见,他就知道自己欺骗不了自己。 这情之一字,生时易,断却难。 许宝辉本想看见许菡,直接跟她一起,可很快周雅蓉在窗边晃了下,显然包间里有侯府其他女眷,就不好和宋致远进去了,到底宋致远是外男。 宋致远也看到了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知道许菡许是和家人一起,但许宝辉没有过去的意思,他也不好提什么,只能不舍地与许宝辉离开原地。 他们两个也没去远处,就近找了个茶楼大堂里坐下,等北定侯爷到来时,可以出来迎接。 只是,宋致远之后与许宝辉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许菡那边,在楼上看着许菁被姐夫和四哥哥一左一右护着终于穿过街道往酒楼门口走来,就离开了窗边出了雅间等许菁来。 不多会儿,许菁被段怀裕扶着慢慢上了楼梯,转过弯就看到等在雅间门口的妹妹。 “姐姐,”许菡三两步小跑过来,高兴地伸手扶住许菁另一边,“没想到你今天还会出来,真是太让我惊喜了。” 许菁温柔地望她,“就知道你会出来玩,只是没想到祖母也来了。” “对啊,咱们家基本都出来,除了六姐姐有事。” 第121节 说话间,很快进了包间,许菁上前与老夫人和侯夫人见礼,被老夫人止住,“你怀着孩子容易累,快坐下歇歇。怎么样,胃口可还好?” 这是来自长辈的关爱,许菁面色柔软笑着道:“挺好的,这孩子乖,不闹我。” “看你怀相也挺好,”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自进门后就一直细心照顾孙女的孙女婿,笑容更甚,“看得出来,怀裕把阿菁照顾的极好,这就好。” 段怀裕回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阿菁怀着孩子才辛苦。” “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安阳侯老夫人觉着几个已经出嫁的孙女里,只有这四孙女嫁的最好,也最称心如意。 大孙女二孙女不必说,这些年了成亲后除了年节平时基本不回侯府,被婆家管的束手束脚,算是真正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三孙女才成亲那两年还算可以,但近来发生的事,足见日后她的婚姻不会再平顺。 至于五孙女,不提也罢,从最开始就不被看好。到现在那日子过的让老夫人都不想承认,那是侯府里养出来的姑娘,就是一整个被婆家拿捏住,比大孙女和二孙女还不如。 当初看着还算是精明的孩子,也不知怎么遇着个男人就变了性子。 尤其对比许菁,日子过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不夸张。 这想法不过是一念之间,老夫人就抛到脑后。 儿孙二自有儿孙福,做长辈的能做能劝的都做过了,若是晚辈自己个扶不上墙不成器,她这老太太也有心无力。 “怀裕今日怎么得空,不是圣上要带朝臣们在皇城迎接北定侯吗?”安阳侯夫人有些不解,若是平时可以请假,但今日这事该是不能。 段怀裕朝安阳侯夫人解释了下自己正好在调任期,安阳侯夫人笑道:“那倒真是巧了。” “平时没有时间陪阿菁出来,今日难得陪她出来看看。” 段怀裕看向许菁的目光,坚毅带着温柔,让许菡忍不住想到一个词,铁汉柔情。 “怀着身子出来走动下也好,心情轻快,对孩子也好,”安阳侯夫人看着侄女婿,只觉羡慕。 若是自家那个混账女婿,能有侄女婿这一半好也成啊,也不会让阿蔷那么伤心。 真的是人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安阳侯夫人不是个给自己找不是的性子,只这么一想便放开。 人多说话热闹,不知不觉间,外面就响起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伴随着官兵“让道”的高呼声,原是北定侯率领的军士们已经抵达城门,千牛卫往皇城速报。 “来了,北定侯爷率军进城了。” “走,出去等着看看去。” 隐约可听到底下呼声,许菡便走到窗前往外看,果然与之前行人随意走动时不同,此时的朱雀大街中间已经被清空,两旁都只余出两辆马车多点可以通过的距离,是留给摊贩和百姓们观望迎接的位置。 为迎接北定侯大捷回京,维持好秩序,金吾卫在靠近皇城附近的朱雀大街两旁每隔几步便有一名卫士值守。 现在中间位置被清空,但不妨碍道路两旁的热闹,有不少百姓小摊贩就看准了机会,在路旁设摊位或沿途兜售,非但不会被驱逐,还有专门人员管理。 许菡看着这场景,只觉着维持京畿秩序的部门也挺灵活,这不就是变相的促进经济消费么。 将近午时时,从喧哗从南边响起,渐渐往北蔓延开来。 许菡趴在窗户上远远望去,已经隐约可见穿着甲胄的身影,这就是大军将要过来了,待人看的清晰了,忙回头招呼,“快来,大军快要过来了。” 安阳侯夫人笑着道:“母亲,咱们也过去看看吧,等会儿到了近前,好让给孩子们。” 说着,伸手去扶老夫人,被老夫人摆摆手,“不用扶,走,咱们过去看看,许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等盛景了。” 老夫人出来一趟,心情轻快,觉着自己都年轻了几岁,走到窗前拍了拍许菡的肩膀,“阿菡让开些,让祖母也来望几眼。” “嗳,祖母您请,”许菡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笑嘻嘻地道,“您看看,那些军士们多有气势,那威仪,太霸气了!” 望着金戈铁马的将士们,安阳侯老夫人亦觉着心有激荡,“不愧是咱们大周朝的将士们,威武!” “是啊,”安阳侯夫人看着快要走近的将士们,想起自己远在边关的次子,眼中隐现晶莹。 她的阿修向来气宇轩昂,也该是这般魁伟男儿。 王氏也站在另一边窗户前,朝下看去。 她她喜欢的是如许成泰一般书生气重的优雅温润男子类型,倒是没有老夫人和伯夫人这样的感慨,只看着众将士们肃穆而来的萧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窗子宽大,许菡依旧挨在老夫人身边的,很快目光被一抹黝黑引了过去,“那个骑着枣红色大马,穿黑甲胄的是不是北定侯爷?” 因隔着还有些距离,饶是许菡如今目力好,也不十分确定。 但那一抹黢黑的脸色,却是让许菡印象深刻。 “哪里?”安阳侯老夫人顺着小孙女说的看去,微微眯了眯眼,“离得还是远了点,看不大清。” 上年纪了,眼睛都花了。 说话间,大军已经往这边行进过来,安阳侯夫人凝目看了会儿,“是,那位就是北定侯爷,”她没好说出口,这位侯爷肌肤太黑,很容易认得出来。 许菡可不知大伯母与她想到一处去了,看着骑着枣红大马刚毅的男子,忽然回头看了眼自家姐夫,“我觉着姐夫跟北定侯爷的气势有些像。” 安阳侯老夫人笑着道:“那可不是,都是习武之人,看看你爹不也是这样的架势。” “那倒是,”许菡觉着确实如此,武将多是这样英硬挺刚硬些的面容。不过她爹皮肤可比北定侯白净多了,比姐夫也稍微白些,这么一对比,她家爹爹倒显得斯文些了。 “你们过来看看,大军很快就到这边了,”老夫人看了会儿就走回去坐下,让周雅蓉几个都过去瞧瞧,连许菁都被段怀裕扶着站在了窗边。 第181章 此时沿街的铺子酒楼茶楼楼上,都站满了了人,有男有女,都与他们这边一样站在窗口。待将士们行进,有那大胆的姑娘们看到模样俊俏、面嫩好看的将士,便将手中香囊花朵都抛了下去,尤其北定侯斜后方一位白面书生模样的小将格外受欢迎。 可见,早有“蓄谋”! “那是谁?”许菡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大感惊奇。 温兰惠笑着道:“若说旁个,我不识得,这位倒是熟悉的很,他是我家一个族弟温恪,因模样生的俊白,被戏称一声‘玉面小将’,颇有些姑娘家心仪。” “看出来了,他似乎还挺享受被姑娘们喜爱,”许菡看着底下那玉面小将满面含笑,还朝楼上不时露出个笑来,但在姑娘们扔过来香囊时会避开些,并不让其留在身上,至于花朵便不在意了。 这会儿,他正微微偏身把一个香囊用胳膊挑开,任由其落在地上。 这样的作为,似乎有些花花。 忽然,许菡就看到,不知从哪“嗖地”飞出一个荷包却直接砸到他额头顶上,他嘴角猛地一咧,显然是砸疼了。 玉面小将一把抓住那荷包袋子,抬头往上想寻下“罪魁祸首”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哎呀,抱歉,不好意思,我忘记里面还装着银角子了。” 这声音离着许菡的包间很近,似乎就在左边隔壁。 听声音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许菡忙好奇地往外探了探身子看是哪个“勇士”这般生猛,居然朝人头上高空扔物。 看方才玉面小将那神情,显然被砸的不轻。 朝外探着身子往左边看了两眼,就发现其中一个梳双平髻的姑娘正有些懊恼地看看自己手,又朝底下带着歉意地喊了句,“你没事吧?” 显然,这就是正主了。 看着眉眼很温柔文静模样,没想到行事倒是有些鲁莽。 底下温恪能如何,只能挥了下手表示自己没事,可见鬼的谁知道他清楚自己头上肯定起包了,方才那小姑娘砸的他是吧?很好,他温恪,记住了! 北定侯看着疼的暗暗“斯哈”的手下副将,劝道:“你就别记恨人了,也是你自己个不戴头盔的缘故。” 这小子也是爱俏,明知道有那大胆姑娘朝他一个劲扔香囊花朵之类的,还不戴上头盔。 只是,北定侯也忍不住赞叹方才那小姑娘勇猛,旁个姑娘都抛个帕子香囊之类轻飘飘的,就算是扔荷包,也多是空的。那小姑娘她倒好,拿个装着银角子的荷包从高处往下扔,砸到人能不疼吗? 不过,北定侯觉着方才那小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面熟。想了想,没想起人来,许是什么时候见过一面,反正不是砸的自己,就让温恪那小子自己疼去。 北定侯对自己这副将也算是又惜才又觉着这小子太跳脱了,招恨,看他吃了个瘪,心里还挺痛快。 他刚硬的脸上此时,露出一抹淡淡笑意,虽然很快逝去,但站在许菡身边正望着他的许如容却看到了。 被淡淡薄纱遮掩的面容,慢慢生出些热度。 许是她自己一直处于被容貌牵制的无奈中,想要更为强大能呵护她的高大刚毅男子,许这就是她所偏好的男子类型,许如容只觉着有什么正慢慢从心底生出枝丫来。 许菡看着温恪那暗暗倒吸气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乐出来,这倒霉催的。 “你在笑他被砸了头吗?”八公主周舒月方才就留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了,现在一转头就看到个杏眼灵动的小姑娘还在偷笑,脆声朝她问道。 许菡转头,发现方才投荷包的小姑娘目光带着些俏皮偏头朝自己问话,根本没有她方才给她的文静感觉了,还挺古灵精怪样子。 看不出她问这话倒是直接,但又不像是责备样子,索性直言,“是啊,他看起来有些倒霉的样子。” 这性子倒是不扭捏,周舒月又看她趴出窗子半个身子来看热闹,这胆量倒是挺大,不担心掉下去,不由眼中生出些好奇来,“你是谁家的闺秀?” 许菡自报家门,“安阳侯府家的许菡,行八。你呢?” 见那小姑娘年岁跟自己差不多,穿着也华美,她还挺想知道谁家闺秀这么彪悍,朝人脑袋上扔银角子。 “我是周舒月,”八公主虽然没有报出自己家门,笑着道,“倒是巧了,我也行八。” 许菡一时没反应过来周这个姓氏也是皇姓,毕竟百姓里有周姓,只觉着两人排序一样,是挺巧,“那还真是有缘。” “你要不要来我们包间玩?”周舒月觉着这个安阳侯府的许菡挺有意思的,直接邀请。 许菡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但还是拒绝了,“不了,我跟我家里人一起出来的。” “那好吧,”周舒月朝她挥了挥手。 许菡自己腿脚勾着包间里面的墙半挂了一会儿,旁边不少人已经看过来,她再这样就太出格了,便也朝挥了下手退了回来。 “阿菡,谁扔的荷包啊?”周雅蓉自然是看不到隔壁那边,周舒月说话因外面喧哗声大,她们这边也听不大见。 “是隔壁一个小姑娘,叫周舒月,跟我一样行八,”许菡想着周舒月那灵动俏皮的眼睛,忽然有些怀疑起,方才她真不是故意朝温恪头上扔的? 莫不是也喜欢温恪? 一时八卦有些上头。 温兰惠自然也看到温恪被人扔了装有银角子的荷包,虽然觉着自家族弟虽然被叫玉面小将,其实皮厚实的很,“莫不是看中了阿恪,故意惹他注意的?” 才说完,听到许菡说的名字,便惊讶地道,“是八公主啊,那就可能不是了,这八公主看着模样长得挺文雅,其实挺顽皮的。” “八公主?”许菡没想到那周舒月居然是个公主,然后才想到她的姓氏,便又觉着不意外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很快随着外面将士们到达皇城下面,外面响起钟鼓声,街道上的喧哗渐渐低了下去,大家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 而隔壁包间里,八公主周舒月正被她旁边另一位面容贞静的女子点着额头说话,“你叫我说你什么好,都多大了,还这般顽皮,怎好拿着银袋子砸人?那玉面小将若是被你砸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不是没事吗?”周舒月面对自家三姐姐,老实不少,“再说了我也不是有意的,就是看旁人不都往下扔东西,就顺手……” 在三公主温和沉静的目光中,周舒月狡辩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第122节 她确实是难得出来玩一次,见大家都朝下面扔香囊帕子之类,心道,这轻飘飘地玩意儿扔下去准头肯定不行,从自己腰间拿出个小荷包来掂了掂,还挺趁手,觉着这个肯定好用,比那劳什子帕子好使多了。 正好温恪快走到近前,见所有人里,就他身上挂着的花瓣多,显然是极其受闺秀欢迎的,便照着人扔了下去。 她本意是想扔到他胳膊上的,谁知道准头歪了点,那温恪又正好偏了点身子,就正中脑袋了。 周舒月忍不住道:“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准头失了那么一点点,本来想砸他胳膊上的。” 她嘟嘟囔囔地,让三公主无奈又生不出气来,只嗔怒地瞪她一眼,“往后可不敢这样顽皮了,也不知那位温功子伤的如何,”说完,招来自己的侍女,让她去外面寻侍卫打探下,若是能见到温恪,让他代为转达下歉意。 周舒月见三姐姐还去道歉,“不用吧,我看刚才那温恪一点儿事都没有,我方才也都道过歉了。” 三公主却觉着不妥,尤其她有些担心那温恪真的没事吗,方才她也在窗前,看到温恪可是实实在在被砸了一下,尤其八妹手头力气还不小,还是派人过去一趟才安心。 哪里真就一点儿事没有,此时温恪的头上已经鼓起一个大包来,尤其那伤还靠近脑门附近没有头发遮挡位置,明显鼓起一块。 北定侯下马率领将士们向圣上行完礼,一众将士们听完圣上站在城楼上表彰之语,而后按照将领们分批进入皇城门时,前来迎接的一位总领内侍一眼看到温恪头上鼓起的包,眼睛都直了下。 这温小将军怎么头上还带着这么明显的伤,看着也不像是剿匪时受的,这样子等会儿面圣会不会有碍圣瞻? 这总领内侍目光太明显,北定侯顺着望过去,待看到温恪头上鼓包时,也没忍住额角猛地一跳。 看样子,这砸的还不轻。 但这会儿,他可没了方才看温恪热闹的心情,他这样子等会儿明显不好面见圣颜。 恰好,三公主派来的侍卫也寻了过来,走近了一瞧见温恪额上,眼皮子就是一抖,忙上前拱手作揖,“小人见过北定侯爷,温小将军。” 北定侯看着眼前这侍卫,似乎是哪家府上护卫,点了点头。 那侍卫忙道明来意,“小的是三公主府上的护卫,得三公主吩咐,特意来向温小将军道歉,方才八公主不小心丢了温小将军一个荷包。” 这护卫算是个圆滑的,换了个字眼,没敢说八姑娘是砸了温恪一个荷包。 但不管是北定侯和温恪,还是当时骑马跟在两人附近的将领,有好几个就看到了当时的情景,都忍不住一乐。 都是些武将,又是过命的交情了,若不是在皇城跟下,怕不得爆笑出来。 真是难得见温恪吃瘪。 温恪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他捏住了那荷包就打着还报回去的想法,当他看不出来,方才那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没想到,砸自己的人居然是个公主! 第182章 “多谢三公主,”温恪朝那侍卫道,“并无大碍。” 脑门上还顶着包,他等下还要面圣,实在是无法违心说句一点儿事都没有,“八公主也是无意。” 鬼使神差地,他又加上这样一句。 三公主的护卫目光在温恪脑门上溜了下,抱拳道:“如此,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麻烦了,”温恪有礼地也朝护卫拱了下手。 等护卫一走,温润捏着袖子里的荷包,脸色一下落了半截。 居然是皇家公主,八公主,真是好样的!这荷包里的银角子可不轻,他掂过,足足得有三两,他就不信那公主抓着这钱袋子往下扔时,没觉出来里面是空的! 这八公主得有多粗心才忽略掉手中荷包沉甸甸,娇弱文静的闺秀可做不出她这样的事,尤其方才他没看错,那八公主模样生的虽秀秀气气,可一双眼睛可没那么安静,咕噜噜乱转的很。 “好了,别多想了,”北定侯见他脸色发黑,拍了拍他肩膀,“你这样子等下可不好见圣上,我叫人给你寻个幞头来戴着,幸好你生的文雅,倒也不显突兀。” 温恪就是恐自己这样子会殿前失仪,才对八公主行为更不快,大将军如此一说,他觉着也是个法子。 正好这时候,四大书院和国子监的学子们在夫子带领下离开,北定侯快速说了句,“等着,”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看到了正好走在他们这边的林漠,目光微微一亮,大步过去抱拳称呼,“林公子,别来无恙。” 也是北定侯眼睛锐利,一眼发现林漠与温恪头脸差不多大小。 “侯爷,”林漠有些意外北定侯这时候走过来与自己说话,但反应很快地抬手回礼。 圣上那边还得赶紧过去觐见,北定侯言简意赅,表达了自己欲借他的幞头一用。 林漠朝温恪那边看过去,一直留意着北定侯动作的温恪见他望过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虽不认识温恪,但既然是北定侯来借,又是为解人燃眉之急,林漠自然大方取下幞头来,“本来今日也是应书院活动统一了装束迎接您与诸位将士们大捷回京,区区小物,送与侯爷便是。” 他本就敬佩捍卫大周领土的军士,又有自家小姑娘上次对倭寇的痛恨,林漠深深记在了心里,对率领众军士击溃倭寇的北定侯爷更为敬佩。 乐与帮上忙。 北定侯武将,也好与那疏朗仗义的人相交,面前这少年模样俊美无俦,又如此爽快,顿时好感倍增,接过幞头来,“如此就多谢林公子,改日有时间一起喝茶。” 林漠知道那边将士们将要去面圣,“侯爷不必客气,与侯爷与诸位将士们驱逐寇匪,还我大周江山河堰清朗,才叫我等钦佩不已!” 说着,肃容揖礼。 北定侯再还一礼,速速折还回去。 温恪此时不好擅自离队,只能朝林漠方向拱手作揖。 林漠抬眼看到,又拱了下手,只是目光在看到温恪额头上有些发亮的包上,显出些疑惑。 这位小将军怎么会受伤? 北定侯和林漠的动静虽然没有打乱学子们撤离的队形,但肯定引来不少人目光。这附近虽然被金吾卫街使们维持秩序,也有好事的跟着将士们队伍往皇城跟下走。其中就有个人看到了温恪被八公主砸了一脑袋荷包,现在温恪起了包,不仅三公主派了人过来道歉,北定侯不得不帮他借个幞头戴上遮挡面圣,这人忍不住跟旁边人议论起来。 “不愧是玉面小将,都能叫八公主看入眼,就是八公主这扔错了荷包,居然把温小将军给砸了大包来。” “真的吗?还有这等事,我说怎么小将军头上还带伤,还以为是在战场上受伤未痊愈。” “什么伤能起个包,数日不好?”一人笑话前面那人,毕竟自东南沿海一带回到京城,这路上少说也得多半月,温小将军那伤肯定是近日才受的。 这边几个人议论,渐渐被旁边人听到,好奇地打听着问,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事情就传开了。 不过,林漠已经跟上夫子离开了此处,便没听到温恪受伤的原因。 再往前一些,是林漠与夫子和同窗们暂放马匹处,他们等下骑马回书院。今日朱雀大街太过热闹,人多拥挤,除了皇城南边这一段绕不开,等有了岔路口便会转弯离开朱雀大街。 此时,官阶低的武将和军士们还未完全撤离,林漠他们只能沿着街道右侧牵着马往前走,好不容易走过皇城跟下这段距离,随着军士们分批离开,金吾卫街使不再限制道路,才开阔了,能骑马走了。 但皇城前,除非是驿骑或军事急报,非特殊规定,平时不许策马,他们速度也只比走路快一点。 青鹤书院的十几个学子并夫子山长等人,除了林漠,其余人皆幞头袍服,统一的青鹤书院着装,他又生的俊美无比,很快就被不少姑娘围跟上来。 甚至还有人在招呼,“快,那边有个公子,模样生的俊美极了,快去看看。” “哪里?有多好看?” “十分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不能说男子,看着就是少年,不管了,快快,等下人就走远了。我刚才就远远地瞥到一眼,多看两眼去。” 而林漠附近,不少大小姑娘已经开始朝他身上扔帕子香囊了。 别小看这些大小姑娘们,许是今日热闹让她们不再含蓄,许有的姑娘家本就胆子大,扬声喊,“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啊?” 林漠,自然是不作任何理会,甚至开始放冷气。 在他身边与他关系不错的学子杜宾知,忍着笑道:“阿漠啊,别板着脸,你这样也太冷漠了,让姑娘家……” 话没说完,就得了林漠一个冷冷的目光,顿时笑一声,不说了。 得,这小子别看小他好几岁,最是记仇,还是别惹这黑心的家伙了。 自从郑益和钱多满离开书院,林漠在书院里便没了关系如此好的友人,关系最好的杜宾知也不过是比一般同窗之谊关系好些,但论不上知交友人。他并非不想多些知交,只是难得有入他眼,但比起最初时让许菡担心的孤僻,好了太多。 这也是为了安许菡的心,不然依林漠的性情并不在意结交这些不牢靠的关系。 因今日去书院前,林漠并未听许菡说起今日上街来的打算,根本不知道他才经过的酒楼上面,安阳侯府一众人正喝茶点菜谱。 对,许菡她们打算中午直接在这酒楼用了午食,等会儿再去逛逛街,下午才回侯府。难得大家一起出来一趟,索性玩个痛快。 这包间宽阔,又有可以休息的榻,还算舒适。 “外面这是又有什么热闹了?”周雅蓉听着似乎有姑娘家闹哄哄的声音,走到窗前看了眼,只来得及看到追着一些骑马的书院学子们的姑娘家,有的朝马上扔帕子,笑道,“今日倒是有几分乞巧节的热闹了。” 许菡正靠着老夫人看菜谱,抽空朝二嫂这看了眼,没在意,伸手指点在一道芙蓉鸡丸上,“祖母,点这个,清淡也滑嫩的,适合您和姐姐。” 她不知,这会儿离着她不远的林漠心情正低气压。 虽然冷着一张脸,可越这般,反倒让一些少女们更为心动,有的甚至差点冲到他的马前面,一时被扰的烦不胜烦。 “不要命了!”他赶紧控制着马让开,冷目厉声呵斥。 那姑娘也是一时上头,差点冲到马身上,吓得不敢动了,还是旁边同行姑娘把她拉开。 林漠没理会,呵斥完继续往前行,却听到一道有些兴奋的声音,“啊,啊,不光长得好看,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林漠嘴角一抽。 他这正在变声的嗓子,哪里就好听了? 记得声音才变时,阿菡听他嗓子有些嘶哑以为是生病了,他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不舒服,便道无碍。可过了几天还是声音发哑,阿菡叫下人请了郎中给他看,才知道是开始变声音了,只注意饮食清淡些,不要用力吼叫便不会有影响。 但之后,渐渐他声音越发粗哑。阿菡还开玩笑说,他也算是变声期公鸭嗓里轻的那一款了。 所以,他目前的声音绝对算不上是好听,这瞎叫唤的姑娘怕是有耳疾。 这一行人,也不光是林漠被姑娘追着跑,也有两位模样俊秀的学子被姑娘或偷看或扔朵花来,但都没他招的人多。 林漠:……真想把脸给蒙上,可惜手头一时没有趁手的物件。 觉着林漠嗓音好听的姑娘兴奋声音有些高,她附近正走来的几人便被声音吸引过去。 “这些姑娘可真行,”之前大军到来时,许宝辉跟宋致远站在街边迎接,后来遇到了宋致远表妹任宝珊带着丫鬟,便站在了一起,如今三人正在附近逛着玩。 许宝辉看着有两个姑娘手中拿着花往一个学子身上卖力地扔过去,摇头感叹,“这是方才朝将士们扔花的热情还没消散,想不到现在京城的姑娘这么大胆了。” 宋致远笑道:“我也是少见这样的景象,”许是京城这边姑娘格外大胆些吧。 他旁边的任宝珊撇了下嘴,“都是些小门小户的,没仪……”话没说完,人就愣住了,直勾勾盯着斜前方一个人,而后忽然朝那边跑了过去。 “宝珊,你去哪?”宋致远忙跟上去,这么多人,他恐表妹被人冲撞到。 许宝辉不像宋致远着急表妹,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就见方才一闷头跑的任宝珊忽然又停下来,他走到近前时,听到宋致远在问,“宝珊,你忽然跑什么?” 第183章 任宝珊痴迷地望着渐渐近了的少年,眼睛直勾勾盯着,根本没听到宋致远问话。 第123节 她又见到那个公子了,他穿着书院的袍服,玉面修容,宛如九天之外的仙人一般让她心神俱失,好像冲上前去却在触及那冰霜神色时不敢造次。 “宝珊,你怎么了?”宋致远喊了两声,任宝珊都不理会,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任宝珊一下回神,只是再眨眼时,那位俊美公子就要离开,正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前时,许宝辉走来看到了林漠,喊了一声,“阿漠。” 林漠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过来,见是许宝辉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随着同窗们往前,很快转入另一条道路上。 两人打招呼让宋致远也看到了林漠,顿时心中酸涩难言。 许宝辉顺口说道:“难怪之前没在阿菡身边看到阿漠,原来是书院有活动安排。” 宋致远勉强道:“是,看他们感情还挺好,”可不是好么,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失意,强迫自己不去想不该想的,可却无用。 “你们认识那位公子吗?”任宝珊像是溺水人抓到了浮木,一下转过身,因为转的太急,发钗上的珠子甩到了自己脸上,打出一道红痕都毫无所觉。紧紧抓着宋致远的胳膊,指甲不自觉用力都要掐到肉里,“表哥?” 宋致远微微皱眉,倒不是不满她掐疼自己,而是任宝珊过于狂热的神情,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那是林公子。” “哪家的林公子?”任宝珊可不满意这个回答,表哥就不能直接说出他的身份吗?“叫什么名字?” 许宝辉虽自己还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是不懂的人,尤其任宝珊的神色太过明显,当下就有些不高兴,直接道,“他已经定亲了。” 宋致远知道许宝辉在维护许菡,虽然才意识到表妹怕是看上了林漠,但也点了点头。 任宝珊听到那公子居然已经定亲了,不由大为震惊,“怎么会?他看着年岁不大,怎么可能就定亲了?我不信!” 电光火石间,任宝珊忽然想到,方才许宝辉说起的那句话,里面提及的一个名字“阿菡,”许宝辉又姓许,不由让任宝珊想多了。 “莫不是那人还是你家姐妹不成?”任宝珊顿时满怀敌意看向许宝辉。 本来,这任宝珊是宋致远的表妹,既然遇到了一起逛街也没什么,而且,这任宝珊还与阿菡一般生的一双杏眼,也算是娇俏活泼了。可现在看她这巴巴掂望林漠的样子,许宝辉就反感了,“是又如何?” 虽然不是一府亲兄妹,可也是没出五服的族没,许宝辉与许菡又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这任宝珊明显看上了林漠,那可是阿菡的未婚夫,他自然维护许菡。 任宝珊倒是没把此阿菡往昨日在长公主府见到的安阳侯府许菡身上联想,只是听宋致远介绍许宝辉时,提及他家家世,不过是个低阶普通官,小门小户,顿时底气横生。 “那位公子天人之姿,岂是你那妹妹那等小门小户可以匹配的,你们主动把亲事退了……” 宋致远忙扯了任宝珊一下,“宝珊,你在胡说什么?” 先不说许菡与许宝辉并不是她误以为的兄妹,怎么可能如此无礼地要求旁人? 又忙对许宝辉道:“宝辉,你别误会,宝珊她只是一时迷糊,说错了话,”他训斥了任宝珊一句,还得为她说好话。 在外随着夫子游历几年,如今的许宝辉已非往日般单纯,看着眉眼带着娇横的任宝珊,冷笑一声,“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可见其品性。”什么一时迷糊,这任宝珊分明就是误会了阿菡是他亲妹,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想要强抢,“不妨告诉你,那人叫林漠,是安阳侯府八姑娘许菡已经定亲的上门女婿,我是阿菡的族兄,阿菡也非你想象的小门小户的姑娘。你想仗着身份抢人亲事,也得掂量掂量你的身份,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番话,说的任宝珊面色赤红,双圆瞪,“是她?!怎么会是她?”昨天长公主府上遇见的那个穿华美华服的许菡! 居然是她与方才那位林公子定亲,任宝珊顿时嫉妒更重。 原以为那个阿菡是这许宝辉的妹妹,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不足为虑,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安阳侯府的许菡,那她真的就没有把握能破坏掉这门亲事了。 想到都是一样的年纪,那许菡穿的戴的都比她华美不知多少,现在连自己喜欢的少年都是许菡的未婚夫,被她抢先定了去,任宝珊脸上忍不住有些扭曲。 忽然,她又眸光大亮,“等下,你说林公子是什么女婿?上门女婿?他不是哪家的公子吗?为何……” 许宝辉嘲讽地看她,“谁告诉你他是哪个大家的公子了?” 虽然连许宝辉也觉着林漠的气度,从一开始就不像是孤儿,其气度堪比世家公子,但现在被这任宝珊误会身份,竟生出种好笑来。 虽然这么说对林漠有些不大友好,但许宝辉还是带着浓浓的讽刺语气道:“他不过是被安阳侯府养起来的童养夫罢了,模样长得是好看点,但他那模样也都是被安阳侯府数年的华服美食蕴养出来,若没有安阳侯府,他什么都不是,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讨饭为生!” 他内心默默念叨:阿漠,别怪我说话难听,为了帮你掐灭一朵烂桃花,我也是拼了,你抹黑点儿就黑吧,你肯定会感谢我的。 才转过弯没走远的林漠忽然觉着鼻翼发痒:“……阿嚏!” 旁边杜宾知大笑两声,“是不是被香囊熏着了,哈哈,谁叫你长得那么好,就招姑娘的眼。” 就在他们离开朱雀大街,也有几个姑娘跟着又抛了两个香囊过来,虽然被林漠扫落,但香气还散开了些。 摁了下高挺的鼻梁,林漠淡淡地瞥了杜宾知一眼没出声。 早知道,今日跟夫子请了假陪着阿菡出来玩也好过跟个猴儿似的被人追着看。 杜宾知是个善忘的人,一时嘴快忘了林漠的冷脸,调侃道:“我看你日后出门戴个幕篱遮盖下得了,不然走哪都得招蜂引蝶。哎不成,那不成女子了?哈……” “闭嘴吧,蜜蜂飞你那大嘴里去了,”林漠冷冷地乜他一眼。 杜宾知:早知道这家伙嘴巴毒,“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往后出门戴个东西遮挡下脸?” 调侃归调侃,杜宾知看得出林漠是真的烦这些,还知道他对自己未婚妻是真感情。 家中便有一个许如容,因容貌过盛出门遮挡厚厚幕篱,林漠虽烦被有的姑娘缠着追着看,但却不会因此遮挡面容。 他是男子,当有男子气概和风仪,若是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谈何日后立足朝堂,为阿菡遮挡挡雨。 他自然也想到过,会有姑娘因他这脸心生喜爱,去为难许菡,因此对那些有示好的姑娘家从来都没有客气好脸色过。只要他这边没好脸,从源头上断绝,想来不会有人去寻阿菡不快。 朱雀大街这边,许宝辉讽刺完之后,与宋致远微微拱了下手,便离开了。 虽然知道宋致远不是任宝珊,那些话都是任宝珊说的,许宝辉现在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免得再迁怒到宋致远,也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不如离开。 “宝辉,我们改日再约,”宋致远也没留他,只在他离开前道,“抱歉。” 许宝辉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便汇入人群中。 “表哥,你还与他说什么?没听到他在嘲讽我?”任宝珊跺了下脚,十分不满地对宋致远道,“就算我方才觉着那林公子好,说了几句话怎么了,看他那个样儿,还敢对我冷嘲热讽。” 任宝珊被其母教导的攀附权贵,自然便会有看不起低她几等的人的心态,并不觉着自己方才哪里做的不对,谁让那许宝辉确实身份不如自己高。 说实话,宋致远与这个表妹任宝珊并不十分熟,若是论起相处时间,甚至与许宝辉认识相处的时间比这表妹还多好些倍。 他本来还以为这表妹是个娇俏活泼的小姑娘,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她有些过于自我,觉着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似的。 面对任宝珊的埋怨,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了。 任宝珊并不在意他想什么,埋怨完后,又禁不住道:“那个林公子真的是上门女婿吗?我怎么就不相信,看着不像呢。不行,我叫人查查,”说着就要吩咐身后的丫鬟。 宋致远忙止住她,“别查了,宝辉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与安阳侯府八姑娘订婚了,也确实是入赘的上门女婿。” 说到八姑娘时,宋致远语气里止不住的苦涩。 任宝珊也不光是会抖机灵,有些敏锐度地,一下就发觉了表哥的异样,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宋致远,“表哥,你,你是不是……” “不是,别乱说,”任宝珊还没问出来,宋致远便自己先慌了神,胡乱否认,“我没什么想法。” 一张俊秀的面庞也有了些红晕。 任宝珊又不傻,一下就指着宋致远猜了出来,“你喜欢那个许菡,是不……”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宋致远惊慌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熟悉的人,也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然后被任宝珊不满地拉开手不满地甩开,“表哥,你干什么,呸,你都没洗手,我唇脂都花了。” 宋致远是个干净清爽的男子,第一次被人这般嫌弃,便是眼前是表妹,如此直言也让他脸色难看了一瞬,尤其她当街就直接说出来自己的心事,颇有些恼羞成怒。 第184章 “没什么事,我便是送你回府吧。”宋致远现在很不想跟这个表妹呆在一处了,若不是顾忌她一个姑娘带个丫鬟,今日人多恐出意外,真想撒手离开。 “回什么,我不回,你还没跟我说那个林公子到底叫什么?”任宝珊就算知道林漠入赘安阳侯府,可不是还没成亲么,她还是惦记着。 宋致远无奈地道:“方才已经说过了,他已经定亲了,你就不要再想了。” “那你呢?”任宝珊靠近他一些,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表哥,你是不是对那个许菡有意思?” 虽然宋致远极力掩饰,但任宝珊就是看出来了,“既然这样,不如表哥和我一起想个办法,让他们两个解除婚约,这样你我都能如愿各自得到喜欢的人。” “别胡说!”宋致远猛地落下脸,“你怎么能有这样恶劣的想法?” 任宝珊觉着自己这灵机一动的想法简直是太妙不过,“哪里恶劣了,若是能成了,咱们就能各自都得偿所愿。” 表哥没有反驳,就更说明自己没猜错,又软了些声音撒娇,“表哥,我是真的太喜欢林公子了。表哥难道就不喜欢许菡,不想将她娶回家吗?”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宋致远便是心中喜欢许菡,也不会如任宝珊一般用低劣的手段破坏他人的亲事,如玉温润的面庞上带着薄冷,“那林漠是个没有家族依靠的上门女婿,我想姨母也肯定不会由着你性子乱来,你打消这个念头吧。” 就如同自己一般,趁着还没有情意更深时,打消不该有的心思。 “好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宋致远强硬地拉着任宝珊的胳膊往回走,“若是你敢乱来,我定将此事告知姨母。” 宋致远已经从母亲处知道,表妹到了说亲的年纪,姨母最近正让母亲也帮她留意合适的高门子弟,意思很明白,要给她寻个高门高嫁。 任宝珊被他口中说的名字吸引到,并未抗拒地被他拉着走,还满脸兴奋,“他是叫林漠吗?哪个漠字?笔墨的墨还是默默的默,还是哪个?林漠,林漠,这名字也好听。” 见着她这样兴奋样子,宋致远眉头皱的更深,打算回去先跟自己母亲说一声,让她与姨母通个气。 任宝珊便是知道宋致远的打算,也不在意。 她自幼被娇养长大,从来都是要什么母亲便给她什么,比兄长弟弟们还要得母亲喜欢和宠爱,就像是母亲说的,女儿家要娇养,娇养出来的女儿才能嫁的更好。 就算林漠身后无依无靠,可看他那样风华绝伦的样子,想必也是有才华的公子,有她家扶持,日后也不会差。等回去后,她就叫人细细地去查林漠的情况,一定能说服母亲同意。 而许宝辉与宋致远兄妹两人分开后,越想越不放心,便去了方才看到许菡的酒楼寻她。 “金宝,你怎么自己一人了?” 许菡看着跟祖母和大伯母行礼后坐下的许宝辉,问道:“方才不是看着你跟宋公子一起的。” “他遇着了他表妹,我就跟他们分开了,”许宝辉来时就想着找许菡,跟她说任宝珊看上了林漠,让她防备点,但真见到人,又有这么多人,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许菡与他玩的好,看出他似乎有事的样子,“怎么了?有事吗?” “嗯,有点儿事,”许宝辉想了想,觉着直接说不太好,“方才我看到阿漠了,他骑着马跟书院的同窗和夫子们一起。” 他顿了下,许菡道:“在哪看到的?我只知道他今天跟夫子们去皇城那边。” “就在这酒楼南边不远,不过,有不少姑娘追着他们跑,扔香囊和帕子之类的,尤其阿漠,身上被扔了不少,还有人一直追着他不放。” 才说完这些,就见许菡笑了起来,“肯定是觉着阿漠长得好看,没想到,不光将士们被迎接,阿漠他们也跟着被投了一波香囊什么的。没想到,今日姑娘们的热情都很高,”比平时可狂放多了。 许宝辉顿时有些无言。 阿菡怎么毫不在乎的样子? 她自己个未婚夫被旁的姑娘喜欢,追着跑,丢帕子香囊,她还笑得出来?! 幸好他没有私下里跟阿菡说这事,不然她怕是要不当回事,便看向许菁。 许宝辉最知道,阿菁堂姐对阿菡的维护了。 许菁看着眉眼已经俊朗开的许宝辉,摇了摇头,自家小妹这是情窍还未开,只是她不觉着许宝辉是随意说这些,“宝辉,可还看到了旁的什么?” 林漠的脸有多招人,许菁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他还年少,加上早起晚归,基本上那个时辰在街道上不大会遇着什么姑娘家在外走动,便是有看上他姑娘的麻烦也被他解决了。 只是,他如今身量长开,又遇着今日热闹,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第124节 许宝辉见许菁察觉到自己还没说完,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她应该是看上了阿漠,而且不会轻易死心的样子。”毕竟这人连仗着身份命令他让阿菡取消婚约的话都说出口,可见不是跟其他那些姑娘一样只是看着阿漠好看就追着扔个香囊帕子那样简单。 他担心,这任宝珊会做出什么对阿菡不利的事情,才不放心地过来提醒。 他们坐在一旁说话,屋子里其他人原本都在说话,听到后面都望了过来。 安阳侯老夫人的脸色一下就落了下来,“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骄横无礼?” 她见闻多,也听说过不少强抢亲事的,但抢到自家人身上还是小孙女这边的,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说林漠也是她看着长大,觉着很牢靠喜爱的孩子,那可是自家小孙女的未婚夫,别管是不是上门的,定亲的未婚夫就是正儿八经未婚夫。那个叫任宝珊的就算起初误会阿菡是金宝妹妹,以为小门户,但这种仗势欺人抢人的行径,让老夫人十分厌恶。 许宝辉听到老夫人略带怒意的声音,忙道:“堂祖母,她祖父是国子监祭酒,父亲也在国子监任职,是一位四门博士,”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宋致远是随父回京叙职,现买的院子还没有整理好,最初要去姨母人家借住一些日子。 “我知道是哪家的了,”许菁声音带了些凉意,“昨日在长公主府宴会上,我们也见到了这个任宝珊和她母亲郑夫人,我说怎么第一次看到那任宝珊,她似乎就对阿菡有些敌意,莫不是早就盯上了阿漠。” 许宝辉觉着不大像,“她似乎并不知道阿漠身份,像是临时起意。” “不管是不是,她若是知道了阿菡与阿漠已经定亲就此息了心思也便罢了,若不然……”许菁后面话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 就连被这事给惊讶到的许菡,都看向许菁,却没说旁的。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别的姑娘喜欢阿漠,这跟知道阿漠长得好看,会有姑娘看到他移不开眼,或者跟方才向将士们扔荷包香囊之类只是觉着模样好看的感觉不同。 她心中有些许的不舒服,不快。 却说不上来是怎么个不快法,好像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看中不快,又不像。毕竟,林漠不是什么物件,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皱着小眉头,好大会儿都没说话。 许菁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她这边,见状,轻声问了句,“阿菡,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许菡一愣,“感觉?” 其他人听到许菁问话,除了许宝辉,一下明白过来,都看向许菡。 许菡被大家目光看的更愣了,不解地问,“怎么了?” 安阳侯老夫人收回目光,和安阳侯夫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下。 看来,这小丫头还是不开窍。 都有人惦记着自己未婚夫了,她都没生气没动怒之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如容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林漠对小妹的情意,两人又已经定亲,自然希望两人情意相投,可现在看看,莫非小妹对阿漠生不出男女之情? 许菁此时与许如容想法差不多,只不过她想的更多,毕竟当初她与林漠还签了一份文书。若是许菡长大后对林漠没有男女之情,这婚约便不作数,她不会委屈自己妹妹与一个没有喜爱之情的男子成亲,除非妹妹自己愿意。 许菁看向许宝辉,“多谢宝辉来告诉我们。” 许宝辉根本没发觉许菡对林漠还没生出男女之情,在他看来,两人从小就要好,又已经定亲自然是感情很好,“阿菁姐客气了,这有什么,”亲疏明显,他自然要向着维护阿菡。 不过还是安慰了许菡两句,“阿菡也不用担心,我看阿漠对你很好,那任宝珊想也没用,你没看到,他方才那张脸冷的,就跟冰块一样。” 许菡也知道林漠对外人时很冷漠样子,他自然对自己好,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出现一个想法,这个好到底是对未婚妻的还是把自己当做妹妹一样爱护了? 她想着两人已经定亲,顺其自然,可若是阿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不想硬绑着他,这对谁都不好。 许菁发现,自从许宝辉来了说过这些后,妹妹便似乎有了些心事,不由讶异地挑了下眉。 莫非,这丫头其实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一点儿都不开窍? 如此一想,她便将许菡叫到一旁,低声问了出来。 第185章 “阿菡,你喜欢阿漠吗?”怕她误解,还特意加了句,“男女之间的喜欢。” 猝不及防被姐姐这么一问,许菡一下懵了,“喜欢的吧?” 许菁无奈地看她,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以前,总想着妹妹还小,但现在既然林漠那边可能会招蜂引蝶,许菁可不想妹妹稀里糊涂被人记恨算计,卷入是非中,必须得提醒她,“若是你对阿漠实在没有男女情意,你们的亲事就取消,姐姐希望你日后与夫君彼此有情意,互相喜爱。” 许菡愣住。 她从来没想过解除与林漠的婚约另寻他人,虽然现在她也不甚清楚自己对林漠具体是什么感情,可她一直觉着还小,不着急。 见她愣住,许菁又道:“总归我不能让你委屈,”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家妹妹,尤其是她亲事上。 就算林漠再喜欢妹妹,她也看中了林漠,可若阿菡不喜欢,这亲事就不能成。 “我,”不知为何,听到姐姐说解除婚约,许菡心里就涌出些难受的感觉,她不想,如此想,她也这般说了。 许菁细细看了她一会儿,“好,姐姐知道了。这件事你心中有数就行,不必勉强自己,反正你现在还不算大,一切都按你的想法。”看来,并不似自己想的那般,阿菡对阿漠一点儿情意都没有,或许有了,她自己还没觉出来。 许菡听懂了姐姐的意思,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温暖感动更多,往许菁身上靠了靠,“姐姐,我知道你疼爱我,我会仔细对待的。” 她不想姐姐一直为自己操心,心中愧疚,自己如今真有些越活越回去了。 许菁到底怀着身孕,出来多半上午,吃了午食后便与段怀裕回了清平侯府休息。 安阳侯府一行人加上个许宝辉,却是吃吃喝喝又逛了会儿街,到下午申时左右才打道回府。 一回府,管事的便迎了上来,寻安阳侯夫人禀事。 “咦,阿漠,你早回来了?” 许菡隐约听到管事的低声跟大伯母说的话里,似乎有周欣双的名字,正要靠近了去听,就见林漠朝他们这边走来,跟祖母见礼,不由惊讶地问道。 “阿菡,”林漠走来,经过王氏时行了一礼,王氏微微点头走过去,“玩的高兴吗?” 看着越走越近的少年,许菡脑子里一下蹦出上午姐姐与自己说的那些话,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林漠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忽变,似乎有些低落,忙快走几步到了近前,“累了吗?” 怎么看着精神头有些蔫蔫。 “没什么,”许菡也不知自己现在什么心情,扯了下唇角,微微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知不觉,阿漠居然已经比她高出快一个头来了。 他长大了,自己却还是小姑娘个头。 “我打算把设制图画出来,便跟夫子告了假,夫子留了几篇策论让我写,这段时间无事便不去书院了,”林漠简单解释了下,有些担心地看她,“怎么看你不太高兴?” “没什么不高兴,”许菡觉着自己看到林漠后心里有点儿乱,“我先回去换衣裳,你快去画图吧。” “嗯,”林漠应了声,只是看着也没跟自己摆手径直就走开的小姑娘,眉头皱起。 他看了下旁边,祖母大嫂她们已经往垂花门处走去,只有七姐姐还留在原处,等着正在与管事说话的大伯母,便走了过去。 “七姐姐。” 许如容是庶女,按礼本就应等着侯夫人,与嫡母一起回大房,方才又隐约听到管事的提到周欣双的名字,虽然不好靠近了听,也想等下就问问。 听到林漠叫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朝他那边走了几步,“阿漠,怎么了?你没看到阿菡吗?她方才还在这里的。” 许如容看了看旁边,没看着小妹的身影,以为林漠没找到小妹来问自己,主动与他说,“是不是着急回后宅换衣裳去了。”毕竟小妹今日穿的衣裳十分繁琐,她回来肯定要先换下来。 “不是,”林漠忙道,“我方才看到阿菡了,她说要回去换衣先走了。我找七姐姐,是想问问你们今日出去,可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看阿菡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许如容愣了愣,小妹心情不好,方才路上还叽叽喳喳说笑了一路,她怎么没看出来? “今天玩的挺高兴的,阿菡怎么会……”忽然,许如容想起了上午许宝辉来找他们说的话,顿住了。 林漠见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 就见许如容疑惑地想了会儿,又看他几眼,看来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若说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有一点儿,只是我不知道阿菡是不是真的在意不高兴了,”许宝辉说起林漠被那任宝珊看上了时,阿菡还笑嘻嘻地开玩笑,许如容就以为这丫头还是没开窍,还能跟着看热闹,后来也嘻嘻哈哈一直说笑,以为她不在意。 可这才回来,林漠就看出了阿菡心情不好,那是因为之前的事,阿菡还是在意的,她对林漠并不是没开窍? 许如容猜测着,就把许宝辉遇到任宝珊,之后任宝珊看到林漠后发生的那些情况说了,末了,她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少年,说道:“所以,我不确定阿菡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了,但除了这个,今日并没有其他事情。” 她还是很乐与见小妹与林漠彼此有情终成眷属的,把许菁单独与许菡说了会儿话的事都说了,虽然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不过许如容觉着这个似乎挺关键。 果然,林漠听到这里时,脸色快速变了一下。 “阿菡是咱们最疼爱的小妹,你若是对她有情,就好生待她,千万别辜负或者伤害到她,否则……你懂的!” 许如容可不是什么草包花瓶美人,论心计她可能比不上林漠,但别小看了女子。若是敢负了自家小妹,腿给他打断了! 更何况,若是林漠当真敢负了阿菡,便是与整个侯府对上,他纵使再才华横溢,日后也不会好过。 许如容还不知,最初,林漠便签了一份在这份婚约上是被动方的文书。 林漠丝毫不在意许如容最后那个有些厉色的眼神。 他怎么可能辜负伤害她,他只盼小姑娘能早点开情窍才好,他最近本就纠结着该怎么让小姑娘开窍,听完许如容这些话后,他忽然觉着自己似乎有了曙光。 他一双桃花眼灼灼生华泽,诚恳地朝许如容拱了拱手,道:“多谢七姐姐,我先走一步。” 许如容点了点头,看他转身大步离开朝垂花门方向走去,知道他肯定去绮院了,眸中泛出点点笑纹。 只要他对小妹好,什么都好说。 那边安阳侯夫人吩咐完管事的继续盯着周欣双那边,看到许如容正嘴角含笑地看着前面,走过来,“走了阿容,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许如容抬手扶住嫡母的胳膊,“阿漠方才过来找我问阿菡今日出去的事,说她不大高兴。” 安阳侯夫人多精明的人,很快就想到关窍,笑道:“原以为阿菡还小,现在看来还是长大了些,开了些窍,这样也好,他们两个早就定亲了,早点开窍感情更深厚些。不过,就怕阿菡心里在意喜欢阿漠,自己还不知道。” 许如容也有这个猜测,“阿菡应该是还没发觉自己心思,先前她还跟着看阿漠热闹呢。” “嗯,”安阳侯夫人笑了下,“他们小俩个的事出不了错,阿漠那孩子靠的住。现在是你这边,底下人已经查出来了,那个周欣双针对设计你,确实背后有人指使。” 许如容一听,顿时肃容忙看向侯夫人。 “那周欣双是庶出,她的姨娘有个胞弟,是怀年伯的一个……相好,她姨娘外家也只有这一个亲人,”安阳侯夫人也没想到,里面夹杂了这样的腌臜事,对怀年伯更加厌恶,“怀年伯想算计你,用她那个舅舅威逼利诱了周欣双接近你。” 不用说的十分明白,许如容也明白了怀年伯的险恶用心。 那周欣双给自己喝下了迷药的茶,还能如何算计? 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几天,可许如容只要想到有个如此膈应的人在背后觊觎着自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安阳侯夫人心生怜惜,另一只手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这件事虽然不好直接寻到那周欣双头上,不过既然怀年伯能威逼利诱周欣双,我会让人反过来威胁他们。” 第125节 威胁从来都是一种双刃剑,安阳侯夫人可不是任人欺负不还手的性子,很快就想到办法。 “只要不把你牵扯进来,他们什么算计都没用,”只是,安阳侯夫人知道这只是一时之计,关键还是要掐断怀年伯的念头,给许如容寻一门适当能护得住的亲事,偏这事又难寻。 安阳侯夫人没把这些顾虑说出来,但聪慧如许如容如何想不到。 “母亲,若是怀年伯强求,我宁愿青灯古佛。” 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决绝,安阳侯夫人叹了口气,“何至于就到那一步了,别想太多,不过这段时间,你就尽量不要出去了。” 那怀年伯胆子再大,也不能入府掳人。 虽然今天出去无事,为了安全起见,安阳侯夫人觉着还是让许如容暂避府中为上。 许如容本就养成不爱外出的性子,“是,都听母亲的,劳您费心了。” 许如容识趣,尽管是嫡母职责,安阳侯夫人听了心里也熨帖,心中思量着尽快为她寻一门妥帖的亲事。 第186章 林漠到绮院时,许菡刚好换了身家常小袄樱粉襦裙,发上的钗饰也被她取下,觉着整个人轻了好几斤。 正要让丫鬟去泡杯干果茶,院子里响起丫鬟们问好的声音,到窗前一看是林漠过来了。 他不是要画图了,怎么又来自己这边? 若是往时,许菡早就隔着窗子喊人了,可上午的事让她现在有些不想见他,正要想个由头,却发觉一点儿也想不出来。 他们两个素来要好,哪里有过这样想要躲避对方的时候。 愣神的功夫,林漠已经看到站在窗后的她,发觉她看到自己却没有理会,林漠眸色微微沉了下,很快绕过明间进了次间里,“阿菡,怎么站在窗口发呆?” “啊,没有啊,”许菡心里微微跳了下,轻咳一声,装作无事的样子,“你不是画图吗?怎么又过来了?” “有些事想要与你说,”林漠说着,看向屋子里留着伺候的石榴和另一个丫鬟。 他这意思很明显,要避开下人与许菡单独说,石榴看向自家姑娘。 许菡却没理会出林漠意思,脑子里正想着,他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林漠见状只能道:“石榴,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单独与阿菡说。” “姑娘?”若是平时,石榴就出去了,可今天姑娘从外面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她今日没跟着出去,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现在阿漠公子一来,姑娘神色便有些不自在似的。 许菡不知林漠想要与自己单独说什么,可下意识地竟不想让丫鬟们出去,才要开口,就被对面林漠拉住了她的手,“阿菡,我有些话私下里与你说,你确定让她们在这听着?” 往时,两人也时常牵手,可许菡也不知怎么了,今儿竟十分不自在,胡乱地点点头,“你们先出去吧。” 石榴看着自家姑娘这动作与言语相反的动作,再看林漠,顿了下,带着小丫鬟出了次间。 她似乎有些琢磨出来,自家姑娘和阿漠公子之间该是发生了点什么,便带着丫鬟静静侯在外间。 正好方才去恭房回来的铃铛见她们站在外面,走近了低声问,“怎么都出来了?姑娘呢?” “阿漠公子来了,在里面和姑娘说话,”石榴顿了下,“铃铛,今日你们出去,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我怎么觉着姑娘似乎和阿漠公子有些,有些……”她说不上来有些什么,看向铃铛。 铃铛朝次间帘子方向看了一眼,想了下忽然眼睛一亮,靠近石榴低声把任宝珊看上了林漠的事说了一遍,“……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因此心里不高兴,要是的话,那咱们姑娘对阿漠公子这是……”她挤了下眼,做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石榴自然懂了,有些高兴自家姑娘长大开窍了同时,又沉了脸,“这任宝珊是哪家姑娘?”居然敢看不起她家姑娘,还想逼姑娘退亲抢了阿漠公子。 铃铛将任宝珊身份一说,又道:“不用担心,阿漠公子对咱们姑娘多好,哪里是她想抢就能抢的,阿漠公子估计连她是哪根葱都不知道。” 两个大丫鬟在外间里小声嘀嘀咕咕,次间里坐在软塌上的许菡,面对着小几另一边的林漠,竟觉着浑身不自在。 没旁的,从两个丫鬟出去后,林漠就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她。 若是往时,她早就问回去他看自己做什么,可这会儿不知怎地张不开口,还有些想躲闪他的视线。 林漠:……他自然是故意的,就想看看许菡的反应。 见她与往时不同,他心里越发有了几分把握。 “阿菡,方才可是在躲我?” 终于,就在许菡快要撑不住时,林漠缓缓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只是一句话,就让许菡差点跳脚,急速反驳,“没有,我躲你做什么?” 林漠看着小姑娘急乎乎地否认,眼眸慢慢沿上笑意,“难道不是阿菡听说了有人看上我,心中不高兴了?” “当然……”许菡一下卡壳。 是还是不是? 是,就跟自己拈酸吃醋,方才就是在躲着他,不是的话好像也不对。 “当然什么?”林漠追问,身子往前靠了靠。 许菡敏感地察觉出他的气息,以前两人就算是对练时身体挨在一起都没有什么,现在她却觉着呼吸有些不大顺畅。 心中一急,语气冲冲地朝他嚷嚷一句,“什么什么?你问的什么乱七八道的话。” 这是恼羞成怒了。 林漠见她急眼了,非但没跟往常一般哄人,反而越发靠近了些,低声道:“阿菡是醋了吗?” 许菡正羞恼羞恼的,听到他这话,逆反心理一起,登时反驳,“我才没有醋,我醋什么醋,”哼,姐是哪样爱醋的人吗? 她自己还没理明白心里想法,又被林漠这么一搅合,心里更乱了,想也不想地就反驳回去。 才说完,对面的少年却忽然变了脸色,声音里都带着无限委屈和落寞,“原来,竟是阿菡不在意我,从来不曾喜欢过我,都是我自作多情,独自喜爱着阿菡吗?” 哪里想到他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许菡登时杏眸圆瞪,震惊地抬眼望过去。 这是什么话? 说的好像自己是个渣女似的?! 尤其他还一副委屈巴巴,被人欺负惨了的悲伤模样,让许菡大脑当机空白了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又羞又恼,又有种说不出的甜蜜丝丝感觉溢上心口。 这,这家伙怎么似乎在表白? 可有这样表白的吗? 她虽然自认心理年龄不小了,也早就与他定亲了,可还真是纯白一片没谈过恋爱的,一时又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表白,还是自己想多了。 为掩饰心中慌乱,她色厉内苒、凶巴巴地一拍桌子,“你,你做什么这样子,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不在意你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多关心你,你不知道?” “可那不是男女之间感情的在意和关心,”林漠就等着她这话,立即顺杆子往上爬,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望过来,隐含泪光样子。 许菡猛地倒抽一口气。 要命! 怎么好似自己是恶霸,欺负,负了他一般的错觉! 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结巴起来,“你,你别,别这样,我不是,我没有,我……”她乱七八糟地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子脆弱过的样子,没办法接受和适应。 脑子里现在乱糟糟,隐隐还有些模模糊糊的疑惑一闪而过,方才说什么了?怎么自己就成了负心人一般了? “那,”林漠忽然伸过手来握住她的,“阿菡是也喜爱着我,对未婚夫对夫君那样的喜爱吗?” 许菡因激动而发热的手被微凉的修长手指握住,眼前又是放大的俊颜和有些许暗哑的嗓音,她心里猛地一哆嗦,脑袋瓜越发迷糊了。 “我,我,”她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对。 林漠的脸却又更靠近几分,呼吸近可闻,让她脸蛋渐渐蔓延上薄粉而不知。 他似低语又似轻喃的声音又响起,“我心悦阿菡,阿菡也心悦我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时心里有多么紧张,就算心里有些把握了,如今也生怕小姑娘张口给他回一个“不”字。 忐忑之下,他低声道:“阿菡若是不说,我便当你是默认了,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 许菡脑子里迷迷糊糊飘过这个疑问。 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被一双臂弯搂了过去,落入一个温暖不太宽厚的怀抱,而两人之间的小几不知何时早被悄悄移开了。 懵懵间,耳畔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好似敲在她心间,好似自己的心跳也随着这律动一起跳跃。 许菡靠在林漠胸前,眼神迷茫地胡乱想着,只是这跳动是不是太快了,自己心跳可跟不上…… 而后,她眼神渐渐清明,脑子也从晕乎乎懵然状态脱离出来,想起了林漠心悦自己的那些话。 小脸爆红。 他真是在跟自己表白,男女之间的表白呢? 好羞人的感觉。 等她脸上温度消退了些,回想起整个对话和经过,尤其是那些什么关心不关心的话上,终于转过弯来,一双杏眸慢慢眯起。 跟往常打闹和对练时不同,林漠觉着这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抱到心爱的小姑娘,一颗心抑制不住地快速跳动,周身都洋溢着幸福快乐。 好大会儿,他才压制着心跳平复下来,嘴角笑容却一直未落下,正要低头看看安静的小姑娘时,臂弯里忽然一空。 “好啊,阿漠,你套路我!” 许菡灵活地从他怀里退出来,掩饰住心中那些奇奇怪怪,努力板着小脸作严肃状,一把扯住他衣襟。 本以为他会灵活地避开,跟以前一样,却不妨他竟顺着力道靠了过来,一张俊脸怼到了自己眼前,差点就鼻子贴鼻子,嘴巴…… 许菡吓得赶忙往后退,却不料他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揽住她腰,她整个上身往后仰去,上方却是他跟过来压下的阴影。 这姿势…… 太那个暧暧了吧,比贴脸还叫人脸红心跳。 “你,起开!”许菡吓得手猛地一推他。 没推动。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武力上林漠比她高的事实了。 不过,还好不用许菡再动手,林漠手腕轻轻一动,将她拉回坐正,他自己也坐回了原位。 这么一闹,许菡就没了方才的底气,眼睛胡乱地朝四周看来看去,就是不敢看向旁边。正浑身不自在,想着怎么办时,外面传来一道禀告声。 第187章 第126节 “姑娘,三姑奶奶让人送了帖子回来。” 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许菡忙朝外面喊了一嗓子,“送进来。” 眸光撇到一旁那人含笑的面庞时,装作十分镇定地挺了挺腰。 那啥,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林漠,对,就是这般! 林漠哪里知道她小脑袋里想什么,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下,小姑娘果然对他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帘子掀起,石榴持着一个信笺进来,就见自家姑娘正襟危坐,脸颊泛着淡淡粉色,虽然她面色表现得十分正常,但石榴从小就伺候她多年,哪里看不出明显是刻意装出的镇定。 再看一眼阿漠公子,宛若……偷了腥的猫儿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愉悦。 两人之间淡淡流淌的说不出的意味,石榴眼中闪过笑意,或许过不多久家中喜事将近。 她把手头信笺递了过去,正要习惯性地走到许菡旁边站着,就被林漠用手摆了摆示意她出去。 石榴并不担心林漠对许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若论起对自家姑娘的爱护,阿漠公子甚至不输四姑奶奶,便轻手轻脚又退了出去。 许菡没发觉林漠的小动作,打开信笺看了一遍,才知道今日三姐姐一早就小侄子和小侄女出去看热闹了,下午回去看到她的帖子才回复。 “三姐姐说后日约我跟姐姐去她家,石榴……” 正要借着说说这事,一抬头,没看到石榴身影,屋子里依旧还是她与林漠两个,说到一半的话卡住。 “石榴呢?” 许菡从不觉着自己大丫鬟不靠谱,虽然石榴早先没有香荷那样稳重,可这几年也锻炼的沉稳干练,怎今日瞧着不大靠谱似的? 正想着,便听到旁边熟悉的声音,“无事,我就叫她先出去候着了。” 不等许菡反应过啦,又道:“阿菡是要躲着我吗?” “没,我躲你什么,”好不容易才压下的不自在,叫他三言两语又给挑了起来,许菡努力撑起气势,可若没有那游移不敢朝旁边望的眼神,还能叫人相信。 林漠轻笑一声,“呵,是吗?我还以为是方才对阿菡说了心悦你的话,让你不自在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了起来这样的话,许菡小脸一下红透,忍不住横瞪他一眼。 还说! 这家伙没完了是吧?怎么还接连不带歇停的了? 不是说,第一次表白后,大家都彼此知晓后,就先默默地处着,免得不自在么,怎么他说起来没完了? 林漠多了解她,岂能瞧不出她的心思,若是自己就此打住,她怕是就不当回事,缩回自己的壳里了。两人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的定点儿进展,自然要趁热打铁。 他才往前倾了下身子,惊得许菡猛地就往后一退。 “阿菡,是在嫌弃我吗?” 委屈巴巴的语气,好似被辜负了的一般的神色,让忍不住抬眼看去的许菡更别扭了。实在是不习惯他这个样子,许菡一时想不到他怎么态度忽然变化这么大脑子一热,说出了一句违心的不行的话,“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油了?” “油?”林漠自然不知道这个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净清爽,虽不解何意,但也知道不像是什么好话,不像是表面上的意思,“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当没听到好了,就是你别做出这个样子好不好,怪别扭的,”许菡看着那张俊颜,实在没法违心再说出第二次。 许菡悲哀地想着,顶着这样一张脸,真是做什么动作都好看,可她招架不住啊。 “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我,”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年不仅仅是一直玩耍的伙伴和家人,还是自己日后要嫁的夫君,还是被他先前的话语和动作撩到哪个神经线,一贯直白的她难得绕着圈子说话,“我懂你的意思了。” 谁知,林漠犹不相信一般,追问,“真的懂了?而不是跟上午时,还看我的热闹和笑话?” “啊?”许菡脑子又处在有些迷糊状态,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眼,她看他什么热闹和笑话了? 赶在林漠幽幽眼神用幽幽语气开口前,灵光一闪,想到了他被人扔了不少荷包香囊还被任宝珊看上的事,默默地顿了会儿。 作为一个未婚妻来说,她好似是有点儿那么不厚道吧? 她不确定地想着,又反应过来,“不对啊,难道不该是我吃醋,是我生气才对?怎么,”反过来了,现在,她成了被动的一方。 见她似乎反应过来,林漠握住她的手,“阿菡,我从来只对你有意,旁的任何女子都不会入我眼。你尽管放心,”挑动了小姑娘的情窍,可该有的承诺和保证他也得说,让她安心。 “知道啦,你撒手,”从他手中抽出,许菡没忍住抬手就往外推他,“你,你先回去画图,不是还要快点交吗,快回去画图。”快些出去,别再留在这里了,她需要好好静静。 她死命低着头,耳朵都红透了,把人往外推。 这次,林漠没再动作,垂眸看着羞恼的小姑娘,露出个带些些许傻气又宠溺的温柔笑容,由着她的力道下榻后走出去。 珠帘清脆的珠子撞击声,让许菡觉着犹如天籁一般,见人真的走了,转头就扑到了软榻大迎枕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那家伙,简直是…… 不撩人便罢,一撩起来简直叫人受不住! 她可是个纯纯的未曾谈过任何恋爱的小白,一颗少女心似乎就此被搅动了起来。 许菡心里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姐姐啊,她被人表白了,虽然那人是她早就定亲的未婚夫,可第一次被人说这样心悦喜爱的话儿,那种感觉……哎呦,羞煞个人咧! 错落凌乱的两个萱草色绣木槿花的大迎枕间,身姿秀美的小姑娘乌发半散卧入半个身子,偶尔扭动一下,白皙的手指又抓又挠着迎枕流苏,不时还发出几声难辨的似笑似低喃的动静。 显示着此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石榴自阿漠公子满脸压都压不住的笑意被从次间里推出来后,也没贸然进去。听到里面传来的隐约的动静,悄悄挑起珠帘一边往里望了望,又悄然放下,捂嘴偷笑起来。 “石榴姐姐,姑娘怎么了?”一个小丫鬟好奇地看着石榴的动作,小声问道。 石榴放下手,唇角还挂着没散去的笑,朝她摆摆手,“没什么,去叫小厨房端点白糖糕来,姑娘爱吃。” 虽然不知道姑娘跟阿漠公子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姑娘那个样子,肯定是不想让人进去打扰,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平复心情,恐误了晚食,不如悄悄送进去姑娘看到了想吃就吃点。 只是,石榴没料到,许菡趴在迎枕上胡思乱想,身子扭来扭曲半晌,最后居然睡着了。 石榴一直留意着次间动静,听到里面没了声响,轻轻掀开帘子一看,就看到姑娘小脸半压朝向自己这边,眼眸合着,显然是睡着了,忙轻手轻脚进去,拿起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上。 石榴倒是不意外,毕竟许菡每日都午休,今日出去玩了一天中午没睡。又把窗子落下些,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出去吩咐其他丫鬟做事动静轻些,才重新折返次间,坐在不远处守着做起针线活。 许菡并未睡太久,约莫掌灯时分时,眼睫就微微眨动醒来。 初初睡醒,她并未起身动作,脑子里想起下午时发生的一切,竟有种做了场梦的错觉,只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是真实的。 阿漠那家伙真的对自己表明了心意,自己也被他诳着回应了。 现在想想,还是觉着怪别扭,纠结着等再见到他时怎么相处。 “姑娘,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温水?”石榴一直留意着,见她睁开眼,忙走上前来轻声询问。 许菡伸了个腰,从榻上爬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几时了?” “快酉时中了,”石榴帮她把睡乱的头发挽了起来,“姑娘可要传晚食?婢子已经叫人把食盒提过来,温在炉子上了。” “叫吧,我觉着好饿,”许菡随口道,又问了句,“阿漠没再来吗?” 若是往时,他可能就来陪自己用晚食或者等着自己醒来。 “没有,不过阿漠公子叫人传了话,三老爷今晚有应酬晚回,他自己在前院用晚食。” 许菡顿时舒了口气,她现在还真不大想见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相处。等缓缓劲儿,她就好了。 石榴叫人把次间的灯掌起来,又让小丫鬟取了温水和帕子服侍着许菡净了手面,不大会儿,晚食就被摆了上来。 有些晕黄的灯光下,精致的几样小菜并粥食,看的许菡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快速又不失优雅地吃起来。 她这边吃着,石榴麻利地为她盛了小半碗鸡汤放在一旁,“这是小厨房给姑娘熬得,文火熬了一天,又加了些鲜蘑,姑娘尝尝味道可还行。” 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蘑菇和鸡肉结合的鲜味顿时弥漫口腔,许菡忍不住眯了眯眼,“好喝,很鲜,你们几个等会儿也喝点,这时节的蘑菇和鸡汤炖了汤喝味道实在鲜美。” 鲜而不腻,入口滑润。 “是,姑娘喜欢可以多喝点,现下还早,您下午也没喝什么茶水,”石榴就知道姑娘好,什么都惦记着她们。其实这汤熬出来不多,石榴想着全叫姑娘可好东西都喝了才好。 主仆两个正说着,隐约传来些喧闹声。 “怎么回事,叫人去看看,似乎是大房那边,”许菡皱了下眉,细细听了听,心道莫不是大伯哪个妾室闹事了?这种情况大房和二房都偶有发生,这就是妾室多的惯常事,饶是大伯母掌管严谨也抵不住有人作闹。 石榴朝外面招了招手,顿时有小丫鬟跑出去打探。 第188章 “姑娘,是五姑奶奶。” 许菡这边晚食撤下去,才上了小半盏消食茶,小丫鬟就气喘吁吁跑回来禀告,“是五姑奶奶带着箱笼回府了,似乎是跟广平伯府那边发生了争执,更多的婢子没打探到。” “什么?”许菡一下站起身来,“石榴,给我取披风来。”便是对许瑚嫁人后有不满和看不惯,但到底是自家堂姐,希望她能过好。 她拿起一旁的比甲穿上,站起来就快步往外走。 石榴麻利地取了件厚实披风追上去,“姑娘,穿好了衣裳再出去,外面都下霜了,您再担心五姑奶奶,也不差这一会儿。” 姑娘身子骨是好,可屋子里暖和,外面冰凉寒气重,也容易伤寒。 许菡随手系了个结,快步出了抱厦。 她走得快,不消半盏茶就到了大房正房,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箱笼零散地放在一旁,许菡眼皮不由一跳。 怎么看这架势,事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早有伶俐的小丫鬟,看到许菡过来,便小跑着往里通传了,不等许菡穿过甬道,许如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廊檐下。 “七姐姐,”许菡快走数步,到了近前,急急问,“五姐姐是怎么回事?” “怎穿的这样少就出来了?”许如容见她只披了件披风,里面穿的似乎很单薄样子,握住她的手,感觉手指温热才拉着她边往里走,边低声道,“五姐姐被五姐夫打了。” “被打了?”许菡语气顿时带了些怒,她最讨厌对女子动手、家暴的男人。 不管如何,夫妻之间就不该动手,尤其是男子,本就天然的占据体力优势,更别说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子本就出于劣势,男子还要动手打人,就不能叫人原谅。 “嗯,”许如容想到许瑚脸上的指印,语气也带着冷意,“且,也是他们广平伯府无理责怪五姐姐,五姐夫还朝五姐姐动手,甚至放出言语要休了五姐姐,简直是不把咱们侯府放在眼中。” 广平伯府不把许瑚放在眼中,已经是众人看清的事实,但目前看来,却是连侯府都不看在眼中了。 “为了何事?”许菡和许如容进了抱厦后,里面点了炭盆,很温暖,便没急着往里走,站在一处低声说。 许如容露出些自责,“说起啦,也是我连累了五姐姐,你还记得上次五姐姐回来,劝我应了怀年伯提亲的事吗?” 许菡自然是知道,当时还因此对许瑚更为不满,莫非? 似乎看出她想到了,许如容点了下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广平伯失手将怀年伯府一个旁系推下楼梯,致其一直昏迷不醒,五姐夫便让五姐姐来咱们侯府当说客,想借此在怀年伯那里卖好,揭了广平伯失手的过失。但母亲与我都没应,五姐姐回府后被五姐夫好一番埋怨。前些天,怀年伯府那旁系竟没了,那人的妻子便将广平伯告去了京兆府,说他杀人害命。不过当初五姐姐回来那次,母亲就让人去查了,那人确实是被广平伯失手推下楼梯才昏迷不醒,不过,那人却是有隐疾的,不过早晚发作,广平伯那一推也是巧了,让那人隐疾发作,继而丢了命。” 就算如此,可郑皓竟迁怒到许瑚身上,觉着是她没有办好让许如容和怀年伯结亲的事,才会让那怀年伯旁系不依不饶告了广平伯,要不然两边都是姻亲了,有怀年伯帮着周旋,不会弄得这么僵硬。 第127节 许菡冷笑一声,“什么狗屁的五姐夫,这个郑皓就是个混账,有本事别让他爹到处招惹是非,看看五姐姐这几年给广平伯府上擦得屁股还少吗?” “阿菡,”许如容嗔她一眼,怎好如此粗鲁,虽然妹妹这话也对,五姐姐自嫁了郑皓后,整个人都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哪里还是曾经那个即便跟自己暗暗别苗头有些掐尖好强,却明媚带着些张扬的少女,自她成亲后整个人仿佛被黑雾笼罩,每次见到她时,总是化不开的憔悴、强作欢喜。 “就因为这些,他就要休了五姐姐?”许菡觉着不可思议,那这郑皓到底是什么混账托生。 许如容轻声道:“也不仅仅这般,听五姐姐那意思,似乎是她叫人打了郑皓的一个通房,郑皓说五姐姐那一顿打,让那通房流了个孩子。” 许菡杏眸圆睁,震惊地朝屋子内方向看了一眼,“五姐姐,这,她真的……” 许如容摇摇头,“五姐姐说,那个通房没有跟她报备过月事未来,也是她挑衅五姐姐在先,惹怒了五姐姐,五姐姐才叫人扇了那通房十个耳光,没成想,那下人打人时那个通房身子不稳,撞到了桌角,就这么小产了。” “怎么这么巧?”许菡皱了皱小眉头,“该不会是那妾室故意设计陷害的五姐姐吧?” 许如容也觉着如此。 看看,连小妹都能想到的事情,五姐姐却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一个劲在那跟母亲哭诉郑皓如何不是,“只是五姐姐似乎还没发觉,只伤心郑皓辜负了她,以前不是这样,以前对她多么好,都是那几个妾室挑拨了他们的感情之类。” 许菡一听,对许瑚才升起的那些同情和关心,一下去了不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妥妥的恋爱脑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跟郑皓的那点子虚无缥缈的情爱,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郑皓什么时候深爱过五姐姐,瞅瞅她嫁过去后,广平伯府那一出出的事,郑皓根本就是利用五姐姐的身份,哎,对了,我方才瞧着五姐姐带了几个箱笼来,她这是怎么个打算?是小住几日,让咱们家给她撑腰,可这箱笼怎么就摆在大伯母这边,不送去她自己院子里?” 许菡方才进来时,就觉着那些箱笼放置在那里不妥当,似乎有的箱笼盖子还没盖好。 许如容叹了口气,“不是小住,她是被郑皓写了休书赶出广平伯府的,那几个箱笼是,是五姐姐剩余的嫁妆。” “什么?!”许菡忍不住惊呼一声,尾音微微上扬,没压住。 五姐姐当初出嫁不说几里红妆,也是三十六抬的嫁妆,除了侯府庶女的份例,她外祖家经商送了不少的陪嫁来,比三姐姐当初的嫁妆也少不了哪里去,怎么就…… “是不是都叫伯府给贪了扣了?”想到广平伯的败落,许菡的火气蹭蹭往上窜。 “可能有,但更多是五姐姐这些年自己把嫁妆填补了广平伯府的窟窿……” 许如容没说完,里面就响起安阳侯夫人的声音,“是不是阿菡来了?阿容带阿菡进来,外面冷。” 实在是,安阳侯夫人听够了许瑚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郑皓如何辜负了她、那些妾多可恨的那些话,听到许菡方才那微微上扬的音调,才扬声唤人进来。 许菡和许如容对看一眼,总觉着母亲(大伯母)语气与往时沉稳大气不同,两人拉着手一起走进明间又入了次间。 一进去,许菡就看到了坐在安阳侯夫人下首椅子上的许瑚,朝向自己这边的半边脸颊上,清晰地浮现着五个指印,泛着青肿,可见当时动手之人的力道。 只这一眼,就让许菡觉着自己的拳头有些硬了,这是有多大的仇怨才打的力道这么重,要知道那个郑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哥。 待许菡走近,看清许瑚整张脸时,眼中小火苗已经压不住,连给安阳侯夫人行礼都忘了,气道:“郑皓居然下这样重的手,他真是好大个大男人!” 这话不无讽刺,竟让安阳侯夫人想笑。 还得是阿菡来说话的痛快。 安阳侯夫人看着还期期艾艾的庶女,心道,自己如今是不是太和颜悦色了,才耐下性子听她方才那些车轱辘话。 许瑚脸颊两面都有巴掌印,甚至方才背着许菡的这侧更严重,她的眼角都被打的肿起充血,一张曾经的芙蓉面青肿胀起,听到许菡这话呆住了。 许菡不管她楞不楞呆不呆,只道:“五姐姐被打成这样子,便是告他郑皓个殴打之罪都不为过,简直太过分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他能打人的理由。对女子对自己妻子动手,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阿菡,”许瑚才张了张口,就被许菡打断。 “五姐姐,你莫多说,我知道你觉着郑皓哪里都好,就算他婚前就勾着你乱来让你差点毁了名声嫁他,就算他婚后花用你的嫁妆做小白脸,就算他除了你这个真爱以外还有其他的妾室女子,你都不在乎,但这个打人,就必须在乎!打人朝女子动手是不分次数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和无数次,你难道还想要回头挨打吗?” 这些话简直就是把许瑚这几年的糊涂摊开了晾晒出来,字字如钉,钉入许瑚心间,把那些迷障豁开道口子,让她又冷又痛。 好像努力用沙子堆起的好几年自以为牢固的高墙,呼啦一下都碎了一地。 她自回到府中虽然难受难过的厉害但却没有崩溃的心,再也维持不住,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的情绪太多,悲愤,伤心,后悔,抑或更多,仿佛一遭得到释放洪勇而出。 许瑚的姨娘此时也在这里,本来一直恍惚的神色,在看到许瑚这样崩溃的大哭时,泪流满面,抱住了她略显单薄的身子,“阿瑚,你这傻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你不是跟姨娘说你过的很好吗,你都是骗我的,你是要疼死姨娘啊,阿瑚……” 第189章 许瑚的姨娘目光一直盯在安阳侯这一亩三分地,努力为自己争宠,对于许瑚的亲事,她觉着对方那么喜欢许瑚,还是伯府世子,许瑚嫁过去日后就是伯夫人,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许瑚在她这里,也总是说着郑皓对她多好,她进门后就掌管了广平伯府的中馈,对于许瑚姨娘这个做了半辈子的妾室来说,这就是跟侯夫人一样的高门主母,就是无限的风光。 她哪里知道广平伯府内里的糟污落败,不知道许瑚只是表面光鲜,连立足根本的嫁妆都被哄着填了广平伯府那无底的窟窿,供广平伯府那杆子人挥霍了去。 如今才知道这些,被事实击打的差点维持不住身形,若不是许瑚崩溃痛苦让她挂念着,早就昏了过去。 “姨娘,我……”许瑚哭的说不出话,悔恨慢慢蔓上心头,带着些迷茫。 她嫁给郑皓,真的就嫁错了吗? 她不傻,这几年也曾隐隐有这样的感觉,只是都被她用自以为然的爱压了下去,又或许是潜意思地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初就走错了,扎的满身荆棘,伤痕累累,也不敢回头正视。 等许瑚情绪缓和稳定下来,安阳侯夫人才道:“现如今,你是怎么个打算法?若是要跟郑皓分开,也不能任由他一张休书就把你休回来这样简单,咱们安阳侯府的姑娘没这么好欺负的,更别说他们广平伯府欺辱与你。当然,你若是还想维持与他过下去,我也帮你周旋。” 若是自己亲女,被打成这样,这般愚弄算计,安阳侯夫人根本不会考虑后面过下去这一说,当然,她亲女就算是遇人不良,也不会被没有脑子的算计成这般。 作为嫡母,她在许瑚成亲时没有阻拦,现在更不会干预过多。 听大伯母这样说,许菡微微一愣,看向许瑚,五姐姐不会这么糊涂还要继续跟郑皓过吧? 只是许瑚的表情让她真不敢确定,更别说还有这几年做的糊涂事。 果然,许瑚还真的有些动摇了,望着安阳侯夫人目光带着希翼,“母亲,您真的能帮我跟夫君……” 不用许瑚继续说,安阳侯夫人就知道她还是不死心,想要继续跟郑皓过,一时间竟有些怒其不争,但还是点了头,“嗯,就算你责打那通房让她小产,但也是那通房知情不报,也可以说是无心之失,至于所说无子,你们成亲不到三载,这一点并不适用。” 许瑚嫁给郑皓时堪堪及笄,至今未满三年,尚余数月。 许瑚的姨娘抓着她的手,“阿瑚,你还想回去?他都把你打成这样子了,你怎么还……”虽然知道女儿这样回娘家往后艰难,可她更受不了女儿受磋磨。 她曾经一直以为女儿嫁入伯府,也为她争了口气,自己在大房底气更足,还甚至看不上丽姨娘在侯夫人跟前奴颜婢色,还幸灾乐祸七姑娘模样长得好才是祸端之类。 谁知,女儿这一切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或许连表面的光鲜都没维持住。 “姨娘,阿皓可能就是一时生气,那到底是他的子嗣,我,”许瑚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尽是落寞,“我入门后,一直未能有孕,没能为阿皓生下一儿半女,说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他……” 这也是她拿出一多半嫁妆贴补广平伯府的原因,觉着对不起郑皓。 许瑚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自己身体康健,就是怀不上孩子,她也因此焦虑难安,让人去打探有没有生养的方子,也曾熬了汤药来吃,肚子却依旧毫无动静。 起初,婆母还任由她给妾室用避子汤药,后来两年过去自己都没怀上,婆母那边多有不满,言语敲打她,使得她没法再明面上给那些妾室用避子药,只能借着掌管伯府中馈的便利放到她们的饮食里。 这样子便不可避免被那些妾室提防起来,本以为还算是能控制住,谁料到红霜那个通房居然怀上了,还故意挑衅自己又小产。 那红霜定是故意的,偏夫君他不信,认为是自己容不下庶出的子女,才故意打了红霜使她落胎小产。 许瑚觉着郑皓是伤心失了个孩子才如此恼怒对自己动手,一气之下写了休书,彼此相爱这么久,她不信他真的就这般绝情要休弃她。 可方才八妹妹的话,也让她如噎在喉,很难不去介怀。 正心绪翻涌时,门外传来下人禀告的声音,“侯夫人,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来了。” 许瑚一愣,继而欢喜,忙扭头看向门外。 本以为自己嫁给郑皓,惹怒了祖母,让她对自己再也不疼爱,但现在自己回来,祖母便派了王嬷嬷来,想来还是惦记自己,要为自己撑腰。 她却没看到嫡母听到王嬷嬷来,脸上神色顿时一松。 安阳侯夫人虽然给了许瑚可以与郑皓再继续过下去的选择,但内心里并不愿意她选择这条路,被欺辱成这般了还跟着郑皓太窝囊丢人了。只是作为嫡母,她不愿干涉罢了。 她倒是还没往婆母处去说,但现在王嬷嬷来,显然是婆母那边知道了这边的一些情况。 吩咐下人,“快请王嬷嬷进来。” 很快,头发花白腰背依然挺直的王嬷嬷进了次间里,还没行礼,就被安阳侯夫人止住,“嬷嬷不必多礼,巧雁还不扶着嬷嬷坐下。” 王嬷嬷却摆摆手,“多谢夫人,老奴就不坐了,此番过来是奉老夫人的令有些话要交代五姑奶奶。” 若是往时,她坐坐也便罢了,毕竟自己是老夫人的贴身老奴了,但这会儿却不适当,只看了许瑚处说道,“五姑奶奶,老夫人说了,您若是与广平伯世子和离,侯府便为您撑腰,您若是还想回头与广平伯世子过下去,往后这侯府您便不必再回了。” 本以为老夫人派了王嬷嬷来,是看自己受伤回府后来为自己撑腰,不想却是这样一番话,明显就是让自己与夫君彻底断了关系,许瑚身子晃了下,犹不相信自己猜错了。 王嬷嬷又道:“毕竟当初,您嫁给广平伯世子时,就曾说,自此一嫁,过的好歹尽是您自己事,不要侯府插手干预。若不是念在五姑奶奶您是侯府出去的姑娘,便是今日,您在广平伯府处吃了委屈都不该回侯府哭诉。” 最后一番话,说的许瑚面色又红又胀,本就没有消下去的伤痕更加分明。 王嬷嬷却半点不心疼这位姑奶奶,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个糊涂走到今日这一步。 王嬷嬷说完,向许瑚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虽然自己是老夫人跟前经年嬷嬷,但这些话说出来难听。 许瑚即便现在心里不高兴,却是不敢真全受了王嬷嬷的礼,忙起身测过身子避开些,道上一句,“嬷嬷多礼了。” 王嬷嬷朝安阳侯夫人道:“老夫人的意思便是如此,请侯夫人多看顾些。” “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数,还请你回去告诉母亲,让她别太劳心,”见王嬷嬷说完就走,又让大丫鬟去送她出去。 许菡暗暗欢喜,幸好有祖母发话,不然她真怕五姐姐发了昏还惦记着回去广平伯府,如今有祖母这一番敲打,想必她不敢乱来。 许瑚的姨娘本就不想她回去广平伯府,见老夫人都发话了,王嬷嬷一走,便抱住许瑚,“阿瑚,你就与那郑皓彻底断了吧,姨娘就只有你一个,若是你往后有个好歹,你叫姨娘可怎么活……” 她虽然一心想着固宠,为自己往后也为许瑚能让安阳侯更在意些,如今郑皓都为了一个通房动手打她,还写了休书,焉知日后会不会做了更过分更伤害许瑚的事? 可许瑚依旧对郑皓存了希望,对他的情意也没去,便露出几分不愿,许瑚姨娘一见,忙转向安阳侯夫人,“夫人,求求您劝劝阿瑚,别叫她再糊涂下去了,那,那郑皓非良配,往时是妾身错了,妾身求您帮帮阿瑚,劝劝她回头,往后妾身都听夫人您的。” 咬咬牙,许瑚姨娘对侯夫人低了头。 可安阳侯夫人早就过了需要妾室投诚的时候,反倒是许瑚姨娘一直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淡淡地道:“母亲方才已经说的十分明白,如何选择,都是五姑奶奶自己拿定想法。” 许菡也觉着,旁人能劝,但最后还得看五姐姐自己。 若她真就着郑皓这一棵歪脖子树,劝再多也没用,除非强制,但明显大伯母和祖母都不会强加干预。 “唉,”许菡叹了口气。 许如容转头,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她觉着家里未必会由着五姐姐这样折腾下去,祖母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五姐姐一意孤行,往后怕是就没了侯府这个娘家。再有五姐姐姨娘处,也不会再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多说无益,安阳侯夫人道:“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想来你还未用晚食,回去吃点好克化的,脸上的伤也处理下,抹点药膏。万事还是身体紧要,先跟你姨娘回去吧。” “谢夫人,劳您操持了,”不管侯夫人这话是不是为了维持嫡母大度,许瑚姨娘此时都领情,忙起身朝安阳侯夫人行了一礼,转身拉住许瑚的手,“阿瑚,你还没吃晚食吧,先跟姨娘去吃些东西,不然你身子也受不住。”看着消瘦青肿着脸颊的女儿,她对郑皓这个一直满意又骄傲的女婿生出恨意。 “是,”许瑚声音低低地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姨娘和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安阳侯夫人又叫人把那些箱笼抬到了许瑚之前住的院子里,才低低叹出一口气来。 第128节 第190章 “母亲,五姐姐这事,我怀疑五姐夫别有用心,”许如容方才一直没说话,便是再思虑,她总觉着五姐姐被休弃回来没有表面这般简单,似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安阳侯夫人看向她,“阿容为何这样说?” “我也说不太准,只是觉着就算上次五姐姐回来没能劝说成,怀年伯的族亲去世,要状告广平伯,广平伯府就算落败也还是一府的伯爷,可若是五姐夫肯往咱们这边求一求,咱们未必置之不理,毕竟方才五姐姐也说了,广平伯是无心之失,那个怀年伯族亲又有隐疾,可五姐夫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没有登门过,反倒让五姐姐来游说。虽然以前五姐夫与咱们侯府走动不勤,有五姐姐也回来不多的缘故,但广平伯这样大的事,五姐夫还是不登门,还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通房孩子落了就直接一纸休书扔给五姐姐,怎么……” 许如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许菡想的却是简单,听了七姐姐这些话,顺口接道:“有种用完没用了就丢的感觉。” 这话说得好似许瑚是什么物件一样。 可想想许瑚自嫁到广平伯府后种种,却又奇异地吻合贴切。 许如容点点头,“这样说倒也没错,但,我还是觉着哪里不对劲。按说,广平伯现在这个样子,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五姐夫偏在这时候把五姐姐给休了,连咱们侯府都不知会一声,是不把咱们侯府看在眼中,他不怕咱们家恼怒,自家事上添事吗?” 安阳侯夫人面色顿时凝重起来,“阿容说的没错,这郑皓的举动却是古怪,”若不是许如容这么细细一说,她也未往深处里想,毕竟她对许瑚这个庶女除了嫡母责任并无多少感情。 安阳侯夫人比许如容经事多,方才是不愿意为许瑚操心,现在较真起来思索,发现的更多,“阿瑚方才带回来的箱笼,所剩无几,也就是说她的嫁妆也被广平伯府差不多祸祸完了。广平伯一旦被下狱,这伯爷的爵位就算是到头了,郑皓更不可能袭爵,他们现在正是用人打关系和用钱打点捞人的时候,却反而做出给他们伯府雪上加霜的事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随着安阳侯夫人更为细致地分析,她与许如容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啊?”许菡见两人只是对看着,也不说话,顿时急了,催促一声。 许如容缓声道:“若是我想的没错,那就是郑皓又哄骗上了另一家比咱们侯府还权贵的人家,才借故休了五姐姐,意欲另娶。” 她说完之后,安阳侯夫人也没反驳,显然两人所想差不离。 许菡却是一下惊呆了,继而怒骂一声,“郑皓这王八犊子太不是人了!” 见小侄女一下就怒了,安阳侯夫人忙安慰道:“阿菡先别气,这只是我们的推测,还得叫人细细去查查看。” “查,肯定得查,就算五姐姐再糊涂,也是咱们侯府出去的姑娘,这样欺负五姐姐就是欺负咱们侯府,”许菡不是薄情之人,相反还特别珍惜看重亲情,因此就算许瑚这几年稀里糊涂行事,跟侯府还置气,还想掺和许如容亲事,可到底没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如今又被打又一纸休书地回来,她焉能不气。 “大伯母,让大哥哥去查,他查东西厉害,”大伯母是厉害,可若是查到别的府上,她感觉还是大哥哥更适合。 其实,若不是自家姐姐已经出嫁,她告诉姐姐去查,想来以姐姐大女主光环和能力,也能查出来。 本来,郑皓连侯府都没通知一声就扔了休书,是扫了侯府的颜面,侯府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本想着看许瑚那劲头,还想着跟郑皓继续过,但有了婆母让王嬷嬷传的话,如今这些猜测,此事便不能轻视。 “放心,等下我就跟你们祖母和大伯还有大哥哥说说,”安阳侯夫人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歇着,今日出去一天也累了。” “是,大伯母,您也别太累了,”许菡是看着大伯母每天都处理各种府中庶务,才要告辞,又想了起来,“哦对了,差点忘了说了,我跟五姐姐和三姐姐说好了,后日去三姐姐家看看她跟孩子们去。大伯母要是有什么要带给三姐姐的,我后日一并带着去。” 她知道大伯母作为娘家母亲,平日里就算惦记着三姐姐,也不好去探望,但是作为姐妹们就方便多了。 这也是这时候嫁出去女儿的苦楚,嫁人后若婆家宽和还好,遇着苛刻人家,便是住在一坊,平日里也不让回娘家。若娘家人去看望女儿多,还会引起婆家不满,就跟自家让儿媳过不好,亲家不放心似的。 侄女们这是惦记着自己女儿在婆家过的如何,安阳侯夫人自然满心欢喜,“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我没什么给阿蔷带的,你就帮大伯母多看看,你三姐姐过的到底如何就行。” 以前,她跟阿蔷还时常联系,私下里也派家中管事去冯家与许蔷那边的嬷嬷联系,送些物件吃食之类。可自从上次阿蔷回了冯家,她派去管事去问,阿蔷总说无事,自己很好。 这反倒让安阳侯夫人更加惦记,出了那些事,她怎么可能还很好。 “大伯母放心,我后日一定多注意些,”许菡见她面上带了些担忧,安慰道,“我跟四姐姐一起,若是三姐姐有什么事,与四姐姐说说也好。” 安阳侯夫人知道许菁现在还怀着身子,还要去探望自家闺女,自然领情,也觉着有许菁去探望下会更好,“阿菁还怀着身子,真是劳累她了。” “都是自家姐妹,咱们做妹妹的不去探望三姐姐下,反倒不放心,七姐姐也是挂念着三姐姐,就是不方便出门,”三姐姐一向疼她,对她们姐妹都爱护,如今她过的不如意,哪个妹妹能安心,便是七姐姐不去,心里也挂念的不行。 安阳侯夫人自然知道,“你七姐姐最近不能外出,那后日阿菡就多留留心看看冯府那边。” 许菡以为是周欣双那边的事还没查清,许如容不好出去,不知道事情已经查出来,便与许如容告退离开了正房。 倒是许如容知道小妹的性子,当时她也差点喝了那下了迷药的茶,也不打算瞒她,把安阳侯夫人查到的事,在路上与许菡低声说了一遍。 “这个怀年伯,”许菡一听,又是怀年伯搞鬼,气的直咬牙,“这是明面上求娶不成,就暗地里使阴招,王八蛋!” 许如容也想骂人,只是从来没骂过人,骂不出口。 “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用些见不得人的招数逼迫,算什么男人,还一个伯爷,我呸他个狗!” 许如容忍不住跟着点头,她本就对怀年伯没有好感,如今更加厌恶。 对周欣双的愤怒倒是去了些,对许瑚上次来游说自己嫁给怀年伯更是消了怨怼,甚至想到上回许瑚被郑皓指使来侯府劝说自己应了怀年伯的亲事,她还隐隐有了些怀疑,是不是也是怀年伯在背后使了阴招? 若真如她怀疑的,那五姐姐才是被自己连累的! 越想,却越觉着恐怕还真是如此,许如容面色沉如冷冰。看着旁边还气鼓鼓的小妹,不欲叫她更担心,缓了缓情绪,到了岔路口时,温声道:“阿菡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绣活剩了个底,等下赶完利落了,就不留你去我那玩了。明天到祖母那请安时见。” 不知七姐姐这会儿是故意支开自己,许菡还安慰她,“好,那明儿见,七姐姐,你别太担心,家里定不会让怀年伯得逞。”可惜他不光是伯爷有实权,还与三皇子是亲近的姻亲,不然用侯府的权将这祸害败类给扳倒了才好。 说到底,她也是个俗人,生长在法治和平年代,在侯府后宅顺风顺水长大至今,也知晓权势的威力。讽刺也是事实,有时候拥有证据在权势这个庞然大物前,反倒不值一提。 多想无益,这些弯弯绕绕的还得交给有脑子的长辈兄姐们。 看着小妹小脑袋一摇三晃地离开,许如容眼中才升起的淡淡温柔便被冷意取代,对身后的彩儿轻道一句,“走,回母亲那里。” 彩儿虽不知自家姑娘为何又折返侯夫人处,但也没多问,主仆两个沿着挂着灯笼的甬道又回去了正房。 见许如容去而独自折返,许菡没在一旁,安阳侯夫人就知道她是有事要与自己说,但听完她的猜测后,倒是没有意外,“你猜的,我也想到了,我觉着这不是可能,而是怀年伯肯定使了阴招,包括他那个有隐疾的族亲被广平伯推下楼梯,恐怕都是做了局。” 安阳侯夫人没说的是,这怀年伯如此用心积虑,为的仅仅是娶到貌若天仙的许如容吗? 怀年伯再好美色,也犯不着如此费尽心机地得到许如容,广平伯再落魄头上也挂了个伯爷的爵位,周欣双再是庶女给了好处也是被拿捏逼迫,怀年伯就不怕事情败露?还是说更多的好处值得他这样做? 安阳侯夫人虽不在朝堂,也知道自己长子如今得圣上赞赏赏识,怀疑怀年伯打着为三皇子拉拢侯府,自己也得到美人的双重算盘。 习惯性地捏了下眉心,安阳侯夫人觉着这事真得细细与长子说说了,当下便使人去找许蔚来,又对许如容道:“行,事情我多少有些数了,你且安心,还是跟原先说的一般,在府里哪里也别去。先回去吧。” “是,母亲,让您劳忧了,”知道嫡母要跟大哥哥商议,她在这里反倒不方便他们说话,许如容屈膝行了福礼,方才退下。 第191章 “姑娘,您看什么呢?” 翌日早起,铃铛发现自家姑娘起来后,便一直往窗外和门口看,外面凉气很重,昨晚特意让小丫鬟们放下了外面的卷窗,“今日天儿有些阴,还没出日头,等会儿再拉卷窗,姑娘若是出去得穿厚实些才好。” 外面已经霜冻了,屋子里点了炭盆觉不出冷,铃铛从下人住的后罩房过来这一段路都觉着凉气逼人。 “没什么,我就看看天气怎么样,既然冷,等下给祖母请安时,披个厚的斗篷就是,”许菡装作无事的样子收回视线。 阿漠不是说这几日都不去书院,留在府里画图,若是往常他不早出门,都会来自己这里一起用早食的。昨天他们两个那样……咳,她就想着若是见了他该怎么面对。 她又看了眼漏刻,往常这个时辰他早来了,莫不是今日不来找自己了? 那倒也好,省的自己看到他觉着不自在,只是心里又觉着有些空落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隐约丫鬟们问安的声音,她自己都没发觉心中一喜,下意识地坐正了些身子。 “姑娘,三老爷来了,”小丫鬟从帘子外禀告一声。 说话间,许成温已经到了帘子外,听着里面小女儿脆脆的声音,“请爹爹进来,”满面笑容地抬手掀了帘子,“阿菡,早起来了?” “爹,”许菡唤了声人,口中说着,“才起来没大会儿,有些起晚了,”目光却朝他身后看。 确实是起晚了,昨晚从长房回来后,看了会儿杂谈都没看进去,满脑子又浮现出下午时和林漠一起的情景,等上了床脑子里还乱七八糟越想越多,好久才睡着。 而且,晚间还做了半宿的梦,起夜时还记得似乎是下午的情景又重演一遍,早起清醒后却又渐渐淡去梦境,记不大着了。反正昨晚就是睡得晚,梦也多,现在还有些提不太起精神来。 许成温哪里知道两小只昨日发生了什么,早起没看到林漠,还以为他去书院了,此时见许菡穿戴好了,道:“昨晚有应酬回来太晚了,今日倒是有半上午的闲,等下去你祖母那请安,阿菡去不去?” “去,那咱们是吃了早食再去,还是去祖母那一起?”对于许菡来说,早食在那吃都行,但她更乐意与人一起用餐,因此,林漠和许成温离府早时,她多是去老夫人处用早食。 “去你祖母那吧,我也有些日子没陪你祖母吃饭了,”许成温看了看许菡身上衣裳,“外面冷,你不多穿点?” 知道女儿习武有内力抗冻,可老父亲还是怕冻着她。 “我不怕冷,等下穿件厚斗篷就行,”许菡还是喜欢穿着轻便的衣着,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爹早起没看到阿漠吗?” “他不得早起书院走了?”许成温顺口回了句。 “没有,不是之前应了帮文思院画图吗,他这几日在家里画图,”说完,觉着好像自己有些奇怪,又加了句,“可能忙着画图了,爹,咱们走吧,去祖母那。” 许成温也觉出来女儿似乎哪里怪怪的,又想到阿漠那个性子,就算是忙着画图,人在府里时也会抽出空来陪阿菡吃早食,不由猜测,“你俩闹矛盾了?” 不然,怎么阿菡说起阿漠时有些别扭的感觉。 “没有啊,我俩能有什么矛盾,”许菡下意识反驳,看到许成温好奇看自己目光,忙道:“没事,我就是没看到他,随便说说,爹,走了,我饿了。” 说着,挽上许成温的胳膊。 铃铛忙把斗篷给她披上,“姑娘,先穿了斗篷再出去。” 索性这斗篷只是罩在外面,不用伸胳膊,许菡微微扬起些下巴,由着铃铛快速在她颈部打了结。 白底绣红梅滚白狐边的斗篷拢住身子,粉白的脸颊泛着健康的润泽,发上束了两个双平髻,缠绕了坠珠绸带,随着她头晃动带出些撞击声,更添几分灵动俏皮。 望着个头快到了自己肩膀头的小女儿,许成温眼中温柔都快溢出来了,由着她亲昵地挽着自己胳膊往外走。 与当下多数严父,与女儿疏离不同,许成温心疼女儿们没有了娘亲,只想做个慈父。当然在外,该避讳的一些礼节,他也注意,私下里小女儿的亲近孺慕让他更高兴。 用许菡的话说,“爹爹就把我当小儿子养得了,反正我这性格也挺适合,”但许成温觉着还是女儿好,若真是儿子,他可真没这么温柔,那必须得严格严肃。 林漠此时并未如许菡说的在画图。 或者说他画了图,但又非图…… 昨日一场青涩懵懂的互动,失眠的不止许菡,林漠亦是。 从绮院回到前院后,心绪一直没能平静下来,隐隐的控制不住的喜悦和兴奋,让他冷静了许久才拿起毛笔。只是,依旧无法集中精神,只浅浅勾勒出一个大概的框架出来,便作罢。 后取了本书看了半晌,压根没看进去多少,后合了书熄灯睡下,脑子小姑娘的娇俏一颦一笑一嗔都细细在脑中勾勒不消,直到三更梆子敲了三遍,才迷迷糊糊沉入梦境。 只那梦境渐深时,却更难以描述地让人血脉澎张,直到外面天光大亮,嘈杂声渐重,林漠方才从梦境中挣出,继而便整个人都傻了。 他猛地掀开被子,不敢置信地望着身下那洇湿的一片,手指微颤。 “公子,您是起了吗?小的进来了,”门外书宁声音响起,只是林漠此时脑子里嗡嗡的,脸颊涨红,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虽然书宁知道昨晚公子晚睡了些,但他特意告诉自己早起叫他起来,尽快画图,可他叫了好几遍,卧房内都没有动静。他本想着,公子许是累了,左右已经跟夫子请假不去书院,多睡会儿也该无妨。 便一直留心着卧房动静,询问了一声后,他取了今日林漠要穿的外衫便进了梢间。 却见自家公子满面通红地楞坐在床的一边,心中一跳,忙快走两步,“公子,您莫不是受了风寒了?”怎么瞧着像是发热了。 难怪自己早起叫了公子几次,都没有起来,若早知道,他该进来看看的。 书宁一面自责着,一面往床边走去。 林漠此时总算回神反应过来,忙喝一声,“别过来,”同时快速地把被子盖了回去,只是他特别小心地把膝盖支了起来,以免被子再沾上污渍。 第129节 书宁顿时被他的喝声吓得站在了原地,不解地问了声,“公子?” “那个,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林漠心中羞恼不已,怎么回事? 他都这般大的人了,怎会尿到床褥上?虽然不多,可那位置明显是自己…… 麻乱、不知所措、尴尬等重重情绪一股脑涌上来,少年虽努力板着脸,可脸上方才未退的红色根本起不到冷漠效果。 自林漠来到侯府,书宁就在他身边伺候,算是十分了解公子性情,现下虽觉着公子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正待退出去,鼻子里却忽然闻到一股特别又熟悉的味道。 因此时已经走近林漠的床,书宁很容易就发现了这味道来源的方向,目光也随即望了过去。 林漠本就敏锐,此时更是出于惊弓之鸟状态,一下就发现了他的视线,还未来得及调动情绪,就见书宁一下笑了,“公子不必害羞,这都是正常的。” 说完,那笑容竟还有些老怀甚慰之感。 毕竟,公子来侯府就是入赘而来,前两年更是早就跟八姑娘定亲了,可他看两人平时相处还跟小时候一般,自家公子自然是对八姑娘有很深的情意,八姑娘却总好似没开窍一般,他有时都为公子着急,更担心万一八姑娘只把公子当兄长和玩伴,没有男女之情,这桩亲事会不会有变动。 不过,又想到,公子和八姑娘都还不算大,八姑娘还未及笄,公子虽然对八姑娘情意深,但也没有长大,还是小少年,身体上也没成长好,那便不必不着急。 不过,昨日公子去了趟绮院,他就发现公子心情极其愉悦,那样子就像是他每次与未婚妻见面后,还想着莫不是八姑娘那里有进展了,只是这话不好问。 没想到,今日一早便有了这样的惊喜,公子真正是长大了。 公子本就模样俊美,不知多少姑娘暗许芳心,都被公子无情掐灭,如今又长大成人。这男子一旦成长好,气息更会吸引些姑娘们注意,八姑娘或许也不例外,能对公子开窍了。 他自己在这越想越多,甚至都快想到两人再大些成亲的事了,没看到对面林漠一脸惊涑地望着他,犹疑怀疑不解。 侯府拨给林漠的两个随从,性格也是搭配着互补来,书宁稳重,书安更跳脱些,如今从自己这稳重的随从口中听到这样的两句话,对林漠冲击力不可谓不小。 他这么大的人了,尿了床还是正常的?三岁小儿都不尿床了好不好? 林漠满心怀疑,莫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睛也不好使了,看书宁还在那里笑,笑的好似什么好事发生了一般,差点让他怀疑人生。 只是,林漠素来老成,便是不懂疑惑,在这样羞窘的情境下,他也稳住了表情,只是目光里的怀疑压不住。 幸好,书宁稳靠,便是一时情绪活泼了些,很快恢复正常状态,放下手中外衫,“公子您先坐会儿,我叫人给您提些热水来洗洗,再取套内衫换上。公子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反应,可能不习惯,等日后习惯了就好。” 第192章 书宁絮絮地说着,“等着小的晚间会为您多备一套内衫裤放在一旁,您若再弄上,直接换一套,被褥喊小的们来收拾就行。” 若是此时,林漠再不知道自己先前以为的尿床是弄错了,那就不是心窍玲珑的他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自己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肯定是误会了,而且他现在隐隐有些感觉,似乎还跟自己做了的梦境有关,因为梦里他竟然对阿菡做了些逾越的过分之事。 他也能端的住,直到洗干净换好衣裳,书宁都没发觉他误会大了,只以为公子方才脸红是第一次这样,又被自己看到害羞了。 “去取件出门的衣裳,”穿好中衣,林漠吩咐了一声。他打算出府一趟,去找些这方面的书或者找个郎中问问清楚。 至于直接问书宁,他不是问不出口,而是习惯了了解一件事便彻底。 书宁是下人,公子吩咐什么他便照做,依言去柜子里取了外出的衣裳来,又吩咐其他小厮进去将卧房收拾了。他未发觉,起身往次间去的林漠离开前暗暗看了眼床铺方向,耳根微红。 这厢,林漠简单用了点早食便出了府,后宅松鹤院,许菡与许成温给老夫人请安后,才用了一半早食,外面就响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隐隐的哭骂声。 许菡耳尖,一下就听出是二伯母王氏的动静,她就坐在榻里面靠近窗子处,忙放下筷子挪过去凑到窗户跟前拉开些缝隙往外看,就见二伯母被小丫鬟扶着发丝半披地朝正堂处走来,满面的愤慨。 她忙回头朝里面告知,“祖母,是二伯母。不知发生了何事,二伯母十分生气的样子。” 安阳侯老夫人闻言,心中一下就有了猜测,顿时好好地胃口都没了,放下吃了一半的小肉饼,拿起帕子来擦了擦嘴。 这会儿通传丫鬟已经在王氏出现在松鹤院门外时就匆匆跑来禀告了,往旁边挪了挪,离开些饭桌,“叫她去右次间等着。” 然后扶着小几下来,朝还没吃完的许成温道:“你们不用管,先吃着,阿菡也快来吃。” 只是王氏着急,比平时走路急又快,不等老夫人走出去,王氏哭诉的声音就已经响在了帘子外。 “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王氏一下掀开帘子,正面对上老夫人,一下抱住她哭了起来。 不防备被抱了个满,加上王氏没有控制收敛力道,差点将老夫人推倒,幸好旁边就有丫鬟跟着一把扶住了。 吓得许菡和许成温也都快速伸手去稳。 “你先松开,有事慢慢说,哭哭嚷嚷像什么样子!” 安阳侯老夫人又气又不好苛责她,把她推开些,“你三弟跟阿菡还在这里,快快擦了眼泪,与我往右次间里慢慢说。” 谁知,王氏如今脑子极其好使,转的可快了,一下就抓住了老夫人话里和语气意思,抬起头来,“莫非母亲知道我为何来?知道他做下的好事不成?” 说到底,这件事也是自己儿子亏欠了老二媳妇,老夫人只能安慰她,“你先与我慢慢说是何事,有什么事好好说。” 可王氏一看到许成温,反倒更不走了,拉着老夫人就往里进,“姑母,为何非要单独说,就当着三表弟的面,也让他看看他二哥干了什么好事!” 她这会儿脑子转的可快,一下从弟媳转变成表姐妹,就是打亲情牌让老夫人和许成温都为自己做主。 安阳侯老夫人心中叹息一声,由着她回到原处坐下,也罢,老二做的事早晚都得叫老三知道,现在老大那里估计也都知道了,就是小孙女这,老夫人看了看许菡,“阿菡,你先回去,或者找你七姐姐玩会儿去。” 许菡看着二伯母这样子,明显有事,就不想走,七姐姐哪里什么时候都能去玩,可二伯母这明显有八卦,似乎还关乎二伯,她就想留下来听。 “祖母,我还没吃饱,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脸皮厚吃饱饭,老夫人看着满眼好奇的小孙女,差点被她弄笑了,又有一旁闺女控的许成温在那说着,“母亲,无妨,阿菡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先问问二嫂这边发生了何事吧。” 对于这个二嫂,表姐,许成温从来都没什么好感,就算方才王氏冲他喊表弟,他还四稳八方地继续吃吃喝喝。 这样子,让还想让许成温这个表弟也帮自己的王氏梗了口气,但现在她顾不得这些,一想到许成泰在外面做下的事情,就又气又难过,就算许菡这个晚辈在这,她也不怕被看笑话。反正做了错事的不是她,丢人也是许成泰这个二伯丢人。 当下就告起状来,“姑母,夫君他太过分了,居然在外面养了外室!他若是喜欢把人纳进府来也不是不行,可他明显是要把那人当心肝肉在外面置了房产,让那贱人做起了正房太太了,还费心思地拿了个野男人遮挡。” “什么?!”安阳侯老夫人本以为王氏是知道了许成泰借着张姨娘的由头养了白柳儿做相好,本想着这事也处理的差不多,言语上劝慰她一番便成。哪成想,听到这样的话。 显然,前两日老二那个混账明面上答应了自己跟那白柳儿断了,还给她寻了人家嫁出去,原来是使了个障眼法。 好,好个老二,玩心眼子玩到老娘头上了。 转头吩咐大丫鬟,“去,叫老二过来!” “母亲别费功夫,他不在府里,这一宿都宿在了那贱人处,”王氏恨恨地阻止大丫鬟,“地方我也知道,他一早也从那边去上值了。” 难怪这些天他不是宿在外书房就是跟友人有约宿在外边,原来是有了心头好的新人了。 从上回张姨娘的事,王氏对许成泰满腔的情意就去了大半,只是到底是爱了多年的男人,知晓他在外另有新人还置了外室,心犹有不甘还夹杂着愤怒。 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他这样用心地护着藏着,那处院子甚至比她住的正房都要阔气,更甚者,“不说他买了房子置了奴仆给那贱人住用,连我们二房的东西都要尽拿了去给那贱人,姑母,他是要把我们二房搬空了给那贱人花用啊。” 王氏说着,牙根都恨得痒痒,对那外室,更对许成泰这个男人。 二房的家产都是她家阿蕴和孙子们的,许成泰居然拿了去给那贱人,若不是自己忽然想起库房里还有些鲜亮的布料,想拿出来给儿媳做衣裳穿,还没发现料子少了那么多不说,连摆件都少了好些样。 “你说的当真?老二他从府中拿了东西出去?”不是安阳侯老夫人不相信王氏,是她素来好虚夸了告状。 “真的,我绝无撒谎,”王氏现在有些后悔以前夸大其词地告状了,忙急急地保证,“姑母若不信,可叫人去查查我们的库房比对下单子,看是不是少了不少东西,都被夫君拿走了。” “那你怎知是送了外面的那个?”什么时候这个侄女也精明起来了,不仅查到了老二做的事,还发现了东西送了过去。 “自然是在那贱人的住处见到了,”王氏愤愤地道。 “你如何得知的这事?”安阳侯老夫人可不认为是王氏自己发现的,依着老二行事的谨慎,不会轻易叫人发觉,况且芸娘也没这样的手段和能力。 许菡听到许成泰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时,并不十分惊讶,也不意外自己这个二伯做这种事,毕竟他本就有好几个妾室,对二伯母也无多少喜爱情意。她只好奇二伯母怎么知道这事,看样子似乎知道的还挺清楚。 现下也顾不得喝汤了,望着王氏处,等她说话。如此,便只剩下许成温呼呼在那喝汤的声音。 他是个武将,年轻时在边关打拼多年,饶是自小接受的贵公子教导,也难免沾染了些狂放不羁的气息,尤其自孟氏故去后,身边没了约束更添几分疏朗不羁。 这动静让本来愤愤的王氏都忍不住看过去,要不说她虽与许成温同年却不怎么谈得来,她还是喜欢斯斯文文的文人,比如当初就看中了二表哥许成泰。 可如今,却又是许成泰伤她,王氏一股郁气憋在胸腔,“是有人给我传的消息,我本来是不信的,可叫人去那贱人住的地方查了查,确有其事。那处宅子是最近才被卖出去,就在昭国坊那边北街柳巷,搬进去一对夫妻,男的走动不方便,他有一好友常去探望,就是许成泰。” 王氏气急了,夫君也不喊了,连名带姓一并叫了出来。 如此费着心思藏人,防备的是谁,不言而喻。 王氏觉着自己现在没有打上门去,将人堵在里面都是理智了。 昭国坊那边的宅子可不便宜,虽然位置靠南,但也是大坊,安阳侯老夫人当时就吩咐王嬷嬷,“叫人往昭国坊那边去查查,看是不是确有此事。另外,把老二去找回来,除了紧要召见之类,叫他立即回府见我。” 王氏看着婆母也是动了怒,心里好受了些。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头发都没打理好,半披着发,也没开口责备,“若是老二真的做错事,我也不会饶他,你先去内室打理下。” “是,姑母,”奇异地,王氏也没闹腾,起身真的往内室去了。 许菡在一旁看的稀奇,二伯母跟以前比真的转性好多了,她本以为二伯做了这样的事,二伯母会哭闹许久。 记得以前她就见过二伯母跟祖母哭诉二伯如何向着他那几个妾室的。 只是看着这样的王氏,许菡心里竟然有些不太好受。 第193章 安阳侯老夫人也算是特意支开王氏一会儿,问问许成温的看法。 “母亲何必问,您想必更清楚二哥的事,”许成温以前虽常年在外,但许菁之前跟二房亲近,他对自己二哥院子里的事也是有些了解,那时候他不喜王氏,觉着她撺掇着许菁跟自己与孟氏生分了。 但事实来看,他也是看不来许成泰的作为。 当初,他也隐隐知晓二哥有另外喜欢的女子,只是后来既然娶了王氏这个表姐,便是她性情上尖刻,心性不好,但既然娶回来就当尽个当夫君的责任。更何况,王氏还是他们表姐妹,是母亲的亲侄女。 看二哥后院闹得那些污糟事,尤其那个张姨娘前段时间算计了阿容,连阿菡都被牵扯进去,不就是二哥宠妾出来的后果。 就算现在许成温还不清楚许成泰在外面收了个什么样的外室,但他也认同王氏的话,“若是二哥真有了喜欢的女子,纳进府来就是,何故置成外室,还这般遮拦,也莫怪二嫂生气,这算是另起一房。且,朝廷明令,官员豢养外室,违令罚俸或降级、重者夺官。” 许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定,还挺好。 自家二伯这个官迷,都能置这规定不顾养外室,可见这外室在二伯心中分量可不轻,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王氏这般仪容失态地往松鹤院来,很快安阳侯夫人处便知晓赶了过来,与她前后脚到的还有周雅蓉。原本早上婆婆都会叫人把崇哥儿抱去正房,今日却没叫人去抱孩子,她过去请安,仆妇却说夫人出去了,她还奇怪。 等后来才听说婆婆半散着发去了松鹤院,面色十分难看,便觉着有事,忙赶了过来看看。 两人来时,王氏已经打理好坐在了安阳侯老夫人下首,许成温本是打算陪着母亲和闺女用完早食再坐坐,便先回了前院,“母亲,等会儿二哥回来,有事我再过来。” “嗯,你去吧,”安阳侯老夫人点点头,看了看稳坐不动的小孙女。 “我再坐会儿,”许菡忙朝祖母讨好一笑。 许成温闻言回头道:“阿菡没事,陪你祖母在这多呆会儿。” 第130节 这宠孩子的,安阳侯老夫人瞪过去一眼,只是许成温皮糙肉厚不怕瞪,朝小女儿咧嘴一笑后,掀开帘子走了。 安阳侯夫人看着许菡机灵地拿个大迎枕往后缩了缩,减少存在感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正色,“二弟妹这是?”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果然也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更气许成泰能蒙人,简单地把王氏知道的事一说,“我已经叫人去找老二回来,昭国坊那里也派了人过去。” 当初许成泰与那女子的事还是自己的人发现,张姨娘也因此被送到了城南的庄子上去了,安阳侯夫人知道后来婆母找许成泰谈过,他跟那女子也断了,还为她找了人家快速嫁了出去。 没想到,许成泰跟婆母玩心眼,暗度陈仓。 安阳侯夫人是知道那女子身份的,此时都不知该不该称赞一声,二叔子是情种了。 周雅蓉此时却是有些坐立难安。 这可是公公的风流事,她一个儿媳不好参与进来,可看着婆婆难受的样子,她又不好直接走开,只能无声地抚着她的背安慰。 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了句,“母亲,要不要让人告诉夫君一声?” 若是以前,王氏肯定早就找儿子撑腰了,可现在她却觉着便是儿子来了也不如叫长辈做主,还要打扰他上值,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等他下值了再说吧。” 或许隐隐地,王氏已经对许成泰这个夫君失望了。 许菡更不知道,这就是前些天她偶然撞到祖母生气的缘故,是同一桩事。她当时倒是让林漠告诉了许蔚,让他看看祖母为何被气到,只是后来许蔚那一直没信儿,她也忘了这回事。 看了看漏刻,许菡朝旁边小丫鬟招了招手,小声问道:“七姐姐来过了吗?”昨晚说好了,今天都来给祖母请安,怎到现在还没看到七姐姐人,莫非是已经来了又回去了? “回八姑娘,七姑娘今日尚未来过。” “还没来?”不应该啊,若是说好了来给祖母请安,七姐姐一向都比自己早,想起昨晚五姐姐回府,莫非是那边有事绊着了,便对这丫鬟道,“你找个小丫鬟往七姐姐处看看,她在做什么,就说我在祖母这里。” 其实,也还有她一个人在这看热闹,想拉七姐姐一起陪着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许成泰没回来,昭国坊那边出了变故,那位被养在外面的女子跑来了侯府。 不仅安阳侯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安阳侯夫人一样脸色冷沉,“母亲,叫她在大门口堵着,便是叫外人看了笑话去,先把人带进来吧?” “果然是个祸害!”老夫人面上跟挂了黑墨一般,“再去叫人催催老二,他惹出来的事叫他来解决。不用往府里带,她想要拿捏侯府,也得能拿捏的住。左右不过是桩风流事,她既不要脸那便别要了,断不许她入府!” 当年,老二就因这么个女子与人争风吃醋,若不是她察觉及时找人压下,还不知闹出什么风波来。不说当时自己都给他定下芸娘了,便是没定亲,她也不与同意他娶那白柳儿。 所幸,后来白柳儿到底惹出了些祸事,让白家速速找了户人家嫁去了外地,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白柳儿夫家落败,夫婿去世后,她居然又回到京城,又跟老二搅合到一处了。 “姑娘,七姑娘有些受寒,不太舒服,”不多久,去寻许如容的小丫鬟回来了,悄悄报给铃铛,铃铛又过来禀告。 “严重吗?有没有叫郎中看看?”昨天分开时,七姐姐还好好地,许菡顿时有些担心,看了看这边二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就想去看看。 “不严重,七姑娘喝了药还在休息,姑娘您先别过去了,而且,外面开始下雨了,有些刺骨的冷,您穿的单薄,婢子叫人去给您取衣裳来穿上。” 雨才下,只是细细飘着,在屋子里自然听不到动静,铃铛还是听外面丫鬟说的,在院子里值守的现下都躲到廊檐下面了。 方才还阳光普照,这会儿居然就阴天下雨了,许菡想到府门外的二伯的外室,也不知那边是个什么光景。 什么光景? 许菡不知,林漠却正巧赶上了。 因去找的郎中医馆就在这坊间,离侯府不远,林漠之前出府是步行出去的,回来时快到侯府这条街时,冷风便呼啸落了雨丝。 虽是雨丝,却又细又密,很快便打湿了外袍和头发,冷风一吹,头一片冰凉,他便加快了步伐,等拐到这边街口,远远地却望见侯府门口聚了一群人,指指点点,不知在看什么。 林漠眉头微皱一下,显然是侯府门口出了什么事,待走近些,发现是个陌生女子跪在侯府门口。 他正要回头问跟他出来的书安是否知道门口的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看,是侯府的马车。 原本赶车的车夫看到了林漠和小厮在路一边,该招呼一声或者往后面的车厢里禀告一声,可这时坐在里面的许成泰却掀了帘子。一眼看到前面跪在侯府大门口的白柳儿,顿时急了,催促车夫,“快,赶快点。” 马车夫只能对望过来的林漠点了下头,便催着马行的更快些。 马车速度带出来一股寒冷的风,林漠后面的书安忍不住一缩脖子,“公子,咱们快些回去吧,这天儿忽然就这么冷了,变得太快了。”出来时,太阳还暖洋洋的,这会儿就跟过冬似的了。 林漠有内力,倒是没有觉着十分冷,但明显侯府出了些事,便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让开,让开,”前面车夫赶着马车快到侯府门前时,就被路上看热闹的百姓堵的有些不好往前走,扬声朝驱赶,又朝侯府门口的护卫喊,“二老爷回来了。”让他们过来帮忙。 其实,看到是安阳侯府车徽的马车,一些过来看热闹的别府下人就散开了些,百姓也往两边让开位置。只是车夫被许成泰催的急,才出声赶人。 不过,平常车马出行的侯府东侧门也被围了些人,等人散开才能往里进,当然许成泰也等不及进去,让马车先停在一旁,他就在车夫还没放稳脚凳时急急下了马车。 因为下的急,身子一歪,还差点崴到脚,幸好被护卫扶了一把。 “柳儿!” 一站稳,许成泰就朝门口那跪着的女子疾步走过去,满脸的心疼怜惜,“你怎么到这边来了?怎么跪着,快起来!” 刺骨的凉风里,衣着单薄的柔弱女子身子微晃的跪在侯府门口,一张巴掌大的脸粉白没有血色,雨丝打湿了她的鬓角,愈发显得脆弱地叫人心疼。 反正,许成泰看到这样子的白柳儿,一颗中年又回青春年少的心快要疼毁了,弯腰就要把白柳儿扶起来。 林漠走近时,看到的就是两人四目相对,女子一双朦胧眼含情带意,却摇着头拒绝的脆弱故作坚强模样。 “阿泰,不,你别管我,快进去见老夫人吧,老夫人知道了,夫人也知晓了柳儿,你快别管我了,先让她们都消消气,”白柳儿泪眼婆娑地描绘着男人的面庞,似乎看不够爱不尽一般,“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与你……罢了,你快些进去,先莫管我。” 第194章 女子说着,一双保养得依旧纤细白嫩手指放在许成泰胸前推了又推,不消说,自是纹丝不带动的。 也不是许成泰是个男子,推不动,是那手指就跟软面一般半点力都没使,说是推,倒不如说是……摸。 就在林漠看的嘴角都忍不住微抽的下一秒,这双手就被另一双大手握住了。 “柳儿,你怎么这么傻,就算是母亲为难你,你也不能这样跪着伤自己身子,你本就体弱,这样的寒气怎受得了,还下着雨。不行,你快些起来,有我在,不会叫你委屈。” 说着,便将白柳儿往自己披风里护进去。 那方才一口一声让许承泰进去的女子,挣扎了几下也仿佛力气不足了一般被圈到披风里。 “好一副情深意重的画面!” 旁边传来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林漠转头,“二哥。” 许蕴点了下头,看了大门那边一眼,目光泛冷,“走吧,咱们进去等着。” 再看下去,他怕忍不住上前。 林漠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适合,跟在许蕴身边进了东侧门,府里门口下人看到许蕴回来,都低下头唤了声,“二公子,阿漠公子,”不敢抬头看二公子此时的神色。 许成泰的随从看到许蕴的身影后,就忙走到他身边低声禀告,“老爷,二公子跟您先后脚回来了。” 他不好说,方才二公子站在那边静静地看了这边一会儿了,许成泰却听明白了,忙向大门口处望去,只看到许蕴走进去的背影,头都未回很快没入门内。 随从的话,白柳儿自然也听到了,见许成泰面色微变,心中暗道这随从好不识趣,面上故作坚强模样,“阿泰,你快进去吧,别让二公子误会了你去,都是柳儿不好,我就不该再见你。若不然,也不会叫夫人她寻了老夫人来为难你,你莫管我了,都是柳儿我自取辱,我这便离开了,离开这伤心地,就这般吧。” 嘴里说着不该不该的话,一双眼睛却牢牢地勾住了许成泰的脸。 本就是心头好的白月光,许成泰见她这般娇弱无依,仿佛天地间除了自己再无容身之处,哪里还想得到被长子撞见了,顿时爱怜心溢满,“柳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走,与我一起进去,我这便带你去见母亲,求母亲成全我们,只是怕是要先委屈了柳儿,我,你放心,我往后定不会负你。” 白家那些心狠手辣之流,容不下她归宁,她如今哪里还有可去处,更何况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怎么可能舍得她再流离在外。 这边你情我浓,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老夫人和侯夫人派来的管事耳目,很快便传到了后宅。 虽然下人没有禀告出细致的话语动作,但两人在侯府大门口当着众人的面卿卿我我、难分难舍、好似一对苦命鸳鸯的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 屋子里众人神色各异。 不消说,安阳侯老夫人脸色黑的如墨一般,安阳侯夫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王氏更是犹如吃了难以下咽之物一般噎的难看,眼中掩饰不住的愤怒。 其余两个许菡和周雅蓉此时忍不住对视一眼,她们这二伯(公公)莫不是被下了什么降头,脑子不好使了吗? 正在安阳侯老夫人考虑要不要让王嬷嬷去外面把许成泰叫进来时,帘子外传来下人通禀声,“二公子和阿漠公子来了。” “阿蕴怎么回来了?”王氏听到长子回府,下意识问了儿媳一句,“你让人叫他了?” “没有,方才母亲也说了不寻夫君,”周雅蓉也觉着奇怪。 不管怎么回事,长子一来,王氏觉着自己底气更足了,方才被下人禀告的门口情形怒气也降了点。 说话间,许蕴和林漠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林漠本来打算先回自己书房消化下在郎中处问询到的信息,把设制图赶一下,到下午再去寻许菡,但既然遇上了这事,与许蕴一同进府,便随他一同来了后院。 看到坐在榻上一角眨巴着杏眼看热闹的小姑娘,林漠一点儿都不意外。 只是,想到自己悄悄问了郎中,郎中讲的那些话,他耳根又微微有些发热。当然,以他的心智,便是找郎中问些男子身体私密,也会让郎中给自己诊脉后拐着弯问到,根本不会让郎中察觉,反而给他讲了许多少年长大后的许多事项。 对比林漠没有露出的些许异样,许菡因许成泰和那外室的事,一时反倒忘了昨日下午两人之间的互动,还跟往常一样朝他摇了摇手,让他过去她那边。 林漠跟着许蕴给长辈们问安后,便不动声色地走到许菡身边,挪开个大迎枕坐在更靠角落处,十分不起眼的位置。 “你怎么跟二哥哥一起来的?”许菡等他坐下后,问了句,就迫不及待地捂着嘴小小声与他分享之前的事。 屋子里好几个人,许菡几乎趴在林漠耳朵上用气音儿说才不会叫其他人听到。 才刚刚冷下的耳根,随着小姑娘靠近,微热气息喷洒在耳畔,林漠背后猛地串过一股战栗感,忙暗暗朝旁边移开一点儿,但又怕小姑娘多想,动作轻微地几乎看不出。 许菡也没留意到,她连昨天下午的事都没记起来,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下了降头一般的二伯在外面置了外室,还在侯府门口跟人卿卿我我。 “我知道了,方才就是在大门口遇到了二哥,看到了二伯和那女子,”林漠也捂住嘴极轻地快速说了几句。 “你碰上了?”果然,许菡小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忙催促他,“快说说,外边是个什么光景?方才就光听着管事的说,两人跟拉丝似的分不开。” 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也不知那管事的方才怎么禀告的,让阿菡这形容这般贴切,林漠忙忍住笑。 看了看屋子里祖母跟大伯母正在跟二哥商议什么,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小角落,便轻声轻语地把在府门外看到的那一幕描述给她听。 只听得许菡眼儿越来越圆,待他说完,她捂着嘴满眼都是惊叹。 哇趣啊!那两人多大岁数了还真是放得开,大门口就上演这般缠绵苦情戏,这莫不就是现实版的情深深雨濛濛? 她满目的惊叹,一双杏眸仿佛会说话一般,灿又亮。 看着这样的小姑娘,林漠一颗心好似泡进了温水般又暖又软。 “那外室听着不是个好相与的,难怪二哥哥脸色那么难看,”她看了看许蕴沉如冰水的面色,不免为二哥哥心疼。 才二伯母改变好多了多久,二伯又整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二哥哥不省心。 若说之前,她还想着看许成泰的热闹,因她对这个二伯本就没太多感情,他又招惹了一个怀年伯牵累七姐姐麻烦不止,如今对许成泰便多了些厌恶。 虽然大伯也有妾室,可他对大伯母敬重有加,有大伯母能干稳得住大房妾室,更多的还是大伯不会纵容妾室。但二伯先前便过宠张姨娘,如今又弄出个不顾体面护的不行外室,这就十分之拎不清了。 两人在这里小小声嘀嘀咕咕,便是就近的丫鬟都听不大清,但显然说的内容该是跟现下发生的事有关,离两人较劲的周雅蓉忍不住看过来两眼。 第131节 见他们一个灵动俏皮一个沉静温柔,虽时宜不和,不过仍忍不住欣慰感想,小两个感情越发要好了。 许菡没发觉二嫂的眼神,听到祖母跟王嬷嬷说话,忙扭头去听。 “你去走一趟,告诉老二,叫他赶紧滚进来,再在外面丢人现眼,就不要回府了,跟外头那个过去吧!” 看着老二这事把二孙子都给折腾回来了,做父亲的没有个长辈样子,安阳侯老夫人发了狠。 “母亲,”王氏才张口,就被许蕴拉了下袖子。 她以为老夫人来真的,若当真让他不回府了,跟那贱人一处过,岂不是便宜了那贱人。 许蕴朝她微微摇头,“母亲别担心,父亲不会那么糊涂。” 王氏哼了声,他不糊涂,会在侯府大门口当着外面那么多人的面跟那贱人搂抱一处,连体面都不顾了。 想到他竟为了其他女子这般失态,心里忍不住的又酸又涩。 若说之前,她对外面勾住了许成泰的狐狸精还没有太大的危机感,如今不知为何隐隐觉着有些不安,竟生出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他这样维护。 王氏没等太久,许成泰到底还是把白柳儿带进了侯府,只是两人出现的样子让王氏刺目又刺心,差点没忍住冲上前去撕开宛若一体般的两人。 好在被周雅蓉和许蕴一左一右挽住了胳膊,许蕴低声安抚,“母亲,莫气莫急,等会儿你不要说话,有祖母在,儿子也在。” 周雅蓉也细细地低声安慰王氏,只看着堂前那两人,眼睛里寒光微闪。 这个被公公费心藏在外面的女子,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虚伪又恶毒的继母,她真是厌恶这等娇弱如白莲一样的女子。 此时,除了许菡和林漠两人悄悄躲在次间帘子后面往外瞄,其他人都到了明堂里。次间是主人与亲近之人相处的地方,白柳儿还没有资格踏入。 许菡扒着门帘往外看了好几眼,回头小声与林漠道:“看着也不怎么好看,就是模样清秀些,”虽然二伯母模样也不是多么美丽,眼角距短了,有些上三白眼,但也是中等模样偏上,如今没了往日的尖刻,不说话时也称得上端方优雅。 第195章 再看这白柳儿细眉细眼,下巴尖尖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审美的缘故,许菡总觉着还不如二伯母模样好看。 想到张姨娘似乎就是与这白柳儿是一挂的,她悄声与林漠道:“你说,莫不是二伯就喜欢长这样的女子?” 越想越觉着如此。 林漠觉着,“或许是这种性格类型,都是娇弱需要依靠男子的。” “不错,都是小白花一样,”瞧瞧那个外室身子软弱无力的,好像没有二伯依靠着就要滑落在地一般,真真是风中飘摇小白花,叫人怜惜。 可惜,许菡不是男子,也不是二伯,欣赏不来这样的女子,她身边不管是哪个姐姐或者亲朋,都少有这样的。或许还有一种,真的就是病美人,我见犹怜,但绝不是这外室虚有表层的娇弱,而往往这类美人,只是外弱内却强。 此时,明间里点了炭盆,虽没有次间的暖和,从外面进来也穿不住厚重的披风,安阳侯老夫人只穿了家常的袄服坐在主位上,却不减威严。 望着老二用外袍裹着半搂半抱进来的两人,老脸一沉,猛地一拍桌子,“像什么样子!” 这老二平时多精明,怎一遇到这个女人就糊涂成这般? 这屋内还有他媳妇、儿子、儿媳,他就这般不顾忌,若非离着有些远,安阳侯老夫人直接给许成泰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白柳儿顿时身子一颤,仿佛被老夫人吓到,又不敢造次,忙低眉顺眼带着哭腔地推开许成泰,跪在地上,因动作太急,差点歪倒在地,却又在许成泰过来扶她时,歪在了他臂弯上。 口中说着,“别,阿泰,你快别管我,”身子却歪歪斜斜不稳。 许成泰见心上人这般难为,疼惜心更起,一撩袍跪倒在地,“母亲,都是儿子不好,不关柳儿的事,您要打要骂,都冲儿子来。” “混账!” 安阳侯老夫人仿佛看到了快二十年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只是那时候跟前没有跪着白柳儿这个女人,是老二膝跪在地,求自己不要责怪白柳儿,都是他一心情愿与人争执还动了手,求她成全自己。 当时的白家不过是个普通八品小官之家,这白柳儿还是个庶出,在侯府跟前都不够看,安阳侯老夫人又看不来白柳儿做派和攀附之心,做妾都不行。且那白柳儿也无给老二做妾的心,冲的是正妻之位,更不必说当时已经为他定了侄女芸娘,便硬逼着他断了这念想。 时隔二十年,老二的孙子都出生了,居然又跟这白柳儿搅合到一起,安阳侯老夫人如何不气狠。 许菡本在看那外室做派当笑话,见祖母气成这样,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正犹豫要不要出去,见王嬷嬷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什么,便收回了脚,留意她的面色。 比起老夫人的火气,王氏更是恨得差点控制不住冲上前去,一双眼睛犹如喷了火一般瞪着那对男女,女的膈应人,许成泰也让她生恨。 “母亲,别冲动,有祖母在,”许蕴目光泛冷地望了那边一眼,低声劝慰着母亲。 许成泰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他更见不得心上人受苛待,扶着她的肩膀,面露哀求之色,“母亲,您能不能叫他们先出去……” 安阳侯老夫人却不待他说完,便气笑了,“出去?谁出去?你的儿子儿媳阿蕴和雅蓉,还是你媳妇芸娘?你自己都不要脸了,何必在意叫人看着你闹这一场,嗯?” 到最后一个字,不无讽刺的音调上扬。 “原先我还瞧着,兄弟三个,属你最精明,闹半天,你是个最不长脑子的,叫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控制不住内心的火气,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那方向直直地砸向白柳儿。 眼看着那茶杯就朝白柳儿的头脸而去,就在王氏激动地眼角都颤动时,下一瞬怒火布满双眼。 许成泰哪里舍得白柳儿受伤,忙伸手去挡,茶盏砸在他手背上,顿时流出血来。 “母亲,”若是自己不挡,这茶盏岂不是砸到柳儿头上脸上,从来都孝顺的许成泰在心上人差点受伤时,对老夫人不满地唤了一声。 “怎么?你还要对我这老婆子不满不成?”安阳侯老夫人指着白柳儿道,“她自甘自贱给你做外室,就该想到有这一日,这尚未入府就被你护成这般,若是入府,这二房岂不就成了她的天下?芸娘是我儿媳,还是我侄女,我做婆母做姑母的自然维护她。” 这话撂的明明白白,许成泰张了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无人看见的视角,那白柳儿低垂的眸光微闪。 她自然是想入府,入府才能得到更多想要的。本感觉算是按照预期筹划的发展中,可不知为何,临到最后,老夫人的态度却隐隐给她种不太妙的感觉。 “阿泰,别为了柳儿这不相干的与老夫人争执,还是柳儿,柳儿走吧,”颤声说着,就要往外走,娇弱无力地又起不来一般。 许成泰自然是赶忙揽住,心疼的得了样子。 “咿……” 就算是看热闹,许菡也给膈应的不行,声音扬出长长的尾音,真是没眼看,她都替二伯母和二哥哥膈应的慌。 “走,走,咱们也出去,”既然这二伯如此爱演爱现,他们也没必要躲着,一拽林漠的袖子,就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躲着看现场,哪里有正大光明的过瘾。 安阳侯老夫人刚想发作,就见小孙女拽着林漠从次间里出来了,顿时愣了下。 不仅她,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许菡忙挥着小手道:“继续,你们继续,里面视野不太好。” 这是真不怕被她二伯打啊! 安阳侯老夫人嘴角一抽,赶紧护着人,“你们过来祖母这里。”免得老二哪会儿反应过来,朝小孙女两个尤其是小孙女恼羞成怒。 许菡拉着林漠直直地朝老夫人走去,半路上还对许蕴说一声,“二哥哥放宽心,别生气,伤身。” 走到安阳侯老夫人跟前,拽了旁边一张梅凳就坐了下来,靠着老夫人的膝盖支起一只胳膊拄住了下巴,一副准备要看戏的表情。 安阳侯老夫人微微低头看到她这架势,又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但眼前还有些膈应的人没处理完,抬头恢复冷肃模样,“老二,你待如何?” 许成泰本以为母亲冷着他们,要给他们难堪下去,闻言忙道:“母亲,我想纳了柳儿为贵妾,”说着,还满脸歉意地望着怀中女子。 女子回他一个满怀爱意又推拒的目光,“阿泰,还是算了,我还是离开……” “不可能!”安阳侯老夫人没耐心跟他们扯,直接给了两条路,“这女子若要进府,便卖身为奴收到你房里做个通房,若不然,你就带着她另起他灶,我就当没生养过你这个儿子,你往后愿意房里收多少女人都随你。” 这话一说完,不光许成泰脸色大变,王氏也倒抽一口气,刚想扬声说“不行,”就被许蕴压住,低声道:“母亲,莫慌,祖母有成算,你只看父亲如何选,再说。” 说着,冷冷地看向许成泰方向。 若他当真舍不得那外室,如此父亲,不要也罢。 当然,他更看得出,祖母这是在逼父亲放弃那女子,毕竟对比起一个女子,父亲不会想要背负不孝出府的名头,影响他的仕途。 只是,看着那两人的黏糊样,许蕴也有些不确定。 许成泰的确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要驱逐他出府! 若他真的被赶出侯府,势必官途受影响,莫说上升,便是如今的官位怕是都要被御史政敌弹劾动摇。可他也舍不得白柳儿,当初他已经错过她一次,后悔多年,若是再…… “阿泰,你还是让我走吧,别为了柳儿忤逆老夫人了,柳儿身似浮萍,何处飘零都是活着,就当是你我,你我有缘无分吧,”说着,就推开许成泰往外走,只脚步踉踉跄跄,仿佛下一瞬就要倒下一般。 “要走,走就是了,说那么多勾勾缠缠的话干什么,这不就是欲拒还迎吗?”勾栏里的做派吧。 最后一句话,许菡没说出来,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她这边小声嘀咕吐槽,老夫人和林漠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心中都暗暗点头,可不就是这样。 这白柳儿也不知是不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当大家都看不出她的把戏,就连王氏都厌恶地哼了一声,“都是些狐狸精,就会这样膈应人,跟张姨娘一样。” 可偏许成泰看不出白柳儿的把戏,也不知是不是人在局中就迷,在白柳儿身子晃了又晃,堪堪要软倒在地时,一下冲过去将人抱住,“柳儿,你没事吧?来人,快去叫郎中。” 见怀里的女子小脸蜡白,眼睛闭着,不省人事,顿时急了,朝着下人喊。 “喊什么喊!不许去,若是要看郎中,将人带走出去看,没得脏了我们安阳侯府的地!” 比许成泰声音更高的是老夫人的声音,说这话时,还不忘将膝盖上小孙女儿的耳朵遮盖一下,无人注意到,林漠伸到半道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许菡被祖母护着,心里乐滋滋的,津津有味地看着那白柳儿装晕,小脸往上仰起,“祖母,还是叫人给看看吧,免得赖到咱们家,也不用找郎中,这不是有王嬷嬷,先前她给张姨娘看晕病,就可在行了。就拿那粗粗的针一扎,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这下,安阳侯老夫人也不光捂小孙女的耳朵,连嘴都想给捂上了,大袖微动,遮挡住她的头脸。一时竟顾不上那两个气人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ps:阿漠:我知道阿菡是怕祖母气伤了身体,故意调和。 许菡:斜眼→.→我觉着这就是我的心声! 第196章 “那最后到底怎么处理的?” 此时,许菡坐在清平侯府马车往冯府去的路上,正抱着许菁胳膊说昨天的事,她声色并茂,说的许菁都好奇心勾起,忍不住问出来。 许菡嘿嘿一乐,幸灾乐祸地说:“祖母叫人把二伯和那个白柳儿赶出侯府了,二哥哥还让人把张姨娘从庄子上接出来送到两人的住处,二伯的其他妾室若是有愿意跟着二伯住在外面的,也可以跟着一起走。不过,倒是没人跟着出去,都说要在府里伺候二伯母这个主母。” 她当时一说“拿粗粗的针一扎,”那白柳儿就幽幽醒来了。 祖母也失去耐性,直接叫人将他们赶了出去。 许菁没想到安阳侯老夫人这样果决,但却觉着这样处置极好,看起来二哥也是失望父亲作为,才紧随着祖母的决定收拾了一番二房的妾室。 见妹妹唏嘘二伯的其他妾室居然没有追随他出去的,许菁道:“只要有些脑子的都该知道怎么选最有利。” “就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张姨娘也掺和进去了,”原来当初安阳侯夫人的人发现白柳儿便是张姨娘故意使人透了风声给侯府这边,许菡感慨道,“难怪二伯之前偏宠张姨娘,原来是因这白柳儿缘故,算是个替身。现在这两个风格差不多的女子弄到一处在二伯身边,一定很热闹。” 张姨娘知晓自己不过是许成泰当年心头好的替身后,呕心的要命,自然是见不得白柳儿好。白柳儿对被许成泰宠爱了多年,还育有一对龙凤胎的张姨娘也是忌讳。这两人住到一个院里,肯定少不了各样的纷争。 许蕴正是因为祖母查出来张姨娘还在里面掺和,跟着白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才特意将张姨娘从庄子上接了出来,当时这般对许成泰说的,“到底是阿雪和阿瑞的生母,便是之前犯了错,但罚过便算了,往后还是得在父亲身边伺候才好。多个人伺候父亲,我们也放心,也好如了父亲的心,都是您喜爱的女子们。至于母亲,往后就由儿子和您儿媳奉养照顾。” 第132节 许菡学着许蕴样子重复完这些话,笑的前仰后合,“当时,二伯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可二哥哥都是为了父母好,他也没法反驳。往后就让二伯好好消受他喜爱的女子们吧。” 许菁嘴角扬着看妹妹乐的小模样,“二哥哥最是孝顺不过,二伯合该享福了。” 两个一样差不多的女人在一起少不了争风吃醋,不用想到都知道未来她们二伯的生活定是极其热闹的,但这都是他选的不是吗? 她只是感慨,当初那个算计自己的二伯母改变了太多,同为女人,她也不免同情王氏。 再想想等会儿要去拜访的三姐许蔷,许菁叹息一声,“这就是女子遇人不淑的悲哀了。” 可这世道多数正妻都要面对着夫君坐拥其他女人的凄苦,若能想开也便罢了,不然苦的只是自己。 如自己这般能觅得良人,才是少见。 微微低头看向仍不太谙世事的妹妹,不免感慨说了两句,“阿菡日后一定要护好自己,自己不要受到伤害才好。看得出,阿漠现在对你极好,只是姐姐希望你们彼此有情,若是实在对阿漠无感,另寻他人未尝不可,总之别委屈了自己。” 许菁认为,夫妻之间还是双方互相彼此有情才能长久些,如二伯母王氏单方面对二伯有情,二伯却心系其他女子,彼此都不会好过。 左右妹妹不小了,许菁正待与她说说当初与林漠签的文书,就见许菡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有些羞,又有些美滋滋,不由扬了扬眉。 许菡则是一下想到昨天许成泰和白柳儿被赶出侯府,事情差不多处理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跟林漠都说了好久的话,跟往常差不多,先前纠结的那份儿只不自在涌上一会儿,倒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无形中,有些东西还是改变了,跟以前两小无猜的相处不同了。 反正,许菡此时想到林漠,眼睛里就不自觉带出些情意。她自己觉不出来,旁边许菁却看得清楚,提及林漠,妹妹似乎多了些小女儿的娇态。 “可是与阿漠有了什么进展?” 忽然被姐姐这么一问,许菡小脸儿没忍住红了,“姐姐看出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尤其是许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被人表白,也有与姐姐分享的想法。 倒是许菁被她这细致的描述弄得愣了下,虽然她平时也常了解妹妹在家中日常,可真没“那个,阿菡,倒也不必说的这样细,”这傻姑娘就不知害羞的吗? “这不是跟姐姐说么,放心,跟旁人我不会这样说的,”许是过了那个羞答答的劲头,许菡反倒起劲了,嘚啵嘚啵,“姐姐你不知道,我现在回想下,都觉着仿佛不是阿漠一样,他也太那个轻佻,对,就是轻佻了,还特别的暧m昧。” 许菁心道,阿漠再不朝你暧昧些,你还不知开窍。本以为妹妹对阿漠开窍时,自己还会吃味,可看着小姑娘娇俏中带些甜美的笑容,又满心为她欢喜。 她本也看好林漠,原还想着妹妹若是对林漠没有男女之情,只能委屈了林漠,如今正是皆大欢喜。 而与姐姐说了一通后,许菡那本还有些对林漠扭捏和不自在的感觉,倒没有了,反而有种他们两个本就是水到渠成,就该这般。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冯府,下了马车,与大多数大户人家一般,依旧从平时出行的东侧门入府。门口早有许蔷身边的管事陪房也便是当初的大丫鬟半春候着,引着两人并丫鬟们绕过影壁穿前院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进了后宅。 冯府,许菡来过几次了,算不得熟门熟路,也是识得路,见识过周边景色,便只与半春问许蔷和孩子们的近况。 半春道是许蔷近来很好,许菡却是不大相信。 三姐夫那般冷待三姐姐,三姐姐如何能过得很好,半春说的怕只是表面,只待等下见了三姐姐便知。 冯府不比侯府积蕴深厚,府邸宽阔,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到了许蔷住的地方,是冯府长房偏东些的院子。 许蔷听下人禀告姐妹两个到了,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今日天气好,妙姐儿也被丫鬟们带着在一旁玩耍,听到动静抬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向影壁处,待看到有些熟悉的人出现,忙咿咿呀呀地喊。 “哎呦,小妙姐儿,你又长高了啊,”许菡今日穿着利落些的裙装,三两步到了妙姐儿跟前蹲下,“妙姐儿,还认不认得小姨姨?” “呀,”不过数日未见,妙姐儿还记得许菡这个常逗她玩耍的小姨,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就要抱,依稀记得这个姨姨会给自己举高高。 许菡见她这样子,就知道了,一把将小娃儿掐着胳肢窝举了起来,“高不高?要不要举高高。” 乐的妙姐儿小奶牙都露出来了。 “要不说妙姐儿喜欢阿菡,阿菡最会带她玩了,”许蔷拉着许菁的手,满面笑容,“一路来累了吧,走,咱们进屋歇会儿,你这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 “还好,不太累,”许菁笑着道,“阿菡骑马去侯府等我,一路上与她说着话试不出来就到了。” 许菡抱着妙姐儿跟在姐姐们后面,与妙姐儿又亲又闹,惹得妙姐儿咯咯笑个不停。 进了屋子,茶水点心果子已经备好,还特意为许菁备了孕妇可以喝的果子茶。 许蔷也是有些时日没见着许菁了,两人见了面,自然对她身体一番询问,得知并无明显的孕吐,怀相也好,便也放下心来,“看你气色,就知道妹夫将你照顾的极好,如此才好,等孩子生下来才康健。” 幸好当初她是生完妙姐儿,出了月子几个月,身体都将养的差不多时,冯承学才被迷了心去,若是早上一年半载,恐要伤到自己与孩子身体了。 到此时,自己已有一儿一女,许蔷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 妙姐儿到底是小孩子,跟许菡玩闹一番,见了许菡来时给她带的小玩意儿,很快自己就玩了起来。 “怎么不见宣哥儿?莫不是睡了?” 许蔷笑着道:“宣哥儿如今已经开始启蒙了,这个时间该是在前院书房读书,等会儿就过来了,”许菁方才已经问过了,许菡方才只顾着逗妙姐儿,没留心听到。 “宣哥儿已经启蒙了?他才多大!”许菡惊讶地看向许蔷,还不到三周岁的孩子呢,这么快就启蒙开始学习了! 孩子有数的就那几年童年,该是无忧无虑玩耍的年岁,却开始读书,会不会太早了些? 虽然后世许多家长给孩子早早上了各种才艺班,启蒙开发大脑,这样有助于孩子智力开发,耿聪慧,也学习更多的知识,可她还是不喜欢这种方式,就像是剥夺了孩子的童年。 虽然她也提供给姐姐胎教,是启蒙的一种方式,但感觉这种熏陶与早早就开始学习还是不同。 许蔷道:“本来我也觉着孩子小了些,可宣哥儿自己喜欢,公公爱惜,便早些给他启蒙了。” 说这话时,许蔷有些无奈心疼,又有止不住的骄傲,“我也没想到这孩子这样好学。” 许菁虽然怀孕,但也没有育儿经验,便不发表意见了,许菡就道:“那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宣哥儿才多大点,千万不能累到了,三姐姐一定要让人多看顾些。” “阿菡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 第197章 许蔷如今对冯承学死了心,往后要依靠的只有儿女,尤其是儿子,盼他成才成器,又心疼他累,越发不敢把自己对冯承学的厌恶让宣哥儿看到,不敢带累孩子。 “那三姐姐如今与三姐夫……”说实话,许菡是真不想认这么个姐夫。可若是与郑皓那不是东西的玩意儿比起来,这个三姐夫又好上不少。 “如今,我与他父亲,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夫妻关系罢了,”许蔷淡淡地道,毫不在意了的样子,也没有难过不快,显见是看开了。 只她这样子,让许菡看着更难受。 “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呀,如今都想开了。这日子怎么过都是过,只要我自己不把自己过憋屈,就是好。当初我跟你们姐夫定亲时,他就有通房,我就该知道有这一天。如今我有宣哥儿和妙姐儿,往后也就盼望着他们两个长大成人,我有所依靠,男人不男人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几句话道尽了婚姻的沧桑,虽然许蔷依旧温柔平静,但内里和曾经受过的苦痛更叫人心疼。 “三姐姐,”许菡握着许蔷的手,想说你看开了也好,又说不出。 “别担心,你三姐姐我如今什么都看开了,不难受了。有些东西不在意了以后,也就那样,”许蔷反过来拍拍她的手,温柔一笑,“往后就看着你跟阿菁你们过的好,我也就高兴了。” 许菁见她是真看开了,觉着如此也好,“三姐姐心有成算就好,不管如何,你身后都有咱们侯府,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不要吃亏委屈自己。” “阿菁说的是,放心,往后我自不会委屈了自己,”许蔷原是温柔似水的性子,如今伤了心挂了冰锥,除了护着自己儿女,自身再也不想受伤害。 许菁和许菡来探望姐姐,但过府也要去拜见长辈,说了会儿话便跟着许蔷去给她婆母问安。 许蔷的婆母是个温和的性子,这也是当初安阳侯夫人给许蔷定下这亲事的一个缘故,有个好相处的婆婆,嫁过去才不会受磋磨。 跟其他人一样,许蔷的公公也有两房妾,因此,冯承学纳妾在许蔷公公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初许蔷回侯府又未大张旗鼓闹腾,许蔷婆婆虽看出儿媳有些置气,但也觉着是二儿子太过宠爱新纳的妾,只私下里训诫了几句。 许蔷也不在意,毕竟比起儿媳,肯定婆婆向着的肯定是自己儿子。 她依旧如往常一般端庄温柔,让许蔷婆婆十分满意,这小儿媳妇说起来算是低嫁了,这气度和掌家能力,莫说是做个嫡次子媳妇,便是做长房宗妇都够格。 待宣哥儿又聪慧早学,被夫君亲自带着启蒙。更有,安阳侯世子如今在圣上跟前颇得夸赞,许蔷婆婆从夫君处得知后,更觉着这次子媳妇娶的好。 外甥肖舅,说不得宣哥儿日后也跟他舅舅一样文采斐然。 从许蔷婆婆处出来回了许蔷院子,许菡忍不住小声问,“宣哥儿祖母就没发觉三姐姐跟三姐夫之间不像以前了吗?” 她知道自己这问题问的天真,但又想问问。 “发觉是能发觉了,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想来婆婆觉着只要夫妻相敬如宾就可以了。尤其,作为正妻,我还得大度,主动给夫君纳妾纳美才好。” 许菡点点头,“所以,像大伯母这样的好婆婆就少了,二伯母这方面也挺好,或者说,咱们家的女性长辈都很好。” 许是心性缘故,像祖母和大伯母她们都是自己吃过的亏,不想在加诸在儿媳身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阿菁的婆婆也很好,”许蔷自然是羡慕许菁,但只是羡慕,“比起我这嫁出去的姑娘,反倒是嫁进去的媳妇们好命了。” 自古婆媳关系就是迷,各人各命吧。 许菁点点头,她婆婆确实难得,或者说,满京城里如她们身边这样不张罗着给儿子送妾室通房伺候的长辈本就不多,“三姐姐虽然看开了,但该自己的利益,还是要护好了。不是我挑拨,三姐姐如今有了宣哥儿,若是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姐夫那边不如掐干净了,免得日后纷争更多。” 她本就不是纯良善的性子,自然要为自家姐妹考虑,“若是三姐姐有想法,回头跟大伯母尽快商议下。” 既然当初大伯母身边有能看人生男女的人,想来这些也不是问题。 许菡眨了眨眼,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听三姐姐嗓音柔缓地说:“从我想开那天,就已经叫人弄了些药来。”这男人她是不打算再沾边了,既然如此,为了她的儿女,也不会叫其他女人弄出些庶出的来膈应增加麻烦,“说句不好听的,我自己的儿女还养护不过来,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帮着他管什么庶子女,既如此,不如从根上断了。” 当初既然应了她,除了那两个通房,不会再纳人,却食言而肥,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许菁就知道,被大伯母教导的女儿手腕心力不会差。 “阉,阉了吗?!” 许菡瞠目,震惊地望向许蔷。 她家三姐姐这么彪悍的吗?! 可若是三姐夫被阉,不得受伤,方才也没看到她婆婆难过啊。 她这没想明白,迷惑不解时,许菡和许菁比她还震惊,猛地扭头、抬头看过来,“阿菡你……” 许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阿菡说的是阉了,是她想的那个阉了吗?这孩子从哪里知道的这种事? 许菁虽然也被妹妹忽来的话惊讶到,但因之前见识过她说过更离谱的话,倒还好,只是眼眸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家亲妹,“三姐姐说的从……断了,不是那个断,是用药。” 忽然就发觉说不出,从“根上”这两个字了,被阿菡这神来的话一带,好像画面感都出来了。总归那是个三姐夫,许菁这小姨子都觉着尴尬了。 “啊,不是那个断……”话还说完,就被猜到她要说什么的许菁捂了嘴。 “这混孩子,怎么什么都说,”许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许蔷轻咳一声,拉开许菁的手,“没事,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个外人,说就说了。” 把自己个夫君比做个外人,可见许蔷如今对冯承学的态度了。 只是没想到,小妹比她还彪悍还狠,竟想到直接给断了那物件。其实说起来,小妹说的也挺吸引人的。只可惜,她没有那个魄力。 被许菁无奈地望着,许菡嘿嘿一笑,“可能是我练武,比较喜欢动作解决问题吧,三姐姐的话让我也想偏了,我还以为真把三姐夫给咔嚓,一劳永逸了呢,”她比划了下手势。 许菁也不阻止了,三姐姐都不在意,那就让小妹说吧。 第133节 许蔷微微一笑,“那样确实一了百了,只是引出的麻烦更多些,倒不如隐蔽些。”她也不是下毒,只是让冯承学失去生育能力而已,也不是永远的,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服一次药。 “那会不会被人察觉,”许菡有些担心。 许蔷没多说,“不会,东西也不是从我手里过去的。” 许菡也不问了,问肯定就是弯弯绕绕的宅斗了,只要自家三姐姐不吃亏就行。她一点儿不觉着不人道,谁让三姐夫先不做人。 “其实,比起五姐夫,三姐夫算好的了,”许菡不免跟许蔷提起侯府最近发生的事,尤其许瑚被写了休书回侯府这么大的事。 “五妹妹自己不立起来,咱们谁帮都没用,”跟自己不一样,许瑚是自己糊涂,竟连嫁妆都几乎倒贴进去,真不知她怎么想的,那郑皓就那么让她死心塌地。 许菡她们都是这样认为,“就怕五姐姐继续糊涂,我瞧着她还想回广平伯府,只是祖母发了话,才让她没敢,就现在府里住下了。不过,郑皓如此作为,也是不把咱们侯府看在眼中,竟然一声不吭就写休书。” 许菁道:“那就是无利不起早的,如今给了五妹妹休书,想来是有了更大的仪仗。回头叫大伯母仔细查查。” “大伯母也是这样说的,”许菡叹了口气,“三姐姐还不知道吧,二伯昨儿个也闹出些乱子,咱们府里这段时间真是不平静。” “二叔怎么了?”昨天才发生的事,许蔷自然不知,待听许菡大概说完后,拧了下眉头,“往时觉着二叔稳重,极其注重官名,竟然也被个女人迷昏了头。” “白月光,心头好,就失去理智了呗,”许菡撇撇嘴,“男人~” 她这怪里怪气的音儿,小嘴一撇,让许蔷忍不住乐了,拍了下她的胳膊,“阿菡你就懂了似的,放心,旁人不说,阿漠是保准没问题的。” 对三姐姐如此信任看好林漠,许菡觉着,虽然不敢保证,但既然阿漠是通过自家姐姐的验证,想必是没问题。尤其自己如今对他也生出些别样的情意来,自然是盼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许蔷又道:“阿漠在咱们跟前看着长大,知根知底,你们两个青梅竹马,日后成亲后也更融洽。只是,阿菡你对阿漠,是不是还没太有男女方面的想法?” 妹妹这没开窍,真是被大家都看在眼中了,许菁闻言就笑着替许菡道:“倒是可喜可贺,这丫头如今开了些窍了。” “是吗?”许蔷忙惊喜地看向许菡,见她虽然脸上挺端的住,但眼中明显可见有些娇羞之意,顿时喜道,“那可好,说不得,喝上阿菡和阿漠喜酒的日子就不远了。” 第198章 林漠是上门女婿,两人成亲,阿菡也是住在府里,自然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了,因此,早点成亲反而更方便更好些。 许菁自知道妹妹对林漠开窍后,也是这般想,便轻轻点了点头。 倒是许菡觉着自己跟林漠才刚刚开始恋爱的样子,离着成亲还远,“我才多大,不到十四,还早呢。” 许蔷笑道:“怎么就早了,也就是咱们家舍不得女儿早嫁,你看别家才及笄就成亲的多的是,有些甚至未到及笄成亲也有。这说起来,一年半载的也快。” 几人说笑着,本来气氛挺好,差不多就到了吃午食的时间,门外进来个小丫鬟通禀,“二少夫人,菊姨娘和郦姨娘来给您请安,说是做了点小食给世子夫人和八姑娘。” 许蔷淡淡地扫过去一眼,“让她们回去,不必她们操持。”那菊姨娘之前便是其中一个通房,郦姨娘被抬了贵妾后,两个通房跟着升了姨娘身份。菊姨娘与这郦姨娘交好,没少作妖,倒是另一个通房姨娘还算是老实。 许菡闻言朝外面望了望,见是两个女子,一个白衣似雪,一个柳色袄裙,“哪有这时候来给主母请安的,这两人成心添堵来了吧。哪个是那个俪娘。” 许蔷头也不往外扭,就道:“穿白衣的。” 许菡看着那白衣女子模样并不如自己三姐姐,面上带了一股子清高冷傲之色,但也掩饰不住行走间的娇媚,听三姐姐之前说这人还有一副好嗓子,被冯承学唤作个俪娘。 见许蔷都不往外看,就直接这样说了,许菁问道,“莫不是这个郦姨娘总着白衣?” “嗯,除了进府那日粉裙,也是淡的几乎没有的粉色,其他时候一贯的白衣,”许蔷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冯承学那个狗东西就爱这口,又清冷又娇媚勾人,时常听到俪娘住的小院里传来缠绵勾连唱小曲儿的声音。 “那你们府上不显晦气,整的跟整日里披麻戴孝一般,”许菡倒不是对穿白衣的人有偏见,反而觉着穿的好了,仙气飘飘,干净飘逸。 “嗯,本就是披麻戴孝,”见许菡看过来,许蔷道,“说是在为父守孝中,当着素净衣衫。” “守孝还给人做妾,守得哪门子的孝。” “热孝里入门的吧,”与许菡对这些不太了解不同,许菁一猜就对。 许菡不知这些道道,就看着那俪娘与那菊姨娘不知与丫鬟说了什么,那俪娘朝丫鬟递来食盒,丫鬟没收,食盒一下散落在地上,不由皱眉,“那两人故意的吧?” 许蔷却不在意地道:“不用管,老把戏了,等着冯承学回来就好去他跟前诉说委屈了。” 她想开了后就发觉,这俪娘和菊姨娘两个也没什么多深的手段,只是一些浅显浮于表层的把戏。偏她那个瞎了眼的夫君看不出来,还以为自己苛责了他的妾室,又因自己如今不让他沾身,更以为自己拈酸吃醋,故意为难他的心头好。 许蔷没有细说这些,但许菁一听便能想到,“色,欲迷人眼。” 许菡看的膈应,坐回来,道:“真是跟二伯还有郑皓一样,都是些瞎了眼的。” 好似最近身边许多这样的渣渣,叫人不快。 “随他们吧,”许蔷都不在意了,“有时候看着他们那样子,我还觉着跟看戏一样,权当给我解闷了。这不比专门出府往瓦肆里看戏强,又不用花钱,就有人免费给演来看。” 许菡一听,竖起大拇指,“三姐姐,高!” 三姐姐如今这心态也是杠杠滴硬啊,如此极好,极好! 不大会儿,宣哥儿自前院过来,屋子里顿时充斥了更多的欢声笑语,偶尔还有宣哥儿稚嫩声音背书和许菡几个夸赞的声音。 隔着不远的小偏院里,俪娘听着隐隐传来的欢笑声,目光中露出些许苦涩,很快又坚定起来。 到了下午走时,三人依依不舍,索性约了就近寻个暖和天一起出游的计划,到时许蔷带上两个孩子出去松快松快。 回去路上,许菡抱着许菁胳膊,感慨,“姐姐一定要和姐夫幸福美满,看到三姐姐这样,还有五姐姐日后也不知如何,心里真不好受。” 虽然许蔷想开了也很乐观,但许菡心里还是不好受,即便知道姐姐有大女主光环,与姐夫两人恩爱,仍忍不住祝福一番。 许菁摸摸妹妹的头,“放心,你姐夫还算是稳重可靠。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只要三姐姐自己能过顺心了,未必会差。” “嗯,”许菡觉着三姐姐保准没问题的,只有五姐姐,“五姐姐才叫人犯愁,算了,不说她了,咱们说了没用。” 许菁点点头,妹妹虽然不会耍弄心机,但她该明白的地方和时候都明白。 虽然最近安阳侯府发生了好几样不顺的事,但也有喜事将近,许修回京了,就在许菡往许蔷处去的第二天。 许修是在午时左右到的,看到自家三公子风尘仆仆骑马归来,府门口小厮飞速往里跑着报信,不多时,整个侯府基本都喧哗起来,尤其是长房。 许修一去边关数年,去时犹带着少年稚气,归来已经是锐气内敛的英武青年。 望着英姿勃发的次子,安阳侯夫人打湿了一条帕子,握着他的手放不开,“在军营里吃的好不好?住的地方可敞亮?可有受伤?……” 声声不断的关心询问之言,饶是家信中都写过,见到了儿子不免再问了又问。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这样的大儿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初老三去军营三年回来探亲时,自己也是拉着人问个不停,“好了,人平平安安的回来,阿修就跟你母亲先回去吧,等着晚间做些好菜给你接风。” “多谢母亲,”安阳侯夫人感激地屈膝,婆母这是特意为他们母子腾出空间,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地望着次子,“那就去你院子里,你这一路奔波劳累,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下。” 便是再急着跟儿子说话,安阳侯夫人也担心他劳累,左右儿子回来有些假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许修还给家人里带了不少边关的特产,沿途也买了些小玩意儿给家中的弟妹小侄子侄女们,东西都已经分装好,也不必再倒腾,直接点了箱子分了就行。 许菡朝许修挥挥小手,“三哥哥,快去跟大伯母休息,我帮你送东西。” 看着比离开前少了圆润,娇俏活泼的小妹,许修大手一伸在她发包上拍了拍,“那就有劳阿菡了,那个小箱子里的都是你的,里面有不少好玩的。” 对于跟自己一样习武的小妹,许修除了许蔷外最是偏爱她,在边关见到有趁手适合小姑娘的鞭子刀子匕首之类,给她划拉了不少。 “多谢三哥哥,”一看自己那个箱子明显比旁人的大不少,许菡乐的小白牙一露,拱了拱手。 除了给长辈们准备的礼物,以及小侄子那一辈的玩具之外,其他人都是适合他们的礼,比如许雪和许如容都是成色极好的毛皮,还有些边关特色的珠串。 除了一个大箱子里是分好类归置好了大物件,基本都是单独小箱子盛放,许菡只看着贴好的标签叫下人挨个往各房送去,至于跟自己一样听说了消息过来的许如容和林漠,直接原地分了。 林漠的礼与许蔚和许蕴一样,都是两方砚台并边关游记等书籍,林漠另有一把佩剑,许菡看了有些眼馋,凑过去看了又拿在手中掂了掂,“这剑有些分量啊,”等抽出剑鞘,见寒光凛凛,很是锋利。 安阳侯老夫人见了道:“阿漠也不往边关,是个文人,这剑回头挂在屋子里镇宅就好。” “祖母说的是,”林漠很喜欢这把剑,感觉像是寒铁,相当珍贵的材质了。想到许修等着还要往边关去,便打算回去连夜给他赶制几样护身的机关器物防身。 许菡帮着许修分送完后,是先看旁人的礼,自己的还没拆开,此时见了林漠的剑,心里痒痒地跑去自己开自己的礼物,然后就传来她惊喜的叫声,“哇哦,三哥哥对我太好了,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她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匕首来,随手耍弄几下,“很好用,阿漠,你试试这手感。” 不知是不是边关带来的,这匕首分量更沉些。 林漠如今对铁铜之类颇有些研究,入手就试出特别处了,细细观察一番,“这应当是用了寒铁打制,与我那把剑倒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也是一样的材质。” “是吗?”许菡好奇地把方才林漠收起来的剑又拿了过来,看了看,“感觉材质是有些像,”至于是不是一人打制,她没那么眼力看出来。 但十分肯定,“反正都是极好的兵器了。” “对,”林漠也赞同,“三哥哥带回来的礼,可是不低。” “这么多礼物,三哥哥一路带回来也是辛苦了。”许菡看看还没被送完的箱子,不由又担心,“这么多东西,不会把三哥哥的私房都花用完了吧?” 买了这么多东西,可不便宜。 安阳侯老夫人正摸着三孙子给她带回来的一顶狐皮帽子,闻言笑道:“没事,等你们三哥哥娶亲时,你们多随点礼就行了。” 许菡摇头,“这哪里能是一回事,”成亲是贺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太多,既然是你们兄长的心意,收着便是,”安阳侯老夫人可不觉着自家三孙子就这些私房,若是没有,她也有体己贴补上。 “祖母说的是,”许菡抱着自己的小箱子翻了会儿,看那样都觉着合自己心意。 因惦记着给许修做些防身的带上,林漠便打算回前院赶紧先把手头答应了陈副使的设制图赶出来。 “你们都先回去,等晚上家里一起用晚宴,”看小孙女的样子,就是还没稀罕够箱子里的物件,安阳侯老夫人便让许菡和许如容也都回去。 第199章 “阿菡,我先回去了,等会儿见,”到了往长房去的分岔口,许如容拍了拍许菡的胳膊,温声道。 “那等会儿见,七姐姐,”许菡这一路走着,都耍着那小巧精致的匕首,手指灵巧地转动着刀柄。匕首上有皮套护着,也不担心会误伤到人。 等剩下许菡和林漠两个带着下人,林漠看着她手指翻飞灵巧,桃花眸中涌上漫漫柔情,“三哥哥给我们带了这么多礼,我打算回去画完设制图,就给他打几样防身的武器,阿菡有没有好的建议?” 许菡眼睛一亮,“这个好,三哥哥出门在外,多些武器防身最好不过了。只是我不太了解战场的事,要不你问问我爹?” “嗯,我也有此意。” 说到这个,许菡不由问起他设制图的进展,听到他说,“已经完成了□□成,有些细节晚间再着重绘制下,差不多明天就能交给陈副使了。阿菡若是无事,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若是往常,两人一起出去玩或者去哪里,许菡闲着无事都会兴致勃勃应下,如今被他这样微微垂头望着,脸颊竟有些发热,声音都飘了两分。有些顾虑地道:“明天倒是没什么事,去也行。就是不知道我跟着去合适吗?” 到底是公事,她贸然跟过去,恐那陈副使不喜。 “没什么不方便的,若不然,到时候定个房间你等我谈完了,咱们去逛街玩,”这段时间一直有各样的事绊住,他觉着和自己好长时间没陪她去街上玩了。 而且,两人如今跟以前关系不同,他已经对阿菡表面心迹,阿菡对他也有了些许情意,更要培养情意。 他见旁的未婚男女也会不时约着一起出去游玩逛街,旁人都有的,阿菡自然也要有。 第134节 想到阿菡爱热闹的性子,忙加上两句,“就咱们两个,不必叫旁人一起了。” 他不加这两句还好,这样一说,就让许菡的脸更热了一分。 听起来,好像是两人约会一般,许菡不确定地想着。 “咳,”她忙打断自己乱想,“那行,明天与你一起。” 因急着回去把设制图画完,不大会儿,林漠就走了另一条更近些的路回了前院自己住处,许菡看着他愈发挺拔的背影,如雨后青竹一般。 见自家姑娘望着阿漠公子离开的方向发呆,铃铛悄悄捂住嘴,眼眸弯起。 晚间,侯府众人齐聚松鹤堂明间,连许瑚也化了淡淡的妆容,遮盖住憔悴神色和微微浮肿的双眼出席。自除了许成泰,被老夫人赶出侯府后,许修归家都没让下人去通知他回府。 宴上男女分做两桌,都是自家人,也不用什么屏风遮挡,美酒佳肴,女桌也上了果子酒,举杯同饮。 许修去的边关所在地便是当是当初许成温呆过的地方,也是在那里结识了孟氏娶她为妻,那里也是许菡外祖家许家的族地。两人坐在一起,说不完的边关见闻。 许菡一面吃着饭,一面听他们言谈,渐渐地听得有些痴了,连夹到筷子上的菜都忘记往嘴里送,生出些往边关去见识一番边塞风光的向往。 “阿菡,怎么不吃了?这是光听你三哥哥他们说话了?” 见到小孙女听得入迷,连饭都顾不上吃,安阳侯老夫人笑着打趣,“快先吃饭,免得凉了,反正你三哥哥还有些日子才走,有的是时间听他讲。” 本来,林漠就留意着许菡这边,闻言望过来,就见小姑娘满脸向往之色,“听三哥哥和爹说的边关这样广阔壮丽,风土人情豪迈,我都想去看看了。” “那么远,又是风又是沙子,又什么好看的,小心吹皱了你的脸,看看你三哥哥那脸都皱巴了,阿菡乖,咱们不去啊,”安阳侯老夫人哪里舍得小孙女那那样远的地方,尤其那边还有战事,忙哄她。 许修就算知道祖母是为了哄住小妹,可也不带这样打击人的,但他抹了把自己的脸,又哑口了。 好像自己这皮肤是糙了许多,但他是男子,这样更有阳刚气味,小妹是娇娇姑娘家,是得好生护好肌肤。 许成温哈哈大笑几声,“阿菡喜欢边关吗?若是有机会,爹带你去,其实说起来,自从我们回京,也有许多年没见过你外祖家的人了。”只可惜,妻子已经亡故,自己的官职也鲜少有长假,出行一次机会太少。 就算当初许菡幼时在边关生活过,可那时候她神魂未稳,并没有记忆。许成温说起外祖许家,许菡虽没有印象,可每年外祖家都会给她和姐姐寄来皮草等物,知道他们都惦记着自己与姐姐,更想往边关去一趟了。 许成温说起孟家,安阳侯老夫人就不好说旁的了,只让许菡快些吃菜,免得凉了再温口感便不好了。 林漠看了看许菡吃的腮帮鼓鼓,像是小松鼠一般喜人,心中默默记下了,日后定要带阿菡去外面去边关走走。 他知道,小姑娘虽然在侯府后宅也如鱼得水,但她更喜欢在外面游玩的欢快肆意,且边关有她外祖家,那里的风土也更少对女子的拘束,该去走一遭。 他将此事暗暗记在了心底,只待日后有机会。 宴席撤下后,除了许瑚早早离席,王氏也没坐多大会儿也回了自己院子。 如今,许成泰与那外室白柳儿和张姨娘住在外面,她担着二夫人的名头和他其他妾室在二房,没有了许成泰这个男主人,总归是有些别扭。加上许修回来,全家接风宴,老夫人都没让许成泰回来,王氏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 她回去,作为儿媳的周雅蓉自然要随之一起,见婆母回去坐在榻上,面色恍惚,心底叹息一声,也没劝慰什么,只默默陪她坐着。 王氏恍然回神后,见了儿媳坐在一边有些担忧的目光,心中微暖,“时候不早了,崇哥儿也该找你了,阿修回来,阿蕴他们哥几个还不知聊到几时,你也早点回去哄他先歇息吧。” 从松鹤院出来后,许修堂兄弟几个的确没有立即回各自住处,都去了前院又另叫了茶酒和小菜,继续吃喝聊天。 “是,母亲,您也早点睡,”周雅蓉顿了下,到底没说什么。 等儿媳走后,王氏又望着虚空呆愣了许久,屋子里静谧一片。旁边伺候的丫鬟也不敢出声,便是做事也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动静,直到一声烛花爆破声将她惊醒过来。 “几时了?”王氏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丫鬟忙回道:“回夫人,已经戌时中了,”她们都是许蕴和周雅蓉把关后才进到王氏身边伺候的,都知道前面伺候二夫人的被二公子发卖了不少,下场不好,个个都尽心伺候,再不敢生出小心思。 “打水来洗漱,”身边早就没了梅嬷嬷那样谄媚小人,她耳根子清净许多,脑子也清明了。 本来她以为自己知道了许成泰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藏着个女人,她会十分愤怒伤心,可现在回头看看,她竟然没有那样愤恨,倒是更为自己不平心酸难过居多。 她一心一意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上,夫妻多年,为了他不知与他的其他女人呕了多少气,气哭过多少回,现在回头想想,竟仿佛是笑话一般。 这样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自己居然为了他屡屡争风吃醋,真是不值啊。 还有那个自己一直视为死对头的张姨娘,原来其实也不过是许成泰聊以慰藉的替身罢了,她这么些年针对张姨娘根本没有意义,那个白柳儿才是许成泰真正的心头肉。 看看,他为了维护那白柳儿,又是费心将人遮人耳目地嫁出去偷情置外室,又是忤逆姑母,连他最在意的官名都顾不得了,竟让她觉着讽刺极了。 她这半辈子了,围着许成泰转悠,终年与他的妾室们争来斗去,反惹他厌烦,大概连那白柳儿的一个委屈表情都抵不过让许成泰心疼,她这些年的作为真像是个笑话。 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身边原本该有的夫君位置一如往年多日都是空位,便是人宿在了她身边,其实不过同床异梦,或许还会厌恨自己占了他心间原本该属于那白柳儿心头爱的位置, 她就是占住了他许成泰正妻的位置,还稳稳当当,许成泰还奈她不得,这么一想,居然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王氏不由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还越发畅快起来。 卧房屏风外值夜的丫鬟都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忽然听到里间里二夫人起初低低,而后渐渐有些高昂的笑声,吓得一激灵清醒,赶忙走进去,站在屏风后面,轻声唤了句,“二夫人?” 王氏的笑声被打断,并未有任何不快,反而用带着笑意声音道:“无事,想到了高兴的事而已。” 丫鬟没敢再吭声,回到自己值夜的榻上,耳边又传来二夫人的笑声。 笑声持续了好大会儿,才慢慢低下去消失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声中。 想明白了,想开了,也终归是意不平啊! 只是这些不平,随着时间划过,在儿子儿媳孙子的陪伴下,也就消于无形了。 而在距离侯府不太近的一所院子里,许成泰过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舒心顺意。 安阳侯老夫人将他赶出侯府,又将张姨娘从庄子上接出来送到了他跟白柳儿现在居住的昭国坊,还把自己从家中带出来送给白柳儿的一应物件都搬走带回了侯府,就连这处院子本也是他拿二房的钱购得,能留下给他个栖身之地没全收回已经是留情面了。 第200章 老夫人的意思十分明确,二房所有的银钱物件,都是留给二房的儿女,许成泰要养自己的女人,就花自己挣来的钱。 这些也便算了,不过是外物,他也有些自己积蓄,可那些老夫人也不许他带走,也该是他做父亲留给孩子们的。更何况他生在侯府长于侯府,如今的官位也是侯府培养出来,冲他干的这些事,没让他净身出户就不错了。 许成泰没想到母亲会对他这样绝情,连阿修回来都不叫人来喊他回家。 “爷,妾身给您炖了点鸡汤,您趁热喝了补补身子吧。” 正长吁短叹时,一道轻柔嗓音自门外响起,而后张姨娘纤细身影出现在门口。 许成泰正待说自己不喝,又一道柔软声音响起来,“阿泰,我给你煮了点梨水送来……张妹妹,你也来找阿泰呀?” 白柳儿仿佛才看到张姨娘,柔柔地说着,如弱柳般扶着个小丫鬟的手走进来,眼睛望向许成泰处仿若春水般饱含无尽情意。 张姨娘顿时心中大恨,谁是你妹妹,比自己年岁还大的老女人,还装嫩瓜。再听她一口一个阿泰,喊得那么亲热亲密,直呼老爷名讳,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有什么资格喊老爷名讳。 只心中翻转恨怒,面上却没流露出半分,反而害怕似的颤抖了下身子,踉跄两步,“我,我不敢打扰白姑娘。只是爷,您最近消瘦不少,万万要保重身子,不然叫二公子和阿雪、阿瑞见了都要担忧的。” 她从来都以为自己才是二爷最喜爱的女子,就算做错事被罚关在庄子上,可二爷还是惦记她的,不时去探望她一眼。可哪知,自己居然不过是二爷年少时喜爱的女子那白柳儿的替身,二爷竟为了那白柳儿,拿自己做遮挡。 张姨娘初知晓时,差点咬碎了银牙,自然不会让那白柳儿好过,故意透了消息给侯夫人的仆妇,可没想到,二爷居然为了那白柳儿如此费尽心机,就算是赶出侯府都不惜护着那贱人。 就算自己也被接来这院子里照顾二爷,可张姨娘怎肯罢休,她与白柳儿不管是外形还是性情都想象,自己又仿佛赝品一般,注定是敌人。且,自己比这白柳儿仪仗可大多了。 白柳儿手指微微掐住手心,不过是个自己的替身,竟也敢自己这正主处张狂,“什么扰不扰,倒是柳儿来得晚,张姐姐在阿泰身边这么多年,最是了解阿泰不过的人,能揣摩得了你心思,柳儿,柳儿唉,柳儿竟忘了这些年都是张姐姐陪在阿泰身边,是柳儿,柳儿奢望……”她脆弱地微微摇头,一双如烟似雨的眸子顿时染上淡淡轻愁。 这“晚”被她刻意咬重,又如此黯然,自然是不仅仅是晚到一步,更是意有所指自己与许成泰错过了这些年的时光。 而“最了解不过,揣摩心思”几个字,又暗含机关,指向之前张姨娘利用许成泰算计了许如容之事。 白柳儿身上仿佛一下罩上了悲伤,在张姨娘暗恨的目光中,许成泰搂住了她的细腰,“柳儿,是我对不住你。” 许成泰自然是对张姨娘还有不满,但她到底又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女人,还为自己生了一对有吉祥寓意的龙凤胎,总归还是自己女人。 两人都没留意到,白柳儿似乎对张姨娘和许成泰太过了解,这不该是她一个从外地才回京的人能了解到的,毕竟张姨娘的事当初是侯府私下里暗中处理。 白柳儿说完前面的话后,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见两人都未察觉什么,忙顺势软倒在许成泰怀里,娇声唤了句,“阿泰,” 张姨娘素来的拿手戏已经有人唱了,她心中暗恨,但也不愿就此离去,若是能在完成府里交代,还把住了二爷的心,往后她倚靠才更多。 心一狠,也往许成泰怀里偎去,声音更是乖巧带了些钩子,“爷~~” 一边是少年时心头爱,失而复得来到自己身边;一边是替代了心头爱却也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子,即便前有过错,但也舍不掉。如今两人在怀,竟有些圆满之感,被赶出府的难受也轻缓不少。 他却没留意到怀中两个女子望向对方时,充满了敌意和火药的眼神。 等后来许成泰发觉到两人根本就是水火不容时,他已经被两人缠磨的满心疲倦,日子过的如鸡飞狗跳一般,已经是后话。 而侯府这边,翌日一早,林漠就让小厮去往陈易处传话约见,不过半个时辰就定下了在皇城门外的茶楼见面,位置差不多就在上次北定侯回京时许菡他们所在酒楼的旁边。 定好了位置和时间,林漠和许菡便坐了马车出府。 “铃铛,你怎么还不进来?要走了。” 许菡和林漠都进了马车坐下,铃铛还没进来,喊了一声,就听见铃铛脆脆的声音,“姑娘,婢子觉着今日阳光极好,在外面坐着晒晒太阳。” 她家姑娘和阿漠公子总算是有所进展了,她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铃铛捂着嘴偷偷嘿嘿笑了两声,才又道,“姑娘和公子坐好了吗?坐好了婢子就叫车夫赶车了。” 许菡还没想到铃铛怎么想起坐外面晒太阳了,也没在意,回了声,“好了,走吧。” 林漠却是一下就知道了铃铛的意思,眼中闪过满意之色,果然是个伶俐讨喜的,等以后这丫头出嫁时,多给些添妆好了。 等马车行驶起来,车厢里静谧无声时,许菡才察觉到别扭。 往常,她也与林漠两人坐了一辆马车里出去玩过好多次,但那时候就算两个已经定亲,自己没有那方面心思。只觉着两人还小,就当是玩伴家人,又有丫鬟们跟着同在车厢内,或是与铃铛或者石榴说话,或是与林漠聊天,都挺自在。 如今,窗户纸捅破,林漠对自己表白,再单独与他呆在这一片封闭空间,许菡就觉着哪哪都不自在,有点羞涩。柔软的坐垫都犹如东西硌着,一双杏眼咕噜噜乱转,就是不朝林漠那边看。 “怎么了?” 本来就不自在,林漠见她坐立不安样子时,又开口,把许菡惊得眼睛一瞪,顺口回了句,“啊,没怎么啊。” 林漠一下就明白了。 除了第一次他故意做出……模样来,想让小姑娘开开窍,如今更想给她个自己慢慢适应过来的时间,便伸手拉开自己身边的纱帘,又拉开些窗板,露出外面的风景。 “今日天气好,外面街上人不少。” 随着他的动作,许菡目光移过去,看见马车驶过行人和街道坊间,没发觉自己有些紧张不自在的情绪少了许多。 便见林漠把窗板又拉开些,“前面有两家早食做的不错,阿菡看这家,咱们还去吃过他家的古楼子。” 因窗板拉开,马车的位置正好又是下风口,一股烤饼的香味顿时随风吹来,虽然已经吃过早食,但许菡还是被这香味吸引了,杏眸微亮,“对,这家的古楼子好吃,尤其是刚烤出来的最是酥脆好吃了。” 当时还是林漠发现了这家的早食可口,带着自己过来吃了好几回。 “要不要下去买两个吃?”林漠微微回头询问。 说实话,许菡肯定是不饿,可不知是不是许菡也想找点事打发下两人独处的不自在,就点了头,“好。” 第135节 因为这边食肆多,有行人过来买早食,马车行驶的不快,他们也才走过那摊位,林漠吩咐后,车夫便住了马车。 不用两人下车,铃铛就手脚麻利地下了车辕子,很快买了两个古楼子递进来。 林漠拿过一个,把另一个又递给了铃铛,“一个就行了,另一个给你了,”就当是铃铛识趣的小奖励吧。 虽然林漠没说,可铃铛觉着自己领会了阿漠公子的赏意,“多谢姑娘和公子,”她正是长身体时候,吃的不多但饿的也快,且这古楼子才烤出来最是好吃时候,一饱口福。 许菡本就对下人大气,便是多给铃铛买两个吃也无妨,见林漠把另一个古楼子拿过来却掰成两半,两人分着吃,觉着这样正好。 她本就不饿,只是嘴有些馋,这一个古楼子个头不小,一个吃不完,剩下口感不好了也浪费粮食,掰了分开正好。 “我要这块,小一点,”她指了指其中小些的一半。 林漠用备用的油纸包好了递给她,又打开她旁边的折叠小几,又拿帕子铺在她身前位置上,“靠着这里些吃,免得滴到身上。” “嗯,你也快吃,凉了就膻了,”许菡被他细致地照顾着,眼中是自己没发觉的笑意。 这古楼子是一层层面卷了羊肉、椒、豆豉等作料的大胡饼,这家食肆做的味道又好,趁热一口咬下,又酥又香,味道美极了。 “好吃,”许菡吃过几回,都觉着味美,“果然才出炉的最好吃了。” 不知不觉半个吃下肚,喝了口茶水簌簌口,许菡都意犹未尽,若不是饱腹感上来,还想再炫上几口。 林漠吃的不紧不慢,差不多与她一起吃完了,“明天一早再出来吃,如何?” “好啊,”许菡应道,吃了半个古楼子,先前那点子不自在早就烟消云散了,又想起等下他要交的设制图来,问了句,“你画了什么?” “要看看吗?”林漠收拾好吃剩的油纸等物,擦干净了手指。 “那就看看,”她还真不知道他画了什么,反正路上无聊,就算是机密些,但自己可不会往外泄露。 林漠把他放到旁边的一个包好的卷抽打开,从中取了最外层的总图出来铺展开,怕她看不懂,讲给她听。 第201章 “这些小部件都是之前我闲着无事设制的,没有在铺子里做过,因为工艺太繁杂,如今倒是正好,整合起来组成一个大的金银器给文思院那边,”这才是林漠能这么快完成这副设制图的重点,当初答应陈易时,他就有了这个盘算。 许菡看着总图上如山水画一般的金银器,上面有山有水的风景,有几个仙人饮酒,还有标志着在跳舞的美人和乐音,“好看,就像是一副画一样,仙气飘飘。” 这美人便是用了机关术控制的木偶,乐音是之前林漠送给许菡的八音盒一个原理,他又加了些机关,利用流水控制乐音,一环扣一环地设计组合起来。 这可不是往时许菡见他做过的小玩意儿,只听他简单介绍都觉着部件繁复,若是做成大件,开动机关后,肯定震撼人心。 “我觉着,你这设制图保证会让陈副使满意,”许菡一个见识过后世机械物件的人,都感慨其中的精妙,“阿漠,你简直就是这方面的天才。” 主要是林漠都没有拜师学习过,都是他自己钻研,便能灵活运用这些精巧的机关术,足见其天赋。 林漠被她如此夸赞,心中自然高兴,并未谦虚,他有持才自傲的本事。 “对了,你有没有给这金银器取个名字?”许菡觉着一件好的作品,不管是绘画雕刻什么,只要是精品就要有与之匹配的名字。 “这倒没有,”毕竟这是要送往文思院的,日后也是文思院的人做成呈上去,不过许菡这样一说,他便也有了些意动。 “那你取个名字啊,有了名字才能更好地展现这金银器来,就像是好的贵的摆件都有名字一样,”许菡催促他赶紧想想,自己也给了些建议,“看这跟仙台一样的景色,有舞蹈有乐曲,取个应景的名。比如什么仙台什么仙阁,”她想到到时候这金银器制成大件,定然十分大气,又道,“或者加上个大之类的字彰显其恢弘大气,算了,还是你自己想吧,我肚子里这点墨水有限。” “并不是拽文弄字便是好名字,”林漠并不这样认为,尤其阿菡还给出了她的想法,“朗朗上口简洁大气更容易被人记住,理解其寓意。青碧流曲台,如何?” 有碧色山林之景,又有曲水流觞之美,许菡觉着,“极好,应景也雅致。” “那便这般定了,”马车暗藏的小格里便有笔墨,他吩咐一声车夫“稳着些赶车,”很快便研磨提笔,在设制重图一侧题下“青碧流曲台”几个大字。 观字骨如人,笔锋如蛟龙游走,浓淡辗转万象。 许菡觉着这字和着仙境美图,无一不精妙完美,忍不住凑过去,红唇微嘟,吹了吹墨迹,想让它干的更快些。 林漠放置在一旁的手只觉着一股微软轻风拂过指尖,仿佛吹在心尖一般,微痒,忍不住蜷缩了下。 “快点干了收起来,”许菡吹了会儿,觉着肺活量不够,又用手在上方扇了会儿,“是不是差不多快到了?” 压下心底波澜,林漠撩起纱帘往外望了一眼,“再转过前面的街道进入朱雀大街就差不多到了。” 茶楼包间里,陈易带着两个文思院的大匠才叫了一壶茶坐下,还未斟满三杯,便传来小厮通禀的声音,“爷,林公子到了。” 外面,林漠才送许菡去了隔壁斜对面的一个包厢里,自己来到陈易包下的雅间门口。 方才,许菡本打算在大堂里等他,他不放心,叫伙计也在二楼开了个临窗的雅间。 “林公子快请进,”陈易亲自来开了门,迎林漠进去,不必说,自然是一番介绍后方才落座。 林漠并不拖沓,直接将装着设制图的卷筒放在桌上打开,“陈副使,这便是设制图了。”他想着尽快交代完,便可带着许菡出去逛街游玩,不用陈易等人询问,主动将构思细节等一一讲出。 陈易虽然不是匠人,但作为文思院副使,看懂设制图不在话下,但也被林漠这副设制图惊到了,居然能设制出这样构思巧妙的机关术。 更不必说那两个内行人的大匠了,两人的眼睛就差粘在设制图上了,看着那些单独拆分开的机关部件,双眼都快能放光了。 等到林漠介绍完毕,其中一人便拍着桌子猛地站立而起,吓得旁边毫无防备的陈易差点仰过去,还是林漠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一把。 “妙哉,妙哉,想不到林公子居然如此大才,这等机关术,这等设制,便是吴老大人在世,也当赞不绝口,”这大匠没说的是,林漠的这一手机关术比吴老大人还要出色,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文思院大匠,林漠是比不上吴老大人在金银器上的造诣,从这副设制图上金银器融合上就能看到一些瑕疵。 但这位林漠公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的才能,却不是吴老大人可及了。 另一位大匠,显然也是极其赞同这位的看法,抚掌赞叹,“林公子真是少年奇才了,这设制图实在是太精妙了,这里面的机关术竟运用的如此精巧,我等佩服,实在是佩服至极!” “两位大人谬赞……”林漠才想客气一句,就被打断。 “不,林公子,这夸赞你受的,这绝不是谬赞,”一个大匠满眼地惜才之色,“从这设制图就能看出林公子对机关术一道的领悟掌握,绝非一般匠人可比,对金银铁器等的了解和制作也很了解。” 这样的人才,不揽到文思院实在可惜,一个没忍住,这位大匠直接邀请,“不知林公子有无意入我文思院,我为你具保推荐……” 显然没想到这其中一位大匠直接开口邀请还要作保,林漠眉峰微微扬了下。 “咳,”陈易假装干咳打断那大匠的激情邀请,“程大匠莫急,当下要紧的是这设制图,二位可有需要补充和建议的?” 就算林漠设制图画的好,但陈易觉着慎重其间,细节上更需度多多推敲才稳妥。 且这同僚不知林漠情形,自己可知这人才华学识一样优秀,是青鹤书院院长都赞不绝口的学子,且正准备明年开春下场,文思院真把人收拢了去,不说青鹤书院便是自己大哥那边都不会愿意。 只是,想到大哥,陈易竟发觉这位林漠公子方才挑眉的动作和神情,不知是那处,让他觉着与自家大哥竟有些神似。 另一位大匠道:“陈副使说的对,这设制图很好,但确是也存在一点儿不足,”他伸手指着其中一张图纸,“这里林公子是打算用黄金打制的吧,但依我看,有些不妥,尺寸做大后黄金硬度可不足以支撑这重量,还有这里,黄金的融点做不到这样细致的匀称……” 这些都是专业的金银匠人才能发现的不足,林漠也点头认同,毕竟他的认知和经验可比不上两位文思院大匠,比如能卡住融点和火候完美地将一件金银器灌入模器他便做不到,往时他做这些都是交给铺子工坊里的匠人制作。 两个匠人各自指出一些后,还是赞叹,“就算如此,林公子能画出这样的设制图,已经是我等不能比之。还有这字,也是极好,有风骨有笔力,”对于这件金银器取名,三人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朗朗上口,也概括了这金银器的美景精妙。 林漠抱拳以示谦逊,“多谢大人夸赞,漠还有更多该学习之处。” 这样有才又有礼的年轻人,很难不让两位大匠喜爱,两人扶着胡须道:“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能,日后若有制作上的问题,可直接寻我们,”说完,直接把自己的名帖给了林漠。 林漠自然是敬重地收好名帖,应下,“多谢两位大人赏识。” 彬彬有礼,又不惧不亢,如此仪度,让本就觉着此次差事总算能解决的陈易更为赏识,“林公子若是无事,不如等下一起用个午食?” “三位大人事务繁忙,我出来时还带了家人同来,如此便不打扰了,改日有时间一定约了三位大人一起吃饭,”林漠并不隐瞒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来见的陈易。 他这份坦诚,让在官场混迹多年的陈易和两位大匠反倒更有好感,况且他们也确实着急回去赶紧叫人按照设制图赶制这件金银器。 出了雅间,林漠便朝三人抱拳施礼,“三位大人,我家人便在隔壁,请恕林漠不送各位大人了。” 一个大匠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友不必客气,咱们有空再约。” 陈易也笑着道:“是,或许之后还会有需要林公子解答帮忙之时。” 林漠道:“陈副使到时派人通知一声便是。” “好,那就此别过,”两位大匠也都朝林漠拱了拱手,这就是平辈相交之礼了。 陈易已经和两位同僚快走到楼梯底部了,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眼眸微凝。 不知为何,他今日总觉着这林漠面容给他一种熟悉之感,且此时从下往上看过去,林漠微微侧过去的脸庞,与大哥有些相似,就跟之前那挑眉动作一般。 这份怪异,很快被两个大匠的言谈拉过去。 林漠望着三人快到楼梯底部,才转过身,朝许菡所在的雅间走去,自然没有留意到转身时,陈易又看过来的那一眼。 雅间里,许菡喝了两杯茶,正百无聊赖地靠在窗前看底下行人,听到敲门声,顿时眼睛微亮,“铃铛,快去看看,是不是阿漠那边完事了?” 铃铛知道自家姑娘这是有些等急了,脆脆地应了一声过去打开门,就回头朝里喊了声,“姑娘,是阿漠公子来了。” 许菡一听,拿起方才自己放在椅背上的斗篷,就往外走。 第202章 “等急了吧?” 一看许菡神色,林漠就知道她大概是等的无聊了,抬手帮她披上斗篷,系上带子,随着他的动作,许菡习惯性地微微抬起些下巴。 这一抬,目光也跟着抬起,便看到了近在眼前他微微低垂眉眼的俊容,小心脏不争气地咕咚加速了两下,耳根子也有些发烫起来。 “阿菡想去哪里逛?”手指灵活地系着带子,他柔声询问。 许菡飘忽的目光好似有了着力点,“随意哪里去逛逛都行。” 说话间,林漠已经系好收回手,“那不如就着附近,南边挨着的开化坊里铺子不少,咱们去那逛逛?” 长安城里,除了东西市,各坊间亦有各式小商铺、流动摊贩位。作坊旅店等,住在各坊内的百姓人家,除了一些大件大量或外来物的购买,不出坊也能购得日常所用物件。 “行啊,我还没去过开化坊里,那咱就去那里逛,”各坊间因居民不同,坊内建筑和景色也各不同,尤其是靠近皇城根的开化坊,里面是王公贵族的聚集地,想来也是繁华。 “听说里面的荐福寺香火旺盛,咱们就往那边去开始逛起,如何?” 荐福寺素有“小雁塔”之称,许菡也有耳闻,“好,上香的人多,铺子也少不了,咱就先去那边。” 下了二楼,结了茶水和包间钱,主仆几人便直奔荐福寺正门方向去。 此处果然香火鼎盛,荐福寺门外一条街都是各式铺子商贩,人来车往,很是热闹繁华。 因荐福寺上香拜佛的人多,饶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固定烧香礼佛的日子,也有不少香客往荐福寺上香,离得荐福寺正门近些都可闻到香火味。 不用特意进铺子,几人就沿着街道旁边小贩摊位逛了起来,看到有卖小孩儿玩的小物件,许菡就挑上几样,回头给府里的侄子侄女们玩耍。 再往前走,还有杂耍的大汉,寒风里穿着单薄的短打表演大刀,刀锋没有开刃,耍出刀风带出气流。 “好刀法,”旁边有人叫好,显然是个中行家。 许菡也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她也耍过大刀,看得出这大汉刀法毫无虚浮,功力扎实,周围有人鼓掌叫好,她也跟着拍起手来助兴。 看到旁边有个小童端着毡帽,有游客往里扔铜板,便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第136节 “我这里有些碎银,”林漠从袖袋里掏出个大约一两的银角子递过来。 许菡看了大小,觉着正好,“让书宁往前去送过去。” 他们前面还有些人蹲着坐着看杂耍,铃铛还是个姑娘家,许菡索性叫林漠的小厮书宁去。 书宁接了自家公子手里的碎银,自己又添了十几个铜板,一并放到那小童的帽子里,得了小童一个道谢,“多谢您的赏钱。” 书宁也不说是后头自家公子和姑娘的赏,点了点头,便退回林漠身边。 几人又看了会儿,才离开此处继续逛。 林漠提议,“前面似乎是首饰铺子,阿菡要不要去看看?” “看看也行,”许菡已经有了许多的首饰,戴都戴不过来。可逛街本就是个逛,又有女子便是妆奁里塞满了首饰,对首饰还是没有抵抗力。 这是一家叫程宝斋的首饰铺子,算得上几十年的老号,因铺子东家是程姓,掌柜的都是赐了程姓的家生子。 一进去,许菡就发觉这铺子很有古朴的韵味,首饰的款式也多是素净又雅致的风格,倒是特别,也不知是不是靠着荐福寺的缘故,仿佛首饰都沾染了佛息。 似乎是看出来许菡主仆们是头一次来,穿着装扮又非普通人家,该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姑娘,掌柜的亲自过来接待,并主动介绍。 “咱们家铺子里的首饰少有奢华样式,多素淡,搭配些淡雅裙装穿着,或者是到寺里进香时簪上,都适合。” 许菡没想到自己还歪打正着猜到了,这程宝斋还真是因开在荐福寺旁,更考虑这边香客需求,当然这也正迎合了客户需求的市场。 且因是经年的老铺子,首饰设制的雅致味更足,如许菡这样不爱繁复首饰衣裳的见了,便十分喜爱,一口气挑了十多样钗鬟手镯腰坠儿之类的,还要待挑时,铃铛悄悄拽了下许菡的袖子。 “姑娘,咱们出来时,只带了一百来两银钱,再挑怕是银钱不够了。” 铃铛也看出姑娘喜爱这家的首饰,可这家店里的首饰基本件件不便宜,这十多样怕是就要把今日带来的银钱都花完了。 这眼看着也快到了吃午食时候,肯定来不及回府用得在外头,也不知阿漠公子今日出来时带了多少银钱,不然怕是要饿肚子了。 铃铛低声说话的时候,林漠就留意到了,手中拿着的一支荷花样式的发钗走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许菡光顾着选首饰,差点忘了结账的事,被铃铛一说才记起今日带的银钱确实有限,也是没想到能遇到这么些合心意的首饰,她便打算多买些,给家里女眷们都挑上些买回去。 林漠一问,她忙小声问,“你带了多少银钱出来?我就带了一百来两,应该不够用。你要是带的多,先借我些,回去还你。” 林漠愣了下,没想到是这样,只是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发钗。 这是一支荷花样式的发钗,跟以前陪着许菡逛街时见过的荷花样式发簪或者步摇多繁复,不适合许菡佩戴不同,这支发钗简单别致,极好地表现出荷花的素雅,正正适合许菡佩戴。 尤其,他如今对许菡挑明了心意,两人是未婚夫妻,更想送她一样发饰,这荷花别名菡萏,又带了许菡名字的寓意,他有意买下送她。 方才他已经问了掌柜的,这支发钗并不便宜,五十两,正好差不多是他带的银钱数了。 见他不语,许菡不解地抬头看他,“怎么了?你不会没带银钱吧?要不,我叫人回去取钱,我打算多买些带回去给祖母她们都分分。” 林漠摇了下头,“不必那么麻烦,只让掌柜的直接送到侯府再结账一样。” 他的音量并未降低,是以掌柜的便听到了。方才见许菡挑了那么多首饰,掌柜的正高兴今上午来了个大主顾,铃铛说话虽然压低了,但掌柜的耳聪隐约听到了,并未露出嫌弃或者其他不好的神色,便是因为他看出这主仆几人并不是付不起钱的。 其实就算林漠不提,掌柜的也打算主动提起送到府上再结账也不迟的话,因此林漠这话一说,掌柜的忙笑着接话,“姑娘不必担心,只管挑了合心合意的首饰,小店是包送到府上结账。” 这里本就是权贵们聚集的开化坊,别说挑好了首饰送到府上,便是贵人们叫他们铺子里带了首饰到府上供贵人们挑选也是有的。 如许菡这般高门贵女出门逛铺子,见了喜欢的物件,没带够银钱直接让送到府上结账的更是常事,毕竟不是所有夫人姑娘们出门就揣几百银备下。 都是高门大户,注重声誉,掌柜的也不怕送过去后对方不付账,一来先看看是哪家府上,只要不是破落户多都应下,二来他们这是老店,东家也有些仪仗和手段。 许菡一听,顿时就高兴了,正想说“那敢情好,我再多挑几样,”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林公子是出门忘带银钱了吗?正巧我这里有不少,先借给林公子。” 许菡转头望去,就见任宝珊正双眼含羞地看着林漠说话,顿时好心情散去大半。 这任宝珊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方才只顾着银钱的事,没注意到,但显然这人是冲着林漠来的。 她侧头看了看林漠,发现他根本没往任宝珊那里看,忽然又觉着有些高兴了。 “林公子,”任宝珊上前更走近几步,就跟没看到他旁边曾经在长公主府见过面的许菡一样,“我可以借公子些银钱应急。” 望着眼前俊美的少年,任宝珊觉着自己偷跑出来做的太对了,若不然怎么能堵到他呢? 不过几日不见,任宝珊觉着好似煎熬了好些日子,忍不住又往前更走近一步,“林公子?” 人都到跟前了,林漠还盯着柜子里的饰品看,许菡见着任宝珊那样子觉着碍眼,悄悄捣了林漠一下。 林漠顺势握住她的手,朝着柜台里指了下,“看看,我觉着这个耳坠不错。” 许菡扫了一眼,耳坠是不错,梅花细蕊,过些日子下雪天红梅绽放戴了也应景,只是眼前不是耳坠好看不好看,眼神示意他,有人跟你有人跟你搭讪呢?理不理? 林漠自然是不作理会,他早看到任宝珊进来,还特意侧过身子挡住了许菡,却没想到这人能直接上前搭讪。 任宝珊说了两次,连掌柜的都看出些端倪往旁边站了站,林漠都不理会,她有些下不来台。 她旁边带的丫鬟可看不得自家姑娘这样被人忽视,往前一站,颇有些冲的语气朝林漠说:“我家姑娘跟你说话,好心帮你,你怎么不回答?” 说着,直直地指着林漠,点名道姓,“林公子,林漠公子。” 真是怕林漠再装聋作哑。 不知为何,见这对主仆被林漠忽视的直接点名道姓,许菡竟有些想笑。 果然是她的阿漠,她…… 许菡被心底忽然冒出的这念头吓了一跳,然后又放松开,本也没错,他们早就订婚了,可不就是她的。 心底还有些掩饰不住的甜滋滋的欢喜呢。 第203章 许菡惯来不是能把心事藏住的性子,这份欢喜落在旁边林漠和任宝珊眼中,那就是两种想法了。 林漠觉着小姑娘该是因自己不理会任宝珊在高兴,心里涌上无限欢喜,唇角微微扬起个优美弧度。 任宝珊自然是认为许菡在笑话自己,在得意林漠不理会她。一双与许菡形似的杏眼浸上恼恨,压下心底的不快,佯装呵斥自己丫鬟,“袖儿,不得无礼,像是林公子方才没留意我说话,”然后又朝林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公子,下人无状,请别见怪,方才我听公子似是一时手头不宽裕,才想着随手帮下忙。” 娇俏的姑娘,好心好意地帮忙,若是换了他人,许会道谢一声,偏这人是林漠。 那掌柜的就见那模样俊美的小公子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朝那娇俏姑娘扫了眼,“你哪位?我与你不认识,况且方才说了掌柜的自会送到府上结账,不需旁人帮什么。你这多管闲事了。” 他这话一落,大堂里顿时一静,众人神色各异,掌柜的和伙计还有其他两位也在选东西的客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话说得太真够毒的,简直是少见。 掌柜的那些人就看着那个想帮忙的娇俏姑娘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旁边的袖儿忙扶住自家姑娘,饶是知道这是自家姑娘喜欢的不得了的公子,也忍不了了,横眉怒道,“我家姑娘好心好意,你不领情也便罢了,怎好恶言伤人?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你横什么横,我家……你别不知好歹。” □□说得好,有其主便有其仆,任宝珊是个娇惯着长大没受过委屈,觉着撒娇卖痴便能讨得人欢心,所有人都能惯着她,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好奉承,又仗着主子在府里是最得宠的姑娘,也养出了几分骄横之气。 让这袖儿说,自家姑娘虽不是皇家宗室那等矜贵身份,也是娇贵闺秀,能看上除了一张脸却无家族身家只依靠给人做上门女婿的林漠这小白脸,是他的福分。 就算这小白脸现在是安阳侯府定了亲的倒插门上门女婿,但这种上门女婿就没有身份地位,安阳侯府想来也不会当回事,自己姑娘若是喜欢抢了来,那也是跟安阳侯府的事,也轮不到这小白脸看不上自家姑娘,更别说还说这样难听的话。 袖儿是下人,自来低人一等,但她反而觉着,一个男人有手有脚却做个上门女婿吃软饭,跟自己这做下人的也没区别。 要不是还有些脑子,袖儿就差把一句“我家姑娘看上你也是你烧高香了”甩出来。 袖儿这些话,林漠还没反应,许菡不愿意了。 阿漠方才说的话是有些毒舌,她也是少见他对其他姑娘这样不留脸,但心里却欢喜,可袖儿一个下人居然敢这样蔑视阿漠,就让她火了。 她一抬脚站在林漠身子半侧,“任姑娘真是可笑,我们请你们要你们帮忙了吗?就跑过来自以为是的装好人,”话没说完,就被铃铛止住了。 “姑娘,叫婢子来,别坠了您的身份,”袖儿是个丫鬟,铃铛觉着不能坠了姑娘的势,叫她跟个丫鬟对骂,自己个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就骂开了。 “也不知哪里跑来的疯狗,上来就吠。我家姑娘心善不与你们计较,我却是不能。瞧瞧你这干巴茄子的鳖样,长得还没颗蒜齐整,也跑出来辣眼睛熏人,也不怕把屋子里的人都熏着,影响人家店家生意!你哪个蒜瓣子眼看着我家姑娘和公子需要你们帮忙了,看我家未来姑爷长得好看了,来搭讪就搭讪的,还瞧不起人,能的你不轻不轻的…… 显摆你们有钱是吗?那看看我们家姑娘公子穿戴,再看看你们,像是需要人帮扶银钱的吗?没带够银钱怎么了,叫人直接送到府上是大多数高门大户的做法,也只有你们这小鼻子小眼地自以为是地帮忙,还骂我家公子,看不起谁呢你,蒜瓣子!” 不带喘气地,铃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朝着那袖儿,“还有,谁吃软饭了?吃你家饭了?叫你们叭叭叭地……” 铃铛可不仅仅只行事机灵伶俐,一张嘴那也是极其能怼人的,火辣辣地软刀子硬石头地一通扔,刀刀锋利,直叫任宝珊和那袖儿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先是被喜欢的人那样毫不留情地说了一顿,就已经有些受不住,铃铛的指骂和店里面伙计隐晦的目光、几位客人捂嘴偷笑的声音,任宝珊一包泪含在眼中就落不及了,掩面转身跑了出去。 “姑娘,”袖儿被铃铛好一顿讽刺,连骂带撅又是笑话茄子蒜瓣子的,气的脸都快扭曲了,见自家姑娘吃了大委屈,气的咬牙跺脚,回头朝着铃铛狠狠指了指,憋出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追着任宝珊跑了出去。 铃铛才不惧这什么袖儿手儿的,追着过去继续喷。 “明知道人家都有未婚妻了,还上赶着来搭讪,假惺惺地帮忙,帮你个锤子的忙,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回来跟咱们掰扯清楚了,发誓你就是真心想帮忙而不是故意接近我家未来姑爷。前些日子在长公主府你就见过咱们姑娘的,现下却见了当不认识,只朝着咱们未来姑爷嘚吧,装的什么膈应人样。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闺秀,身边跟着的丫鬟也是个惹人厌的,还敢笑话辱骂咱们公子,一个个,又当又立的,骂你们都是浪费口水了,还我等着?哼,怕你?有本事就来,姑奶奶就在这里等你!” 铃铛犹不解气,追到门口骂了一通,又仰首掐了下腰甩了下脸才走回来。 许菡此时已经快要忘记他们之前到底为什么吵吵起来了,满眼都是崇拜之色地望着走回来的铃铛,兴奋地双手抱着林漠的胳膊,差点要跳几个蹦。 “哇塞,铃铛,铃铛,”方才任宝珊没跑走之前,许菡就被铃铛的劲头惊艳到,忍着鼓掌的冲动抱住了林漠的胳膊,这会儿见着铃铛这神神气气还有些小傲娇的样子,爱死了,松开他的胳膊拍了好几下脆脆的巴掌,“你也太会说了,厉害,厉害。” 都说到她心坎了,骂得好,痛快淋漓! 林漠对铃铛的怼人言辞满意极了,看着自家小姑娘蹦蹦地到了铃铛跟前,嘴角扬起抹温柔的笑。想到方才她忍着兴奋,握着自己的胳膊都在用力,竟有些后悔可惜,没让小姑娘亲自上场怼人了。 “姑娘,没给您丢脸吧?”铃铛被自家姑娘这热切的眼神看着,顿时没了方才的激愤,笑嘻嘻地道。 “哪能丢脸,分明是长脸了!铃铛做得好,就该这么骂回去。”许菡拍拍铃铛的肩膀,“想不到你这口才如此好,做得好!” 要不是铃铛上场,她也得使劲怼那对主仆。 真当她不存在,当着她的面就勾她的未婚夫,还看不起阿漠! “嘿嘿,都是姑娘教得好,”铃铛可是在许菡跟前耳濡目染,才跟着学了些奇奇怪怪却骂人不带脏字的话,今日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不管是上次去长公主府还是北定侯回京那天,铃铛都跟着,本就在许宝辉说任宝珊对林漠有意时就心中不高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往上撞,她自然要怎么没脸怎么给这位任姑娘了! 方才那些话,可是叫任宝珊里子面子都掉没了,也把她觊觎人家未婚夫的事挑明了,不过她还是小声地问,“婢子把事给挑明了,会不会不好?” “哪里不好,好得很,谁让她做了,还怕人挑明吗?铃铛,做得好,回去赏你。” 反正许菡满意的不行,至于林漠会不会觉着她们咄咄逼人,那就回过头听听他对任宝珊那毒舌了。 “多谢姑娘,不过这本就是婢子该做的,”自家姑娘心善,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没有架子还很爱护,她更得多宣扬自家姑娘的好,“您就是对咱们做下人的太好了,平常吃的喝的玩的都不落婢子们,这些值得什么叫您再给赏。” 便是许菡这不通弯绕的都听懂了铃铛给自己宣扬名声的用意,她从来不在意这些。 而且,铃铛可不打算这就算完,回头她就告给四姑奶奶跟前,谁让那任宝珊居然膈应到自家姑娘跟前了,当自家姑娘还是那么好忽视好抢未婚夫的吗? 等下午不到傍晚时许菁知晓了此事,当即叫人查了任宝珊的母亲郑夫人的行踪,隔日特意在人前堵了她。面容含笑不达眼底语气轻柔地提议一番,“任姑娘记性怕是有些不好,分明长公主府宴席上才见了我家阿菡,回头再见我家阿菡和未婚夫阿漠一起,却只认了阿漠说话,置之不理我家阿菡,郑夫人合该带任姑娘看看郎中了,趁着年轻,有病就得早些治啊!” 第137节 将个还不知此间事,以为自己闺女没再提起林漠已经将人忘了的郑夫人弄了个好大没脸,羞窘的面色涨红,却心知对方不可能胡乱言语,定是自家闺女真做了此事。回去就找了任宝珊问了前后经过后训斥一顿,禁足锁在了院子里。 而此时铺子里,林漠也赞赏了铃铛几句,“确实做得好,你家姑娘说的对,该赏。”没想到,今日会遇见这样个人,膈应到了阿菡跟前,最好那任宝珊就此罢休。 “阿漠公子说该赏,那婢子就不客气了,”铃铛觉着再没比阿漠公子赞同叫那对任家主仆没脸的了,可惜那俩跑得快,不然叫那任宝珊气死。 第204章 “阿菡方才不是说,再挑几支首饰的,你来选,我去叫掌柜的把这支发钗先结了账,” 林漠温声说着,把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发钗递给掌柜的。 许菡也没多想,顺口道:“等着一起结账就是了。” 林漠却摇头,“不,这是我专门挑了买给你的,自然是要我自己来结账。” 没想到他是要亲自买了送给自己,许菡心头忍不住就浸出些甜意来,往那发钗上看,“荷花样式的,很雅致。” 她方才倒是没留意到这支发钗,阿漠眼光不错。 “嗯,这支发钗的造型暗含了阿菡的名字,我觉着挺有意义,样式也好看,所以特意买了送你。” “菡萏?那还真是挺有寓意的,”许菡知道自己名字的菡是取自荷花的别称也就是菡萏,半开玩笑道,“幸好,菡取了做名字是扬上去的发音,不然跟菡萏一个读音,我这名就成了许菡了。”她发了个四声的菡音,虽然她觉着自己也有女汉子架势,但也名字还是算了。 多难听。 林漠见她拿自己名字开玩笑,“阿菡好听,”然后从袖袋里取出银两递给掌柜的让他结账,又对许菡道,“这发钗也跟其他的一起送回府吧。” “行,”虽然是他送的,许菡也没有当场戴在发间的打算,不说会破坏了原本装扮好的发饰,她不喜欢头上戴许多钗鬟首饰,轻便最好。 许菡很快又挑了几样饰品,让掌柜的一并打包送去侯府,可惜这边没有售卖男子配饰,不然也买一样送给林漠。不过他才送了自己发钗,自己就回送回去,好似还人情一样,等着再买了送他也好。 如此,说定铺子里把东西送到侯府结账,许菡等人便离开了这间铺子,继续往下逛。 方才那一出,不光铺子里其他客人看了好大一热闹,掌柜的和伙计在没影响到自家店铺生意前提下,也八卦的很。客人自己看不要伙计跟着,有两个闲着的伙计就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哎,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个丫鬟说的又当又立是什么意思?” 这伙计早就憋得想问了,只是顾忌许菡等人还没离开,等人一走,迫不及待问了另一人。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不过,总觉着不像是什么好词。当什么,立什么?搞不懂。” 掌柜的做成了一个大单,吩咐一个伙计打着包装,见大堂里没自己要招待的,溜达着要哼几句小曲,便听到两个躲闲的伙计在小声说话。 眉目一瞪,正要呵斥,就听着旁边女客里一个年轻夫人对着另一个年长些的说,“姑母,方才那丫鬟说的又当又立,是个什么意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就不知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啊,我倒是有些猜测,”年长些被称为姑母的夫人一开口,方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伙计捣了下旁边另一个伙计一下,当即竖起了耳朵,连掌柜的都留心听起来。 “这又当又立,该是一句话的两个字,再结合那丫鬟前后的话,该是说,咳,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后面那话,这夫人刻意压低了嗓子,但离得近也能听得清。 反正年轻夫人和掌柜的都听到了,倒是那两个伙计离得有些远,没听清,其中一个皱了下眉,“说的是什么?你听请了没?” “没有,声音太低了……” “好了,还不爱快去招待客人,”掌柜的低声呵斥一声,打断了两人好奇心。 不过,后来打烊后,掌柜的还是解了两个伙计的惑,顿时让两人赞叹那丫鬟骂人的功底之深,骂人不带脏话。因这是铺子里,伙计们结识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很快这个骂人用法就慢慢传了开去。 当然,最初听到这种骂法的人多不解其意,反正被追出门去得了一顿骂的任宝珊主仆就不解其意,等后来不知什么年月才知晓后,又世事无常,早就没了当初的恼恨。 而离开铺子的许菡和林漠便进了家书局,挑了些杂志怪谈话本子之类,叫书宁放到马车上,眼看着到了午时,就近寻了家客人多的食肆铺子入内坐下,点了几样店里特色菜式用午食。 外出逛街,并非一定要进酒楼吃饭,街边的食肆铺子也值得尝试,尤其是客人多的味道总不会太差。有时候,小食更别有风味。 吃罢了午食,又去了荐福寺隔壁另一条街道逛了一圈,几人才打道回府,此时马车里已经堆得满满,可见这一趟逛街收获之丰,这还要排除掉一些让店家送到侯府结账的物件。 捏着憋得空无一物的荷包,许菡感慨一声,“果然是富贵人家聚集的坊间,让人心动的物件就是多,差点收不住手。”也亏了自己私库丰厚,不然也不敢这样买。 她这私库,除了自己的份例、孟氏留下的嫁妆、父亲祖母的贴补,剩下的除了来自与姐姐和七姐姐经营铺子里的分红,便是姐姐给她的私房了。 除了银钱,她私库里的首饰衣裳摆件等物,也价值不低,她觉着自己如今可谓是富得流油了。 其实,除了许菡,林漠跟着许菁,设制制作各式的机关小玩具之类也赚了不少,再有自己才给文思院的设制图,他既然不入文思院,自然便是以银钱结算了,届时想来会有不小的一笔进项。 他们回去时,经过一家正在办喜事的人家,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和观礼的宾客车马,马车过去有些拥堵,便绕道从侯府西侧回去。 成婚,成婚,这时候的婚礼都是上午迎亲,黄昏时才举行婚礼仪式,少不了的撒喜钱,许菡掀着帘子看了好会儿不远处抢喜钱的热闹。 等马车绕到侯府西墙附近,正准备放下帘子,却发现有两人鬼鬼祟祟地站在侯府外墙下,其中一人站在另一人膝盖上,摇摇晃晃地探头探脑想往侯府里面看,顿时目光一冷。 “哪里来的宵小,居然敢偷窥侯府!” 林漠没往外看,自然没发现这一幕,身边小姑娘一声低喝,他忙叫车夫停车。 也亏得他叫得快,旁边许菡已经弯着腰起身去掀车帘子要往下跳了。 “阿菡,小心些,”林漠紧随其后,虽然相信她的身手,还是及时握住她一边胳膊另一只手把住车厢靠近门口的把手,以防她跳下去时出意外。 幸好她安稳落地,林漠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也跟着跳了下去,追着朝前跑的许菡而去。 “站住,不许跑!” 被林漠松开胳膊,许菡就施展轻功朝那两个偷爬墙的人而去,脚尖点地,身形如燕。 “糟了,来人了,公子快,快下来,”那边底下那个穿着下人服饰的本就紧张地怕有人过来,朝四处张望,看到一辆马车忽然从拐弯处转过来,一个小姑娘跳下车来朝这边快速跑,慌得赶紧通知上面那个。 姚三差一点儿就要趴上墙头,正颤颤巍巍从袖子里往外掏情信,被底下小厮声音一吓,再看不远处飞一样飘逸过来的黄衣小姑娘,后面还有个青衣少年,吓得身子一趔趄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幸好他的小厮机灵,抱住了他的头,只跌的屁股着地,顾不得屁股上的疼,姚三爬起来就跑。 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小姑娘就离他们不过几丈远,他也认出了那是安阳侯府的八姑娘,上次在自家府里她跟七姑娘一起过去的,叫许菡来着。 “快,快,上马,上马,”幸好他们来的时候骑马过来,那马就在一边树底下,也没栓缰绳。 姚三在小厮的托付下龇牙咧嘴地上了马,小厮也一下蹦到他后面,握住缰绳驾马就跑。 “站住,”许菡没想到那俩人动作这么麻利,其中一个明显是主子的男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居然是个贼子,运了下气接着去追。 混账玩意儿,居然鬼鬼祟祟地趴在侯府墙头上,不知要做什么坏事,定要逮着了那两人。 只可惜,从那树往前不远就是条街,姚三两人才骑马跑过去,从街口就过来一行抬着的喜饼盒子的人,看样子还是往先前许菡看到的那户人家去送的跑腿的。 就这么两三息时间,被这些人一挡,等许菡再去看那两贼时,早就只剩下个马屁股了。 “可恶,别让我逮着,是哪家的混账东西,不然饶不了你们。” 掐着腰,缓了口气,许菡气呼呼地道。 她旁边是已经跟上来的林漠,温声道:“阿菡,没事,我方才看清那两人是谁了。” “是哪家的小王八蛋?”许菡忙问。 “右相府的姚三,底下那个应该是他的小厮,”林漠认识姚三也是偶然,但知道这是个整日里呼朋唤友瞎胡闹的纨绔子,这样的人趴在安阳侯府有些偏僻的西墙头上鬼鬼祟祟,显然是打了什么主意。 “右相府,姚家,姚知语那对姐妹家的兄弟?”许菡没想到会是右相府的,皱着眉,“他爬咱家墙头干什么?” 莫非是姚知语那对姐妹对自家七姐姐嫉妒,故意让自家兄弟来的?林漠也摸不清这姚三来侯府西墙外面做什么,从西墙这边过去是侯府的后园子,只是这边也有下人居住,常来常往,若想从这边翻墙进去,一抓一个准。 想了下,她忽然记了起来,“那天我跟七姐姐去姚府时,好像见过那个姚三,当时他跟着我跟七姐姐后面走,还直看七姐姐,莫非……” 她看向林漠,林漠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那姚三莫不是看中了七姐姐,今日爬墙头想偷看七姐姐? 第205章 这只是一个猜测,林漠指了下方才姚三主仆爬墙头的位置,“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许菡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过去,只见那块墙角底下没有青石板铺的位置,一片凌乱的脚印,还有滑了一跤的痕迹,并未有旁的。 林漠脚尖抵住墙体往上一跃,双手握住墙头往里看了看内侧,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待跳下来后,对着许菡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那姚三过来做什么的,许菡自然放心不下,“回家告诉大伯母去查查这姚三去。” 林漠点头,然后目光在墙头上扫过,“这墙头上面该弄些锋利的物件砌进去,以防有人从这边进入。” 他不说,许菡还没想到,看着光滑可以攀爬借力的墙头,十分赞同,“确实不安全,回去一并跟大伯母说说,弄些铁钉子,碎瓷瓦片之类的,好防宵小。” 高门大户都有护院,仆人众多,院墙砌的比平常百姓人家也高许多,但这未必能地方有轻功有功夫的人,看方才姚三主仆还有林漠便能扒到墙头上,就不保险。 “姑娘,”这会儿车夫已经赶着车过来,铃铛正要下马车,被许菡止住。 “嗯,回吧,叫那家伙跑了,”许菡压着车辕上了马车,林漠其后上马车往侯府前门去。 而此时隔了两条街,姚三正在后悔,“嗐,方才就不该跑,把这信直接交给许八姑娘,不就能递到七姑娘跟前了!” 他懊恼地一拍头。 能跟着姚三,还让他爬人家墙头没有阻止反给借力的小厮,脑子也不是多精明的,闻言觉着有理,“那公子,要不咱们再回去,说不定那许八姑娘还没进府。” 可姚三想了想方才许八姑娘绷着小脸追自己,那轻功施展的样子,显然是有身手的,又打了退堂鼓,“算了,她未必会愿意帮忙,”那小丫头看着不是个好脾气的,万一不肯帮自己送信,还把自己当登徒子捶一顿怎么办? 姚三想了想,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但这也给他打开了些思路,一拍旁边小厮的头,“你个笨蛋,找什么八姑娘,你去打听下,看看能不能结交上安阳侯府的下人,多给些好处,让人把信送到七姑娘跟前去,”这不比自己去找那许八强多了。 小厮揉了揉头,眼神有些哀怨,自家公子就好拍自己脑袋,本来自己这脑瓜就不怎么灵光,再拍怕是更不好使了,但也觉着公子这点子好,“那小的回去就找人打探去。” 这主仆两个还不知,许菡回侯府将事情说到安阳侯夫人跟前,安阳侯夫人就派人先查了他们主仆,正好找了个拐着弯的关系接触到了安阳侯府的下人,恰好是安阳侯夫人派出去的人。 姚三一封情信就这么先落到了安阳侯夫人手中,这都是几日后的事了。 只说,前面陈易上午得了设计图和两个大匠回到文思院,便召集人开始按照设计图制作,一切很快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午下值前叫随从约了长兄陈驸马一同出皇城。 “……如今只等着工匠们按照设计图打制出来各部件,待组合时,再寻林公子亲自过去到文思院组装起来,这桩差事就能完成了,”陈易压在心头多日的石头总算是搬开了一大半,“也是多亏了大哥和大嫂帮忙,等会儿定要亲自向大嫂道声谢。” 虽是自家兄长嫂子,但因为慧和长公主的身份,陈易也不敢理所当然地受着,不说送谢礼,但这亲自道谢是得有的,态度得在。 “都是自家人,不需这样客气,你嫂子今日进宫了,也不知何时回来,我帮你转达一声就行,”陈驸马倒是惊诧那林漠居然如此快速就做出了设计图,尤其这设计图还如此得文思院夸赞,又已知其文采斐然,更多惜才之心。 但当日约见林漠时,他带给自己的异样感觉又泛上心头。 没留意兄长眼中沉思,陈易道:“既然嫂子不在府中,那不如大哥与我回家用晚食,今日高兴,叫厨子做几个下酒菜,咱们哥两个喝上几杯。” “可,”陈驸马外形清俊,但也是爱饮些杯中物,尤好美酒,只他饮的量浅,不喜醉酒,“前些天繁忙,一直没去给祖母请安了,你不来寻我,我也打算今日去祖母处的。” 如此说定,兄弟两人出皇城同乘一辆马车回了陈府,到了崔太夫人居住的静福堂。 “阿睿来了,快坐下,”有几日没见着大孙子,崔太夫人也惦记着,忙招呼他和陈易落座。 “祖母身子可安?” 陈驸马掀袍优雅落座,满怀关心地问询,“这些天事务有些多,没往祖母这里来问安。” 第138节 “安,我身子骨好着呢,”崔太夫人到了这岁数,便是颐养天年了,每日里膝下晚辈陪伴逗趣,“倒是你们这些孩子们,公务繁忙,不必总往我这边跑,你们都好好地,我就安心顺意,心情好,身体自然也好了。” “母亲说的可再是不过了,”陈驸马和陈易的母亲文老夫人笑着掀帘进来,身后跟着个端着一壶菊花茶的丫鬟,方才陪着婆母说话,她忽然想喝菊花茶,她煮茶手艺不错,特意亲自去煮了一壶。 “母亲,”陈驸马和陈易见到母亲,也忙起身作揖。 “都坐,尝尝我才煮的菊花茶,”文老夫人让两人自坐下,邀请。 崔太夫人笑着道:“对,都尝尝,你们母亲煮茶手艺最好了,我就爱她煮的茶,这菊花是前些日子新晒的,光闻这茶香就知味道定然极好。” 一杯菊花茶,浅浅水汽氤氲了太夫人的面容,那些岁月刻画在面庞上的皱纹都仿佛抚平了去,依然清润的眸子微亮。 “好茶,清香幽雅,母亲煮茶手艺一如往日的好,”陈驸马赞着抬眼,却在看向崔太夫人时怔住。 “确实好喝,好些日子没喝到母亲亲手泡的茶了,今日是沾了祖母的光了,”陈易半开玩笑地放下茶盏,没听到身旁大哥的赞同声,随意地侧脸看一眼,却见自家大哥望着祖母方向神情呆愣,不由奇怪道,“大哥,怎么了?” 陈驸马发直的目光也让崔太夫人察觉到了,抬眼见大孙子直楞楞望着自己,也不解地放下了手中茶盏。 随着茶盏放下,那袅袅水汽也远离了太夫人眉眼,苍老了的面庞清晰起来。 但这也足以让陈驸马发现了一件奇特的事情,那林漠模样竟与自家祖母生的仿佛极了,即便祖母老了,嘴角眼角垂了些,眼型没了他年少时更优美的弧度,但记忆里祖母模样反倒更与林漠的脸渐渐重合起来。 文老夫人也奇怪长子忽然就看着婆母呆愣,且眼中满是震惊。长子素来稳重,便是尚了长公主,也一如初地谦谦温润君子玉,少有这般失神失态模样。 “阿睿,”文老夫人轻唤一声,让陈驸马从愣怔中回神,见他眨了眨眼恢复清明,问,“你这是想到什么了?” 知子莫若母,便是陈驸马自成亲后便一直居于长公主府,但文老夫人很了解自己这个最得自己心的长子,定是想到了什么。 陈驸马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发现,说一个小子模样生的跟自己祖母很相似?但确实是如此,便直接说了,“就是发现一个人跟祖母长得很像。” 还是陈易好奇的声音提醒了他,“谁啊?” 对了,阿易可是跟林漠见过面且比自己见得还多的,陈驸马忙道:“便是那位林小公子林漠。阿易,你看看,是不是他的模样跟咱们祖母长得很像?” “林漠?”陈易惊讶了下,然后看向太夫人,再细细地回想了下林漠那张俊美的少年脸,下意识地摸起颌下美髯,“还别说,叫大哥这样一说,仿佛还真是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睛,祖母是桃花眼吧?我记得少时祖母的眼睛就跟桃花一样好看,林漠就是一双桃花眼,是,像,像祖母年轻些时的样子。” 虽然祖母真老了,但也是女子,因此没好说出口,只是祖母老了,眉眼没以前看起来那么好看了。 但他不说,文老夫人也从自家次子话里听出一二端倪,不由暗瞪了他一眼,“你祖母什么时候都是好看的,”再老也是女子,也爱美。 倒是崔太夫人并不在意,反而温和地笑着道:“老了,这模样也没以前的样子了。不过,听你们这意思,是有个小公子模样生的与我相像?” “嗯,若非大哥说,我都没发现,我们才认识了一个少年,模样与祖母有些像,”不用陈驸马说,更为活跃的陈易就说开了。 他只说有些像,还是因为太夫人老了的缘故,皱纹和垂下的眼角等,但是林漠的确与他们少时祖母样子相像。 文老夫人正要好奇地问上句,是哪家的公子,就听见婆母温和含笑的话。 “那倒是巧了,”崔太夫人笑着道,“前些日子,承恩侯老夫人也见着了一位少年公子模样像是我年轻时候样子,还特意叫了你们纪姨祖母她们来与我说着稀奇事,只可惜不知是哪家少年儿郎。本以为是崔家那头,我还特意叫小伍儿去打探了一番,并不是。” 这小伍儿便是前头说过的陈家三房她的一个曾孙,行五,长辈称小名儿“小伍儿。” 陈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猜测,“都是十四五的少年郎,莫不是同一人?” 这可不好说,崔太夫人毕竟都只是听说,文老夫人却是好奇地问。 第206章 “你们见的那个叫林漠的真跟你们祖母长得那么像吗?那他岂不是生的女相了?” 毕竟自家婆母从年轻自己进门时,就是个美丽的女子,丝毫没有男女,那有少年与她模样相似,自然就是少年模样偏女气了。 却见两个儿子一起摇头,陈易更是因设计图一事,对林漠大为赏识,更添夸赞,“那倒不是,非但没有女气,那模样俊美的在满京城里怕是都要挑不出第二个可比。” “那倒是难得的模样了,”文老夫人点着头,忽然心思一动,“对了,我记得母亲有一幅年轻时候的画像的,不如取出来一观?” 说不得,能看出那个林漠与自家婆母到底有几分相似。 文老夫人说的画像,是崔太夫人年轻时与夫君陈太爷婚后不久亲笔所绘,她也是偶然一次帮着婆母整理私库时得见一次过,很快便被有些羞怯的婆母收了起来。 此时想起来,恐婆母害羞,道:“当初父亲丹青可谓一绝,也叫咱们晚辈们都再开开眼。” “是祖父所绘吗?”陈驸马一直很崇拜自家祖父,他自启蒙便是由祖父手把手教导,熟知自家祖父丹青之绝。 陈易也忙要求一观,两个孙子都眼巴巴想看,崔太夫人嗔了文老夫人一眼,“你倒是好记性,只才见了一次,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叫人取来就是。” 提及亡夫,与文老夫人第一次见到那幅画时,陈太爷尚在人世她还有些羞怯不同,如今更多是对亡夫的缅怀,“那画当时也不过是你们祖父随手一画,后期才润色加精,比不得他其他的画作。” 像陈驸马和陈易作为孙辈,手头都有数幅陈太爷的字画,毕竟当初老太爷的字画百金难求一幅,自家儿孙自然多留存,但谁人手上都没有他们祖母这样的人物肖想画图。 崔太夫人自然不会告诉晚辈们,自己手头上除了文老夫人所看到的这一幅,还有数幅自己的各种小像和以自己为景入画的画作。她与夫君一辈子恩爱无他人,年轻时少不了的对月赏景作画吟诗。 这些画作,崔太夫人每年都要亲自护养,虽隔了几十载时光,画纸有些泛黄,但依然保存的很好,足见主人的爱惜。 陈驸马和陈易还有文老夫人都有眼光之人,自然看得出太夫人精心护理,陈驸马和陈易也便罢了,文老夫人却是暗暗艳羡自家婆母。 说起来,婆母和公公两人一辈子没有第三人,且家风清正,婆母也不往儿子房中塞人,可底下的儿子们却没有随了陈太爷的痴情,或多或少都有其他房里人。 文老夫人的夫君大老爷虽然算是兄弟几人里房中人少的,只有两个通房,也没有诞下庶子女,但前有陈太爷珠玉,这样的夫君也曾让文老夫人心酸过。 文老夫人再看曾看过的画中美人,又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婆母姿容太美,这样的美人佳人,也难怪公公一辈子只婆母一人。就像自己那位长公主儿媳遗憾过的话,这么些晚辈,虽然没有丑的,但居然没有一个能生的与婆母一般好看的。 就比如自家夫君大老爷兄弟姐妹几个,模样更偏陈家人长相,少了婆母眉目间的精致。 再看看画里婆母年轻时的姿容,想到自己和几个弟媳妇的容貌,不过中人之姿或偏上些,文老夫人忍不住叹息,许还跟她们模样也有关系。但比起其他子侄,自家长子却是最好看的了,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长公主取中为驸马。 而且大儿媳长公主模样也好,有些锋利的艳美,她所出的几个儿女虽然没有婆母年轻时这样美的惊人,但也是男俊女美了。只一点,如长公主儿媳所说,无一生出双如婆母一样好看的桃花眼眸,甚是可惜。 “祖母年轻时,当真称得上美丽无双了。” 陈易的夸赞声,拉回了文老夫人跑远的思绪,“阿易说的是,你们祖母年轻时的模样,便是宫里娘娘都比不得,京城里无人无其右。” 虽然在自家里,也都是多少年了,崔太夫人还是温和地提醒儿媳,“阿文莫夸张。” 陈易和陈驸马却都觉着,他们母亲可没夸张,实在是年轻时的祖母生的模样太好看了,仙子一般,尤其在祖父惟妙惟肖丹青下,把祖母温婉的神韵都勾勒出来。 但他们更惊奇的却是,“大哥,你瞧,若是祖母的脸部轮廓,这里的位置再宽阔点,锋利些,是不是几乎与林漠一模一样了,尤其是这一双桃花眼,简直像是从祖母这画像上印到了林漠眼上一般。” 陈驸马内心的震惊不比陈易少,也因此,自崔太夫人画像展开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他细细地观摩着画中祖母模样,与林漠的样子做对比,确实如二弟所言,实在是太相像了。 尤其那双桃花眼,除了眸子里的神色不同,轮廓无差。 崔太夫人听着这话,若有所思,“那天承恩侯老夫人也说,那个少年的眼睛与我年轻时特别像,都是桃花眼,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一样的眼型缘故,若是其他位置长得也像,那还真是稀罕了。” 既然不是崔家那边的后辈,一个陌生少年模样像极了自己,崔太夫人开着玩笑笑道,“若不是知道咱们家就这些人,还以为丢了个孩子呢。” 其他人也觉着这就是个玩笑话,可谁又能想到,后来才知道,太夫人其实不知不觉一语道破了真相。 文老夫人不免对这位跟自家婆母生的想象的小公子产生了些好奇,笑着道,“若有机会,或可一见。” 崔太夫人亦笑着颔首,也不知这两下里说的是不是同一人? 陈易看出两位长辈意动,“这有何难,过些日子,等林漠设制的金银器完工,圣上千秋之后,我邀他来府里做客便是。”他看得出,林漠无意入文思院,如此这次的设计图该如何感激他绘制,除了银钱结算外,若是能得圣上青眼,到时候他为林漠美言几句,待来年科考对他也有助力。 还有,只要他在文思院任职,更该交好林漠这个机关术能人。 不管是出于利益交结,还是个人赏识,都该邀请林漠来陈府饮酒用宴。 崔太夫人让人把画作仔细收起装好送入库房,问起陈驸马,“阿睿等会儿留下吃晚食吗?” 陈易笑着替大哥回答,“我跟大哥有些日子没一起喝几杯了,方才叫厨子准备了几个下酒菜,等会儿就不陪祖母了。” “那好,你们哥俩去前院喝酒去吧,”崔太夫人跟前不缺晚辈热闹,倒是更乐见兄弟两个感情深厚,笑着让两人自去前院。 陈驸马温声道:“等改日慧和来,我们再一道陪祖母用饭。她今日进宫了,不得空,昨儿也惦记着来给祖母请安。” 崔太夫人摆摆手,“年轻人忙,我这里什么时候来都行,都是自家人,随意些就好。” 她是个慈和的老人,对儿女孙辈更是疼爱有加,也因此孙辈重孙辈的孩子们都爱来她这里说话玩耍,若不是文老夫人等人怕扰她清净,拘着晚辈们,这静福堂一整日都能不断人。 文老夫人如今孙辈都娶妻,陈府中馈有老二媳妇陈钟氏打理,早也步入颐养天年,无事就来婆母这边陪她说话解闷,若无外出赴宴,基本早晚食都在这边用。 她与崔太夫人口味基本相似,晚食以清淡为主,与陈易这样好重口的吃不到一处,更别说兄弟两个还要吃酒了,便也摆手让两人回去。 兄弟正要走,又有三个侄子侄女结伴来给太夫人请安,说了几句话才离开静思堂往外书房去,又提前吩咐了下人去大厨房提了晚食菜肴送过去,差不多两人到时,酒肴就摆上桌了。 陈易叫人上了好酒,兄弟两人相对而坐,小杯浅酌,甚是惬意。 夹一片蘸了黄芥的鱼脍,喝一口青酒,陈易眼睛微微眯起,“妙,今日这鲫鱼甚鲜,定是鲜鱼现做先送过来的。” 陈驸马不似他那般重口佐以黄芥,只微微涮了些醋水,也颔首赞同,“确实不错。” 说罢,端起酒盅浅饮一口。 他对面,陈易却在看到自家大哥喝酒动作时,顿住。 有那么一瞬,自家大哥喝酒时露出的下颌处和眉骨,让他好像看到了林漠今日喝茶时模样。 陈驸马放下酒杯,又微微偏过去一点儿脸颊去夹放在最边上的瘦肉丝小拌水芹,才要放入口中,见对面二弟楞楞地看着自己不错眼,不解地微微挑了下眉,“怎么了?好端端地发起呆了。” “这还没喝几杯,怎么就觉着好像醉了,”陈易揉了揉自己的眼,吐了几口酒气,微微摇头,“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祖母那里提及林漠的模样多了,现在看兄长,居然都觉着与那林漠相像了。” “哦?”陈驸马心中一跳。 二弟的酒量他十分清楚,今日这清酒味醇却并不容易醉人。 “可不是么,估摸着也是今日太高兴了,就看着林漠跟大哥的一些动作也有些像,”陈易又夹起鱼脍来此,没抬眼,也便没发觉陈驸马有些异样的神色。“不过,还真是多亏了林漠,圣上千秋的金银器总算有个交代了,我这些天担着的心算是基本落下了。他这一手机关术可真是出挑,连我们院里的两位老大人都赞不绝口……” 说到差事可以完成,陈易这心情特别舒展,对林漠又是数句夸赞。 第207章 陈驸马随意地附和了两声,心下却更为疑惑。 若是只有林漠模样像祖母也便罢了,怎二弟这里说与自己也有些相仿,只是想到自己与祖母的血缘,模样上与祖母有些地方相似也是有的,疑惑又淡去去。 但这些还是在心里烙下浅浅印记。 酒足饭饱,时辰差不多,陈驸马离了陈府回长公主府,本以为这个时辰妻子早该从宫中回来,不想回到府中才知晓,长公主今日留宿宫中了。 “……圣上今日与几个宗室子弟骑马射箭比试,吹风流汗着了凉,烧的厉害,长公主放心不下,便留在了宫中。” 管事细细地禀告一番,陈驸马点点头,“好,我知了,退下吧。” 陈驸马并不觉着宫中有御医这么多伺候的在,长公主留在宫中也帮不上忙。早先圣上登基前一场夺嫡之争,留下的皇室本就稀少,圣上又是长公主唯一的胞弟,且圣上每次发热都比寻常人温度高,危险多,自然放心不下。 本打算回来与妻子说说林漠与自家祖母模样很像的事,如今只能作罢,也打算明日一早便入宫探望圣上。 陈驸马与圣上本就是自幼一同读书长大,又是圣上姐夫,情分深厚,龙体欠安,亦是挂念。 第139节 另一头陈易待长兄离府后,也慢悠悠背着手回了后宅。 今日心情好,又与长兄小酌微醺,他打算去妾室月姨娘处歇,月姨娘唱的一腔好听的小曲,听上两首更添惬意。 陈易嘴里都随意地哼出不成曲的小调了,□□旁边却转来三两人,后面两仆妇提着灯笼,映着前面温婉的妇人身影。 “雪娘?”天光暗时,陈易看人就好微微眯眼,此时眯眼看到来人,唤了一声。 陈钟氏便笑着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二爷,听说前头你跟大哥散了,我特意来迎迎,瞧您今日这高兴,可是差事能交付了?” 陈易回府就交代下人准备酒肴与陈驸马对饮,陈钟氏这个当家主母只消微微一打探他身边随从,就知道了他今日为何这般高兴庆祝。 此时亲自前来,不过是怕陈易又去了其他妾室的院子里歇下。 陈易自然是不知陈钟氏心中暗藏的小心思,毕竟妻子从来都是稳重大气,听她说起差事,顿时就高兴起来,随着她的搀扶往前走,“是,上午林漠便递了设计图,如今已经在赶制,我这压了多少天的大石头总算是要搬开了。不易,不易啊。” 若是其他妾室,陈易也不会说这些,毕竟他虽喜爱如月姨娘婉转的嗓子,但分得清主次。 此时对着妻子,说起来便没刹住话,多说了几句,也没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随着陈钟氏回了正院正房。 这正院不是本应偏一些二房的正房,而是整个陈府的正院正房,原本若是陈驸马不尚公主,他作为陈府长子该居住的院子。 但陈驸马尚了长公主,长子又被封县男,圣上赐有专门的爵位府邸,当初经族里商议后,二房便继承了陈府,住进长房该住的正院里。 如此,陈驸马一脉虽然在陈府公中还有分红等,没有分家,却也算是出去另过的一支了。 只是,让陈易看,如此对大哥家子侄也好,县男的爵位总比陈府强,尤其是随着祖父过世,陈府如今只靠着他跟大哥这一辈的在撑着。 往下的子侄这一辈,成才成器的基本没有了,最出色的反而是陈驸马的长子。若大侄子回来陈府,对陈府日后自然更好。但显然因大嫂的缘故,圣上给了大侄子更好的恩典。 陈易不是没狠抓过自己儿子们和其他两房侄子们学业,可这些个都不成器,都不是读书成才的料,如今长大成人的几个也只能靠着祖辈和他们这些父辈的门荫得些差事混日子。 想到此处,陈易就少不了的叹气。 如今的陈府还有自己和大哥几个撑着,再往下,一个个都不成器,怕不是陈府就要落败下去了? 自家那些个子侄们,哪怕是读书不成,文不成武不就,有个其他的长技出彩也好啊,可偏偏都没有,中庸的很。 “你闲着无事,也多管管望哥儿,我听说他又两日没当差了,就算是闲差,也得按时去点卯,”大儿子陈卓虽然没什么才,但胜在个踏实,给他谋来的差事也都认真地去做。倒是小儿子有几分小聪明,却又从小不爱读书,只想着投机取巧,懒散耍滑,让陈易更为气愤。 陈钟氏却不以为意,“望哥儿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反正以后这陈府都是自家的了,老大老实,日后也能护着弟弟,何必让望哥儿那么辛苦。 她娘家没有陈府门楣高,但机缘好,嫁给了嫡次子的陈易,还做了这陈府的当家主母掌管中馈。陈府家大业大,便是自己儿子什么差事不做,也足够他兄弟两个过清闲富贵日子。 若是三房和四房的,日后等祖母过世后再被分出去,那就更好了。 在陈钟氏看来,这陈府三房四房是自己夫君的两位叔叔两家,越往后亲缘越远,他们多住在陈府一天,花的都是自家这一房的银钱,还是早些搬出去分家才好。但祖母还活着,这便不可能,她也没恶毒到咒祖母长辈去死一死,只在份例上做些手脚罢了。 但她素来都依着夫君,做的一手好面上活,嘴上应着,“那回头我就多说说他,让他勤勉些。” 陈易哪知垂着头给自己脱下外袍的妻子心思,知道她素来都是依着自己的,就算对次子娇惯些,但也会按照自己说的多嘱咐。又想到自家两个儿子才智不高许也是因自己这个当爹的缘故,就没再说儿子不成器了。 他少时读书就不如大哥。也因此,大哥凭着自己的才识被选中入太学读书,吏部选拔做官,自己则只能靠着祖父关系入仕。那自家这儿子没大侄子那么优秀,也是他这个做爹的没教好。 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再想到林漠虽然是个日后入赘侯府的上门女婿,却才华横溢,这可真是没有父母教导的。 但他还是觉着这父母之因才重要,可惜大哥和大嫂当初只得了大侄子一个,不然多生两个,在大哥教导下,陈府门楣便有支应了。 便忍不住生出些感慨之言,“今日我跟大哥才发现,林漠不仅才学好,长得居然跟咱们祖母像极了,若不是祖母才让小伍儿问了崔家那边,都以为是崔家那头的亲戚了。这样优秀的孩子,可惜了,不是咱们家的。” 顿了顿,到底对陈府门楣滑落的忧心不太甘心,小声地说了几句,“可惜了,大嫂当初的那个孩子没能活,不然也得长林漠那么大了,说不定也能跟宣哥儿一样优秀。” 这宣哥儿,说的自然是大侄子陈宣。 可这话,音量虽低,可落在陈钟氏的耳中很清晰,也让她很生气。 在陈钟氏这个做母亲的心里,自家两个儿子哪个都不差,怎就夫君这样埋汰? 宣哥儿是好些,可自家两个儿子也不差。夫君他总是大哥大嫂家宣哥儿多好多好,也不看看那宣哥儿也不过是仗着托生在了长公主的肚子里,才让圣上给赐了爵位,她的两个儿子就是没有这样好的亲戚罢了。 宣哥儿读书好,也是小时候得了祖父的启蒙,自家孩子生的晚,没赶上好时候罢了。 不过,也亏了宣哥儿这个原本是陈府的长房长孙得了爵位,才让她的长子卓哥儿继承这陈府,如今她虽然没把掌家权给了新妇卓哥儿媳妇,但也让她跟着学做事了。 陈钟氏原本不满的心,又顺足了些,而后忽然一愣。 细细地把陈易方才说过的话,在心里面又过了一遍,“长得跟祖母很像……若是还活着,也那么大了……” …… “走啊,三哥哥,去游湖?” 隔天是许菡与许菁还有许蔷约好的游湖日,许如容不方便出府,许菡在安阳侯老夫人遇到许修,便叫了他一起,“正好约了三姐姐一起的。” 许修回京后,自然从安阳侯夫人知晓了许蔷夫妻出现问题,若不是被大哥压住,他昨日就要堵了冯承学给他些教训,今天本要往冯府的,倒是正好免了看到冯承学堵火。 如此,从松鹤院出来,兄妹两个与林漠便骑马往翠水湖去。 他们来的早,到了定好的翠水酒楼,许菁和许蔷还没到,定了间雅间包房,便先在附近逛起来。 翠水酒楼便是临翠水湖建,湖中心早起雾气未散完,靠近湖水处的凉意消减些。不远处有小摊贩零散摆卖各式小玩意儿,许修便走过去逛了逛,“阿菡有没有喜欢的,买了送你。” “没有,三哥哥,”许菡被不远处一些人围聚在一起吸引住,“前面做什么的,走,过去看看。” 走近了,听到声音才知道,居然是十几个人围在那斗鸡。 “咦,”谁想到一早的竟有人在这湖边玩斗鸡,摇摇头,小声嘀咕,“怎么还喜欢这个的。”反正她是理解不了,催促着大公鸡们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 许修以前跟人玩过斗蛐蛐,但对斗鸡也没兴趣,见小妹不感兴趣还松了口气,虽然小妹会武,但这样有些血腥的场面还是少看。 正好远远地看到有马车朝翠水酒楼门口去,“是不是她们两个谁到了?” 许菡看着像是清平侯府的车夫驾车,忙转身朝那边走,“好像是四姐姐。” 等再往前走,马车停下后,段怀裕从马车里出来。 第208章 许菡笑着道,“还真是四姐姐,没想到姐姐来的倒是早。” 许菁毕竟怀着身孕,原以为她得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才能到。 原是许菁昨日睡得太早了,今日早早起来没事做,便早出府了,正好这边景色好,早些来赏赏景。 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许蔷带了两个孩子也到了,阳光也暖暖地照在湖面上,众人便包了艘游船到湖面上。 妙姐儿和宣哥儿第一次坐船,兴奋的不行,宣哥儿倒腾着小腿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多少日子来少有的活泼让许蔷红了眼眶。 萱哥儿虽小,却心思灵敏,察觉出她对他父亲的疏离,又有那三个被抬了姨娘女子存在,许菁看得出他在担心自己,虽开导过他,却还是让孩子介怀。 今日难得看到他恢复了往日的欢快,许蔷坚定了日后多带孩子们出来走走的想法。 孩子嬉笑欢闹,许菡也闲不住,拿了船上备的鱼饵鱼竿来钓鱼,“亲自钓了鱼,再让人做来吃,想必味道也更鲜美。” “好,不如咱们来比比,看谁钓上来的鱼多,”许修也拿了根钓竿,“我就不参与,只做评判,三哥给你们彩头,如何?” 他在边关学了一手好垂钓,若是参与就没比赛意思了。 “好啊,来比比就是了,”许菡顿时来了兴致,“三姐姐和四姐姐也来,重在参与么。” 翠水湖本就是权贵们游玩的好所在,因水质上佳,湖里出产的鱼深得人喜爱,当地官府每年都定期往湖里投放鱼苗,加上湖里鱼类繁殖,算是垂钓的好去处。 不说船上众人,湖边也有不少垂钓者。 打上来的鱼可带走,也可卖给附近的酒楼或者鱼贩,但每人每日湖边垂钓不超三斤,游船的不可超过六斤,且还不能是小鱼苗,尺寸不够一寸须放生,如此避免此地成为渔港影响游人观赏,泽鱼而竭。 这基本也是游湖的最后时节了,再往后入了冬月湖面结冰,便不能游湖了,因此除了许菡等人包下的这艘不大的游船。湖面上渐渐也多了几只旁的游船,或大或小,亦有不少与他们一般闲坐甲板,烹茶对饮垂钓者。 天光大好,鱼儿上钩的喜悦声也不时响起。 “哇塞,四姐姐最是厉害了,好像就你钓上来的最多了,”许菡自己钓上两条小半个胳膊大小的鲤鱼,跟其他人一样有两次鱼儿都上钩又吃了鱼饵游走,她旁边的许菁却是没钓空过,还不时就钓上一条条个头不小的鱼。 不得不说,大女主姐姐就是大女主,钓鱼都拔尖。 “我这得有八九斤了吧,差不多就这样吧,”许菁看了看自己旁边桶里,收回鱼竿。 段怀裕没动手,只照顾她喝水吃点果子,她的斤数限制可算两人份。 许修看了看,笑道:“那咱们比试就到此结束好了,是阿菁赢了头名,阿菡你们愿意钓就继续,反正你们钓的斤数都少。” 他说话算数,本就是耍着玩,从袖袋里掏出个小锦盒来递给许菁,“阿菁收着,不是什么值钱的,就是样子不错,日后给孩子玩。” “是什么?姐姐打开来看看,”许菁好奇地凑近了。 “那就多谢三哥了,”许菁笑着打开盒子,见是一个玉雕小象,憨态可掬,正适合小孩儿把玩。 其实除了许菁手里这个,许修还准备了另外两个给宣哥儿和妙姐儿,许菡笑嘻嘻地道:“三哥哥还真是个用心的好舅舅。” “那三哥哥不是个用心的好哥哥了?”许修故意逗她,“要不也给阿菡一个?” “我都多大了,说的就跟小侄女们一样大似的,有三哥哥回来带来的那么多礼都玩不过来,就不让三哥哥破费啦。” 看着俏皮可爱的小妹妹,许修没忍住,揉了她的小脑袋一下,就被她偏头躲过去了,“我的发型,三哥哥可别给弄乱了。” “长大了,爱美了,”许修轻轻在她发髻上弹了下,他倒是有些怀念小妹以前肉嘟嘟小脸蛋了,可软可好掐了。 “三哥哥就爱逗我,”许菡口里不依地说着,眼中却挂着笑意。 林漠伸出手默默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捋平顺,其实小姑娘还是不大注意外表,一切穿着装扮以舒适方便为主。 今日出来,她难得叫丫鬟梳了个有些繁琐的发髻,插了两支宝钗。 林漠动作很自然,常做惯了的,只是自从那次两人捅破了情意的窗户纸后,许菡多少有些敏感。察觉林漠动作,又抬眼看到许菁和许蔷带着笑意的目光看自己这边,忙拽下她的手,“咳,阿漠,你也快去挑个钓竿,咱们比试一番。” 眼看着妹妹有些别扭的模样,许菁和许蔷眼中笑意更浓了,这小丫头也有知道害羞的一日,不容易呐。 倒是林漠四平八稳,一张清冷的俊颜叫人看不出心底情绪起伏。 两人一个清俊冷静,一个娇俏可爱,站在一起,登对无比,赏心悦目,便是许菁和许蔷看惯了也依旧忍不住多看两眼。 船上就有自带的厨子,可帮着客人做鲜鱼,不过几人商议了下,还是打算再玩会儿去岸上酒楼里做来再吃,毕竟还有妙姐儿和宣哥儿两个孩子,还是去酒楼多做几个菜吃着更妥当。 看着差不多快午时了,许修吩咐了船家返回,快到岸边时,一艘大游船正停靠在一旁,一群衣着华美的公子姑娘们正等着伙计搭了甲板上船。 许菡望过去时,便看到这群人围绕着一位头戴黄金玉冠的公子,年约二十岁左右,月白色狐裘下可见紫色大团花的袍服。 许菡有些惊讶地看着中间那人,她记得紫色当是三品以上方可穿的颜色,可这人这么年轻便已经是三品以上的大官了吗?她移了两步到许修旁边,小声问,“中间那人是谁?” “三皇子,”许修扫了一眼,就对小妹说了身份。 许菡:……她倒是忘了除了官员还有皇亲这些人了。 原来是个皇子,那就不难怪了。 第140节 不知是不是正好一行人要上船,一行人要下船,三皇子带着的那些人也看到他们这边,因还隔着些距离,有认识的便只点了下头。只是许修许久没回京,正好有个公子与他相熟,直接大踏步走过来拍着他肩膀说起话来。 “阿修,你什么时候回京了,也不招呼一声,哥几个好为你接风洗尘啊!莫不是这一去边关,把咱们几个都忘了不成?” “哪里,我这不是还没得空,正打算今日回去就给你们送信,约你跟赵二几个一起出来吃酒。” “那就好,霁风可是念叨了你多少次了,知道你回来他肯定高兴毁了。” “要不是还没得空,我回来就约你们了,”许修听到他提及周霁风,却是有些心中发虚,那可是自己日后的大舅子。 “那行,回头咱们就约,不耽搁你们了,”这友人知道这一行都是安阳侯府的人,许修这是回京后先陪着兄妹们出来玩,正是应当。 他们这边说话,自然引得三皇子也往这边看了好几眼,见是安阳侯府的人,眸光一闪,转头对身后的女子说了几句什么,女子略有些惊讶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殿下,确实是凝儿的几个表兄姐们,只是,”她略有些为难地咬了点唇角。 “他们许不大待见凝儿,凝儿不想给殿下丢脸。”她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过往曾经跟许如容等人的不对付,况且就算她瞒着,三皇子也早查的清楚了。 她能攀上三皇子,靠的便是有心眼能帮到三皇子。 三皇子还是很喜欢王凝儿的,此女还算是得趣,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况且还算是有些用处,“这有什么,走,与本殿去打个招呼。” “都听殿下的,”王凝儿微微抬眼,含情朝三皇子一笑,顺从地跟在三皇子身后。 许修与这友人说完话,见家人们都下了船,正待走回去,却见三皇子朝这边走来。 方才两边还有些距离,虽然看到了三皇子,倒也不用特意上前见礼,但这会儿人朝这边走来,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了,许修只能等在远处。 而许菡看到三皇子朝这边走,也很惊讶,尤其是随着三皇子走来,他侧后方一个人影,让许菡眼眸微微睁大些。 怎么看着那女子像是王凝儿? 只是,又不大像,记忆里的王凝儿没有这样柔弱。 “姐姐,那人是不是王凝儿?”她低声问旁边的许菁,“看着长得像她,但又没有以前那种骄横气了。” 许菁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三皇子等人,她自然是认出了跟在三皇子后面的就是王凝儿,低声回答妹妹,“就是她,学乖了。” 许菡眨了眨眼,再看王凝儿一边朝着这边走,一边面带着些许娇羞与三皇子说话的样子,有一点儿明白了。也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王凝儿攀上了三皇子,只等着及笄抬进府的事。 很快,三皇子便到了近前,在许修和段怀裕率先朝他行礼时摆了下手,笑着道:“两位免礼,几位也不用客气,说起来,日后大家也算是亲戚了。” 这几位自然是朝着许菁等女眷们说,许菡也跟着姐姐们屈膝朝三皇子行福礼,闻言,就把还没屈下的膝盖挺直了。 虽然是第一回见这位三皇子,但能看上王凝儿的定不是什么好的或者瞎了眼的。 她站在许修和段怀裕身后,被两人高大身量一挡,便是做些小动作,前面的三皇子也发现不了,但当初差点害的许如容毁了名节的王凝儿却第一眼就留意到了许菡。 她从庵中被接回伯府第二年也曾见过许菡,那时候许菡还没有抽条,依然是圆嘟嘟的身量,后来忙着攀附三皇子,也听说过这个痴痴呆呆的小表妹整日里骑马耍棍的,很是粗鲁。不像自己,随着年岁长大,越发有了女孩儿的娇软可怜姿容,还得三皇子喜爱。 对了,她还听说那小表妹还真就招了个小白脸做上门女婿,这怕不是要知道自己痴呆过,丧母,粗鲁没有教养和仪态姿容的,往后嫁不了什么高门去,索性留在了侯府招婿? 王凝儿在才攀附上三皇子时,还嗤之以鼻,可眼前娇媚俏丽,一双杏眸便足以光彩照人的小姑娘,丰衣美服,钗鬟坠饰无一不精致,却让王凝儿生出些说不出的挫败感来。 似乎,自己在挣扎着攀附那些富贵时,这个小表妹却一直被润养在了富贵中。 第209章 三皇子姿态亲和地抬手虚扶段怀裕一把,又挂着温和笑容对许修道:“三公子何时回京的?数月不见,三公子更添英武了,边关艰苦,三公子戍卫我朝边境,本殿下极为敬佩。” “前两日才回,我等不过普通官员,不敢高攀,”许修谦逊回道,“我这不过是跟在将军们身后在后方站岗值班,称不得戍卫,三皇子谬赞了。” “什么高不高,想来三公子也是知道凝儿与本殿之事的。至于谬赞更不是了,就凭三公子能往边关去就让本殿敬佩了,更别说听闻三公子也往战场上杀敌。说起来,清平侯世子当初也是曾往边关去戍卫,征战抵御外敌,倒是本殿长在锦绣京城中,这安稳都是如两位一般的将士们守护而来……凝儿就曾对我提起三公子表哥和府上三舅的英武……” 许菡就听着三皇子对自家三哥和姐夫好一顿夸夸夸,又拉起亲戚,让王凝儿与她们几个女眷们说说话,王凝儿柔顺地说了些“有些日子没见三表姐”云云之类的话,后三皇子又邀请他们同游一番,被三哥哥拒绝。 “多谢三皇子,在下是与家中姐妹们和孩子们一同才游了湖出来,那边还有不少人等着,就不搅扰三皇子您的雅兴了。” 许修不卑不亢地拒绝了三皇子的邀请,待他又道,“等着有时间本殿下帖子邀三公子和清平侯世子游玩宴席”等言时,拱了手回道:“有空会去,在下等先告离一步。” 他这话说完后,许蔷和许菁便屈膝又行福礼,许菡也跟着姐姐们一起动作,如此三皇子心中不知所想如何,面上依然是温润含笑地让他们自便就是,不必如此多礼等言。 “总算是能走了,”等稍微走开些,许菡拽着林漠的手朝一旁走,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那个三皇子真够假的,”那张脸就跟练过一样,明明最后眼睛里没多少笑,嘴角咧的倒是不小。 让许菡生气的是,虽然三皇子不认识阿漠,但他一直忽略阿漠存在,让她心里不爽。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股子气怎么生出来,毕竟三皇子本就是高于他们身份的存在。 许修暗中点头,连小妹都看出三皇子假模假样,更别提其他人了,恐怕也就只有三皇子觉着自己还挺温润亲和的吧。 谁知许菡又瞄了一眼三皇子眼下的泛青,走路时脚步无力样子,更是看不惯这人做派,小声吐槽,“瞧那一副小白脸肾虚模样,早衰的症状。” 许修其实很知道自家小妹调皮捣蛋,说话直接大胆,可这样的话还是让他一脸震惊地猛地转头看向许菡。 “阿菡你说话……” 习武之人,耳力都好使,她小声吐槽这话也就靠着她近的人能听清了,比如铃铛,再有便是许修和林漠了。 林漠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觉着阿菡说的在理,“阿菡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三哥不必过于惊讶。” “怎么了?”他旁边的许蔷听见好奇地转头问。 “没什么,”许修忙道,虽然这附近只他们,但也不能再议论下去,只是警告地看了许菡一眼,“阿菡慎言些。” 到底是三皇子,免得不小心被人听到,落个编排皇子的罪名。 许菡不傻,是看准了周围只自家人才小声说说,便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紧的手势。 这手势像是兵营里的手语,许修也不知小妹什么时候学会的,但学了个四不像,但知道小妹虽顽皮却知轻重,没再多言。 然后也忽略了,许菡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怎还懂得肾虚早衰,等后来才猛然回过味来。 一行人进了酒楼包间里,点了菜伙计们上好茶退出去后,许蔷才道:“这三皇子看着是有意拉拢人,阿修远着这位些。” 怕弟弟还不知道安阳侯府不站队任何皇子的事,许蔷提点了两句。 许修忙道:“三姐,我知道家里意思,放心,我有数。”继而皱眉,“只是那个王凝儿如今就这么跟在三皇子身边,忠勤伯府那边的脸面岂不是丢完了?” 到底忠勤伯府是祖母的娘家,也是二婶的娘家,两府姻亲关系。 许蔷道:“伯府那边分家了,二房如今被分出去别府另住了,”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说的,“早些时候,二房闹出不少乱子,又任由王凝儿亲近三皇子,大表舅那边不想掺和皇子们,便请了族里,让出些家产分家,伯老夫人跟着二房住。” “分了对大表舅也好,”许修与长房的几个表兄弟走得近关系好,觉着这对于伯府长房反倒是好事,那位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之前多磋磨长房。 许菡忍不住道:“我觉着王凝儿比以前变了许多,要不是姐姐说,我觉着都认不出她了。” 看王凝儿那样子,她总觉着还不如以前小时候顺眼,感觉更假更别扭了,跟那个三皇子倒是挺像的。 “不是一路人,不必管她,”许修干脆,只是从他们这边窗户看过去,正好对着三皇子等人的游船甲板,清楚地看到三皇子搂着王凝儿调笑,顿时觉着碍眼。 索性外面冷风灌进来,叫人直接闭了窗子。 新鲜的鱼脍片成薄如纸,摆放在青花盘中,中间置了蘸料,正是时下人最爱的美食,大人们品尝好都道一声“鲜。” 小孩子们自然不好吃这样的生冷,叫酒楼做成鱼汤鱼丸端上来,一样的鲜美可口,许菡都喝了一小碗鱼汤,鲜醇美味。 除了新鲜的鱼菜,又点了几样酒楼拿手的好菜,摆了小满桌,边吃边说,悠闲惬意,好不快哉。 “还是出来走走玩玩,吃吃喝喝的日子快乐,”许菡摸着吃饱的肚子,毫无仪态地摊在椅子背上,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开心,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但谁没人不认同这话,有亲朋携伴同游吃喝,确实是最惬意美好的事情了。 尤其是许蔷,出来这一日,孩子们玩的开心,她更觉着在冯府里过的郁结都释放了出来,唇角噙着淡淡笑意,看的许修眸光发凉。 冯承学,很好,且给小爷等着,当面不便教训,背后谁还不会使个阴招了。 自衙门回府正与俪娘厮混的冯承学只觉着脖颈一凉,一个含着鼻水的喷嚏打了出来,他忙掏出帕子清理,便未看到怀里女子略带嫌弃的目光。 本有归心处,抱目的而来,如何能交付真情,只盼早日寻法挣了此处离去。 …… “有些阴天起大风了,咱们骑快点。” 一直玩到申时后,众人才分开,许菡三个依然跟来时一般骑马回府,因骑马出来并未带铃铛来,林漠特意帮她带了件厚斗篷,勒住马停下取出来,“阿菡披上这斗篷,戴上风帽系好了。” “我不冷,”许菡不想穿,她身上已经披了件缎面披风了,可许修也怕她冻着,只好又披了一件,兜帽扣头。 这边离侯府不远了,再过一个坊就到了,路上行人不多时,三人便加快速度,远远地看到侯府所在的街道时,这边反倒落了风。 “咦,那是不是咱们府里的下人,他对面站的小厮有些眼熟?”许菡放缓马儿奔跑速度,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朝一旁指了下,“那穿月白披风的好像姚三,他跟咱们府上下人在那做什么?走,我们快去看看。” 说着,勒着缰绳朝旁边转过去,林漠紧随其后,许修已经骑马过去一段路了,见状又调转马头回去拐弯跟过去。 那里,姚三的小厮正往安阳侯府下人手里塞着银钱,“……就麻烦婶子帮这个忙了,等回头我家公子还有重谢……” 这仆妇有些贪财,才被姚三的小厮转着弯的寻到关系,本想着只要自己做的隐蔽些把信送到七姑娘手里就行,反□□里那么多下人,谁知道自己偷偷放了信。 捏着小厮递过来的银钱,硬厚,估计得有二两银那么大小了,心中暗喜,正要收到袖袋里,却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 下意识抬眼一看,吓得差点把手里荷包扔到了地上,猛地抓过小厮的手塞了回去,连连摆手,“这,我可不敢做,叫主家查出来,可了不得。” “你才答应了……”小厮一脸懵,怎么忽然就变卦了。 就听到身后自家公子惊呼声,“不好了,怎么又碰着许八姑娘和她那个上门女婿了,”还有后面跟着骑马过来的高大男子,肤色有些黑,瞧着还有两分面熟,急的一面抬袖捂脸,一面催促小厮,“快,快把信给了她,咱们快走。” 小厮侧头一看,也惊得不行,一股脑将手中荷包和信直接往那仆妇袖子里塞,转头就拉着姚三跑到一旁,上马就跑。 “吁~~” 那仆妇正手忙脚乱,抓着被强塞过来的荷包和信封不知如何是好时,许菡就到了,跟前勒住马看了眼骑马跑远的姚三主仆,翻身下马,冷了小脸问:“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八,八姑娘,阿漠公子,”仆妇心里又慌又怕,怎么就被主子们抓了个正着,尤其是许修高大身量压迫下,赶紧跪下,“婢子,婢子……” 这,这,她该怎么圆过去? 就听到八姑娘的声音,“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赶紧把揉的皱巴巴的荷包和信往前递了递,“八姑娘,这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婢子好端端走在路上,那两人里的小厮就冲过来,说让婢子帮忙递个东西,婢子不应,他就强塞过来走了,婢子,婢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急促地说完,心里惴惴不安,方才自己塞回给那小厮荷包时,八姑娘应该看到了吧?一定要看到啊,不然自己怕是要被赶出侯府了。 仆妇急的一身冷汗,脑门汗珠儿都滚了出来。 “什么信,拿来我看看,”许修隐约看到那信封上似乎有个七字,不由有了个猜测。 那仆妇忙恭敬地高举递上前,口中还为自己辩解着,“婢子也不知,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着为自己狡辩的下人,林漠声音淡淡地道,“你不认识姚三主仆,他们就敢让你送东西,是他们傻,还是觉着我们三人好相瞒?” 明明他的声音不重,可仆妇听在耳中好似千斤重,吓得脸色泛白,慌乱摇头,又回不出话,阿漠公子这话不管怎么回都不对。 仆妇心慌的不行,难怪之前大家都说阿漠公子不好惹,她还觉着她们夸张了,虽然对人冷了些,可不就是个翩翩公子吗,尤其是模样长得那般好看。可现在她觉着,这越好看的人,越吓人。 “这是给七妹妹的,”许修接过去看了一眼信封,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眉头顿时拧紧。 许菡一听,忙凑过去看了一眼,“好个姚三,我就知道他是……”顾忌着还在外面,还有七姐姐名声,忙住了口,可意思能听得出来。 第141节 第210章 许修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些事,握着信看向那仆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往内宅带这等物件!” 仆妇听到三公子冷喝声,越发害怕,想到大家都说八姑娘最是善待下人,绮院的丫鬟仆妇们都说姑娘心善,赶忙向许菡磕头,“八姑娘,婢子也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婢子没有真做什么的份上,饶过婢子这次吧,求您了八姑娘,”一面说着,一面磕头。 林漠看着这仆妇还是不老实,这是吃准了阿菡心软,冷声道:“你先起来,在外面做什么样子,回府再说。” 许修也有此意,虽然这块偏僻,不然这三个也不会选在这处交易,但到底容易被人看到,惹人议论。 “回府,”许修把信和荷包收好,盯了那仆妇一眼,“赶紧跟上。” “是,是,”那仆妇三十来岁,做的也是洒扫的活计,跟侯府签的是活契非家生子,此番出来便是回自己家送月银,心惊胆战一路小跑回了侯府,直担心要被赶出侯府。 “三哥哥,这信?” 再回去路上,他们只是让马走的快些,并未跑起来,许菡便低声问许修,“要给七姐姐吗?” 也不知那姚三在信里写了什么,那小子看着就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又是右相府上的,许菡一点儿不想自家七姐姐嫁这样的人。 只是,情缘这种事向来不好说,她只是担心姚三唐突了许如容。 “给母亲吧,”许修已经想好了,“给阿容,有私相授受之嫌,不告诉她也不好,交给母亲处理最为妥当。” 他这样一说,许菡也觉着十分有道理。 如此回到侯府,看到忐忑不安等在侧门的那个仆妇,许修三人带着她直接去了长房侯夫人处。 他们到时,长房正院正喜气洋洋一片。 院子里摆放了一提提的红色礼盒,茶叶,各式的点心果子,肉鱼等等各式的礼,下人还在忙碌着往院子里搬。 许菡好奇地看着院子里明显是喜事的礼,“大伯母这是给谁家随的喜礼吗?只是看着好像哪里不大像……” 她还没说完,许修就一手抵唇轻咳一声,脸上爬上些红晕,只可惜肤色在边关晒得挺黑,不细看,看不大出来,反正许菡就没看出来,听到三哥哥咳嗽,还以为他喉咙不舒服。 正待要说,被林漠轻轻拉了下,杏眸不解地看过去。 “可能是大伯母为三哥哥准备的提亲礼,”林漠靠近她低声道。 许菡顿时惊喜地瞪大杏眸,忙望向许修,“三哥哥亲事有眉目了吗?” 问完,又觉着可能三哥哥还不知道,毕竟三哥哥亲事是大伯母操持,父母之命么。 可却见许修竟然点了点头,显然是知道的样子,忙凑得更近些,抬头望着他问,“是哪家的闺秀啊?”她这是要有三嫂了! 大喜事啊! 谁知道许修居然道:“等着你就知道了。” “三哥哥还瞒着我,”许菡佯装不高兴地撅了下嘴,然后就看到自家三哥哥耳朵根通红,不细看还看不出是红了呢,又噗嗤笑起来,“哈哈,三哥哥你这是害羞了吗?恭喜三哥哥,大喜啊!” 她还从未见过三哥哥脸红的样子,忙忙快走两步,就要绕到他前面去看看脸上是不是也红了,许修却早察觉她意图,大长腿一迈,一步就把许菡甩在了后面。 许菡:“……腿长了不起呗,三哥哥欺负人,等着我找大伯母告状去,”说着,提气脚下发力,几个跃步上了台阶,一时忘了姚三送信的事。 “八姑娘,”廊下值守的丫鬟早看到了许菡几人,见八姑娘跟三公子不知说笑了什么,快速奔来,也没拦着,还提前掀起了帘子。 在侯夫人跟前当差的,都是有眼力数的,一看就知道两位小主子在闹着玩。 “谢杏姐姐,”许菡不忘道一声谢,提前许修两步进了明间,看到大伯母正满面笑容坐在椅子上吩咐着管事嬷嬷什么。 正好安阳侯夫人吩咐完,抬眼看到许菡速速地进来,朝她招了招手,“阿菡,怎跑这般快?” “大伯母,”许菡脆脆地唤一声,跑到她身边,“是不是三哥哥要定亲了?定的哪家闺秀,方才问三哥哥他也不说,故意吊着我好奇心。” 她这边小鼻子小眼地告状,后面许修和林漠进来听到,都忍俊不禁。 安阳侯夫人拉了她的手坐在一旁椅子上,笑着道:“是你三哥哥亲事有眉目了,女方你也认识,还熟得很。” 她这样一说,许菡好奇心更重了,连连催促,“快说,快说,大伯母。” 看她这着急样子,安阳侯夫人心情更好了,笑的嘴巴都要合不拢,“是乐安县主……” 果然,她一说出名字,许菡就又惊又喜的叫起来,“真的吗?原来是乐安姐姐!哇哦,这可太好了!” 看三哥哥和大伯母这样子,这亲事肯定八九不离十,那日后乐安姐姐就是自家三嫂了,这可真是的大惊喜,“太棒了,我喜欢乐安姐姐做三嫂。大嫂和二嫂肯定和乐安姐姐都合得来。” 都是认识并熟悉关系不错的人,日后妯娌之间关系也会处的好,家庭和睦太重要了。 她喜得连连咋呼,许修微微摇头,“我就知道你得这样,所以在外面才没有说,”还有就是怕万一郡王府那边还没有应下亲事,此时就张扬开不好。 “大伯母怎么会想到乐安姐姐?”许菡这会儿顾不得被三哥说自己咋呼,她更好奇这亲事怎么牵线的。 却见大伯母看向三哥哥处,笑着道:“这话你得问你三哥哥了,我可是得了你三哥哥的话,今日才托媒人去提亲,康清郡王妃也应了亲事。” 天知道,她家老二告诉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且还是康清郡王府的乐安县主时,安阳侯夫人有多惊喜。 因为老二前几年一直在边关,早该说亲的年纪都要耽搁了,有一段时间急的她嘴角都起了燎泡,前段时间知道他要回京探亲,她就开始张罗着给他相看,想趁着这次回京把亲事定下来。 只是他不在跟前,自己找了几个合适的姑娘,也不敢贸然地去接触,就怕他相不中。 她根本没去想乐安县主,毕竟对方不仅是宗室女,又是县主,身份比自家老二一个侯府嫡次子,只靠着军功在边关升到副尉没有任何爵位在身高太多。 却不想,老二居然自己给自己找好了乐安县主的亲事。 想到这里,安阳侯夫人又是欢喜又是埋怨地瞪了许修一眼,这孩子的嘴也太严实了,先前愣是一点儿口风也没露,直到回京才跟自己提起。虽然知道他是为了乐安的名声,自己也觉着该严谨,可你到底先透一声有了心上人让自己去提亲即可,省的自己费心费力给他寻摸亲事。 许修知道自家母亲的怨念,摸了摸鼻子,他也是怕郡王府那边看不上自己,被小妹炯炯目光盯着,没敢再逗她,“就是在边关时熟悉起来的,乐安往边关探望兄长康清郡王世子,”顿了下,“其实,说起来,还得谢谢阿菡,要不是你与乐安熟识,我们也没那么快进展。” 虽然,在阿菡认识乐安县主之前,许修就已经与其兄长周霁风是朋友,与乐安县主也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的认识。乐安县主到了边关那时,她与许菡就很要好了,两人见面自然免不了提起许菡,越说越多,也越投机,渐渐就悄悄走到了一起。 乐安县主再飒爽,也是女子,为了她名声,许修没有声张,两人私下往来时,连康清郡王世子处都瞒着,只想着回京定亲后再公开才好。 “他瞒得倒是紧,”安阳侯夫人还是没忍住,又瞪了许修一眼,这孩子是真不怕自己做主为他定下一门亲,是吃准了自己得依着他的喜好来。 许菡听到这些,顿时美了起来,跳到许修跟前,昂着小脸儿笑,“那岂不是说,我还算是三哥哥和乐安姐姐的红娘了,那三哥哥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小红娘哦,”她摇晃着细白的小手,手心朝上。 许修在她掌心轻拍一下,“等着,少不了你的好处,小财迷丫头。” “财迷才好,是不是大伯母?” “大伯母就喜欢咱们阿菡财迷,等着大伯母给你包个大红封,”人逢喜事本就精神爽,许菡又活泼,安阳侯夫人看着俏皮可爱的小姑娘更喜爱了,念叨着许修和乐安县主的事,“郡王府那边已经应了亲事,你在京城待的日子不多,我打算寻个就近的日子,跟你父亲往郡王府提亲去,早点给你们合了八字换了帖子,便是你再往边关去也不耽误。” 许修点头,“有劳父亲母亲操持了。” 高兴的事说完,许修手里还握着一桩不大愉快的,他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直接叫人把那仆妇带进来,对安阳侯夫人讲了先前这仆妇如何与姚三主仆见面。 安阳侯夫人看了许修递来的信,信封上虽没写名讳,只写了七姑娘亲启,但信封是封了口的,她也没有直接拆开,先审了那仆妇。 之前那仆妇还想着狡辩,现在到了侯夫人跟前,一点儿也不敢撒谎,将姚三小厮如何寻着关系找到自己,给自己银钱让自己送信的事一一讲了出来,“……侯夫人,求您饶了婢子这回吧,婢子往后再不敢贪这银钱了,婢子家中还有幼女幼子,就指望着婢子的月钱过活,求您绕了婢子这一回吧,婢子再不敢了……” 第211章 安阳侯夫人抬手打断这仆妇磕头的动作,“你可知,往后宅夹带外男失信,是扰乱后宅,损姑娘们的清誉?” 仆妇嗫嚅,她自然知道,可被银钱迷了心,心存侥幸罢了。 安阳侯夫人治家严谨,就算这封信没有递到许如容跟前,但这仆妇府里是不能呆了,“念在尚未铸成大错,我不把你撵走,但这府里你是不能再做事了,便罚你月银一月,往城南庄子上做活去,若不然,你便离开侯府。” 好歹没直接将人撵走,安阳侯夫人觉着自己这般已经宽容了。 “多谢侯夫人开恩,”那仆妇不傻,像安阳侯府这样清净内斗少,主母也清正的府邸可不多,当初就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进来签了契,虽然被赶到庄子上,离家里远了,可好歹保住了活计。 只后悔,自己怎么就叫猪油糊了心,万一七姑娘处真因自己这信闹出事端来,怕是她这小命都要保不全。 越想越后悔。 安阳侯夫人摆摆手,就有人带了这仆妇下去处理离府手续等。 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信,安阳侯夫人顿了下,还是叫人去叫了许如容来。 毕竟这姚三前些天就已经趴过侯府墙头,当时阿菡和阿漠还跟自己提议,把侯府墙头安上锋利的瓷片,她觉着甚好,已经吩咐人采买些材料,等忙过了阿修的事就让人去装。 她倒是没见过这个姚三,但听阿菡和阿漠说,此人无所事事,恐也不是良配。 许菡正想走,听到大伯母看了眼信叫七姐姐来,又坐了回去,她猜着等下七姐姐来了再拆信,她也跟着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旁边林漠看她杏眼晶亮,就猜到她想法,眼中染上抹温柔的笑意,小姑娘有时候好奇心可重了。 许如容来的很快,她听说许菡和林漠、许修往长房来,就打算过来了,与安阳侯夫人吩咐去传话的丫鬟半路上遇到了。 “七姐姐,快来,”听到门外小丫鬟问好的声音,许菡就站了起来,等许如容进来,就积极地帮她除了外面的披风。 许如容含笑看她一眼,“这是出去玩的开心了?” “自然开心,”许菡把披风递给旁边丫鬟,“可惜七姐姐今日没能一起,我们坐船游湖,钓了鱼,还吃到了新鲜的湖鱼,可快活了。” 许如容施施然给安阳侯夫人和许修问了安,才坐下,就见许菡巴巴地靠在她身边,不由微微挑了下眉。 安阳侯夫人看着许菡猴急的样子,忍住笑意,拿起桌上的信封,“阿容,这是右相府上的姚三想买通咱们府里下人,偷偷递进来给你的信,信是封着的,还不知里面写了什么,我觉着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许如容一愣,根本没想起什么姚三是哪个来。 许菡忙道:“七姐姐忘了,就是上次去姚知语家,还没进她家园子前,有两个人一个劲地跟在咱们后头走,后来被她家府里嬷嬷拉住了,那个年长些的公子,就是姚三。不光这次,我跟阿漠上回在咱们家西边院墙外,还看到他翻墙头来着。” 上次的事,安阳侯夫人自然没有告诉许如容,许菡也觉着不该说,免得给七姐姐添心事,怀年伯那边不死心的事还没完。 许如容模糊地有些想起,似乎有个年轻公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大概模样清秀,却没想到他竟敢趴侯府墙头,还使人给自己递信。 知道侯夫人把信给自己,也是尊重自己的事,但许如容不打算去接,只道,“母亲将信处理了便是。” “哎呀,别啊,七姐姐,先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咱们好心里有数是不是?” 许如容多了解她,“不是你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许菡嘿嘿笑了下,“也是吧,看看呗,七姐姐,反正都经过了长辈们的手,而且就算你不看,那姚三都把信扔过来了,或许就以为你看了呢。” 她干脆把信从侯夫人处拿过来,递到许如容手里,小声道:“快开开,七姐姐,我还没见过怎么写情信的。” 她也就是随便一说,可许如容马上笑道:“回头叫阿漠写了给你就是。” 林漠其实听到了许菡小声嘀咕的那一句,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许如容这似是打趣的话,脸上一热,就看到许菡“嗖”地望过来的目光,似有期盼,又似害羞,便应了一声,“好。” 许菡只是因许如容的话下意识地看林漠,哪里想到他真的会应,眼看着大伯母和三哥哥都打趣的目光看过来,顿时不自在起来。 忙掩饰一般催促许如容,“七姐姐,快点拆开,大家都想看。” 许修偏故意道:“我们更想看阿漠给阿菡写的,到时候阿菡也给咱们都看看。” 这分明是逗她,可许菡看到大伯母竟然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林漠又道了一句,“是我疏忽了。”旁人有的,自家小姑娘必须也要有。 第142节 饶是脸皮厚实如她,也忍不住润红了面颊。 再有林漠含笑望过来的目光,轻软似水,能溺人一般,只觉着又羞又无措,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 一低头看到手里的信,索性直接撕开了,嘴里嘟嘟囔囔道:“七姐姐真墨迹,那我帮你打开好了。免得那姚三写些唐突的话……咦~” 没想到,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信打开,露出一张端正字体的信笺来,上面只数言,但却矜持有礼,不狂不轻浮。 许如容本不在意这信,毕竟她连姚三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许人在她面前都认不出。见许菡露出讶异表情来,倒是生出一丝好奇。 “写了什么?” 许修从椅子上起身,大步走过来低头去看。 鉴于自己也要给自家小姑娘写情信,林漠也跟着凑近了去看。 但见,素雅的信笺上,不算是好的笔体却十分端正,用了最简单的语言书写了喜爱之情,“第一次见到姑娘,就很心仪,不敢唐突冒犯,可又想让姑娘知道我的心意,希望不给姑娘带来负担,”是很直白的言语,却带着诚挚诚恳。 信笺两侧明显是姚三自己画的缠枝萱草纹,细笔淡淡勾勒,在信笺最下端又画有两丛兰花。 比起那些精美印制好的信笺,这样一张信笺虽朴素,却满满都是写信人的诚挚之心。 许菡看着这样的信笺,好似看到那姚三执笔认真书画的样子,竟说不出一句打趣的话来。虽然姚三爬墙头和偷偷递信的行为在此时看来越距,可若是放在前世,少年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出格。 倒是许修,许是做人兄弟的都看不得旁家的猪拱自家水灵小嫩菜,哼了一声,“还不知是让谁代写的!” 啊,这……许菡觉着应该不至于吧,若是找人代写,那不得写的辞藻华丽,总不能是大白话文一样的字词。 不管怎么样,姚三爱慕许如容这事,是妥妥的了。 但美人如许如容,这该是正常之事,加上许如容本就是亲事都由长辈们做主,并不放在心上。这信自然留不得,直接放到炭盆中烧了了事。 这么一耽搁,就到了晚食时间,中午吃得好也不少,晚间几人都打算吃点清淡的,便没聚在一起用晚食,各自回去。 许成温今日下值早,才到绮院门口就碰到正走来的许菡和林漠两人,三人一起在绮院用了晚食。 慧和长公主府上,陈驸马和慧和长公主从宫中用罢晚食才出宫回府,两人进了正院,梳洗换衣,挥退了下人出去,坐在矮榻上对坐饮茶。 陈驸马便说起林漠来,“……实在是意外,居然与祖母年轻时生的一般无二。” “真的吗?”慧和长公主意外地看着自家驸马,“有那么像?” 陈驸马点头,“若是那林漠的下巴再尖些,脸颊圆润,鼻梁秀气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尤其是一双眼睛,再想象不过了。” 陈驸马的眼型也十分好看,慧和长公主当初就因为他的眼睛喜欢上,后来见到祖母的崔太夫人,更觉着她的桃花眼还好看,还曾遗憾自家三个孩子都没有像祖母的眼睛。 “之前祖母说承恩公老夫人就见过一个少年像祖母,不知是不是同一人?”慧和长公主很感兴趣,“承恩公老夫人说的那少年不知哪家,但这林漠,若是有机会我也见见。” 并不掺杂旁的什么,只是好奇与祖母生的想象还不是亲人的少年。 “林漠才学好,又会的一手好机关术,年纪不大却沉稳有度,虽如今是入赘安阳侯府的身份,日后定能出人头地,给安阳侯府带来助力,”陈驸马手指摩挲着茶杯,沉吟片刻,“说来也是奇怪,我见那林漠时,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复杂。” 到现在,陈驸马也搞不清那种怪异的感觉。 慧和长公主笑道:“许是他长得像祖母,又是个少年,你看他时,觉着像是亲人,又别扭吧。” “或许吧,”陈驸马本就理不清那点子奇怪,“二弟也说,林漠有些动作和角度与我有些相似处。” 慧和长公主看着自家人到中年,依然温润俊美的驸马,靠近些低笑,“谁让你生的俊呢,虽然不像祖母,可我觉着十分好看。” 情人眼中出西施,两人多年夫妻了,感情越发深厚,看着眼前美丽的妻子,陈驸马唇角轻扬,“阿慧亦然。”爱她如骄阳,又如夏花般璀璨。 慧和长公主凤眼微挑,扬唇笑开,如盛放的牡丹,雍容生香。 第212章 “阿菡,发上的钗子好看。” 进了屋子,脱下外袍,净手坐下,许成温目光落在小女儿发髻上,称赞,“这荷花发钗含了阿菡的名字,荷叶花瓣的玉质细润,很不错,是你姐姐送的还是府里的份例发的?” 虽是武将,许成温爱妻,对首饰也有些研究,一看这发钗就知是好物件。 没想到父亲会留意到自己戴的发钗,许菡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林漠一眼,见他正眉眼温柔地看着自己,忙移开目光,“那个,阿漠送的,前两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他买的。” 其实,她当时给自己也挑了好几样好看喜欢的发饰,只是今早出去游湖,鬼使神差地叫石榴给自己簪了这样,似乎是掩盖自己心里发虚,“这不适合今儿去游湖,想着若是有荷叶什么的,应景。” 应景不应景,谁不知道现在荷叶早就凋零了,饶是对林漠百般满意,可看着小女儿眉眼染了些许娇羞,许成温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溜溜起来。 等回头,他给闺女买个十样八样的发钗戴。只是,没想到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自家小女儿居然开窍了,他这一颗老父亲的心呦,怎就那么涩呢? 不过,一想到,日后阿漠也叼不走自家女儿,反而是留在侯府,小女儿就在跟前,心情又好了起来。 许是知道未来岳父大人心里吃味,林漠低垂眉眼往他手边茶盏里续了些热清茶,比起其他男子被未来岳父和大小舅兄们看不惯刁难等等,他因入赘一直居于侯府,待遇已经好不知多少了。 他这样乖顺,许成温看着,心里那一点儿芥蒂也没了。 而且,为了女儿婚后幸福,两小个感情该是越好才更好,许成温便站起身来,“为父前头还有些事没处理,阿漠就陪阿菡说会儿话,我先回去。” 许菡还以为她爹得多当会儿灯泡……啊呸,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忙跟着起身,“爹最近很忙吗?” “还行,就是快到圣上千秋了,各部都有些忙,好,我先回了。” 许菡和林漠送他出屋子,到抱厦处被许成温拦住,“行了,都是自家人,送什么。”摆摆手,大踏步离开。 前前后后被打趣写情信、发钗,许菡想着回去屋子里两人对着许会不自在,索性道:“不如咱们走走?”晚间想着少吃,可她爹又给夹了不少菜,不知不觉又吃的不少,散步好消食。 林漠觉着只要陪在她身边,做什么都无所谓,闻言应下,转头就叫丫鬟去取披风来,“晚间凉,穿厚些。” “我的体格你还不知道,也就比你少那么一点不怕冷,”许菡叫住丫鬟,“就拿那件淡黄的缎面披风就够。” 小丫鬟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未来姑爷,林漠看了看外面没有起风,便点了点头,“听你家姑娘的。” “是,”非是小丫鬟不听自家姑娘的,因阿漠公子待自家姑娘更妥帖。 “我自己系就行,”才穿上披风,许菡看他又要伸手帮自己系带,忙快一步抓住带子,快速系好,“好了,走吧。” 林漠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非但没有不快,反而高兴了些。知道害羞才好,说明小姑娘已经渐渐区分开玩伴和未婚夫的关系了。 唇角微微翘着,他脚下更加闲适。 两人也没往别处去,就随意地逛游着走,就这么干走着,静默无声,许菡总觉着还是有些别扭。 抬头看夜空,月朗星稀,心中一动,“要不我们往房顶上观赏夜空?”说着,四下里看了看,“这边不行,没有合适的地方。” 这边都是大家居住的院落,万一惊到人就不好了。 林漠朝右前方指了下,“这边,走的人少。” “行,那就去那边,”许菡觉着可以,“那咱们也别慢悠悠走了,直接用轻功过去吧。” “我带你?”林漠微微低头侧脸,声音带着别有韵味的笑。 许菡一听他这话,不知为何,脑子里一下蹦出那日被他撩拨的情景来,忙一甩披风,赶紧拒绝,“不用,我自己个来,”她就怕他所谓的带,太近距离了,先他一步就运用内力移动身姿。 浅黄色的披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林漠轻笑一声,紧随其后。 片刻,两人到了一处平坦的屋顶上站定,因此处略偏,也没有挂起灯笼,四下里有些暗,但这样才能更好地高空赏月观星。 “等下,”眼看着许菡一抓披风就要席地而坐,林漠忙拉住她的胳膊,“用我的斗篷垫一下,上面的瓦太冰了。” 许菡弯腰伸手摸了下瓦片,是冰冰凉,“刚才该拿个坐垫来的,不过咱们也是临时起意,”看他展开自己的斗篷坐下,留给自己一块布料,顿时有些踌躇。 这样,两人岂不是要紧紧挨着坐下? “阿菡,坐下啊,发什么呆?”林漠装作不知,微微仰头,满目无辜奇怪地看她问道。 此时月色极好,如水一般洒下,尤其四周无遮挡的高处,他的眉眼都看的清晰,却又因光线朦胧仿佛罩上些许轻纱,越发显得他清俊无双。 “坐呀,”他伸手递过来,如雾蒙的桃花眼盛满专注。 “哦,”迷迷糊糊中,许菡不知何时就递过去自己的手,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来。 坐下后,林漠就松开了她的手,把解开的另一半斗篷披到她外面那侧的肩膀上。衣裳上熏染的好闻的清雅味道扑入鼻间,就像是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许菡觉着气息一下浓密起来。 她扭了下身子,“我不冷,不用披了吧?” “别乱动,我里面穿的不多,一动凉气就灌进来了。” 他微微低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似乎像是真的冷了些,许菡感觉他将斗篷拉的更紧了些,若不是她现在还单独坐在一边,有种要扑进他怀里的错觉,顿时热度自脖颈攀升上来。 “你,”她低语一声。 被他的声音遮盖,“阿菡看天空,从这里看上去,月色更好了。” 许菡仰头去望,天幕黑蓝,月色皎洁如水,点点星子缀周围,那样的宽阔浩大,有让人心神都忍不住迷失在星辰中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们寻找的这个位置赏月极优,虽没有李太白手可摘星辰的豪气,却有别样安适意境。 一时间,星空之广阔,让许菡忘却了身边那点暧而昧的氛围,拥着厚实的斗篷一角,双眼晶亮地观赏夜空的美。 她旁边,林漠的目光却从高处缓缓收回,移向身畔小姑娘微微扬起的小脸。 俏美琼鼻上,她杏眸清澈,仿佛星星都落入其中,泛出细碎璀璨光芒,他心头渐渐漫上满足温暖,眸光越发温柔缱绻起来。 几根细碎的额发有些挡在她的眼睛上,林漠正待伸手手指帮她抚开些,忽然一阵轻巧的脚步和低语声响起,小姑娘的头跟着一动。 “……确定了,人今晚跟人约了他们坊的酒楼?” “确定,小的打探确实了,才回来跟公子禀告,要不是小的怕跟着过去,时间晚些碰到宵禁,小的就等三姑爷去了以后再回来跟您禀报了。” 声音很近,似乎就是他们下面传过来。 “是三哥哥和他的小厮,”前头她隐约听着像是自家三哥哥声音,后头那小厮声音略高些,听得真切,顿时掀开斗篷,“我好像听着说三姐夫,走,咱们下去问问三哥哥这是要干什么去?” 听小厮那话,他们还怕晚些赶上宵禁,这会儿可还不到宵禁时间,这么晚了,又提及三姐夫,许菡觉着三哥哥定然是要做什么事。 林漠来不及阻拦,她已经起身往下面跃去,也忙收起斗篷来。 “三哥哥,做什么去?” 许菡瞅准了许修和小厮的方向,借着上来时攀着的树干,从上面一下跃到他跟前。 几乎是她出现说话的同一时间,许修也戒备地朝腰间抹去,厉喝一声,“谁?!” 只可惜,此时不是在军营,他这手就摸了个空,瞬而改为双手防备时,听出了许菡的声音,“阿菡?!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府里进贼人了。 许修个子高大,许菡方才几乎是蹦到了他跟前,幸好自己没有出手,不然怕是误伤到她。 许菡抬着头看了看自家三哥哥,方才离着远些,又是晚间,虽然月色尚可,也没看清他的穿着,此时见他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果然有事要办。 第143节 “什么我从哪里冒出来?我本来就在这边,”许菡不满他说的话,这时林漠从上面也落了下来,唤了许修一声。 方才小妹猛地出现,他没留意,此时一看许修来的方向,眼角微抽了下,“你们两个不会是跑到房顶上看月亮去了吧?” 为何这样说,问就是,因为他跟乐安没少这样干过。 只是,也不知是因在家中,自己防范力小了,还是她和林漠两个隐藏的好,自己之前竟没有察觉出来一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该是小妹拐带着阿漠上去的,这丫头越发跳脱了。 但看着林漠站在小妹身后沉稳的样子,他又觉满意。 许菡没想到三哥哥一说就中,为了掩饰那点子不自在,忙转移注意力问,“我听你们好像说起了三姐夫,三哥哥是要干什么?” “你这耳力倒是好,”许修看了她一眼。 许菡乐了一声,谁让这边僻静,正巧三哥哥和小厮又从他们下面经过来,便催促道:“三哥哥,快说啊,我听着你好像还挺急。” 第213章 许修是急,怕错过了打人的时间。 可看着许菡这好奇心很重的样子,想到晚食前她也是这样好奇姚三给七妹的信,现在比自己还急的样子,反倒有些不急了。 还起了些逗弄她的心,“阿菡,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我发现,你这好奇心可是相当重,什么都好奇,这能行吗?” 许菡瞪眼。 本以为自己一问,三哥哥也就说了,没想到非但不说,还教育起自己来了。 可一想到方才小厮说的三姑爷,许菡就没法掐灭好奇心,使出杀手锏,“三哥哥不说,我告诉大哥哥去!” 许修:“……”伸出手指虚虚点点她,小丫头还挺会威胁人,只不过他等下要做的事,大哥也会默认,“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去揍冯承学。” “套麻袋?”许菡一下就问了出来。 许修看她,“你反应这样快,是有经验?”不是他怀疑,实在是自家小妹跳脱的性子做得来这样的事,尤其她身手如今也不错,又有个阿漠在一旁筹划,许做了什么坏事都不会被人发现。 还不知自家三哥哥把自己想的这样彪悍的许菡,摇摇头,“想过,但从未付诸过行动,”早在许蔷第一次气回侯府时,她就有过这个念头,只是她怕万一做不好会影响到三姐姐,没敢做出来。 早就有过的念头三哥哥要去做,她自然不能落下,一把抱住许修的胳膊,“三哥哥,带上我。” 怕许修不同意,她两只手抱得可紧,本就没有完全长开的身量,在高大威武的许修面前越显娇小,她还打起坠儿来。 许修只觉着胳膊上就跟挂了个大秤砣一般,被她幼稚无赖动作弄得嘴角一抽,“阿菡,你看着没那么胖了,怎还这样重!去什么去,你个小姑娘家家,这么晚了不好往外跑,快宵禁了。” 许菡:她明明是使劲打坠儿,哪里就重了,既然三哥哥这样说,她索性又加大了些力气,小腿蜷起来,脚也离开地面。 “三哥哥带我一起,我有轻功,跟你后面不担心宵禁,”原先就想揍冯承学一顿的,被许修这一提,想法越发浓重,“之前大哥哥虽然敲打过,可不解气,还是上手捶一顿才给三姐姐出气,走嘛,三哥哥。” 她一面说着,一面晃荡,还挺好玩。 许修没想到挂上个黏皮糖,虽然这样吊着小妹走路也不算太费力,可实在是碍手碍脚,本来不想带她去的,被她磨得受不住,只能无奈应下,“那你下去,多么大了,还这般赖皮,”再看一眼一直站在旁边含笑盯着小妹作怪的林漠,“阿漠,赶紧把她扯开,这怎么越长大越比小时候还能耍赖了。” 眼看着小姑娘自自在在地晃荡起来,显然把许修当秋千了,玩的乐呵,林漠却含笑道:“阿菡开心就好,三哥哥就当挂了个挂件,这般阿菡也省了力。” 许修点了几下头:“成,成,”林漠护着自家小妹,他做哥哥当开心就是,坠着就坠着吧,只要阿菡撑得住就行。 阿菡到底不是他离京前的小孩子身高了,虽然没有完全抽条长高,可也长高不少。他可看到了,阿菡那小腿是一直蜷缩着离地的,这样时间长了,看她自己个累不累。 事实证明,许菡她累。 因为许修恐回来时赶上宵禁,没有带小厮,也没选择正常骑马出行,出了侯府侧门,便步行往冯府所在的坊间方向走。 至于跟在他后面的林漠,这小子不跟着,那才叫怪。 许修直接无视了身后和胳膊上一个,大踏步抄近路走。 不多久,胳膊下一个有些喘息的声音响起,“三哥哥,你不用轻功吗?那样才快,别错过了时机,叫人回家了。” 方才许修说了,冯承学今日跟友人约了冯府所在的坊间酒楼里吃酒,这么走过去,万一那边散了场回家,就堵不到人了。 “放心,晚不了,”许修最开始是打算自己一人提起运功早点赶过去的,现在却改了主意,“难得阿菡晚间出来,得让你也看看这城里的夜景,咱们多溜溜。” 许菡小鼻子一皱。 溜溜? 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不得劲呢?遛什么,溜狗呢? 她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姿势,默了下,然后忽地松开许修胳膊,跳了下来,又拍了一巴掌,“三哥哥,就好逗我!” 但好玩就是一时,时间长了那样挂着也挺累的就是了。 斜了眼蹦蹦跳跳走在旁边的小妹,许修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虽然不在一条街上,但安阳侯府与冯府也就隔了两个多坊间,三人之后加快脚程,绕小路过去,一刻钟多就到了冯承学所在的酒楼后面。 许菡就见许修招过一个小厮塞了点银子,低声不知吩咐了几句什么,那伙计连连点头,之后快速进了酒楼。 “三哥哥与他说了什么?”肯定是什么话,能把冯承学引出来。 许修这次没卖关子逗她,“没做什么,就是让那伙计送些有度数的酒去姓冯的包间。走吧,我们去那边等着。”他指了下一旁有些昏暗的胡同。 那边正好也是个背风口,等会儿也不会冷人,且位置正好对着冯承学喝酒的二楼包间,透过灯火明亮糊了窗纸的窗棂,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许菡还以为是三哥想法引冯承学出来,又一想,这样也好,人喝的醉醺醺的更好套麻袋。 话说起来,既然套麻袋,她好像看着三哥哥空手来的,左右上下又仔细看了看,“三哥哥,你没带麻袋出来啊?” 许修无语地看了眼小妹,这小丫头,该机灵的时候又傻了不是,“谁说的套麻袋就非得带个麻袋出来的?” “不然呢?”别看许菡一口一个套人麻袋去,其实,她不过是口上花花,纸上谈兵,从未做过,这会儿杏眼与许修修长眼睛对视,还微微偏头带着疑惑。 没忍住,许修轻轻敲了下她的发髻顶,编成花苞的小发揪在手指下又自动回形,“那就是个说辞,那麻袋多大个,带着显眼,岂不是告诉别人你在做坏事,随便拿个黑布罩蒙住头脸,看不清人就可以了。”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叠成一小块的黑布打开,“这就够用了。” “哦,这样啊,”许菡看着那跟头套大小一样的黑布,想想也是,这时候的麻袋又大又沉,怎么拿着都挺显眼,不如这种方便携带,然后又眼尖地看到还有个破布,伸手一指,“那这个呢?” 许修无奈地道:“塞住嘴巴,防止叫声太大引来巡街使。” 说完,忽然觉着不对。 他这岂不是在教小妹怎么干坏事,套头打人?! 偏许菡还在那轻轻一对手,点点小脑袋,受教的样子,“懂了,懂了,三哥哥教的好,我都记住了。”这都是套人麻袋的要点,往后自己干的时候得记牢了。 弄得许修一张晒黑的英俊脸庞有一瞬息的扭曲,再看温柔噙着抹笑意的林漠,心道,罢了罢了,就算自己不教,有阿漠这个小黑心的小子,阿菡若想套人麻袋揍人,早晚也得学会。 反正,自家小妹开心高兴就好。 “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许修说着,趁人不注意,闪出小巷。 不大会儿,在许菡肚子里装着不解时,许修悄悄回来了,她忙问,“三哥哥做什么去了?” “没做什么,就给姓冯的马车做了点小手脚。” 许菡想了下,也对啊,若是冯承学坐马车,他们还怎么套他麻袋,点了点头。 嗯,又学到了。 许修当没看清她的动作。 干等着也无聊,林漠看了看附近,低声问:“阿菡,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看旁边有干果铺子,我去买点回来?” 许菡朝他说的方向看了眼,“也好,那你快去快回,别错过时间。” “嗯,”林漠低应一声,都不带只会许修的,看附近无人注意,从暗处走出来朝干果铺子快步走去。 许修摸了摸下巴,阿漠还真是妥帖。 等林漠麻利快速地买回一包干果蜜饯,还在另一个摊子上买了三竹筒乌梅饮回来解腻止渴。两小只头靠头凑在一起谈论哪种干果看起来好吃些,惦起一两个品尝,许修莫名觉着自己有些多余了。 此时,不免怀念起在边关,他与乐安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揽月观星、驰骋山林的快活点滴,目光忍不住望向康清郡王府方向。 也不知此时乐安在做什么? 灯下绣罗帕,想也不必想,乐安握得刀剑,却捏不住绣花针。又或许与自己一般遥望他所在方向,大抵还是可能的。 想着想着,许修唇角就荡出一抹笑来。 许菡正想转头问问三哥哥吃哪种拿给他,抬眼看到他这笑,打了带着鸡皮的机灵,捣了林漠胳膊一肘,小声道:“看三哥哥笑的可真……”荡漾两个字,在许修敏锐望过来的目光里,吞回了肚子里。 “三哥哥要吃哪个蜜饯?”她忙转了词儿,将纸袋往他跟前递了递,“我跟阿漠尝了尝,觉着这个杏脯最好吃,酸甜软硬最是适中。” 许修觉着自己不像她小姑娘家挑,随手捏起一个就近的杏脯扔到口中,瞬即,扭曲了眉毛。 酸,好酸! 这好像是个酸杏。 噗嗤! 许菡借月色看着自家三哥哥皱的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没忍住乐出声,却被林漠拉了下,“嘘,有人过来了。” 来人并不是前面酒楼的街道上,反而像是从他们后面站着的巷子里传出的脚步声。 第214章 来人压低音量说话的声音让许菡觉着熟悉,似乎哪里听过。 除了许修,林漠也听出熟悉感,再一回想,忙道:“好像是五姐夫声音。” 许蔷成亲时,许修早去了边关,与郑皓不熟,闻言当即立断,拉着许菡和林漠拐出小巷口,站在了一侧靠墙的跟下,背对巷口处。 这般,反而比站在暗处的巷口更不引起里面出来人的注意,也幸好冯承学那边包厢里还在隐约呼呼喝喝没散场,妨碍不了他们套麻袋的事。 被林漠一提,许菡也辨认出来声音像是那个接触不多的五姐夫郑皓。 等人从巷子里走出来,跟在后面的小厮提着盏灯笼照路时,借着灯光,许菡偷看一眼,果然是郑皓。 只是他身旁那个与他身量差不多的男子,穿一件石青色大氅,模样秀气,许菡却没认出来。 本以为这三人直接经过离开,谁知竟站定不动,还说起话来。 “……如此,等过几日,小弟便往府上去提亲,早点定下婚期,”郑皓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讨好和喜意。 那男子应一声,“可,”过了会儿,又道,“其实,父亲的意思是想留红霜多在家里些日子,她才被找回来,就要出嫁,父亲舍不得。只是你说的也对,早些办妥了婚事,再让红霜回府住些日子也可。” 其实,若不是红霜之前是郑皓的通房,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他们是想等红霜在府里养些日子,过过风声淡了后,给她寻个京城外的亲事,稍远一些。 但既然郑皓以正妻求娶,红霜早就是他的人了,也想嫁,那嫁给郑皓也可以。虽然广平伯府落败,但再落败也是一个伯府,等红霜生下儿子,好生教导,有他们葛家帮持一二,日后未必不能兴起。 第144节 男子又道:“那咱们之前说定的事,你回去也早些办妥当了。” “大哥放心,回去我就与父亲说。” “嗯,时间不早了,我回府了,你也早点回。” “好,大哥先走,我送大哥。” 随着脚步声,说话的声音似乎远了些,许菡回头悄悄看了眼,才发现原来巷子口另一侧不远处停了辆马车,看着郑皓殷勤地给那男子掀了马车帘子,等人上去,还站在一旁等马车离开,更为好奇那男子身份,也很生气。 她若是没记错,那红霜就是五姐姐口中小产的郑皓通房吧,怎么听这意思似乎身份还不大一般,郑皓不日还要求娶那红霜。他才单方面扔了休书给五姐姐,这就算计好再娶了,这般急迫,实在叫人生气。 再看郑皓,等那马车驶走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带了身后小厮朝斜对面也便是冯承学所在的酒楼走去,不知是吃酒还是与人见面去了。 许修拉着两人又退回那条巷子口,朝里面望了几眼,“若是我没记错,那边过去一条街,似乎有家茶楼,许他们是从那边谈完事过来,只是行为这般鬼祟。” 最后一句带了冷哼,显然也生气了。 他归家后,自然也知道了许瑚被休回家之事,方才听郑皓两人说话,也听出了一些事,郑皓也不是个好东西! 许菡觉着三哥哥说的对,可不就是鬼祟,郑皓和那男子把马车停在胡同这边,人却是从那边过来,显然是刻意遮掩,“他跟五姐姐的事才几天,就已经跟要求娶的人家都谈好了,三哥哥,阿漠,你们听出来没有,他那个通房红霜好像还有别的身份,他休了五姐姐回头就紧赶着娶那通房,这可不正常,像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许修和林漠自然也想到了,许修面色发寒。 本来有个冯承学亲妹夫欠揍,结果那人还没揍到,眼前又冒出个欠扁的前五妹夫,他大手摩挲了下,就听旁边小妹咬牙小声说话。 “要不,连五姐夫一并套了吧。这厮利用辜负了五姐姐,也欠揍。”许菡眯了下眼,看向那酒楼方向提议。 许修很心动,但理智在线,“不妥,”再看郑皓和小厮拎着东西正从酒楼里出来,显然是进去打包了些吃食。 许菡是真觉着正好把郑皓也套个麻袋,“为什么不妥,反正他就带了个小厮,还是个弱鸡模样,凭咱们三个的身手,揍就是了。” 许修眼角又一抽,小妹这也忒粗鲁了些,虽然,他看了看郑皓有些虚浮的步子……是挺弱鸡。 “若是他跟冯承学两人同时挨打,咱们府上的嫌疑就太大了,”见许修没出声,林漠看许菡都急的怕错过,郑皓离开,忙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解释。 许菡往前迈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有道理。 看着带着小厮,一脸志得意满笑容离开的郑皓,许菡小声骂了句,“渣男,今日先便宜他了!” 但到底气不过,“不过,方才跟他说话的那个是谁?咱们要不要查查郑皓跟这个红霜到底怎么回事?五姐姐再怎么说,也从没有对不起他郑皓。就算没怀孩子怎么了,他们才成亲三两年,”五姐姐嫁的早,身子骨备不住都没发育齐整,怀个毛线的孕! “再说了,五姐姐就算有些糊涂,可没那么狠辣,那个红霜通房孩子还不知怎么没了的,听听方才那些话,就知道这郑皓跟红霜不知背地里怎么勾结算计呢。可五姐姐被郑皓哄骗的连嫁妆都贴补的快没了,只得了一纸休书回来,”简直是弃之如履一般。 许菡越想,越说越生气,“这事肯定有蹊跷,咱们得好好查查!” “查!”许修盯着郑皓离开的方向,目带寒冰,“必须查!”他们安阳侯府的姑娘金枝玉叶地养大,就算是脑子蠢笨了些,可也不是这般叫人算计丢弃的! 那方,郑皓与小厮把马车停了另一条街口,快要走到马车处。 他今夜并不回广平伯府,是要到自己养在外面的一个相好处,连酒食都提前买好了拎上,只待等下喝两盅,再搂着美人儿快活一二就很美了。 再想到,过不多久,自己就能成为门下给事中葛家嫡亲闺女女婿,给事中可是侍奉在圣上身边的职位,正五品,天子近臣,不比许瑚那个大哥一个只得些圣上夸赞的小翰林强多了。本来原先安阳侯府二爷也是五品算是不错的实权官了,可他打听的十分清楚,这个二爷保不齐要完。 据说是为了个女子,给安阳侯老夫人赶出去,这可是大不孝影响仕途的要命事,如今都有人准备弹劾了。 那安阳侯只是挂个闲职,更别说,许瑚不过是安阳侯府长房的庶女,还不受侯府待见重视,连带着自己这个女婿也被侯府轻视。许瑚那女人除了带了些银钱有用,其他的什么都帮不上自己,还好拈酸吃醋,哪里有红霜来的可心尽意,如今更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郑皓越想越觉着自己盘算舍弃的好,却忽然觉着背后好像寒芒扎到一般,什么自得都被扎没了,冷的打了个哆嗦,催促小厮,“走快些,这天儿越发冷人了。” 小厮也哆嗦了下身子,晚上干冷,他穿衣单薄,恨不得赶紧回伯府多套个棉衣,可公子还要留宿在外头,便低声劝了句,“公子,葛大爷不是让您赶紧回伯府把事找伯爷办了,您这……” 郑皓不耐烦地打断,“有什么好着急的,不差这一晚上,赶紧的扶着我上去,太冷了。” 再说了,他爹早就想把二房和三房吃白饭的分出去了,原先怕人说嘴,如今有了好理由,回去一提,明天直接办就是,还能大晚上的把二房三房赶出去吗? 小巷口,许修收回目光,“可惜,我没认出那人是哪家的,”也是他离京好几年,有不少人模样长开,晚间又昏暗,没认出来,“但瞧着有些面熟。” 林漠道:“我知道,是门下给事中葛家长子葛玉辉。” “咦?”许菡低低惊讶一声,“怎么好像和未来六姐夫名字差不多,就差中间一个玉,他们是本家吗?我记得未来六姐夫好像是寒门来。” “不是一家,”当初林漠也是因这名字相近的缘故,见过葛玉辉一面就记住了,“只是同姓而已,毫无干系。” “哦,”许菡点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那这郑皓是要娶葛家的姑娘,那红霜那个通房是葛家的?!可她怎么之前是郑皓的通房?” 这一连问,也是事情不解之处,显然里面肯定有内情,红霜的身份有些问题。 “回去查查吧,”许修别的不确定,但郑皓这人,他很厌恶,“这般迫不及待要迎娶葛家人,郑皓是要攀附葛家这个枝子。” 就好像他们安阳侯府差了葛府似的,尤其是自家姑娘还被欺负,可恨。 许菡也想到了,十分气愤地握了下拳头,“早晚套郑皓的麻袋!” 许修和林漠都点了点头。 只推测一下,就觉着欠揍,待查清楚后,还不知里面藏了什么腌臜。 “留心,人可能要出来了,”许修看着包间里明显站起来的影子,低声提醒,“再往里面站站。” 许菡和林漠都往墙壁更阴影处挪了下。 果然,不大会儿,便有几人勾肩搭背地从酒楼大堂里走出来,靠右边些的便是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冯承学,被小厮扶着,脚步踉跄。 许菡听着几人说了几句什么“再约,回见”之类的话,便各自被自己的随从小厮扶着或步行或上马车离开,倒是没有一个骑马的。 至于冯承学,此处离冯府不过三条街距离,但他也是坐了马车过来。不过,这一点儿不影响他被套麻袋,因为那马车一早就被许修弄坏了。 第215章 “啊,哎呦~~” 许菡就着街道旁边店铺高高挂起的灯笼光芒,看那冯府车夫才挥动鞭子,吆喝一声赶马驾车,那从马车厢猛地一抖,朝一旁歪斜过去。 伴随着惊吓声,车厢里传出冯承学清晰的痛呼声,许菡忍不住咧开小嘴嘿嘿笑起来,“该!” 随后,冯承学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怎么赶车的?” 车夫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马,“公子,小的也不知道啊,”他方才差点撞到马屁股上。 “下去看看,”冯承学推了小厮一把,扶着腰坐正了,疼的“嘶”了一声。方才那一歪,他的腰正好撞到窗户下可折叠的板子上,肯定得撞青紫了。 小厮很快下了马车,跟车夫就着亮光一看,苦了脸,隔着车厢回道:“公子,车轱辘上面支撑的木头断了一根,马车没法跑了,咱没直接翻车过去,都是公子您福气保佑着了。” 最后那话,明显是怕冯承学迁怒,故意讨好说的。 小厮最了解自家公子,爱听。 果然,冯承学虽然生气,骂了车夫几句“出门前,怎么不好好检查马车”之类,“还能不能修?” 车夫被骂了一头,也不敢辩解,他出门前特意仔细检查过马车,没有问题,“回公子,断的位置太靠里,小的一人修不好。” 冯承学一听,脸更耷拉,喊了小厮扶着下了马车,“走回去吧,幸好离得不是太远。” 外面寒冷,冯承学又把备用的大氅披了一件,由小厮扶着步行回去。 至于马车和车夫,自然还得在原处等着,他们回去后再叫人过来修了。 他们主仆走了,车夫围着马车转悠了好几圈,纳闷地嘀咕,“怎么好端端地就断了,明明出来前我检查过的,莫非是木头里面柱了虫?” 马车夫半跪在地上,伸手敲了敲断开的木头位置,笃笃笃,也不像是柱虫,正一头雾水,又担心回去挨罚扣月银时,就听着咕噜噜的滚动声,忙就着月色和灯笼望过去。 就见两个一角银子咕噜噜滚了过来,一个差不多滚到他脚前面,一个滚进了车厢底下,双眼大亮,赶紧抬头朝四周看去。 只看到似乎有两人走过马车前面,脚步很快,急匆匆的,这车夫赶忙爬起来,刚想张口喊一声,两人却一下转过弯看不到了。 车夫闭上嘴,回头看看泛着银白冷光的银角子,到底在粗布袄子上擦了擦手,蹲下去使劲往车厢底够了够胳膊,把两个银角子捡起来揣了起来。 本以为自己倒霉的回去要挨罚,没想到时来运转,叫他捡了银角子,这下可不用担心被罚月银了。 许修扔银角子的动作并未避着许菡和林漠,许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登时低声赞叹一声,“三哥哥果然心地好,恩怨分明,大丈夫。” “别说话了,我看前面差不多就可以了,走快些,”前面冯承学为了早点回府,走了近路,正好是僻静的巷子,许修忙提醒两人。 三人脚下提速,很快赶上冯承学和小厮后面,脚下无声,许修和林漠几乎同时出手,一个劈晕了小厮,一个捂住冯承学口鼻。 “唔唔唔……”冯承学猛地被人捂住口鼻,吓得魂儿差点飞了,奋力挣扎。然后就觉着嘴上捂着的手松开,心下一喜,正要大喊,嘴里却忽然被塞进来一团破布,双眼大瞪,随即一黑,头上就被人罩了黑布。 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时伴随着一两声辨不出男女的低语,“别打头,爷说了,不叫打头。” “没打头,放心,就教训这小子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咱们爷作对了。” “唔唔唔,”冯承学心里痛呼。 疼,疼死了,谁,是谁这样暗算他?! 从那打人的话里,他不由就往跟自己结过仇有纷争口角的同僚、朝臣和不和的人上面想,但可恨这打人的话里信息太少,根本想不到到底是谁背地里阴他。 * “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擦着宵禁的尾巴,三人打完了冯承学扬长离去回到安阳侯府所在的长兴坊间,坊间里没有宵禁,许菡晃动了下手腕,若不是怕惊动人,差点仰头大笑几声。 林漠和许修也是脸上带笑,许修更是觉着心口一股郁气抒发了出去。 方才他们把冯承学打的跟死狗一般,但也有分寸,只让他受了皮肉外伤,未伤到肺腑。临走前还好心地把那小厮给弄醒了,好让小厮回侯府报信,免得冯承学在外面冻上一晚,给冻死了,三妹就得守寡。 自家妹妹大好的姑娘嫁了这么个伪君子,许修还真想三妹直接丧夫的,可到底也是外甥和外甥女的亲爹,且先饶了他。 许修长吁一口气,若不是顾忌着还有小妹跟着,此时倒是想找个酒肆喝一场。 “困不困?”林漠走在许菡身边,关心地问,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快休息了。 许菡却是毫无困意,相反十分兴奋,“一点儿不困,”看到前面不远处有灯火通明,丝竹声绵绵入耳的酒肆,不由好奇地一直朝那看。 留意到她的目光,林漠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穿着坦胸的胡姬自里面走出来揽客,忙收回目光,又微微侧身挡在了许菡旁边。 许菡才看到一个长相艳美的胡人女子,视线就被挡住,忙伸手去扒拉林漠肩膀,“阿漠,让开些,我看看,那边好像是胡人开的酒肆吧?” 她还从来没在晚上出来过侯府,也不知晚间的坊间居然这般热闹,不光沿街有小贩低声售卖,挂着布幌子的馄饨面条的小食摊,最热闹的当属灯笼高挑的酒楼食肆。 正巧她看到的这家是胡人所开,很有西域风情的乐音倾斜出来,“要不咱们去看看?” “看什么?”许修还没注意到小妹的眼神,回头问了句。 就见她白嫩嫩的手指朝着不远处一指,“那边的食肆,看着很是热闹的样子。我想去见识见识。” 许修自然早就看到那家胡人酒肆,听到妹妹要去见识见识,直接拒绝,“不行,那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不用进去,许修也知道那里面可不是单纯的酒肆,妹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进那样乱糟糟的去处。 第145节 “真的不行吗?”许菡也看出来那酒肆有些风月气息了,但这更让她好奇里面是什么光景,越走近了越听着热闹,似乎还有跳舞叫好声,就想要争取下。 “没得商量,快走,回去了,”似乎怕许菡自己跑过去,许修大手握住她的胳膊,“走快些。” 许菡就被带飞开,脚步离地。 回头看了眼瞬间远去的酒肆,只能悻悻作罢。 然后杏眼一转,有了主意,等着晚上她溜出来看看,又看了眼身边的林漠,也不能叫他。 岂知,林漠多了解她,待回到侯府,林漠将她送回绮院临走时,说了句,“阿菡可不要晚上偷偷溜出府去。”小姑娘好奇心太重,事情说开了反而更妥当,不然他真怕她胆大包天偷偷溜出去。 就凭着侯府护卫的眼力,阿菡的轻功说不准真能瞒过去。 许菡杏眼微瞪,外强内荏地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来,我何时说过?”她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没有吧。 “我看得出来,你好奇那酒肆,”林漠也不与她争辩,直接点破她的心思,“要去看也行,但得家里人陪同,你一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让祖母和三叔阿菁姐我们如何?” 哐哐哐,几座亲人大山压下来,将许菡那点子好奇心都给压扁扁了。 只是还有影子,很快又复起,“那我要去,你陪我去?” 谁知林漠却摇头,“不行,咱们两个太小了,酒肆也不让进。” 许菡顿时惊呆了,莫非这里的酒肆也有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的规定,那也太良知了吧?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问了,林漠还真的就点了头。 但许菡玩的时候最有心眼了,很快想到了这里面的漏洞,“那谁进去还得查户籍不成?”这里可不是后世,人人一个小小的身份证卡,丢了也能挂失补回来,当然更有弄假证的。 “而且,我们要去,肯定得乔装打扮一番,把模样化的老一些,我穿上男装,贴个假胡须什么的,不就妥了,”越说她越觉着可行,真当她前世那些年白看各式电视剧和小说了,她也是有见识的好不? 林漠:……自然是绝对不好。 可小姑娘这想的还挺全,就差付诸行动了,略一思索,“阿菡是要见识坊间夜市吗?倒也不是不可以,届时叫上大哥二哥他们一起,咱们往正经的酒肆去看看,那里也有歌舞,但却清净。” 许菡听懂了,清净的意思就是没有风月之事呗,她本也没有好奇到去青楼一观的想法,况且自家兄长们也都是正经人,她更不想有那爱去勾栏或者风月场合的家人,“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深居侯府大宅,周围也都是大官大户的宅邸,晚间便是有些热闹动静也清净,尤其她一直被姐姐养的早睡,便是有时候睡得晚些,夜里也没出过侯府。 她从没想到晚上的坊间居然这样热闹,还以为京城夜间宵禁是全城宵禁呢,原来坊间里面没有啊。非但没有,有的地方居然还十分热闹。 这样,她不去见识一番,那可真忍不住。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林漠正要走,就听见她这兴致勃勃的声音,不由无奈地道:“回头跟大哥哥他们说一声再说,你先回去洗漱睡觉,时间不早了,平时这个时候你早睡下了。” “这不是出去玩了一遭,兴奋么,反正明日无事,晚些起来就是了,”许菡挥挥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第216章 第二日,许菡倒是没晚起,生物钟让她基本到点就醒,但没精神,哈欠连天。 “姑娘要不再睡会吧?”石榴看她直打哈欠,心疼地道。 许菡摇摇头,“不睡了,睡也睡不着,”她已经在床上闭着眼躺了好大会儿了,应该就是生物钟到了,干睡也睡不着,“洗刷下,我去祖母那里。” 祖母处热闹,一路走过去也好醒醒神。 她去的时候,除了上值外出的男人们,林漠今日往书院去,府里的女眷们基本都在,仔细一想,才发现原来今日是十五,难怪大家都早早来了祖母这里请安,连许瑚也在。 想到昨晚看到的郑皓和那些话,许菡看向许瑚的目光带了些许怜惜。 许瑚也是强打精神才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神思还有些恍惚,安阳侯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劝慰的话。 选择已经给了许瑚,若是她还一心扑到那泥泞地里去,那她劝当白养了这个孙女。 再看白嫩娇俏的小孙女,安阳侯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阿菡,来祖母这里,怎么看着精神不济的样子?” “睡得晚了点,”许菡可不敢说自己晚上跟三哥哥还有阿漠偷溜出府。 可三人离府,掌管这一府中馈的安阳侯夫人一早就得知消息了,似笑非笑地道:“阿菡这是熬夜做什么了?小姑娘还是早睡才好。” 许菡被自家大伯母这笑弄得心里发虚,莫非大伯母知道了?但很快想到头上还有三哥哥顶着,马上安心了,还笑着问,“知道了大伯母,三哥哥的亲事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啊?我等着吃定亲酒呢。” “你呀,”安阳侯夫人到底没揭穿小姑娘,见她关心次子亲事,笑道,“快了,明日好日子,我打算跟侯爷去康清郡王府正式提亲。” 后面这话主要是给安阳侯老夫人说的,这是板上钉钉的喜事,老夫人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好,抓紧些办,趁着阿修还在家,女方门第比咱们高,礼上厚实些,别叫人挑出错。” “是,母亲,儿媳都省的,”安阳侯夫人也是操持了好几个孩子亲事了,驾轻就熟。 初一十五是所有女眷都来松鹤院请安的日子,老夫人处也多留她们在这边用早食,很快一番说笑后,一大桌早食就端到右次间里。 大家一起用了早食,安阳侯夫人还要操持中馈事,又有许修提亲事宜,温兰惠如今协助婆母打理,繁忙的很,用过早食便离开了,还有王氏和周雅蓉、许瑚、许雪等人也都各自回去了。 只剩下许菡和许如容还没走,陪着老夫人说话,这也是府里的常态了。 许修今日也没出府,他是在外院吃了早食,其他人都走了后,才来的老夫人这里,进门给祖母请安后落座。 就看到许菡朝他挤眉弄眼。 许菡自然是惦记昨晚套麻袋后续进展,可惜自家三哥与她没有默契,自己都朝他眼神询问了,他却一点儿都看不出,便张口无声说:“冯承学那儿?” 许修正猜小妹说什么,安阳侯老夫人先看到小孙女作怪样子,道:“阿菡跟阿修在这打什么哑谜呢?” 许如容也看到小妹嘴巴动了几下,似乎跟三哥在说什么,就是没声,也看着两人不解。 这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许菡还是侧着脸对许修说的,祖母这眼神倒是好使看到了,忙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活动下脸。” “糊弄我这老婆子呢,”老夫人才不信,小孙女肯定有事瞒着,而且还跟阿修有关。 许菡可不敢让祖母知道自己昨晚跟着三哥哥出去套人麻袋去了,忙小狗腿地凑到老夫人身边,“祖母,今儿阳光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到园子里煮茶赏景去呗。” 天冷了,老夫人就不大爱动弹了,不过看看外面阳光确实很好,觉着也行。 老夫人出屋子,底下大小丫鬟们自然就忙了起来。 “三哥哥今日有事吗?没事跟咱们一起呀,”许菡主要是觉着许修肯定派人盯着冯府那边,她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冯承学挨揍后续,“等会儿到了园子里,位置开阔,咱们过两招,三哥哥指点指点我。” 许修中午约了人吃酒,上午倒是无事,又看出小妹的小心思,也想看看小妹现在身手如何,便应了。 这时节能开花的品种本就少,安阳侯府暖棚里倒是种了些菊花之类,但若无宴会基本不会搬出来。此时园子里这会儿也没什么花开,只一些常青的松柏之类,未开的梅树。但也没有残枝败叶,都被下人收拾的利整整洁,显得十分开阔,倒也别有一番疏旷感的景致。 想起上次往长公主府上,她家还培育出反季节的牡丹之类,许菡看了看自家暖棚,“祖母,咱们也能用那暖棚养出长公主家那样的牡丹吗?” 安阳侯老夫人道:“不好养,长公主也是专门找人培育了许久才找到法子。不过长公主已经打算将法子公开,等日后咱们也去叫工匠学了来培育,”但若想在寒冷冬季开出春夏花,定要耗费不少炭火之类。 许菡倒没什么特别爱花,就是随口一问,陪着老夫人进了点了炭盆暖和的亭子里,便拉着许修比试身手。 两人除了斗篷披风,许菡虽然穿的裙装,却是方便活动的款式,不大妨碍动作。 两人一个大开大合刚硬肃杀,一个灵活柔韧,起初许菡还能接下十来招,很快就上下支应不来了,赶忙跳出比试圈子,“停,我认输!” 说完,拍拍胸口。 娘哎,三哥哥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这招式真狠辣,还带着煞气,她接不住这气势。 许修其实已经很收着气势了,不然全释放出来,叫人更为胆寒,这也是他去边关短短两三年便早升为副尉的缘故,都是拼搏杀敌历练出的战功。其实,这已经是这两年战事少,不然他撅升的更快。 “阿菡,没伤到你吧?”虽然许修心中有成算,控制住身手了,但还是担心地问道。 许菡摇摇头,“没有,就是三哥哥你这气势太吓人了,我不跟你比了。” 她才要顺手抹一把额头细汗,铃铛就手快地递上了帕子,“姑娘,快擦擦去亭子里暖和会儿,才出了汗小心吹到风。” 许修此时根本连热身都没到,但小姑娘就算有些身手,也比不得自己这皮糙肉厚的爷们,“对,去亭子里泄泄汗,别受了风寒。” 说着,又赶紧让人给她把斗篷披上。 安阳侯老夫人正跟许如容下棋,见他们这么快回来,还有些惊讶,往时阿菡跟阿漠两人也在她跟前比试过,都得一刻钟多,“这么快比完了?” 许菡坐下,喝了口热茶,“三哥哥身手太好,我可不敢比了。” 老夫人看看魁梧的三孙子,再看看娇小白嫩的小孙女,“你三哥哥这么高大,你跟他比肯定吃亏,咱是姑娘家,会些防身的招式就很厉害了,不跟男人们比。” “也不是,”许菡摇摇头,“我跟阿漠就能过好大会儿的招,虽然我比不过他,可三哥哥不一样,他气势太强了,我跟他打就觉着害怕。” 老夫人不懂这些打打杀杀,但也看得出来些端倪,“你三哥哥个头高大,阿漠还小,肯定不一样。” 许修接着道:“我上过战场,煞气重,我这也不算是厉害,还没法收敛好锋锐,”真正厉害的将军们,气势都能收放自如,“但阿菡也很不错了,身手灵活,拳脚力道也不小,我这小腿被她踹了一下,也有些疼感。” 阿漠身手他也试过,相当不错了,但也没法跟自己这样出入生死的相比。到底是没有经历过厮杀,没有沾染过人命。 “说的有理,就是这样,”许菡本也没想着学了功夫去砍人啥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和自保,犯不着跟三哥哥比,所以才主动退出来。 “好了,来看看我这棋,我觉着快要输给阿容了,”老夫人惦记着自己个的棋呢,叫了小孙女来帮忙。 只是个消遣,并无观棋不语不能指点一说,许菡凑过去看了看,“祖母,这里。” 二对一,还是叫许如容赢了,然后换了许菡和许如容下,许菡又拉了许修帮忙,老夫人也不时指点两句,亭子里热闹极了。 许修的小厮过来时,自家公子都没看到他,又叫丫鬟去喊的人。 许菡下着棋,注意力也没那么集中,一眼看到,棋也不下了,丢给老夫人跟了上去,“祖母,你帮我跟七姐姐下。” 说完,小跑着到了许修后面,凑了小脑袋去听。 “那俩,肯定有事,”安阳侯老夫人就知道小孙女之前在屋子里时有事瞒着,正要吩咐声一旁的丫鬟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安阳侯夫人带着人匆匆过来了。 “公子,”许修的小厮就是昨晚给他送信的那个,才想跟自家公子禀告,见八姑娘凑了过来,到嘴边的话又顿住。 “无妨,直说,”许修还特意为许菡让开些位置,方便她听。 小厮这才回禀,“昨晚上,三姑爷被冯府下人带回去,半夜就发起了高烧,连夜请了太医,也往京兆府报了案。冯府怀疑是他们政敌或者与三姑爷有矛盾的人所为,京兆府正在排查,咱们这边无恙。” 许菡一听冯成辉发烧,就忍不住嘀咕,“烧傻了他才好,”免得继续惹三姐姐不开心。 许修十分淡定,“行,不用再盯着了,免得被京兆府的人发现,”反正这冯成辉被人揍了,事情传出来,侯府这边也得派人过去问问,到时候光明正大地打探。 第217章 一转头,看到安阳侯夫人手里拿着帖子脚步匆匆地走到祖母跟前,许菡撇下许修这边,又凑了过去。 “母亲,昌文公主发来的赏花宴帖子,邀请了咱们府里姑娘们与我一起前往,”安阳侯夫人递给老夫人一张洒金帖子。 安阳侯老夫人奇怪地道:“这昌文公主怎么想起给咱们家发帖子了?” 第146节 安阳侯夫人与昌文公主并不熟悉,只在场合上见面问礼,闻言道:“儿媳猜着昌文公主大抵是想给她夫家庶子相看,阿容前些时候美名传出。” 她上次出去赴宴就隐约听着些风声,故而有此猜测,若是这般,倒是许如容的机会。 那庶子虽不是嫡母所出,但因生母是嫡母陪嫁,一直养在嫡母膝下,也得家里看重。 许如容愣了下,然后止不住脸颊泛粉。 许菡乐滋滋地看了看自家七姐姐害羞的样子,“昌文公主,我记得,早先时候还去她的苑子里玩过,乐安姐姐与昌文公主关系也很好,”乐安县主是昌文公主的族亲侄女,两人脾性相投,虽年岁有差,但不妨碍两人处得好。 安阳侯老夫人再一想,“若是阿修亲事成了,咱们与昌文公主关系也近,既如此,后日你便带了阿菡和阿容去赴宴。”虽然许菡定亲,但她年岁小,带着一起过去陪着许如容也更好看。 许菡也乐得出去耍,“那赶紧让七姐姐回去,准备好衣裳头面。” 安阳侯夫人笑着道:“不急,再说你七姐姐不装扮也很好看了,”再一装扮,岂不是要艳压全场,那也未必是好事,若昌文公主真是为庶子相看,倒不如低调内敛些。 “既如此,就早点准备起来,别失了体面,”安阳侯老夫人也愁着许如容的亲事,如今可算是有些盼头。 只是第二天中午,原本的定下要去昌文公主府上赴宴的许菡,却接到了许菁派人送来的消息,让她这两天先别出府。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姐姐会这样说?”许菡很是不解。 来送信的嬷嬷是许菁跟前伺候的,回道:“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就是府里二房快要迎娶新妇了,二夫人请了个道长往二房去看看怎么布置对新人好,遇上了世子夫人,说世子夫人额头微青黑,亲人外出恐有凶事。世子夫人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妥当为上,让八姑娘这些天先别出府。” 嬷嬷没说,世子夫人后来是想到八姑娘早些年呆症过,恐真的有什么不好。 “这……”许菡也不知是不是能信,但姐姐也是为了自己好,但又一想,若真信,姐姐最近的亲人除了自己还有父亲,“那我爹那里呢?”若说他们三房谁最容易外出凶事,她爹才是经常在外面走动的。 嬷嬷道:“三爷处倒是不打紧,那道人说能看出凶事是世子夫人身边的女眷亲人。” 许菡心道,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吗? 那道人本事这么大的吗? 怕姐姐怀着孩子还要担心自己,许菡干脆地道:“行,你回去告诉姐姐,我这几天不出门了。” 那大伯母和七姐姐那里,自己怎么说? 想了想,决定实说,就吩咐人取了披风来,往大房去。 本以为安阳侯夫人得觉着没法理解,没想到,她居然还叮嘱自己,“既然有道人给相看出来了,那阿菡这些天就别出府了。” “大伯母很信这个吗?万一是道士胡说……” “可不敢乱说,”安阳侯夫人打断她,“这道士多半都是有道行的,才会在外面走动给人相看风水等,既然人是清平侯二夫人请去的,多半是有些本事。再说了,为了安全和康健,也得信。” 许菡来时,许如容也在侯夫人这里,也赞同,“是啊,阿菡,四姐姐的意思你得听着,为了你好。就在家里呆几天,待过了这段时间再出去玩,听话。” “我知道,就是觉着挺稀奇的。” 安阳侯夫人笑道:“这孩子,这有什么稀奇的,这跟咱们上香拜佛是一样的。打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三哥哥若是和乐安县主说定亲事,还得给他们合八字看看是不是合适,找的也是道长或者寺里高僧给合,这种事都是有讲究的。” 许菡听着直点头,是她想多了,什么迷信不迷信的,对当代的人们来说,不迷信的才不正常。 她自己本身就是奇特的存在,信为上。 “那明天,我就不陪着七姐姐一起去了,七姐姐可要一直跟在大伯母身边,”想到上回往右相府去了一趟,发生的事情,许菡颇有些不放心地叮嘱许如容。 “阿菡放心,我知道的,”许如容笑着应下妹妹的关心,她明天肯定会不离母亲左右,不光是赴宴的次数少经验少,也不想单行遇上些姚知湘姐妹那样的闺秀,给自己找不痛快。 许菡也觉着有大伯母与七姐姐一起,肯定比自己陪着七姐姐更妥当,大伯母可是当家侯夫人。 “七姐姐好好相看哦,”想到这次赴宴的目的,许菡调皮起打趣许如容,“说不定这回我就能有七姐夫了。” 许如容被妹妹调侃地丽容泛粉,安阳侯夫人笑着道:“那就借咱们阿菡吉言了。” 能早点把庶女的亲事定下,安阳侯夫人也能省下一大块心,也盼着明天的花宴能有进展。 因此,第二天安阳侯夫人带着许如容到了昌文公主府上,可谓是发挥出她这些年参加宴会的全部本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地与或许能结亲的夫人们说笑。虽然看得出来,昌文公主的嫂子对许如容并没多少热忱,但也发现了两家有意许如容的夫人们,攀谈过后,只待回去后打探下对方家公子品行。 许如容从进到公主府到离开,也一直跟在安阳侯夫人身边,期间只与附近的几位闺秀说谈了会儿,没有结识许多人,但安安稳稳地参加完宴会对她来说就很好了。 但变故还是出现了,在安阳侯夫人和许如容回府的途中,好几头牛横冲直撞地忽然朝他们的车架方向过来,四周皆是惊恐的呼叫声。 眼看着马车被堵在路上,再在上面坐着才是危险,安阳侯夫人当机立断带着许如容和丫鬟们下了马车到旁边的铺子里躲避。 许如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幸好出来时她有随身带着幕篱的习惯,匆匆抓起幕篱戴好才跟在嫡母身后下车。 安阳侯夫人这次出来带了三个护卫,还得分出去一个护着车夫和马车,尽量减少损失,如此身边就有她和许如容的三个丫鬟并一个仆妇两个护卫。 只是,这周围都是躲避的百姓,人多也乱,饶是安阳侯夫人抓住了许如容的手,让她跟紧自己免得被冲撞,周围还有三个护卫阻拦着周围人群,也还是被忽然涌过来的一波人流冲开。 “阿容,”安阳侯夫人才要扬声呼唤的声音,骤然又低了下去,为了许如容名声她此时也不能声张,更不能慌乱,当下就留了一个丫鬟在身边,吩咐其他人都去寻许如容,“我瞧着是阿容是朝那边的点心铺子方向,你们赶紧去找她。” 她看了下后面不远处的一家茶楼,“我就在那里等你们,快去!” “是,夫人,您自己也当心些,”丫鬟花枝不放心安阳侯夫人,可现在七姑娘一人被冲进人群,她生的又那样好看,更紧急。 “快去,”不知为何,看着自家马车被一头牛顶翻,但很快就有人过来控制住了那几头牛,安阳侯夫人心里涌出一股不安来。 怎么就那么巧,偏她们遇上了失控的牛群。也非是她非要盼着出人命伤残,可那牛横冲直撞,除了路人有些擦伤,却并无百姓伤亡,但阿容却被冲散了。 想到一直不死心的怀年伯,那可不是个良善人,安阳侯夫人不难不多想。现在只有赶紧找到许如容,才能让她安下心。 其实,若想寻人,最快的法子是报官或者让周围的人帮忙寻,但安阳侯夫人就怕自己的猜测,这是有人故意针对许如容做出来的乱子,一旦人没找到,事情还传出去,许如容就算是安然回来,名声也要毁去。 但这样干等着更不是法子,安阳侯夫人疾步朝撞翻的马车走去,低声吩咐正想看看马车坏到什么程度的护卫,“阿容被冲散了,你骑上马赶紧回侯府找人,告诉老夫人,叫府里带人过来,对外就说马车坏了。” 此时,她反倒有些庆幸那牛顶坏了一辆马车。 这护卫是她亲自选来,自然是信得过稳重之人,听完立马卸了马身上拉马车的鞍架,翻身骑马往安阳侯府报信。 安阳侯夫人与丫鬟自然没有在闹哄哄的大街上面干站着等着,不说与她侯夫人身份不匹,被熟人看到还要相问,又一早说好了在旁边茶楼里等着,便带着丫鬟去了茶楼,让车夫看着马车。 等进了茶楼要了间包厢,不去管底下车夫请了路人帮忙将坏掉的马车移到路边,免得挡着路通行,只焦躁不安地盼着许如容千万别出事。最好这真的就是意外,而不是什么阴谋,下人们早点寻到她。 若是手边有佛龛香炉,她是真想上柱香求佛祖保佑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大约两刻钟后,寻人的护卫和丫鬟陆陆续续回来,没寻到人,就连他们悄悄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幕篱的人,都说没有留意到。 许如容就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虽然这边人多,方才也乱,但他们打探了一直在附近没离开的人,却都没发现许如容的身影。 第218章 听着下人们回话,安阳侯夫人脸色越发沉郁。 这太不对劲,就算当时人多,可这么明显一个穿着幕篱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留意到? 想到许如容为了遮掩容貌戴上的幕篱,安阳侯夫人本来还庆幸有幕篱遮挡,她的容貌不会引来人趁乱使坏,现在反过来一想,又忍不住担心。若这当真是有人故意作乱,许如容戴着幕篱反倒在人群里更为显眼,更容易被人带走。 “夫人,有,有些消息了,”这时,跟着他们出来的仆妇最后一个回来了,连喘带嘘,但脸色十分慌乱不好看,安阳侯夫人就觉着不是好消息。 果然,这仆妇惊慌地道:“婢子听到有人说,适才看到有位貌美如天仙的姑娘,抱着一件幕篱,可惜被几个地痞正好经过,将人挟持,挟持走了。婢子听着怕是七姑娘,赶紧回来跟您禀告。” 安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阿容被冲散,身边就出现了地痞子,还把人挟持走了,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趁乱将人绑架走了! 可即便知道了,她也不能报官,一旦报官,只要传出一点许如容曾被地痞挟持,她的清白就没了。 安阳侯夫人猛地一拍桌子,银牙半咬。 是谁背后算计?怀年伯? 除了怀年伯,不做他想。 不多久,今日在府中的许修和林漠带着人赶了过来,留下三人去修马车,其余的都悄悄散开寻人,许修和林漠则进了茶楼见安阳侯夫人。 “母亲,别急,已经派人去找了,”见急的来回走动的母亲,许修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安慰。 安阳侯夫人微微摇头,“我总觉着今日这事太过巧合了,就怕,就怕是有人故意使了筏子想害阿容。” 她一番分析,让许修和林漠脸色都凝重起来,安阳侯夫人又问,“对了,有没有派人告诉你父亲和大哥他们,让他们赶紧想想办法。” 长子的人脉多些,许能找人帮忙找找阿容。 “已经派人通知了,这样,母亲不若先回府,这边有我跟阿漠盯着。” “也好,”安阳侯夫人也知道,自己若是一直在茶楼这边才更惹人注目,倒不如让他们两人留下,“若是你大哥那边有什么信,我就让人过来通知。” 安阳侯夫人走前,林漠又道:“大伯母,阿菡那边,麻烦您找个说辞先瞒着些,”知道许菡这几日最好不要出府,许如容失踪的消息都瞒着她的。 “嗯,放心,”带着担心,安阳侯夫人先回了侯府,还不能流露出来,装作无事一样与身边丫鬟说着话坐上了许修又带来的马车。 京城一处宁静又破旧的宅子里,稀疏光线越过陈旧窗棂照在杂草破被上,许如容皱了皱眉,费力地睁开昏沉的眼皮,美目里有一瞬的恍惚,而后忽然警觉地瞪大,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无人的破旧屋子里,呼吸间有一股股的霉味。一下想起昏迷之前,她被人群冲开,被人推挤着远离嫡母和丫鬟下人们,之后被人绊了一脚,幕篱也被人扯掉。虽然她很快稳住了身子,并戴好了幕篱,可没大会儿,就被几个大汉围住捂住了口鼻。 她奋力抵抗,却还是没抵住那迷药,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再看眼前,许如容心知自己这定是被人绑架了。正要挣扎着起身,一股熟悉昏沉感就要袭来,赶忙从脖颈里拽出个小巧的软布,抖着手从里面扣出一颗指尖大小的药丸吞进口中。 过了片刻,脑子里清明感清晰,手脚力气回返,一面留意着外面动静,一面悄悄下了地,朝屋子门口走去。 她不会坐以待毙,想要自救。 等走到门口,发现那门只是掩住了,并未上锁,顿时一喜,但随即更为警觉地悄悄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朝外面观望。 并未发现有人在,心里生出些疑惑,莫非看守她的人正好出去了? 但细细倾耳听,又似乎有人打鼾的声音自一旁传出,她细细地屏住呼吸听了会儿,呼吸声像是从西面厢房里传出来的,听动静似乎睡沉了。 咬了下唇瓣,她不敢再耽搁,轻轻拉开那破微微泛黑的木门,但门才打开,她抬起的脚又顿下,回头看向方才昏迷时躺着的床,又转身返了回去。 这屋子里有些阴冷,方才她是被一床旧棉被盖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她的幕篱。 虽然知道现在得赶紧逃跑,可许如容还是回去拿了自己的幕篱才偷跑,许是多年习惯,又或许自己这样的容貌在不知的陌生地方,再次遇到不怀好意的人,就像先前被冲散后,被人扯掉了幕篱一样。 西面厢房里呼噜声依旧,许如容眉目机警地留意周围动静,脚下悄无声息地快速移动,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只是才往院子里走了一段,她看了看闭合的大门方向,忽然又转身朝身后一旁的夹道小跑过去。 她怕大门口有人守着,自己这样出去反倒是正好撞入那些匪徒手中。 这看起来是个二进院子,方才在屋子里听着后面更加安静,她打算先去后面看看,看能不能有个后门之类的。 等她小心地跑到后面,发现这里比前院还荒芜,就好像是个废弃的宅院,但又晾着两件衣裳,又有人居住的痕迹。不由一慌,赶紧藏到了一旁的垛子后面,偷偷打量不远处的几间旧屋子。 感觉好像并没有人的样子,许如容才小心翼翼地沿着墙根往后面移动,可惜这里是一排的后罩房,并无像侯府一样的后门侧门之类。 而且这边的院墙虽然不高,但也不是她能攀过去的,更不知道院墙那头是什么,急的不行。就犹豫要不要回前院那边大门跑出去,或许门外没人呢? 可她又觉着前院似乎更加危险,踌躇间,忽然瞥见一旁杂乱的草丛和木头垛子后面有两块散落的砖块,附近还有些黄色的毛。 便走近了弯腰扒拉了下那些木头,眼前一亮,这里有个竟然有个洞。 第147节 那洞并不是从墙壁上打开,而是往地下打通,被木头挡着,不细看还发现不了,主要是这边还有些奇怪的味道。但现在许如容顾不得这许多了,看那墙下面有几块砖松动,就咬牙使劲往外拔。 有些费劲,但也拔出来两块,又用木头扒拉了下洞里的土往下挖了挖,感觉能爬进去,许如容毫不迟疑地就趴在地上往外钻。 就算这是狗洞,她也钻,只要能出去。 好在,她身子细,堪堪爬了出去,顾不得一身泥土草屑,她又伸手从洞里够出幕篱,拍了拍赶紧穿到身上,这才有精力打量周围。 发现这是个小巷,但并不是死胡同,看了看自己出来的那院子方向,选了个与之相反的方向就开始跑。 一面跑,一面祈祷那些绑架她的人晚些发现她跑了才好,可才跑出一条小巷,周围有住户了,却看到前面两个背对着她的人影,吓得猛地又倒退缩了回去。 前面两个把守的人正在瞧着斜对面的酒肆闲话,“等事了,一定得找个地方好好喝一盅。” “单喝酒有什么意思,还得找上两个小娘们陪着才好,”一个嘴里说着,啧啧两声, “你是没看到,咱们弄来的那个美人儿,简直是天仙,可惜了,咱们就是看两眼都是多的。” “那可不,没看到从头到尾,老人都不敢叫咱们沾手,生怕冲撞了,嗐,这都是上面大人物的,咱们还是老实得了银子干事。” “干什么事,就那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还能跑这边来不成,要我说,咱就是干挨冻。反正那位爷早就在那般等着救美了。” “行了,就是守着个路,意思意思,钱就到手了,冷会儿就冷会儿得了。” “我这不是穿的不多,不行,我还是得去前面打一葫芦酒来暖暖身子。” 另一个也觉着冷的很,喝两口也好,反正耽误不了事,“那你快去快回。” 其中一个赶紧跑着去了酒肆,很快有行人从这边经过,另一个就当做是等人样子,装的很是自然。 也没发觉,不远处,许如容悄悄地打量了这边一会儿,垂了下眼,很快有了主意。 侯府这边,知道今日大伯母带着七姐姐去赴宴是打算相看的,许菡也惦记着进展,让下人留意着动静,若是回来就来通禀。 眼看着都快要申时末了,还没人来传话,许菡不由催铃铛,“去看看,大伯母和七姐姐回来了吗?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林漠得知消息,离府之前特意让人来绮院找了石榴,让她吩咐下去,瞒住了许菡,所以这会儿铃铛就道:“许是侯夫人有了意中的人选,与哪家夫人多聊会儿,等侯夫人和七姑娘回来,自然会有人来通传。” “也是,”既然出不去府,许菡就叫人买了一摞话本子来看,手里这本写的跌宕起伏,正是好看的时候,很快就又看进去了。 直到天都有些暗了,恐她伤眼,屋子里早早点了烛火,怕扰了她,丫鬟们都放轻了动静。 许菡猛然从话本子抬头,一看漏刻,“这么晚了,大伯母和七姐姐还没回来吗?” 铃铛方才已经得了侯夫人的传话,心里也担忧许如容的很,可也不敢流露出来,只照着侯夫人的吩咐,道:“侯夫人和七姑娘已经回来了,只是大房那边丢了物件,侯夫人正在查,姑娘您这个时候就先别过去了,不若等明天的。” 虽然许菡总往大房去玩,可也知道有些事情该避嫌也得避嫌,便打算明日再问。 第219章 只是,“大伯母治家严谨,大房下人也都牢靠,居然还有手脚不干净的,那人也是胆子大,就不怕大伯母查出来发落吗?” 要知道,自家大伯母的手段可不低,她觉着那偷东西的吓人也是胆大包天。 “许是有什么缘由,许是恶胆大,”铃铛附和两句。 府里一下抽调走了那么多下人,肯定是瞒不住,只要姑娘不出绮院就该不会发觉,不然依着她与七姑娘的要好,说不得就要亲自出去寻人。 又随口问了一句,“阿漠呢?”平时这个点他都过来找自己了。 这个可没人提前吩咐,铃铛灵机一动,“阿漠公子与友人临时有约,还没回府。” 许菡也没怀疑哪里不对,毕竟铃铛说的这些很正常,林漠临时有约也是有的,继续翻着话本子看。 铃铛轻手轻脚走到外间,悄悄舒了口气,去寻了石榴把方才与姑娘说的对了一遍,“石榴姐姐,叫小厮给阿漠公子那边提醒一句,别说漏了。” 石榴点点头,希望七姑娘尽快被找到吧。 而此时许蔚和许蕴也都派了人来寻人,却依旧一无所获,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两人急的不行。 这么大一个人不可能说失踪便失踪了,若是真的被人绑架勒索钱财,这个时候也该往侯府送信了,可却无任何动静,如此便只有一种最让他们担心的可能,对方是冲着人来的。 “找人去查查怀年伯如今在何处?”他与安阳侯夫人一样怀疑怀年伯。 许蔚已经打算,若是再没有许如容的消息,就去寻金吾卫的朋友帮忙。名声跟性命比起来,肯定后者更重要。 此时,距离他们身后几条街道之外的一处巷子口,一身黑色大氅的怀年伯正坐在马上等着什么。 很快,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小跑过来,“大人,七姑娘已经跑出来了,只是七姑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跑出来后乱钻了好几圈,小人就使人把人往大人这个方向赶过来了。” “行,那就按预先说好的做,”怀年伯不在意过程,只要结果让他满意就行。况且那几人本就是他临时找来演戏,过后就将人打发出京城了。 果然没大会儿,怀年伯就看到一个全身被幕篱遮掩的女子惊慌失措地从一侧巷子口跑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两个手持棍棒的汉子追赶。 “别跑。” “站住!” “哪里来的狂徒,居然当街行凶,”怀年伯双腿一夹马儿,很快到了许如容跟前,胳膊一捞,将人拉到马上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其中一个大汉举着棒子威胁,“这是贼,偷了我们的东西,你别多管闲事!” 怀年伯察觉到怀里的人使劲挣扎扭动,头也猛摇,忙加大力气困住,心中却暗暗称奇,这七姑娘看着娇娇弱弱,这力气倒是不小。 “滚,这是我们怀年伯爷,你们有几个胆子跟我们伯爷抢人,这人我们伯爷要了,你们赶紧滚,不然送你去衙门告你个冲撞伯爷之罪。” 怀年伯的随从跋扈地上前阻止那两个汉子,话里的威胁极重,许是被这名头吓住了,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忙求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这就走,快走,这可不是咱们冲撞的起,”说着,拽着另一个还想理论的人快速离开。 “哎呀,这莫不就是英雄救美了。看那姑娘露出来的裙摆,那料子就不便宜,想必是哪家大户人家府上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附近方才听到动静的居民趴在门边上看热闹,现在都议论起来。 “姑娘,对不住,冒犯了,”怀年伯嘴角微微扬了下,又快速落下,下马扶着人下来,做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拱拱手,“姑娘放心,既然姑娘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我必当负责到底,择日往贵府与令尊道明,迎娶姑娘入门。” “好,好一个有担当的伯爷,”还是原先那个声音,大声叫好,也引来几个百姓的附和。 但也有精明的,觉着不对劲,这伯爷连人姑娘幕篱都没摘,谁知道后面的人是老是少,就张口闭口负责,但确实也挺有担当了。但看那姑娘好像害怕,猛摇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怀年伯趁热打铁,又歉意一声,“方才,情急,冒犯姑娘了,还请……” 一句话没说完,就见那幕篱一掀,一个面膛黑红的姑娘露了出来,眯缝眼短又细,大鼻头阔嘴巴厚唇,只这也便罢了,偏面颊上还有一大块黑褐色胎记。 怀年伯因离着最近,看的也最清晰,连那胎记上面还有几根毛发都看的清清楚楚,恶心的下意识一脚踹了过去,“哪里来的丑东西,” 转头,呕~~ 怀年伯此人,生平好美,男女都可,极其烦弃丑物,只看他身边连随从都是眉清目秀就可知。更别说,方才他还把这么个丑人抱在怀里,那样贴近的接触,胃里登时一阵翻涌。 “啊呀,你这人,怎还打人呢?”那女子看着年龄也不小了,得有二十出头多了,身体十分灵活,虽然被怀年伯踹了一脚,可却避开了要害处,还就地翻滚了下避免摔在地上再受伤。 显然,很有惊艳的样子。 “你这伯爷,方才还说了要对小女子我负责,怎可翻脸不认人,不管,不行,我就要嫁与你,”丑女子一双眼睛冒着光望着怀年伯,这男的长得可真好,简直就是为她准备的佳婿啊。 认定了人,这丑女子就大声嚷嚷起来,“左右邻居们都出来看看啊,这怀年伯方才搂抱了我,说了要娶妻负责,现在又想反悔,大家都来评评理,有没有这样欺负人的伯爷哇……” 跟之前一言不发不同,这丑女子一张厚嘴唇可能说了,叭叭叭地就盯住了怀年伯。 抻着脖子看热闹的百姓也议论起来,“怎么是魁娘啊,天爷啊,这伯爷方才还说要负责,我就说这口味怎这么重。” “就是,连槐娘这样的都能抱着,还要负责,是个爷们。” 怀年伯:……爷们个蛋!他不想爷们。 好美人的怀年伯气了个臭脸,这是哪里来的丑女人,居然还赖上他了! 他的随从也被这一变故弄懵了。 好端端一个美人儿,怎么就大变脸,成个丑女了?! 莫非是丁大几个绑错了人?不是,他亲眼看着被迷昏带过去的姑娘是安阳侯府七姑娘的。 还有那件幕篱,他没记错,就是七姑娘的,眼见着那被叫做槐娘的女子耍赖非要自家伯爷负责,忙凑到怀年伯跟前低声道:“伯爷,小的瞧着这槐娘有鬼,您看她穿的那幕篱就是七姑娘的,方才也一直不吭声,她这是故意的!” 怀年伯气归气,脑子可没气掉,明显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还是被那个娇娇弱弱的许如容,饶是再喜欢,也生出恼意,吩咐道:“去问问她为何穿着七姑娘的衣裳?她人去哪里了?” 他还没死心,好不容易费了功夫将许如容弄到这里,想来个英雄救美和肌肤之亲不能再推脱亲事的,结果肉没沾上一点,反而惹了一身腥。 若是一般女子也便罢了,可偏他们遇上的这槐娘不拘一格,面对怀年伯随从的威逼利诱,就是不承认这幕篱是旁人,还反咬怀年伯,“你都抱了我搂了我,就得对我负责,而且你自己也已经说了要负责的话,不能反悔,不然说到哪里去,我都占理。” 她就抓着现成的事实嚷嚷,一点儿不怕得罪怀年伯,上也不怕他上位者气势,甚至给了怀年伯一种狗见了肉骨头不撒口的感觉, 一旁一个汉子砸吧着嘴一脸同情地说,“这槐娘都恨嫁成什么样了,这好容易来个了能巴上的,估计很难撕下来喽。” 槐娘虽是个女子,可长得奇丑,又恨嫁,遇上这么个金龟婿一样的伯爷,那可不得使劲扒拉住了。 就跟那狗皮膏药似的,槐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见怀年伯气的打马离开,她直接一扑抱住了怀年伯的脚,口里还大叫着,“你必须娶我,要不我就去告你,反正我烂命一条,也不怕死,就是死之前想把自己嫁出去。” 她虽丑,也不作践自己,不跟人胡来,就想找个人家嫁了,顺便把家里的铺子产业也都护的更牢些。如今,附近的媒婆都快不敢让她登门了,若错过这个伯爷,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个合适的男人出来。 就算最后嫁不成,反正她不在乎名声,讹这伯爷一大笔也划算,若是嫁成,不管这伯爷对自己如何,挂着伯府的名头,她的铺子产业更不怕被人算计觊觎了。 甚至为了自身安全,她还大声嚷嚷,“你也别想着背地里偷偷杀了我,我知道你有权有势是伯爷,我就是个立了女户的孤女子,若是我有个什么不测,那肯定就是你派人来害的。” 怀年伯的确生了回头就弄死这丑女的想法,可万万没想到,这市井泼妇居然就这样直白地嚷嚷了出来,这若是万一她真有个好歹,自己就洗不清了。 背后杀人跟放到明面上可完全不同,就算他是伯爷,是三皇子姻亲,也不能随意杀人害人。 怀年伯气的头上都快冒烟了,一时竟顾不上真正要算计的美人许如容到底跑哪里去了。他的随从倒是有心寻人,但刚才槐娘闹得动静太大了,估计巡街使都要被惊动了,根本不敢再派人动作。 更别说,这还有个槐娘,不怕死地抱着怀年伯的脚,这么多人看着,怀年伯也不好下狠手踹开,他得帮着主子扒拉开这槐娘。 这随从预料的不错,坊间里发生事端,巡街使处很快便收到消息,带了人手赶过来。 正好有一个就在附近寻人的安阳侯府小厮听到有人说那边出了争执,未免错过七姑娘,也悄悄跟了过去,一看就看到那坐在马上跟槐娘拉扯的怀年伯。 第220章 看了会儿后,小厮转头朝茶楼处给许蔚送信去了。 安阳侯府上下,谁不知道怀年伯曾一而再求娶七姑娘被拒,现在这人却出现在这里,许有猫腻。 小厮也不知道,距离他旁边几条街之外,许如容正仓皇地快走。 她头发散下大半遮挡了黄黑的脸颊,头上戴了个漆黑的帷帽,身上穿着有些肥大的缎面袄裙,警惕地朝四周张望着。 她不知方才那个与她换了衣裙的女子是不是真的遇到了怀年伯,但她们本就是各有所求,各有所需。 时间往前推一段。 第148节 许如容在发现了巷子口似乎有人特意等她时,心中就起了警觉,退回去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先前被绑架的一些疑点也慢慢浮了上来。 为何会在街上被人忽然绑架? 她知道自己长得十分好看,可自己醒来时,只除了幕篱被拿下来,衣裳首饰都没凌乱缺少一点儿,似乎又不图色又不图钱,这就不太合绑架了。 而自己在被绑架后,看守的人不仅没守在门口,还在另一个屋子里打着呼噜睡熟了,难道就不怕自己逃跑? 可若是怕自己逃跑,为何又在那院子不远处的巷子口让人把守着,太过怪异。 她本就聪慧,跟着安阳侯夫人身边学习管家,耳濡目染浸染,很快从中理出一条线来。且越分析越怀疑这绑架自己的人,所图恐怕是自己这个人。 若如此,许如容不难不怀疑那个一而再求娶自己不成,甚至连五姐姐都被波及的怀年伯身上。 只是就算想到这些,她也得赶紧寻个脱身之计才关键。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幸好她出门前随身带了些银两,她打算跟这附近的住户买些普通衣裙换上,可又担心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正在犯愁时,吵吵囔囔声音自一侧住户人家传来,伴随着里面的脚步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模样实在是有些丑的女子被推了出来。 “槐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可真寻不到合适的儿郎与你相看,你再来,我这招牌都要被你砸了,”这是民间的媒婆,也是她好心,觉着槐娘一直没人娶可怜,就想帮她留意些适当的人家。 可谁知道,这槐娘生的实在丑陋,就算她提亲跟男方说了,一见面就忙不迭拒了,可槐娘每次都纠缠着要人家同意。 几次下来,弄得其他想让她说媒的都怕她把槐娘推出来相看,自家子侄被槐娘给盯上了。 所以,槐娘今天带了礼让自己给她说亲相看,她一点都不敢收,好生在屋子里跟她说了一番,她不听还非要她帮忙,无奈之下只能连礼带人都推在了门外。 可到底也是街里接亲,便好心地劝说,“槐娘啊,我知道你想早点嫁人,可,可这说媒得是你想我愿,你不能跟相看的人家死缠烂打,这样我都没法做事了。我这见得人有数,你不如去别家看看,许能帮你相看个好人家。” “可她们都不给我相看,嫌我长得丑,”槐娘觉着自己就想找个人家嫁了,怎么就那么难呢,“我要不脸皮厚些,就更说不上人家了。” 但她也不是不通人性的人,见媒婆真不想给自己说媒了,就道:“那行,你不说就不说吧,这些东西你收着,算作你为我操持的心意了。别拒绝,收着,不过点子东西,我走了。” 媒婆被她强塞了一怀,又被推到院子里合上院门,槐娘站在门口等了会儿,见她没出来收下了,才抬脚离开。 许如容在一旁听着看着,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只是又犹豫不决,若真如自己猜测那般,绑架她的背后之人真是怀年伯,不是个好东西,怕是还要坏了这槐娘。 方才她听得出来,这媒婆最后还好言劝慰那槐娘,倒是个心善之人,倒不如等下去敲这家媒婆的门,给她银钱换身衣裳乔装一番。 院门又被敲响,媒婆以为是槐娘去而复返,没来应门,但敲门声又响起,看了看槐娘硬塞给自己的东西,媒婆心又软了往外走去。 罢了,罢了。 左右都帮了槐娘好几次了,不差这一回。 只是媒婆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不是槐娘,而是一位穿着幕篱的陌生女子,上下微微一打量,“你是?” “大娘好,我是好人家的姑娘,被坏人盯上了,想跟您买身衣裳换个装扮,不知可否?”许如容见媒婆来,赶忙道明来意,并拿出一个银角子,“不要多好的衣裳,越是普通越好。” 这银角子可有一二两银,别说普通衣裳,可置办一套不错的衣裳了。 那媒婆眼厉,一看看到许如容幕篱下摆露出的裙摆和云头鞋,都是那富贵人家穿用,这女子声音娇柔好听,便猜着对方来历不是普通人。 但她更怕另一种可能,对方是什么富贵人家的逃奴、妾之类,便问道:“那人为何抓你,可有缘由,若不然,我帮你报官可好?” 这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法子了,但若是逃奴之类,肯定不会愿意,媒婆这话便是试探这个。 许如容并不知媒婆用意,但她却知道若是能报官,她早就在逃出院子时想法子报官了。一来对方若真是怀年伯,未免不会防备她报官,二来,她还要维护住自己名声,张扬开来,对她和侯府都没好处。 若是能想法子自救回到侯府,才是最上乘。 但现在她求助这媒婆也是冒着风险,万一对方心地不善,或者见她装扮和容貌起了歹心,她怕是才出狼穴又如虎口。 但没有旁的法子,她只能赌一把,自己预判没错,这媒婆是个心善之人。 许如容心思机敏,很快就察觉到媒婆这话的用意,忙道:“大娘别误会,我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只是被人盯上求娶不成,借着我与母亲出府之机,欲劫持我。若大娘能助我回府,来日定当厚报,且不会连累大娘。” 许如容恳切地露出些许哀求音色,才说完,忽然就从旁边跳出一人来,“哎唷,还有这种好事,那我帮你啊!” 不是别个,正是槐娘。 她还真是如媒婆之前猜测,去而复返,想要求媒婆再帮自己这一回,没想到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穿着幕篱的女子站在媒婆家门口与她说话。 什么人要穿着幕篱遮遮掩掩,槐娘好奇,便悄悄躲了一边偷听,听到最后许如容的话,没忍住,跳了出来,“李大娘,你说这是什么事,我这求着人娶没人要,这位姑娘是吧,生怕被人求娶,简直是太不公平了。” 难道就因为她生的丑?可丑也不是她决定的,都是爹娘给的,她也不是什么奸恶之辈,顶多胡搅蛮缠了点。可她亲辈皆丧,若不厉害蛮横些,可护不住家财。 她还提了让男方入赘也行,但依然没人乐意,就那么嫌弃她丑吗? 这么一想,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细缝眼一瞪,又似乎连眼皮都没掀起来,“那你掀开幕篱我瞧瞧,到底得多好看,才能让人想发设法地求娶你不成还算计你,哼,我就不信了,怎么就有人上赶着这样求娶。” 许如容在幕篱里的眸光微闪,“那若是我让你信了,你能帮我引开巷子口守着的人吗?” 看得出来,这槐娘也是个利落的人,许如容就赌她的心思。 “成,这有什么难的,”槐娘家就在这一片不远处,虽丑却是家中独女,得家人疼爱,也是在这片混着长大的。 媒婆眼尖,从方才许如容递过来银角子时不小心露出的一丁点儿手腕,就知道肌肤白嫩能掐出水,虽然她的手上有些乌黑,指甲缝里有泥土,但该是刻意掩饰或者之前经历了什么的缘故。 “那好,”随着许如容话音落,她伸出手撩开了幕篱一角,露出一张有些黑灰却涂抹不均匀的芙蓉面来。 饶是黑灰浮面,依然难掩她面容之美。 李媒婆和槐娘都看呆了。 槐娘甚至想着,若是这姑娘洗干净了,还要好看成什么样儿啊! 她并未有什么嫉妒之情,许两人之间容颜差别高度太大了,连嫉妒都生不出。 只是一瞬间,许如容便撂下了幕篱,“还请两位帮帮忙,若能安然度过,必将重谢。” 可李媒婆在看到她模样时,也看到了她的耳饰和发饰,那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那样式造型该是官宦人家姑娘才能佩戴。这样的姑娘,那求娶之人都只能使阴招,可见对方门第也不低。 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民间媒婆,家中小有薄产和小铺子出息,哪里敢招惹这样的人,登时露出退怯神情。 许如容见她神情就知道她的顾忌,但也不好强求,倒是她旁边的槐娘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确定要帮忙?想换身衣裳躲开?有人求娶可是好事。” “对我并不是。” “那我们互相换对方的衣裳穿吧,我想要那人做我夫君。”槐娘声音有些许的兴奋。 求娶这位美貌姑娘的男子外形肯定不会很差,她槐娘虽生的丑了些,可谁不想嫁给个好看的男子呢? “槐娘……”李媒婆有些急,怕槐娘不知这后面的厉害。 却听许如容道:“我知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想与说在前头。” 许如容并不太意外槐娘的话,毕竟方才她也生出过这个想法,槐娘又恨嫁的厉害。她也并没有因槐娘模样看轻她,反而怕她不知轻重惹来祸端,“我也不是确定到底是有人真想要绑架我,还是那要求娶之人背后耍了诡计算计我嫁与他,但又有五六分把握是后者。” 第221章 “若当真是前者,恐伤你安危。若是后者,那人身份不低,是五六品官身,恐迁怒你。” 许如容虽想脱困,也不想因此害到旁人,是以把不好的可能都讲了出来。 李媒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槐娘显然想法异于旁人,或许从她貌丑还坚持不懈主动给自己找夫君,就可见非一般姑娘。 她一面说着,“这些我猜到了,走,咱们先进去说,免得被人发现了,”一面推着许如容和李媒婆往她家院内进。 李媒婆虽好心,可也怕事,不想牵扯进来,槐娘压抑着激动,道:“放心,只是借你家地方一用,万事与你无干。若不然我带着姑娘回我家太麻烦了,万一被人看到什么坏事就不好了。” 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李媒婆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没奈何,只能让她们先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幸好,今日家人都不在家,只她一人,不然又要一番遮掩解释,但还是忍不住劝,“槐娘,这事太危险了,你……” 槐娘却一摆手,“这有什么危险?若是匪徒,我就喊人,看谁敢掳我,”主要是她怕贼人都不愿意掳她,毕竟当初她可是丑到亲生爹娘都扔了的,若非爷奶收养她,她早就没了。 “就这样,走走,我们去换衣裳去,我比你胖点,若是上衣我穿不了,咱们就只穿下裳,反正等会儿出去带了幕篱看不清上身……” 槐娘絮絮叨叨地跟李媒婆借了屋子,跟许如容互换了外面的袄裙,她穿许如容的上衣确实紧身,但也能穿得下,反而显得更为丰腴些。为了安全,许如容跟李媒婆了一角银子,从她这买了个篮子,并一方头巾裹住头发,也挡住了发间钗鬟,装作是出去采买的样子。 出了李媒婆家,槐娘就按着许如容说的那处院子走去,待到了附近后看着四下里无人才趁机戴上了幕篱,在附近走来走去,装作迷路样子,其实是观察周围哪里有许如容说的男子。 也是误打误撞,怀年伯收买的人发现了她以后,主动把她朝怀年伯所在的位置上赶。 槐娘在这处长大,很快也发现了这些人的意图,将计就计地按他们围堵引的方向跑。待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果然如许如容描述的人有些相似,心中大喜,若能嫁与这样英武的男子,自家产业还能得到庇护,也是极其不错的了。 左右都是要嫁人,倒不如嫁个合自己心意长相和利益的,槐娘心定后,便故意装作慌不择路般跑向他附近,之后便是先前发生的一幕了。 槐娘死也不肯撒手,还机灵地先把自己安危隐患嚷了出来,“……你也别想着背地里偷偷杀了我,我知道你有权有势是伯爷,我就是个立了女户的孤女子,若是我有个什么不测,那肯定就是你派人来害的。这周围的街坊四邻便是证人。”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缩缩在门后头就喊,“对对,槐娘放心,我们都听到看到了。” 附和声还不小,一来槐娘虽恨嫁,却为人仗义,二来怀年伯是官身,有些人带着些仇富心理,加上怀年伯为使“英雄”救美更为真切,只带了随从过来,其余绑架的人都是他花钱雇来,事后解决妥当即可。 怀年伯气的脸都黑了。 之前因为救美心切,又是初冬时节穿衣厚重,槐娘又戴了幕篱,他一时没察觉出来,现在一回想许如容的身姿,再看槐娘明显穿着紧巴巴不是她衣裳的上衣,这腰身比许如容可粗多了。 只后悔,方才怎么就没察觉出来,急切地许了娶妻言语,叫这槐娘赖上了。 他本想着,不如先假意安抚下这槐娘,回头暗中叫人将她处理了。谁知道这槐娘滑不留手,还给他下套,弄得他进退两难。 忍着恶心,他放缓声音,“你先撒手,这般对你名声不好,女儿家当矜持……” 他担心再拖下去,会引来巡街使和官差,就算他地位不低,可政敌不少,会被人抓住此事做文章。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槐娘大嗓门压了下去,“什么名声什么矜持,我不在乎,就想让你兑换方才的诺言。”只要能嫁出去,还嫁给这样英武的男人,槐娘豁出去了。 一转眼,怀年伯方才的话被她换成了诺言。 “泼妇,滚,若不然我弄死你,”见软的不行,怀年伯微微压低身子,凶意毕现。 他的随从也恶狠狠地威胁槐娘,“你居然敢讹赖我们伯爷,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赶紧滚开。” 可槐娘是谁,一个能守住家中铺子田产,与泼皮无赖都硬刚过的丑女子,根本无惧,尤其她见了怀年伯越发恨嫁,“少吓唬我,你不敢,那,巡街使来了,让官家给评评理……” 这边拉扯纠缠不清,越闹越大,许如容也早已冷静地从把守着巷子口的那两人眼前光明正大走过去。 起初,她依然是装作采买样子,脚步微快地走,直到走出这个坊间,才腿脚发软地撑住一旁的墙壁,泄出一口气。 旁边有个妇人经过,看到她这样子,以为她身体不适,好心地上前询问,“姑娘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不过这附近没有医馆,得往前走两条街。” 方才与李媒婆的求助,和槐娘互换衣衫已经耗费了许如容全部冒险,现在的她犹如惊弓之鸟,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让她警惕不安,忙站直了身子,“多谢您好意,我无事,真的,您自去忙。” 说着,还勉力露出个无恙的笑容。 那妇人见她有些强撑,但既然不需要帮忙,也没坚持,笑了下,“那就好,若是不适还是尽快找郎中看看,”说完便走开,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下。 心里道,这姑娘虽然脸色黑黄了些,但鼻子眉眼的是真不错。 第149节 其实,这妇人不知,此时的许如容已然是在李媒婆家中借了脂粉往丑里画过后的样子,但就算是画丑些,可底子在那,也比普通姑娘好看。 而这画丑妆容的手法,说起来,还是许菡以前见她给布偶人画五官,提供了一些后世简单化妆手法,许如容受其启发,研发出各式的妆容画在了布偶或木偶面上。 想到这里,许如容越发想家,想小妹,想赶紧回到侯府,鼻尖微微发酸。 无声吸了下鼻子,她抬起头辨认了下方向,便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向那好心的妇人询问一句往长兴坊该如何走,只好凭着感觉挑了左手边先离开这附近,然后寻一家租赁马车的铺子,租一辆马车回侯府。 等走了一条街,看到有卖东西铺子,便走上前打听。 可惜这附近没有租赁马车铺子,得往前一条街才有,许如容告谢过后,按着店家所指的方向去。 才走不远,忽然看到有两个巡街使一面张望一面走来,她心中一跳,赶忙后退躲进一旁街道里。 她现在看到官差也怕,不仅是因为走丢被绑架的名声,更怕万一真是怀年伯算计她,他买通了官差,虽然可能性不大,可现在她真的不敢赌。 旁边有两家卖酒水的铺子,酒味浓郁,许如容现在仓皇紧张的本就犯恶心,被这酒味一冲差点干呕,忙用袖子掩住了鼻子,紧张地看巡街使。 看到那两人竟朝自己躲避地方走来,还拉住一个路人询问,“是否看到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姑娘”时,吓得呼吸都快停了,忙后退着想往后跑。 却没想到,只顾着后退没留心脚下,一个趔趄朝斜后方猛地歪过去。 “小心!”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声音,许如容觉着自己的肩膀被人扶住,然后在她稳住身形时又快速移开,忙抬头望去。 而后就是惊喜交加,抬手去握对方的胳膊,“北定侯爷!” 北定侯也没想到,自己才拐出酒肆后门,就差点被人撞上,出于道义稳住了对方,正要离开,女子却伸手要拉人,正待往后闪开,却觉着这声音耳熟。 微微低头定目去看,剑眉不由皱起。 眼前这姑娘模样看起来似乎哪里见过,这声音也耳熟,还能认出自己,只是…… “侯爷,我是安阳侯府七姑娘许如容,您还记得吗?之前见过面,”见这人是北定侯,许如容毫不犹豫就要拉住他。 若是旁人,许她不会这样果决,但这是北定侯,一位刚正的男子。除了父兄的赞叹,她不仅见过他剿匪凯旋的英姿,更记得几年前忠勤伯府上两人的交集,那时的他亦是正人君人。 若说这世间男子,除了自家人,许如容印象最为深刻钦佩的男子,非北定侯无他人。 此时,他又这般及时出现在自己最需要救助之时,许如容眸子里仿佛盛满了信任希翼的流光,便是画丑了容颜,依然炫人心弦。 北定侯就觉着眼前人的眼睛与几年前忠勤伯府那处院落里美丽小姑娘的眸子渐渐重合起来。 领军作战多年的敏锐,也让他看出了许如容脸上用黑粉抹暗,眉眼经过颜料修容,透过这些脂粉几可描绘出原先的眉眼。 认出了许如容,再看她的穿着明显不是自己衣裙,“竟是许七姑娘,只是你这……”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事? 说话间,许如容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正待解释,耳边却传来那两个巡街使越发走近说话的声音,顿时又急又怕,顾不得解释太多,只急急说了几个字,“有人害我,求你帮我,”然后一头扎进了北定侯的怀里,掩住了面容。 那两个巡街使此时也走到这条街口,北定侯抬眼望过去的同时,一条胳膊也虚虚地揽住了许如容的腰身。 第222章 “侯爷?!” 两个巡街使里的一个,显然是认识北定侯,朝他拱手作揖,眼里却满是打探之意。 京城里都知道,北定侯原配亡故后,便一直未再娶亲,连妾室都无。他们班房的人还猜测议论过,这位莫不是有龙阳之好,不然怎么大好一侯爷年过二十了还未再续娶。 如今,却见这位黑脸侯爷搂着一位穿着普通一般的女子在外面,显然是相好私会。这巡街使就猜着,有可能这位侯爷喜欢的姑娘身份太低了,配不上侯夫人身份地位。 就在这个巡街使想七想八胡猜一通时,旁边那个巡街使虽然不知这是哪位侯爷,但只听名头就知道不是他们招惹的起。在他怀里姑娘身上滑了一眼,未免节外生枝耽搁事,悄悄捣了同僚一下。 认识北定侯的官差忙道:“既然侯爷在忙,那我等便告辞了。” 北定侯点了点头,那两个官差便走开了,不认识北定侯的小声道:“这边找过了,没有人,你说一个侯府闺秀姑娘,能跑这么远?这不是瞎转悠吗?” 另一个说:“你管那么多,反正咱们也是随手的事,挣个快外,多点银两喝酒吃肉,这不是好事。不过,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往后巡街这活可就不好干了。” “谁说不是,走走,去那边看看……” 说着两人便走远了,许如容自然听不到这两人说话,但北定侯却听清了前面几句话,那这两人要找的莫非就是许七姑娘? 然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许如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属于女孩儿的娇软仿佛隔着衣襟传了过来,脸膛顿时黑红起来,忙松开手去,往后退一步。 他轻轻推开些许如容,“许七姑娘,他们走了。” 许如容也觉着那两人该离开了,从北定侯怀里退出来后,露出一张粉霞遍布的面庞。 第一次与外男如此近的接触,她即便紧张不安,也难掩羞怯,“多谢侯爷,只是,”她微微抬头看向高大的男子,“能不能请侯爷送我回家?” 她目露请求恳切。 北定侯却是一呆,嘴角想要上扬又紧紧压下,假意清了下喉咙,正色道:“既然遇到了,自然该送七姑娘回府才好。” “多谢侯爷,侯爷大恩,没齿难忘,”许如容大喜,忙不迭道谢,又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 北定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七姑娘不必客气,”在许如容看不到的高度,他眼里带了些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眼前的小姑娘许是方才抱着自己时,脸颊在自己身上蹭到了,画好的妆容都蹭花了,如今像极了小花猫。 他并未低头察看自己衣裳是否被蹭脏,只妥帖地道:“只是,我是骑马出来,不好直接带人。这样,我让这酒肆掌柜的安排一辆马车来,七姑娘坐马车,我驾车。” 这酒肆是他母亲嫁妆陪嫁,如今自然在他名下,他从这边经过进去查看了下铺子,因出来时也没带随从小厮的习惯,便想着只能自己驾车了。 许如容有些犹豫,觉着太让他屈尊,“让侯爷赶车,是不是不太好,不若麻烦这边的掌柜的借个伙计赶车可好些?麻烦侯爷骑马跟随。” 许七姑娘虽处境危,却还能思虑能周全,可见心性坚韧,北定侯心中生出些佩服,“如此也好,七姑娘稍等,我去与掌柜的说一声。” 但许如容此时一点儿不想离开北定侯身边半步,紧随其后,“侯爷,我与您一起。” 虽没说害怕,但北定侯感觉出来了,也理解她的惶恐。 两人一起进了酒肆后门,北定侯叫掌柜的找来马车并一个伙计赶车,等许如容进了车厢,自己也翻身上马跟随在一侧。 这是酒肆里掌柜的平时出行坐的马车,自然不是什么大马车,外形也简朴,但对许如容来说,却是最好的遮挡,又有北定侯随行庇护,她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些,但未到家,依然绷着。 从这边到安阳侯府,马车行驶不慢,不过两刻钟,但许如容却觉着仿佛过了一年那么许久,直到北定侯低沉的嗓音响起,“许七姑娘,到安阳侯府了。” 她忙地拉开些车窗帘子,看向熟悉的侯府大门,眼泪差点落出来。 北定侯又道:“为周全些,七姑娘还是先别下马车,直接坐马车进府,我去与护卫说一声。” “多谢侯爷,”许如容感激地道,一双美目看着他翻身下马,英姿利落,如小妹形容的词语那般劲帅劲帅的,一颗芳心忍不住扑腾紧跳。 只是,想到自己庶出身份,今日遭遇损去的名声,她又默默黯淡了神色。 那边,早在北定侯骑马过来时,门口护卫就认出了北定侯,见他走来,忙抱拳,“见过北定侯爷。” 北定侯点了点头,然后走近低声道:“马车里是你们府上七姑娘。” 那护卫闻言,忙朝马车望了一眼,见车帘遮挡,看不到里面人的模样。他知道北定侯为人,也钦佩他守卫边关剿倭寇匪,又有府中主子吩咐,但也不敢疏忽职守,赶忙朝北定侯一拱手,就快速到了马车跟前,低低小声唤了声,“七姑娘?” 许如容微微挑开些马车帘子,那护卫抬眼一看,虽然脸上花糊糊,但确实七姑娘,赶忙回身吩咐门房开侧门,而后走到北定侯跟前,恭敬道:“侯爷里面请,我这就叫人通知府里。” 北定侯骑马来的,护卫一面叫了门房的人引着北定侯进去,一面吩咐侯府的人去牵马,放马车进入侧门。 北定侯本想送来许如容就告辞,可许如容坐在马车里进府,安阳侯护卫也热情相迎,想到等下也要跟安阳侯府的人讲一声之前遇到许如容的情况,便随着马车一起入府了。 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跟快得了外院禀告,得知是北定侯送了许如容回来,顿时又喜又担心。 只可惜,侯府此时没有男主子在府上,安阳侯夫人只能自己赶忙往外院去,又吩咐人去通知许修等人。 府里一时间忙活起来。 绮院里,许菡本就看话本子累了,坐得也乏了,出了屋子活动身体,铃铛跟在后面,怕她出绮院,正在担心,便听得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许菡说着,不等铃铛说话,就一下跃上了旁边亭子顶上,朝声音来处望,就见几个下人脚步匆匆朝外面跑去。 “姑娘……”铃铛生怕许菡看出什么,急的喊,“您快下来,小心摔着。” “没事,”这点高度算什么,许菡连屋顶都爬过,更何况这亭子没屋子那么高,只是结构缘故,脚下着力点有限罢了,但她稳得住身形。 但铃铛的着急,让许菡察觉出不对来,低头看她,“你这么慌干什么?” 许菡皱了下眉,非但没下来亭子,反而借着亭子一旁的一棵桂花树,足下轻踩,几个跳跃借力,直接上了最高的屋顶。 这一下,她正好看到脚步匆匆满脸急色还不知在吩咐下人什么的大伯母,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得铃铛急的喊破音的声音,顺着方向就飞跃过去。 “姑娘,姑娘,”铃铛急的原地转圈,“坏了,坏了,”她忙吩咐旁边的小丫鬟,“赶紧去找石榴姐姐,就说姑娘可能知道了,出绮院了。” 急促促说完,她就跑出了绮院,顺着方才许菡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只一小段路,就发现了这是往外院去的方向,又临时换了近路朝垂花门方向跑。 那边,安阳侯夫人也没与平时一般走抄手游廊,挑了最近往外院的路,脚下快速走着,才吩咐完人去通知安阳侯、许蔚等人,有时间问问许如容回来时具体情形。 “小的也不知具体的,只是北定侯爷带了一辆青帷马车来咱们府门口,丁护卫让小的赶紧来跟侯夫人禀告,小的没看到七姑娘。” 安阳侯夫人想着外院最先来通传的也只是得了消息就来禀告,并不意外。 她现在既高兴许如容回到府里,又担心她这段失踪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心急的厉害,又恐外院一直没有主人家招待北定侯失礼,想早点赶过去。扶着丫鬟的手走的飞快,裙摆翻飞如波浪般。 这时,又有前院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通报,“侯夫人,七,七姑娘,换了身衣裳,如今与北定侯爷正在花厅。” “换了身衣裳?”安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莫非…… 就在她才要胡思乱想时,一道清脆焦急的声音响在身侧,“大伯母,七姐姐怎么了?” 许菡急掠过来的身形,让扶着安阳侯夫人的丫鬟差点吓到,幸好许菡及时出声,“我怎么听着说七姐姐,七姐姐怎么了?七姐姐在哪?” 许菡焦急担心地急声连问,她现在已经隐隐察觉到下午铃铛说的那些大伯母院子里失窃的事恐是扯谎。 “哎唷,是阿菡啊,你这孩子从那出来的,”安阳侯夫人也被吓了下。 许菡忙给她拍了拍心口,“我老远看见你着急忙慌地往外走,我听着七姐姐怎么了?” 见她过来,许如容那边也回府了,安阳侯夫人便没再瞒她,将之前的事简单说了说,“……我也不知道你七姐姐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正担心着。” 许菡听了以后自然十分担心,“那不如我带大伯母走快些吧?”她轻功还是能带动一个人,比大伯母这样过去快多了。 “也好,”安阳侯夫人虽是端庄优雅的性子,却不死板,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那大伯母咱们走。” 第223章 许菡搂住安阳侯夫人的腰,提气运力,脚下轻点跃出半丈远。因带着人,比她自己慢了不少也比安阳侯夫人自己走的快很多。 后面丫鬟仆妇也都跟着小跑起来,勉力跟上。 第150节 许菡就这样带着安阳侯夫人一路过了垂花门,快到待客花厅时,才停下,“大伯母可还好?” “没事,”安阳侯夫人微微整理了下衣裙,当先往前走,“我们快些过去。” 两人当先进了花厅,却只见北定侯爷一人坐在座位上喝茶,见她们过来,站起身来朝安阳侯夫人拱手作揖,“夫人。” “见过北定侯爷,”安阳侯夫人算是长辈身份,不用行礼回礼,许菡在一旁行了个福礼。 才站直了,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身不合体衣裙的许如容自一侧屏风后急急地走过来,未走近眼圈已然红了,“母亲,阿菡。” 她脸上还存有水汽,显然方才是去后面净面了,现出一张如仙似画的芙蓉面。 饶是早知她模样姣好,北定侯也忍不住多望了一眼。 “七姐姐,”许菡从安阳侯夫人身边冲过去抱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阿菡,”许如容声音略带哽咽,由着妹妹抱了她一会儿,方才轻轻推开她,朝北定侯微微屈膝,“多亏了北定侯爷相救,我才能安然回府。” 说完,面上微微润红了些。 她回到侯府,外院的一个丫鬟过来扶她时,才知道自己面上的妆容早就花的不成样子,是那丫鬟快速让人取了一顶帷帽来戴上进了花厅后面洗脸时,才看清自己脸上黄一道黑一道。 只一想,就猜到了该是自己先前投入北定侯爷怀里时,在他衣裳上蹭花了。 可她不知道,之前还一直顶着这样一张脸与他说话,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而且,她目光朝北定侯胸前滑去,他穿的是暗色衣裳,看不太清蹭上去多少,但也十分不好意思。尤其两人那时候那样的靠近,顿时目光含羞,“实在对不住,弄脏了侯爷的衣裳。” “七姑娘客气了,”北定侯望了眼面前脸颊微粉,目光似水的少女,北定侯忙移开目光,道,“无碍的。” 安阳侯夫人多精明的人,只一眼就看出些端倪来,忙道:“是得好生谢谢侯爷才是,侯爷快请坐,”她也走到主位上坐下,“侯爷不知,阿容与我们失散后,何等的焦急,若非侯爷帮忙送她回来,我们还不知如何担心。” “七姑娘有急智,我也是顺手帮一下忙,不值得什么。” “北定侯爷太谦虚了。” 两人一番客套话,许菡听着有些急,就悄声问许如容,“七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虽低,但靠近安阳侯夫人些,她也听到了,便道:“是啊,阿容,你与我被人群冲散后,我当时就派了人去寻,却遍寻不见,可是发生了什么?阿容不必担心,但说无妨,都不是旁人。” 这话说得就有些微妙了。 按说,就算许如容在北定侯帮助下安全回到侯府,可之前她却单独消失了一段时间,且还换了身衣衫。这之前发生的事,就该等北定侯离开后再细问才好,毕竟北定侯不是家里人,但安阳侯夫人却说了句不是旁人,那便是自己人? 北定侯也觉着有些不妥,虽然许如容先前应该是无事,但他却是外男,许如容一个姑娘家该重名声。他才想开口,许如容却道:“是,母亲不问,我也是要与侯爷说的,不然怕会给侯爷带来麻烦。”而且,她想让他知道发生的一切,知道她并未发生不好的事情。 就算知道自己与他没有可能,也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北定侯一听,有些不解,但没再直接说告辞的话。 许如容便将自己与安阳侯夫人分开后发生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里面自然包括了对怀年伯的猜测等等。 见北定侯似乎不太明白,安阳侯夫人主动补充解释,“怀年伯曾数次求娶阿容,被我们拒绝,期间还使了好几次算计,只是未能得逞一点儿。我也怀疑背后之人是怀年伯,实在是阿容为了避嫌,少出现在人前,便是偶尔出门都带着幕篱。” 许菡更是愤愤不平怒道:“七姐姐是长得好看,可却从未有任何逾规越矩,反而小心翼翼,连出门都倍加小心。可恨那背后主使的王八蛋,这样算计七姐姐,莫非他还打着制造个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不成?就这样的王八蛋,许个狗啊,便是以身相许,也当时北定侯爷这般铮铮铁骨的男子,方才配得上我家貌若天仙的七姐姐……” “阿菡,”许如容没想到妹妹恼着怒着,忽然拐了弯儿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往常她许能淡然处之,可如今不知是心虚还是旁的,忙忙去扯她的袖子,一张玉容爬满了红晕。 一双似水剪眸又忍不住地去望北定侯,恰好北定侯被许菡说的也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看许如容,两人目光碰撞,又忽地各自匆忙移开。 只方才那一对视,许如容的面颊越发红透了,北定侯黝黑的面庞看不出红,但细细去看,可见神色里带了些不自在。 安阳侯夫人没想到许菡这样给力,顿时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口中却说着,“阿菡别逗你七姐姐,现在说的不过是推测,但不管如何,阿容无事便是最好。”又朝北定侯道,“侯爷大恩,我们府上必当厚报,虽然我们侯爷还未回府,但你一定得留下用晚食,我这就叫人张罗些酒菜来。” 北定侯忙道:“夫人您不必客气,我……” 安阳侯夫人却不让他说出告辞之类的话,抢先打断,“侯爷若是走了,等我家夫君和阿蔚他们回来,必是要埋怨我的,而起,我家母亲现下也在后院挂记着此事,等下夫君他们回来,母亲也是要见见侯爷当面道谢的。” 安阳侯老夫人辈分更大,且安阳侯夫人都这般说了,他来了安阳侯府却不拜见老夫人,也于礼不合,北定侯只能拱手,“叨扰了。” “这是什么话,咱们府里感激侯爷都来不及,”安阳侯夫人很快麻利地吩咐下去,让大厨房多做些饭菜,又叫管事的去外面酒楼定了些好菜来下酒。 许如容这才站起身来,“母亲,我先回去后宅一趟。” 安阳侯夫人点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来,等下就不用来前院了,直接去你祖母处,免得你祖母担心,”等下夫君他们回来肯定要去松鹤院,且她心里盘算着事,打算直接在松鹤院里宴请北定侯。 许如容又朝北定侯微微屈膝行一福礼,“侯爷,您先喝茶,小女先回去了。” 原本北定侯是侯爷,许如容如此,他不必起身的,只是身体比脑子先快一步站了起来,“七姑娘自便。” “我也陪七姐姐一起,”许菡忙站在许如容旁边,她现在十分后悔,今天没能陪着大伯母和七姐姐一起出门,若是自己陪着,说不定七姐姐就不会被人群冲散开。 凭着自己的身手,当时肯定能拉住七姐姐,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因此,出了花厅的路上,她就懊恼地说了,“我就该与七姐姐一起去的。” “这怎么能怪你,”许如容忙握住她的手,“是背后算计我的人太恶毒了,防不胜防,或许那时遇到的牛也是那些人故意弄出来的乱子。”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她与母亲坐的马车遇到发狂的牛,下了马车就被人群冲散,她也被人绑架了。而且,想到外院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许如容美眸里忍不住露出些羞怯。 若非这般,她也不会遇到他。 脑子里更是止不住忆起被他胳膊环住的时刻,脸上止不住又泛上层层红晕。 许菡见七姐姐好一会儿没说话,便转过脸来看她,一看看到她羞红的侧脸几乎红到脖子里,吓了一跳,“七姐姐,你的脸好红,莫非发热了?” 说着,忙伸出另一只手探上了许如容的额头,“也不太热啊,可你脸怎么那么红。” 许如容哪里好说自己想着与北定侯搂抱在一起时的事,赶紧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热。” 许菡一个自以为懂得情情爱爱,其实实操都才开始的人,当下就信了,摸了摸许如容穿的袄子,还自以为找到原因,“是不是走的快了?这袄子厚了?” “嗯,许是吧,”槐娘穿的衣裳袄子与侯府姑娘们回内室穿的单薄外出再罩上斗篷不同,袄子偏厚实,直接外穿方便走路活动。 也是许如容身量纤细,穿了这厚实的袄子也宽松。 说到许如容这身穿着,许菡不免道:“也不知道那个槐娘如今怎么样了?” 在花厅时,安阳侯夫人听完许如容的讲述后,就派人去了她被绑的附近,但许如容当时着急逃离,并不知具体位置,到时下人得去查问。 许如容的贴身丫鬟还在茶楼那边等消息,她院子里伺候的二等丫鬟先前跟在安阳侯夫人身后去的前院,这会儿就提前小跑回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好等许如容到了便能洗澡换衣。 丽姨娘那里,也是许菡那会儿一样瞒着的,安阳侯夫人怕她担心许如容擅自做出些不妥行为来,一如之前她在外面散布许如容貌无盐言语。且便是她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直到现在,丽姨娘才得知许如容下午竟与安阳侯夫人走散,才被北定侯送回府的事。若不是怕与许如容走岔道错开,早就来寻了。 第224章 “阿容,你可还好?” 丽姨娘焦急地等在许如容居住的院子外面,一见到她的人影,就奔了过来,担心地抓住她的手,“你……” 她怕侯府为了遮掩,只报许如容安然无事,想问一句有没有被歹人如何,却又没法问出来,一双眼睛焦急地打量许如容。 待看到她穿着一身不知哪里来的衣裳时,只觉着眼前一暗。 换了身衣裳,莫不是…… 丽姨娘手指颤抖起来,许如容察觉到,看出她的担忧,忙安慰道:“姨娘,我无事,回屋与你细说。” 虽然许如容说无事,可丽姨娘无法不担心惊恐,等进了院子,陪着女儿进了净室。许如容怕她想太多,将一些惊险的地方略过,尽量说的轻松些。 许菡没有跟进去,坐在梢间里等,不大会儿,许瑚来了。 “五姐姐,”许菡站起来唤了一声,见她神色虽还憔悴,但比才回府时脸颊青肿时神色好太多了。 只是不知她有没有想明白,对与那郑皓关系如何选择。 “七妹妹如何?”许瑚往时与许如容再不对付,也不过是些掐尖好强,得知她在外与嫡母走散也是有些担心的,因此过来看望。 “七姐姐没什么事,就是受惊不小,”许菡与她简单说了下,许如容被北定侯救下送回府的事。 许瑚点了点头,“无事就好,七妹妹还未说亲,一定得捂紧了这事。” 许瑚姨娘如今与丽姨娘关系也融合了些,许瑚又被休弃回府,更让许瑚姨娘讨好安阳侯夫人,对与侯夫人一心的丽姨娘也交好几分。尤其今日见着侯夫人为了许如容这样担心奔走,同是庶女,许如容可以得侯夫人维护,若是许瑚也能得侯夫人几分在意,日后才能好过些。 “五姐姐说的是,”许菡知道这时候名声大过天,大伯母肯定会处理好这事。不过,只是几日未见,她觉着五姐姐倒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想想也是,她如今被郑皓那王八蛋休回娘家,日后还不知如何,虽然她自己拎不清,但却可怜人。尤其想到前两天自己与三哥哥和阿漠遇见的那一幕,五姐姐许还是被算计了,心里更心疼她两分。 虽然不知道三哥哥那边跟大伯母说了后,查出多少了,但还是试探着问了问,“五姐姐,祖母那天都说了,你是怎么个打算法?” 问完,就略担心地看许瑚,真怕她张口说出个“还想与郑皓续前缘”的话来。 没想到小妹会忽然问起自己,许瑚微楞,但看着她关切又担心自己的杏眸,想到未出嫁前,自己也曾与小妹欢笑打闹,但后来自她要嫁给郑皓,与家里闹了一场,她与自己也生分了。 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过小妹这样关心的目光了,或许以前也有。只是以前的自己看侯府娘家人哪里都不好,心高气傲,自己这个伯府少夫人未来伯夫人不比谁差,反而视侯府诸人如敌如仇。 何等的糊涂! 如今,她被一心爱护的夫君一张薄薄休书赶出伯府,还是侯府收容了她,“我听祖母的,与郑皓和离。” 许菡登时大喜,“五姐姐此话当真?你真的想开了?” 见小妹如此欢喜,许瑚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羞愧,她竟都不如小妹通透,点了点头,“是,我决定好了,打算等下就跟祖母和母亲说。”其实若不是今日母亲要带七妹妹去赴宴,她本打算昨晚就来与嫡母说的。 还是自己姨娘说,今日嫡母带着七妹妹赴宴许有相看之意,左右她的事也不差这一日,却没想到七妹妹下午却出了事。 只是到底与郑皓夫妻一场,饶是他误会自己打了她扔了休书,可感情也不是一时说断便断完,心中抑不住的酸苦,眼中露出两分。 许菡看得清楚,见状怀疑地问:“五姐姐,莫非还舍不得那郑皓?” “到底曾是夫妻,”许是因小妹一贯行事说话赤诚,许瑚也难得没有再隐瞒自己的那点心思。 那就是还有情意在了?许菡无奈地看了五姐姐一眼。 要她说,那郑皓有什么好,哪里都不好。若图地位权势,郑皓就算是个伯府世子,偏那府里早就落败,他自己也就混了个闲差;若图感情和人,这郑皓又不是只五姐姐一个妻子再无旁人,他可有好几个妾室,外面时不时弄些风流韵事。 说真的,许菡一直搞不清五姐姐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郑皓,跟被下了降头一样,人也糊涂了。 越想,越忍不住,就将这些想法都嘟嘟了出来,“……五姐姐一心为他为他们那个伯府,他却不珍惜,还这般无情无义对待五姐姐,五姐姐还想着那点儿子虚头巴脑的情意作甚?说不得,离了那狼穴狼子,五姐姐日后会过的更好。再说了,这天底下,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等着找个满心满眼一心一意身身心心都是五姐姐的男人,不比郑皓那王八蛋玩意儿强多了。” 一想到,自家五姐姐许早早就被郑皓算计,那王八蛋不等他们侯府交涉两人婚事后续,只单写了休书,衙门那边都没消除婚姻关系,那王八蛋就筹划着求娶别的女人,许菡这火就窜上来。 越发不遗余力地劝说许瑚,“五姐姐也别觉着什么成亲后一直没怀上,觉着是自己的错。要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跟夫妻两人都有关。五姐姐身体一向康健,说不定是郑皓无能,用多了没用了,五姐姐才怀不上。 现在看,怀不上还是五姐姐有福,不然受苦的还有孩子。等以后,五姐姐找个处处比郑皓妥帖如意强壮的郎君,生几个孩子,带到郑皓跟前,好好羞辱羞辱他一番。” “咳,咳……” 旁边许瑚的丫鬟被八姑娘话吓到,一下呛着了自己,猛地咳嗽起来。 许瑚也从愣怔震惊中回过神来,“阿,阿菡……”一张俏脸遍布红云。 第151节 早知道小妹说话大胆,以前只觉着她小,还有些可爱,可现在……听听这些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这,这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能说的话? 别说是没出阁,饶是她都嫁人几年了,也是万万讲不出这等言辞。可不知怎么地,她心里居然有种隐隐地快意之感。 但她现在顾不上自己这隐隐的感觉,更想知道,她家小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这等夫妻之间伦敦之类的事? 结巴了两下,许瑚才想说,眼睛余光忽然瞥到旁边站着的人,又唬了一下,“七妹妹,丽姨娘。” 她也不知什么时候,七妹妹和丽姨娘出了净室,站在屏风旁边,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菡。 许菡闻言,回头看去,一眼看到许如容半包着的发丝露出一小半来,滴了水下来,疼爱姐姐的心立马占了上风。 “七姐姐,你洗好了?快来坐下擦干了头发烘干了,小心着凉。” 这货压根没发现自己那一番话对众人的冲击力有多大,还不满地朝许如容旁边的丫鬟瞪眼,“还不给七姐姐把头发撩起来,没看到水都滴衣服上了,七姐姐才换好的中衣都要打湿了。” 说着,自己个挪开些位置,“七姐姐快来坐下擦发。” 原本扶着许如容包住头发的丫鬟,吓得赶忙回神托起掉出来的头发,“婢子错了,不该走神。” 许如容左手绕过去拍了下她的胳膊,以示安慰,“无妨,”而后无奈地看着许菡走了过去,“阿菡,你可真是……” 方才,她穿好了中衫便与姨娘一起过来了,因后面下人在刷洗浴桶,水声哗哗地,便没听到外面动静,转过来屏风才看到小妹与五姐姐正坐在榻上说话。 或者说是小妹一人在那说话,当下就被她的一番勇猛言辞惊到了。 应该说,屋子里能听到许菡说话的人,都被惊呆住了。 丽姨娘也被许菡震得七晕八素,饶是她一个对侯爷颇有些妩媚风情的妇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虎狼之词来,跟在许如容后面走过来,眼神复杂极了。 这么个坐在那里软软糯糯的小姑娘,是怎么脸不红地说出那些话的? 许菡这时才发现,大家被她的话吓到了,却没慌,反而反问一句,“难道我说的没有理?”反正都不是外人,她说的直白了些,可没错。 许如容等人顿时脸色更复杂了,就是因为她们竟也莫名觉着还挺有理,才没有反驳什么。 “我这话是糙了点,可在理啊。” 众人:你哪是糙了点?是糙大发了好不? 可她又是好意,尤其被劝慰的许瑚,被她这一番虎狼之词说的,对郑皓还存着的那些舍不掉的情意,居然被说散了去,甚至还顺着许菡的话深刻思考了下。 她这几年,嫁给郑皓到底图得了什么? 结论是,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许多,亏大发了! “阿菡说的在理,却是我糊涂了,荒废蹉跎了花信年华,是我糊了心眼,”落得这么个下场。 许如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被小妹劝动了。 丽姨娘倒是知道,许菡的话是一部分,但主要还是许瑚回府这几日她姨娘苦口相劝的缘故,她姨娘这几日嘴上都急出来好几个燎泡。 却听八姑娘又道:“五姐姐,这有什么,谁一辈子还没遇上一两个渣男了,及时止损就行了。” “及时止损吗?”许瑚琢磨着这几个字,慢慢地把挺直的身体靠向一旁的大迎枕,须臾,脸上居然露出些笑意。 第225章 许菡眼瞧着,似乎曾经那个肆意明媚的姑娘又慢慢回来了,杏眸也弯弯染上笑意来,“五姐姐想开想透了,往后管他什么耗子老鼠蟑螂的,日后都不能叫五姐姐伤心了!” 她一直觉着郑皓叫人不喜,那晚又见他鬼鬼祟祟与葛家公子暗中见面,越发觉着这人简直人如其名,跟阴沟里的老鼠一般,阴暗又膈应人。 这样,等以后郑皓提亲那葛家红霜,大伯母他们查出来五姐姐被休另有原因时,五姐姐也不会太难过了。 许瑚还不知小妹为她操了更多心,心绪渐渐趋于平和。 等下还要去松鹤院,几人也不再耽搁,等许如容换了套得体袄裙,外面再罩一件兔毛斗篷,与许菡和许瑚一同往松鹤院去。 她们到的时候,安阳侯和许蔚等人也都回府,邀请了北定侯来松鹤院跟安阳侯老夫人见礼,正坐着说话。 虽然之前许如容已经谢过北定侯,这会儿又郑重上前行福礼,“今日多亏了侯爷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咳咳,许菡脑子里自发接了下去,又忙挥散。 不过,再看娇艳如花般的许如容和威武高大的北定侯,竟觉着其实还挺配一脸的感觉。只可惜,这位北定侯爷一脸正气,面对自家比花骨儿还要美丽的七姐姐居然毫无波澜,可惜。 一转头看到林漠,又想起之前铃铛说他与人临时有约,可现在他也跟大哥大伯他们一起在,就有些怀疑铃铛那话,问起他来。 林漠一听就知道是丫鬟们为了稳住她,故意找的借口,但现在不用瞒着了,就实言道,“并不是,只是怕你发现七姐姐的事,我帮着去寻七姐姐了。” “我就说怎么不对劲,”许菡嘟囔道,“我今天哪里都没去,虽然没事,可七姐姐却遇上了这样的事,要是我跟着大伯母和七姐姐一起,说不定七姐姐就不会被人带走。” 林漠知道的还多些,也有些怀疑许菁那边二房道士掐算的太巧合了些,“回头与四姐姐说声,让她仔细去查查那个道士,还有二房那边。” 许菡点点头,然后又顿了下,偏头看他,“你是说这是被人算计的?跟七姐姐今日遇到的事有关?” “不确定,查查为好,”林漠有七八分感觉是如此,但不好妄言。 许菡就想起七姐姐说的,怀疑是怀年伯在背后使坏,才想问问林漠,就听三哥哥道:“虽然侯爷只送了阿容回来,并未与怀年伯直接照面,但也算是坏了他的算计,那厮恶毒,恐会记恨侯爷,侯爷还是多提防些这小人。” 许修是武人,对北定侯十分钦佩,便出言提醒。 北定侯点点头,“三公子放心,我会注意些,这等小人,心性歹毒,也就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和勾当。” 他是纯臣,拥护的自然是太子正统,那三皇子表面看着温文尔雅,实则难掩野心,对于怀年伯这等拥护三皇子的姻亲,本就不喜,如今更添厌恶。 “还真是怀年伯啊?” 许菡声音清脆,也没压住,许蔚便看了过来,见许如容有些意外又不解的目光,便将之前在外面的事简单说了下,“我们的人过去时,虽然怀年伯和随从都离开了,不过槐娘痴缠,怀年伯到底还是拿出一块玉佩做信物给了槐娘,巡街使那边也证实了,正是怀年伯。也可知,今日便是他故意设计,想要毁了阿容的清白名声,想以英雄救美的名头逼成亲事。” “可恶的老男人,贼心不死,”许菡一想到自家美美的七姐姐一下午惊恐遭遇,恨得握拳,杏眸里如点了火星一般气愤,“幸好我七姐姐福大命大,那王八蛋不是想娶妻吗?想英雄救美吗?那他也是救了那个槐娘,还跟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就好好成全他与槐娘的亲事。” “咳咳……” 许蔚忙以手握成拳状抵在唇部,假装干咳,示意小妹说话可多注意些,北定侯还在呢。 北定侯却觉着小姑娘爽脆利落,言辞极其有理,颇有虎门将女的风范。许七姑娘亦然,虽秀外却心性坚韧,临危不乱不惧,让人赞赏。 可才被许菡更猛的虎狼之词冲击过的许瑚和许如容,神色都很正常,甚至还觉着小妹这话还是含蓄了。 许瑚更是道:“阿菡说的没错,那怀年伯既然主动救了槐娘,还搂抱过了,玉佩也给了,断没有不让他如意的道理。” 没想到连许瑚都跟着附和起来,许蔚等人差点以为这个五妹妹被休弃刺激的性子变了,这可不像是之前的她了。 不过,就算大家也挺赞同这想法,可得私下里商议后悄悄去推波助澜,此时安阳侯老夫人就觉着救了七孙女回来的北定侯高大威猛,刚正坚毅,若不是自家七孙女庶女身份配不大上侯夫人的地位,真想来个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不得不说,整日里与小孙女相处,老夫人与许菡脑回路也一处了。 之后,安阳侯府里整治了两桌美味的酒席来,也未置什么屏风隔开,只男女分做两桌, 在堂中用了晚食。 席间,自少不了推杯至盏,又有许修和许成温两位武将与北定侯相谈甚欢,许蔚和许蕴也不是酸腐儒生,出入朝堂,言谈有物,除了个被赶出府居外的许成泰,侯府男人们与北定侯都很投契。 在松鹤院老夫人这里吃罢了晚食没尽兴,男人们又挪到了前院书房里继续浅酌畅谈,直到快要宵禁,才勉力散了酒席,许修亲自送了北定侯归家。 恰第二日休沐,侯府男人们便都在各自住处酣眠补觉,但差不多到巳时,也都被叫了起来。 无他,昨晚许瑚将自己决定告知了老夫人和侯夫人后,今日安阳侯府决定往广平伯府就许瑚被休弃一事进行交涉。 休妻是绝无可能,没有休夫就不错了,唯有和离。 且,许瑚陪送的嫁妆必须照着嫁妆单子全部补齐,并就许瑚罚打红霜致其落胎一事澄清。错不在许瑚。是那红霜本就胎气不足早有落胎之象,借故陷害许瑚,郑皓偏听偏信,殴打发妻擅自写了休书,视安阳侯府不顾将人赶回了娘家。 如今,是他们安阳侯府五姑娘不想跟郑皓这个假仁假义,没本事还要靠妻子嫁妆贴补打点广平伯府烂事度日的窝囊废继续过了,因此和离归宁。 许瑚作为和离当事人,本可不出面,但被许菡一番虎狼之词劝过后,与她姨娘越说越想,竟越发觉着自己这一桩婚姻窝囊极了,坚持跟随父兄去了广平伯府。 更是在郑皓不认,还冤枉她为人跋扈,肆意杖打下人等等时,再也忍不住愤怒。 原本和离处理好了,不会成仇,可谁叫郑皓不做人,他想成仇,许瑚也不再忍着让着,将自己私下里帮着广平伯府处理的那些个污糟隐私事抖了个干净。 虽然安阳侯府协议和离是在广平伯里面,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广平伯府如此欺人,安阳侯府可不会帮他们藏着掖着,不帮着扩散就不错了,又有广平伯府本就是一盘散沙,原本掌家的许瑚一走更为溃散,这府里下人们很快就把事情讲了出去。 不到半日,满京城里都是广平伯府的各种隐私糟污事的议论。 许菡自然是没法跟着兄长长辈们去广平伯府,没有亲眼得见,只能通过兄长们讲述,但兄长们又恐广平伯府的污糟事污了小妹的耳朵,都隐了去。还是许菡听到自家府里下人议论,叫铃铛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了不少伯府的烂事。 什么世子郑皓讨好谁家公子哥,不惜把自己收了的红颜转送,什么广平伯为老不尊,自己闺女儿子房里的丫鬟也沾了身,等等。 总之,广平伯府本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名声越发不堪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着,这广平伯世子薄情寡义,脑子有坑为了个通房将与安阳侯府出声的正妻和离,往后算是娶不着什么好继室后,广平伯却带着郑皓大张旗鼓地往葛家长房提亲去了。 叫众人跌掉下巴的事,这葛家长房还答应了亲事。 只除了,这被求娶的是葛家长房嫡长女,可众人只知道葛家长房只有庶女,二房倒是有嫡出庶出姑娘都有,可这长房什么时候有嫡长女了?后来有人想起来,这葛家长房原先确实生了个嫡长女,小时候还出来过,后来却没了动静,有人说是走丢了。 那如今这莫不是走丢的女儿找回来了? 但葛家长房很快有人出来说,嫡长女并未走丢,是外人以讹传讹,只是命格与家人犯冲,只能送到亲戚家里养着而已。如今到了年岁,回来相看了亲事嫁人。因命格缘故也不会在家待嫁许久,下月便成亲了。 这听起来倒是有理有据,想的少的人便信了,想得多的,自然觉着另有猫腻。但不关自己事的,就当是听个乐呵,没人想着去里面查探较真。 那关自己事的,比如安阳侯府,可不会就这么简单让许瑚和郑皓和离就算了。 仔细纠算下,许瑚这桩婚姻,有她糊涂行事的过失,但更多还是郑皓不做人事,从最开始认识许瑚就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到后来发现了比许瑚更好可攀附利用的人,便设计休弃。 不说安阳侯府其他人,回过味清醒后的许瑚也不想就这样放过郑皓。 因此,圣上千秋日才过了两日,外地官员和宗室王族等齐聚京城祝寿都还未离开,一则消息如同雨后青竹般蹭蹭冒着传遍了京城。 第226章 郑皓要求娶的葛家长房长女当年确实走丢了,还被人贩子卖到了牙行,辗转到了京城进入了广平伯府为丫鬟贴身伺候郑皓,名为红霜,并在半年多前就成为了郑皓的通房。 且,郑皓早在半年前就偶然发现了红霜身份,那时候红霜还不是他的通房,只是偶有暧昧,那红霜有心爬床,郑皓嫌其貌平,没成事。但待发现了红霜身份,却顺水推舟行事收了房。 后来,红霜有孕,但胎儿根本保不住,为攀附葛家,郑皓与那红霜便合伙陷害,将原配许瑚赶出伯府。 这事情一传出来,不仅广平伯府的里外面子丢了个净,便是葛家都受了不少议论。 有人说,郑皓空做出一副温柔郎君模样,实则阴险狡诈,只靠女人吃软饭,有人说那红霜也是个不安分的,爬床狐媚女子。两人狼狈为奸,如此就将许瑚摘了出来,让人觉着同情可怜。 葛家人被这些议论气的不轻,有那与葛家不对付的更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看热闹,只能闭门暂时不外出。 可这亲事已经定了,若是毁亲更叫人看不起,尤其葛家还有其他姑娘,有个给人做过通房的嫡姐妹连累了脸上无光,名声受损,若是再留在家里更难处理。这红霜到底在外失散多年,除了葛家长房,与其他葛家人更无多少情分。 第152节 红霜又早就是郑皓通房,如此商议,捏着鼻子顶着议论匆匆将那红霜嫁了郑皓。 郑皓再成婚这日,也没办多大排场,又有许瑚嫁妆都被广平伯府用完,葛红霜除了长房陪嫁,葛家公中一分银钱都没掏。 “渣男贱女就该配一脸,”许菡啃着颗醉枣,正坐在暖阁里与姐姐们画九九消寒图,听到许瑚说起今日便是郑皓娶葛红霜的日子,嗤了一声,厌恶地道。 许瑚说完后,正拿起毛笔蘸了颜料要给消寒图上梅花瓣填色,闻言抬眼笑开,“还是咱们阿菡会说,竟如此的贴切!” 许如容也笑道:“阿菡总是能讲出些奇特却又叫人觉着十分符合的话来。” 许菡心道,她其实也是照搬,又想起大哥哥私下里查出来的那些,幸灾乐祸地道:“等以后,这郑皓断子绝孙的时候,可有的他后悔了,叫他靠着哄骗女子过活。” 许瑚也是一脸快意,大哥已经查出来,那郑皓本就体虚,又流连红颜妾室,更损了精气,很难让女子受孕,便是怀上了孩子也多保不住。也是她往前傻,被狗屎糊了眼,觉着他待女子温柔极了,还为了坐稳世子夫人位置装大度端庄,他与自己欢好少还相信他在体谅自己操持府邸中馈劳累。 劳他娘的累,她累的时候,那王八犊子也在其他女人肚皮上累着了。 许瑚如今提起这前夫,简直一肚子的糙话,只是还没法放开身段,不能跟小妹一样痛骂出口。 “来,咱们画完了今日的消寒图,来打双陆,不提那倒胃口的,”许瑚挽起袖子,露出一段皓腕。 这些天的将养,许瑚原先因操心操劳过度的气色也慢慢养了回来,尤其早先那尖刻叫人不喜的面相也消散了。 这行为举止,渐渐带了些洒脱之气。 便是和离归宁,她也没有梳回姑娘头,依然是妇人装扮,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成熟娇媚韵味。 许瑚正商量三人哪两个先打一局,许菡提议,“不然咱们叫了六姐姐来,四个人打叶子牌。” 冬日里消遣无非就是室内游戏,双陆,樗蒲,叶子牌等各式棋类居多,也是最能打发消耗时间的,喜欢玩的还十分痴迷。 她们年少倒是还好些,一些妇人们无事聚在一起最爱玩叶子牌,许菡也是最近陪着祖母和大伯母她们凑人数玩了几回,觉着还不错。又或者弄个彩头出来,赢的次数最多的人得,也是图一乐。 但许菡钗环首饰物件多的是,身家丰裕,更喜欢往输的人脸上贴字条,对祖母和大伯母不好犯上长辈,同辈的姐妹们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尤其,她觉着,“六姐姐自打那事后,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不大出来,时间长了对她可不好,去叫六姐姐来。” 虽然姐姐们也有亲疏,但都不是坏心的,许菡还是希望大家关系越亲近越好。 “对,去叫阿雪,整日呆在屋子里不出门哪成,我回来这些日子除了在祖母那里见了她两次,都见不着她,”还有一次是许如容出事那天,“今天府里这么热闹,她也不出来,这可不好。” 许修和乐安县主合了个上好的八字,再有三日,许修就要回边关,趁着明天的好日子,两人要文定交换庚帖。许修还亲自去猎了两只大雁,可谓是相当用心诚意了。 她们三个现在就在许如容院子里,听着正院那边热闹喜庆的动静。 吩咐了小丫鬟去叫许雪,许瑚和许菡先下了一局双陆,眼看着自己就要输了,许菡听到外面下人问安的声音,伸手就要拨乱,“六姐姐来了,我们打叶子牌。” 许瑚可不愿,按住她作乱的小手,“那不行,阿菡莫不是要输不起?” “哪能呢,”许菡笑了下,她就是赖皮下么。正要直接认输时,她身边的二等丫鬟流朱满脸喜气地进来禀报。 “七姑娘,您快回去趟,阿漠公子给您买了好几套衣裙,好几件毛皮斗篷,还有两套头面和好几块玉佩如意之类。” 流朱高兴地嘴都快合不拢了,扒拉着手指数,“不止这些,阿漠公子还让人做了一架纯金镶宝的炕屏和同款小桌屏,一套镶螺钿铜镜的妆奁妆台,哎呀,还有一些,婢子说不来,您快回去瞧瞧吧。” 许菡一下站了起来,“他该不会把那些赏银都花了吧?!” 一听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她自己私库本就不少了,他怎么还又给自己买了这许多的物件。 这赏银自然是前几日圣上千秋,文思院奉上的林漠设制的金银器青碧流曲台大放异彩,在外朝使者面前赚足了风光,彰显了我朝泱泱大国的威武。当时龙心大悦,大赏了文思院,而林漠这个设制图绘制者,虽然圣上没在众人面前提起,但散席后着文思院送来五千两赏银。 这里面自然有陈易向圣上禀明过林漠想要科考入仕的缘故。圣上本就是重科举的君上,待知晓此子不仅精机关术,才学优秀,更为赏识。 如此,林漠尚未科考便在圣上跟前挂了名。 许菡说着,就有些焦急地朝外走,铃铛方才也被这消息砸到了,一面赞叹高兴阿漠公子果然最疼爱自家姑娘,一面给许菡取来斗篷披上。 “哎呦,还得是咱们阿漠知道疼人啊,”许瑚笑着打趣,站起来,“走,咱们都跟着去看看。” 许如容也笑着站起来,拉着才进门的许雪,“六姐姐也一起,去瞧瞧热闹。” 许菡一点儿都不在意姐姐们的打趣,虽担心林漠把那些赏银都给自己花了,他自己没留下,心里面可滋滋甜。 姐妹几个一面说笑着往绮院走,半路上遇着个外院的管事小跑着过来,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许如容站住问了句,“这是有什么事?” “婢子见过几位姑娘,”那管事的四十多了,要不是事情不小,也不用她亲自跑腿,喘着气道,“是二老爷在门口,要回府。” 但老夫人吩咐过了,不许二老爷进府,门房那里正为难地拦着人,她赶紧往里通传。 许如容愣了下,然后道:“那你快去吧。” 姐妹几个互看一眼,继续往前走,许菡撇了下嘴,“祖母不是说了,让二伯跟他的心头好过去,还回来咱们侯府做什么?”说完又忙对许雪道:“六姐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二伯之前太过分了。” “我知道,祖母那里想来自有决定,”虽然自己姨娘现在也跟着父亲住在外面,但这都是府里祖母长辈决定,且她姨娘现在也算是戴罪立功在父亲身边。 她也不赞同觉着父亲为了个外面女子与家里置气。 “许是明日三哥哥定亲,二叔才回来一趟的吧,”许如容猜测着。 这跟她们姐妹几个干系不大,除了许菡爱凑热闹,使了个小丫鬟跟着去松鹤院看看老夫人如何处理,几人继续往绮院去。 待到了,看见一屋子东西摆放在明间里,哪里还记起什么二伯二叔,姐妹几个光看这些好东西去了。 许菡进去时,就差点被晃了下眼,那衣裳上的金丝银线在阳光折射下,流光溢彩,但这都及不上站在箱子旁边,噙着抹笑容的俊美少年郎。 眼睛快速溜了一圈后,借着衣袖的遮挡,许菡走到林漠身边,悄悄牵了下他的手指,在他要反握回来之前,又滑溜地快速撤了回去。 “喜欢吗?”林漠侧身,轻声询问。 “当然,”她娇俏的下巴微微仰着,朝他灿然一笑。 虽然自己好衣裳有的是,可相爱的恋人未婚夫所送,意义又是格外不同,属于少女浪漫情怀的欢喜,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许如容看到两人悄悄说话,小妹开心的笑颜,唇角也扬起抹优美弧度,林漠此举甚让她满意。 这些都是林漠对小妹的满满心意,他越是全心全意对待小妹,做姐姐的越为之欣慰。 “这是云衣阁的衣裳吧?”许瑚看着那几套衣裳的包装,伸手摸了摸,“这料子好啊,样式也正适合小妹穿。” 这些衣服款式偏干练但又不失飘逸,是许菡喜欢的衣裳风格,她唇角也扬起满意的笑容。 回头看一眼许菡和林漠对视而笑的样子,许瑚又笑着打趣,“果然还得是阿漠抓得准咱们阿菡的喜好,瞧瞧阿菡这欢喜劲儿。” 看着小妹和阿漠,许瑚觉着她似乎又有些开始相信感情了。 心底又不免唏嘘,这才是男子爱重女子的表现,当初的自己是有多眼瞎,才会看不到那郑皓对自己只有算计。婚前婚后数载,他都不曾为自己送过一样拿得出手的首饰,反倒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伯府家用。 用小妹嘲讽的话,软饭还想硬吃,真是贴切极了。 许菡没带害羞的,一仰脖儿,“那不得,”说着,她朝一直站在旁边温润含笑的林漠走去,“你怎么买了这许多东西,该不会把赏银都花了吧?” “没有,还有的,”林漠方才看到小姑娘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唇角笑容一直没压下去的俏脸,觉着银钱花完了也值得,那些死物哪里有得她欢颜开心值得。“只要你喜欢就好。” 才说完,就换来许瑚“啧啧”声,许如容满是揶揄的目光,连许雪面上也带了笑容。 许菡差点没忍住红脸。 这人真是越发会撩拨了,前些天她还收了他写的情信,那词儿写的,她看着都面红耳赤,现在还在枕头下面压着呢。 第227章 见林漠还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这当着姐姐们的面,饶是自诩脸皮厚,许菡也有些受不住,悄悄瞪了他一眼。 撒狗粮什么的,私下里就行了,别撒到姐姐们跟前了。她,她好歹是个小姑娘,也会害羞,叫人多不好意思。 只是她这瞪人的样子,落在林漠眼中却是似嗔非嗔,多含情,娇俏可爱极了,使得他唇角笑容更甚,一双桃花眼内柔意几可溢出来,尽是纵容宠溺。 许如容看着两人这样子,掩唇笑开,与许瑚和许雪道:“这莫不就是阿菡说的,撒狗粮,咱们今个儿午食就不用吃,撑饱了。” 这是许菡拿来打趣许蔚许蕴跟两位嫂嫂时的话,被许如容学了来用。 许瑚自然是没听过这说法,但觉着特别极了。 “阿菡总是说些好玩的词来,我今日也学到了。” 许如容又添了句,“阿菡还说像我们这样的,该是被叫做单身狗的。” 听着像是骂人的话,但又莫名觉着好喜人,许瑚笑的不行,“哎呦,阿菡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一个个的词,不过阿容这般好看的人,这词与你可不搭。” “跟五姐姐也不搭,”许菡忙侧过身子,不再去看林漠,怕自己被他的桃花眼溺死,搂着许瑚胳膊道,“我家姐姐们都是貌美的仙子。” “这话甜的我都快不知姓什么喽~” 一番说笑打趣后,许菡叫人将一些摆件直接放到博古架上,其他的也都归拢存放起来,之前派着听消息的小丫鬟也回来了。 “老夫人让二老爷离开,不需要他参加三公子的定亲宴,免得连累了三公子的名声,有个他那样里外不分,被外面女子迷花眼的叔父。” 安阳侯老夫人原话说的更犀利,转达的管事嬷嬷改的字眼都算是客气了。 许菡听了一乐,“就还得是咱们祖母,二伯若是真心悔改,可不单单是回来参加三哥哥的定亲。” 许雪没有说话,心里却是赞同的。 外面走出侯府大门的许成泰心情可就十分不美妙了,还有些懵。 他本以为母亲让他住在外面不回府,是拿自己没办法,不得不如此,过段时间自己寻个由头回来就是。可没想到,母亲真的想把自己赶出去不让回来了。 他本就是孝顺的人,虽然身边有心上人作陪,满足了多年的心愿,可还是想早点回府尽人子的孝心,多日不见母亲,也甚是想念。可没想到只进了侧门,连影壁都没到,就被拦住,还被母亲让人赶了出来。 他为官最重名声,尤其不能背负不孝之名,如今因为护着白柳儿官名受损,手上的官位都差点降级,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压下来。可若是母亲真不再让他回府了,他难道就真的一直住在外面? 他不知道,今日他想借着许修定亲回来没成,待过了数日,安阳侯老夫人让侯夫人给许瑞和许平相看姑娘,也没通知他一声。 不仅如此,又过半旬,许瑞和许平接连定了亲事,侯府也没只会许成泰,若不是许成泰偶然得知,还不知道自己两个庶子快定亲了。 两个庶子与各自的女方八字都合出来,就快文定了,他一个当爹的居然丝毫不知。被赶出府月余多,家中长兄三弟和子侄们见到他也都神色淡淡,三两句便走开,随着时间推移许成泰越发不安,现在是彻底慌了。 更不要说,最开始还能和平相处的张姨娘和白柳儿,后来渐渐争风吃醋,几乎每天都要明里暗里争宠两回。如今对白柳儿也没有早先的浓情蜜意,有两次还在下人面前给白柳儿没脸。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张姨娘的“功劳,”毕竟她可是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要戴罪立功呢。 但若说此时还有谁比许成泰还烦恼,怀年伯便是其中一个。 自打那次暗算许如容不成,反被个丑女槐娘缠上后,怀年伯发现,这不过是个普通小商户女子的槐娘竟如此难缠。如今满京城几乎都知道他搂抱了个丑女,与之有了肌肤之亲,还曾许诺求娶回府,并赠了玉佩为证。 那槐娘更是神出鬼没般,总能发现他的行踪,大庭广众下一遍遍提及这些,弄得怀年伯上下值的路上都提心吊胆,哪里还顾得上惦记许如容。 他也怀疑过,这背后有安阳侯府的推手在帮槐娘,让人去查了,发现了些痕迹,可却没奈何,谁让他算计在先。虽然那天他就扫清了尾巴,把那几个绑架许如容的人都弄出了京城千里之外,但难保安阳侯府没掌握其他证据。 如此,对许如容的那点子喜爱,渐渐转变成记恨,连同想要为三皇子拉拢的安阳侯府一起记恨上了。 怀年伯越是恼怒不顺,安阳侯府这边自然是越高兴。 槐娘也的确得了安阳侯府这边的帮忙,就连许菁也暗中帮了一把。除了为亲人出气,更因为当日许如容被绑前,清平侯府二夫人找来的所谓道士,是被人收买故意说出那一番言语,让许菁误以为许菡那几日外出会有血光之灾。 第153节 虽然那道士被收买时,对方蒙了面遮挡严实,查不出是怀年伯的人,但前后一联系,怀年伯跑不了就是背后主使。 朝堂上,安阳侯府和段怀裕也揪了怀年伯的几个错处,借了大皇子派系的人告上去,虽然被三皇子一派的人压下去些,但怀年伯也挨了圣上训斥和罚俸,出了些气。 而三皇子一派的野心也越发显现出来,与大皇子一派斗的更厉害了,虽表面上没有斗成乌鸡眼,私下里却剑拔弩张,互相算计争斗。 反倒是太子东宫不显,仿佛隐形一般。 但明眼人可以发现,太子病弱的传言早就少有传了,有跟东宫幕僚走得近的还知道,太子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因此,不少人暗中更为关注东宫,毕竟太子才是正统,皇上虽然重用大皇子和三皇子,却从未显露出废太子的意思。 如安阳侯府上许蔚等人,就看的分明,“这段时间的大朝会快成了市集了,乌泱泱争执不断,”许蔚正与许蕴下棋,两人边下边说话。 “我听人说,东宫最近那边有了个通事舍人的缺儿。” 许蔚落下一子,抬头看自家二弟,“阿蕴有意?” 许蕴点点头,“虽然与我现在的职位是同级,但那是东宫。” 不用说的十分明白,兄弟两个彼此对视一眼,而后许蔚浅浅笑了出来,“如此也好,总比二弟现在的差事有奔头。” 如此,便也算是安阳侯府开始站队了。 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争斗越发厉害,暗中不停地笼络朝臣,不仅他们兄弟和二叔三叔,便是安阳侯这个挂了个闲差的都被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拉拢过。 安阳侯府是纯臣,但无法让皇子们撼动的中立地位,恐会被两派争斗的无辜殃及,倒不如摸清了圣意,顺势靠向太子。 这与之前许成泰想要支持三皇子性质不同,太子是正统,就算日后有了变故,登基的非太子,也不会遭清算,除非继位者要背负篡夺正统骂名。 且,入职东宫的只是许蕴一个,他是二房,并不能代表安阳侯府,若是许蔚这个世子,就要另当别论了。 看似只是兄弟两个简单几句话,许蕴便定了往东宫做太子通事舍人的差,其实是早有把握能得到这职位,更是安阳侯府男人们早有的意向。 这样的朝堂之事,自然不是许菡知道的,便是许蕴调职到了太子东宫,他不说出来,许菡也不会知道,还是林漠与她闲谈时提及,她才知晓。 虽然弯弯绕绕的事,许菡不精通,但大是大非上,她通透,有些担心,“这算是太子党了吗?” 现在临近年终,开春便要科考,林漠如今除了偶尔去书院基本都在自己房中备考,摇了下头,“算不上太子党,只是在东宫做事。毕竟咱们与太子家并无姻亲,也没有帮着暗中做什么事,二哥也只是行职务职责内事。” 当然,若是太子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过度清算,也要被波及。 但林漠虽未入仕,却认为,想要荣华高位必定要有些风险在里面。 许菡听了后,没想太多担心,毕竟自家兄长们那脑子可比自己好使多了,他们也不是急功近利好高骛远的性子。尤其是大哥哥最是表里不一,端着君子风,心眼子最多。 许是灯下黑,她没发现,眼前这个,比之许蔚也是不遑多让。 “对了,大哥哥这段时间是不是总约着北定侯去喝酒,”最近这两回在祖母那里家人一起用晚食,大哥哥都跟北定侯喝酒去了,“没想到大哥哥这样的文人跟北定侯武人也能玩的这样好,不过,也是,大哥哥那么优秀,跟谁都能处得来。我看着咱们博哥儿小小年纪就有大哥哥的影子了。” 她就是随便说说,说着说着也偏了,“快过年了,得给小家伙们准备些新年礼物……” 等她嘟嘟囔囔说完,林漠才道:“我听着,似乎大伯母有意将七姐姐许给北定侯。” 他字音才落,原本懒乎乎趴在书桌上,一只手拨弄着挂在笔架上小玉鱼的许菡,一下坐了起来,瞪圆了一双星眸,“真的吗?七姐姐和北定侯?” “应该是,我听着有这个意思,”林漠伸长胳膊给她正了正被压着翘起的一小缕头发。 许菡渐渐习惯了他的动作,更好奇他从哪里听来的。 “遇见过大伯母问大哥哥北定侯,又有最初北定侯送七姐姐回来,说话时,我觉着七姐姐与北定侯之间像是互相有些感觉,”他觉着或许因此,大伯母才有意撮合,特意让大哥哥借着这事与北定侯交好多往来。 第228章 “我怎么没看出来,”许菡光记着骂怀年伯去了,然后高兴起来,“其实我当时也觉着七姐姐跟北定侯挺配的,美人英雄,一柔一刚。” 这个林漠就不好去评说了,他提醒道:“只是我的推测,做不得准,具体怎么样并不确定,阿菡你别去问七姐姐。” “我知道,”不光是七姐姐害羞,主要是说亲不是闹着玩的,更得注意名声,姐妹间也不好就这样的事打趣,若是七姐姐有意,更不能打趣了。 让许菡高兴的是,过了两天腊月十八这天,她正在祖母处玩投壶,许菡一对老夫人并三个丫鬟四人,就这样,三局都是许菡胜了。 正待再比两局,安阳侯夫人喜气洋洋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母亲,有喜事了。” 安阳侯老夫人才拿了一支箭矢要在手里,听到后心头一动,又把箭矢放了回去,笑道,“这是遇着什么大喜事了,这么高兴。” 许菡也好奇着,见大伯母满脸笑容地从门外进来,忙问:“大伯母,什么事这么高兴?” “好事,大好事,”安阳侯夫人快步走进来,“阿容亲事有着落了。” 安阳侯老夫人猜着就该是这件事了,喜道:“可是北定侯应了?” 许菡一听又是七姐姐又是北定侯,眼儿一亮,忙小跑到两位长辈之间,迫不及待地问,“七姐姐要定亲了吗?是北定侯吗?” 她才跟林漠说起过这事没两天,因为不好问,正抓心挠耳惦记着呢。 安阳侯夫人笑着拍了许菡胳膊一记,因为高兴还用了些力道,当然对许菡来讲根本不疼,“瞧这皮猴儿高兴的,可不是,就是你七姐姐亲事,北定侯那边说定了,过两天就来咱们府上提亲了,我估摸着差不多年前就能把你七姐姐的亲事定下来了。” 她看出来许如容和北定侯彼此有些意思后,私下里问了许如容,知道了她对北定侯的确有意后,便与婆母商议后,让长子与北定侯借着前头那事走动起来。 待许蔚暗暗试探了一番,发现北定侯对许如容印象极好,似乎也有些意思。 因北定侯父母长辈都不在了,最亲的姨母长辈也都不在京城,安阳侯夫人这边也没法按规矩托相熟的夫人去探口风,索性直接让许蔚向北定侯透露出有意将许如容许给他的意思。 这不,昨晚长子与北定侯约着喝酒晚归,今日一大早,长子就来自己院子里,告知了北定侯应了,打算过两天便亲自上门提亲。若不是方才被公中庄子上下大雪塌了些地窖的事耽搁了,她早就来婆母这报喜了。 “太好了!我也觉着七姐姐跟北定侯爷十分般配,”许菡顿时高兴地拍手,“大伯母,七姐姐知道了吗?” 安阳侯夫人自然是早叫人把事情给许如容透了过去,笑道:“知道了,你七姐姐也乐意,她很仰慕北定侯为人。” “那是,北定侯是个剿灭倭寇的大英雄,”许菡也是因此对北定侯敬仰,如今就要成为自己七姐夫,太叫人高兴了,“美人就该配英雄!” 夸赞完后,又嘿嘿一乐,“我得找七姐姐去,”现在亲事要成了,她就可以去打趣七姐姐了,看看七姐姐害羞的样子去。 说完,就叫丫鬟取了斗篷,脚步欢快地跑了。 安阳侯老夫人看着小孙女欢脱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这也不小了,还跟以前一样蹦蹦跳跳,真是长不大。” “这样才好,”安阳侯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这一个月来府里晚辈们接二连三定了亲事,可谓是喜事连连,“阿菡欢脱,才说明咱们家姑娘养得好,只有无忧无虑的孩子才这样,叫人看了也觉着讨喜。” 安阳侯老夫人笑了会儿,又提点几句,“既然北定侯定了求娶,这亲事也别拖延。一来,北定侯年纪不小了,二来恐再有小人算计,早些定下。” 安阳侯夫人点头,“母亲说得是,儿媳也是这般打算的。而且,我想着阿容日后是要嫁入侯府做侯夫人的,她以前的时候少出门,等日后我就多带在身边,与各家夫人们多往来些。若是年前能把亲事定下,待初一进宫给太后和皇后朝贺时,也带着她和阿菡一起。” “嗯,你是个有心的,”安阳侯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作为有诰命的侯府老夫人,初一那天,她也是要进宫的,虽然只是进宫给皇后磕个头见礼便离开,但这份殊荣却不是谁都可以有。初一这天,除了内外诰命夫人必须到,品级高的也可带一两个家中姑娘。 只是,这带人也不是好带的,若是这日在宫里闹出什么是非乱子,便是重罚。因此,稳妥起见,许多夫人不会带人入宫,免得惹了祸端。便是带人,也都是千嘱咐万叮咛,不可乱走乱言等等。 其实,初一这日朝贺,便是想在皇后跟前露脸也没什么大用,毕竟这日皇后接待朝贺的夫人们除了在皇后跟前得脸的,基本都是一大群夫人们一起到殿内叩个头行完礼,皇后勉言两句便叫立刻离宫。 但安阳侯夫人和老夫人想的显然不是叫许如容在皇后跟前露脸,是这进出宫的路上是让许如容认识下各家夫人们的机会。 预料之内的,北定侯与许如容都是互相有好感的人,尤其许如容对北定侯更是敬慕,从北定侯上门提亲,到合八字文定,亲事是爽爽利利不过一旬便定下了。 因为两府操持的快,北定侯那边长辈只除了亲近的一家族亲,除了相近亲近人家,两边皆没有声张。 只等着初一朝贺这天,安阳侯夫人与北定侯族亲的一位诰命夫人、忠勤伯夫人并许菁那边约定了一起去宫里,打算借此将亲事公布出去。约好的人多,与其他夫人结识也更便宜些。 只是,初一这天,许菡没有随着祖母几人进宫。 她不爱往皇宫这样等级森严的地方去,怕行将踏错给府里带来麻烦是一方面,更因为她若不去,祖母他们只带了七姐姐一个姑娘去,能更好地凸显出七姐姐来。 “我不跟着去宫里了,祖母和大伯母大嫂带着七姐姐去就行了。”浪费那个时间,还不如留在家里跟阿漠和大哥哥他们带着小侄子侄女们玩儿。 “那行吧,”见小孙女实在不愿意去,老夫人也没勉强。 她还小,小姑娘家的不爱去宫里这样规矩森严的地方也正常。小孙女不像七孙女,在众夫人跟前露脸多少都无碍,反而老夫人更希望小孙女不受那么许多拘束,生活的更舒适随心。 这也算是老夫人明显的偏爱了,但府里其他长辈兄姐们又岂不是同样想法。 这一趟入宫也确实效果显著。 朝贺后,许多高门大户都知晓了,安阳侯府长房那位庶出的貌美如仙七姑娘与北定侯定亲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说好说坏的都有。 好的是,“虽然这位七姑娘是庶出,却嫁了位侯爷,虽然是继室,可前头那位侯夫人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北定侯后院更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这许七姑娘嫁进去就是当家侯夫人,无长辈压着没有妯娌姑嫂之类矛盾,”才叫人羡慕。 说不好的,自然是觉着北定侯命硬克人,若不然就算他没被调回京城前在外征战,也不会没有提亲的。就算长得黑,不是姑娘们喜爱的那种俊秀人士,这时候的亲事外貌才是其次,最主要是他克亲。 父母长辈都没有了,连原配进门不到一年也病故了,不光克亲还克妻。有人还说北定侯杀孽太重,连子嗣可能都落不着,但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到明面上的,毕竟北定侯杀的是敌,若这叫杀孽,那谁还敢为将抗敌。 也是因为这些,这北定侯夫人多么香的位置,京城里许多人家眼馋却不敢把自家闺女嫁过去。当然也有人不管这些,或者为了姻亲关系想要送女,北定侯却看不上。 但只有安阳侯府自家人知道,北定侯根本不克妻,另有内情。那原先妻子并非病故而是与人有私,婚后嫌弃北定侯脸黑人粗,不让近身。又逢北定侯成亲后便要赶赴边关,如此维持了数月的婚姻关系。 后来北定侯府的下人发现了这位夫人偷人,北定侯在得圣意回京时提前暗中回府捉奸,后暗中绑送回前岳家,解除了两人的夫妻关系。那前岳家也嫌弃丢人,将人除族连同奸夫送出千里外,对外以病故掩饰。 因此,在外看来,许如容嫁给北定侯是继室,其实不然,这第一段婚姻作废,连族谱那边都除了去那女子名字,许如容嫁过去才是原配。 大年初二,侯府嫁进来的媳妇们统一回娘家,初三侯府出嫁的姑奶奶们回娘家。 但初三这日,回来的只有许蔷,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只派人送了年礼,婆家却没叫她们回来,说是要招待府里回娘家的姑奶奶们。 许菁已经到了临产期,自然是不敢再出府,许菡也惦记着姐姐。 此时,听到来送礼的下人传话,哼了一声,“当谁家没有要回门的姑奶奶了,正经初二不让回来,初三不来,那初四初五也成啊,大姐和二姐出嫁这些年,过年就没回来过几回,更别说平日里和其他节里了。咱们也不是图什么东西,就是让大姐和二姐回娘家团聚下怎么了?看看咱们家,初二都叫伯母和嫂子们回娘家了,还特意错开,叫姐姐们初三回来。” 她都有些记不清两个庶出长姐长什么样子了,若不是有时候在外面偶尔碰到两回,都觉着三姐姐才是长姐了 最重要的是,“也不是隔了千山万水,都还在一个京城里住着,都不让媳妇回娘家,真是刻薄。” 第229章 许瑚对两个年长许多的庶姐其实感情不深,但她和离后,更看重家人亲人,对此自然也不喜,“你当谁家都跟咱们家一样,那都是些拎不清的,”拿捏儿媳能有什么好处。 都是些糊涂蛋。 温兰惠和周雅蓉都觉着许瑚这话说得再对不过,她们婆家确实是难得的好人家,婆婆和老婆婆都是品行端正善待儿媳的。 周雅蓉说话脆爽,直接接道:“那可不,不知多少人羡慕我跟大嫂,说我们嫁得好。这女子嫁人啊,就跟二次投胎一样。” “说得对,像我就是跟嫂子们反着来了,”许瑚现在还能打趣自己,让其他人也都放心了。 或许是历经坎坷,让她褪去浮华更为踏实,客观看待自身和事情。 这样的她也让安阳侯夫人觉着讨喜多了,又有许瑚姨娘如今也转变过来,学着丽姨娘靠拢过来,安阳侯夫人打算,若是有机会便为许瑚留意下再嫁的亲事。 之后几日,便是不停往各家赴宴了,有亲戚之间走动也有门第之间来往。 第154节 二月份春闱,之前林漠一直在府里读书,许蔚和许蕴轮流给他梳理辅导,许菡每次去寻他时基本都在看书做策论解答题目等,看着都累,便趁着过年赴宴这几天,拉了他一起出去放松。 昨天初六林漠约了同窗和夫子们小聚,没跟许菡、许如容等一起出门往康郡王府去。待到了下午回来,晚上林漠过来与她一起用晚食时,许菡道:“我跟乐安姐姐约好了,明天和大伯母、大嫂、七姐姐一起都去昌文公主府上赴宴,大哥哥也去,阿漠你和大哥哥一起。这次宴席后,差不多就不用出门了,你正好放松这一回后,静下心来备考就行了。” 林漠本就聪慧,又肯用功努力,学的扎实牢固,又有两位长兄指点,但临考之前还是要静心静气收敛心思,以最佳状态面对科考。 自己的小姑娘为自己操心,如此劳逸结合放松几日,他觉着挺好。 翌日,安阳侯夫人便带了家里晚辈们乘车骑马往昌文公主府上去赴宴。 自从许如容与北定侯定亲后,每次出门赴宴基本都带着她一起,这些日子下来,许如容从最开始与夫人姑娘们交谈还有些拘束放不开,如今已经能端庄地应付自如,进度有度。 若不知道的,看许如容这气度,当以为是安阳侯夫人嫡女。如此也让京城高门大户对安阳侯夫人评价越高,觉着她如此善待教养庶女,尽显当家夫人的气度。 至于再出席宴会,会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事,安阳侯府没那么多担心。 一来,怀年伯被那槐娘纠缠,闹出不少乐子,叫京城里的人看足了热闹。二来,年后北定侯往安阳侯府送节礼时,给许如容送了一个有些身手的仆妇过来。 这仆妇是北定侯家生子,唤作棋娘,二十多岁,已嫁人生有儿女。本是小丫鬟时给北定侯府的姑娘准备的下人,且不止她一人。但谁知这府里没生出个姑娘出来,还只剩下北定侯一个男嗣。 原本是北定侯不在京时,这人便负责后宅安危,如今北定侯不再离京,许如容这边更需要一个有身手的下人保护,便将人送了过来。随之送来的自然还有这仆妇和一家人的身契。 如此,可谓是贴心又重的节礼,更让安阳侯府满意这个未来女婿。 许菡与这棋娘过了些招式,发现她没有练内力,但拳脚功夫挺硬,护住七姐姐安危该是没问题。其实,想想也是,北定侯一门武将世家,培养出来的人自不会差。至于没有练内力,这内力并非人人都习得,得靠天分,有的人就是修不成内力只能练外功。 许菡虽然习武晚,但她天分好,但连内力需吃许多苦,她也只是练了个一二层而已,真遇上那种高手一招半式都撑不住。也因此,林漠才想法子给许菡做了不少护身的小物件,他自己亦然。 “前面就是昌文公主府了,”许如容微微撩开些帘子,再次来昌文公主府赴宴,她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便是上次来昌文公主府赴宴回去路上,她被怀年伯算计差点失了清白,幸好得北定侯爷相救,而两人也因此事有了交集,在家里人帮忙下定下了亲事。 也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昌文公主府赴宴,虽然之前有两回,一次在赴宴路上遇上了他,一次在主家门口。她知道,这并不是巧合,是他特意打探了她的行踪,当然也有家里人刻意透给他消息,两人能见面说几句话。 用小妹的话就是,多见面可以让他们感情升温。 想到这里,她面颊不由有些微热。 也就是许菡只顾着往外看,没留意到,不然定得打趣她一番。 许菡上次没来成昌文公主府,这一带也没来过,只顾着下马车浏览周遭了。 跟其他高门大户一样,昌文公主府门前有开阔的场地,供各府赴宴做客的客人们停靠马匹和马车,他们的马车一到,便有公主府的小厮和下人引导着位置停放。 她如今去过的高等府邸,只有慧和长公主府和康清郡王府,两府自然是长公主更为富丽,不知这公主府里面如何光景?府门前十分开阔,大门修的富贵派气。 附近也有不少人坐了马车来,十分热闹,她正转着小脑袋看的起劲时,忽然感觉道一道强烈的目光,转头望过去,才发觉原来看的不是自己,只是自己这个方向。 许菡一眼认出那人是姚三,而他直勾勾看着的自然是站在她身侧,才下了马车正在被丫鬟整理衣裙的七姐姐。 许菡没有多想,直接往前一步挡住了许如容的身形,然后冲着一怔目光撞向自己的姚三抬手,挥舞了下小拳头。 口中更是无声地朝他说了几个字:再看,揍你! 这姚三喜欢七姐姐,别说以前他没有分寸地偷递情信,若非他们发现及时恐落个私相授受名声,如今便是他再喜欢,她七姐姐定亲了,就该放弃。 姚三被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许如容。 他是跟着家里兄长姐妹来昌文公主府的,快要进去了又想起来折扇落在马车上回来取,没想到居然看到有安阳侯府车徽的马车停下,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就算知道她已经定亲,可还是想试试能不能遇到她,想多她一眼。 谁知才看见她被一个仆妇扶着下了马车,却叫许八给发现,并挡住了人,还威胁着朝他比划拳头。 她无声说的话,好像是要揍他吧? 姚三心里又苦又涩。 他本想着自己先打动了七姑娘的心,悄悄写了信叫七姑娘知道自己的心意,再求了祖母求娶,谁知递信被抓了个正着,吓得他没敢再造次。 原想着,过些日子,等侯府这边不恼了自己这一出,他也求父亲正经谋个差事做了,就求祖母去探探口风,没想到他还没等到开口,许七姑娘竟然定亲了。 订婚的人还是北定侯爷,他虽不务正业,却敬佩北定侯,这让他还怎么争取?只能黯然伤神。 不想,今日竟遇到了七姑娘,才高兴没几息,便被许八护着挡住了。他心里酸涩,有些失望,但又忍不住为许七姑娘开心,有这样维护她的妹妹也好。 他知道,为了许七姑娘的名声,自己不该那样盯着她看,恐惹来非议,他一个男子倒是没什么,女子却是多被苛刻,尤其许七姑娘那样貌美的人,他也怕有人嫉妒故意歪曲说她不是。 便双手合到胸前拱着远远地做了个揖。 许菡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不务正业纨绔公子哥居然能这样施礼,竟没法再责备,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收到了。 然后就听到身后七姐姐略带欢喜的声音,“侯爷。” 这一声侯爷不用猜,许菡也直到该是她家未来七姐夫,果然回头看时,正是北定侯爷。 脸庞黝黑黑的侯爷,今日穿了件鸦青色大氅,领口一圈黑貂,衬的他高大威猛又添两分贵气,正含蓄地与安阳侯夫人问好。 待听到许如容含羞带怯一声唤,刚毅的面庞上顿时泛上不自知的柔情。 叫许菡看着,当真是铁汉要化作绕指柔,便挤眉弄眼地笑着唤了声,“未来七姐夫好啊。” 一句话叫个本就是美人的许如容更添几分美媚,让本就心仪未婚妻的北定侯差点看呆了去,好在他意志力强,勉力维持了神态,有礼地拱了下手,“阿容,八妹妹。” 许菡趁机道:“看看未来七姐夫多机敏,七姐姐也得跟着学学,叫什么侯爷,得换个称呼才好,比如,”她转头看了下林漠,“阿漠怎么称呼咱未来七姐夫来?” 林漠知道小姑娘是特意帮着拉近感情,虽然他也是唤北定侯一声侯爷的,此时哪里有不配合的道理,浅笑着道:“我等可唤纪大哥或者子恒哥的,但七姐姐跟咱们不同,当更亲近些才好。” 大家都知的,北定侯名纪恒,字子恒。 许菡忙接上,“七姐姐肯定跟咱们不一样,那就是子恒哥哥了,或者恒哥哥。” “阿菡!”许如容羞的面颊粉润,嗔了许菡一眼。 只那眼波横流,倒不如说是美人娇嗔,又美又没威力。 许菡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了许如容胳膊,“哎呦,七姐姐莫瞪我,不然我都受不了小心脏扑腾腾乱跳了。” “你还说,”许如容作势抬手,而后又轻轻落在她手上。 安阳侯夫人笑着对北定侯道:“阿恒莫在意,她们姐妹自小就爱玩笑。” “不会。” 第230章 北定侯没说旁的,但看向许如容的眼中温情也是明显。毕竟他们这会儿在外面人前,旁边也有不少人看着他们这边。 实在是许如容没戴着幕篱或帷帽,模样太美太显眼,再有个林漠与她不相上下的俊美,当然安阳侯府上一行人就没有模样不好看的。便是许菡也让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看着露出笑意。 上年纪的人,喜欢娇俏活泼的小姑娘。 那边,姚三远远看着许如容与北定侯互望时,那种带着情意的流露,脚下没再停留,扭头朝公主府门口走去。只原本高兴而来赴宴的心情再也荡不起半分精神,脚步都透着萧瑟。 昌文公主府今日分作前后院宴请男女客,女眷被公主府的下人们引着过垂花门往后宅,男客们则留在前院小花园,前后泾渭分明,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许蕴和林漠留在外院,许菡跟着大伯母她们与其他女眷一起进了公主府后宅。先去拜见了昌文公主,安阳侯夫人留在花厅与夫人们说话,她和大嫂、七姐姐被丫鬟引着去一旁的园子里。 园子里已经有不少女眷,香衣华裙,软声笑语,甚是热闹。 很快,许菡便看到了与几人站在一起的乐安县主,与被熟人拉住说话的温兰惠和七姐姐说了一声,带着铃铛朝乐安县主那边走过去。 “阿菡,”乐安县主也看到她了,忙朝她摇手唤了一声。 许菡笑着走到她近前,“乐安姐姐早来了吗?” “也是才到不过一刻钟,”乐安县主拉着许菡的手,指了下身边几个女眷与她介绍,“阿菡还认得吗?这是胧月姐。” “记得的,”许菡忙唤了一声,“胧月姐。” 温胧月是昌文公主府已经出嫁的大姑娘,今日回来帮忙招待女眷们。旁边还站了两位许菡认识的,一个便是昌文公主夫家同族的温家大姑娘程大少夫人,与许菡十分相熟。另一个是荣婵郡主的女儿魏灵双,许菡见过几次但不熟,在乐安县主介绍下互相打了招呼。 程大少夫人笑着道:“方才听乐安说,阿菡今日也来,我家五妹妹还惦记着,只是她方才去更衣了,等会儿就该过来了。” 许菡年前出去还遇见过温五姑娘一回,两人脾性相投,挺聊得来,“那等下我躲起来,吓她一吓。” 不用躲在旁处,乐安县主身量高挑,又是她未来三嫂最是亲密不过,正好程大少夫人眼尖地看到五妹从右边不远处岔路口出现往这走,忙给许菡指了下方向,“阿菡快去你乐安姐姐后面躲着。” 许菡望了一眼,灵活地站在了乐安县主背后,程大少夫人也站在了乐安县主旁边帮忙遮挡。 其他人都暗笑着装作不知,继续说话。 等温五带着丫鬟走回来,果然没发现许菡身影,就连铃铛也机灵地躲在了其他丫鬟身后。 温五姑娘哪里知道有个调皮鬼正想着吓她,见几人还站在这边说话,左右张望一下,提议,“几位姐姐们,干站着多无聊,咱们去那边玩投壶吧?” 魏灵双也是个爱闹的性子,配合着说:“那边玩的人太多,闹哄哄的,咱们就在这看看花说说话也挺好。” 温五看魏灵双今日倒是文静了些,正奇怪,许菡便趁这机会,冷不丁从乐安县主身后跳了出来,“阿念姐。” 温五,闺名念念。 “哎呦!”温五果然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倒退一步,花容失色一瞬,待看清是许菡后,一下就笑着抬起手拍打过去,“好你个小丫头,居然吓唬我!” 两人绕着乐安县主追逐起来,嘻嘻哈哈,顿时闹作一团。 “好了,我下次还敢,”许菡手里举着投降姿势,口中却说着相反的话。 温五差点就听岔了,待反应过来,“好啊,你还敢糊弄我,看我怎么挠你。” 她没有拳脚功夫,所谓的挠自然是痒痒肉,许菡也配合着她闹着玩,不然凭她的身手,温五根本抓不到她。到底让温五姑娘“得逞”,挠了几下腰才算完。 她们这边闹得欢快,才住下,丫鬟过来给温五和许菡整理有些凌乱的裙子,就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高高低低的吵吵声。 作为主家招待的,温胧月眉头一皱,便要过去。 许菡看到那边吵吵的人似乎有认识的,温五又矮凑热闹,便拉了许菡一起去看,乐安县主几人也跟着走过去。 走近了,就看到葛玉珠手里握着一支断掉的玉钗,揪着一脸委屈的郑玉蓉袖子,怒目。 “这是怎么了?”温胧月温声说着走到两人跟前。 她是昌文公主的女儿,葛玉珠见到她,也露出些委屈神色来,“温姐姐来评评理,我好端端走在路上,这郑玉蓉从一旁跑过来撞掉了我的玉钗,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我不过是叫她赔我的玉钗,哪里错了?” 郑玉蓉气愤地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故意歪了下身子,我才与你撞到一起,而且这玉钗也是你自己没拿好。也是你看我过来了,故意抽了玉钗,不然怎么会掉到地上。” “我的头发有些松了,抽下来让丫鬟重新加固下,哪里不对?而且,你不仅撞掉了我的玉钗,还故意踩上去,看看这钗头的玉石都被你踩掉了。” 葛玉珠将玉钗举起来,让更多人看到,看的清楚,“再说了,不过是一支玉钗,你弄坏了,赔我一支便是了,我也没说不接受你的赔礼,偏你不承认还不想赔。我本来不稀罕你赔的,现在倒非得叫你赔不可了,不然旁人当我是冤大头呢。” “你,你,”郑玉蓉气的面色涨红,“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陷害我赔东西,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也不会踩上去,”她们二房如今被伯府分了出来,她也过的更加不如意了。 她这次能进来昌文公主府,就是想找机会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就这一身穿戴还是好不容易求了姚知湘借给了她首饰,哪里有银钱赔这玉钗。 第155节 偏葛玉珠不饶不让,非扯着她的胳膊叫她赔。 两人说着说着又吵嚷起来,与葛玉珠交好的添油加醋,“不过是一支玉钗,看着也不是十分昂贵,郑玉蓉赔人一支就是了,不用一模一样,差不多的银钱就是了呗。实在不行,用你发上的抵上一支,或者从你今天备用的饰物里取一样也成的啊。” 多余的意思十分明显,不过一支钗子罢了,小家子气。 郑玉蓉恼恨地瞪了这姑娘一眼,她若是能赔的起早赔了,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是葛玉珠的走狗,气急了,她也顾不得了,朝葛玉珠嚷嚷。 “我知道你为什么针对我,不就是觉着你们葛家的嫡出姑娘嫁了我堂兄做继室,原先还给他做过通房,你憋屈,故意找我麻烦,有本事你去寻我堂兄他们的晦气去啊,谁不知道我们郑家二房跟广平伯府那边都分家了。当初你们葛家生怕我们沾你们便宜,还赶在你堂姐再嫁进来前,撺掇着我们伯府分了家……” 最后这几句话,原本郑玉蓉所在的二房是不知道的,以为许瑚被休弃回安阳侯府,伯府公中没钱是真的撑不住了,毕竟他们二房的也知道,这两年的花用基本都出自许瑚的嫁妆。那因为许瑚无子又害掉了郑皓一个孩子,被休弃,只能分家。 郑玉蓉所在的二房跟郑皓的长房和其他庶出几房不一样,他们偷偷从公中弄了些油水置办了些私产,但表面上就花公中的,依靠着长房养活,反正没有分家。 见沾不到公中和长房的便宜了,和伯府一大家子还有庶出的住一起反而是累赘,便也顺势应了分家。 但没想到,郑皓身边的通房居然是葛府嫡女,才分家没几日,郑皓也快速和葛家敲定了迎娶红霜的亲事,反应过来的二房觉着被长房哄了,但又没证据。 还是后来安阳侯府上把郑皓跟红霜那些事捅了出来,郑玉蓉这家才知道他们被当做累赘分出去了。 所以,见这葛玉珠还来找自己晦气,分家后郑玉蓉没有了伯府名头更不好说亲,家里越发苛待她的花用,气急了就把这些扔到了葛玉珠脸上。 一转眼看到许菡站在人群里朝她这里看热闹,顿时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用手一指许菡,大声道:“不信你们就问问许菡,葛家跟广平伯世子的事,她最清楚了。” 她们二房揣测过,葛红霜跟郑皓那些事,肯定是安阳侯府的人传出去的,毕竟许瑚是他们侯府嫁出去的姑娘,被郑皓那样磋磨利用,肯定会报复。 郑玉蓉也觉着就是这样,便想拉拢许菡。 但许菡对郑玉蓉可没好印象,郑皓那个王八犊子不好,郑玉蓉也不是什么好姑娘,早先还针对设计过她七姐姐,现在郑玉蓉这一嗓子,让看热闹的就把目光转向许菡。 许菡却是直接,“我怎么样你管不着,现在你们赶紧吵你们的,我就来看个热闹。” 其他大姑娘小媳妇们:大家都是看热闹,属你最实诚。 郑玉蓉被弄了个没脸,葛玉珠也好不到哪里去。许菡那话好像自己是猴子给人耍戏看似的,她本就不是良善性子,又早年也曾与王凝儿戏耍算计过许菡和许如容,尤其是许菡,想到两年前发现的那位俊美小公子,后来才知道居然是侯府给许菡招的上门女婿。 虽然,她也看不上林漠没背景和家世,但那样俊美的人便宜许菡,一想起来心中又不得劲,自己不想要也不想看别人有,便阴沉地狠狠剜了许菡一眼。 许菡没注意这一眼,听到动静过来的许如容却是看到了,不愿意了,“葛姑娘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有眼疾?还是早点看郎中的好。” 以前许如容可能还会顾虑良多,但如今早就转变了许多想法,尤其自家小妹哪里能让个外人欺负。 第231章 葛玉珠那一眼,不少人看到了,却没想到那位长得貌美的姑娘会帮腔说话,有不认识她的被容颜惊艳到,听了旁人介绍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近日名动京城的许如容。 站在一旁的姚知语,现在看到许如容本就内心不静,现在她出言后更添几分讥诮。 这许如容莫不是以为要嫁给北定侯,日后做侯夫人就能张狂了? 她去年十一月份也定了亲,定的是怀阳郡王世子,未来的郡王妃身份,还是皇家宗室,比许如容一个侯夫人高多了。 许如容长得再美又如何,不过是个庶女,日后再见自己还是低了自己一头。 况且,她的未婚夫俊秀文雅,肌肤白皙,翩翩书生模样,可比北定侯一个克亲克妻的黑脸武将好看多了,想到那北定侯克妻的名声,姚知语微微挑了下唇角。 这许如容也不知会不会也被克死,正兀自想的刻薄,就听到许菡脆利毫不客气的声音。 “七姐姐,葛玉珠刚才朝我翻白眼了吧?”许菡不怕事,七姐姐又来维护她,自然不甘示弱,先葛玉珠出声前问了出来,不等葛玉珠出声,又快速道,“以前她就爱跟王凝儿在一起玩,没少出坏点子害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好心眼。” 葛玉珠顿时露出一种被侮辱的神情,“许八姑娘,我没说你什么,你何故咄咄逼人胡言栽赃我?我如今早就与王凝儿不和,大家都知道的事,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她就算是心黑,也见不惯王凝儿与人上赶着做妾,还没进门就鞍前马后替三皇子做事的样子。 更确切地说,她父亲支持的大皇子一派,王凝儿却要给三皇子做妾,两边是敌对阵营,本就狼狈为奸的所谓友情一下土崩。 葛玉珠看着许菡的样子有些怀疑,她使坏都是暗中干的,这许菡怎么知道,还给挑到明面上?瞎蒙的吧。 平时她来往的人多是拐弯抹角的闺秀们,便是给对方使了绊子,吃了暗亏也不好挑出来,哪像许家这姐妹两个,不就瞪了一眼,大咧咧就咋呼出来,还说话如此直白难听,一点儿余地不留。 “那我哪里说错你了吗?大实话还不爱听了?”许菡自然知道葛玉珠的德行,不仅好几年前她跟王凝儿沆瀣一气算计七姐姐,她家就打探出来那次事有她的手笔,当她不记仇的吗? 就算是事情过去许久,但发生过的事就是无法抹除。 葛玉珠气的咬牙,这许八简直就是个棒槌,难怪小时候呆症,见乐安县主一副维护许菡姐妹的样子,她只能忍下,扯出个笑容,“你小,我不与你计较。” 她不过是瞪了许菡一眼,就惹来这姐妹两个针对,早知道就该忍住了,毕竟那林漠长得再好,也没家世门第。 她不过是习惯了,自己喜欢看上的东西,不喜欢了也不想便宜旁人。 “好了,”还是温胧月这个主家发话,“既然葛姑娘的玉钗是在我们府里弄坏了,小盒,你去取一支玉钗来送与葛姑娘吧。” 葛玉珠忙道:“温姐姐,这倒不必了,不过是一支玉钗罢了,我只是觉着郑玉蓉做了不承认气不过逞几句口舌罢了,温姐姐别见怪,”若是真的接了温胧月的赔礼,她脸上才没光。 她灵活地几句话就消除了自己方才逼着郑玉蓉要赔的逼迫,好像都是郑玉蓉不是,气的郑玉蓉想要说话又说不出,只能憋屈着。 至于姚家姐妹谁都没帮着她出头,因为如今她已经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能让她跟着来公主府都是她做了许久狗腿子的施舍了。 倒是有人看不惯姚家姐妹一句话都不帮郑玉蓉,毕竟大家心知肚明郑玉蓉是赔不起,但一支玉钗对姚家姐妹却很轻松,两人却袖手旁观,“真是白瞎郑玉蓉以前那么使劲巴结她们了,如今人没用了就踢了。” 这闺秀才说完就被友人扯走了,“行了,别乱说,你也说了是郑玉蓉巴着姚知语她们,又不是真正的手帕交,互相利用而已。” 许菡就听着周围这样那样的言语,微微摇了摇头。 果然出来赴宴,就没有平平顺顺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越是这些闺秀们,事事越多,听听那边两个互相别苗头的闺秀,说一句话就得拐八个弯,就算被对方拐着弯地说了,还得笑着回报回去,多累。 “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看小妹摇头样子,许如容就知道她的想法,提议去一边人少的亭子里坐,这边摆放了许多花盆,女眷们都在这边赏花,人多是非也多。 幸好,之后再也没什么意外,只除了有几处女眷暗暗嘲讽数句,但没有泛起波浪,这都是常态了。就这,许菡从来报温胧月的下人低语中都听到,有两个姑娘想闯到男宾那边去。 今日没出点什么桃事,多亏了昌文公主府前后院把持的足够严谨。 差不多下午申时,宾客们陆陆续续告辞,许菡也随着大伯母她们一起往前院走,与她们同时离开的还有几家女眷。 温兰惠现在就在与陈府陈钟氏长子媳妇小钟氏说话,小钟氏是陈钟氏娘家嫡亲侄女,闺名一个岚字,与温兰惠闺阁中关系不错。 两个年轻的少夫人走在一处说的最多的便是儿女了,这小钟氏生了一儿一女。 “你这一儿一女就是个好,有儿子支应门楣又有闺女贴心,往后可有的是福了,”温兰惠也想要个软软的姑娘,怀栋哥儿时肚皮圆圆,都说是女娃胎像,可生出来又是个皮小子。 想到小外甥女妙姐儿,又笑着道:“你这莫不是在眼馋我?你不知我小姑子阿蔷每次带她家妙姐儿来时,我都抱不够,这小姑娘就是比皮小子软糯可爱。” 她这语气不带掩饰的羡慕,小钟氏也晓得她为人,知道不是假话,笑道:“这还用羡慕我了,说不定你来年就能得个贴心小棉袄。” 小钟氏为人爽利,说话也胆子大,胳膊肘捣了下温兰惠,促狭地眨了下眼,放低些声音,“回去抓把劲。” 温兰惠赶紧朝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她们,才佯装恼火地拍了她一手背一下,“你这人,嫁人后就这般胆子大了,什么都讲。” 其实,她们虽在京城住,但嫁人后比不得闺阁时候自在,尤其遇着苛责的婆家更难过,温兰惠还是嫁到安阳侯府这样宽厚的府邸里过的才是舒心自在。但嫁人后事情应酬多,又有儿女,婆家来往圈子也跟原先不同了,原先的闺友有不少来往都淡了。 看小钟氏还跟少女时一样爽利,温兰惠又为她高兴,显然她嫁人后过的也很好,看了眼走在侧前方正与人说话的陈钟氏,觉着又合该如此,毕竟钟岚的婆婆是她亲姑母。 陈钟氏正在与康清郡王妃和安阳侯夫人说话,两家如今是姻亲了,未来的亲家,从在公主府见到就一直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因乐安县主跟慧和长公主忘年交一般的要好,陈钟氏与康清郡王妃也熟稔,三位年岁差不多的妇人边走边说,不时浅笑几声。 小钟氏何尝不觉着温兰惠嫁得好,她依然跟以前一样温婉,两人今日难得相处了许久,觉着又好似回到闺阁时候,想到她方才提及的小姑子,便凑近了温兰惠,多说了几句。 “有件事,我与你说,你回头与你家那三姑子也说一声。” 听小钟氏忽然放低了音量,又提及许蔷,温兰惠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莫非阿蔷那又出了什么事瞒着家里了? 忙也侧耳凑近些低声问:“你说。” “你家那三姑爷出门赴宴,带了他一个姨娘去的,那姨娘身边的丫鬟还称呼她什么二奶奶,”小钟氏也没说的十分直白,“虽然你三姑爷做事不地道,这交际应酬从来都是正妻,谁乐意与个妾同起同坐,没得降了身份,主人家也是恼的不行,可终归叫人觉着正妻弱了些。” 正妻还好端端地,这夫君出门却带了个妾,瞧着是这夫君混账宠妾过度,但岂不是又让人觉着正妻不受夫君待见,没本事叫个妾张扬过度地压了一头。 温兰惠神色微凉,“你许是见过我家小姑子阿蔷的,最是端庄温柔不过的姑娘了,如今也生了儿子闺女,偏她那个夫君……阿蔷也是太大度了,这些她前两天回来也不曾说过,报喜不报忧的,叫人心疼。好阿岚多亏你与我说,不然我都不知我家小姑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做女子的,若嫁人不良,心里苦也不好讲出来啊。” 她倒是觉着许蔷不会是这样任人欺负的性子,不过这事回头得叫夫君去问问,万一是冯承学被那妾室哄着,背着阿蔷给她没脸呢? 小钟氏是直爽但也是内宅里长出来,自家夫君也有妾室,便是婆婆是亲姑姑也往夫君房里放了人,哪里体会不到这些。拍了拍温兰惠的手,叹了口气,“叫你三姑子立起来些吧,总归有你们撑腰,别叫人太欺负了去。” “真是多谢阿岚了。” “你与我客气什么,我见着了自然要与你通声气的。” …… 这么一路说着话,不多时便出了公主府侧门。 安阳侯夫人打算告辞前,就让身边的丫鬟提前往前院给许蔚和林漠通知了一声,因此她们到的时候,许蔚和林漠已经等在外面了。 如此两人又少不了给康清郡王妃和陈钟氏一番见礼。 第232章 康清郡王妃见到许蔚,自然是夸赞有加,见许蔚与温兰惠站在一处说话时举手之间不经意带出来的恩爱,对自己闺女与许修的亲事更加满意。 虽然闺女定亲晚了些,但好饭不怕晚,看这不就是订着了好人家。 从安阳侯夫人与温兰惠相处,可见这婆媳关系融洽极了,姑嫂关系也如亲姐妹一般。再看这小夫妻间也是感情深厚,康清郡王妃还知道许蔚房里都没有其他人,连通房都没有,有其兄便有其弟,许修差不了。 康清郡王妃还知道,就连二房的许蕴房里都没人,虽然她以前不怎么待见二房主母王氏,但没想到倒是个大度好婆婆,就是二房那个许成泰拎不清。听说,如今还跟个外室住在外面宅子里,不过,那是隔房的叔父了,想必安阳侯老夫人也有计较,那可不是个糊涂老夫人,听婆婆说,早年也厉害着呢。 安阳侯夫人装作看不出康清郡王妃打量了下长子和儿媳那边脸上那越来越带着满意的笑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道:“我家府上还没出门的姑娘多,府里平时也热闹,回头叫阿容写了帖子,叫乐安来玩。” “好啊好啊,”许菡正拉着乐安县主的手,打算跟她告别,闻言高兴地道,“反正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乐安姐姐来找我们玩啊。咱们这关系的,不用帖子,直接来就是了。” “还是阿菡说得对,便是家里不递帖子,乐安也是咱们自家人,常常来玩就是了,”安阳侯夫人拍着康清郡王妃的手,“你也别太拘着她了。” 这话说得康清郡王妃脸上的笑容都差点飞到耳朵后面去了,自家肯定没拘着过闺女,但这话从安阳侯夫人这个未来婆婆口中说出来,那没拘着也得当拘着了,假意道:“你就惯着她吧,我再不拘着她些,她怕是要玩疯了。” 一旁经过的一位夫人,酸溜溜地悄悄撇了撇嘴:你说这话时,要是脸上没笑的跟花一样,说不得大家就信了。 哎,想不到,京城里有名的母老虎老姑娘以为没人要了,却订了个好亲事,而自家姑娘虽然未来夫家也不错,却赶不上有个安阳侯夫人这样明理的婆婆。 她旁边的陈钟氏却一点儿都没注意到这些,眉头紧锁地望着站在了许菡身边的锦衣公子,似是怀疑又似是确定了什么。 与陈钟氏一样看向林漠的还有好几位姑娘,她们有的知道那是许菡招的上门女婿,有的不知但也听说猜到了,尤其是葛玉珠望着跟林漠亲密站在一起的许菡,心里泛出一股股的不快。 虽然这林漠没有家世,可那样子实在是生的太好了,她每次见到都移不开目光。 不仅姑娘们,连少夫人和夫人们看到林漠生的这样俊美,还有另一边的许如容姿容,都有些羡慕这安阳侯府,这是集聚了京城里模样最好的姑娘和公子。见了这样好看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面对这么多目光,林漠面色平静仿若未觉,但早年对情绪感知的敏感,让他察觉到有一道格外不同的目光,带着恶意。他似若有所觉,转头望了过去。 不防他会察觉到自己视线看过来,陈钟氏赶忙慌乱地移开,背过身去。 若是没看错,方才那位是陈副使的夫人,只是她为何那样看自己?但只是一瞬,林漠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第156节 正待移开目光,却又留意到陈钟氏垂在一侧的手掌紧紧握着,林漠目光微利,这明显是人在紧张或者心绪起伏特别大时才会有的反应。 可林漠又想不出,这陈钟氏为何看到自己反应这样大,毕竟就算之前自己与陈副使有过往来,但自青碧流曲台献上,他也得应有的报酬后,与陈副使并未再有交集。倒是那次与陈副使一起来的一位大匠找过自己一次,探讨机关术。 “阿漠走了,”许菡见他有些发呆,招呼他一声。 林漠跟着许菡往安阳侯府的马车处走去,经过陈钟氏附近时,又不经意地回头望了她一眼。只是不知是不是陈钟氏故意的,他看过去的时候,陈钟氏又侧过脸去与旁边的小钟氏说话。 林漠垂了下眼,没再看,只是心里也记住了这一点儿异常。与他而言,在外保持谨慎已是刻在骨子里了。 他不知,陈钟氏却因为察觉到他再次回头望过来,心里终于下了决定。 正月十八这日,许菁生下清平侯府嫡长世孙,母子平安,清平侯爷亲自为长孙取名元峥,家人唤其小名峥哥儿。 许菡得知消息后,当时便收拾了衣裳物品跟大伯母去了清平侯府看望小外甥,并在清平侯府住了八九天照顾姐姐。后来还是春闱将至,她也不好常住,才依依不舍告别姐姐和小外甥回去。 后来无事便往清平侯府上跑上一趟,大包小包给峥哥儿送小衣裳小玩意儿,还是被许菁强行要求不许再送才作罢。 许菡回府后,在安阳侯夫人指点下,又积极为林漠准备下场时的用具。 这一场考试要持续九天,三天一场,九天六夜。有体格不好的都要撑不下来,有的还会在考场受凉等发生各式的意外,因此,充足细致的科考用具准备齐全十分关键。 笔墨砚台不必说,是必备,再有各种炭火小炉子、擦灰尘和擦手脸的几块素净帕子、以防下雨遮挡的油布绳子、铺桌面的卷布、提神醒脑防臭号的香包,更有临考前备下各样的小巧点心、方便做的吃食等等,装了满满一书箱。 也幸好,安阳侯府这几年前后有许蔚和许蕴参加过科考,因此准备起来这些十分有经验。两人也传了林漠不少在考号里的小窍门,除非林漠抽到臭号或许要影响发挥,不然凭他的学识,许蔚和许蕴觉着考上进士没有问题。 再不夸张些说,进士及第都有把握。 但谁也没料到,意外居然在林漠往贡院去的路上。 二月初七下午申时末左右,许菡便陪着林漠坐了马车往贡院去。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天又有些阴沉,林漠穿了件青蓝色大氅,玉冠束发,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 反倒是许菡,有些紧张,想要多说几句大哥哥说的该注意事项,又怕说多了不好,还是林漠看出来,笑了下,“阿菡别担心,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我有成算。” “那,”许菡还是问了句,“你不紧张吧?” 林漠笑着摇摇头,“就当是寻常考试,心态放平就好了。” 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许菡一听,得,那赶着是自己乱紧张呗,看的许蕴好笑不已。 马车里不仅坐了她和林漠、铃铛,许蕴下午也特意告了会儿假陪着他往贡院去,若不是许蔚忙得没法告假,也会来。 林漠的小厮书安与车夫一起坐在外面,书宁本想以自己年长更稳重要跟着来,但书安以今日合该自己当值伺候公子抢着先坐了上去,人多就坐不开,书宁只能作罢。 许成温也说着下午尽量早些从班房下值来送林漠,可能临时有事没过来,但林漠被家人这样惦记,心里很暖了,走前还交代门房,若是许成温回府不必再去贡院了。 许蕴也笑着安慰了小妹两句,“今日只是提前入场,晚间阿漠好好休息睡一晚养足了精神,明天卯时才会发卷考试,正式开考。” “那你加好了大哥哥和二哥哥跟你说的那些关窍之类的,别忘了,”许菡说完,又觉着这样纯粹地给他增加紧张感,捂住嘴,“算了,我不说了,说多了再叫你想多。” 林漠好看的桃花眼中含着笑意,“无妨,我觉着只要不抽着臭号或者靠近那边,怎么样都不会影响我,我觉着我不是那么倒霉,”在许菡捂着嘴巴只留出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中,又笑着道,“便是真的不幸抽到那附近,我觉着也能忍得住,只是到时候出来时你们要做好准备。” 许菡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彻底不为他担心了。 之后路上便跟往常一样说说笑笑,林漠还撩起车帘子往外看着道:“看这跟咱们同路的,该是多数都是往贡院去的了。” “那可都是你的竞争对手,不过没问题,我相信阿漠你的能力,”许菡看到这一会儿就有好几拨书生装扮的人带着书童坐在牛车上,看穿着该是家境不太好的学子了。 林漠也看到了,他也很有把握和自信,但更多的感慨则是,若非被四姐姐带回侯府,或许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又或许比他们还要窘迫要步行赶路,又或许连这次科考都未必能参加上。 他虽是入赘,但却从不贬低自己,会靠着自己努力不叫人看低,更不想让小姑娘因此被人说道。他只愿,就算自己是阿菡的上门女婿,也是值得她被人仰慕的那一个。 不多久,马车转弯,再有两条街便要驶入朱雀大街,拉马车的马却忽然受惊一般狂奔起来。在车夫惊恐的勒停马匹,书安叫马停下的声音里,毫无防备的许蕴一下朝着许菡和铃铛这边俯冲过来。 幸好许菡反应快速,用脚尖抵住对面的车座底部,手掌抵住了许蕴一侧的肩膀,又有林漠稳住身形,一手扶住她的胳膊,另一手也扶住了许蕴。 但这只是暂时,马车被拉的左右乱撞,他们也被颠的身子左右摇晃。 铃铛坐在下人位置,本就靠近门口,颠倒在了地面上,许菡才分出手来要去拉她,她就差点被颠出车厢,吓得脸都白了。 还是被林漠一把扯住甩回了车厢,又扯开前门帘子边往外去边道,“你们在里面,我去控制住马。” “你小心,”许菡也想出去帮忙,但还有铃铛和二哥哥,怕他们出意外,只能留在车厢里护着两人。 许修还好些,到底是成年男子,一开始反应不来,后头便快速地握住了马车顶厢的铁环固定身形,只有铃铛撞到了膝盖和手臂,只能靠着许菡紧紧拉着她。 还好,外头林漠出去后,让书安和车夫侧身躲开,便跃到了马背上,用内力重压辖制住发狂的马匹脖颈,慢慢降下速度。 但情况依然不好,这马还是躁动,一直在不安分地挪动。 第233章 林漠当机立断,喊朝车内喊了声,“阿菡,匕首!”因去贡院,他身上自然是没有带任何利器之类,他打算先把马跟车厢分开。 正常装卸马车是不可能了,只有利器切断连接的绳索。 本来马车慢下来后,许菡就打算出去看看,闻言赶忙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掀开车帘猫着腰扔了过去。 匕首上自然还有皮套,林漠一手接住,用牙齿咬开皮套,快速割断套着马匹的鞍绳,将马跟车厢分开。 许蕴这会儿也出了车厢,帮着书安和车夫将马车厢慢慢落在地上,许菡则去帮着林漠控制那匹失控发疯的马。 两人合力之下,这马总算是被控制住了,但依然不安分地原地踏步。 这会儿周围的人早就被这忽然发疯的马吓到了,都躲到街边的铺子或者直接转入小巷里。 幸好这一段路人少,若是方才那一段路人多的地方,恐要冲撞伤到路人甚至生命。 许菡站定,看了下四周,后怕的冷汗都出来了,“这马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发狂了?” 她目光放到旁边的马上,正要检查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许蕴跑了过来,担心地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二哥哥,”许菡摇摇头,“你呢?有没有伤到?” “没什么事,”许蕴撞到了腿和胳膊,应该是肿了,但现在顾不得这些,得赶紧让林漠去贡院进场,别耽搁了时间。 正要转头看附近能不能租赁一辆马车,就听着一阵马蹄声像响起,许成温骑马过来,未到跟前扬声问,“怎么回事?马车坏了?” 远远地看到他们府上车徽的马车停靠在一边,又见许蕴和许菡站在不远处,许成温心里就一跳,策马过来,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阿菡有没有受伤?” 他以为是车厢跟马断开了,车厢在后面翻了,一脸焦急地询问。 许菡忙安慰他,“爹,没事,我们都没没事,就是这马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发狂了,幸好阿漠出来止住了,但爹你看看,这马现在还有些暴躁样子。” 那边赶车的车夫也跑了过来,“回几位主子,小的知道今日阿漠公子用车,出府前特意多检查了即便马车,没有问题,马也是正常从马棚里牵出来的。” 出发前检查一遍马车,是车夫必须要做的,更何况林漠今日去贡院赶考,自然更加细致,却没想到半路上发生了这等事。 他并不是推卸自己的责任,是据实禀告,“这匹马也很康健,”若是马有问题,马厩那边也不敢牵出来给主子们用。 许成温的到来,让许菡松了口气,找到主心骨了,忙快速跟他讲了下经过。 车夫这样说,许成温更觉着不对了,眉头拧起,“马若是无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狂?”他大踏步转到马旁边,正要查看下马蹄是不是该修整了,林漠从另一边直起身来。 “叔父,”先唤了一声人,才指着一侧的马后腿,“这里好像扎进去东西了。” 他方才仔细观察了会儿,发现这马一直不耐地挪动后腿,尤其是左边的后腿,用手慢慢地摸着试探了一遍,发现有后腿上面一处毛上有细细的血丝。用手指轻压那附近,马便暴躁的更厉害,便猜测里面该是进去硬物了。 许成温一听,忙凑近了去看,用手指也试了试,“不错,确实有东西,该是钢针之类,”他说完,又直起身问他们从何处起马开始发狂,等林漠指了下大概位置后,骑马过去在那边绕了一圈后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回来时,他面色有些凝重,看着林漠,“虽然没找到痕迹,但那边路口正好有个死角可以潜藏人,我怀疑有人故意对马扔了钢针,虽然不知道到底针对谁,但是你的可能性最大。你想象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许成温为官多年,又曾是武将,侦查观测能力都不低,很快就有了推断。 许蕴看了看天色,“这个等下路上再说,咱们先换了三叔的马送阿漠去考场。这边,车夫你等下寻这那边铺子的伙计帮忙,找附近的街使来查查,不管是不是意外都先报到官府备案。” “是,公子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车夫很稳重地应下。 为预防意外,他们都会在赶车的座椅底下空格里放置一套鞍绳,方才套在马身上的被林漠割断了,更换过来便行。 车夫忙去取了鞍绳,手脚麻利地换了绳索,许成温接过缰绳,“我来赶车,”他让车夫留下看着受伤的马,又叫书安带着铃铛去附近找个医馆看诊,恐铃铛伤到骨头。 这,居然叫未来岳父亲自赶车送自己,林漠忙拱手,“多谢叔父。” 许成温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快进去,别耽搁了时间。” 许菡也有些担心铃铛的伤,但又怕等会儿再有什么意外,不放心林漠这边,铃铛被书宁扶着忙道:“姑娘,您别管我了,快去跟着送送阿漠公子,我这边有书安哥帮忙。” 虽然男女有别,但两人都未定亲,又是主子的吩咐,便没这般顾忌了。 “行,那书安你照顾好铃铛,”许菡给铃铛多留了些银钱,“你们找到医馆就呆着,等下我们回来就去找你们。” 许蕴听到许成温的话面色就有些沉,并未透露自己胳膊和腿也撞到,跟许菡一起进了车厢里。等许成温赶起马车后,才看向林漠,神色凝重。 “若三叔推测的对,确实该是针对你,今日可是你去贡院入场,”他每天都出入府门,若是针对自己的,不用非得这时动手,且他提前下值送林漠并未提前告诉过旁人,针对自己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阿菡也是时常出府的,也不会告知外人今日会送林漠去考场。 唯有林漠,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出府,今天下午他更是必须出门坐马车去考场,从安阳侯府往贡院,不管前面多少种路线,但最后这一段路都必须从这边走往朱雀大街。 他分析的这些,林漠自然也快速想到了,但他确定自己最近并未与人结仇,但,“若说与我不和的人自然有,早先的郑通那些人,但后来没再发生过冲突,遇见了也只是互相不理会。再有,便是有些被我拒绝的女子,”这个其实不好讲,尤其外面还坐着未来岳父,当着自家小姑娘的面,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烦心,但这时候也没必要瞒着。 “我可能说话有点难听了点,只是我几乎都没记住人,也不了解脾性,不确定会不会恼羞成怒报复。还有最后一种可能,便是与他一样参加科考且文采与他差不多的人,暗算与他,让他没法参加科考。” 许蕴看了他一眼,心道你那是说话有点儿难听,那叫不一般的毒舌,他都替那些被他毒舌的姑娘难堪,道:“现在不管是谁背后算计,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冲你来的,那接下来进场搜身和进场后,你都得警惕些,以免对方不死心,将夹带弄到你身上去。” 他说的最后两句不是危言耸听,实在是每次科考举子们之间争斗各种手段层出其穷,什么给下药害人拉肚子不能及时赴考,买通劫匪洗劫学子,将带有字迹的夹带偷偷放到人书箱或者身上的。 许蕴这样的世家子弟倒是少有这些,毕竟吃喝出行都有自家人,但也有敌对有仇怨的在人去贡院路上埋伏使绊子的,世家之间争斗比那些普通书生更为惨烈。 就如方才,若不是林漠及时制止住了发狂的马,很有可能会践踏、冲撞伤到路人甚至危及性命,而坐在马车上的他们几个更不必说,重轻伤或丢了性命都皆有可能。 许菡一听,担心的问:“那要是有人买通了考官,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太小,监考人员都是经过严格筛查,出入也要搜身,不能携带夹带,一旦被查出处罚很重。就算有人冒险夹带成功诬陷人,针对的也多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举子,如阿漠这般有咱们侯府维护的可能性很小。” 林漠也觉着这可能性小,毕竟除了陷害人的监考人,没人会揭发出来,这般反倒更好顺着揪出背后算计的人,他也不会给人陷害的机会,“阿菡别担心,我会多加留意。” “嗯,那你等会儿进去时,留意着别叫人靠近你身体,”许菡也觉着依着林漠的身手,一般人想要算计他并不容易,尤其还提防的情况下,只是忍不住担心。 许蕴比许菡更清楚林漠性情,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也道:“阿菡不用想太多,这些都是咱们以防万一的推测,阿漠你也放宽心,专心考试,这事自有我跟三叔去查,回去再告诉大哥也帮着查。” 林漠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甚至他如此道:“对方越是不想让我顺利科考,那我必定不能让对方如愿。” “这么想才对,”许蕴就知道他心性坚韧,不会受影响,看现在反倒激起斗志了。 他微微笑了下,若背后那人真是林漠科考对手,那显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起反作用了。 只是很快笑意又淡去,这背后之人势必要尽快揪出来,他被撞的地方估计肿起来了,一碰便疼。 有许成温亲自驾车,身量英武,面容严肃,什么宵小看着马车上那穿着深绿官袍的还敢动手,一路顺畅地到了贡院门口。他这亲自驾车,也引来不少人观望,连贡院门口维持秩序的兵士都多看几眼。 居然叫个六品官员赶车,那这坐马车的人得是多大的官和贵重身份了? 第157节 但叫人意外的,从马车里接连下来的只是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姑娘,但随着说话,附近的人就不意外了,原来是路上出了意外,自家长辈亲自驾车相送。 第234章 下了马车,林漠看着不远处排队的贡院门口,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而后朝许成温微微躬身作揖,“幸好叔父来的及时,赶车送我过来,不然怕是要误了时间。” 许蕴道:“都是自家人,你跟三叔还客气什么,而且对方就是故意不想叫你来考试,放心,等着我们就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背后下这黑手。” 林漠和许蕴两人是故意带出先前之事,也好叫对方有所忌惮,他们已经猜到了有人陷害林漠。 许菡也配合着道:“就是,阿漠放心,一定揪出背后算计你的小人。” “去吧,”许成温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面的事有我们,你安心考试,不用想太多,尽力就好。” 林漠应了一声,又朝许菡看了一眼,给她一个放心的目光,才提起书箱。 再往前就只能是参考的学子们才能进入,连送行礼的下人和家人都不能靠近,许菡他们就站在这边看着。 旁边一个中年人挑着个筐子卖炭,显然是听到了之前他们的话,“你们家人也被人算计了,方才就有个考生忽然腹疼,怀疑被同窗害了,要那同窗出来对峙。” 这人做小买卖是个自来熟,见许蕴和许菡转过头来看他说话,指着旁边一个挂着“诊”字招牌的,下面坐了位留着三羊胡的人说:“看那边那位就是个郎中,每次逢考就来这里坐诊,防的就是考生临时出意外,有进场前忽然拉肚子的,有考到一半受寒发热,昏倒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之前那考生就被郎中诊出吃了带泻药的饮食,要不是撑不住,还闹着要找同窗算账,被巡逻的赶走了。你家那位公子莫不是也遭了人暗算了,看样子也是位读书很好的。” 这中年人没说,那模样长得也俊极了,不知会不会遭人眼了。 “早先也听说过这样的事,”许蕴配合着说了几句,“我们路上确实出了意外,马车的马受惊忽然狂奔,幸好制住了马,除了一个下人受伤,我这胳膊撞了,家弟无恙也算是万幸了。” 许蕴说着,撸起些袖子,露出撞的青肿的胳膊。 许菡惊呼,抓住他的手,“三哥哥,你也受伤了,怎么没早说,爹,爹,你快看三哥哥胳膊也撞着了。” 许成温也看到了,仔细看了看,“皮外伤,骨头该是无事。等下也得找郎中看看才放心。” “骨头肯定没事,不然我早受不了了,”许蕴放下袖子,笑了下安慰许菡。 那中年摊贩看了后,摇摇头,道:“你们家这更惊险,那边不是正好有郎中,可以去叫他给看看。”这马匹忽然发狂,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显然想要算计方才那位好看公子的人更狠毒,方才那拉肚子的考生与这一比都不算什么了。 “对,三哥哥,快去叫那位郎中给瞧瞧,”许菡拉着许蕴的手往那看诊的郎中处走。 许蕴便由着她了,左右林漠前面还有八九个人才排到他,他们也得在这边等段时间,只是他没好说腿上也有伤,毕竟在外面不方便。 那边看诊的是位老郎中,也是心善,备些常用的药丸子之类,大冷天在这看诊,也没有坐地起价。 给许蕴看了看,道:“无什么大碍,皮外伤,回去抹些外伤药比如红花油之类,揉开就好。” 他常年给人看诊,自然看得出眼前这一位公子和姑娘是高门大户出来,并未开药方,这些外伤药,高门大户都常备着。 倒是许菡问:“那你这边有没有外伤药,先抹上,”早点用药就止疼消炎。 那郎中道:“我这只有最简单的,好些的得去店里现配。”这外伤药成分不同,价格自然高低不一,他摆在此处为的便是家境不太好的考生方便及时就诊,给他们开些见效快价格低的方子,算做一二善事。 “不差这点时间,家里有药,”许蕴给了郎中一小角银子当诊费,朝人道谢后带着许菡走回马车处。 许菡忍不住说,“三哥哥你那会儿该跟铃铛一起去医馆,这一路忍着也不说一声。” “好了,你三哥哥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不过是撞肿了点,回去擦点药就好了,”正说着,就看到林漠那边,站在他后面隔了一个穿泛白布衣的考生忽然手臂胡乱挥舞,有些痛苦地摇晃身子。 “阿漠让开!” 随着许蕴和许成温几乎同时提醒高喊声音,林漠快速往一旁移去。 伴随着林漠后面那位考生惊呼声,那位穿泛白布衣的考生扑腾摔在了林漠方才站立的位置。 若是林漠没有闪避及时,没有被他抓倒也要被推出去,倒是站在林漠后面的那个,不知是不是幸运,被那布衣考生拨到一边,半趴在地上。 “快来人,这人昏倒了,”有考生忙喊巡逻的兵士,也有人袖手旁观,躲开了些,比如林漠,静静地站在一侧,看着地上那昏迷的人,眉头微皱了下。 这边,许菡和许蕴、许成温也都到了禁止线最边上,林漠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很快有巡逻的过来维持秩序,并将昏倒的人抬走,考生们继续排队接受检查,知道林漠开始接受检查并安全通过,进入考场,回头朝他们摆摆手,三人才放下心来。 至于方才那忽然晕倒的考生,许蕴和许成温一直都留意着,看到人被抬到那边郎中处把脉,后来又给扎了几针,那考生醒来坐了会儿吃了点东西就自己走了。 许蕴便去那郎中处询问,“不知方才那位学子为何忽然晕倒?” 那郎中虽然奇怪许蕴来问,但也据实告知,“那学子体虚,未及时进食,血糖不足才致昏倒,方才吃了些事物便缓过来了。” 许蕴心有怀疑。 虽现在还未到晚食时间,但因为排队进考场,考生们肯定要提前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若是方便,在外面吃饱,进考场后再简单垫垫肚子即可。比如林漠便是离府前吃了饭的。 那这考生怎么还会饿晕倒? 那郎中显然看出来许蕴疑惑,主动道:“那考生我看穿着十分简朴,想来家境不好。” 但许蕴觉着,就算是家境不好,也不会连饭食都节省到如此,“那他怎么自己走了?醒来不该继续排队进考场?” 郎中觉着也有些奇怪,“他说自己头还是晕着,本想着节省些吃食撑完这次考试,可现在身体支撑不住,便是进去也没法正常考试,这次就放弃不考了。” 他看那书生的样子,并不似窘迫到吃食都不够的地步,本想给他买些干粮之类的送与,那书生却不要,自然是连诊费都没给,便匆匆离开了。 “多谢告知,”许蕴朝郎中拱了拱手,起身走回许成温和许菡处,与许成温说了说那布衣学子的事,“三叔,我觉着那学子不对劲。” 许成温虽没科举过,但心思转得快,“你是不是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场?” 许蕴点了下头,“若是那会儿阿漠没躲开,他就会碰到阿漠的身体,说不定这学子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要往阿漠身上放,但没有成功,说不定后来匆匆离开,就是怕进去搜身时被搜出来。” 他这些都是推测,但以防万一,许成温也沉着脸道:“那就叫人去查查那个学子。” 学子的名字也不用在附近找人打听,回去直接找关系去查这次报考学子名单。 许成温惦记着许蕴胳膊还没上药,铃铛和书安也在那边医馆,叫两人上马车,“那咱们就先回去。” 考生进了考场若无意外三天不会出来,陪考家人不必一直在外,不过等下也得叫府里下人来这附近等着。 铃铛的伤势比许蕴严重多了,右手小臂有骨裂,其他地方有擦伤和撞伤,他们到的时候,郎中已经给她固定了夹板。 许菡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是不是很疼?” 被自家姑娘这样关心,铃铛觉着便是疼都减轻了,“姑娘,不是很疼了,郎中给煎了汤药喝就好些了。” “等着回去后,你就在屋里好好养伤,我再派个小丫鬟照顾你。” “多谢姑娘,”铃铛十分感激,自家姑娘就是好,对她们做下人的都体贴。 书安陪着铃铛等的时候,早就机灵地叫人往安阳侯府去送信,侯府又过来两个小厮赶来一辆马车。 之前车夫也找了附近管理的巡街使报备了,巡街使那边负责治安和巡逻,听到人是安阳侯府的,提议他们若是有人故意陷害,最好报到京兆府去。 车夫是下人,不敢做主,等许成温他们来,便将之前巡街使的话转达。 许蕴道:“三叔,还是叫京兆府的人过来看看,”虽然这会儿下值了,但也有值班的,且他们安阳侯府报案,京兆府那边肯定会派人过来。 许成温也有此意,“也好,我在这等着,阿蕴你带阿菡他们先出去,等会儿晚了,我直接在外面吃晚食就成。” 许菡忙道:“那爹你早点办完回去。” “阿菡跟你三哥哥快回去,”这会儿天暗下来,有些阴冷,许成温怕冷到女儿,催他们上了马车回侯府。 路上,许菡想到这接连的状况,不免担心,“不知道阿漠进考场后,会不会顺利?” 许蕴安慰她:“阿漠伶俐,又有功夫,应该没问题。” 看着铃铛固定起来的胳膊,她狠声道:“一定得揪出来,看是谁在背后算计阿漠,决不能轻饶了去。这心思太恶毒了,若不是咱们及时止住马,还不知会发生多严重的事。” “嗯,此事一定要查清楚,”虽然不确定那个昏倒的学子与前面马失控是不是同一人,但只要有怀疑,就查清楚。 第235章 天幕撒上夜纱,京城一所宅院里。 穿着家常袄服的中年妇人踩着绣鞋在卧房里走来走去,手掌紧握,带着些期待的目光不时望向漏刻,她身后有两个丫鬟正在铺床,手脚轻快。 待一阵急促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妇人隐忍着期待地转身望过去。 就见屏风后转过一位五旬多的中年仆妇来,进来后挥退了屋子里正在铺床的丫鬟们,待人都出去后,走到那妇人跟前低声禀告。 “夫人,那边失手了,林漠没事,还正常进了考场。” 云嬷嬷,也便是陈钟氏的奶娘,将那边转达回来的情况说了遍,“据说那林漠有些功夫在身上。” 看着自己奶养亲手照顾长大夫人听完后露出十分失望,又紧张担忧的神色,有些心疼,但还是忍不住劝道,“夫人其实不必担心,当时翠果说了把人弄死埋了的。那翠果对您忠心,不会说谎。况且翠果和当初知情人都处理干净了,长公主那边这么多年都没怀疑过什么,不会有事的。” 翠果便是将长公主生出来的孩子抱出去弄死埋了的丫鬟,也是当初陈钟氏身边的大丫鬟,很忠心可靠。 但没办法,为了安全,后面她跟夫人还是找了个由头将人发配到庄子上,又灌了哑药磋磨死了。 其实,云嬷嬷并不赞同陈钟氏找人对林漠动手,毕竟做的越多越容易出错。就算那个孩子可能活了,翠果那边出了岔子,但她们并不十分确定那林漠便是当初那个孩子。 自从夫人看到了那个林漠后,她们就一直在查那个林漠,可惜根本查不出什么,只因他的模样跟崔太夫人太像,才怀疑是当年那个孩子。 她知道陈钟氏是想阻止林漠出头,免得进了朝堂再入了长公主府那边人的眼,进而怀疑什么,但就算那林漠模样长得再像崔太夫人,可当年那孩子才生出来根本辨不出模样。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标记,连当年接生的产婆都被她们暗中悄悄处理掉了。 陈钟氏知道奶嬷嬷不赞同自己做法,但她就是没法安心,尤其是每次看到那个模样跟府里祖母几乎一样的少年,都让她心里浓浓的不安。 她狠狠地锤了下床,“当年我们就该亲手掐死了那小东西,”不然也不会现在冒出个跟祖母模样相像的少年就担惊受怕,怀疑当初那个孩子没死成,活下去了,“还有翠果,那死丫头莫非摆了我一道?” 云嬷嬷没应声她前面的话。 虽然她帮着夫人筹谋许多,下令发卖过不少人,叫人杖打弄死过人,但到底没有亲自动过手,更何况还是个才出生的婴孩,又是长公主之子那样贵重的身份,帮着夫人叫人处理了那孩子,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亲手杀人弄死婴孩,这样的罪孽她就算再为夫人谋算,也下不去手,怕直接沾染上人命孽债。 其实,她知道夫人跟自己一样,但就算自己再是得用最为夫人倚重的奶嬷嬷,到底不是亲娘,态度还是不能逾越了。 这些年陈钟氏烧香拜佛,云嬷嬷也跟着一起,还捐些香油钱,两人更心知肚明,就是心里不安,想求个安慰。 但对于翠果,云嬷嬷还是觉着她不会,“翠果当初对夫人您十分尽心,该是不会忤逆您的意思的,夫人,或许真是咱们想多了,那个林漠只是模样像太夫人罢了,并不是。” “可我就是觉着心里不安,”陈钟氏紧皱着眉头,“不将人处理了,我便没法放下心来。” 她只是花钱找了江湖组织的人,在半路上对那个林漠坐的马车动手,想制造一场意外,叫那林漠无法参加科考,最好是能断手断脚,摊上人命官司,连累到安阳侯府。 就算安阳侯府怀疑,肯定将嫌疑放在这回科考的学子那边,毕竟学子争斗陷害这种事情在科考期间最常发生,历来都少不了。最好的后果便是借着此事,背后再使些手段因此叫安阳侯府厌弃了他,叫他连安阳侯府的上门女婿都做不成,驱逐出去。 到时候,她再叫人暗中收拾了这个林漠,神不知鬼不觉,不叫人察觉。 只可惜,那办事的组织居然失手了。 第158节 “这什么组织,办事这样不牢靠,”陈钟氏十分埋怨,“拿了我不少银钱,就这样办事不利,收了钱还失手……” 云嬷嬷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夫人,这话可不敢乱说的,小心隔窗有耳。” 陈钟氏不快地拉下她的手,“怎么?难不成他们还敢潜伏到咱们府里偷听不成?” 云嬷嬷还真不敢确定,毕竟人家干的就是□□越货的勾当,谁知道会不会暗中跟着,与这些江湖组织交易本就有很大的风险,尤其,“夫人,对方都退了咱们一半的银钱了,就算是失手,也算是可以了。” 她找的这家组织还算是好了,听说有的组织花了高价叫办事,就算失手也不退还任何费用。 再说了,她们本就是做的暗中见不得人事,哪里能当正常买卖合作来看。 陈钟氏其实知道是这样,只是生气,忍不住怒火,“对了,不是还有两场吗?听说那林漠才学极好,那就再叫人在下两场时动手。” 这才学极好,自然是她从夫君陈易处得知。 想当初,她不知道这林漠何等模样,还帮着去长公主府求长公主牵线,听夫君一口一句夸赞这林漠如何优秀,帮了他大忙,她还觉着这给人做赘婿的公子不错的。 哪知道,后来见到那林漠模样,叫人查出来,居然是帮着夫君弄设制图被他夸得惊才艳艳的那个少年,心里那个膈应。 若不是因为有这些,她也不会对这林漠如此忌惮,就算不确定这便是当初那个孩子,也想毁了他。 更甚至…… 凭什么,她生的孩子就那么不如长公主的? 就连一个长得像太夫人的小子,都那样叫人夸赞,好似多能耐似的,既然这样,那她索性就给毁了! 陈钟氏眸色阴森,戾气横生。 看着这样的陈钟氏,饶是云嬷嬷也心里发憷。 为了陈府的家产家业,为了既得的二房利益,夫人她是有些魔怔了啊。可她作为与夫人一条船船上的船夫,更不能叫这船漏了底去。 “那老奴就再去联系一趟那边,等过两天下一场时动手。” “嗯,”陈钟氏看着眼前的奶嬷嬷,握着她的手,带着些依恋神色,“幸好有嬷嬷你在我身边一直帮持着,不然我怕是有心也无力。” 若不是主仆逾越,云嬷嬷心里是把陈钟氏当做亲生女儿来疼,“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这都是老奴当做的。” 陈钟氏笑了下,忽而又沉了沉脸,“不行,我觉着还是在那林漠这一场考完便动手,既然那小子有些身手,那就在他才考完精神不济的时候动手。嬷嬷你告诉那边,我们多给银钱,务必这次不能再失手。” 若是再失手,对方肯定百般防备,就不是那么好动手了,趁着这林漠科考,最好的动手机会,不能再错失过去。 这边主仆两人暗中百般算计,安阳侯府那边,许成温直到快亥时才回府。 他回来时,许蕴还在许蔚的书房,两人正在下棋等许成温回来。 “三叔,阿菡才走,”许蕴起身给许成温让开位置,给他倒了杯茶,“走之前还念叨您没回来。” 正要往另一边坐下,忽然鼻子耸动了下,不着痕迹地朝许成温处靠近了下。 没有闻错。 三叔身上确实有股女子脂粉的味道,虽然味道不是浓烈刺鼻,但那股幽香跟妻子的一款香露的味道一样。他当时还记得妻子说,这是京城一家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颜如玉家的香露,名字叫做含凝,因味道清雅好闻,很受欢迎,不好买得,她手上这一瓶可是等了一个多月才有货。 许蕴对这些香没什么研究,但妻子喜欢,他就记住了,还想着等着叫小厮早点去那颜如玉铺子里预定一瓶送她。 现在三叔身上居然出现了一款女子们喜爱的香露味道,而他记得清楚,之前分开前三叔身上并没有这香味。 主要是这个含凝的香味太好分辨。 他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椅子上,而后在许成温说京兆府那边到了现场记录备案,暗暗观察他的神情,发现等说到京兆府的人离开时,他眼神有些变化,显然那会儿还发生了些别的事情。 许蔚没有注意到二弟,正专心听许成温说话,“既然京兆府那边衙役将马身体里的铁针取了出来,也带回去记录在案,那件事就可以定义为人为,不是意外。咱们也不能只指望京兆府那边,得自己查查,看能不能发现背后动手的人。” “但不好查,”许成温摇了摇头,“我后来又去马车开始失控的位置查看了几回,对方显然是个中好手,是惯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那这人肯定就是有身手,不是护卫护院,那便是江湖上的人,”许蔚直接将几种可能分析了一遍,“我觉着,江湖上人动手的可能性最大,尤其是那些暗中拿钱为人办事的组织。” 只是这些江湖组织虽朝廷明令禁止不许买卖交易伤害他人,但根本禁不住,这样的组织总会存在,有些甚至还经营了几十年之久,根本剿灭不完。因此,官府一直没停止过悬赏抓捕这种杀手组织人员。 许成温拧眉,“那这就更不好查了。” 第236章 “那些江湖组织都藏在暗处活动,一贯神秘的很,官府都拿他们没法,一件两件的事件案子也不能让朝廷重视,”除非出现重大多起杀人或多人被杀之类的性质恶劣的案件。 “只能先接触下这些江湖组织查查看了,看看有没有这种贩卖情报的组织,”许蔚也有些一筹莫展,毕竟从未接触过这种江湖人士和组织,也不知道背后暗害林漠的究竟是什么人,竟抓不着一点头绪。 然后又道:“倒是在贡院门口差点撞到阿漠的那个书生,这事倒是好查些,我打算明天去吏部找人要份举子名单,”贡举由吏部考公司主管,他正好有同窗在里面任职。 “行,那我盯着些京兆府那边,再想办法找人查查京城附近的江湖组织,”许成温觉着他是武将,江湖那边的事该更容易查。 说完,就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后院休息吧。” “三叔慢走,”许蔚和许蕴起身送他,许成温摆摆手,叫两人不必送,回了自己前院的住处。 许蔚和许蕴都是成家有妻有子,若非公务事务繁忙,基本不会跟婚前似的在前院住宿,两人一起往后院去。 路上,许蕴跟长兄提起之前闻到的香味。 许蔚轻笑一声,“莫非三叔有了喜爱的女子?这样也好,虽然说阿菡招了阿漠做女婿,可三叔还年轻,身边有个人作伴才不孤独,妻子和子女总归是不同。” 两人更清楚,若是三叔能再娶,最高兴的莫过于祖母了。他们知道,虽然如今祖母已经不再强求三叔娶妻,可心里还是希望三叔能娶个妻子,生不生孩子的,祖母是希望能有个女子照顾陪伴三叔。 他们也知道阿菡和阿菁也没有反对三叔再娶,是三叔自己不想。这些是长辈的事情,就算许蕴发现了,可没有指手画脚,况且还不知三叔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天,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也知道了昨日送林漠去贡院路上的惊险,不免后怕,王氏知晓后,等许蕴下午下值回来,亲自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又确定只是撞伤才放下心来。 这件事有许蔚和许成温他们在外面查探,倒也不用安阳侯老夫人她们去查,再有十多天便是许雪出嫁的日子,安阳侯夫人和王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成亲要用的物件,拟定宴客名单等琐碎事宜。 如今张姨娘那边在戴罪立功,许雪又内向安宁,安阳侯老夫人特意叮嘱王氏做嫡母的好好操持这亲事,“你们二房只阿雪一个姑娘,再过十来天便要嫁出去了,之后她还要随着夫君外放去任上,这孩子是个软和性子,就算她那个姨娘早年与你争争,到底孩子无辜。你做的周全些,也是做嫡母的顾全大面,叫人瞧着也好看。” 若说王氏对许雪一点儿疙瘩没有是不可能,就算她现在对许成泰早就没了往日情意,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但老夫人说的她都听进去了,“母亲放心,一切就按照府里庶出嫁人规格走,我就比照大嫂给庶女的份例也填补上一份。” “你这样想就对了,”安阳侯老夫人自然是希望家和万事兴,对于老二媳妇这个侄女的改变也是看在眼中,也因许成泰混账事觉着怜惜她,握着她的手,道:“这女子嫁人后,就是真的要在夫家过一辈子了,嫁过去能依靠的便是夫君,若娘家能撑腰也能过得更如意些。等到有了子嗣,往后依靠又多了一层,子女也是女子立足夫家的根本。芸娘放心,老二那混账,我不会轻饶他。” “母亲,我知道的,您最是公正不过,”褪去了尖刺和偏执,王氏如今平和许多,“我如今也不想太多,阿蕴和雅蓉孝顺贴心,又有崇哥儿在我跟前,我觉着这样过也挺好。” 安阳侯老夫人知道她转过弯来了,也没说太多,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气人,就算王氏先前也糊涂,主要还是儿子这个做人夫君的分不清妻妾,没给予妻子该有的敬重。 说不清,说,就是一本烂账。眼下这般,已经是不错了。 她就不信,老二那个混账东西能一直住在外面,她有的是耐心跟老二和那白柳儿耗! 就在后宅女眷们有条不紊地准备许雪成亲时,许蔚那边查出了昏倒书生的姓名籍贯信息,顺着这位叫做白广林的学子查下去,从他往来的人脉里抽丝剥茧,很快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郑通,与林漠的老不对付的一位了。 这白广林是外地的一位考生,家境拮据,来京交纳文状没多久,便与郑通攀上了关系,虽两下里在人前往来只有数次,但临考前几天,郑通暗中见过白广林。 许蔚开始查白广林时,他就要离京返回原籍,未免人离京后,找起来麻烦,许蔚直接叫人买通了白广林在京城落脚时租赁院子的房东,将人绊住留下。 等一查出来他与郑通往来,暗中见面,那白广林翌日花用便大气起来,还去酒楼吃了顿,显然忽然得了大笔银钱。 许蔚便快速叫房东以这白广林挖了他家放在墙体里的私房银子为由,将人告到了京兆府。之所以没有告其所在的坊间县衙,为的就是方便日后扯出郑通办案方便。 白广林作为被告被带到京兆府时,已经到了林漠第一场考试结束时间。 京兆府这边,不用许蔚亲自过去,与郑通收买了白广林一样的手法,只要许以那房东足够的利益,房东一样能被驱使。 京兆府开堂后,房东便将白广林租赁了自己院子,但却擅自破坏了房屋墙体,偷走了里面属于他的银钱。 虽然那白广林放弃了这次科考,但他是有举人功名在身,这次进京本就没有把握,被郑通许以重利后,正好带着这些银钱返乡后再学三年再考。 白广林不知道这房东为何诬告自己,但提到银钱,却心里发虚,嘴上辩解,“大人,学生没有偷窃,他是想讹诈学生。原本学生打算昨日就离京的,是他非要拉着学生再住两天,还灌醉了学生,显然是故意陷害学生。” 房东对于要退房离开的白广林,也没用别的方法,就是热情挽留并置办了酒席,灌醉了他,如此耽搁了一日。等第二天白广林想再走时,直接在他早食里弄了些泻药进去,后又热心抓了汤药帮他煎熬。 下午,反手就将他告到了京兆府。 白广林本就不傻,只是人品不好,现在人被传到京兆府,一琢磨就发现了不对,好像背后有人不想让他离京一样,那这人是谁? 不作他想,白广林第一个想到的是郑通。 因为,他在京城里没有得罪过旁人,有牵扯的只有郑通。至于林漠,因为他大前天没有按照郑通吩咐的,把小抄纸条放到林漠身上,林漠肯定不知情,且林漠这几天一直在贡院考试。 可又奇怪,就算自己没办好郑通交代的,他陷害自己做什么,就不怕自己气急了把他供出来? 他心里转个不停,神色没有完全掩饰好,就被京兆府尹看出些端倪,这学子分明有所隐瞒。 那房东也趁机道:“我别乱说,我不过是看你可怜,请你吃了顿饭,倒是你怎么能擅自动我家墙壁,还把里面的银子给闷下了。要不是有人看到你大吃大喝偷偷告诉我,我还没想到你居然偷走了我悄悄藏在房子里的银钱。那银钱是我的私房钱,我婆娘都不知道,哪知道被你给摸了去。” “我没有,你莫血口喷人!” 房东哼道,“我可没血口,差爷都从你包袱里搜出来银两了,要不是偷了我的,你哪里来的钱?” 白广林张口无法自辩,房东趁他有些慌神时,又道:“也是能识文断字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郑公子你熟悉吧?” “郑通!?”他忽然叫出个郑公子,白广林心口一缩,下意识说出了郑通的名字。难道自己想的是真的,郑通怕自己事后泄露,故意陷害自己坐牢? 那房东心中却是一喜。 他按照安阳侯世子的吩咐,真的诳了白广林说出郑通来,这便是完成交代了,朝他恶狠狠地道:“你再不交代,等你进了监牢,就别想安稳出来了。” 这房东说话模模糊糊,可耐不住白广林做贼心虚,越想越多,一个偷窃之名和一个陷害学子但未成功,不用想也知道前者更严重,前者已经构成犯罪。而且,不管怎么样,都绕不开官差从他包袱里搜出来的银两。 白广林心里发狠,若真是郑通暗中不放过自己,那他也别想好过,真当自己与他这样的高门大户公子往来,不留点底牌了。 正想着先把眼前偷盗的名洗脱时,就听见外面一个妇人气势汹汹的声音响起。 “好你个赵二,居然自己藏了私房钱,还有胆子告到官府,告告,告你个熊腿儿,那钱老娘拿走了,你这个夯货,藏钱藏到租出去的院子里,你就不怕叫人发现摸走了,你看看,亏得老娘提前取走了,不然真得叫人给摸了去……” 妇人身量富态,绕开阻拦的官差就冲到房东旁边,一下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呦,媳妇放手,媳妇,”房东疼的龇牙咧嘴,歪歪着身子想躲又不敢的样子。 这妇人骂房东是熊,其实房东瘦的猴儿一样,又骂骂咧咧,带着泼辣劲,房东嗷嗷求饶,一副怕媳妇模样,叫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都哄笑起来。 眼看着好好的公堂被这赵二媳妇闹得跟菜市场一样,京兆尹瞪眼一拍惊堂木,“肃静!” 正要问那赵二媳妇到底怎么回事,那赵二媳妇却主动跪下,将自己如何发现了这男人藏私房钱,悄悄取走了,又在里面放了石块,好叫赵二吃个教训。 第237章 “小妇人也未想到,这憨货趁着我回娘家的空,买了酒菜与这学子吃酒,许是吃酒时秃噜出来自己藏的私房,叫这学子找到地方打开那藏钱处……” 白广林早就被这忽然跑出来的房东媳妇弄懵了,等听到她说到这里,心里一阵骂。 第159节 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己这银子是怎么来的,恐怕真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赵二灌醉了,真听了他说什么私房钱去偷偷挖了出来。 京兆尹也没想到,这泼辣的妇人倒也是个知礼的,除了对自家赵二男人凶得很,这陈诉起事情来条条在理,态度也端正。只是没想到,这赵二丢的私房钱其实没丢,被自家婆娘取走了,那这便是诬告了。 才想到这里,就听那小妇人忽然惊讶一声。 “咦,也不对啊,这钱小妇人早取出来了,那这穷学子哪里弄来的一笔银钱?不管怎么说,该是跟我们无干,我们不告了,撤消状子,大人您再单独审审这学子吧,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当来路银钱,我当时就不想把院子租给这人,看着不是好人模样。” 这妇人倒是三言两语将赵二摘巴出来了,留给京兆府尹看着那白广林,正想着审或是不审,毕竟那书生看着寒酸,许银钱也是正当来路? 不过,不用他纠结,堂外又来一人,状告那白广林。 “小人替我家公子,状告白广林被郑通收买指使,意图在我家公子进贡院搜身时,将带有字迹的夹带放到我家公子身上,”来状告的是书安,告白广林,也告郑通,“同时,小人还怀疑郑通买凶伤害杀害我家公子。” 书宁将林漠去贡院路上马车失控的事也归到了郑通身上,“……这事发生后,我们府上三爷也往官府报案过,求大人调查,为我家公子做主。” 不确定是不是郑通背后指使,但怀疑是他所为,反正郑通都要作为嫌疑人被传唤到堂询问,就算不是他,也不算诬告。 像赵二媳妇当场言明那私房钱去处,撤销了诉状,还给了白广林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白广林这会儿可看不上这十两银子,毕竟就算偷盗的罪名被洗了,可还有他意图陷害其他人的事被告了出来。 “没有,大人,学生当时只是饿过头摔倒了,并未碰到林漠……” 白广林自然不肯承认,就为自己狡辩,才说了两句,就被书安打断,“我都没没说我家公子是哪位,你怎么知道我家公子名讳?你认识我还是认识我家公子?这不可能,毕竟咱们可从来没见过面。” 书安就是被许蔚交代的,故意这样弄了个陷阱给白广林,这人居然还真的就上当了,他简直太太佩服自家世子了。 “白广林,你有何话说?”京兆府尹并没有因书宁是安阳侯府的小厮便失了公正,也给白广林申辩的机会。 当然,因早先许菁和许成温为孟氏伸冤案件,他与安阳侯府的交情还是很不错,心里已经偏向书宁这边状告为真。 那郑通,他也知晓,一个靠着嫡姐是大皇子侧妃,整日里领着几个跟班吆五喝六在外吃喝嫖赌的纨绔公子哥,一事无成。 听书安这小厮状告,郑通自他家公子进书院便针对欺负捉弄,趁着林漠科考关键时陷害他,毁了人前途,也有可能干得出来。 这种混不吝的公子哥们见不得家世不好读书好的同窗,对人百般欺辱的事,他也是见过不少的。这林漠虽然是安阳侯府的,但京兆府尹知道他是安阳侯府招的上门女婿,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家世的孤儿,是最容易被那些纨绔们针对欺负的。 没人知道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京兆府尹内心丰富心理活动,对于京兆府尹公平地让自己辩解,白广林反倒讲不出来。 因书安先头把话都堵死了,他的确与林漠毫无交集,便是陷害他,都是在贡院门口,郑通派人悄悄给他指认了林漠,他才特意排在他后面再往后一个位置上。 当时,郑通的人还说让他直接站在林漠身后,方便把小抄放到林漠身上,是他自己觉着那样风险太大,一旦败露太容易被怀疑,才刻意又隔开一个考生。 “来人,传郑通,”看到白广林这神情,京兆府尹越发有数了,一拍惊堂木,吩咐衙役去通传郑通到堂。 尽快把人传唤到堂,免得下值时间又要往后拖延,这些天案件多,有两天都是敲了晚梆继续审案处理公文。 京城里官员遍地走,冲突纠纷不断,京兆府尹这把椅子不好坐呐,最是容易得罪人的位置。 但京兆府尹与其他地方州府堂官还不同,审判的案件不用经三司可当堂判死刑。 鉴于前朝后期,因皇权混乱,京兆府尹被权贵们拿捏甚至威胁性命暗害那些,因我朝圣上给予了可直达天听的权利,给京兆府尹增加了保护。因可直面圣上,太过棘手的案子还可斟酌往圣上处请示一二,做得好了,会更得圣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本人奉行身在其位,谋其政,遇事该圆滑些不过刚,自身不软势。如此,他这京兆府尹的位置坐了七八年之久。 就算郑通有个大皇子侧妃的嫡姐,伯父是四品官,状告他的还是安阳侯府,除了没有皇亲,在朝中也更有实权。 书安在这边状告,书宁跟着许菡早早去了贡院门口等着放场。 铃铛胳膊还没好,石榴要跟着,许菡没让,“我跟书宁去接就行了,你们谁也别跟着,万一有个什么事,我还顾不上你们。” 石榴忙道:“姑娘这是童言无忌,快呸呸呸,哪里有什么事,”可也知道自家姑娘说的是实话,她们都没有功夫,真遇着事反而是累赘。 “好了,又不是去参加宴会,不用你们非得跟着,”虽然许菡习惯了身边有铃铛她们跟着,可不是参加宴会身边没有丫鬟不体面好看。 可石榴不放心,姑娘身边一个伺候的都没有,喊了个小厮过来,“姑娘,你再带两个护卫,不然回来天晚了,婢子担心。” 知道许菡要去贡院门口等林漠,安阳侯夫人也派人来,让许菡带三个护卫过去。 “那行,走吧,”既然是大伯母的心意,许菡没拒绝,侯府的护卫其实就是护院了,多少都有些拳脚功夫,外院管事的很快就安排了三个护卫跟着。 考虑到林漠接连在考场里考了三天,许菡依旧坐了马车去接他,好让他路上休息,其他人都骑马跟着。 快到贡院附近,从点心铺子里买了些还热乎才做好的点心,等下林漠出来给他先垫垫,府里大厨房那边已经给他准备了饭菜。 她一路惦记着这几天,林漠自己在贡院那小考间里面,吃不好睡不好还得考试,不知多憔悴。 她可听当哥哥和二哥哥都描述过,那号舍就是简单隔开的三面顶部围挡,有的舍顶失修遇着下雨天还会漏雨,再有吃喝拉撒不便。还记得当年大哥哥和二哥哥每场出来,都憔悴透支一般,三场考下来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有些精神。 也不知阿漠这会儿怎么样了? 她心里惦记着,便听到书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八姑娘,到贡院了,只是人太多了,咱们只能远着些停车了。” 许菡掀起帘子看了看,贡院门口果然挤满了人。他们来的也不算晚,贡院还没到放场开门时间,等会儿说不定人更多。 “那就停这边吧。” “八姑娘您在这边等着吧,小的往前面等公子去。” 虽然也有女眷们来接人,但凑在前面贡院门口边等着的都是男子,许菡也不好过去挤着。她索性出了马车,站在下马凳上,这样还能站得高些看得远,正好越过人群看到贡院门口。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贡院大门缓缓打开。 “咦?还不到时候,怎么开门了!” “这还用说,肯定是有人提前交卷了呗。” 还有人猜,“可能是实在撑不住了吧?” 按规定,考试时间到才会收卷,但往年总有那么几个个例,提前交卷,但后来被考官们以轻狂之名定义,后来考生们基本都循规蹈矩按时交卷。 之所以考官不喜提前交卷,一来影响其他学子,以为到了时间,慌张之下出错,二来,提前交卷,得监考人员过去收卷子,相当于增加工作量。 更有极其守礼的监考官认为,既然规定了考试开始和结束时间,作为学子就当遵循考试规则。 很快贡院大门被往两边打开,从里面走出三个人,两边穿着官服的人,面色极其难看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架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考生。 只是随着这几人走出来,围在门口的人呼啦一下都散开,躲得远远的。 许菡正纳闷,怎么跟躲洪水猛兽似的,就听到有人嫌疑地说,“咦~~难怪提前出来了,这肯定是抽着臭号了,瞧瞧把人熏得。” 随着这人说话,那扶着中年考生的监考员终于也受不了了,将那人往旁边一放,“好了,你赶紧走吧。” 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嫌熏得慌,两个监考人员丢下一句话,便捂着鼻子重新回了贡院,贡院大门也再度被关上。 那臭号旁的学子,整个人都被腌透了一般,虽然他们也在贡院里呆了三天,身上味道也不咋地,但也没这学子熏人。 倒霉催的学子更是一脸苦色菜色,这回春闱算是废了,想也知道他被那恭房熏得脑子都快迷糊了,哪里还能答得好题,能坚持到现在出来已经是毅力了。 这学子内心丰富地想着,见接考生的家眷们对他躲避远远,又十分同情的目光,顾不得旁的,赶紧找个地儿沐浴换衣才是正经。 其他考生家眷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有倒霉鬼抽着臭号了,那自家的就幸运地避开了。但除了最靠近恭房的,离得近些的都算是臭号,只看离得远近臭气程度不同。 亲眼目睹这样一位臭号受害人出场,许菡也是真切地体会到了科举不易,但愿阿漠幸运地远离恭房,不然她真没法想象阿漠那么爱洁的人如何能忍下这三天。 等到贡院里钟声敲响,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贡院大门正式被打开,一个个衣裳皱巴,面容发白的学子如同游魂一般从大门里晃荡出来。 许菡看着那一个个菜色的书生,心道这若不是青天白日,怕不是要以为游魂出行。 “阿漠公子出来了!” 随着一个护卫的声音,许菡也看到背着书箱跟着学子慢慢走出来的少年。 林漠的出现,简直像是在一堆发黄发蔫的白菜膀子里投入了一片发光的翠绿玉片。不说那一张俊美的不像话的脸,发丝被白玉冠高高整齐束着,身上袍服干净整洁,几乎没有皱巴,徐徐悠然地缓步走着。 第238章 这学子内心丰富地想着,见接考生的家眷们对他躲避远远,又十分同情的目光,顾不得旁的,赶紧找个地儿沐浴换衣才是正经。 其他考生家眷反而松了口气。 既然有倒霉鬼抽着臭号了,那自家的就幸运地避开了。但除了最靠近恭房的,离得近些的都算是臭号,只看离得远近臭气程度不同。 亲眼目睹这样一位臭号受害人出场,许菡也是真切地体会到了科举不易,但愿阿漠幸运地远离恭房,不然她真没法想象阿漠那么爱洁的人如何能忍下这三天。 等到贡院里钟声敲响,又过了一炷香时间,贡院大门正式被打开,一个个衣裳皱巴,面容发白的学子如同游魂一般从大门里晃荡出来。 许菡看着那一个个菜色的书生,心道这若不是青天白日,怕不是要以为游魂出行。 “阿漠公子出来了!” 随着一个护卫的声音,许菡也看到背着书箱跟着学子慢慢走出来的少年。 林漠的出现,简直像是在一堆发黄发蔫的白菜膀子里投入了一片发光的翠绿玉片。不说那一张俊美的不像话的脸,发丝被白玉冠高高整齐束着,身上袍服干净整洁,几乎没有皱巴,徐徐悠然地缓步走着。 他这样闲庭信步的模样,与周围学子们大相径庭,引得附近接人的家眷下人们都望过去,还有人嫌疑地朝自家兄长说:“看看那位学子,再看看老哥你,你这是从腌菜缸里爬出来的吧?” “不说考的如何,只这气度就叫人赞叹。” “这模样长得也是俊美,谁家的公子啊?” 周围学子们便是精神不济,想着赶紧回家休息,被大家这么议论,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莫不是他们经历的不是同一场考试? 也有人向着自家人,道:“说不定,那人就是进去混了三天,根本没用力考。”不然怎么大家都菜,就他一个精神头还挺足。 顿时就有人反驳,“人家就算睡了三天,可那衣裳也没睡皱巴,呀,我家兄弟出来了,看看我家兄弟也是不差的。” “不过,看你家兄长这肯定没靠着恭房附近……” 其实,除了林漠,也有几个学子衣裳很板正,但林漠模样和气度都将那些人压下去了。 最后说话的这位兄长是特意换了身干净衣衫才出的考场,也算是误打误撞,叫自家兄弟在人前争了口气。 许菡听着这一道道的瞎议论,感叹,大家都还挺注重外形的哈。 其实,都是被方才那位臭号学子影响的。 虽然耳朵里听着周围动静,许菡也没耽误在看到林漠时,开心笑着朝他招手。 而林漠在被书宁接到之前,也看到了站在马车下马凳上的小姑娘,面对小姑娘灿如夏花的笑颜,他忍不住扬起唇角回以微笑。 这一笑,就叫附近远些来接人的女眷们看直了眼,许菡耳聪,听着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那位考生长得可真好看,他还笑,笑起来更好看了,”云云,登时忍不住挺了挺身子。 嗯,这么好看的考生是她家的哦。 那边,书宁也接到了林漠,赶紧接过来他背上的书箱,关心地问:“公子,您累不累?饿不饿?八姑娘路上特意给您买了新出炉的点心,您先垫垫,府里厨子们已经为您准备饭食了。” 书宁难得跟书安一样话多,关心的话一句句地输出。 周围的百姓和接人的看到他们走近,都自觉地让出位置让他们通过,待看到林漠和书宁走向一辆马车旁边,那马车下马凳上还站了一个娇俏活泼的小姑娘。有的眼尖,认出是安阳侯府马车车徽,便大概猜出了林漠的身份。 第160节 跟旁边人小声嘀咕,“这好像是安阳侯府的马车,那来接人的看穿着装扮像是府上的姑娘,若是安阳侯府的姑娘的话,听说那最小的八姑娘就是差不多这年岁,这个模样俊俏的考生该就是那位上门女婿了。” “这个我知道,听说安阳侯府八姑娘招了个孤儿做上门女婿,那上门女婿说是长得十分俊美,读书也很好,连任家那位嫡出姑娘都惦记的不行,被家里人关了起来不许出门了。难怪那个任姑娘念念不忘地,果然这模样是个姑娘瞧见了都得迷糊啊。” “这话说得,怎么能都迷糊,都是定亲的人了,还惦记着,那是人品不行,不过你怎么知道任家那姑娘惦记人的。” “我家有个堂婶是任家庶出的,过年回娘家时瞧见那任姑娘闹腾,我这堂婶嘴巴大,回去就突突跟我们说了。” 另一人心道:你这嘴巴也不小。 他们离着许菡和林漠这边有些远,许菡自然听不到,就是听到了,也不会同情任宝珊一个姑娘家被两个男人在背后说道议论,还会夸一声任家家长们“关得好”。 明知道人家都定亲有未婚夫了,上门入赘的又有什么干系,还当着自己这个未婚妻的面惦记,还是别放出来丢人现眼了。 她等林漠走过来,就拉着他进了马车,有关心的话,进去车厢说更香。毕竟林漠太惹眼了,加上她,引得许多人往这边望。 许菡也没发觉,自己也受了最开始那倒霉臭号书生影响,进了车厢,第一动作居然是吸了下鼻子,哦,貌似没有什么异味,也跟着问了,“阿漠你抽着哪儿的号舍了?不是那些臭号吧?” 有些意外,阿菡见到自己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没有,我的号舍离恭房很有距离,”想了下方才似乎看到阿菡耸动了下小鼻子,忙举起袖子来闻了闻,莫非是自己身上有了难闻的味道? 呼吸间,还是衣裳上熏好的竹香,林漠又恐是自己在考场里呆的久了,嗅觉受到影响,忙往旁边挪动了下靠近窗户,“是不是我身上有了味道?我打开些窗子,阿菡你把斗篷穿上……” 说着,就要拉开些窗户,被许菡止住,“没有,不用开窗子,就是等你的时候,有个考生倒霉催的抽着臭号了,没等考完到点就提前出来了,把外面等着的人都熏得远离他好一段距离。我就怕你也抽到那附近,放心,你身上没有臭味异味。你不知道你出来的时候,跟周围那些考生一对比,简直是太干净整洁了……” 许是三天没见,许菡总觉着有说不完的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林漠听到自己身上没有异味才放下心来,毕竟就算他已经很尽量注意卫生,但考场号舍条件太限制,恐身上还是有味道了,不想叫小姑娘嫌弃难闻。 而听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他一点儿都不觉着烦,反而满足极了。 这三天虽然是考试,但考题对他来讲并不难做,他几乎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地完成了,剩余的时间里除了吃喝睡觉,便是想她了。 这还是他这几年第一次好几天都见不着她。 以前,就算忙得时候,只早上或晚间见她一面,可连续三日未见,他便觉着心里空落落,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哎呀,”许菡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看我,光顾着跟你说话了,饿不饿?我来的时候在路上买了点点心,才烤出来的,”她忙拿出点心,隔着油纸包试了试,“还有些温和,你先吃点垫垫。” 在考场里三天,对他来说最痛苦的不是吃喝也不是晚间窝在号舍离睡觉,而是去恭房那个有味道的地方,第一天还好些,毕竟大家都才进去,但后来……他宁愿少喝水少吃东西,也不想踏足。 为此,他也十分庆幸自己抽的号舍远离那边,而像方才阿菡说的那个臭号考生,着实叫人同情。当然死贫道不死道友,同情可以有,但其他什么以身代之就算了。 眼下,他自然是有些饿了的,忙将那些有的没的驱逐脑后,就听到许菡有些懊恼的声音,“糟了,我忘记把油纸包打开晾着了,糕点捂的不酥了。” 她只想着等林漠出来了,趁着热乎给他吃,顾着保暖,忘记这样捂着水蒸气会把点心闷潮了。 这么简单的常识,她居然都忘了,难道真的是越长大越废了? 其实,平时都是带着石榴或者铃铛出门,这些都有她们操持,现在离开她们伺候,自己竟生活不能自理了么? 若是她们知道自家姑娘此时心声,还得十分骄傲:能把姑娘养的生活不能自理,她们骄傲,她们自豪! 许菡买了两样点心,一个宝相花酥饼,一个梅花香饼。梅花香饼是蒸出来的,口感上影响的少,但宝相花酥饼口感肯定不好了。 见许菡有些丧气的样子,林漠忙道:“其实,这样更好,我现在更想吃些软和些的,太酥了噎人。” 他拿起一旁备用的湿帕子擦干净手指,取了一个宝相花酥饼,尝了一口,“嗯,确实正好合适,不会太口干,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喝水,正好吃不来那么酥的。” “你就安慰我吧,”许菡可不觉着这样闷潮了的酥饼能好吃。 林漠见他这样,索性将手中酥饼往她跟前递了递,“不然,你吃口尝尝?” 许菡看着眼前明显被咬了两口,带着豁口的点心,眨巴了下眼,伸手给他推了回去,“那倒不用了,你自己快吃吧。” 这都是他咬了的,她若是下口那岂不是吃了他的……咳,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想多了。 “莫不是阿菡嫌弃我了?虽然在贡院不方便,但我都有好好簌口刷牙的,”夹杂着些许委屈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虽轻、低,却清晰。 第239章 猝不及防地,他又开始装样子,许菡杏眸圆瞪过去。 看着小姑娘羞恼羞恼瞪过来的杏眼,林漠不承认,他就是故意逗她的。 许菡眼神攻击了他几眼,心中想着,别以为用激将法,她就上当。 “喝水吧你,”羞恼只几瞬,许菡就倒了杯水塞到他手里,脸颊都没带红起来了。不得不说,不知不觉间,她渐渐习惯了和林漠这样插科打诨一样的暧。昧玩闹。 林漠接过水来,才喝了一口,忽然马车猛地一震,随即响起的是护卫们警惕提醒的声音,“公子,有埋伏。” 顾不上洒到身上的水,林漠先把许菡护住,“阿菡在车里,被出去,我去看看。” 才要走出去,袖子却被拉住,“我跟你一起。” “阿菡乖,”林漠哪里舍得叫她冒险,按住她的手拉开,转头出了车厢,并拉上了门,才出车厢,便有一支箭急速朝他身上射过来。 “公子小心!” 随着护卫呼喊,用刀挡落箭镞,又有几支箭急射过来,准头不太好,基本都落在了车厢上,林漠躲开箭镞,反手拔出就近的一支射在车厢上箭镞,反手甩了回去。 只听见不远处房檐上,一声惨叫,一道黑色人影翻滚着掉落屋脊。 许菡被关在车厢里,门口被林漠堵住出不去,又听到落在车厢上明显是射箭的声音,心里发急,“阿漠,开门,给你匕首,快点,”他赤手空拳的就出去,就算有功夫也太危险。 “阿菡躲好,别出来,”林漠自己涉险也不想让许菡置身危险之下,牢牢地挡在马车门口,拔出两支箭镞一手转动着抵挡射过来的箭镞,另一手继续拔下箭镞瞅准了上方行刺的人甩过去。 他看了看大概有三个人躲在那里偷袭,方才已经弄下来一个,还有两人,也不是有多好的身手,射箭准头也不高。 只可惜这两人离得位置有些远,他再次甩过去的箭镞射不到对方。 便朝着最近的一个护卫道:“把你的刀给我,你找个位置先躲好了。” 剩余两个偷袭的人并未是一直呆在一个位置射箭,有马车遮挡,便有躲避的位置。 这护卫也知道自己身手不如阿漠公子,将刀递过去后,就寻了个位置猫着腰躲过去。 林漠接过护卫手里的刀,直接挥舞着防护射过来的箭镞,飞身往那两个射箭人的方向过去。 “坏了,这人怎么还飞过来了,他身手比咱们还好,”其中一个刺客眼见不好,已经伤了一个同伙,喊了另一个就想撤。 他动,林漠动作更快,眨眼间便就到另一人跟前,几下便将人打落下去。 而方才喊话的那个已经逃出一段路,眼看着就能逃走,忽然从一旁扑过来一个人,将他按在了地上。 林漠将先头那个刺客扔到了地上后,也奔了过来,看到被人按住的刺客,脸上神色一松,而后抱拳,“多谢温功子援手。” “林公子客气了,遇见了自然要搭把手,”过来帮忙的是玉面小将温格,因他是温兰惠族弟,与林漠也相识,直接抽出身上随身带着的绳索就把这刺客捆了起来。 温恪与林漠带着这刺客回到马车旁边时,那边两个刺客也已经被护卫们按住绑了起来。 许菡也已经下了马车,正在跟一个穿绯红色斗篷的姑娘说话,林漠看了一眼,见是八公主周舒月。 看到林漠回来,身上带了些血迹,许菡赶紧跑过去,一脸担心地抓住他的手,“阿漠,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这血是那些刺客的,”林漠赶忙解释,等许菡看到他衣裳确实完好,身上没有伤口,松了口气,又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放开,向八公主见了一礼,“见过八公主。” 八公主矜持地点了点头,“本殿方才与温恪看到你们这边有状况,才过来帮下忙,你们没事就好,”然后看了看地上被捆着穿着黑衣服明显不是好人的,有些好奇地问,“他们是要刺杀你们,你们这是得罪谁了?” 温恪一听,有些无奈地拽了下八公主的胳膊。 八公主回望过去,眼神不满,“干什么你?”她不过是问问而已。 温恪:又不熟,有你这么直接问的吗? 林漠在一旁解释道:“温公子没事,殿下说的也是事实,的确该是有人想要刺杀我们,或者说应该是我,这本也不是第一回了,三天前去贡院路上便遇到过一次马匹被人动了手脚。” 书宁方才也是吓得不轻,毕竟那箭就那么直直地朝人身上射过来,幸好公子让他躲到一边,现在赶紧过来,“对,对,当日我们三老爷还报了官,官府也给备了案的。可我们家公子平日里与人为善,读书也极好,却不知是谁居然在我们家公子科考时三番两次暗算,想要谋害他。” 八公主目光带着些兴致地看向地上那被捆住还堵住了嘴的人,“为什么把他们嘴巴给堵上?直接问问他们是谁指使的不就行了?” 温恪觉着这小公主就是天真,“看他们这样子也不是寻常人,怎么能好生交代,若是哪家死士还得防着自尽,还是交给官府来审问最好。” 被捆着的三人:什么死士?还自尽,他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惜命的很,怎么可能自尽。快把他们嘴里的臭布给拿下来吧,熏脑子啊! 八公主这会儿已经一脸好奇地蹲下来,看着这三个人的眼睛,“他们好像想说话?”然后就觉着哪里有股味道怪怪的,猛地起身往后退。 动作太猛烈,差点被自己的斗篷绊倒。 许菡赶忙伸手去扶,手都伸一多半,要碰到八公主了,八公主却被人扶住了。 “你小心些行不行?姑奶奶,毛毛躁躁的,”温恪一把掐住八公主的细胳膊,一面埋怨道。 八公主看到了许菡伸过来的胳膊,朝她那边靠过去,甩开温恪,秀美的脸蛋疼的龇牙咧嘴,“你个莽夫,要掐死我啊。” 温恪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八公主的细胳膊细腿,咕哝道:“是你太弱了。” 八公主一听,顿时不捂胳膊了,改掐腰,“你才弱,长得弱唧唧小白脸似的,”偏手劲儿那么大,莫不是故意报复她当初砸他之仇,顿时又凶巴巴地道:“小心眼,当初不就砸你一下,你还记仇记到现在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乱说,还有,不许叫我小白脸,”他是白了点,可这八公主太恶劣了,他哪里就弱唧唧了,也不是小白脸,是威武的宫中侍卫。 温恪也承认,最开始他的确想要报复回去砸他头的人,后来知道是八公主干的,三公主也派人道歉后,他就不打算计较了。 可后来每次在宫里巡逻,再遇上八公主,这公主总找他麻烦,碍于她是公主身份,有时候他就忍着,有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就回怼几句,反正两人每次见面都得吵嚷。 今天他下值出来,却没想到居然在宫外遇上了偷偷一个人跑出来的八公主,就算两人再不和睦,可一个公主孤身在外,又快到了晚上,他肯定不放心。就算是出于宫中侍卫的职责,也得将人送回宫里。 偏八公主是偷跑出来玩,不肯回去,他跟在这位姑奶奶后面怎么劝都劝说不动,正打算硬扛了这公主,便遇上了林漠这边被行刺。 因此,又无奈地劝说:“八公主,你还是赶紧回宫吧,这外面你也看到了,不安全,若是有个好歹……” 八公主一手推开温恪,一手抱住了许菡,“我不回,我出来就是玩的,”她好不容易才偷溜出宫,还没见过晚上的京城景色,才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你不用管我,我跟着阿菡就好了。” 是叫阿菡吧,方才听那个长得挺好看的公子这么称呼身边小姑娘的。虽然她记得之前见过许菡一面,但后来忘记了她的名字,但记得跟自己一样行八,但叫许八不如阿菡亲近。 当时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温恪,随着大流扔鲜花香囊,不小心失了准头扔歪了,砸了他脑瓜上。当然,她也忘记了,那荷包里还装着碎银。 总之,无心之失么。 八公主理直气壮地想。 本来还津津有味看着这位八公主殿下和大嫂的族地斗嘴的许菡,懵了。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被这位公主给贴上了。 她没发觉,从八公主抱住许菡时,一旁林漠的脸色嗖地就阴沉了下来,不善地盯着抱着自家小姑娘身子的八公主胳膊。 扒着许菡的八公主莫名觉着胳膊有点冷,收回来一支搓了搓另一个胳膊,许菡趁机往旁边悄悄挪动了下,“那个,我觉着,公主殿下还是回宫好,不然叫宫里的亲人担心。”她也不赞同八公主一个小姑娘单独在外面逛游,跟着自己也不大好。 先不说两人其实并不相熟,再有她也从没跟公主近距离接触过,不知道该怎么接触啊。 但八公主不这样认为,她觉着自己跟许菡挺投契,方才许菡面对顺着刺客都没有害怕慌张,十分有胆量,说话也爽利,是她喜欢的性子。 便顺着姿势抱住许菡的胳膊,“我就想出来看看晚上的夜景,听说晚上可热闹了,比白天还热闹好多。” 第161节 许菡就更为难了,“可是晚间都有宵禁,到了亥时便不能随意在街上走动了。” “我知道啊,”八公主快速地道,还带着隐隐的兴奋,“主街道上不能,那不是还有坊间里面吗?” 第240章 八公主很热切地道:“你家住的坊间一定也很热闹吧,我就去你家住,你跟我一起去坊间夜市玩。” 她都打听好了,若不是遇到温恪拦着,说不定她就留在这边的坊间了。 这该是更不能了,不说她晚上从没一人出去,今天阿漠才考完一场,明天还有,她没游玩的心思。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样说了。 虽然对方是公主,可许菡看她不像是跋扈不讲理的。 许菡更没发觉,不知不觉,她本就直白的性子被家里人娇养的更不委屈自己了。 “啊?这样啊!”八公主确实不娇蛮无礼,觉着自己确实想当然,强人所难了,只是她也不想回宫里,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的。 许菡也不想莫名落个拐带公主的罪名,劝道,“不如公主今日先回宫,等与皇后娘娘禀明了再出宫来玩,带着护卫和宫人,确保安全,若是可以,晚间住在我家。” 她并不确定府里愿不愿意招待一位公主,毕竟万一这公主出了什么事,干系太大,便没有一口说定。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她觉着自己也不例外。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劝道:“你以后可不要一个人再跑出来了,你看外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万一遇着个坏人,见你孤身一个小姑娘,或者就算你只带了两个小宫女,也有可能起歹心。你是公主,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说着,巡街使赶了过来。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暗算人的是一伙人,两次出事的地点都在这崇义坊间一个街道里,出街的巡街使虽然不是同一批值班,但也听同僚说起此事。 没想到,这安阳侯府的人又遇到了行刺,还抓住了三名歹徒。 再看到长相俊美如画一样的公子旁边,还站了一位俊秀男子,赶忙过去见礼,“属下见过温副将。” “不必多礼,”温恪点了下头,见这两位巡街使不认识林漠,便主动帮着介绍,“这是安阳侯府上的公子林漠,那边是安阳侯府八姑娘,他们两人坐在马车里,遇到这三人行刺,我正好从这边经过,便帮了把手,抓了个刺客。” 他没说八公主,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八公主偷溜出宫。 八公主见温恪这样,也领他的情。 之前的冲动劲过去,又遇见林漠和许菡遇刺的事,八公主心里也是有些后怕的。主要是许菡最后那几句劝话让她听进去了。 林漠在旁边将过程细节补充完整,许菡道:“我们想报案到京兆府去,”这一片管辖虽然也属于京兆府,但也需当事人往京兆府去备案,许成温那天便是这样处理。 书宁也赶紧道:“对,我家公子进场那天路上遇到马匹被人扔了尖针,也报到京兆府去了。”若是赶得及,书安那边可能还没审完。 两个巡街使应下,见许菡这边带着护卫,便没再叫人过来,让一个护卫帮忙押着个刺客,他们一人押一个。 温恪转身低声对八公主又劝,“八公主,咱们回去吧,别让宫里人担心。你就算回去挨罚,也好过耽搁更长时间好,时间长了,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不知该多着急了。” 八公主这次没再任性,轻声应了一声。 温恪没想到,这下一次就劝动了,大喜,朝林漠和许菡道:“如此,那我就与你们一起去京兆府了。” 他得赶紧将这小姑奶奶送回宫里去。 林漠忙拱手作揖感谢,“多谢温功子方才出手相助,改日登门道谢。” 温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必客气,论起来,咱们还是姻亲,搭把手的小事,天儿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 林漠也不墨迹,与之道别。 许菡也朝八公主挥了挥手,两人才要转身上马车,背后传来温恪有些烦恼的声音,“八公主你会骑马吗?” 他是骑马上下值,如今要送八公主,自然不可能与她同乘一匹马,只能叫八公主骑在马上,他跟着了。 看八公主那娇蛮样子,应该会骑马吧? 温恪不确定地想着,却见八公主摇了摇头,“我不会骑马。” 温恪马上一脸怀疑,“你居然不会骑马?” 神奇地,八公主居然看懂了温恪的想法,柳眉竖起,“怎么,我长得很像会骑马的样子?看不出来,我这么柔弱的小女子,哪里像会骑马了。” 她小时候学过骑马,可从马上掉下来,差点被踩到,就留下了后遗症,再也不敢骑马了。 虽然长大后她也挺羡慕别的女子骑马的爽利劲儿,可就是过不去心里害怕的关。 温恪被八公主明眸一瞪,看着她清丽的小脸,好像自己确实过分了些,就算再娇蛮的公主,其实就是个纤细的小姑娘。 只能说,八公主的外表和内心性格挺不相符的。 两人说话不过就是几息,许菡和林漠对视一眼,林漠转过身,“若是不嫌弃,不如坐我们的马车回去吧。” 八公主马上道:“这有什么嫌疑的,倒是你们怎么走?” 许菡笑着道:“我们骑马就可以了。” 八公主也看到许菡穿的衣裳就是骑射服,想也没想直接道:“那正好温恪的马跟你们马车换换,”她也不能坐了人家马车走,叫人家走路,既然会骑马那更方便了。 温恪才想说,自己与八公主也不好坐在一个车厢里,转念又想自己坐外面就是了。 如此,两边互换了马和马车,林漠直接叫车夫赶着车送八公主,这样等温恪去宫里送了八公主再去安阳侯府换了自己马也算方便。 不再耽搁,两下里分别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笼上暗纱,街边开的铺子挑上灯笼,林漠揽着许菡,两人同乘温恪的马,索性这马儿温顺,并没因换了主人骑乘不驯。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同乘一匹马,除了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很快许菡就适应了同乘,还觉着不用自己控制马匹只浏览周围挺好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林漠,“你考了好几天,挺累的,要不还是把缰绳给我,带着你吧?” 因为她现在个头比林漠矮了一头了,就算她骑马带人,也得坐在前面,不然叫林漠坐在她前面,视线都得挡住。 她也想象不出来,林漠高瘦的坐在自己怀里样子。 “不用,这马听话好控,我也没那么累,”林漠怀里环着自家小姑娘的身子,满足填满心间,眼中的温柔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唇角的笑容更是一直没有落下过。 使得侯府护卫不经意看过来时,都觉着那笑容晃眼的很。 这护卫已成亲有子女,一眼就看出来那笑容由来,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轻少年少女情意,只共乘便能如此开心。 林漠:就开心,开心的想要飞起。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许菡发包上,又微微压下些许,薄唇在发顶轻轻印下。 许菡只觉着好似有什么湿热在发顶一瞬即逝,杏眼微微迷茫了下,然后又被经过的一家食肆吸引了目光,“阿漠,你饿不饿?那边有卖包子的,要不要买两个吃吃?” 方才的点心,他还没吃几口,他们便遇刺了,许菡恐他饿着了。 林漠看了看前面的路,“不用了,再有几条街就到京兆府了,先办好事直接回府吃就行。” “真不用吗?”许菡怕他放不开架子,劝道,“这包子吃的快,不用怕人看。” 林漠还真不是那种有仪度包袱的人,当初流浪逃跑时,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边赶路边随便吃干粮饼子都是常事。 见他真不想吃,许菡也没勉强,倒是林漠担心她肚子饿了,“阿菡要吃吗?饿不饿?” 平时这个点在府里无事的话,基本也该准备去提晚食了。 “我不饿,出来时吃了白糖糕的,这附近没有行人,咱们加快些速度过去。” “嗯,”林漠双膝微微用力,让马儿跑的快些,但速度又不至纵马,遇到有行人时便放慢速度。跟在他们后面的又有穿着官府的巡街使,路人都及时躲避让路,因此一路倒也顺畅快速地到了京兆府衙门。 就见京兆府衙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看样子是在审案,路上书宁已经把书安来京兆府告状的事与林漠和许菡说了。 许菡这两天没往前院,也不知道许蔚已经查到背后算计林漠的人,很快就看到站在人群里安阳侯府的管事,忙让书宁过去招呼。 “八姑娘,阿漠公子,你们怎么来这边了?”管事还以为是世子到了,因为这会儿郑通刚被传唤到公堂,他觉着世子那边差不多也该到了。 没想到先到的居然是八姑娘和阿漠公子。 许菡正要说他们被遇刺的事,许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菡,阿漠,你们怎么没回府?” 虽然林漠是原告,但许蔚考虑到他明天还要下场,打算自己过来代替他状告,没想到早该回府的人居然出现在衙门。 “大哥哥,”一见大哥哥来,许菡觉着撑场子的就有了,赶忙告状,“我跟阿漠回来路上,有人行刺我们,被我们抓住了。” 她还说了位置还是上次马遇袭的附近街道,“我们是过来报案备案的。” 许蔚一听,忙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们都没事,那三个没什么本事,就是开始射箭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后来就叫阿漠,还有我们遇上了温恪,把这三个贼子给抓住了。” 他们一行人不少,又带着三个被捆绑的黑衣人,很快引起堂内京兆府的注意,问差役,“外面为何喧闹,出去看看维持秩序,本官正在审案,让他们肃静。” “是,大人。” 第241章 不用这差役出去,很快有个差役进来禀告,“大人,外面安阳侯府的世子和公子林漠请求进公堂。” 京兆府尹也没多想,以为林漠是下场后赶着时间来了京兆府,叫人通传进来。 听到林漠来,才到了公堂的郑通,面上露出些慌张,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还威胁地瞪了白广林一眼。 白广林默默低下头,眼中闪过不岔。 “我从没叫人陷害过林漠,是林漠自己招摇不知得罪了谁,非要按我头上,大人莫要被他哄骗了。” 郑通矢口否认,有些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林漠,林漠想要告他,也得有证据,更何况白广林那蠢蛋根本没成功,“我要反告林漠污蔑我,毁我清名。” 这话说得京兆府尹嘴角都抽抽,就你那肚子里没一两墨水的就别卖弄字眼了,还清名,你一个纨绔哪里来的清和名? “学生当时只是头晕昏倒,并未陷害林漠,求大人做主,林漠状告纯属污蔑,”白广林也赶紧跟上郑通的步子。 “林漠可有证据?”京兆府尹也不会光凭主观印象,问向林漠。 林漠自进来大堂,给京兆府尹作揖后便站在那里没有言语,当然也用不着他说,就算他是原告,可具体白广林这事怎么个情况他毫不知晓,便恭敬回道:“回大人,学生一直在贡院考试,外面一应事宜是我大哥和小厮做主。”他若不是赶巧来备案,就是来走个过场。 京兆府尹点点头,问道,“那安阳侯世子可有证据?” 许蔚回道:“有,证据就在白广林鞋底,大人派人一查便知。” 他这话一出,郑通还没反应过来,白广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想要藏住脚,被京兆府犀利目光看到,一摆手,当下就有两个衙役过来压住白广林褪下他的鞋子。 白广林也是有举子身份,见官过堂可不跪,现在被衙役押着脱了鞋子,狼狈地坐在地上,大呼,“大人,这成何体统,学生,学生……” 第162节 才要狡辩,就见书安上前两步,指着鞋底垫子处,“这里有个夹层,官爷可以撕开看看。” 白广林喊叫的声音就跟被掐住了一样,卡在了嗓子里,脸憋得发胀。 他藏的这样严实,怎么还能被发现了?! 难道说安阳侯府的人早就盯上他了? 白广林心里寒凉一片,看着一旁如君子玉一般站立的安阳侯世子,他唇角一直噙着抹淡淡的笑意,可他却觉着那笑容凉到他骨子里了。 “大人,果然有夹层,还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小抄,”衙役没说的是,这字写得倒是不错。 但书安凑近了一看,当下就跪下给京兆府磕头,“大人,这上面的字迹是有人模仿了我家公子的笔迹,这就是那白广林意图陷害我家公子的罪证。” “呈上来,”京兆府尹心里有些排斥地看了看那纸条,但碍于职责,忍着心里嫌弃在衙役将纸条送上来时,凑头看了几眼。 不大的一块纸张上,密密麻麻写了蝇头大小的字,字迹清晰可辨,是四书五经里的有些晦涩语句释义,字迹倒是很有几分风骨。 许菡站在堂外,一面捏着鼻子嫌弃地扇了扇,那白广林虽然姓白,可瞧瞧那袜底黑乎乎的真脏,又好奇大哥哥和书安怎么发现白广林也东西藏在鞋底了。 “林漠,你上前来辨认下,这是否为你所书?” 林漠嫌弃地看了眼那从鞋底夹层里取出的小抄,双手微拱,“回大人,不用辨认,定不是学生所书,若不然,学生可当堂写字,大人做对比。” 他有把握,就算郑通找了人来仿照自己笔迹做小抄,但假的就是假,不可能跟他的字迹一模一样,更别说他写字一直都留有后手。 其实,这时候林漠写不写也无所谓了,毕竟从白广林鞋底下搜出来林漠字迹的小抄,这案子基本就明朗了。 果然,林漠随便写了几个字,两下里对比,看似相似,但模仿的风骨不像。 当然,这是在公堂,若是在贡院门口,由林漠身上搜出这样一张小抄,便是看得出来是有人模仿了笔迹,只要是夹带了小抄,不管是不是被陷害,这次春闱林漠也没法参加。 “白广林,你可知罪?”京兆府尹一拍惊堂木,“一个举子居然陷害同科,虽然陷害未成,但性质恶劣,本官定严惩不贷。” 这若是真的判下来,白广林就算未陷害林漠成功,割除举子功名是逃不脱了。 林漠在这时开口,“白广林,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坑害我?不仅想要偷偷将小抄放到我身上,我现在还有些怀疑,我接连两次马车遇刺,是不是也与你相关?” 说着,林漠又朝京兆府尹抱拳,将方才遇刺来备案一事言出,“如今三个刺客已经被关在京兆府里,学生怀疑,此事或许跟眼前这白广林有关,虽然学生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人。” 他一口一个“不知,相关,”就差没点名了暗示白广林,他不过是个被人指使的,现在还给人挡刀,那就看你挡不挡的住这大刀。 别说,白广林没有给郑通挡刀的打算,就算有,也不敢沾惹上买凶杀人刺杀的罪名,赶紧交代,“大人,学生也是受人指使,才差点把小抄放到林漠身上,这都是郑通,都是他给了我银子,让我做的。” 他直直地指向郑通,把以为方才京兆府尹断定了是白广林,自己就摘出来的郑通吓了一跳,而后狠狠地瞪了白广林一眼,“你少胡说八道,我没事收买你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你与我家公子不对付,你经常欺负我家公子,言语辱骂人,现在看到我家公子读书好要参加科考,你想毁了他前途,”书安是小厮,也是最好挑出郑通恶意的人选,当下就把郑通之前对林漠做的坏事说了好几件出来。 许菡在知道郑通又暗算林漠时,十分生气,忍不住扬声总结,“这郑通就是自己学习读书不好,见不得旁人也读书好,这是红眼病,得治!” 说着,她朝因自己出声看过来的郑通,举起小拳头来晃了晃。 个王八羔子,还敢算计阿漠,莫不是忘了上次把他差点扔水里去的事了,惹急了姑奶奶,回头套你狗头麻袋! 虽然许菡没说出来,可郑通看着凶巴巴的小姑娘,竟好似读懂了,仿佛身体又被提溜的高高要被扔下水的感觉出来了。 赶紧收回目光,跟京兆府尹道:“我没有做,白广林胡说八道,没凭没据的事不能光凭他们说说就算。” 他也不傻,收买白广林做这事时,没给他任何字条之类的把柄。 他正笃定时,白广林却忽然说话了,“大人,学生有证据,是郑通指使我干的。他给我的小抄是他的小厮顺河翻了林漠和同窗扔掉的废纸,找的西城一个写字先生抄的。” 真当他些年顺风顺水帮人做事是白做的,他从来都给自己留下余地,毕竟被人指使做了什么跟背后主使可不一样,“是郑通要陷害林漠,学生知错,不该贪图银钱被人利诱,差点犯下大错,求大人看在学生坦诚的份上,将功抵过。林公子,对不起,我之前差点陷害到您,求您饶过我这一回……” 他求了京兆府又求林漠,为的就是能受轻责罚,他不想丢了举子的身份,被革除下次春闱的资格。 林漠淡淡地看他一眼,并未言语。 白广林虽然没有陷害自己成功,但看他这熟练做法,平时也没少做不正当勾当,不无辜,主要还是这郑通,“大人,学生现在怀疑,两次在来回贡院路上,想要暗害学生的,也是郑通指使人所为。若非学生学过几手功夫,又得温恪温公子相助,此时恐怕无法站在这里了。” 许蔚也道:“这郑通屡次针对我家未来妹婿,恶意满满,不仅要阻断他科举之路,还妄取他性命,甚至连我安阳侯府上陪同家长性命都受到威胁,家中二弟也是有品级的朝廷官员,这便是意图伤害朝廷命官。性质太恶劣,请大人明察!” 两人前后言辞刺向郑通,尤其许蔚不仅以林漠为安阳侯府名义出声,又附上许菡和许蕴尤其许蕴官身加重分量,这性质可就更严重了。 许菡眼睛一亮,她有些看出来大哥哥和阿漠的打算了! 京兆府尹也更坐直些身子,正要张口审问,郑通吓得往后一跳,猛摇手,“不,不,不,别乱说,我只不过是花钱找了白广林,想叫林漠出个丑,可没有买什么凶害人。” 买凶害人,这么大的罪名,他便是纨绔也知道厉害。 “你莫要狡辩,若是那白广林成功把小抄放到我身上,就算我能证明字迹不是我的,可这次科考我也无法下场,你想要毁了我的科举之路,你难道不是因为暗算惊马不成,叫白广林陷害也没成,才买凶直接想要杀我性命?那马车上面如今都还是被箭镞穿插过的印记,事实俱在。” 郑通现在早就顾不得看林漠不顺眼,想要害他考不成科举的阴暗心理了,连声道:“不是,真不是我买凶,我就只花钱找了白广林,我就是不想让你参加科举……” 说着说着,他自己觉着好像哪里不对,又绕回去了。 许菡扬声道:“看看,你自己都圆不了谎了吧,就是你!” 许菡不说话,郑通还慌乱,她一出声,郑通被她声音一激,竟然冷静下来几分,摆了下衣襟做出几分气势来。 第242章 “我不过就是花钱想要教训下林漠,也没伤着他什么,你们别诬赖人。还不知道林漠得罪了谁,让人看不过眼,才下了杀心。我告诉你们,别仗着来公堂的人多,便欺负人,”要不是,他在外面玩的时候,被衙役弄来这里,他也不会一个人慌了神。 郑通便朝京兆府尹要求道:“我也要通知家里人来,找我大伯,还有大姐可是大皇子府的人,你们别想把罪名栽赃到我头上!” 只要他大伯和大姐的人来了,就算是花钱陷害林漠也能没事,反正也没成功。 这么一想,郑通非但不怕,还有些得意起来,觉着安阳侯府和林漠拿他无法,干憋屈去吧。 谁知,许菡剑走偏锋,直接反问,“你大伯当官,又不是你和你爹当官,你得意什么?你大姐也不是嫁到大皇子府,是侧妃吧,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你看看阿漠,他都是凭着自己本事在努力,你除了靠家人自己可有一点拿得出手的?” 林漠眼中划过淡淡笑意,他知道小姑娘这是忍不住自己开喷了。 果然,许菡抓住要点直击,“而且,郑通你自己不学好,却一直针对阿漠这样学习好的同窗。你自己一事无成,却处处针对挤兑阿漠,你还想阻断他科举,莫非你是见不得咱们朝廷里才学兼备的学子们考中被重用?想要毁掉咱们朝廷新鲜注入的人才血液,对我朝未来官场造成阻断人才的破坏,你安得什么心?莫不是……” 京兆府尹赶紧咳嗽了一声,打断许菡。 他自然看出来许菡是故意这样说,免得那郑通仗势,可有些罪名不好拿出来乱说。 许菡一点儿都不怕,她就是故意上纲上线,看郑通往后还敢不敢欺负阿漠,一次次地没完没了的是吧? 不过,她也有分寸,本就打算说到这里便停下,给大家一个想象的空间,听到京兆府尹咳嗽,忙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恭敬地回道:“对不住,大人,小女实在是看不过这郑通张狂嘴脸才忍不住多说了些大实话,请您莫在意小女失礼之处,小女绝没有扰乱公堂,大人您请继续。” 这一番直白坦诚,反倒让人没法责怪,而且就是个十三四岁样子的小姑娘,眼神纯粹,值班衙役们都不忍心她被大人呵斥,自然更不会敲杀威棒威慑了。 反倒对郑通那二世祖的纨绔油腻模样,看不顺眼。 许蔚和林漠对视一眼,两人也觉着马车遇刺不像是郑通做的,许蔚便朝京兆府尹拱手,“既然郑通已经招认是他买通白广林,意图栽赃陷害林漠,意图毁他仕途之路,阻挠破坏我大周科举,毁我朝人才,便请大人依律定夺。今日天色已晚,我家阿漠才出考场,等之后再有判决,我代他出面。” 虽然郑通意图不轨,但到底没有得逞,他也特意借用了阿菡的话,给京兆府尹施压。但又知郑通到底是郑家子,一时半刻案子不会即刻判决,考虑到林漠明天还要考试,许蔚又直接卖京兆府尹个面子。 京兆府尹心中暗赞,不愧是能在御前行走得圣上赏识的年轻人,这份谋算心力便叫人赞叹。 “既然如此,郑通和白广林暂且收押,明日再审。” 若是安阳侯府和郑府私下里达成和解,撤案也不无可能,端看郑府那边如何作为了。 公堂这边收工,但后面林漠带来的三个刺客还有待审问,京兆府衙役们少不得要加班加点。 许蔚几人回到侯府时,正好温恪送完八公主过来换乘自己的马,这是自家妻子族弟,许蔚自然要邀请他进府做客。 温恪知道林漠才考完一场明日还有考试,又有先前发生的遇刺事件,便笑着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叨扰了,改日。姐夫也帮我跟惠堂姐问声好。” 许蔚没再谦让,看着温恪骑马离开,才与许菡和林漠转身回府。 才进去,小厮就过来传话,“世子,老夫人和侯夫人说让阿漠公子明天还要进场,累了几天了,直接回院子里吃了晚食休息,不必往后院去了。” 许蔚道:“这样也好,什么事都没你考试重要,这些自有我们操持,你赶紧回去洗漱一番,好好吃一顿,吃的清淡好克化些。” 下人忙道:“世子放心,侯夫人一早就吩咐大厨房那边准备好了的,都是些好克化,还熬了补汤。” 林漠道:“有劳大伯母操心了。”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许蔚拍了拍林漠的肩膀,“去吧,我跟阿菡去祖母那里,免得她老人家还惦记着。” 许菡也知道这会儿林漠最需要好好吃饭休息,朝他摇了摇手,“我跟大哥哥走了,明早我再送你进场。” 林漠都要往自己院子里走了,闻言回头道:“明早阿菡不用送我了,太早了,”明天卯时他就要排队检查进场,不到卯时他就得出府才赶得及,可不舍得让她起那么早。 “我就送你去,不然路上我也不放心,”才考了一场,来回路上都出了事,她怕明天再有个什么万一,好歹自己会功夫能帮忙,虽然这两次都是阿漠出手没用上自己,“就是早起会儿的事,我上午回来再补觉就是。” 林漠不同意,许蔚也不想让小妹跟着奔波,“既然这来回路上都不太平,不如等会儿三叔回来了,明天我与桉树一起陪阿漠过去,再多带些护卫。阿菡就别去了,早起不说,那个时辰正是冷的时候。” “对,阿菡,听大哥哥的,”林漠真不想阿菡陪着自己折腾,“今日这一次对方或许就收手了。” 接连两次在靠近皇城的崇义坊坊间行刺,坊内如今肯定加大巡逻力度。 其实,京兆府这边接到两次报案后,不仅崇义坊附近加大了巡逻力度,靠近皇城附近和学子们聚集多的坊间都加大了巡逻,就连第二场排队检查入场,都多增加了个规定。 所有进场排队接受检查的考生之间,间隔必须超过半丈,避免再发生栽赃陷害学子的事件发生。 不知是不是接下来来去贡院路上,安阳侯府带了数十个护卫,许蔚和许成温亲自护送林漠去的缘故,还是背后想要害林漠的人暂时收手,接下来两场路上都平安顺遂。 林漠也经历了九天六夜三场科举考试,饶是他有内力功夫,考试结束后也睡到第二天巳时时才简单吃了点饭,去后院寻许菡。 许菡怕打扰林漠,直接在绮院等着他,闲着没事,有些嘴馋,便弄了个小泥炉在亭子里烤些板栗吃。这是府里储藏的最后一批板栗,再想吃就得去外面买或者等秋天了,但越往后味道就不大好吃了。 林漠来时,板栗正好熟了一轮,两人便吃便说话。 在这几天,郑通买通白广林陷害林漠的案子也判定了,许菡就跟他说结果。 “那个白广林被剥夺了十年科考的资格,没收被收买的银钱给苦主,也就是给你,”这些银钱安阳侯府自然看不上,他们更在意的是郑通的处罚,她撇了撇嘴,“那郑通自挨了二十板子,在牢里关了一个月。真是便宜他了。” 可惜,那郑通没有功名在身上,不然革除功名才是最好的惩罚,奈何那本就是个纨绔子,还因为见不得林漠好,花钱收买人陷害他。 林漠并不意外,虽然郑通和白广林意图陷害他,但没成功,这就属于犯罪未遂,连既遂都算不上,惩罚轻重自然有很大的余地。 本来郑府以为花些银钱,又有大皇子侧妃帮忙,疏通下关系,往安阳侯府上赔礼道歉,这事就算是私下和解了。 可他们不知道,林漠成绩优秀,在国子监出了名得夫子们喜爱夸赞,闻听此事,林漠差点被人陷害的无法科考,甚至可能被剥夺科考资格,哪里愿意。 有许蔚在后面推波助澜,第二天就有言官参郑通一个纨绔子妄图毁掉大周优秀人才,参郑府教子无法无德。言官一张嘴,芝麻小事也能上升国家大事。 有许蔚背后出力,又有去岁林漠设计图才华入了圣上眼,就算郑通陷害林漠未遂,京兆府这边也不敢轻判了。 二十板子和关押一个月,还是郑府和大皇子侧妃努力打点了不少关系才判得,不然怕是要流放。 “已经很好了,”林漠轻笑,“大哥哥说,还多亏了阿菡那日在公堂外一番话,给他提供了个好思路,才能叫郑通多吃些苦头。” 许菡却觉着,“那也是阿漠你足够优秀,让圣上和国子监的夫子们都看重你,”若是阿漠资质平平,她也没那么大的脸给郑通上纲上线,上到朝堂之上。 至于林漠给文思院画的设制图,这件事并没有被广传开,只有圈子里一些人知晓,不然林漠的才华会更被更多人知道有多出众。 第163节 临近许雪嫁期,府里张灯结彩,天气也渐渐回暖,庭院里不时传来小丫鬟们玩笑的声音,府里这两天常有往来的亲朋送来贺礼,很是热闹。 喝了几口茶冲冲口,栗子吃完了没事干,许菡拍拍手,“走,咱们去找六姐姐玩会儿去,没几天她就出门子,往后再见一面就不容易了。” 林漠考完之后,没有与其他考生一般交际,只约了明天跟夫子和交好的几个同窗一聚,他觉着有那应酬交际的功夫,还不如在家陪许菡。 他不去结交应酬也是有安阳侯府做支撑缘故。 第243章 按常态,家境一般考生要趁着放榜的空档,不管榜上有无名,都要尽量多地扩展人脉。若能及第,趁着这段时间疏通关系,为授官做准备。留在京城或者外放,都尽量谋个好差。 对于这些,许菡就算知晓,也没法评判什么。 况且,随着时间,她越感觉到,出生在高门大户,得到享受的多,但与之对应,背负回报的亦更多。许多世家大族,便是如此要求小辈们回报家族,多数认为既生养了子女,便要子女联姻以回报。 “想什么呢?” 林漠见她好大会儿没说话,侧过脸去看她,见她神色怔怔的样子,这是想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许菡回神,朝他一笑。目光微转间,看到许瑚带着丫鬟满面笑容地从抄手游廊上走过,离得不远,有一丈多,看方向好似从外面回来,扬声唤了声,“五姐姐。” 许瑚手中正甩着支随手掐下来的迎春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是阿菡和阿漠啊,你们俩去哪儿?” 旁边便是一条小径通往许瑚站的位置,许菡和林漠便走过去,抄手游廊高一大截,许菡没走太近,扬起些脸,“闲着没事,打算去找六姐姐说说话去,没几天六姐姐就嫁人了。”看了看许瑚的装扮,“五姐姐这是出去了吗?” “嗯,出去往铺子里看看,”许瑚眉眼压抑不住地笑,“猜猜我遇着谁了?” 这么高兴的样子,许菡还真想不出五姐姐遇见谁了? 不用许菡说,许瑚问完,就迫不及待地说了,急于分享自己的开心,“我遇着郑皓那王八羔子了!这个完蛋玩意儿,估计是想钱想疯了,居然学着人家开赌局,虽然那王八蛋没亲自出面,但我看到主事的就是他身边小厮的姐夫。” 听着郑皓开赌局,许菡吃了一惊,“他赌什么?” “自然是赌这次贡试头名是谁了,他这么想赚钱,我偏不让他如愿,我让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去买了一赔十的赌注。看不让他折掉裤子的。” 又一想,还是算了,别掉裤子了,统共没有二两肉,不够现的,倒胃口! 许菡好奇五姐姐怎么能保证自己不输,“五姐姐买的谁?不怕输了吗?” 许瑚先回答她后面的问题,“输了就输,这点钱我输得起,但我相信,不会输,我买的阿漠是头名。” 许菡:额,该说五姐姐太过相信阿漠了吗?虽然她也觉着阿漠中头名的可能性挺大,可这次贡试集聚了各州县的优秀举子们,万一有人更为优越呢? “不过,我才不会便宜郑皓那混蛋,回头就让人从广平伯府的铺子里找补回来,”她也是看到郑皓手下的人设赌局,想到这个法子。不管赌局输赢,她势必让广平伯府的铺子都关门。 幸好她想到这个法子,不然岂不是白瞎了她嫁给郑皓,辛苦帮他打理广平伯府庶务了,她对广平伯府的产业了如指掌。 郑皓最在意什么,除了权,自然是钱财了,那她就让他失去什么。也算全了他当初求娶她,只为了是她的嫁妆和安阳侯府助力的算计。 林漠道:“承蒙五姐姐看好我。” 许瑚打断他,“这有什么承蒙不承蒙的,还是你真的有望夺得头名,我才押你。咱们自家人当然得长自家人志气。你们去找阿雪吧,我换身衣裳也过去陪她说说话。” “好,五姐姐,”许菡摆了下手,和林漠继续往二房去,“五姐姐和离之后,比以前爽朗了许多,看她这样子,感觉真好。” 不会因一段婚姻不幸便颓然,反而更加向阳,焕发绽放。 快到二房,红绸挂的更密些,更添喜气,下人们也来回更忙碌些。迎面走来一群人,除了二房的两个三等丫鬟,还有两个陌生管事嬷嬷模样的各带了两个小丫鬟由两个婆子引着朝他们两人这边走来。 侯府的婆子见到两人,忙屈膝行礼,“八姑娘,阿漠公子。” 那两个脸生的管事嬷嬷的小丫鬟们和其中一个也面色恭敬地跟着行礼,另一个穿青衣裳的慢一些,脸上还有些倨傲样子,让许菡多看了两眼,但没多问,只点了点。 等人走过去后,许菡回头看了眼,带着些不喜道:“也不知左边穿青衣裳的是哪家的?怎么态度那么傲慢?” 她倒不是觉着做下人的,就算是别府的,也是下人,对她就得恭恭敬敬,就是不喜那穿青衣裳嬷嬷的态度,上旁人家来,对着主人家一脸傲慢不屑的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林漠也没认出来,毕竟这都是些内宅仆妇,接触不多,但既然是这个时间从二房过来,感觉应该是给许雪添妆送贺礼来的。 旁边方才给许菡两人见礼,想等他们两人走了再离开的一个丫鬟,闻言道:“八姑娘,婢子知道是哪家的。” 许菡闻言看过去,示意她说。 这丫鬟是侯府家生子,小堂妹就在绮院做三等丫鬟,常听小堂妹说八姑娘待她们好,还常常些小零嘴给小丫头子们吃,小堂妹还给她带回些八姑娘喜欢吃的白糖糕。 她也是个言语脆利的,当下就回道:“右边穿秋色深色比甲的是忠勤伯夫人跟前的贴身嬷嬷,左边的是忠勤伯二房夫人跟前的嬷嬷,都是来给六姑娘送添妆礼的。” 许菡有些意外,“左边的是二房嬷嬷?”比伯夫人跟前的还要张狂样子,她在张狂个什么劲儿? 似乎看出许菡疑惑,这丫鬟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婢子在二夫人院子里都听着了,这二房的嬷嬷跟咱们二夫人炫耀,她家四姑娘这两天也出门子,嫁到三皇子府上了,让二夫人回去也给添妆呢。还说让二夫人做亲姑母的可得随厚礼,别坠了王家的面儿之类。” 反正,那个嬷嬷趾高气昂地朝着二夫人说话,嗓门不小,她们在院子里当值都听见了,顿了下,还是没忍住有些不满地说,“那嬷嬷还说,二夫人表示到了,等四姑娘进了三皇子府也能多提携下二公子,咱们二公子用得着他们提携了,实在是……咳,婢子话有些多,也不是搬弄是非,实在是看不过眼。” 许菡听了自然不高兴,但本就不是迁怒下人性子,“没事,你说的是事实,就没说错。好了,你去吧。” “是,八姑娘,”这丫鬟还有活计在身上,朝许菡微微屈膝便走开了。 许菡和林漠继续往许雪院子走,有些不快地道:“什么嫁到三三皇子府,这王凝儿是给三皇子做妾去的吧,这伯府二房怎么好有脸来给报喜的,还叫二伯母多多随礼,敢情她来给六姐姐贺礼,是来多要回礼的?吃相太难看了吧!” 还叭叭叭大声吆喝地下人都听到了,真给二伯母丢人。 其实,这丫鬟没进屋子里伺候,没听着伯府二房嬷嬷边跟王氏说话,还边朝伯夫人身边嬷嬷摆出去的一副嘴脸,还有些言辞,什么“二姑太太可要分得清谁才是一家子人,让表公子也常往老夫人跟前走动走动,别总往那远了一层的人家靠”之类。 总之,就是敲打王氏记住了,二房才是她真正娘家,显然是对许蕴亲近忠勤伯府疏远二房不满。 王氏的逆鳞是谁?儿子许蕴呐! 本来,这亲侄女日后就是攀上三皇子了,虽然是做妾,但等以后生下孩子也算是跟皇家沾亲带故了,可听着这嬷嬷居然对自己儿子不满,一副教训嘴脸,就恼了。 顾忌着到底是娘家那头来的,没有当场发作,等人走后,满脸郁色。 既然是婆母娘家门上来送贺礼,周雅蓉作为儿媳自然是陪同,见状趁机劝道:“母亲,虽然儿媳说话有些难听,只是还是想与您说一说,您听了别怪儿媳多嘴。” “你说,”虽然心里不高兴,可王氏对周雅蓉这个儿媳如今是百般满意,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脑子不如这儿媳妇好使,当然重要的是儿媳的话总能让儿子认可,那就相当于听儿媳的,便是听儿子的。 至于什么叫儿媳妇给拿捏,王氏被许成泰伤透心后,反倒更在意身边亲人,加上侯府没有磋磨儿媳的作风,耳濡目染良久也成习惯了,她也不会那磋磨法子。 周雅蓉多精明,都打着许蕴的旗子做,温声与她说:“我听阿蕴说,如今朝堂上不安宁,虽然有太子,但大皇子与三皇子都争夺的厉害,所以这两边都不能沾染。母亲可还记得当初为了那怀年伯的事,夫君说当时侯爷他们就说定了,府里谁要是敢沾染这两位皇子,府里都不会容许。夫君也严肃叮嘱我,叫我外出赴宴时,格外注意不要与那两边的家眷亲近。” 周雅蓉又把忠勤伯府分家也是因王凝儿攀上三皇子,怕一旦三皇子造反夺嫡失败株连,细细掰碎了与王氏分说。 “母亲,您别听那位嬷嬷说什么四姑娘嫁三皇子,那就是个妾,连侧妃都算不上,也不是什么正经亲家,到时候别好处捞不着,沾一锅腥,连带着夫君在朝中都没法立足升职。这也罢了,媳妇就怕旁人指着夫君,说他靠裙带关系之类,明明夫君就是十分优秀的男子,文采谋略都出众,哪里还需要靠什么裙子带子的。 不仅夫君,往后咱们栋哥儿长起来,若是有那不长眼的小子,笑话咱们栋哥儿有个给人做妾的表姑母什么,也是叫咱们栋哥儿脸上没光呢。” 第244章 “只是这事咱们阻止不了,往后只能是远着些了。若是二舅母想要趁着两边都有喜事添妆,多要些银钱,咱们也多随点,谁让咱们先去报喜的呢,幸好这都是人情往来,其他的尽量还是远些吧……” 周雅蓉十分会劝人,摸准了王氏的性子,一句一句都往她心坎和软肋上讲,不多会儿,就把本就对娘家不怎么亲近了,方才又对那嬷嬷不满的王氏不住点头。 尤其是最后,周雅蓉夸赞许蕴的话,那真真是夸到了王氏心里。在王氏心里,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家儿子的夸赞美誉之言叫她开怀。又加上栋哥儿这大宝贝孙子,一想到宝贝孙子将来会因为王凝儿被人编排,王凝儿做的还是叫她厌恶的妾室,顿时厌恶百增,对亲二哥也很不满起来。 周雅蓉看着被自己劝服了的婆母,心里松了口气,这婆母耳根子软有时候不好,有时候也是好事。 又是几日,许雪出嫁,热闹的氛围散去,许菡总觉着府里冷清了许多,不过想到后日便是小外甥峥哥儿的满月,又开开心心地张罗起给峥哥儿的满月礼。 什么长命锁、金手镯脚链、镶了珠宝玉石的虎头帽、悬在婴儿床上方的各样小挂坠儿,但凡是婴孩玩耍,稍大些用到的,她都去买了,堆到大箱子里去,满满当当两木箱。 “都给峥哥儿送去,庆贺小家伙满一个月了,”就这些,她还嫌不够。 可等隔日,许菁看到许菡又弄来这么两大箱东西,又气又笑,点着许菡的额头,“你呀你,怎么就是不听,都说了,不许再给峥哥儿买这许多东西了,他那小库都要放不下了。你这送了多少物件了,便是四个五个峥哥儿都玩不过来用不完。” 她知道妹妹疼爱峥哥儿,可妹妹统共多少私房她都有数,这傻姑娘怕不是要把自己的私房都贴补给了峥哥儿玩,“眼看着你就十四,来年及笄就能成亲了,你还不多攒些银钱,看看你这给峥哥儿买的,这虎头帽也镶了许多玉石,这样贵重的帽子,峥哥儿戴出去我都担心被人抢了。” 方才,许菡就拿了那多宝虎头帽给躺在襁褓里的儿子试戴了下,绚烂多彩,被阳光微微一耀,差点闪瞎人眼。重点是这帽子它沉呐,那么多玉石镶着,也幸好峥哥儿躺着的不压头。 许菁实在是叫妹妹给弄的一言难尽,怎么总觉着妹妹是想把峥哥儿用金玉宝石给堆砌起来的感觉。 被姐姐一顿说,许菡却一点儿都没感觉。这才到哪里,比起姐姐给自己的花用,她还是小巫见大巫,还兴致勃勃地提议,“等下峥哥儿被抱出去,就戴这小帽子吧,多么排场气派。” 许菁嘴角一抽。 她是真不想让儿子被看作是暴发户,可到底妹妹做小姨的拳拳心意,那就……只能委屈下儿子了。 峥哥儿:受不起,受不起啊,小姨,我不想做那么亮的显眼包。 奈何,小儿无反驳权。 吉时到,峥哥儿被装扮一新,重点,那多宝虎头帽就被扣在了小家伙脑瓜上,被奶娘抱着跟在许菁身后去花厅里见宾客。 奶娘抱着小公子的手都觉着比往日沉了些,或许沉的是哥儿头上帽子的价值。 等许菁等人到了花厅,清平侯夫人笑着走过去,想接过奶娘手里的宝贝孙子给女眷们显摆下,看见大孙儿头上帽子时,差点没维持不住端庄优雅的形象。 噗,她家峥哥儿怎瞧着像是地主家儿子?! 就听到儿媳带着些无奈又宠溺语气小声道:“阿菡送的,说戴着气派。” 清平侯夫人一乐,抱着乖乖大孙儿,“是气派,还是阿菡眼光好,”这简直就是一头的珠光宝气啊! 旁边很快有相熟的夫人凑过来要看孩子,催促她打开包被,“快给咱们瞧瞧孩子,就洗三那天匆匆看了看,要不是阿菁在月子,早就想过府看看孩子长得多大了。” 清平侯夫人含笑打开盖着峥哥儿的薄被,口中笑着道:“是比洗三时长开了些,诺,小家伙儿来见见长辈们。” 随着小薄被打开,戴着镶嵌宝玉虎头帽的峥哥儿露了出来,正巧清平侯夫人长得位置在阳光下,那灿烂的光芒折射顿时盈满屋子。 “哎呦。” “呦。” 短促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响起,“这……” “这亮……” 就在清平侯夫人都被这光芒耀了下眼时,差点被闪瞎眼的夫人们瞬间反应过来,恭贺声夸赞的话一句句送了出来。 “这孩子瞅着可真机灵,瞧瞧那大眼睛跟能看见咱们似的。” “是啊,长得白胖真招人喜欢……” 清平侯夫人满面笑容压不住,“哪里,哪里,这孩子就是眼睛好看了点……哦,是吗?我都没看出来眼睛还大呢……” 简直就是有孙万事足呦。 许菡挺了下小胸脯,深觉自己也是帮着小外甥赚足了脸面,听听那还有夫人打探这虎头帽哪里买的真亮眼衬的孩子更好看了咧。 许菁余光瞧见妹妹高兴的小脸,暗暗失笑,倒是让峥哥儿有了个难忘的满月酒,待他长大拿出来都是一桩好打趣。 第164节 很快,段怀裕来后院抱儿子往前院去见男客们,这一亮相,又是闪亮众人眼的高光时刻。 林漠坐在许蕴旁边,看着小家伙儿脑门上方大大一颗晶亮红宝,弯了弯唇角。 许蕴忍不住惊叹一声,“阿菁怎么给峥哥儿准备了这一样一顶……出众的帽子。”可不是出众,看那帽子上镶嵌的宝石玉珠,太出众了。 林漠轻声道:“是阿菡送的,”阿菡还向他炫耀过自己给峥哥儿准备了一顶华丽气派十足的虎头帽。 京中习俗,孩子出生满月时,亲姨母的要给外甥准备帽衫,尤其是虎头帽,所以阿菡特意叫人定做了这样一顶华丽的小帽子给峥哥儿,表达自己做小姨对他的喜爱之情。 许蕴:“……阿菡大气。”幸好峥哥儿还不能抬头,不然这帽子压在头上,小脖子都不好直撑得住。 如此在清平侯府热闹一天,第二天又是许雪回门之日,回门后,她便要随葛辉去外地上任,一去便不知何时归期。 看着嫁做新妇,神色温和的六姐姐,许菡很是舍不得,“六姐姐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真舍不得你。” 许雪握住她的手,柔柔一笑,“等阿菡和阿漠成亲时,我尽量回来喝喜酒可好?” “不好,我成亲肯定还要几年,”她不急着与林漠成亲,反正人跑不了,成亲不成亲的都在一府里住,没什么差别。 林漠:……差别大去了。 许菡更想不到,世事难料。 不过,看六姐姐成亲后倒是比以前开朗了一点儿,显然新婚几日过的如意,六姐夫是个好的,“六姐夫若是欺负六姐姐,那就写信回来,家里给你撑腰。” 许瑚这时候也插话道,“对,别学我,有什么委屈难处的就跟家里说,娘家就是你嫁人后撑腰的底气。你身边陪送的下人,你也都捏在自己手里,若是他们犯错,先查清白清楚了再处置,不行就写信回来,让家里给你把关。” “你五姐姐说得对,”安阳侯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也叮嘱许雪,“虽然离着远,但你陪嫁那些东西和下人,自己都捏在手里。遇着事时,别慌,先稳住了。平时与你夫君多商量着来……” 听着亲人们你几言她几语的叮嘱,许雪眼睫湿润。其实,她也舍不得侯府,但嫁人后诸多由不得,随夫赴任也是她早就决定好的,心里总归对当初姨娘对七妹妹所为过不去。 张姨娘此时不在身边,王氏作为嫡母只问了许雪几句婚后过的如何,全了嫡母的身份罢了。若是张姨娘在,势必要私下里细细问问许雪夫妻之间相处的。 这时,有仆妇从外面禀告,“老夫人,二老爷带着张姨娘在门外,要见您。” 许雪成亲时,许成泰作为亲生父亲,自然是想要回府招待宾客,作为岳父接受女婿叩拜行礼,送嫁女儿。安阳侯老夫人本不想松口让许成泰回来,但考虑到许雪的颜面,还是允许许成泰在宾客面前露了下脸,全了礼节,就又将人赶了出去。 张姨娘还好些,好歹是在许雪出嫁前一夜,就让她回了侯府送许雪出嫁。虽她是妾室,不能在人前光明正大接受许雪叩拜,但也算是送嫁了许雪。 许成泰想着今日许雪回门,他做父亲岳父的肯定要在侯府等着,奈何老夫人不允,不把他放进府,被赶走一回,便回去带了张姨娘重新来叫门。 许雪看着祖母吩咐下人,抿了下唇,没有言语。她知道,父亲不是多疼爱她才参加婚礼、回门,是想借此回府。 “阿雪嫁人那天,是想全了阿雪体面,才叫他进府受礼。以后,还跟以前一样,让他在外面住,不要放他进府。” 他一日不跟那白柳儿散干净了,一日就别回府。 安阳侯老夫人就不信,治不了这混账儿子,大不了,这儿子不要了,反正她有的是儿孙,免得人到了跟前还被气的生气上火。 她又朝许雪道:“你离京前,可以多见见你姨娘,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疼你的。” 许雪点点头,其实若不是还有弟弟,她是想将姨娘接到身边养,只是,有弟弟,她又是随夫君外放,姨娘跟着漂泊反倒不美。 再有,祖母让姨娘将功抵过,白柳儿那边还没妥当,她只能趁离开前将姨娘接到身边照顾几天,这事她也与夫君商议定了。 第245章 “快,今日要放榜了!” “张榜了,都快去看呦!” 转眼,便是贡试放榜之日,一大早,外面街道就热闹起来。 在侯府外院,许菡都听到街道上不时传来呼呼喝喝去看榜的声音,更多的百姓则是想要去榜前抢喜钱。 礼部南院东墙下,更是早就挤满了看榜看热闹的,不远处的道旁边是乐呵呵招呼着路人百姓的小摊贩,吃食杂耍玩意儿摆满了半条街。 有早早来这边等着放榜的晨起没吃早食的,正好买个馕、古楼子喝个汤饼的填饱肚子。更多的是百姓,想要跟着送喜信的往中进士的人家报喜得喜钱,更有阔气的人家若是看到自家家人榜上有名,当场就撒喜钱的。 安阳侯府也早早派了几个小厮来看榜,跟众人一样早早等在外面,翘首等着礼部大门开启张榜。 终于,随着礼部大门开启,由侍卫护卫着,礼部官员带着下属走出来,他们身后,是抱着红榜卷纸和糊榜工具的差役。 “张榜了!避让,都避让开,”侍卫们一面驱赶着人群后退,差役们则手脚麻利地张贴红榜单,越是这时候,看榜的学子百姓们越是躁动不安。 “一定要中啊,我都落了好几场了。” “快点啊,早看了早落下心,等了这么多天都快急疯了。” “你弟弟这次能考中吗?我觉着差不离。” 还有那当场求菩萨拜神的,双手合十,“求求菩萨保佑我家相公,一定要取中,信女定给您烧香,多多捐香油钱。” “……” 说什么的都有,着急,慌张,担心,面上淡定腿哆嗦的,各样百态毕现。 “贴出来了,快看,快看!” 随着一张呼喝,人群往前挤去,饶是有巡逻的官兵维持秩序,以免发生踩踏事件,这人群还是挤挤挨挨都往榜下冲,但到不了最近前,那边有带刀官兵把守。 很快,人群更加鼎沸。 有看到自己名字,狂喜大笑,有没看到名字,执着地一遍遍从上往下再寻的,也有黯然离开的落第者,有人甚至被挤掉了鞋帽,被人夹住衣裳扯烂了衣襟。 更快的,有中进士的人家已经兴高采烈地发放喜钱,而随之同时,往各府报喜的官差们也出发了。 首当其中的,自然是往魁首府上报喜。 尤其是那看热闹的百姓,都翘着脚关心着,“看到了吗?哪位举人中了头名?是不是咱们京城里的?若是外地的,这喜钱咱们可就沾不着了。” “看到了,看到了,这学子我知道,是咱们城内的……” 有人急的催,“哪家,快说?远不远?” “不远,不远,就隔了几个坊,走走,跟着最打头的那一队报喜的走,赶得及。”这人激动地,瞅准了打头出来的一队官差,话没说清楚就跑了,留下旁边人顿足,也赶忙追上去。 就听着有人大声呼喝着,“头名,林漠,林漠,哪家的公子呦,中头名了!” 与此同时,一眼看到自家公子名字高悬红榜之上的安阳侯府小厮,乐的牙花子都开了,提溜着衣裳就往外挤,被人踩了数脚,撞的葛巾掉了都没察觉,不及到最外面便朝另一个小厮大喊,“书安哥,公子中了,头名,快回去报喜。” 这小厮身子灵活又有力气,才往人群里挤着去看榜,还有另一个小厮也在里面还没挤出来,书安等在外面,一听到这话也乐得原地蹦了三高,“我先回府报喜,你喊了雨声再回啊。” 说着,跑到一旁的马跟前,快速上了马就往侯府跑。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纵马过街道,但那速度也远比报喜的官差快,还特意挑了近路往回走。 才进安阳侯府所在的街道,书安就扯了嗓子喊起来,“公子中了,头名,公子中头名了……” 侯府也派了其他下人在门口等着,一看到书安骑马回来,大喊着林漠中头名,顿时高兴地往府里跑着报喜传信。 报喜声一道道地往里传,往后宅递,这一下,整个府里都喧闹起来。 今儿个放榜,没有要紧差事当值的都留在府里等消息,比如安阳侯和许成温、许平都没出去,许菡也拉着许如容早早到了外院和大家一起在安阳侯书房等候消息。 一听到门口若隐若现传来的惊喜声音,许菡就站了起来,“我好想听到报喜的声音了,是不是?” 说着,她迫不及待出了书房,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不用她出去,报喜的声音便越来越清晰地传来过来,她兴奋地跑回来,拍手大笑,“听到了,阿漠中了头名!太好了,阿漠你真厉害,太棒了!” 她开心地奔到坐在椅子上的林漠跟前,欢喜地按住他的肩膀,还忍不住跳了几下。 林漠拉下她放在肩膀的手握在手里,桃花眼里也盛满了笑意,他有自信这场会考的很好,头名也在预期之中。 许菡正兴奋高兴,根本没发觉他在长辈跟前握自己的手。 许如容看了一眼,抿唇直笑。 安阳侯高声大赞,“好,不愧是阿漠,拔得头名,真是大喜,快,去通知夫人准备好喜钱和红封,估摸着报喜的人也快到了。对了,多准备些炮竹,等下热热闹闹的才喜庆。” 许成温也满面笑容,望着林漠的目光尽是满意之色。林漠考的好,拔得头名,便是给自家小女儿争脸。 这时,林漠松开许菡的手,抻了下衣袖,欲向两位长辈长鞠躬,“都是侯府帮持,才有阿漠的今日。” 许成温离他近,不等他弯下腰,便扶起他,“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无须如此。” 安阳侯又是欣慰又是满意地点点头,“对,还是你读书好,才能有这样的成绩。” 就算是侯府供养了他,但确实是林漠有才学,这年岁便考中头名,比自家长子当时还要优秀,但他更高兴,林漠知恩。 许平笑着道:“确实,阿漠是读书的料子,像我一样读书,就读不出来。” “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说阿漠有望前三,”许如容笑着夸赞道,“拔得头名倒是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阿漠的才学在国子监都是拔尖。” 外面下人们奔走传递喜讯的声音不停,安阳侯几个也有些坐不住了,吩咐小厮,“去看看,这报喜的官差到了没有?” “大哥不急,”许成温笑道,“咱们府离皇城不算远,估摸着从放榜的时间到出发过来,还得等会儿。” “对,不急,”安阳侯说着,忍不住心里高兴,“这还是咱们侯府头一次拔得贡试头名,这等大喜,等会儿让管事的去外面订上桌席面,咱们庆贺下。” 许成温想了下,道:“大哥,等会儿还有报喜的,时间也赶,阿蔚阿蕴他们还上值,不如晚间再订。” “也好,中午就叫大厨房多做几个好菜,咱们先吃着庆祝下,”安阳侯看着林漠,笑的眼角褶褶堆起,“阿漠可真争气,头名啊,这样的才学,说不得状元也考得。若是真的再中了状元,真是太给咱们长门楣了。” 许成温笑道:“我看就算不是状元,阿漠也能得个探花。” 他这话一说,安阳侯马上颔首,“说的是,虽然状元更荣光,但探花才是最瞩目的,能得探花的都得好样貌,阿漠这模样保准没人能及得上。” 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这就是有才有貌,说出去都骄傲!” “大伯还押韵了,”许菡也觉着阿漠让人骄傲,“押的正好。” 安阳侯摆了摆手,“我这几两墨水的就别卖弄了,顺口一说。” “侯爷,老夫人和侯夫人、二夫人几位主子来了,”门口小厮通报。 林漠中了头名的消息传到后院,不光安阳侯老夫人,王氏和周雅蓉、温兰惠连带着博哥儿三小的都被抱了前院来,用王氏的话说就是,“快,抱着咱们崇哥儿一起去沾沾喜气,让阿漠抱抱崇哥儿,说不定等咱们崇哥儿长大也能挣个头名回来。” 崇哥儿这会儿才醒吃了些米肉粥,正好带着出去走走,周雅蓉笑道:“那敢情好,夫君读书不错,等崇哥儿将来长大比夫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氏爱听这话,谁不盼着子子孙孙越来越出息。 崇哥儿见了栋哥儿和博哥儿更是乐的小胳膊乱舞,探着小身子往两个小哥哥身前凑,博哥儿是大哥,性子稳重,就靠着小三弟身旁走,惹得栋哥儿也往那边凑。 “看着这一个个的小家伙们,就觉着心情好,”王氏这会儿扶着老夫人走。 她本来也不觉着孩子独就好,就得跟兄弟们感情处好了,将来才互相扶持,尤其他们这一房人丁少,还是二房隔房,感情就得从小处好了。 她如今行事没有了早年的糊涂刻薄,又有许成泰干的那混账事,安阳侯夫人待她也亲近些,笑着道:“看着孩子们一茬茬长起来,这日子越发有劲头。看母亲这如今可是四世同堂了,等再过上个十来年,五世同堂也是有的。” 安阳侯老夫人乐的嘴巴合不拢,“这要是活到那时候,我得老成什么样了。” 第165节 “不老,祖母现在都年轻着,看您这腿脚灵便,比我们年轻的都不差。” 一边走,一面凑趣说笑着,下人们跟在旁边也都喜气洋洋,看主子们这欢喜劲儿,她们今日少不得能得些赏钱好处咧。 一行女眷们到了前院,听下人们说男人们都在安阳侯书房,便浩浩荡荡都直奔这边,顿时这外书房院子里更加热闹起来。 第246章 安阳侯老夫人才被扶着进了书房,林漠和许菡几人上前见礼,不及坐下,外面便传来下人带着喜意禀告声。 “侯爷,三老爷,来了,报喜的到咱们这条街了,朝咱们府上来了。” 这报喜官差都是一路敲锣打鼓过来,书房内诸人此时也已经听到锣鼓声,安阳侯老夫人一挥手,“走,咱们都出去迎迎,热闹下。” 老夫人一发话,大家都围了过来,簇拥着老夫人往外走去,许菡走在林漠身侧,欢喜雀跃的步子都有些蹦。 安阳侯夫人则叫下人抬出来准备好的一箩筐铜板跟上,等下好散发出去。 不等他们到门口,门外官差报喜的声音已经高声响起,“喜报,喜报,贵府公子林漠应今科贡试,高中榜首,取中头名,进士登科之喜,快来接金花帖子喽~~” 伴随着外面百姓欢呼声,侯府中门大开,安阳侯老夫人带着众人走到门外,林漠亦走在一侧。 “来了,我们老夫人和侯爷侯夫人都来了,这便是我们阿漠公子,”旁边早有应酬官差的管事笑不拢口地介绍。 其实,报喜官差也看到林漠了,毕竟那样容貌俊美的少年公子太显眼。 但让他们没想到,安阳侯府老夫人侯爷等人俱都出门迎喜,据说这位林漠公子只是侯府的上门女婿,但转念一想,这上门女婿取中贡试头名,往后就要发达起来,给侯府带来助力,谁不欢喜。 不仅安阳侯和许成温,便是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都有诰命在身,报喜官差也不过是流外,哪里敢在这样的人家面前摆谱,还得客客气气地上前问好,说几句好听话儿才好。 “恭喜府上公子高中头名,特来报喜。” 安阳侯上前,朝皇城方向拱手,“感谢圣上恩科,有劳诸位了。” “林漠见过各位,”林漠此时也上前,微微拱手。 领头的报喜人夸赞道:“林漠公子不愧是多的魁首的才子,品貌出众。”说着,将金花帖子递了过去。 “多谢夸赞,”林漠双手接过官差手中的金花帖子,也就是通知书,又道谢两句,“辛苦各位前来通知。” “几位府里请坐喝茶,”许成温在一旁客气地邀请报喜的人往府里略坐。 领头的报喜人笑着道:“不用了,我们还要去其他府上报喜。” 报喜人拒绝的同时,侯府管事已经上前,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封也便是红色的小荷包了,递给前来报喜的官差们,“官爷们忙,那这些就当请官爷们喝茶了。” 报喜人一面说着“客气了,”一面不拖拉地就接过了红封,领头的红封显然更沉甸甸些,略一掂量,嘴角笑容更大了。 这少不得也有七八两银,他们讨得这报喜的差,冲的就是这喜钱。 又是几句寒暄后,报喜的官差打马离开,侯府管事们手一挥,当下便有身强力壮的小厮抬了一大箩筐的铜钱来,“各位乡亲们,咱们府上公子高中,大家都沾沾喜气了。” “好,沾喜气。” “侯府阔气,林公子殿试也当拔尖。” 顿时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冒出来,等会儿还能得钱咧。 伴随着百姓们抢喜钱的热闹,侯府下人准备好的炮仗也在此时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喜庆热闹一片,直到好大会儿门前百姓才散去。 而安阳侯老夫人等人,早在报喜官差们离去时,便都回了府内,一行人都往松鹤堂老夫人处。 路上,许菡拿着林漠的通知书看了又看,觉着这通知书真是精美,上面还有烫金印花,不愧叫金花帖子。 不说旁的,只这一张金花帖子摆出来,都叫人觉着上档次。 等到了松鹤院,看着小妹高兴的小模样,许瑚打趣道:“阿菡,有没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啊?” 许菡摸着这金花帖子,乐了一声,“自然有,这可是贡试头名,说出去脸上都带光。” 许瑚想到自己在郑皓那参的赌,“你那带光,我这带钱,这一把我能挣回来一千银。” 旁人不知许瑚在郑皓设的赌局那押的林漠头名,一问之下,非但没觉着许瑚一个女子参赌不好,还颇有些解气。 也是活该那郑皓坐庄设赌局还倒赔钱,只凭着在外面造势风头最胜的几个学子,不去打听清楚了真才实学的学子,便敢设赌局,还以为只要做庄家便可净赚不赔,叫许瑚趁机以暗中叫人以一赔十的比率大挣一笔。 “等银钱到手,我分阿漠一半。” 林漠忙道:“不用,五姐姐,这是你挣来的,不用分我。” 许菡也觉着不用,偏许瑚坚持,安阳侯老夫人笑呵呵地道:“既然是你们五姐姐的心意,收下就是。日后,阿漠更有前途了,你五姐姐说不得也跟着受益。” 林漠这才没再推脱。 中午,侯府大厨房多做了几个好菜,大家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才吃过午食,下午京兆府那边传来消息,确定前后两次刺杀背后组织系“影会”,根据那三个黑衣人交代,查到老巢,官府打算这两日去剿灭。 “我去京兆府那边看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那三个黑衣人只是奉命办事,早点剿灭这伙人,才能早日知道背后暗害林漠的真凶。许成温闲着无事,打算过去帮忙。 林漠没有跟着去,下午他要与其他进士们一同拜谢主考官,晚间还有宴会,明日则去书院拜谢夫子们,接下来还有一些同窗或者同科进士们的邀约,他也得酌情挑选参加,以便日后融入朝堂。 只可惜,三日后,这伙人称“影会”的组织覆灭,花钱指使他们暗害林漠的元凶却没有查出来。 这影会是收钱办事,不管客户是哪位,只要钱到位了便为其做事。 据这影会的头目交代,当时前往影会所在的据点送钱交易的是个乔装打扮过的人。全身都披着黑斗篷,黑布遮面,帷帽盖头,连声音都刻意改变,只能够猜出大致身高,还要排除对方穿了增高底鞋子的可能。 只能说,对方十分谨慎,唯恐露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让影会的人察觉找到。 “那别人怎么知道影会这个组织的?”许菡听完父亲的话,颇有不解,“这种暗中替人做坏事的组织,总不能光明正大开店做宣传吧?背后之人也得又有这种消息渠道或者听接触过这影会的人说过也能知道。” “是这样不错,但是影会存在了数年,替人做过太多事,根本无从查找,”若非这次林漠当场抓住三个影会成员,顺藤摸瓜找到影会的老巢,他们还没有剿灭这个组织,“这些都是江湖人,今日灭掉一个影会,后日还会出现另一个类似的,这么多年官府没少悬赏抓捕这种组织。” 许菡仔细想了下,也就懂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不光是指人之间的矛盾纷争是非,指的也确实是民间一些或明或暗的势力。 能覆灭一个影会的存在,已经是不错的功绩,只可惜买凶的背后主使依旧没有头绪。 好在,自从抓到那三个黑衣人之后,背后之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收手,林漠带着护卫和小厮几番外出都没再发生什么意外。 贡试放榜一个月后,还有殿试,林漠只在放榜后在外面应酬了三日,之后便不再接受邀约,以要准备殿试为由推拒了一应宴席和聚会。 殿试前几日,许菡和许如容往清平侯府去看望许菁和小外甥峥哥儿回来的路上,经过东市西街下来买点心时,遇到了被槐娘拉着也进来买点心的怀年伯。 许菡和许如容是买好了点心往外走,槐娘拉着怀年伯往里进,两下里走了个对头。 看到戴着轻纱帷帽的许如容,槐娘差点就叫人了,好在及时想到不妥,装作没看见许如容和许菡,拽着怀年伯就想继续往里走。 可一拽,没拽动,回头抬眼就看到正盯着许如容不错眼的怀年伯,顿时冷哼一声,“伯爷,你倒是走啊,伯老夫人那还等着咱们买栗子糕回去呢。” 她倒不是嫉妒许如容,毕竟她是很想嫁人,觉着怀年伯长得也不错,对自己胃口,但若说多爱这男人,那倒没有几分。 尤其两人的相遇和之后一系列发展,掺杂了太多的算计和功利等。 望着面上覆着轻纱,依然难掩后面绝美面容的妍丽少女,怀年伯根本没听到槐娘的声音,因此下意识地往一旁走了一步,挡住了许菡和许如容的路。 跟槐娘和怀年伯往店里去看着前面,一眼就看到她们不同,许菡和许如容往外走的时候,两人正侧着脸说话,“……可惜这家的蟹饆(bi)饠(luo)卖完了,不然多买些回去当晚食吃才好。” “饆饠味美,爱食者多,”许如容柔声道,“不然明日叫下人早早排队来买了。” “但还得是现买的新出炉的更好吃。本想着出来一次能买着才出炉的,可惜了……”许菡正说着,余光感觉前面挡光,转过脸一眼看到怀年伯正直勾勾盯着旁边她家七姐姐看,登时落下脸。 “让让,看不到挡路了吗?” 她当做不认识怀年伯一样,凉着声音,十分不满地快走一步,将许如容挡在了自己身后,又呵斥一声,“看什么看?有没有点礼貌了?” 猛不丁被拉在身后挡起来的许如容愣了下,才要看看是谁挡了路,就被她的丫鬟快走两步完全挡在了身后。 许菡这段时间身量抽长的快,年前只到许如容眉骨的个头,如今已经隐隐越过她,许如容只看得到小妹的后脑勺。 第247章 姣好的美人面忽然被挡住,还被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横眉冷目嫌弃挡路,怀年伯痴迷的目光带上些不悦。 不待说话,旁边槐娘的声音响起,“是啊,伯爷,你挡着人家姑娘们的路了?” 槐娘有些熟悉的声音,许如容才看到她正扯着个人的胳膊站在一旁,看不清是什么人,但从她称呼里有了猜测,该不会是哪个怀年伯吧? 想到这人,许如容面上便带出些厌恶。 怀年伯看不到许如容,也不知她此时神情,将胳膊从槐娘手里抽出来,压下眼底不耐,朝许菡露出个自以为和煦的笑容,“可是安阳侯府八姑娘?” 当初算计许如容反被这丑鬼槐娘缠上,本以为凭着他的手段和地位,甩掉一个小小的民女不在话下。 奈何,这槐娘滚刀肉脸皮死厚缠着他不放,有一段时间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弄得满京城都知道了他被一个貌丑无比的女子缠上,惹来不少人看笑话,暗中杀了她的心动了不知几回。 偏这槐娘对外嚷嚷“若是她死了,定是怀年伯爷容不下她,一定是他暗中派人动手”之类的话,甚至还跑到京兆府和大理寺门口宣扬“当初伯爷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毁了她的清誉,亲自承诺娶她进门,并许以玉佩为信物。” 后来,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个秃和尚,说什么他命里有大劫,这槐娘旺夫旺子之类的屁话,竟叫她哄得了母亲的喜欢,应了两人的亲事。 想到这里,怀年伯心里就作呕。 这样的丑女,哪里能娶到家里倒胃口,奈何母亲叫这奸诈女子蒙骗,还叫他陪她出来散心。这丑鬼槐娘便拉了自己来给母亲买点心,说是母亲爱吃的,她就是谄媚讨好母亲。 但让他惊喜的是竟遇到了七姑娘,怀年伯有些不死心地想要搭讪。 谁知许菡根本不想让他接近许如容半分,赶在他开口道出自己身份之前,一伸手猛地推了他一把,“哪里来的登徒子,搭讪本姑娘,让开,好狗不挡道。” 怀年伯那里防备她一个小姑娘会忽然朝自己这大男人动手,也没料到这许八姑娘的力气如此大,竟被推的往旁边后退了好几步。 许菡趁着这空挡,已经反手拽着许如容从他身边快速走了过去,铃铛也伶俐地挡在了许如容身后位置,避免怀年伯从后面伸手拉拽许如容的可能。 一旁的槐娘,不由有些庆幸方才怀年伯甩开她的手,不然自己怕是要被连累的跌跌撞撞,冲着怀年伯对自己的不喜,搞不好还要将她顺手推倒出丑。看着怀年伯搭讪碰壁的样子,心里又有些畅快。 叫你对本姑娘不假辞色,厌恶不喜。瞧瞧,如今被人骂做狗,避之如蛇蝎,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呐。 槐娘在一旁幸灾乐祸,也就是怀年伯此时没有看到她这神色,只顾着看许如容和许菡几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尤其是听到许菡边走还嘟嘟囔囔没有压低声音的话,一张脸黑的跟锅底灰一般。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老么咔擦脸的磕碜挫样,还想老牛吃呢嫩草,我呸!” “你……”被人骂狗,又被骂牛,连一向自诩人到中年依然英俊的脸都被嘲笑,怀年伯气的鼻子差点歪掉。,指着许菡的背影,抬脚就想迈上前,胳膊却被槐娘硬生生拽住了。 “伯爷,走,快些进去买点心了,”槐娘肚子里笑的肠子都快打结了,面上却还得憋住了,忍得十分辛苦,像是没听到许菡的言语一般,“再迟些天儿就落黑了。” 骂得好,骂的妙,骂的顶呱呱叫哇,这安阳侯府的八姑娘真是个爽利的妙人儿! 方才一时气急,被槐娘一拽,怀年伯也清醒过来,狠狠地瞪了许菡背影一眼,臭丫头,居然这样骂他,现在还挡着许如容,只让他看到美人儿的一点儿裙角。 第166节 怀年伯狭长的眼睛眯缝更甚,恶意倾泻而出。 槐娘不经意回头看到,心中一抖,眉头皱起,这人该不会就此记恨上了许八姑娘吧?她要不要去提个醒? 许如容这会儿也正拉着许菡的手,担心的不行,“阿菡,那不是个好心性的,你方才那样骂他,我怕他会记恨上你。” 又后悔自己当时的怯弱,让小妹挡在她身前。 许菡却不在意,“我就是看不惯他纠缠人,七姐姐你都定亲了,他还不忌讳地挡路,还想搭讪,就该给他没脸。”看出七姐姐自责,她忙道,“他是冲着七姐姐你来的,七姐姐不出面不出声就对了,你要是一出声,他指不定还怎么歪缠。放心,咱们家到底是侯府,我也有自保能力,不怕他记恨。要是他一个大男人为了几句话就记恨我,那就更让人看不起了,小肚鸡肠。” 许如容还是不放心,她对怀年伯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事回去后一定得跟家里人说一声,你若是外出,也要格外注意安全。” 许菡却是心大并不以为意,但七姐姐的话也都点头应好,“就是那个槐娘,看着人还不错的,要不要给她提个醒,这怀年伯不是良配,”方才她看得清,槐娘还向着她们。 许如容摇摇头,“不用了,该说的,一早就与她讲了,她自己的选择,咱们也不能干预。”人各有志,各有难处。 但两人谁都没想到,怀年伯会走偏锋。 …… 三月桃花红十里,细雨清风争相与。花红柳绿的时日里,湖畔溪前常有文人雅士聚集,或吟诗作画,或浅评深切文章,阔谈论时事。 而十七这日,基本所有文士们都关注了一桩事,那便是今日新科进士们的殿试。 有猜测今日殿试考题会是什么方面,治水、吏治、民生或者其他,有猜测今科进士们一甲会落得哪家,各大有名的酒楼、茶楼、食肆基本大堂无虚席,不时传出几道文士们或激昂或顿挫言辞。 尤其靠近皇城的酒楼更是热闹,等新科进士们出宫的家属里,有身份地位的都包了雅间在这边等待。 一大早,各位参加殿试的进士们便到了皇城门外等待,安阳侯府车徽的马车一到,周围的人全都知道了,这是此次贡试魁首家,待见到俊美无比的林漠出来,更是一阵轰动。 长得好看,读书这么好,还如此年少的公子,不仅让来送家人入考场的女眷们眼热,旁边的新科进士们看着俊美矜贵的头名同科,竟觉着有这样的同科头名有些与有荣焉。 “可惜了,这林公子是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 有人不知是酸,还是羡慕倒插门能倒到侯府上去做女婿,来了这么一句。 很快就被附近的人喷了,“你瞧瞧那位小姑娘,要是能有这样的门第还有这样模样的未婚妻,倒插门也还是幸运呢。” 旁边很快有人看向站在林漠旁边正与他说话的小姑娘,小脸眉眼精致,明眸皓齿,娇俏活泼灵动,眼神还纯净清澈。 “可不是么,果然是侯府的姑娘,瞧瞧这股子灵气,”这样的家世高模样也好的姑娘,一般的公子还未必能说上这样的亲事,这头名林漠还真是倒插门进去也是幸事。 只能说,人家是俊男美女,一个有门第一个有才学,正好相配。 幸好这些议论的人距离许菡有些距离,没听到,不然也够叫人囧迫。她正在给林漠做考前安慰,“……不要有心理压力,就当是平常测试,不管见到圣上心里多慌,面上一定要稳住。嗯,就这样,加油!” 她屈肘,手掌朝空中努力一握,小脸满是鼓励的笑容。 林漠自然明白“加油”的意思,微微一笑,朝她点了点头。 今日大朝会,许成温和许蔚一早就进宫上朝了,许蕴是去东宫点了卯才过来送林漠进去, 他没再说什么勉力的话,该说的一早都跟他说过了,只拍了拍林漠的肩膀,说了句,“好好考,不用想太多。” 很快,有礼部官员出来,让参试的进士们排队进入皇城,进去后依然要接受一番检查,这都不是外面可以看到的了。 殿试要考一整天,前来送考和围观的百姓便都慢慢散去。 许蕴还要去上值,许菡也没有这这边干等一天的打算,只小厮书安和书宁在这边等候,她便坐了马车回侯府去了,与许蕴约好下午再来接人。 其实,下午下值时间与放考时间差不多,有许蔚他们一起接了林漠回去就行,但许菡想来,许蕴也没拒绝,只让她来回路上注意安全。 许菡便是有些身手,但一个小姑娘出门,府里也不放心她只带个丫鬟和车夫,都是叫两个护卫随行。 下午去接林漠路上堵了车,绕了点路才过来,此时进士们已经往外出了,许菡才下马车找到林漠的身影,却在他身旁看到一个穿豆绿裙子的姑娘。 看那姑娘正仰望着阿漠不知在说些什么,粉面含羞带笑,她的杏眸一下瞪圆。 “阿漠公子。” 不等许菡想什么,一旁也看到这一幕的铃铛扬声喊了一嗓子。 听到铃铛声音,本就不耐烦与这忽然上前攀谈的姑娘说话的林漠,抬眼望过来,大踏步就朝许菡这边走。 “哎,林公子,你还没……”那姑娘是早上送自家兄长来时见到林漠,当时就芳心萌动,下午特意早早来接兄长,就是想再看看那位俊美无俦的公子。见林漠出来,也没看到那据说是安阳侯府马车,便大着胆子借自家兄长名头上前说话,问有没有看到她家兄长。 谁知一声“阿漠公子”就将人叫走了,她有心追上前,却被后面出来的自家兄长一眼看到,喊了回去。 “不是说了,不让你出来接我了,怎么还出来,回家后无事不要再出门了,”这兄长看自家妹子那脸红眼迷的样子,低声训斥几句,扯着还不甘心回头一直张望的妹子走了。 第248章 林漠快步走到许菡面前,才唤了一声“阿菡,”就迎上了她似打趣又嗔的笑容,低低解释道:“我没搭理那人,是她忽然跑上来问我可见她家兄长。” 自家人自家知,许菡故意那样子看他罢了。 方才还紧乎乎喊人的铃铛也回过味儿来,失笑一下。也是她下意识反应大了,就阿漠公子那不饶人的嘴,被自己声音喊过来,倒是那姑娘幸运了。 “感觉考的怎么样?”全都考完了,许菡可以放心地问了。 夕阳余晖下,小姑娘脸颊仿佛被镀上一层金光,杏眸宛若星子般澈亮,林漠唇角不由泛出抹笑,温柔缱绻般,嗓音清越,“发挥的还不错。” 他能说这样的话,可见有把握前三甲了,许菡眸儿更亮,点点笑意碎在其中,“咱们这就回家,等三天后好消息。” “嗯,回家,”他咬着两个字,带了不加掩饰的愉悦,眉眼生辉,轻托她的胳膊让她借力轻巧上了马车,自己也动作优雅随后进去。 许蔚和许成温结伴出来时,看到的只有挂着自家侯府车徽的马车屁股。 “这两孩子,居然就先走了,”许成温接过小厮手中的马缰绳,好笑地摇摇头,“本还想着早点出来,与阿漠一起回府的。” “有阿菡来接,倒是用不着咱们了,三叔,走吧,咱们也回府,”许蔚还是惦记着林漠今日殿试的,本想早点见到人问问,没想到人居然和阿菡先走一步。 他与许成温武将爱骑马出行不同,一般上下值多是坐马车,又去东宫附近接了许蕴一道回去。 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快酉时中,大厨房饭菜的香气顺着风传过来,许蕴笑道:“午间吃的少,这会儿竟有些饿了。” 许蕴几人一回府,许菡和林漠便得到小厮的禀告,从林漠住处走出来。回来路上,林漠也吃了些点心垫肚,听到许蕴的话,许菡道:“那咱们晚上一起在外院吃,叫下人们去提食盒如何?” 许蔚道:“可以,等会儿边吃边谈,我们先去换身衣裳。” 从宫里下值出来,他们都还穿着官袍,习惯回府换了常服,更舒适些。 不多会儿,食盒提来,许蔚等也换好了衣裳。许蔚是侯府世子,外院的院子书房最是宽阔,自然是聚在他这边。 许成温才要进来,他的小厮便过来低声说了几句,皱了下眉,他跟许菡几个说:“你们吃,我有事出去一趟,不必等我了。” 许菡以为父亲有事忙或者友人之类邀约,也没多问,只关心地说了句,“爹,多穿件衣裳,晚上还挺冷的。” 自家女儿的心意,许成温虽然不觉着冷,也叫小厮去取了件薄披风来带上,才出了侯府。 其实,他是不乐意赴这个约,尤其是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后,只到底这是自己上官,亲自过来侯府门外请他一起,只能前往。 许成温走后,许蔚几个等小厮和丫鬟们摆好了餐桌,便分散坐下,也不拘与什么食不言,边吃边聊。 聊的自然是今日林漠殿试情况。 起初,说的浅显,许菡思维还跟得上,后来渐渐地涉及到政令复杂的因素,就听不懂了,但有一点很明确,阿漠做的时务策分析到位又精辟,得两位兄长大赞。 甚至,大哥哥笑着道了一句,“若无意外,在圣上处,前三甲,妥了。” 但历来殿试考卷都要先经考官批阅,再交由皇帝评定,圣上选定前三甲也是参照考官们批阅最终定夺,基本变动不会太大。三甲由圣上钦点,也被成为天子门生。 许蔚如今常在御前行走,对圣上也是有些了解,他判定的话,基本就稳了,端看能否夺状元名。 今日考毕,隔一天,第三天放榜。 第二天,林漠留在府里休息,许菡也没出去,早起去松鹤院请安,又陪着祖母一同用罢早食,便随着各自抱了小侄子来的大嫂二嫂一同去了长房逗孩子。 温兰惠作为长房嫡长媳,早就跟在安阳侯夫人身边处理中馈,有儿媳帮忙,安阳侯夫人如今也没有那么忙碌了。差不多巳时见完各处管事,又处理了几处公中铺子的事,便离开回事堂寻孙儿们。 栋哥儿和崇哥儿正是好动好玩的时候,许菡拿了个特制的儿童版蹴鞠引着两小只玩,还没到院门口,就听到两小子吱吱哇哇的呼喝声。 等安阳侯夫人走近了,看到两人玩的鼻尖都冒出汗了,抓住离她最近跌跌撞撞还跑不大稳当的崇哥儿,取出娟帕给他擦了擦,就被小家伙着急地跑走,去追旁边踢过来的蹴鞠。 “真是玩疯了,”周雅蓉站在一边,朝大伯母道,“玩这一回,等下能睡个好晌午觉了。也就是阿菡愿意陪他们玩,这跑来奔去的,我看着都累。” 别小看孩子们的玩耍,大人陪着玩,更累。 安阳侯夫人笑着道:“阿菡爱玩,有她陪着两孩子,省了咱们的力。” 虽然也有小厮和丫鬟们陪着孩子玩,但到底是下人,放不开,也不敢边玩边逗孩子们,没法叫孩子们尽兴开心。 “好了,时间到,栋哥儿和崇哥儿该歇会儿了,”许菡不会一直引着两人玩,差不多了就让两娃休息会儿,虽然两皮小子精神劲儿大,觉不出来累,她也不敢让他们玩大了。 拍拍手,把两人引过来,“过来,去喝点果子汁去。” 跟许菡玩习惯了,两小子也都听话,因为若是不乖,小姑姑下次就不带着玩了。栋哥儿略大些,知道小姑姑可不惯着他们,说不带着玩就不带玩,所以,一定要听小姑姑的话。 听小姑姑的话,有好吃的好喝的,更有好玩的,小姑姑有太多太多的花样。 两小子还按着许菡的话,排排站,洗手手,才准许去喝果子汁,吃点小点心。 周雅蓉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论起玩,真是十个咱们都比不上阿菡有点子,”也不知阿菡哪里来的那么些玩耍的点子,不光哄孩子们的,还有许多大人的玩耍点子。 安阳侯夫人正要说话,从外面进来一个仆妇,“禀侯夫人,胡老夫人、兵部侍郎夫人和宁家二娘到了。” 胡老夫人和兵部侍郎夫人是提前下帖子约好了今日过府,安阳侯夫人本来就算着差不多快到了,闻言站起身来。才走了几步,又顿时,招呼许菡和许如容,“阿容和阿菡,你们与我一起去你们祖母处,有客人来了。” 周雅蓉和许如容没有多想,以为是侯夫人想让许如容多接触些女眷,特意喊了许菡陪她一起。 许菡更没多想了,只问了问来的是哪家夫人,听到后,并不认识。 也是,她是小姑娘,来往多是同龄或者与乐安县主、程大少夫人这样年龄稍微大些的,如胡老夫人和兵部侍郎夫人这样交往极少或者基本没往来的,就不认识了。 倒是听到还有一位宁家二娘,听不出是位少夫人还是姑娘,等进了松鹤院花厅发现,是一位二十多岁,年龄比大嫂还要年长一些的女子。看发式,梳的也不是妇人头,但也比姑娘家的发式要庄重一些,不免多看了两眼。 正好,那姑娘看到他们进来,也悄悄朝自己这边看了好几眼。 许菡可以肯定,看的人不是七姐姐,是自己,不由有些奇怪。 许菡听着,三位女客也没跟自家祖母聊什么,尤其是那位年轻些的女子,全程基本没有说几句话,三人只坐了两刻钟多,喝了两盏茶,便告辞了。 她们一走,许菡还奇怪这三位来自家做什么,就听到祖母叫自己,“阿菡,过来祖母这里坐。”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许菡总觉着祖母此时的笑容,竟有些大灰狼诱拐小红帽的错觉,心里胡乱想着,脚下没耽误时间走了过去。 才走近,就被安阳侯老夫人握着手亲热地拉她身边坐下,那笑容也更为热切,许菡下意识地就往后仰了仰身子,颇有些被吓到一般,“祖母,您做什么?” 安阳侯夫人见状,捂唇暗笑一声,道:“母亲,那我和阿容就先回去了。” 大伯母要走,还要带着七姐姐,不知为何,许菡被弄得心里越发不安了,忙伸了下另一只没被祖母握住的手,“哎,七姐姐,等我会儿啊,说好的,我还要和你一起吃午食的。” 安阳侯老夫人却伸手把她的手拉了回来,“中午就在祖母这,陪着祖母用。” 第167节 许如容看祖母的样子,就知道该是有事要单独与小妹说,柔声道:“祖母,我先跟母亲回了。”然后又朝许菡投去一个安慰的目光,祖母这么疼小妹,方才还笑的那样高兴,总不会是坏事。 老夫人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高兴了些,竟让小孙女误会,以为自己要怎么着她,嗔道:“你这小滑头,又没做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心虚什么?” 许菡一听,也是啊,自己又没犯什么错,留下就留下,她现在倒是好奇祖母到底有什么事单独把自己留下了。 “那祖母,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安阳侯老夫人话到了嘴边,忽然又有些不知该怎么问了,旁边伺候的王嬷嬷见状,主动帮着老夫人问:“八姑娘,您觉着方才的宁家二娘如何?” 许菡不明白为什么问起那位年轻的女子,但还是根据印象,简单地概括了下感觉,“还行吧,看着挺温柔的。” 只是,这宁家二娘怎么样,与她有什么关系? 很快,随着安阳侯老夫人的下一句,许菡就知道了,这宁家二娘与自己不仅有关系,或许将来还可能有很大关系。 第249章 “那阿菡觉着,这位宁二娘给你爹做继室,如何?” 有了王嬷嬷的话头引子,安阳侯老夫人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也是因为她知道小孙女的性子,与她弯弯绕绕转心眼子,怕是天黑都不能叫她明白到点子上。 可就算是直性子的许菡也没接住这份直接,呆愣呆愣好大会儿,才眨巴了下杏眼,反应过来,“给我爹续娶?!” 不是说,自己招了阿漠做女婿,自家这一房便有了香火传承,父亲不再续娶了吗? 许是看出许菡心中所想,安阳侯老夫人感伤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可能心里抵触你爹续娶,可我只要一想到,你爹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都没有,这心里啊,就难受。虽然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下人伺候着,可下人到底是下人,跟夫妻还是不一样。” 其实,许菡从来不觉着许成温再娶不好,她爹现在还不到四旬,换了前世晚婚的有可能才成亲,也觉着他身边能有个贴心的陪伴不会那么孤独。 她也听得出来,祖母是特意这样与自己说,可她觉着,“祖母,我对爹再娶没有意见,只是,这到底是爹的事,您该与他商议好了,他同意才行。” 跟别人家,再娶反对都是前头留下子女不同,她爹可是说了,要为娘亲守着,不再另娶他人。 许菡也更尊重父亲的想法,对祖母的迫切,有些爱莫能助。 安阳侯老夫人才因许菡没有反对意见高兴的心,一下就落了下来。 因许菡早先呆症,好不容易孩子养好了,后来又偏疼她几分,对许成温再娶一事,她只与四孙女提及过,阿菡这里从未谈论起,本以为这孩子会对老三再娶反感,没想到她居然没有意见。 再一想,小孙女素来豁达通透,倒也是她的性子,接着想到老三的拧头,心中一堵。 “你爹他,唉,我知道他想给你娘守着,只是到底他还年轻,总不能以后几十年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晚上一人孤零零,连个说点贴心话的都没有,我只要一想到你爹他房里清冷清冷,这心就难受的慌……” 这个,许菡觉着自己真的没有发言权,要如何生活,都是爹自己的选择,虽然知道祖母也是为了爹好,可她还是觉着尊重爹的想法更重要。 若是真的违心娶了谁,让爹既觉着对不起娘亲,又辜负续娶妻子,那才糟糕。 安阳侯老夫人想着迂回些,从许菡这边下手,让她去劝许成温,毕竟许成温最疼爱闺女,奈何,说了好大会儿,许菡都不接,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插手干预其中,只能作罢。 “看祖母,说着说着,就说多了,”安阳侯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去找你七姐姐他们玩去吧。” 许菡没法宽慰祖母,事情关键在爹那边,便带着铃铛去了大房。 “老夫人,要不跟四姑奶奶那边说声?”王嬷嬷记得当初四姑奶奶也不大赞同三爷再娶的,“虽然四姑奶奶出嫁了,但她惦记八姑娘,三爷这边的事四姑奶奶也说得上话。” 安阳侯老夫人自然也知道,以前四孙女担心老三再娶对阿菡不好,如今阿漠中举夺头名,可见的日后仕途不差,阿菡也更有依靠,或许四孙女那边也松口后,老三这边更容易些。 “也好,那你就亲自跑一趟清平侯府,备些礼,尤其峥哥儿那,多备几样孩子用的。” “是,老奴这就去叫人准备,上午这时间还来得及,”王嬷嬷很快拟了份礼单给老夫人看过同意后,很快叫人收拾出来,带了几个人往清平侯府上去了。 安阳侯老夫人等着王嬷嬷的回信,也没闲着,叫下人去通知许成温回府后来松鹤院,有事寻他。 王嬷嬷到清平侯府时,许菁正带着峥哥儿在婆婆清平侯夫人处,听闻祖母身边的王嬷嬷到了,忙叫人将人请过来,许菁还特意到了正堂门口去迎,伸手扶了王嬷嬷一把。 “可不敢劳烦四姑奶奶,”王嬷嬷口中说着,但脸上笑容却很盛。 她是下人,就算是老夫人身边积年的老嬷嬷,按说晚辈对她这样身份的也得给予尊重,但再如何她也是下人,姑娘公子们真不给她面子,她也得受着。 四姑奶奶这般给自己体面,王嬷嬷自然高兴,给清平侯夫人见了礼,还被赐了坐后,她也没狂妄四平八稳坐下,只坐了个侧边,能稳住身子。 清平侯夫人跟安阳侯夫人是一辈,这样算,王嬷嬷也是长辈身边的老嬷嬷,见她这般谦逊,侯夫人更加亲切,关心地问了安阳侯老夫人的身体,吃喝睡眠等,十分周到。 如此一番后,找了个借口,便主动让许菁带着王嬷嬷去她院子里,许菁也纳闷祖母怎么忽然派王嬷嬷过来,待到了自己的住处,让人给上了茶点,才知道缘由。 “兵部侍郎家的姑娘?”许菁微微皱了下眉,“若是我没记错,她应该是守寡归家的吧?” “正是的,这宁二娘出嫁不到一年,夫君便去世了,在婆家守了五年后归宁,”王嬷嬷瞧着许菁的神色,倒不像是反对三爷续娶,试探着问了句,“姑奶奶可是觉着不大吉利?” 许菁轻轻点了下头,“我倒是不是特别反对父亲再娶,但也得看看这人是否能入门。依着父亲的身份,不说多年轻的姑娘,但宁二娘这样的,还是觉着差了点什么。我倒也不是说宁二娘不好怎么样,只是自家人,总想着做什么都往好了去。” 王嬷嬷点点头,“四姑奶奶说的是,不过这宁二娘的夫君并不是病逝,据打探来,是与人争风吃醋被推下湖,受了风寒又不注意爱护身子,才去了。” 这话,不是十分明白,若是换了许菡,许要蚊香眼,但许菁心窍多伶俐,一下就懂了。 所以,从这可见,宁二娘是个重规矩礼节,性子温和不争抢的,如此倒是适合做继室。 “重要的是,那边的也没留下一个子嗣,是从别房抱过去的嗣子,”这种事很好打探,连宁二娘前夫之事都好打听。 那就是个早早掏空了身子,好美贪欢的不成器子,若不是当初亲事是宁二娘幼年,早逝的父亲给定下,宁二娘又因接连为父母守孝错过三年,男方还愿意等,兵部侍郎也舍不得妹妹嫁这么一户人家。 许菁想的还更多些,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宁家这么急着亲自带人上门,想来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吧。” 毕竟,若是真心疼爱妹妹的兄长,就算是舍了妹妹在家做老姑娘,毁约,也不会把妹妹嫁给那样的人,若不是宁二娘前夫意外早逝,这就是把人推火坑里过一辈子。 “四姑奶奶说的是,”王嬷嬷并不意外许菁说出这样两句话。 再听她之后的话,更觉着不愧是稳坐侯府世子夫人的姑奶奶,心智聪慧。若说以前四姑奶奶年少,锋芒外露,如今越发内敛,叫人不敢冒犯。 许菁淡淡分析着,“宁家赶在贡试放榜后和殿试放榜之前,十分有诚意地结亲,不管明日阿漠是否前三甲,都会给侯府和三房带去很大的助力,而赶在殿试之前,又少了些功利。”兵部侍郎夫人她也见过几回,少有了解,如此才符合这一对兄嫂结亲的盘算。 顿了下,许菁又道:“嬷嬷,作为外嫁女,我本不当插手父亲亲事,但祖母她老人家疼爱底下晚辈们,我也想为祖母分忧一二。如此,只要是那宁二娘人好,父亲愿意娶,我这边不会横加干涉。只是,我也做不到去劝父亲再娶,到底我是母亲生养,再如何,也有私心偏心。” 王嬷嬷忙道:“四姑奶奶说的是,老奴都明白,老夫人也知道,不会叫您为难。” 如此,这一趟目的便算是达到了,最起码许菁没有阻拦,端看三爷那边。 其实,王嬷嬷比老夫人看的更透,若是三爷执拗不娶,谁也奈何不得,总不能逼出一对怨偶来。 王嬷嬷回府复命,老夫人听了以后,又是满意又是担心,“就怕老三那个拧头,非得守着,我知道他跟阿菡娘好,可人已经没了,再守着,他自己也得过啊。若是再娶一房,不说能生个儿子来,也好过晚上一人孤零零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 安阳侯老夫人的担心也挺灵验,许成温直接拒绝了,“母亲,如今我过的就挺好,不想再娶,也不想叫嫁进来的女子失望,给不了她想要的。” 许成温也料到兵部侍郎不会因自己拒绝便作罢,果然还是让其夫人与母亲有了接触。 “什么叫给了给不了,这日子相处久了,慢慢也就有情分了,那宁二娘我瞧着是个温和性子,也相中你了。阿菡和阿菁两个孩子也都不反对,这多好的机会,要不你们先多接触接触,试试?” 若是早知道,那天林漠头场去贡院路上惊马,他留下顺手帮了那宁二娘一把,叫她给看上了,许成温宁愿当时不出手,放任宁二娘被那贼抢了荷包,左右不过损失些银钱罢了。 耳边母亲继续说着,“正好这宁二娘是你上官的胞妹,你娶了她,对你仕途也有好处,当然,我也不是要你靠着这个,只是觉着这亲事挺适合你的,老三啊,你就考虑考虑,不行吗?” 许成温捏了捏额头,他不想让母亲忧心,但心里真的不想娶妻。 过不几年,阿菡就该成亲,等着再有了孩子,他就做祖父了,更不必娶什么继室。 他既然决定了,要为阿柔守着,就说到做到,偏母亲总不死心,也是让他头疼的紧。 第250章 王嬷嬷看他神色,恐老夫人逼急了,三爷再跟老夫人离了心,忙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小事,不若老夫人让三爷想想再说。” 许成温真想说一句,“不用考虑,不娶,”看王嬷嬷朝他递过来眼神,只能无奈地道:“母亲,我觉着现在的生活很好,一个人也自在。若是真的再娶一房,总归隔了一层,再闹出些别扭,反倒不美。跟二哥似的,现在还一脑门子乱。” 安阳侯老夫人听他提起糟心的老二,脸一落,“说你的亲事,提你二哥作甚?他糊涂,你还能糊涂,你跟他可不一样,拎得清。” 想到许成泰,老夫人就堵心。 她到底生了个什么怨种情种儿子,到现在还没看透那个白柳儿,真不知这么些年怎么在官场上混的。 晚间许成温陪着女儿吃饭,许菡知道他回府就被祖母叫走了,吃过晚食后想了想,到底还是说道:“爹,你日后若是有了喜欢中意的人,可以随您的心意,不用太在意我们的想法,不管爹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您。” 听女儿这样说,许成温就知道母亲该是找她谈过了,“你祖母那边,阿菡不用多想,我一早就说了,要给你娘守着,不想再娶,就不会变。” “可是,父亲一个人……” 许成温知道小女儿要说什么,摆摆手打断她,“阿菡,或许在外人看来,我一个人显得孤单,其实不是,我有你们陪伴,生活起居有下人伺候着,若想聊天谈心,可以寻友人家人都可。反倒不想因为敷衍续娶,耽误了旁人,也让自己不痛快。” 他心里只有阿柔,存不下其他女子,也不想去尝试接触接纳另一个女子,更不想百年后与阿柔同棺,旁边还埋了其他女子碍阿柔的眼。生前没有旁人,死后更不会给阿柔添堵。 这些话,他不会说与女儿听,但也尽力让她明白,自己不想续娶,续娶反而不快不喜。 许菡本就尊重父亲想法,闻言便没再多说。 旁边林漠一直没有说话,内心里却是赞同许成温不续娶。再是温和宽容大度的女子,总归与前妻子女不是亲生,若是继室再有子嗣,矛盾只会更多。那种前妻子女与继室一方相处融洽和美的,太少见。 这个话题看似就此结束,但许成温知道母亲那里没这般容易放弃,但好在母亲宽和不爱强迫,他多往老人家跟前孝顺孝顺叫她打消想法。 …… “快来,快来,新科状元前三甲来了!” “别挤,挤什么,还没过来。” “……” 三四月的长安城,春日里阳光正媚,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喜气乐音,官兵开道,红绸堆身,今岁殿试前三甲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簇拥下出街而行。 宽阔的朱雀大街,一如那日北定侯爷凯旋回京时一般,百姓架肩接踵争相往道路中间张望,两列维持秩序的官差都忍不住朝锣鼓声处看那光鲜荣耀的三甲进士们。 再往高处,街道两旁酒楼茶馆等二楼三楼,早早被高门大户人家预定,在状元们骑马出来后,从上往下观望。 “这当头的是状元郎吧?我怎么瞅着比后面的探花还要好看许多?” 这样的话,不止一处响起,若不是三甲骑马前后顺序,都怀疑今年是探花郎打头游街。 安阳侯府自然提前两天就定了一处视野极佳的酒楼临窗雅间,位于二楼,底下议论的声音大了,他们在二楼都可听到。 “阿漠中状元,就猜到会有人误会他是探花郎,果然!”许菡乐不可支地听着下面百姓谈论,跟旁边的周雅蓉说。 “阿漠模样确实难寻,”周雅蓉才说完,就看到不远处有香囊飘飘落下,不知是不是有人带了头,很快不少人大着胆子往前三甲进士们身上扔花、帕子、香囊。 忍不住噗笑一声。 许菡也看到了,随着林漠越往这边行进,看的越清楚,就见不一会儿他就被砸中了好几回。她忍不住想,幸好这都是些轻飘飘的物件,不然就这么个扔法,人得给砸坏。 “不过,我看着后面的探花郎比阿漠更受欢迎,”看了会儿,许菡略有不解,明明阿漠模样更好看,还是状元,怎还不如探花郎受欢迎。 她倒是没有吃醋的心理,阿漠不会乱来,投掷物件的不仅大姑娘还有媳妇夫人们,都是瞧着人好看表达下而已,都是阿漠优秀的佐证。 第168节 周雅蓉一看就明白了,笑道:“那是自然,毕竟人家探花郎看起来更亲和些,眉眼带笑,十分温润模样,不像阿漠,你瞧瞧他那脸冰块一般……”也就是这小子模样太好看,不然就这冷气释放八百里的架势,别说投个香囊花儿了,吓都吓退了。 二嫂不说,许菡真没发现。 不知是不是两人一起长大,太过熟悉,就算林漠对自己时温润柔和,但他与别人说话相处时,模样冷漠的样子,也是她习惯了的模样。 “还真是,不过阿漠就这样子,”许菡觉着他就算是冷冰冰,也是最俊的冰块。 林漠本就习惯了对外冷漠,即便是这样的荣耀大喜时刻,神色也没有多么柔和,尤其是那一个个香囊帕子之类砸过来,烦不胜烦,更想用一张冷脸击退这些人的热情。 他腰背挺直,双手轻松驾驭着马儿跟在官差后面,目光直视前方,一直等快到光福坊附近,目光才微微一动,朝东侧一家酒楼的二楼方向看去。 有那百姓一路跟着游街队伍往前走,见一路都淡漠的状元郎眼神有了挪动,似乎在看什么,便都跟着去望。 有在许菡差不多一个方向的姑娘看到状元郎竟忽然朝她们这边看过来,顿时都又羞又喜地低声嚷嚷起来,“他看咱们这边了,看过来了。” “看的谁啊?” “不知道哇……” 话没说完,随着一道清脆少女的呼唤声,“阿漠,”所有人肉眼可见,一路淡漠冷冰冰的今科状元郎宛若冰雪遇春风般融开,唇边缓缓绽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 那一刻,许多人好似听到花开的声音。 那一刹,看清他朝着人笑的方向是一位明媚活泼少女时,好些少女小姑娘们一颗心“啪叽”摔成八瓣。 别说什么他对着笑的小姑娘是姐妹之类,只看看状元郎那双好看温柔的桃花眼里的柔情,就知道那小姑娘得是他心上人。 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的还有隔壁茶楼上的雍容华贵妇人,望着高头大马上的俊美少年,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死死地抓紧了身前的围栏。那是为了防止茶客们往外探出身子过多,茶楼特意加了一段高度的防护栏杆。 “他,他……” “殿下,您怎么了?”慧和长公主旁边的侍女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眼看着殿下的指甲被栏杆蹦出一个弧度,将将要折断,赶忙小心翼翼地一面往回轻拽她的手,一面轻声询问。 旁边的陈钟氏听到动静,从喝茶的桌前站起来,关心地问,“大嫂,怎么了?” 慧和长公主猛地转身,拉过陈钟氏的手,“弟妹,你过来看,那,那位状元郎……” “状元郎怎么了?”陈钟氏被猛地拉过去,也没在意,毕竟对方虽是大嫂,更是长公主,她唇角还挂着没有散去的笑,口中说着往外望去。 而后,身子猛地一僵。 没想到,到底还是那小子夺得了状元郎。 自从之前接连的背后行事失败,尤其第二次刺杀林漠的人居然被抓住送到京兆府,官府因此还剿灭了那个江湖组织,陈钟氏唯恐被查出来,提心吊胆了好些天。 幸好云嬷嬷办事严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这也让她不敢再出手,这次知道林漠中了贡试头名,也没敢打探今日殿试他是不是进了前三甲。 当然,她一直暗暗祈祷,殿试惹怒圣上或者直接被淘汰才好。但总归没能如愿,他竟然还得了状元。 “大嫂,怎么了?”陈钟氏快速恢复镇定,装作自然不解的语气问道。 面上再镇定,若是把脉会发现她心跳极快,可惜慧和长公主注意力全都在林漠身上,根本没有察觉,“我,我怎么看着那……孩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是与她曾经十分紧密一般的联系似的,但这种感觉又形容不出。 甚至就连无意识地,都直接叫了一声“那孩子,”而非礼仪的状元郎称呼。 陈钟氏心里一个大咯噔,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但好在她心理还算是强大,稳了稳神,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过她们楼下只看到背影的林漠,“哦,大嫂是觉着那位状元林公子面善吧,其实,也正常,这就是之前夫君找大嫂帮忙给牵线的那位会机关术的工匠了,就是清平侯世子夫人的妹婿。” 既然人已经出现在面前,这林漠的来历一查便知,陈钟氏觉着反倒不如坦荡些,打消大嫂对他的感觉。 “大嫂莫不是忘了,后来夫君和驸马爷还提起过,这位林公子模样生的跟祖母有些仿佛,许是大嫂见了就觉着亲切,其实,我也觉着挺亲切,”正是因为后来无意中从夫君处得知,这林漠模样居然跟祖母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才让她下了再次除掉他的心思,奈何两次都失败。 “哦,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想着方才那少年的样貌,慧和长公主道,“难怪我觉着面熟的紧,原来竟是像祖母,”她这样说着,又忍不住去看少年的背影,低声喃喃一句,“可为什么,就算是只看背影,我也觉着心里,心里……” 第251章 看着紧紧揪着胸口衣襟,都抓皱了依然有些恍惚的慧和长公主,陈钟氏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的眼睫底下划过一抹狠辣。 不行,这个林漠不能再留着了! 就算是杀错了人,也好过自己当初所为被发现。 而慧和长公主看着渐渐随着热闹远去的队伍,一双眼睛怎么也无法从那道身影上移开,直到被后面的人挡住再也看不到,才扶着丫鬟的手,脚步飘忽地走回软塌坐下。 陈钟氏温声唤了声,“大嫂,”就被慧和长公主摆摆手打断,她现在只想静静,平复下情绪,想要理清方才看到状元郎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可惜,今日周围基本都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不说外面街道上的吵闹,雅间附近的客人们寒暄说笑声音也不时传来,反倒让慧和长公主更加理不顺那股子感觉了。 索性站起身,吩咐一声,“走,回府!” 慧和长公主是长嫂,又是贵重的长公主身份,与陈钟氏相处时,也不会顾虑她,只留下一句,“二弟妹自便,”便带着侍女护卫们浩浩荡荡离开。 陈钟氏心里揣着事,巴不得赶紧回去安排,便回了声,“那大嫂慢走。” 到登上长公主府马车前,有不少达官贵人夫人姑娘们遇到慧和长公主,想过来行礼,都被侍女们挡了。 等长公主的仪仗过去,不少人还纳闷地议论,“怎么瞧着长公主面色不虞的样子?莫不是有人不开眼惹到长公主殿下了?” “不像是,我看着长公主殿下脚步匆匆,许是有什么急事。” 毕竟,长公主殿下虽然身份贵重,行事待人却不倨傲,只皇家矜贵的气势叫人心生敬畏之感。 路上,慧和长公主闭目假寐,忽然凤眼睁开,“驸马呢?去叫驸马回府,就说本宫有事寻他。”她忽然想到,去年,驸马也曾与她说过,见到那位林公子时,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复杂,还有那林公子有些动作和角度与驸马有些相似处。 这林公子便是方才的新科状元郎林漠了。 莫非他与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干系不成?尤其是驸马……但长公主很快摇了摇头。 不可能,驸马与自己的情意做不得假,他也不是那种人,且自己见了那林漠心中也有难以形容的感觉,却是蹊跷古怪的很。 捂着胸口位置,长公主再次细细回味之前看到状元郎面容时的感觉,还是形容不出,但那一时自己的心骤然急速跳动厉害,差点跳出胸腔的感觉太强烈了。 今日殿试放榜,前三甲戴红花骑马游街举城同庆,陈驸马作为国子监博士,此时自然与同僚在一起,谈论今科进士们。见长公主身边护卫来寻自己,说长公主有事寻他,也不多问,直接与同僚们告知一声,便回了长公主府。 陈驸马虽是驸马,却文采斐然,有真才实干,并非靠裙带关系上位,在朝中口碑极好。又因他与长公主婚后琴瑟和鸣,比旁的尚了公主还要沾花惹草的驸马作风好不知多少,也常得人称赞。 虽时下男人们都好美妾红颜,可明知道尚了公主做驸马,就该一心待皇女,反而得陇望蜀,纳妾通房的驸马,却是遭人嗤笑是软饭还想要硬吃两口,不怕咯了牙。 这例子还是个典型,便是与慧和长公主同一辈分的一位诚和长公主驸马了。这位驸马不但尚了公主后,纳妾招通房,还宠妾灭妻,也是那诚和长公主性子懦弱,才叫这驸马得寸进尺,连妾室生的庶子都差点抱到诚和长公主膝下充作嫡子养。 那位驸马的妾和通房们也都不是好的,没少添油加醋打压。 这诚和长公主只得一女,性子是懦弱的不成,可那又如何? 再懦弱的长公主,也是皇家女,是今上姐妹,欺负了长公主,便是给圣上和皇族没脸。最后这位驸马和其妾室自然被收拾了。 当初收拾诚和驸马的,便是慧和长公主牵头,这位长公主可是今上胞妹,地位尊贵,得罪她就相当于得罪圣上,到现在那家驸马族中都不敢在京城里走动,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诚和驸马和其心爱美妾,更是被关在一处小院中不得活动外出,只……日日夜夜生孩子。 你不是喜欢这些妾和通房喜欢庶子么,那就可劲喜欢着腻在一处,可劲生。 据知道这些隐秘事的人透露,那位驸马和其女人们如今都憔悴不堪,身体透支,别说孩子生出来了,就这样折腾,怀上也保不住就弄掉了,差不多都掏空了。 有人觉着慧和长公主过了,但更多作为正妻的人觉着解气极了。 但不管怎么,慧和长公主不好惹,且不能惹,深入权贵们人心。 被认为不能惹的长公主此时却遇到了从未有过的难解,与陈驸马面面相对,双眉紧缩,“这却是奇怪的很,怎么咱们两人看到林漠,都会有异样感觉?” 虽然夫妻两人都形容不出具体感觉,可就觉着该是一样的,但长公主感觉更剧烈。 “林漠的模样长得像极了祖母年轻时候,若说他有可能是家里的晚辈,可为何你的感觉更强烈?”陈驸马摸不着头绪。 慧和长公主却心尖一跳,唇瓣颤抖了下,猛地抓住陈驸马的手,“会不会,会不会那是咱们的,咱们的……” 陈驸马回握住妻子的手,安抚地轻拍,缓缓摇头,“阿慧,不可能的,”他们的小儿子当时确实没了的。 这些年,夫妻两个都尽量不提起这个让他们伤心的早夭幼子,就怕提起便再也走不出来。 可孩子已经没了就是没有了,他不想妻子生出些什么奢望念头出来,那是害了她。 可慧和长公主想法显然并不是这般,她早年幼子早亡,自是伤心过度,可也是内心强大的女子,掩下这份悲痛,继续生活,她是这般认为,“若是当时孩子好好地,是不是比林漠小一些,会不会是咱们孩子转世托生的孩子?说不定,上天又以这样的方式将那孩子带到了咱们眼前呢?” 陈驸马一顿。 时下人人信奉佛祖,他也不能□□,也常往寺里捐赠香火,也曾给早亡的幼子点过长明灯,愿他来世投个好胎顺遂一世。 长公主不这样想,陈驸马也不往这方面去想,如今竟觉着或许真的如此,不然怎么解释他跟妻子两人见到林漠时的异样,而二弟和二弟旁人却没有感觉。 “也许,那孩子模样长得跟祖母相似,便是叫咱们留意到他,知道他是孩子转世,”慧和长公主越想越觉着是这般,有些急迫地站起来,“不行,我得去佛前拜拜,给佛祖多上两炷香。” 长公主不整日里礼佛,但府中也设有小佛堂,初一十五上香,偶尔过去念经,这也是京城大多数人家的做法。更有上了年纪的老夫人,每天都在家里上香礼佛不算,初一十五亲自往寺里上香听大师们讲经。 与长公主要烧香拜佛相反,陈府主母房里的陈钟氏,则满脸阴狠地交代着她的奶嬷嬷,“……这一次势必要取了那小子性命,一定一定不能再失手!” 她刻意压低的音线加以狠辣神色,仿若阴暗里蛰伏的毒虫一般,望之令人森然生寒。 云嬷嬷赶忙移开视线,低声劝道:“可是夫人,咱们之前两次行动都失败了,那林漠并非手无寸鸡之力的书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也因此,上次刺杀不成,反倒连她们雇佣的组织都折损进去。 幸好她行事谨慎,从头到尾都包裹的极其严密,还特意绕了不少路,就是怕万一事情不妥,查到她们身上。最后可见,当初的慎重是对的。 而且,云嬷嬷还隐隐有种感觉,若这林漠当真是当初那个孩子,居然还能长到如此地步,可见这人是有些运道在身上。若是对付这种有运道的人,恐将遭反噬。 若不是那个孩子,那夫人就更没必要出手了。 可陈钟氏一旦认定了某个想法某件事,便有种偏执,如当初她一心想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不惜使了阴损手段收买产婆,以死婴替代了长公主的孩子。 想到当初做的那些,云嬷嬷现在还心有余悸,实在是夫人胆子太大,但好在最后惊险如愿。本以为当初经手的那些人被她们后来暗中悄悄不着痕迹都处理了,却想不到十几年过后,居然冒出一个模样如此肖似崔太夫人的林漠来。 便是心里念头再多,云嬷嬷更明白,她跟夫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这桩事她还是最大的帮凶,只能勉力遮挡严密了,万不能透出一丝一毫。 “若是想要不失手,得去找更厉害的顶尖杀手组织,可这样的杀手,咱们根本不认识,”之前那两个组织还是她费了些功夫才接触到,但云嬷嬷知道这些不过是些三流,若想不再失手,定要寻顶尖的杀手。 “那就去找,我就不信了,有钱还找不到花钱的去处,”陈钟氏咬着牙阴狠地说着,烛光剪影下面容扭曲,“那小子活一天,我就一日不安,必须除了。” 云嬷嬷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有时候还真有钱办不到的,“那老奴试试去找。” 陈钟氏想了会儿,如此吩咐道:“你让人往西城那些富户那边多打探打探,许能打探得到。只注意,别露了身份。” 云嬷嬷也正有这个想法,“夫人放心,老奴定会小心谨慎。” “嗯,你办事我放心,”到此时,陈钟氏脸上才露出一丝丝笑容,但眼中阴森不减,还隐隐带了些嗜血的兴奋,好似已经看到那个碍眼的小子命丧黄泉。 既然是早死了的人,还是不要再现与人前,死透了才好。 陈府长房就该是她的子孙继承,当初她能算计的长公主失去孩子,如今陈府中馈在她手里多年,更不允许有一丝的变故。 第252章 第169节 殿试放榜,新科前三甲荣耀巡街游,新科状元俊美压过探花郎的热度还未散,隔日,便到了东宫太子大婚日。 太子大婚,太子妃婚车从朱雀大街绕皇城一周,而后驶入东宫中门,锣鼓喧闹喜庆,处处彰显出皇家娶亲的奢华隆重。 只除了一样,美中不足,据说太子与太子妃才堪堪行礼完,身子便承受不住,召了太医。 “这太子的身子这么差吗?” 许菡今日被徐成辉约着和林漠也到朱雀大街看热闹去了,才回到府里,就听到二哥哥回府带回这样的消息。 许蕴如今在东宫任职,也曾见过太子几面,“太子殿下身子是有些羸弱,但却是位如冰莹雪至、凤表龙姿的温润君才。” “可再有才华,再是治世明主,没有一副好的身子骨有什么用?反倒叫其他皇子们更垂涎不安分,整日被人惦记着什么时候死,还不如个普通人……” “咳!”许蕴忙打住小妹的发言,“阿菡不可妄语。”幸好这是在自家,他们自家私下说说也就算了,他怕小妹不知里面的厉害,忙叮嘱一句,“出去可不敢随便议论,就算旁人与你说,也别掺和言语。” “放心,二哥哥,我知道轻重,”许菡想到今日成亲的太子妃,只是觉着有些可惜,“我还见过太子妃两次,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若是太子这么弱,她以后可不好过。”太子妃是圣上赐婚给太子的,太子少傅之女杜瑜,据说与太子青梅竹马才得以赐婚。 但外面又传,两人根本没有见过面,太子因体弱,功课都没法完成,太子少傅不过是挂名,杜瑜这个太子妃也不过是个空壳。 但具体如何,许菡没接触过太子妃和太子,只是道听途说,不能辨真假。 林漠问道,“二哥去了东宫这些日子,可曾发觉太子有什么异样?早先与大哥哥也探讨过这事,虽然外面都传太子身子不好,活不过多少岁,可从活不过十岁,到不过十六,再不到二十,太子却一直都活的好好地,只除了传出过几次太子不好,却最后都化险为夷。但到底只是传言,谁真正去东宫里验证过?” 可能有人会说,那是东宫,怎么可能容的人去查验,但再若是太子当真是短命之象,今上并非糊涂昏庸之人,为何从未流露出一丝废太子的意思。 许蔚和许蕴便是有此猜测,许蕴才会去东宫任职,“从外表来看,太子的确气虚体弱模样,但也没有到常年卧榻的程度,外面传言确实浮夸了些。但我见太子次数也不过几次,看不出到底是真虚弱还是作假。若当真为假,那更说明,圣上在下一盘大棋。真真假假,不是咱们能参与的,只做好自己眼前事便是。” 就算他在东宫任职,也没有将自己就划为东宫一脉,他们要做的是纯臣。 只是,人心都有偏颇,若是抛去太子身子不好这一点,许蕴觉着这储君还是太子来做好,大皇子三皇子这些皇子们名不正不说,品行和能力也多欠缺。 他们私下里如何议论猜测,但都明白最重要一点,一切的关键,在于圣上。 “吏部关试考之前,阿漠也参与些新科进士们期集,到底是同一科,有同科之谊,用上用不上的,关系先打好。至于其他人递给你的请帖,捡出些重要的去参加……”许蕴用过来的经验给林漠指点了一番。 即将出入官场,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林漠悉心听着,许菡就觉着繁复了,索性去寻许如容说话。 前天,北定侯请了官配和族里长辈来侯府请期了,两下里商议寻了吉日,最后定下十一月成亲,因此距离许如容出阁也就半年时间了。 一想到美美香香的七姐姐就要嫁人离开侯府到别人家生活,许菡就满心不舍,连出去玩的心都没有了,要不是今天被许宝辉强拉着,她都没心思出去看热闹。 定了婚期,许如容往后就会少出门,留在家里备嫁,绣嫁衣了。 许菡去的时候,许如容已经开始绣嫁衣了,这绣样和布料是从婚事定下后便开始准备,如今只等请期后,便取出来开始绣了。 “七姐姐已经开始绣了?这么快!”许菡还以为得等些天。 许如容的大丫头笑着解释,“是一早就预备好了的,只等着日子定了就可以绣。” 看看那嫁衣的布料,许菡有些为七姐姐发愁,“这么大块布,都要七姐姐自己绣,绣满这些图吗?”布料上是描好了的花样,都是些凤舞牡丹之类的喜庆华贵花型。 许菡不喜女红,也未学,只会走个简单的缝线,这一眼看去就觉着晕线。 且,她好动,也坐不住,瞧着稳稳坐着不动的七姐姐,都替她臀疼,不等人回话,又道,“这都快掌灯,光线暗了,七姐姐还是别绣了,太费眼了,我看着都眼疼。七姐姐眼睛好看,更得仔细保护。” 许如容抽针空挡里,眼波微挑看她一眼,清丽笑容漾开,“我这才刚开始,你就来说这些,真是不怕打消我的积极性。” 许菡翻看着布料上的绣图,小眉头皱着,这看着就愁手,“这积极性,七姐姐不要也罢,”指着一只鸾凤,她眼都发愁,“这么多,得绣到什么时候,白天黑夜地绣么?” “好了,不逗你了,”见小妹眉毛皱的都要挤一处,许如容才放下手中绣布,“这些不是必须我亲自绣,我只绣个开头和结尾,还有一些关键的部位,比如眼睛这里,也是可以的。” 许菡一听,眉头就舒展了,“早说这样子,我就不帮七姐姐愁了,我还以为你跟六姐姐似的,以后要整天关在院子里绣嫁妆呢,六姐姐的嫁妆可全都是她亲自绣完的。” 想到出嫁离京的许雪,许如容心里也有些想念,“你六姐姐那是为了早先的事,不想出来,便绣了整个嫁衣。我女红虽然尚可,但也没想这般跟自己过不去,整日绣嫁衣。” “那今天七姐姐也不能跟六姐姐似的,以后连府门都不出,直到嫁人了吧?”许菡是招赘,虽然与林漠也早早订婚,但这些礼节她却是不用太在意,“当初四姐姐可没这样,我觉着七姐姐还是该出去玩就出去玩。” “这不是才定了婚期,不好就跑出去玩,”许如容这些年习惯了在府里,虽然如今在外面走动多了,但还是更喜欢喜静宅在家,“偶尔出去玩玩也好。” 因为定了婚期,姐妹两个又有了说不完的话题,后来又想到好些天没见姐姐和峥哥儿,正好许如容定了婚期,便约着后日去清平侯府一趟。 本想喊着林漠一起去的,但第二天林漠却得了钱多满的帖子,钱多满去岁秋日离京到昨日方回,便迫不及待地约了他跟郑益小聚。 三人是书院时便结的情谊,林漠自然不会推,还拒掉了探花郎的邀约,隔日,许菡便只和许如容带了护卫往清平侯府去。 因郑益和钱多满约了林漠聚的地方在去清平侯府的路上,许菡和林漠同行了半路,又约着下午申时中左右,许菡和许如容回去路上再接着林漠一起回府。 等许菡和许如容到了清平侯府,拜见过了清平侯夫人,又跟二少夫人说了会话,才回了许菁住处。 得知许如容年底之前就要出嫁,许菁拉着她说了不少日后嫁人要操持了解的事,许菡则抱着峥哥儿逗弄,正阻止峥哥儿把一只布偶老虎尾巴抓着往口里送,问奶娘,“峥哥儿是不是饿了?” 外面隐隐传来些喧闹,似乎有女子尖利的斥责声,许菡眉头一皱,怕吓着小外甥,忙捂住峥哥儿的双耳。 许菁也不快地吩咐,“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丫鬟领命才出去,便有个管事嬷嬷快步进来,“世子夫人,二房的四少夫人非要往三皇子府上送洗三礼,说什么不用咱们公中出,她掏腰包,只要世子夫人您身边一位管事嬷嬷跟过去过个场就行,奴婢说要请示,四少夫人便发火了,她身边的丫鬟还说些不中听的话。” 什么,用不着你们掏钱就跟着走一趟,还不乐意,要不是咱们四少夫人处事周全,全了你们那一份,还不知要怎么被人笑话,如今四少夫人主动给好处还看不上,当自己是嫡出长房就了不起什么之类。 这位管事嬷嬷是清平侯府这边的,因为知道世子夫人娘家妹妹们过来,这四少夫人再不好也是清平侯府的人,便没把这话全禀出来,多少给自家府里留点脸面。 但许菁可是见过四少夫人万芸芸身边有个大丫鬟多嚣张的,不用想也不是什么好话,上月,她还叫人赏过这大丫鬟两个耳光。 但重点是,万芸芸居然给三皇子府的人送洗三礼,这才是叫许菁不高兴的缘故,“不过是个妾生子,也没往咱们府上送喜帖,送什么洗三礼!告诉外面,不许送,侯府这边谁也不许送,若是谁敢私自送去礼,还打着侯府的名头,就叫他们滚出侯府。” 三皇子的妾室生子,自然不会往权贵们处送喜帖,毕竟再是皇子的儿子,也是个庶子,给相熟手下的人送还好,来往不深甚至没有来往的,送了喜帖,还有借故敛喜礼财嫌疑,该是各家知道三皇子有了庶子后酌情自愿送喜礼。 万芸芸不仅自己送,还想从许菁这里弄个人跟过去,如此便是打上了许菁的名头,再往深些,便是清平侯世子的名头了,这便是代表侯府,许菁岂能不气。 第253章 那管事嬷嬷也不觉着世子夫人这话重,主要是这位四少夫人自嫁进来,仗着有些二夫人娘家亲戚,娘家富裕,没少整事。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管事嬷嬷得了主子吩咐,心一定,气势都涨了上去。 等人走后,许菁跟许如容道:“这就是个不安分的主,整日上蹿下跳,阿容日后若是遇见这样的人,不必客气,只管厉害些压下去。” 许如容知道四姐姐是趁机教导自己,忙认真去听,许菡也跟着听了会儿,就转过头去继续逗峥哥儿了,没有什么比软糯乖巧的小外甥更可爱的了。 么无~~ 她轻轻香了一口小家伙儿软嘟嘟的肥脸蛋儿,奶甜奶甜的好好亲,又去抓峥哥儿的小肉手,一下就被峥哥儿用力握住手指。 “峥哥儿力气真大、棒棒哒,小宝贝儿!” 峥哥儿被小姨夸得口水流到下巴上,朝她露出无齿笑容,萌翻人。 中午用过午食,又小憩一会儿,姐妹三个坐在一起说话。等后来峥哥儿也睡醒了,迷迷瞪瞪的伸着小胳膊小腿,看的许菡喜欢的不得了,正要朝峥哥儿做个模样逗他,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后。 “世子夫人,出事了。” 已经嫁人生娃挽着妇人头的秋双面带急色地从外面小跑进来,不等喘息过来,便急急道,“方才有人来报,说是阿漠公子在外面遇到了袭击,受了伤,如今已经送到就近医馆。” 秋双急速将事情简洁禀告一番,许菡一下就惊得站起来,“什么?!阿漠受伤了?伤的如何?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秋双忙道,“只是具体的来人也没细说,只说让八姑娘不必太担心,阿漠已经送到医馆诊治。阿漠公子怕八姑娘您着急,才特意叫人先来跟您说一声,没伤到要害,让您别担心,先跟七姑娘回府。” 因为,原本约好的,许菡和许如容回去时,接着林漠,如今出了变故,林漠便派人过来说一声,怕许菡和许如容去约好的酒楼处寻他不见。 没伤到要害,但肯定受伤不轻。 许菁一下就听了出来,她忙看了眼妹妹,安慰道:“阿菡别担心,阿漠能叫人来特意跟你说一声,就是没很大的问题,你先别着急。”然后问秋双,“可有说阿漠在哪里的医馆?” 秋双忙回道:“这个来人倒是没说。” 许菡猜测,“是不是就在我跟阿漠分开的那个茶楼附近?他跟郑大哥钱大哥他们就约在那里。” “既然没有说具体哪处医馆,阿菡也别自己去寻,不如回家等着,你也别着急,阿漠既然能派人来与你说一声,就是怕你着急担心,”许菁安慰着许菡,便吩咐人去准备马车,让她跟许如容回去。 许如容也劝许菡,“先别想那么多,省的着急上火。阿漠有功夫,能自保。” 许菡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漠这段时间总是出事,之前两回有人暗算还想刺杀他,那背后的人还没找出来,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要害他?” 许菁道:“等着我这边也叫人查查看之前两次,不过既然大哥那边都没有查出来,我估计够呛,等下我派人跟你回去,看看能不能帮着查。” 林漠科考时两次遇袭,许菁自然也知道,后来查不出来什么,她也偏向与是同参加科考的人背后暗算,想要挤掉他科考,毕竟林漠读书十分优秀,挤掉他就能少个竞争对手。 可惜,对方是买凶害人,便是后来抓到了几个刺客,也没查到背后之人,可见背后之人接触这些江湖组织时十分谨慎,应该是个行事老道的人。 许菁往外送了许菡和许如容出自己院子,许菡便不让她送了,“姐姐回去休息,帮我跟伯母说一声,我跟七姐姐就不过去道别了。” “嗯,去吧,路上也注意安全,不要太着急,让车夫赶路慢些。” 许菡一颗心都飞出去了,头一次见了姐姐后想快点离开,带了许菁派过去的管事往回赶。 回到侯府门口,就问门口护卫,“阿漠回来了吗?” “回八姑娘,阿漠公子还未回府,”门口护卫已经得到消息,说阿漠公子回府路上遇到刺杀,受伤去了医馆,忙快速回话。 “那知道是哪里的医馆吗?”许菡忙问。 “这个小的不知,侯夫人那里应该知道,八姑娘不如回后院问问。”安阳侯夫人就知道许菡回府就要去找林漠,因此特意吩咐了门口的护卫。 许菡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许如容匆匆往后院,去找安阳侯夫人。 “大伯母,阿漠现在哪里?到底伤到什么地方了?”一见安阳侯夫人,许菡就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在哪里受的伤?是被人暗算了吗?” “阿菡别急,先坐下,”安阳侯夫人忙叫她先稳稳神,“就知道你听说了后会急,阿漠才没敢瞒着你,叫人给你送了信,他没什么大碍,就是些外伤。不过,既然是遇到了刺杀,阿漠那边还得去京兆府报案,需要些时间才回来。” 安阳侯夫人安慰了她好大会儿,许菡才平静了一点儿,但依然担心,“他跟郑大哥还有钱大哥约好一起见面,怎么会被人刺杀?那钱大哥和郑大哥呢?” 三人既然见面,约的是茶楼,午间吃饭也该是就近的酒楼,三人一起还带着小厮,竟还能被刺杀,许菡没法想对方得多么猖狂。 “具体的我这边还真的不知,但阿漠没多大的伤,我也叫人通知你爹和你大哥他们了,阿菡你就先别太担心,估计过不大会儿,阿漠那边处理完,就该回来了。” 许菡也知道,这会儿林漠那边事情没处理完,行踪不好定,她过去也没用,只能压下心来等待。 安阳侯夫人也琢磨,“阿漠孩子最近一段时间总是不大顺当,不行的话,等阿漠伤好了,我带你们去寺里上香拜佛祈祈福,再祈个平安福之类的。” “嗯,”许菡没有意见,阿漠过年之后,确实总是不顺,祈福也好。准不准的,求个心里安慰也好。 但她更觉着,“这种事,明显是人为,还是得抓到背后凶手才好。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人,跟以前两次的是不是一个?” 安阳侯夫人也觉着奇怪,阿漠这孩子在家很是乖巧,在对更是精干伶俐,就是听说对着一些扑上来的小姑娘嘴巴苛责了些,但也不至于引来人这样害他吧。反而他拒绝那些小姑娘,省的她们纠缠对谁都好。 而那个总针对他的郑通,上回告到了京兆府,查到不是他买凶。郑通也被罚了一顿,被郑家带回去好生教导,还给侯府送了些赔礼。 那还能是谁,一而再地刺杀暗算林漠? 干猜无用,还得细细调查出来。 直到天色有些发暗了,林漠和许蔚等人才一起回府,消息一传到后院,许菡就想往前院去看林漠,来传话的管事嬷嬷忙道:“八姑娘,阿漠公子说,让您去松鹤院就成,他跟几位公子和三爷这会儿也往松鹤院去了。” 第170节 安阳侯老夫人知道林漠遇刺后,也很担心,派了人在前院等着,林漠伤到的是胳膊,并无其他大碍,老夫人一片关心爱护之心,便打算亲自往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让她老人家放心。 许成温还劝,“你祖母那里,我去说一声就行,你留在前院休息。” “没事,叔父,阿菡也正担心着,她这会儿在大伯母,倒不如直接在祖母处聚集,省的阿菡折腾着跑过来。” “那好吧,”许成温见他没有勉强自己,便应了,而且,今日这事,也算是与母亲这有些关系,他也要往母亲处说一声。 这样,确实省了不少时间,众人便聚在了一起。 许菡一见到林漠,便跑到他身边,看着他吊起来的胳膊,心里发疼,“这是伤到胳膊,伤到骨头了吗?” “没事,只是有些骨裂,”林漠可舍不得自家小姑娘难过,忙温声安慰她,“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当时,事发紧急,他只来得及抬手用胳膊去挡,等后来掏出折扇后就没再吃亏。 说是骨裂,可这时候也没有现代发达仪器扫视,许菡担心他胳膊骨头情况,“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郑大哥和钱大哥一起的吗?怎么……你这胳膊是被砸的还是?” 安阳侯老夫人和安阳侯夫人也都不解地看向林漠,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阿满、阿益中午在酒楼才吃完饭,就在雅间里喝茶聊天,没多久,他们两个忽然接连有急事,都提前走了,我看时间还早,本想去四姐姐处寻阿菡,才出雅间,便遇到了二伯。” 安阳侯老夫人顿时身子坐直了些,目露惊疑。 依据多年经验,老夫人已经有预感林漠遇刺跟老二有牵连。 果然,林漠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感觉。 当时,林漠没想到会遇到许成泰,起初也没多想,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却被许成泰拦住,“阿漠贤侄,既然遇到了,咱们就坐下聊会儿,正好我在隔壁刚定了间雅间。” 许成泰到底是侯府长辈,就算现在被老夫人赶到府外,但也没有断绝关系,林漠猜测他是因自己得了状元的缘故,便随他去了隔间。 果然进去坐下,许成泰便夸赞起他少年英才,夺得头名并一举中状元,“不知阿漠想去哪个部或门下?二伯我在吏部也有些人脉,到时候可以帮你打点一下。” 林漠自然表示不用,“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只等关考后铨选即可,不必耗费二伯人脉了。” 第254章 “我跟二伯才说了会儿话,便有敲门声,二伯出去开了门,我听着是他那位外室的声音,”林漠对于听过的声音,便有些印象,尤其白柳儿音色带着些夹子音,当时还被许菡吐槽过。 之后,许成泰便让林漠在屋里等他一等,他有点事处理了很快回来。 许成泰离开,林漠和书安留在雅间才过半柱香不到,忽然察觉背后有劲风袭来,赶忙侧身躲开,但对方袭击来的太快,他只能勉力用胳膊去挡。 胳膊就被击打中,顾不得疼痛,他快速抽出袖子里的扇子,还未打开,又有两人从窗子外面跳入,手持匕首朝他袭来。 最开始袭击他的方向来自屏风后面,也是供客人小憩的地方,那里应该是一早就藏了人在,也在此时跳出两个蒙面人,手中握着棍棒,也就是方才忽然袭击林漠的工具。 小厮书安在他被袭击时,也被人用棍棒打晕了。 不等林漠想更多,从窗外跳入持剑的黑衣人手腕一转,握着匕首便从朝林漠刺了过来,看架势便是想要了他的性命,刀刀向他心口脖颈等要害处。 对方攻击快,林漠速度也不慢,跳跃躲闪,余光里看到屏风后的蒙面人目光里竟带了些焦急,还有意用棍棒格挡开刺向自己要害的匕首,顿时有了主意。 他抬脚踢起一张椅子挡住黑衣人的攻击,几步转到了两个蒙面人那边。 那两个黑衣人显然是要取林漠的性命,其中一个踹开椅子,另一个就绕过来继续刺杀林漠。因林漠躲在蒙面人后面,黑衣匕首人攻击之下,不免与手持棍棒的蒙面人对上招式。 而且不知为什么,那蒙面人也不想林漠被杀,有意护着林漠,如此便给了林漠时间,悄悄往雅间门口方向移。 可惜那棍棒人发现了,一个人很快堵住了门口,阻止林漠往外跑求助,但也没有伤他的意思。 林漠越发觉着这两个拿棍棒的人行迹蹊跷,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两个拿棍棒的人显然不是匕首黑衣人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其中一个被黑衣匕首人刺伤大腿和胳膊,失去了战斗力。 林漠见状,便用脚尖将那人的棍棒勾过来握在手中。可惜,这不是铁棍,只是更为结实些的木棍,但也可拿来一用。 听他说到这里,许菡点点头,她知道阿菡的棍棒耍的很好,这样远距离攻击才能更好保护他不被人刺伤。 而且,林漠的扇子里内置了机关,打斗中,瞅准机会,接连发射了两针,伤到其中一个匕首黑衣人的胳膊和腿,使他攻击受阻。 “原本,我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好在,这边打斗的动静大,惊动了外面的活计,二伯也回来了,有人踹开了雅间的门,袭击我的两拨人便想逃走撤离,”林漠没有添油加醋,直白地叙述整个事件过程,因为在京兆府备案时,已经说过一遍,这会儿讲起来更简洁明了,“他们要跑,拿匕首的黑衣人便露出了个破绽,被我一下敲到脖颈上昏倒在地,另一个人想要救他,被我发射了两针,有一针击中脖子。” 他这一针瞄的准,直接从这人喉咙里穿刺过去,当时人就咽了气。 这话,他就不讲给老夫人她们听了,“跑了一个拿棍棒的,不过好在留在一个,还有另一个拿匕首的黑衣人,”被他当即打断了两人腿脚,防止他们逃跑。 后来,他赶紧叫人往侯府这边送信,又托酒楼掌柜的往京兆府报案,幸好书安是被打晕的,旁边就有一家医馆,把人送过去后,扎了两针便醒过来,没有性命之危。 林漠也在医馆固定住胳膊,等巡街使和京兆府的人过来。 幸好他当时打断了这两人腿脚,因为等待的空挡里,有人想趁乱带走那个拿棍棒的人,但林漠一直将两人放到眼皮子下看着,及时发觉,又有几个酒楼的客人帮忙,对方才没成功。 “这拿棍棒的人,在外面还有接应,”许蔚补充了两句,“可惜我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酒楼里原来的客人早就离开了,眼下只能慢慢排查当时进出酒楼的客人,好在我们推测,那拿棍棒的人同伙应该是包了雅间,如此便好排查些。幸好当时阿漠抓住了这两伙人里的一个,只等京兆府那边审问,希望能审出幕后黑手。” 许成温此时便留在京兆府衙门,一来催着京兆府赶紧办案,二来也是怕有人暗中来狱中将那两个人弄出去,尤其是那个手拿棍棒的人,他们怀疑是哪个高门的护院打手。 “青天白日下,就伤人害人,简直是目无王法,阿蔚,你就以咱们安阳侯府的名头给京兆府,叫他们尽快抓到幕后真凶,”安阳侯老夫人本就挺喜欢林漠这个长得好看又乖巧孝顺的未来小孙女婿,知道了他这样被人追杀,焉能不气,定要给他撑腰。 “多谢祖母,”林漠忙道,“大哥到了以后,就跟京兆府的官差们说过了,那边还有父亲在,他们会尽力破案的。” 许蔚这个世子,本身代表的就是安阳侯府了,又有许成温亲自盯着,他们与京兆府尹也算是有些交情,只要能查,那边定会尽力去查。 许蔚又道:“阿漠如今虽未授官,但也算是半步踏入朝堂,又是今科状元,在酒楼里就遇袭,性质也算是恶劣,京兆府会更想早点抓到背后凶手。只是二叔那里,这事怕是与他也有些干系。” “去,找老二来,我亲自问,”安阳侯老夫人道,“若是老二真在这里面做了什么,我饶不了他!” 从大孙子的神色里,安阳侯老夫人就知道,这次的事,老二怕是不大干净,不然怎么就那么巧,遇到林漠,拦住他去了隔壁雅间,里面就藏了人要暗算袭击林漠。 在场的,基本都是人精子,就算林漠方才说的时候没有特意点出许成泰,但他这里面出现和离开的太过巧合,而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老夫人这边吩咐了人,外面就进来一个仆妇回禀,“老夫人,张姨娘求见,说是有要事要回禀。” “叫她进来,”张姨娘这个时候过来,安阳侯老夫人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林漠出事上。 其实,她心里是希望老二与林漠出事无关的,到底是亲生子,就算是在女色上糊涂,可若是他要害家里人,那就太让人寒心了。 张姨娘是从侯府后门进来,被带到松鹤院,走的又快,并没花许多时间,不过一盏茶便进了松鹤院正堂。 看到这么多人都在,张姨娘眼皮一颤,又忙恭敬地垂下。 如今,她早就没了早先的野望,只巴望着能赶紧扳倒了白柳儿那个女人,她也好随着二爷再回到侯府,看着儿子娶妻生子,再也不惦记旁的。 “有何事?”安阳侯老夫人淡淡地看着张姨娘,开口问道。 “回老夫人,妾身身边的丫鬟发现那白柳儿身边的丫鬟今天上午偷偷去跟一个男人碰面,后来白柳儿就装心口疼,让二爷回去,陪着她出府了。妾身不知道这白柳儿搞什么鬼,但她那个丫鬟见面的男人好像是怀年伯身边的下人。” 本来许菡还在暗暗惊奇,张姨娘居然跟以前变了许多,没有了那种白花一样的柔弱感,正想跟林漠小声嘀咕两句,听到怀年伯三个字,猛地转过头,皱起眉。 怎么又跟这怀年伯扯上了?跟这人扯上的素来没好事。 “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张姨娘摇摇头,她本以为这件事很有价值,毕竟府里不喜怀年伯,白柳儿居然跟怀年伯身边的下人联系,这就犯了忌讳,可看着老夫人表情淡淡,好像没什么用。 但她有些不死心,“妾身怀疑,白柳儿跟怀年伯勾结,想要害二爷。” 以张姨娘的身份和位置,想到的最严重事情,就是这些。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叫人盯着,”安阳侯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先回去。 等张姨娘走后,安阳侯老夫人才微微皱眉,莫非阿漠今日的事,与那怀年伯有关?若真如此,那老二可能就是被白柳儿给哄过去的。 虽然现在还没证据,但结合所有,安阳侯老夫人觉着这个猜测怕是七八成为真。 去找许成泰的人很快回来,许成泰却没有跟着回来,说是白柳儿在酒楼忽然不适,后面昏厥过去,被送到了医馆,有生命危险,跟前离不开人。 安阳侯老夫人闻听,震怒,“去,把老二给我绑过来,白柳儿死就让她去死!” 这是动了大怒。 许蔚劝道:“祖母莫生气,我叫人过去看看,若是那白柳儿当真要不行了,还是全了二叔这一回,是不是白柳儿搞鬼,总能查出来。” 他这边劝住了安阳侯老夫人,又派了心腹去许成泰和白柳儿所在的医馆。 其实,事情到现在,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回林漠遇刺,怕是与许成泰在里面起了作用,他被白柳儿给利用了。但这白柳儿为何帮着背后之人对付林漠,却是蹊跷。 许蔚又道:“之前我没到的时候,听阿漠说,多亏了文宣县男和一位杨公子帮忙,那刺客才没被人带走。等明天,母亲叫人备上两份礼,送到这两位的府上。” “那是自然,”安阳侯夫人忙问,“这文宣县男我知道,该是慧和长公主的长子了,这杨公子不知是哪家府上?” 林漠当时特意询问过杨公子是哪家的,忙告知了安阳侯夫人。 第255章 因一个胳膊吊着,不好作揖,林漠只能微微躬身,“有劳大伯母操持。” “你这孩子,自家人客气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叫人提了晚食过来,咱们直接在你们祖母这用了,”安阳侯夫人看时间差不多了,“阿漠的饭食,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些好克化的,你得吃药,鱼鲜辣物就先忌忌口,这些天多喝点骨汤补补,等着吃了晚食,早点回去休息。” 很快,下人们提着食盒进来,把晚食摆上。 饭桌上,许菡特意坐在林漠没受伤的左手边,给他夹了几样他爱吃能吃的菜,等下还要喝汤药,林漠吃了七分饱便住下了。 安阳侯夫人也差人给许成温那也送了个大食盒,连同几样下酒菜和一坛酒,好让京兆府的官差也跟着吃些喝点。 这审问犯人,除了京兆府尹这边走程序,犯人也不会一时半刻就招认,尤其是今日被抓住的这两个嘴都有些硬、严实,食盒送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挨了鞭子也没招认出来东西。 看这样子,许成温也知道有的耗,安阳侯夫人送来的食盒正好让他跟几个官差边吃喝边等刑房那边进度。 谁也没想到,到了半夜时分,林漠忽然发起高热。 原本,他没叫人值夜,一直也没这个习惯,但书宁不放心,怕他晚上睡觉时压到骨折的胳膊,便进来卧房悄悄查看,就听到他呼吸粗重,心觉不对。 待走近些,就着月光看到林漠面色潮红,赶忙叫人去找郎中。 与此同时,相隔数个坊间的一间卧房中。 “啊!”华美的锦绣帐子里,雍华的美妇忽然从睡梦中大叫一声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她身旁的男子被惊醒,翻身坐起,扶住美妇的后背,“阿慧,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那是梦,不是真的。” 陈驸马轻搂着妻子,轻拍她的背脊,温声安慰着。 慧和长公主无力地摇了下头,“不是,是……”她手上微微用力抓住了陈驸马的手,“夫君,我,我梦到了孩子。” 听到妻子说孩子两个字,陈驸马心里就咯噔一下。 小儿子一直是他们的痛,这么多年了,家里人都当做没有过这个孩子,从不提及,就是妻子受不住丧子之痛。这些年,多少次慧和长公主在梦里哭出声来,陈驸马都不敢惊醒她,只怕她醒来更难受。他自己硬忍着心痛也逼着自己忘记曾经有个孩子,还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就没有了。 “阿慧……” 第171节 慧和长公主打断他,“夫君,我知道你怕我难受,可那是咱们的孩子啊,还未来得及成长就永远离开了我们,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敢想不敢提,可孩子曾经在我身上带了八个多月,我怎么割舍的掉。我梦到他了,夫君,方才我梦到他在梦里朝我笑了,可是,他却被一团黑雾猛地给拽了去……” 那一刻,就像是刀子剜在她心口上。 “阿慧,别想了,”陈驸马掩住悲痛,他又何尝能割舍掉曾经期盼着出世的幼子,可孩子到底是没有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妻子因此悲痛伤到身子,柔声安慰。 慧和长公主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但依然毫无困意,靠在驸马的怀里,低声说:“不知为什么,我觉着梦里面孩子的脸,像是,像那位新科状元林漠。” 最后两句话,慧和长公主说的犹疑,满是困惑。 陈驸马一愣,“阿慧,你莫不是因为晚食时,阿宣提及了林漠被人袭击受伤,所以有感才做了这样的梦。”他觉着妻子是太难过早亡的幼子,代入了林漠。 “那我怎么不做其他人的梦,而是林漠那孩子?”慧和长公主摸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那孩子被人刺杀受伤,我这心里就一抽抽的疼,之前没好与你说,怕你觉着我胡思乱想,可……” 不知为什么,自见过那孩子一次后,她眼前总是出现他的样子,长子来时提起了林漠下午被人行刺受伤,她便心中泛疼。 “这……”陈驸马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些。 便听到慧和长公主忽然变得期待又压抑的声音,“夫君,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林漠便是咱们的孩子转世?我越想越觉着是这样,要不然,他怎么会生的跟祖母一般的容颜?许,许这就是叫咱们相认的标识。” “阿慧你……”陈驸马没想到,那天妻子偶然生出的想法让她如此执着了起来,可到底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拥紧了她的肩,劝道,“别想了,先好好休息,你这几日一直睡不安宁,这样下去你身体受不住。” 作为枕边人,自然发现了慧和长公主这几天睡梦不安稳,此时再看,显然是被那天见到林漠很深地影响到,“明天,我再陪你去寺里上香。” 陈驸马此时心里隐隐出现一个想法,若是妻子这般挂念这般执着认为林漠是孩子转世,他找人去查一番,若此子品行可以,不如寻个机会认做了义子。 但这打算,他要暗中做,不想惊动慧和长公主,以免她感情用事。 再是坚韧的皇家长公主,在孩子身上也失去了镇定理智。 陈驸马外表温润,但行动上却是个利索不爱拖泥带水的性子,想法一出,主意一定,第二日早起便吩咐了心腹去查关于林漠的种种。 这一查,不消说,昨日遇刺之事便是第一件要打探的。正好,一晚上的审问,许成温在后半夜还特意提供了一种军中审问间谍的方式,意志力不丰的人很难抵抗的住。 方法一用上,手持棍棒行凶的人没多久就熬不住交代了。 “竖子,欺人太甚!” 得知背后之人居然是怀年伯后,许成温当即便拍了桌子,京兆府刑室常年阴暗潮湿,桌椅也都破损腐了,许成温没有收力,桌子裂开,若不是旁边的衙役手快扶住了,上面放着的茶杯便滑到地上摔碎。 “抱歉,”许成温忙忙着把桌子扶住,等旁边的衙役们收完桌上茶杯用具后,桌子放到先放到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银子来,“来,这点钱当是赔钱,其余的兄弟几个早起买汤饼吃。” “许大人客气了,”衙役头头口中说着,手上并没推辞,这一块银子少说也得有四五两,这可是他们的油水。 得知了背后之人是怀年伯,也问出来二哥许成泰还在里面掺了一脚,等五更开门鼓一敲响,他便离了京兆府回府。 此时,天光依然昏暗,路上寥寥行人,许成温骑马而行,差不多一刻钟便到了安阳侯府。 顾不上休息,许成温便叫小厮去后院,看许蔚和许蕴是不是已经起来,叫他们来前院见自己。 一般这个时候,许蔚和许蕴都已经起来准备吃了早食去上值,尤其许蔚逢大朝会上朝,起的更早,得知许成温寻,两人叫下人直接把食盒送到外院,便匆匆赶过去。 这中间空里,许成温洗漱换了身衣裳,也知道了林漠半夜高烧,便往林漠院子里去了一趟。 “烧退了吗?” 许成温到的时候,请来的郎中还在府里,正要离开,做了个揖见礼后,回道:“才刚退下来,等会儿再喝一贴药。” “怎么会烧起来,不是没有划伤的口子?”一般有外伤,才容易发热。 郎中道:“从外面看,没有伤口,但阿漠公子这伤到了骨头,里面肯定有损伤,尤其是淤血,我看公子这不仅是骨裂,该是有骨折了。只是我不精跌打伤,府上还是尽量寻个精跌打的郎中。” 其实,给林漠固定胳膊的医馆郎中,对跌打也不是十分精通,这种内里的骨头受伤轻重,不精通的郎中判定没那么精确。 但林漠这发起高热,可见伤的没原先认为的那样轻,尤其他习武,身子骨较一般人更韧,忍耐力又足,容易叫人忽视真实伤情。 “仔细看顾着,”许成温叫人去往外面再去请个擅长跌打的郎中,吩咐了书宁照看好林漠,便回了自己住处。 他才回去,许蔚和许蕴便到了,许成温将刑讯结果跟两人讲了一遍。 但那行凶的棍棒人知道的也有限,但许成泰把林漠带进那间雅间,是提早安排好的,所以他和另外一个人才能提前躲进去,“他们交代,怀年伯叫他们将林漠打晕,装作是袭击的假象,再有怀年伯出面救人。所以,后面又冒出来两个黑衣人拿着匕首要刺杀林漠时,他们才会出手阻拦,因为这个变故,他们没发出讯号,怀年伯也没出现,但当时他就躲在另一个包间里。” 让许成温气愤的是,据这行凶的人交代,怀年伯是想趁机对林漠做些不堪动作,再被许成泰撞见,造成误会是要发展成那种畸形的男男之间关系。 “太龌龊了,这个王八蛋!” 许蔚他们都知道怀年伯男女不忌,没想到他一而再地打许如容的主意不算,居然还敢打到林漠头上,若是真的叫他得逞,就算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但也足以叫人膈应吐。 “这王八蛋,一再地盯着咱们侯府的人,真当咱们不敢怎么着他了,”许蔚气到极处,唇角反倒泛上一抹笑容,“三叔,你休息下,之后我叫人给你个地址,你带上几个功夫好的,去这处别院将里面的人都放出来,再引着里面的人去京兆府告怀年伯私自囚禁,将怀年伯身上部位的特征在外宣扬一番,越是隐蔽的位置越细致越好……” 第256章 怀年伯的手太脏了. 早先许如容的事,许蔚就想把他那个别院给曝出来,可惜这狗玩意儿警觉性高,又换了一处,他又费了些时间才查出来。只能暗中结交了两个怀年伯的死对头揪了些错在朝堂上参了他几回,又叫母亲用些手段搞散了怀年伯府的两处铺子。 这种人,手上一定不会干净,他本想再找一些人暗中搜集,看看怀年伯有没有其他贪赃枉法之类的罪证,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手,林漠这边便出事了。 至于许成泰那边,还得等天亮告知了祖母等她决断。 不消说,安阳侯老夫人得知了白柳儿在里面做鬼,利用许成泰将林漠引到埋伏了人的雅间,十分震怒。 许如容却是若有所思。 “祖母,我怀疑,阿漠这次被怀年伯算计,可能是被我连累了,”这会儿许菡去前院看望林漠,许如容把那天她们两人遇到怀年伯和槐娘的事简单说了下,“……或许怀年伯因此记恨阿菡,才对阿漠出手。” 她自责,当时就该挡在小妹前头,又幸好,怀年伯没有直接对小妹出手。 安阳侯老夫人觉着,“应该不至于吧。” 许蔚却觉着或许真的有可能,毕竟怀年伯此人心性狭隘诡谲,不能以常人论之。尤其怀年伯本身喜好异于常人,觊觎到林漠身上,也不为奇,但也越发叫他恼怒。 “大哥若是想对付怀年伯,”许如容看向许蔚,“我想找纪大哥帮忙,怀年伯之前算计我的事,纪大哥本就知情,他会武,应该能帮到大哥。” “如此,自然是极好,”许蔚知道像北定侯这样的武将,都有些会武的人手可用,北定侯府也有自己的护卫,有他帮忙,三叔那边会更容易得手。既然如此,那就不耽搁,“我这就去找北定侯。” 许如容本打算自己给北定侯送个信,请他帮忙,忙道:“大哥,让棋娘跟你一起走一趟吧,”棋娘是北定侯送给许如容,保护她的人。 “也好,”许蔚没有拒绝,虽然他感觉自己去找北定侯,他也能帮忙,但这也是七妹妹的意思。 许蔚刚走,外面便进来个下人禀告,“老夫人,张姨娘派了人来,说白柳儿携带了银钱要逃,被她抓住了,请求老夫人定夺。” 安阳侯老夫人一愣,她才派了人去老二的住处抓白柳儿,估计这会儿人还没到半路上,张姨娘居然就抓住了要出逃的白柳儿。 “叫人进来。” 很快,下人带着张姨娘身边的丫鬟进来回禀,“今日早,二爷上值走了以后,姨娘就担心白姨娘作妖,特意叫了人去盯着,结果发现,白姨娘换了丫鬟的衣裳,想要偷溜出去。张姨娘知道以后,忙叫人截住她,从她带着的包袱里搜出来一大笔银票和一些金银之物,里面有一些是二爷送的。张姨娘说白姨娘是偷盗了二爷的银钱,叫人绑了关了起来,叫婢子过来跟老夫人禀告。” 安阳侯夫人也在老夫人这边,是跟许如容一起过来请安,“母亲,当初二弟手里的财物,送给白柳儿的金银物件,被拿回了府里交给了二弟妹,”当时这事还是她身边人跟着去办的,“那这白柳儿手里的东西,怕不是二弟送的了。” 毕竟,许成泰被赶出侯府不过数月,他的俸禄不可能发放出许多银钱,更别说他发放的俸禄还要支应那处院子里人的花用,除非许成泰贪墨了银钱,若不然,便是白柳儿从别处取得,比如怀年伯。 不仅安阳侯夫人这样猜测,安阳侯老夫人也猜到了这钱多数是怀年伯收买白柳儿,但就算猜测如此,老夫人也装作不知,“既然是偷盗了老二的银钱,那便报官,将人送到官府去,再把之前她带着老二出现在阿漠出事酒楼的事,一并告知京兆府那边,让他们仔细审问查查,看是不是这女人从中作祟。” 原本,老夫人打算叫人将白柳儿抓住审问,一旦审出来她勾结怀年伯利用许成泰算计林漠,就直接叫人强行摁着签了身契发卖到远地去,彻底将这女人从许成泰身边弄走。既然出了这个变故,便改变了想法,送到官府,光明长大地给她定罪流放。 至于此举,会不会影响到许成泰的仕途,老夫人觉着影响的越大才越好,她倒要看看老二这个官迷会不会还痴迷那白柳儿。 叫他在女人身上拎不清,若因此在女人身上栽个大跟头才好,左右侯府也不单指着他在朝中为官。 不管是白柳儿这边,还是许如容的猜测,许菡和林漠现在都还不知。 林漠烧退下后,又昏睡到巳时末才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趴在他床前支着胳膊打盹的小姑娘,眸色便温暖起来。 因林漠受伤,昨晚许菡也没睡好,翻来覆去许久才睡下,才起来又得知林漠昨晚高烧之事,急忙赶来前院看望,早食也只草草对付了几口。 在林漠床前坐等的时间一长,寂静加没事做,便打盹了,林漠一醒,她也似有所觉,一下睁开了眼,便望进一双温柔的眼眸中。 顿时,惊喜地道:“阿漠,你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饿不饿?” 一连串关心询问倾出。 “还好,”林漠说着,便要借着没受伤的手撑住,起身坐起来,许菡忙站起来探过身子伸手去扶。 睡前,林漠的头发是散开的,此时自然也没束,许菡没留意,不小心压住了他的发尾,伴随着他吸气声,她忙往旁边让开。 “啊,对不起,我……” 许菡才说着,小腿又被床板绊了下,身子往前一趴,双手按着林漠肩膀就把人扑倒回去枕头上。 恰在此时,许成泰也睡醒了,过来看看林漠情况,刚进来,就看到许菡将人扑倒的一幕,老父亲一下震惊呆在原地,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女儿。 “阿菡,你这……好歹等阿漠好些了啊!” 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女私下里跟阿漠相处,竟这般生猛,许成温眼角抽抽几下,无奈又宠溺地开口。 “爹?!” 许菡本来没想多,只是被绊倒把林漠给压住,还担心有没有碰到他受伤的胳膊,听到许成温这话,猛地弹跳起来,“你乱说什么!我就是不小心绊倒了。” 听听她爹那语气和话,好似自己迫不及待要怎么着阿漠似的,她就算再饥渴……啊呸呸,没有的事,她真是被爹爹给带沟里去了。 见闺女瞪向自己的羞恼的小眼神儿,许成温咧嘴笑了两声,忙问林漠,“那阿漠怎么样了?胳膊疼不疼?之前郎中说你胳膊可能骨折,已经找擅长跌打的郎中了,等着仔细看看,这骨头受伤可不是小事。” 许菡方才跳开,林漠也撑着胳膊坐了起来,“现在感觉不出来什么,疼还是有的。” 因为受伤又发过烧,他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黑发半散落着,带了些脆弱感,许菡看着有些心疼,“我叫人给你取些饭食来吃吧?弄些好克化的粥之类。” “好,”林漠朝她微微笑了下。 很快书宁进来,许菡吩咐了他去取饭食。 林漠知道许成温昨晚在京兆府等刑讯,此时便问了起来,“叔父,不知京兆府那边可有进展?” 许菡闻言也看向许成温,她希望早点查到背后害林漠的人,这会儿林漠问起,目光不免带了些着急迫切。 …… “笨蛋!废物!这么简单的事也能办砸,本官要你们何用?” 怀年伯府书房里,从昨日咆哮恼怒的声音就没停止。 若是事成,他的人将林漠打晕,自己趁机进入那雅间,解了他衣裳制造出些暧昧的痕迹,叫许成泰看到,作为把柄要挟住他。那林漠到底年轻,他之后再慢慢诱哄,不仅能全了自己的念想,这样一位状元郎也能被拉拢给三皇子。 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时间地点和人也都掐住了时机,居然在最后被弄砸了,若不是他反应的快,早早从那酒楼离开,搞不好当场就能被发现。 结果,还是被林漠抓住了一个。 怀年伯自然不死心,派人去拦截抢人,没想到被林漠察觉阻拦,人还被送到了京兆府。到方才,他派去打探的人回来居然说,那个被抓的蠢货居然还招供了。 “一点点刑讯都遭不住,白瞎我训练你们,花费那么多银钱和精力了,”怀年伯朝着下面跪着的男人怒骂。 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172节 若早知道这林漠这般棘手,他就该从三皇子那里借些人手的,自己培养出来的私卫到底不行,根本算不上死士。 一旁的心腹大管事劝道,“伯爷别动这么大怒,说起来也是事情赶得巧,谁知道会有人要那林漠的命,派人刺杀。” 算起来,伯爷派去的人,反倒间接救了林漠,可惜这事没法挟恩图报,毕竟自家伯爷居心不良。 但这些只是开始,没多久,心腹大管事便接到了人密报,怀年伯在外面置办养人的别院被袭击,里面的人都逃散出去,甚至有几个还跑到了京兆府状告怀年伯私自囚禁良民残害身心云云。 “伯爷,您找三皇子殿下想个法子,压下这事吧,这对您影响实在太不好了,”心腹大管事没想到别院居然被人发现,还这样捅出来,“小的怀疑,这是大皇子背后动手,只有三皇子能压下这事。” 怀年伯倒是怀疑到安阳侯府,毕竟他的人才在京兆府被审问交代处他,转头自己别院就出了事,可又觉着安阳侯府没有这能力,也不可能发现自己这样隐蔽之事。 第257章 怀年伯觉着,他是三皇子的表舅,更是三皇子的近臣,便是看在三皇子面上,安阳侯府的人也没这么大胆量这样对付自己。他便是仗着三皇子才敢算计了许如容,又瞄上林漠。 其中,有那天许菡针对嘲讽他的缘故,更有他早就盯上林漠,见色起意。 如此看来,别院那边的确像是大皇子背后下黑手,大皇子此举除了对付自己,更是想借以打击三皇子。 心腹大管事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禀告声,“伯爷,京兆府来官差了,请您去衙门。” 怀年伯眉头一皱,看向大管事的,“你出去看看,”难道安阳侯府直接把他告了?不然,他是一府伯爷,京兆府不太可能直接这样传唤他。 大管事的很快回来,面色有些难看,“伯爷,白柳儿要跑,被人发现,安阳侯府的人以偷盗和谋害罪将她送到京兆府,她把您给供出来了。” “我曰她,这个贱人!”怀年伯破口大骂,“还没怎么样,她就跑,亏我还以为她能成些事,”本来他还想着这件事了,通过白柳儿拉拢过来许成泰,谁知道这女人这么不经事。 “这,”大管事其实能理解白柳儿的想法,伯爷的人都被抓了,她被供出来是早晚的事,就想着趁早跑路,且这女人还携带了大量的财物,看来也早有些想法,可惜居然被人抓住了。 “你代我去趟京兆府,”就算这样,怀年伯也不打算亲自过堂。 京兆府那边态度也没有十分强硬,这大管事的也知道自己非走这一趟不可了,反正去了之后也是个过场。就算那私卫被抓,招认了伯爷,可没人证明他是伯爷的人,官府就奈何不得。 这也是为何当初伯爷办这事时,找的是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的眼生私卫的原因,防的就是万一失手。只是没想到,这万一还真的发生了。 但大管事的没想到,到了京兆府后,安阳侯府那边直接状告怀年伯意图杀害林漠,将另一伙刺杀林漠的杀手一并按在了怀年伯身上。 怀年伯的大管事当场面色难看到极点。 有心辩解,自家伯爷不过是想劫持会人,弄些桃色关系,根本没有想着害人,相反那两个私卫还算是见解救了林漠性命,可惜不敢辩,只能一口否认,“回大人,这人不是我们伯府的人,怕是这人想要推卸,故意攀咬我们伯爷。” “那他为何不攀咬旁人?”这次公堂之上,安阳侯府里出面的是许成温,作为林漠这个受害人家长长辈身份。 “那可能是这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我们伯爷曾与贵府有些冲突,”大管事的狡辩,“毕竟当初我们伯爷求娶府上七姑娘……” 话没说完,就被许成温打断,“别扯有些没的,你们那伯爷就不是个好货,京兆府传讯都不敢露面,藏头露尾,怕是不敢现与人前。人证在此,你还在狡辩,就别怪我明日直接上折子。好叫圣上知晓,似怀年伯这等男女荤素不忌,私自拘禁良人百姓残害,如今竟将手伸到朝廷待选官的天子门生身上,何等嚣张卑劣无耻,不配为官!” “许三爷……”怀年伯大管事被说的又惊又怒,奈何京兆府尹也提及怀年伯被人状告一事。 “怀年伯当来京兆府过堂,前后传唤两次,人皆不到堂,怀年伯也是相当不将京兆府放在眼中,”话里大有也要到御前一告的意思。 大管事的再在怀年伯府风光,也不过是一下人,赶忙告罪,“并非我家伯爷不亲到,实在是公务繁忙,小人这便回去告知伯爷。只是,这罪犯之前纯属诬告,与我家伯爷并无干系。” …… “反正就是一通扯皮呗。” 京兆府这边的进展,自有书宁跟着,回去后禀告一番,许菡听得很生气,“这怀年伯简直就是无赖,仗着身份连京兆府都不放在眼中。爹爹说的对,就得上折子告他!” 小姑娘气的不行,脸颊都微微鼓起来。 林漠却觉着能不能扳倒怀年伯无所谓,家里人这样为他奔波出力,他很满足了,握着她温软的小手,柔声道:“别气,这种人坏事做多,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其实,当日若不是怀年伯的人,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也算是间接帮了我一把。” 虽然京兆府公堂上,京兆府尹故意诈怀年伯府大管事的,但其实都知道,当时是两伙人袭击林漠,拿匕首的两人明显是冲着林漠性命来。 虽是如此,可许菡就是气不过,尤其想到怀年伯好男好美的癖好,阿漠生的如此俊美,这怀年伯还不知怀着什么龌龊心思,更让她愤怒。 也第一次觉着在权贵面前无力感如此明显。那怀年伯之所以如此,仗的无非就是势,尤其是三皇子的势。 安阳侯府虽是侯爵,在朝为官的却高不过四品,算作一般高门大户,但若对上勋贵尤其是皇家权贵便弱了太多。但侯府姻亲多,如北定侯如清平侯府等等,联合起来后的威势也不可小觑,如此次,北定侯和段怀裕便帮忙良多。 自高热那天侯府又寻了擅跌打郎中给林漠重新看诊,他这胳膊确实不仅骨裂有小处骨折,郎中重新上了药固定了夹板,只要养护的好,基本不会有碍,这也让侯府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两天,许菡基本都陪在林漠这边,虽然生活起居上有小厮照料,不用许菡亲自动手,但一些小细节上,比如帮他挽下袖子、递个吃食之类,许菡顺手就做了。 像铃铛和石榴这随身伺候的丫鬟,明眼就瞧着自家姑娘和阿漠公子感情急速升温,无须说话对视,两人便是静坐,之间也有种蜜糖般气息流淌。 后来,连安阳侯夫人、温兰惠等人也发现了,小两个在一起时浓情蜜意,都不禁露出宠溺欣慰笑容。 许菡看过去时,还略有不解,这姨母笑是怎么回事? 看着小孙女迷糊的样子,安阳侯老夫人被许成泰惹出来的火都消了许多,对安阳侯夫人道:“跟芸娘说一声,阿瑞的亲事快办了,让张姨娘回来帮她操持着。” 这次能把白柳儿送到京兆府,张姨娘功劳不小,往前的错处可消了,正好下月是许瑞成亲,正好叫她回府,“至于老二那,你派人把那处房产找牙行卖了,不留了。” 老二再看不透那白柳儿,再糊涂,住的地方都不给他留。那个糊涂东西,居然叫白柳儿撺掇的收受了不少贿赂,白柳儿要跑路卷走的财物多是他受贿得来,若不是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闹出多大乱子来。 “是,母亲,”安阳侯夫人应着,忍不住劝了两句,“母亲别太担心,二弟那该是知道厉害了。” “我担心他做什么,”安阳侯老夫人嘴硬心软,就算再失望怒其在白柳儿身上不争,亲生的儿子也舍弃不了,想法子将人扳回来。 许成泰这一回被白柳儿利用,栽的可是不轻。 心爱的白月光心头好被旁人收买暗中利用自己算计家里人不说,出了事还想卷了当初怂恿他受贿敛来的钱财跑路,等许成泰下值回来得知这一切,当场气的差点昏过去。 人在官场,不可能没有政敌和不和的人,事情才发生,第二天许成泰就被人上了折子弹劾,当前的官位怕是不保。 许蔚如今在翰林,就职的工作便类中书舍人,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便先通过翰林和中书省初审,弹劾许成泰的折子,许蔚最早看到也没压递了上去。 但让许蔚意外的是,京兆府初审后,三叔许成温往上递折子弹劾怀年伯,随即又有一份来自陈驸马的折子,同样弹劾怀年伯意图残害天子门生。 许蔚十分吃惊,细细看了这折子后,发现里面一些措词十分严谨,甚至提及怀年伯私自囚禁良民百姓为禁脔,私德败坏至极,不配为朝臣等等,与自家三叔弹劾怀年伯的折子意思几乎重叠。 须知,三叔这份折子的拟定,便是他主笔,陈驸马居然与自己这边不谋而合,是仅仅看不惯怀年伯私德,还是因之前陈副使寻林漠帮忙绘制设计图? 哦,对,现在不能称副使该为陈院使了,前段时间,陈副使因举荐林漠设计图有功,加上原院使丁忧,已经升正使了。 或者说,还是陈驸马作为国子监博士看重林漠的才识? 但不管是哪样,前有陈驸马长子文宣县男出手援助林漠,后有这份折子,许蔚回府便将此事郑重告知许成温等人,安阳侯夫人和妻子女眷那边也说了一声,他们要承这份情。 许蔚和安阳侯府诸人却不知,陈驸马确实看不惯怀年伯,但也是与慧和长公主有收林漠为义子的想法,在手下人查到怀年伯这些所为后,便出手帮一把。 终于,在许成温这边上了折子的当夜,牢中那个匕首黑衣人终于承受不住招供,供出是有人花钱雇佣他们杀手组织刺杀林漠,取其性命。 “可惜,这人只是一个杀手,不知背后雇佣人的身份,”许成温可惜地叹口气。 这情形其实跟林漠科考遇刺时差不多,毕竟这些江湖组织不是一个两个人,出面动手的多是底下人,真正接单子的只有组织上层人才接触。 “那这个人招出来是什么江湖组织了吗?”许菡带着希翼问道,她希望官府能顺着端了那组织,找到买凶的背后真凶。 林漠没问,但看许成温的脸色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果然许成温摇了摇头,“还没有,那人也是骨头硬,扛着不招。” 许菡顿时失望地垂下肩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总是在背后算计暗害林漠,也不知这几次背后之人是不是同一个? “这样的隐患若是不拔除,叫人难安,”许菡忧愁地道,便听自家爹爹话锋微微一转。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闻言,许菡期待地望过去,催促道:“爹,什么办法?” 给了小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许成温道:“这几年有不少涉案的江湖组织,官府那边备案查到了几个,不怕麻烦和周折的话,便组织些人手,一个一个挑了去,也算是为朝廷出力。” 但,难度很大。若是好拔除,官府也不会积累那么多起旧案。 “找四姐夫帮忙,怎么样?”许菡抓到其中一个关键,提出想法。 自家人手不够,便寻求外援,自家四姐夫是亲戚,也算不得多见外,想必四姐夫那边不会推辞。 “这个可以,”许成温也是犯愁,若想拔除这几个江湖杀手组织,需要足够的人手,他心里思量着,有七侄女的关系,北定侯那边也可以帮得上忙。 “只是简单地去寻找窝点围剿,怕是不能成,”林漠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慢慢地开口,眼中带着思量,“叔父,这般,您寻几个江湖中的人,放出个消息,就说发现了一处宝藏,需要请些顶级的帮手护身寻宝,有意从那几个杀手组织里选一家,定个位置见人。” 许菡怀疑地问:“这么简单,那些人能上当吗?世上哪有那么多宝藏可寻,若真有宝藏,雇佣的人没有功夫,就不怕被反杀吗?” 林漠淡淡地笑了下,“阿菡,这些杀手组织求财为主,只要钱给到位,对方不会去追究是不是真的有宝藏,至于反杀,这些江湖中人是有规矩的,当然就算是他们不遵规矩反杀,也无妨,左右咱们的目的是将对方引出来,继而跟踪一网打尽。” 其实,如果不是想早点抓到幕后凶手,他们可以慢慢以花钱买凶方式跟杀手组织接触,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老巢去。但这样的弊端太多,杀手执行任务,行踪不好捕捉,官府用这种方式抓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第258章 林漠与许成温又商量了些细节,许菡在一旁听着,看林漠的眼神渐渐有了些变化。 忽然发现,自家这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似乎是芝麻汤圆子,外白内黑的黑芝麻馅…… “怎么了?”对于许菡的情绪感知,林漠比许成温还敏锐。 抬眼,果然见小姑娘眼神复杂地对着自己发呆,那眼神似乎才认识自己一般,不由心中快速微跳一下。 莫不是自己方才言语什么,有哪里不妥当? “啊,没什么,”回过神来,许菡坦言,“就是才发现,你心眼真多。”多的跟漏勺一样,她原来怎么就没发觉呢?只觉着他聪明了。 可这聪明跟心眼多也不是一个概念,又有些庆幸,这样芝麻黑的幸好是自家的,不然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吧。 这话…… 许成温听着,看着自家小女儿忍不住直摇头。 才发现这小子心眼多吗?从这小子来到侯府,他就发现了,就是个心眼多的像筛子的小狼崽子,要不是阿菁跟他签的文约,他对阿菡只有善意和爱护,他才不会留这小子在小女儿身边。 自家小女儿心思简单,两人正好互补,许成温觉不承认自家小女儿心眼少,她只是不喜欢玩弄心计这一套。 林漠亦是如此认为,并没有因许菡的话生出不安,反而笑着道:“阿菡不嫌弃就好。” 就算她不喜自己心思重,他也不会放手。 从她进入自己视线,就像是光束温暖了他,有她,他才慢慢敞开封闭的心。 许菡肯定没有嫌弃,这人心眼子多,正好省了她动脑子搞那些弯弯绕绕了,她就是有感而发。至于心眼多盘算到自己身上,许菡心如明镜林漠待她如何。 “心眼多点好,不吃亏,”脑力劳动才最累,许菡笑嘻嘻地开玩笑,“平时得多给你吃些小核桃,补补脑。” 整天地用脑子,多累。 许成温忍住冲出喉咙的笑声,这话说得,真容易叫人误会是在骂人。 许菡还大咧咧地拍了拍林漠的肩膀,“虽然你很聪明,但架不住脑力消耗也挺大,往后我的小核桃都给你吃哈。不用感激我。” 第173节 林漠只笑着看她,满脸纵容,桃花眼中笑意越发浓郁。 看看自家小女儿娇俏率真的小脸,再望望看着小女儿满目都是温柔宠溺的未来小女婿,此刻,许成温觉着自己一颗老父心欣慰极了,硬朗的面庞上也挂满温和笑容。 …… 慧和长公主府上,早夏的花卉怒放,姹紫嫣红,蝴蝶轻抖彩翅起舞绕花圃。 搭着侍女胳膊,穿着华美大袖衫的慧和长公主正在园子里,正吩咐园丁将过了花期的几棵茶花挪走,“这边,还有这里一棵,今春开的也不怎么好,都挪了,剩下这一溜就行。” 慧和长公主喜欢亲自布置花圃,因此就算是茶花这样大棵的花卉也会种在大花盆,再埋入地面下,方便挪动更换位置。 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仆正在与侍女说话,很快侍女朝长公主这边走过来,禀道:“殿下,俞嬷嬷有事向您禀报。” 慧和长公主朝后面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让人过来。” 这俞嬷嬷是驸马从陈府带过来的老奴了,已经到了养天年的年纪,不再做活计了,因曾经是伺候陈驸马的管事老嬷嬷,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都要敬着两分,闻言忙快速回去带人。 俞嬷嬷快七旬了,身子骨很康健,不用人扶,走路也不慢,但侍女回去后还是扶住了老嬷嬷的胳膊将人带过来。 到了近前,才要屈膝行礼,就被长公主抬手扶住了,“嬷嬷无须多礼,这时候寻本宫,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俞嬷嬷是个性子温和的,说话慢条斯理,“陈府那边的事,驸马不在府里,老奴就特意来跟殿下禀报。” 驸马和长公主夫妻一体,两人又无比恩爱,得知驸马不在府里,俞嬷嬷没有犹豫就来寻长公主了。 慧和长公主有些意外,示意她接着说。 “老奴的侄子,如今在陈府账房上,昨日侄子回来跟老奴说,二夫人下午暗中从公中调走了一大笔银钱,却不知去处。”俞嬷嬷的侄子从小就是她养大,跟亲生的没区别,因为是主家所为,侄子当时也是觉着奇怪跟自己提了几句,“二夫人不是第一次私下里取钱了,有两三回都取了不少,但去向都不明。” 这样的事,按说不该做下人的管,但这样不明去向的调走银钱,作为账房也要担一定的责任,陈钟氏是陈府中馈女主子,或许还是陈二爷的吩咐取钱。陈府除了二房还有三房四房,陈驸马作为长房,虽然住在长公主府,但公中还有他的一份。 俞嬷嬷觉着,陈钟氏这做法,有可能会侵犯陈驸马的利益,才赶忙往上禀报。至于侄子那边,不过是陈府的账房做不成,索性直接来驸马这边做事,本来早先驸马就让他们一家子都跟着长公主这边做事的,是侄子在陈府账房做事习惯了,才一直没换。 慧和长公主倒是不在意陈府公中的分红和出产,可俞嬷嬷的意思她很明白,该是自家驸马的东西,若是被侵吞的过了,也叫人不快。尤其,慧和长公主从来不是小气之人,待陈府足够亲近,早年也让底下人帮着做大陈府的公中铺子产业。 慧和长公主面上看起来淡淡,但眼神却降了几度。 “殿下,老奴侄子那里,要不要让他帮着查查看二夫人将钱用在了何处?老奴这侄子办事还算是稳靠,也有些自己的人脉。” 她这侄子性子谨慎,不爱钻营,但在陈府交好的人脉也够打探一些二夫人那边的情况了。 “哦,对了,瞧老奴这脑子,越老越不好使了,”俞嬷嬷想到什么,赶忙补充,“老奴侄子说,这几次大额支取银钱,都是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云袖亲自去办的。老奴猜着,或许二爷那边也不知情,该是二夫人所用。” 而且,一般情况,就算是大额支取银钱,用途明确,只需要拿着牌子就可,但陈钟氏贴身嬷嬷亲自去取用,该多是私用。 “前头两次,后来补齐了吗?”慧和长公主问道。 “补齐倒是补齐了,但老奴侄子瞧着好像是二夫人提前支取了二房的一些炭火和月钱。” 俞嬷嬷又补充了些细节,说的差不多了,慧和长公主点了下头,“这事,本宫知道了,等驸马回来本宫会跟他说。嬷嬷今日就住在府里吧。” 俞嬷嬷得陈驸马准许和帮忙,早在外面置办了小宅院居住,虽说不用她亲自伺候了,有时候也会来长公主府帮忙做事,调教下底下年轻的下人。闻言笑道:“是,老奴也有许多日子没见驸马了,想给驸马请个安。” 俞嬷嬷虽然不是陈驸马的奶嬷嬷,但当初也是从襁褓把陈驸马看大,情分非比寻常奴仆,又是这样大的岁数,慧和长公主叫个小丫鬟带着俞嬷嬷去后罩房那边歇息。 俞嬷嬷走后,慧和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侍女便有些走神,还差点踩到她的裙摆,被另一个侍女拽了一把,吓了一跳赶忙后退几步。 慧和长公主凤眼一扫,声音威严却不严厉,“彩香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唤作彩香的侍女便是上次跟着慧和长公主一起去看状元探花前三甲游街的一个,平时话少却很有眼力劲,忙回道:“婢子身体没事,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一点事,有些走神了。” 她说这几句话时,神情里带了些犹豫,似乎想说,又怕不妥当一般。 另一个唤作彩叶的,便是方才拉了彩香一把的侍女,跟彩香都是慧和大长公主身边的六大丫鬟中一个,是个快言快语不性子急的,就轻轻推了彩香一把,“有事就跟咱们殿下说,瞧瞧你那温吞的。” 彩香也不恼彩叶的催促,文文静静地立在那里。 慧和大长公主看起来威严,但对她们下人很包容,只是上位者气势很足,有时候只一个眼神过去交代事情,此时便看了彩香一眼,示意她说。 彩香咬了咬唇,又犹豫了几息,才道:“殿下,或许是婢子想多了。方才俞嬷嬷说起二夫人,婢子就想到那天在悦来酒楼时,二夫人有几回神色和动作有些奇怪。” 彩香许是自己也不太明白,说起来话语里都带着犹豫,这事其实自那天后,也在她心里盘算了好几回了。 “婢子记得,当时,殿下您看到新科状元时,神色有异,婢子担心您,便问了您怎么了,二夫人听到走过来,被您拉过去指着新科状元看时,正好挡在婢子眼前,就发现她神色快速变化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很是僵硬。后来与您说话时,语气也不自然。” 彩香也十分不解,“婢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那时候的二夫人有些吓人,当时婢子以为自己想多了,可后来越想越觉着怪异的慌。看二夫人的样子,似乎也是不认识新科状元的,可殿下您看到那位状元长得这样像太夫人,二夫人却好像不觉着惊讶,就是反应不该是这样子,”就连她一个婢女到那样像太夫人的状元郎都惊了一跳,都差点惊呼出声。 “不过,也有可能是婢子想多了……” 原先不觉着,现在彩香一说当时情景,再回想陈钟氏语气和说话,慧和长公主也觉着是不对劲,“好,本宫知道了,你做的不错,这事别往别处说。” “是,殿下,”彩香恭敬应道。 第259章 时值五月,柳绿带繁花。 长安城里铺子外常见几株花叶随风摇曳,各坊间大道上马车穿梭,不知谁家姑娘描画了眉眼,挽高了发髻,腰坠香囊去赴宴。 常有鲜衣少年郎们或打马从旁过,或三五结群高谈朗笑进了旁边酒家食肆,那样鲜活蓬勃。 四角坠了御赐金玲,刻了长公主府车徽的宽大奢华马车里,慧和长公主望着外面热闹街道,目光发散。 昨日彩香那些话又一次浮出脑海,不管彩香是不是多心,但眼见也为实,她出身贵重,从不不会委屈自己,也不想因为这么点事心里存个疙瘩。 马车进了长公主府的东门,慧和长公主凤眼闪过锐芒,伸手招贴身女婢附耳,低声吩咐了数句。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为何陈钟氏对自己看到新科状元林漠时那般异常,那她便顺势诈她一诈。 很快,婢女下车后,脚步匆匆地去了。 不久,与长子媳妇小钟氏一并处理完今春庄子上收成账册的陈钟氏,收到长公主府下人的传话,她前几天拜托长公主给小女儿陈韵寻的亲事有了两个人选,让她下午过府一趟。 陈韵是陈钟氏唯一的嫡女,今岁十六,之前定过一门亲事,出了些岔子退了亲,之后定亲便不大顺畅,算得上是陈钟氏的心事了,闻言大喜。 吃过午食,带了丫鬟下人坐了马车,便匆匆赶往长公主府去。 陈钟氏的马车一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外,消息便很快递到了后宅正院。 富丽的偏殿里,慧和长公主歇倚在榻上,腿边小几上放了几张小像,旁边附了几行字,并非搪塞,确实是这段时间为陈韵这个侄女寻摸出的合适郎君人选。 “人吩咐过去了吗?” “殿下放心,人早早就安排好了,”旁边彩香恭谨声音响起。 慧和长公主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婢女的办事很放。 须臾,她凤目微阖,不辩喜怒。 原本还有位仆妇引着陈钟氏主仆往正院去的,忽然腹疼不止,正好附近有恭房,只能告罪,“对不住,二夫人,奴婢这……”说着,双腿还隐隐在夹紧。 陈钟氏摆摆手,脸上略带了丝嫌弃,丝帕掩鼻,生怕闻到什么,“行了,你赶紧去解决。” “是,对不住二夫人您,”那仆妇捂着肚子强忍着,看了下恭房方向,“那边正好有下人,奴婢正好过去叫了人来给您领路。” 有她这么一出,陈钟氏再看一眼自恭房方向过来的下人,总觉着鼻子里闻着股味儿,“不必了,我自己去见大嫂,不必人引着。”这长公主府她不知来了多少次,不说闭着眼都能走到正院,长公主府的一花一木基本都能熟记于心。 “是,是,”那仆妇显然是坚持不住了,一面说着,脚下已经快速往恭房方向跑。 “夫人咱快走,一股子熏人的味儿,”陈钟氏身边的丫鬟觉着仿佛闻着股臭气,嫌弃地扇了扇手,扶住了陈钟氏的胳膊。 陈钟氏忙加快脚步离开此处。 边走,忍不住琢磨着,不知长公主给自家女儿看中了哪家的公子,希望这次女儿的亲事能有着落,便听着一声低低的惊呼声。 “呀!真的吗?不可能吧?你莫不是听岔了,殿下怎么会……” 声音说到一半,忽然就顿住了,似乎是在思量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陈钟氏原本走的有些急的步子顿时减缓,长公主这个大嫂做了什么? 很快,另一个婢女的声音响起,陈钟氏赶忙顿住脚步,朝自己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凑近了声音来处,侧耳去听。 “怎么不可能,我听得真真的,殿下就是要认那位新科状元做义子,”那婢女说的十分肯定,“我当时正好躲在次间窗户底下打盹。” “你又偷懒,小心被管事嬷嬷看到罚你,”另一个婢女略带担忧地训她一句,而后又有些不解,“可殿下为何要收义子,日后还要跟县男一样分一半家产给他,那位新科状元就算再有才学,也不值得咱们殿下这样待他好吧?咱们府里多少的财产,如今可是连县男夫人都没沾过手,叫县男和县男夫人知道了,岂能愿意?” 婢女神秘地说:“听说,殿下觉着那新科状元是当初小公子的转世呢,说是义子,其实我觉着殿下是将那状元当亲子了。” “这,这不是荒唐么,什么转世……殿下怎么会?” “怎么不会,那状元郎模样据说生的跟陈府太夫人年轻时一样,当初小公子若能活,差不多正好比状元郎小些,殿下说自见了那状元郎一次就有种特别的感觉。虽然我也觉着不大可能,可谁让殿下打定了主意呢。就像你方才说的,现在就是怕县男那边不愿意,毕竟若真认了这义子,将来可是分出去一半家产的,如今殿下打算只瞒着县男那边暗中把事儿定下来再行章程。” “哎呦,这可太……”接连好几声啧啧声后,便是告诫的声音,“这样大的事,你跟我说也就算了,万不可再对旁人讲了,不然若是消息走漏,坏了殿下的大事,你我都吃不消,听到了没?” 之后,便是婢女喋喋的警告声,正好有仆妇朝她们这走来,陈钟氏忙带着婢女快速离开往前走去,那仆妇见陈钟氏带着婢女,身边没有长公主府的人伺候,赶忙紧走数步迎来引路。 现下,陈钟氏却没了见长公主的急迫,反而在心里快速思量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大嫂居然要认那林漠为义子,不管那林漠到底是不是当初那个孩子,她都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尤其为那林漠她已经接连损失了许多银钱,这人已经成了自己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想到那婢女透露出来的信息,等走到正院门前时,陈钟氏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忙沉静了心,不露任何异样。 …… “这几家郎君你回头与阿韵说说,有适意的便相看相看,”纸上都写了几家公子的概况,慧和长公主也不用再多费口舌,她也不太指手画脚参与过多,“若是看不中,便再慢慢寻,总得寻阿韵适中的良人才好。” “大嫂说的是,我就是看着阿韵年岁越大,心里急得慌。” 说完陈韵的事,又说了会儿话,便有下人带了账册进来禀事,陈钟氏见状便提出告辞,正好早些回去,早点把方才惦记的事安排妥当了,免得长公主这边手快。 陈钟氏一走,慧和长公主便移步去了右边书房,随着一声召唤,一道人影快速从暗中出来,半膝跪地。 “着两个暗卫,去跟着二夫人,细细盯住了言行。” “是,殿下,”不辩音线的声音自斗篷下传出,人很快消失在房内。 轻轻吁了口气,慧和长公主也辨不出此时心中所望,是没有什么消息传回还是有?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人,饶是长公主多年浸染后宫前朝诸多纷扰,依然没法彻底静下心绪,一旁服侍的侍女敏锐察觉出,更为谨慎仔细。 日薄西山时,陈驸马和长子文宣县男边说话边往正院走,文宣县男夫人跟在夫君身后,眉头微蹙。 她总觉着今日从庄子上回来,听到的那些话有些蹊跷和巧合,夫君要来给公婆请安,她与夫君说了后便一同前来了。 现在两人也正在说此事,“我和你母亲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定下来,因此就没与你们提,”国子监这两天有些忙,陈驸马今日一天未回府,并不知慧和长公主的动作,“只是看着林漠投缘,模样又与你们祖母生的相仿,才动了这念头。” 三人是在快到正院岔路上遇到,说话间便到了正院,陈宣便没再多言,左右等下还要问母亲,那些话等会儿再问不迟。 但陈驸马却有些奇怪,边往前走继续问了句,“只是,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按说不该传出去,只是他跟妻子私下里商量,身边并无下人。 文氏忙道:“是儿媳身边的管事出去时,偶然听到长公主府的下人在外面闲谈,告知了儿媳这。” 第174节 陈驸马觉着哪里有些不对,打算等下问问妻子,许是她吩咐了下人什么。 而此时的慧和长公主听着侍女禀告,说是“驸马和县男、县男夫人到了,”面上登时带了些冷意。 果然跟暗卫之前来报不差,陈钟氏居然真的使人悄悄往儿媳那边漏了消息。 陈钟氏果然有事,她倒要看看她这个一直与自己交好的二弟妹想干什么。 “母亲,”陈宣和文氏进了次间,给慧和长公主请安问好后,依次坐在旁边的檀木雕花扶手高背椅子上。 慧和长公主这会儿已经收敛起神色,温和地看向长子和儿媳,“这时候一起过来了,可是有事?” 平时若慧和长公主不外出,文氏也没有交集应酬,便会携带幼子来长公主府陪伴婆婆,休沐时,一家四口也来长公主府,陈宣则多是下值后来长公主府给父母请安。 夫妻两个这时候一起过来,显然是有事。 “是阿婷听管事的禀告,听到母亲府里的下人提起,您与父亲想要认新科状元林漠为义子,”陈宣这次直接将后面那些,将来会待义子与亲子一般,家产也分给的话都说了一遍,“只是,阿婷与我越想越觉着这话像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陈驸马眉头皱了下,方才长子并未提后面的话,的确有些刻意了,便看向妻子。 慧和长公主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但知妻如陈驸马,却察觉得出她有心事。 第260章 “之前我与你们父亲只是有这个想法,但还未完全定下,也没想那么许多。” 陈宣和文氏听母亲这样说,便知道这里面显然是有事了。 既然没有完全定下,肯定不会叫人把消息往外传,但这话偏又传到他们夫妻耳中,还说了分家产这样的话,就是里面有人作祟了。 陈宣道:“儿子也觉着林漠不错,父亲母亲不用顾忌我们,一切都随您。” 说来也奇怪,那林漠居然跟自家祖母生的如此相像,许是因此,他见到林漠时便觉着亲切,因此上次在酒楼才出手相助。 文氏也是这般想法,公婆要认义子,只要人品不错,他们做晚辈的便不会置喙太多。 “这事不急,我与你们父亲商量好后会跟你们说,”慧和长公主虽然没说外面的话不必管,陈宣夫妻两人却听得出来。 且,他们看母亲面色,似乎后面有事,但既然母亲不说,他们也不多嘴问。 既然儿子与儿媳都来了,慧和长公主便叫两人吃了晚食再回去。 两人走后,屏退下人后,陈驸马才问起事情怎么传出去的? “偶然间知道了些事,打算试探一二,”夫妻同心,慧和长公主也没隐瞒,“如今一试之下,二弟妹果然是不正常。” 陈驸马神色沉凝。 比起二弟妻子,陈驸马自然信任自己妻子,更别说,陈钟氏举动确实反常,若是心中无鬼,怎会暗中将话传到大儿媳那边? 只是,她为何如此? 陈驸马额头紧拧。 虽自己与长公主成亲后,他这一支便没再留在陈府,但与陈府亲情血缘割舍不掉,两府往来亦亲厚如其他居于一府的人家,妻子与二弟妹妯娌一向也处的不错,他想不出这二弟妹如此作为的缘由。 “二弟妹那边,我派了暗卫盯着,你只要不怨我暗中行事就好。” 妻子声音,让陈驸马回神,忙道:“怎么会,你我夫妻才是一体,我与你自是一心。” 况且,他也觉着陈钟氏行为怪异,不如查出个缘由。若不是他没有妻子手中由圣上赐给的一流暗卫,他自己便会接过手来查探,不让她费神。 圣上当初送给慧和长公主的暗卫,虽然不是他身边顶尖暗卫,也是数的上排行的,自送给长公主后便成了她的暗卫死士。 这样的暗卫一出手,且监视的还是一个后宅妇孺,长公主的暗卫首领都不必亲自出手,只派了手下两个普通死士便足矣,如他这等功夫能力高强的暗卫依然守在长公主附近和府中保护她的安全才最重要。 果然如暗卫首领所想,盯陈钟氏的梢并不难,只是当其中一个暗卫将消息传回,暗卫首领看着手中字条,脸色大变。 虽此时已近子时,长公主殿下早已就寝,暗卫首领也不敢耽搁,以秘音唤醒了慧和长公主。 秘音入耳,慧和长公主这两日有心事,本就觉浅,很快醒来,坐起身。 她一动,旁边陈驸马跟着醒来,“阿慧,可是要如厕?” 夫妻同床,慧和长公主一直睡在里侧,陈驸马又是体贴疼爱妻子的夫君,长公主若是起夜,听到动静醒来便会给她掌灯。 “不是,暗卫有事,”慧和长公主说着,没叫下人进来伺候,就要探身去取中衣。 借着朦胧的光线,陈驸马看到她动作,帮她拿了中衣过来,又帮她穿,“我与你一起?” “嗯,”慧和长公主猜着应该是陈钟氏那边有了消息,夫君一起听听也好,免得再转速了。 掌了小灯,夫妻两人很快简单穿好衣裳,去了右次间的书房,期间有值守的侍女听到动静,问了一句,“殿下,可要服侍?” “无须,退下。” “是,殿下,”侍女们习惯了夜间守夜,只留在外间等候通传,见陈驸马与长公主两人去了书房,也都安分守己地留在原处继续值夜。 长公主夫妻两人才进了书房,便有一道人影快速闪现出来,“殿下,暗十二那边传回的消息。” 说话间,一个小巧的卷轴纸条奉上头顶。 慧和长公主取来,打开卷纸,上面用工整字迹写了寥寥数言,却叫长公主的凤眸一下瞠大,身子猛地一颤,眼前一片发黑,竟是要软倒在地。 “阿慧!” 陈驸马惊得赶忙扶住她,将人半搂抱住。 “夫,君,”身体有了支撑,慧和长公主力气也回拢,一字一字地唤了陈驸马,一只素手紧握陈驸马胳膊,另一只拿着字条的手颤抖着举向他面前。 饶是历经了圣上夺嫡惨烈的长公主,在面对亲子消息时,亦脆弱的不堪一击。 原来,她的幼子并非死胎,竟是被陈钟氏那毒妇给调换了,还将她的儿带出去处理了! 慧和长公主的心犹如被刀剜了一般,疼的发木。 一双凤眸更是充血一般,泛着红。 陈钟氏,陈钟氏……这个毒妇! 恨得极致,慧和长公主眼前都有些模糊,气血上涌。 “殿下!” 暗卫首领虽单膝跪着,但一直留意着长公主的神色,见状低呼一声,顾不得以下犯上,快速在长公主脖颈上点了一记。 慧和长公主眼一闭,昏了过去。 “阿慧!” 还处于不可置信发懵状态的陈驸马一下惊醒过来,却因心底骇然伤悲差点支撑不住自己身形,往后趔趄,但手臂却下意识抱紧了长公主的身体。 幸好暗卫首领眼疾身快,一个闪身绕到陈驸马身后托住了他的后背,“驸马,小心。” 等陈驸马在暗卫首领帮忙下,将慧和长公主放到一旁的软塌上,暗卫首领才单膝跪下请罪,“恐殿下过悲,属下才不得已让殿下昏迷。” 陈驸马跌坐在长公主旁边,无力地摆了下手,“我知,只是阿慧这样子,得传府医来。” 望着妻子发白的面容,陈驸马脊背仿佛压弯了几寸,眼底染上悲愤。 陈钟氏,这个二弟妹当真…… 深吸了口气,若真,他绝不对饶过这个毒妇,便是二弟情面都不行! 谁知丧子之痛,又知孩子本是活着,却遭了毒手的恨! 强打起精神,陈驸马吩咐暗卫首领悄悄将府医带来,现在首要,还是妻子的身体。但更不可打草惊蛇,叫陈钟氏那边察觉出异样。 堂堂长公主产子,都能被人害,陈驸马对底下伺候的侍女也不敢尽信了。 府医被带来时,也不敢多问,把脉过后,心知这是大悲大怒过,心神过激,唯恐损了心脉,赶紧给长公主施针。 幸好长公主身子康健,又及时被暗卫首领点晕,虽醒来后,情绪便开始起伏,府医赶紧劝告,“殿下,切莫情绪大动,恐伤贵体。” 慧和长公主神色一悲,这叫她如何忍得住不动情,她的儿啊,才出世就遭了毒手,而她做母亲的,居然一直不知,还以为他落胎便没了。 更不曾发觉陈钟氏那个毒妇的丁点儿不对,甚至与她妯娌交好。 心中恨极,长公主的脑子反倒越发清醒,压抑住满心痛楚,叫暗卫将府医送回居所,才咬着牙吩咐道:“找个由头,将陈钟氏身边的那个奶嬷嬷给本宫暗中绑了,带过来,本宫亲自审。” 一番吩咐过后,几道黑影在暗色中快速离开长公主府。 与此相隔了几个坊间的安阳侯府,此时也有人未安寝,更深露重自角门回府。 晚食前,段怀裕那终于找到了刺杀林漠杀手组织“弑暗”老巢的消息,事不宜迟,许成温这边联同北定侯和京兆府、段怀裕手下快速赶往京城西郊一处小山坳。 一个花红柳绿,庄户人家佃地租种上缴租子的庄子,其实不过是一个江湖杀手组织的所在。 历经几个时辰,总算将这个弑暗杀手组织全部摧毁剿灭,除了对战中被杀的一些杀手,主干人员全部被抓获,如今已经在京兆府大牢中审问。 唯有许成温这,惦记着暗害林漠背后真凶,在路上就对弑暗的头目刑审,获得了消息,只是这所知却更让他疑惑。 居然是慧和长公主驸马本家的二夫人,也就是文思院副使陈易的妻子! 这位陈二夫人陈钟氏为何要使人暗杀林漠,一个后宅妇人,与林漠有什么血仇大恨,竟让人取其性命? 若他没记错,当初陈易还曾托了长公主的关系牵线,请林漠帮他绘制了金银器图,该是林漠对陈易有所助,他的夫人却想要林漠的命。 时间太晚,许成温压下这满腹不解,没有去林漠院子里叫人,在自己书房里歇下,只等明日一早再说。 倒是许蔚早起后,便有心腹过来通禀,说是许成温半夜时分回府,一样惦记着剿灭杀手组织寻找线索,吩咐道:“叫人把早食提到外书房。” 正好今日不上朝,他是在府中用过早食才去上值,等下直接去外院问问三叔可有进展。 虽然半夜才睡下,但对于养成习惯早起的许成温,到点也就醒了。 到底是武将,只半宿便恢复了精神气,起来后叫人看看林漠是不是醒了,“若是醒了,就叫他来见我,有事与他讲。” 林漠住的院落在外院靠近东侧,是侯府男丁六岁挪出后宅居住的一片院落,不似许成温的外书房则是一排书房连成,多用于办公会客,里面只有简单的起居室。 小厮去的时候,林漠才在书安服侍下洗完脸,闻言叫人取了外袍帮着穿上,便去了许成温书房。 他还未到,许蔚就进了许成温书房,见到大侄子,许成温一点不惊讶。 第261章 “先坐,我已经叫人去唤阿漠了,等他来一起说。” 听三叔这话,许蔚就知道,事情有进展,也没多问。 第175节 很快林漠就到了,胳膊上依然打着板子,宽布绕脖颈悬挂。不狼狈,反添几分脆弱美感。 “陈二夫人?!” 听完许成温的讲述,林漠震惊不解。 许成温道:“对,你仔细想想,往常可与这位陈钟氏有过什么恩怨过节,抑或者是与她相近之人?” 林漠皱眉,“并无。若说我与这位夫人有过接触的,也就是她夫君陈院使,为他绘制设制图,这件事后,我也没再与陈院使有过往来。”就算他从副使升为正使,也未前往庆贺。 可这陈院使的夫人居然暗中花钱指使江湖杀手害他性命,林漠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至于会不会是弑暗那边弄错人,却是可能性极小。 越是这种江湖杀手组织,行事越是谨慎,尤其是干这种取人性命的大票,更会掌握更多对他们有利的把柄,比如买凶之人身份。虽说是银货两讫,但弑暗可不是吃亏的主,暗杀失败还把人折了进去,他们便派人去勒索了陈钟氏一笔银两作为补偿。 也就是当初弑暗派人时,觉着林漠不过是个书生,没有派组织里的顶尖杀手,只派了分堂里的普通人员,这两人不知老巢总部所在。人被抓后,便火速关闭了分堂,不然弑暗勒索陈钟氏更多。 其实出于谨慎,陈钟氏的奶嬷嬷已经尽量遮掩身形和来处,却没想到还是没防住,让弑暗的人知道了她的来处. 后来被弑暗索要银钱,奶嬷嬷与陈钟氏也不愿给钱,毕竟花钱买凶,银货两讫的事,弑暗拿钱办事不力折了人进去,是他们无能。奈何,弑暗的人以人被抓会供出买凶人为要挟,只能咬着牙不舍地赔上大笔银钱堵上口子。 弑暗不讲江湖道义,讹诈,但陈钟氏与虎谋皮时也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更不会想到,弑暗老巢被捣毁,便是花钱堵口子,也堵不住了。 “我想不出,这陈钟氏为何要取我性命,”林漠又细细回想半晌,还是略带茫然地摇了摇头,“确切来说,我都未曾见过她,”更不知为何就招来她的杀心。 许蔚也很惊讶背后主使之人,道:“那便等京兆府那边审问画押后,通传陈二夫人过堂。” 林漠想不到与陈钟氏有何仇怨,只能有等京兆府那边传唤陈钟氏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干等京兆府那边动静,许成温也派了人去陈府那边打探关于这位陈二夫人的事情。 等到晌午时,许菡过来寻林漠,得知这些,十分气愤,“当初若不是你帮着绘制那个设计图,那陈副使哪里能按时完成圣上千秋任务,那时候还是他巴巴地寻你请你帮忙,后来升正使也少不了这青碧流曲台献上的功劳。他家夫人居然要害你性命,还有没有点人性了?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再说了,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要害人性命,这人是不是有病!” 气不过,许菡一番输出。 看着许菡脸颊鼓鼓,为自己抱不平,林漠心中不快反倒消了去,星眸挂暖,握住她柔胰,“好了,莫气,事情总会查明白的,或许真的有什么牵连。” “我看,说不得之前你遇到的那两次事故,也是这个陈钟氏干的,”许菡之前还见过这陈钟氏两回,觉着她模样随和,没想到竟是个恶人,“你又不曾害过谁,哪里就至于让她想杀害你的性命。” 自家人自家知,许菡知道林漠有时候在外面说话,嘴巴是毒了点,也有不和之人,但他奉公守法,品行好,与陈钟氏更是无冤无仇,怎么就招了她的眼? “感觉就像是无妄之灾一般!幸好你有功夫,不然岂不是……”轻轻摸了摸他吊着的胳膊,狠声道,“决不能饶了害你的人。” “嗯,放心,叔父跟京兆府那边打点好关系了,差不多下午就能传唤陈钟氏。” 直到下午申时,京兆府都没有消息传来,许成温却提前下值回府,听他说完,许菡和林漠才知道事情居然被长公主府压下了! “买凶想要害阿漠的确实是陈钟氏指使她的奶嬷嬷云袖所为,可这件事涉及到陈府与长公主府的一桩旧事,目前尚未查明,但陈钟氏和云袖干系很大,慧和长公主那边保证,等事情查明,会给阿漠交代。” 许成温还没说完,许菡想到那位威仪华贵的长公主,心里就浮现一个不好的猜测,急声道:“莫不是慧和长公主要包庇她们?” 不怪许菡这样想,已经查出来是陈钟氏和云袖要害林漠,长公主却要压下这事,她可是陈钟氏的大嫂,她们是一家人。 “倒不是,”许成温解释道,“陈驸马亲自找的我,陈钟氏两人确实牵扯到一桩旧事,陈驸马言明,事后不会包庇两人,只是事情没有查明,不好打草惊蛇,叫咱们这边先等两日。” 许成温看得出来,陈驸马说到陈钟氏和云袖时,眼睛里带了些恨意。 大家族里,内斗龌龊时有不少见,许成温猜测着许是有什么阴私事。 林漠意外之后,倒也平静,“那就等等吧,”慧和长公主都压下这事,他们也没有必要争这一时与长公主对上。 至于陈驸马只让许成温传话,没有亲自与他说,他并不介意,反因外面将许成温视为自己长辈做主而高兴。 正好吏部那边铨选第二天出来,林漠被放了一秘书省校书郎的官职,正九品上,堪堪入流。 非是安阳侯府没给他走关系,是林漠觉着自己年纪还小,又是入赘侯府不想占用荫制名额,倒不如先做个末官慢慢做起。 其实,正常没有出生和官职,多授从九品上下阶的县尉,他能留在京里,挂一个校书郎这样一个在三省内需要大量文才清贵光鲜官职,已经是借了安阳侯府的势。 任命书下达后,翌日便要去报到。 林漠伤到了右面小臂,有碍写字,幸好他从开始就习得左右双手的字,虽然左手写字没有右手美观好看,但也是工整字迹,倒不妨碍他上值。 校书郎职责为校勘书籍,又是刚上值,书写并不多,反而能借此观阅各种典藏书籍,林漠只上值几日,便感受到了其中的妙处。 这官位,与他,适用极了! 暑气渐起,让人有些心浮气躁,本来许菡还担心他初入官场不习惯,见他竟是如鱼得水般,遂放下心来。 只是陈钟氏那边的事一日没消息,她就担着些心事,往清平侯府上看望许菁和峥哥儿一回,一直没有外出赴宴。 然后便听说了许宝辉要定亲的消息,订的是宋致远妹妹宋嫣然。 宋致远,许菡还算相识,其妹宋嫣然却没见过,但也知道宋家是前段时间外放回京。倒是没想到,隔两天许宝辉就约了她出来,说要介绍未婚妻给她认识。 反正也无事,许菡便应了约,带了铃铛和侍卫坐车往约好的酒楼去。 宋嫣然比许宝辉小一岁,便是与许菡同岁,是个娇小玲珑的姑娘,站在如今已经抽条比七姐姐许如容身量还高挑的许菡身边,更显娇小。 “阿菡,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早先就常听阿辉提起你。” 宋嫣然性格活泼,爱说爱笑,甫一见面便很是热情,许菡并不觉着反感,又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她与许宝辉是早就熟识了的,想必才定亲。 遂笑着道:“好啊,我就跟金宝一样叫你嫣然好了。” “金宝?!”宋嫣然惊讶一声,有些意外但又一下笑开,“哈哈,你都这么叫他的吗?” “嗯,虽然金宝比我还大点,”看看眼前身量壮实的许宝辉,回忆起两人初见时他还是混不吝的小胖墩一个,许菡笑道,“他从小确实就是家里的宝,第一次见他时,还拽横拽横的呢。” “是吗?快说说。” 见未婚妻这样好奇自己往前,许宝辉忙干咳几声,“那个阿菡啊,听说阿漠去了秘书省做校书郎?”当初他干过的糗事可太多,阿菡这不少自己的黑历史,打住为上。 许菡笑看他一眼,到底在宋嫣然面前给他留了一面,“嗯,已经上值五六天了。” 今日宋嫣然并不是单独和许宝辉一起出来,宋致远也陪同妹妹一起,他也谋了个大理寺的差,只是尚未办好手续。 看许菡说起林漠时,眼中不自觉溢出的甜蜜,借着喝茶动作,眼眸微垂,挡住了里面的失意。 铃铛站在许菡身后,一眼看到,尤其自进了这雅间,那位宋公子便不时貌似不经意看向自家姑娘,心中便有了些了然。 这位宋公子怕是对自家姑娘起了些情意,但姑娘与阿漠公子才是郎才女貌最相配,这位宋公子看着不错也没用。幸好这位宋公子是个知分寸的,虽看姑娘的目光隐蔽,并未有什么不妥当的言语举止。 自家姑娘没察觉出宋致远心思,铃铛看破也不会挑出来,权当没看出来。 等一行人结账要离开酒楼分开时,旁边茶楼走来一行人,许菡惊讶地看着里面的两人,快走两步,“爹,阿漠,你们怎么在这?” 两人这时辰不该是在上值吗? 再看许成温旁边蓄着美髯的中年俊美大叔,许菡一愣。 怎么觉着长得有些面善? 她愣神功夫,许宝辉已带着宋嫣然上前,他不认得陈驸马,先给许成温见礼。 宋致远则是都问候了,“见过陈驸马,许大人,阿漠,好久不见了。” 听着宋致远问好,许菡才知道,原来这中年人便是慧和长公主的驸马。 第262章 看见女儿不识得陈驸马,许成温也出声为许菡介绍,“阿菡,这是陈驸马。” 许菡微微屈膝行礼,“小女见过陈驸马。” 陈驸马声音温和地虚虚抬手,“不必多礼。” 许宝辉看得出,许成温几人是要进茶楼,许是有事,便带着宋嫣然和宋致远与他们告别。 “爹,你们这是有事吗?”许菡好奇地看了眼陈驸马,还是觉着他看着面善的紧,想要跟着他们,又恐打扰,便小声问许成温。 许成温慈爱地摸了下她的头,“嗯,有些事要谈,阿菡若是无事也一起吧。” 反正,都是自家事,回头也得跟阿菡说。 陈驸马看着娇俏的小姑娘,知道这便是林漠的未婚妻,说不得…… 压下心里种种,他和气地请几人进了茶楼,要了个位置清净的雅间。 一行几人坐定,下人倒了茶后,叫他们都出去等着,陈驸马这才道明。 “本想早点约你们出来当面解释一番的,只是事情当时发现的仓促,又有些棘手,慧和和我商议了下,才决定先把京兆府那边压下,等事情查个差不多再给你们交代。让你们多等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对不住。” 一开头,陈驸马便先致了歉。 许成温虽陪着一同,许菡也坐在一旁,但林漠才是事情的当事人,因此许成温只道了句陈驸马客气。 “那我能问问,这陈二夫人为何要害我性命吗?”林漠并未拖拉,直接问出最关键,也是这段时间大家都百思不解的疑问。 其实,他不问,陈驸马也打算主动解释,只看着斜对面容貌俊美的青衣少年,面上现出让人复杂之色。 “这件事,说起来,或许林公子是遭了无妄之灾,也可能……”他并未说完后面,却又话音一转,“事情牵扯到十几年前一桩旧事。” 随着陈驸马的讲述,许成温三人都惊住了。 没想到慧和长公主居然还曾有过一个幼子,一直以来都以为真的出生即夭折,其实却是陈钟氏在慧和长公主生产时动了手脚。 这样的旧事,许菡和林漠与慧和长公主不熟,又年少,自然第一次知道长公主还有过一个最小的孩子,而许成温那些年正好在外任,也不曾听说。 “……陈钟氏为了私心,在慧和怀着孩子时,便在自己身上的香囊里掺入一些能使人早产的香料,刻意与慧和走的亲近,害的孩子不满足月便早产下来。如此不够,她竟拿了死婴替换了鲜活的孩子,”陈驸马压抑着悲痛,尽力平静地道出陈钟氏恶毒所为。 为了替换掉孩子,陈钟氏当年和云袖可谓是谋尽了心机,慧和长公主便是身边有侍女随伺,却防不胜防,被陈钟氏得逞设计在陈府早产生子,也叫她们顺利地替换了孩子。 甚至,陈钟氏叫人把孩子带出去弄死处理了。 如此惨绝之事,陈驸马虽数言讲出,可其中悲痛不知多重。 雅间里有些静默,只与陈驸马平静却难掩颤抖的声音,他眼眶泛红,可见强忍泪意。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 虽私交不多,同为人父,许成温伸出手拍了拍陈驸马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漠亦没有催问这与自己何干? 毕竟,崔太夫人已年逾八旬,早就不在外走动,认识她年轻时候容貌的也早都作古。京城之大,林漠往前除了去书院,结交的圈子来往人员有限,从未想到自己容貌与崔太夫人相似。 若不然,林漠来京后好不几年,陈钟氏也不会才见到他,引发疑心。 第176节 缓过些情绪,陈驸马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定定地看向林漠,带了些渴望奢求,道出林漠等人最为迷惑之处。 “陈钟氏做贼心虚,多年后该是都忘不掉做下的这恶事,所以,年初,她偶然见到你后,生了疑心。因,你与我祖母模样生的相像,尤其是祖母年轻时,不说一模一样,也像了八成。” 毕竟林漠是男子,骨相和脸部线条比女子的崔太夫人更硬朗些,便是一双相似的桃花眼因脸型大小、性格不同也略有区别。 说着,为了印证自己的话,陈驸马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小巧的卷轴,展开来放在桌上,“这是我拓下的祖母年轻时画像。” 画像自然是面朝林漠方向展开,顾不得失仪之类,许菡忙探过身凑到了他身边一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哇,真的好像!” 就见画里一位石榴红裙的年轻少妇,丹红唇,琼鼻梁,桃花眼,发髻高挽,珠翠簪点,手持团扇,正斜倚在一块山石旁,微微侧脸望过来。 袅娜伊人,昳丽无双。 许菡心中大赞,如此美人,与自家七姐姐不分秋色。 她看一眼画中人,又看看林漠,禁不住接连惊叹,“像,实在是太像了,若是阿漠的脸部轮廓再女性化阴柔些,基本就能像个十成十了!” 她这样一叹,林漠竟有些庆幸,自己模样没有生的阴柔了。 其实,也是他从来性子冷,外人看去,便是生的美,也无阴柔气。 “世间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直爽惯了,许菡没多想,直接说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家人呢。” 说者无意,听者却不平静,尤其陈驸马,眼皮剧烈一颤,看向对面眼睛微垂望着画像安静没有出声的少年,他多希望眼前的孩子确实就是一家人啊! 若是真,那定是上天垂怜。 可越是这时候,反倒却叫人胆怯不敢奢望太多,生怕梦一场醒来一切空求。 “所以,这便是陈钟氏要杀我的原因,她以为我是当年那个孩子!”有些淡漠冰凉的声音响起,林漠冷静地道出。 他这话一说,几人神色各异。 许*纯直*菡哪里能这么快堪透里面的弯弯绕绕人心复杂,惊得眸儿圆圆,再再度处于震惊中。 虽是武将却不缺心机的许成温,神色复杂。 林漠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甚至想的更深。 若无一点儿可能,陈驸马不会特意约了他们来讲述这些,或许他和长公主已经查到了什么,林漠或许真的有可能是当年那个被掉包扔掉弄死的孩子。 但时隔多年,那孩子又是陈钟氏让人处理的,孩子真的能存活的可能性不大,反而,世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模样相像的可能性更大。 “是,”林漠一语道中,陈驸马目光中忍不住露出赞赏,真是个聪慧的儿郎,“她怕你是当年的孩子……才动了杀心。” 他语气里明显的停顿,不难听出里面期待。 “啊!”许菡这时候才理清意思,惊出一声,阿漠竟然可能是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的孩子吗?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与她震惊相反,林漠神色反而十分平静,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简单的小事,而不是可能关乎他身世的要事。 他这样子让陈驸马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多么盼望眼前的少年郎便是当初的孩子,尤其已经查到孩子可能还真的存活下来。 陈钟氏那毒妇,为了陈卓哥两个承继陈府长房和中馈权,为了钱财,竟对他们幼小的孩子下手,简直是蛇蝎心肠。 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翻滚的情绪,慢慢叙说,“从得知孩子并非出世便没了,而是被陈钟氏和云袖等人调换丢弃,我们便开始着力调查这件事。” 慧和长公主的暗卫寻了个时机悄悄将云袖从陈钟氏身边带走后,起初审问,云袖还硬扛着不招,后来上了刑,又拿了她家人威胁。 云袖便是有忠心,也比不过生不如死的身体疼痛和家人性命,她清楚就算自己一家子卖身契捏在陈钟氏手里,可自己能悄无声息不被人察觉地弄出来,长公主有的是法子叫自己家里人消失。 为了查找当年真相,慧和长公主觉着就算以强权相压又如何,是陈钟氏和云袖恶行在先,她不过是想审问出当年事情真相经过,也没要了云袖性命。 云袖招认之后,慧和长公主便派遣人手连夜去查当年发生的一切。 事隔多年,当初陈钟氏又在事后悄悄除去了除云袖以外的所有知情者,尤其是当初陈钟氏吩咐处理掉孩子的那个丫鬟翠果,事后也被陈钟氏弄死了。 若这翠果还活着,事情还要查些,偏她早就被害,可知调查艰难。 但就算再难,陈驸马和慧和长公主也要调查到底,一丝一线一点点地去捋去查,只查探当年孩子被抱出陈府处理的地方附近人家,可曾看到过有人提着个食盒,就费了不知多少人力。 而丫鬟翠果处,虽人没了,慧和长公主也没放弃从她这里调查。 翠果是被人牙子卖进陈府的孤女,无亲人,他们便将其生前往来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被调查了一遍,尤其生前生活的地方和接触的人,试图从里面寻到当年翠果处理孩子的蛛丝马迹。 陈驸马甚至叫人挖开了翠果的坟。 当初翠果是被陈钟氏找了个由头发配到庄子上,又灌了哑药磋磨死的,身后事也是庄子里的下人给操持的。 没想到,居然真的叫他们发现了线索。 一般作为大户人家主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多不是目不识丁,多少认得些字,有的甚至在陪同主子成长时,读过书,能帮着主子看账。但这翠果虽是陈钟氏身边大丫鬟,却是陈钟氏嫁到陈府后才入的府,早年不曾识过字,入府后也不爱认字,勉强会写自己名字,因此平时里只负责陈钟氏的衣裳。 翠果被陈钟氏挑中入陈府时差不多七八岁,一直处于被人牙行倒卖的颠簸中,时常吃不饱被挨骂挨打,入了陈府到陈钟氏身边时,虽起初只是个小丫鬟,过的与以前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便特别感念陈钟氏将她买了下来,一直十分忠心。 第263章 一个目不识丁,一个忠心,这两点便是陈钟氏当初挑中她去处理孩子的原因。 忠心,便不会违逆她的命令。 目不识丁,日后把人处理灌了哑药,暗中磋磨死之前便不担心她泄露秘密。 但翠果不是个傻的,从自己一觉醒来嗓子便失去声音,起初陈钟氏还找了个郎中给她看诊,说是误吃了东西导致,治了十几天没有效果,到后来她掌管的衣裳被老鼠咬碎了小半箱子,耽误了赴宴,被赶到庄子上。 翠果后来就慢慢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这是被陈钟氏放逐,待发现自己被庄子里的管事故意针对苛待,身体越来越差,她就知道了陈钟氏想要灭口。 奈何,她口不能言,不识字写字,不会用手势与人交流,更被庄子里的管事看管的很严,只能由着身体慢慢衰败下去。 但她到底不是犯了天大的错,庄子里管事再是得了云袖的话看管翠果,也不敢做的十分明显,有懒怠时,时间再一长,便叫翠果寻着了机会偷跑出庄子。可惜后来被发现,追回来毒打一顿,身体愈发残败。 眼见着看不到活的希望,翠果也越发后悔当初听从陈钟氏的吩咐,把才出世的孩子抱出去处理了。虽然她没有真的按照吩咐把孩子弄死掩埋,而是卖到了一个牙行,但那么小的孩子,原本该是金尊玉贵地长大,却被她们害的失去了这一切。 说不定,那么小的孩子在人牙子手里都活不了。 越想,翠果越觉着自己蠢。 她当时抱着孩子,下不去手闷死,又不像负了陈钟氏的吩咐,便想着一恩换一恩,陈钟氏从牙行卖了她脱离困苦,那她便将孩子卖去牙行,留他一命。 她还自以为自己既全了陈钟氏的忠心,又没造下杀孽。 其实,若真的良善,从她接过那个被装在食盒里被下了迷药的孩子,就不该偷偷溜出府去,而是救下孩子揭发陈钟氏。毕竟陈钟氏吩咐她处理孩子,却没有让人监控她,偌大陈府如此多下人,还有崔太夫人等主子,她有的是机会阻止陈钟氏恶行。 身体和心里的折磨,日夜难安,翠果生机消逝的更快了,到后来卧床起不了身,庄子管事也不再管控她,将人移到最后面的破败小院里,只派人送去点糙饭冷水,由着她自灭。 也就是这最后的时间,让翠果寻到了一点儿为自己赎罪的机会。 给她送饭的妇人有个七岁的小孙女,虽是女娃却爱识字,但祖母和家里自然不会让女娃去读书,她便悄悄与五岁的弟弟偷学,怕被家里人看到,便偷偷躲在翠果这小院里练习。 翠果发现了这女娃在偷学认字后,便起了念头,若是她也能写字,是不是就能把陈钟氏所为写出来,交到长公主处? 抱着这个念头,翠果用几支珠花哄了那女娃柳枝到她跟前写字,她在旁边跟着学。 后来她发现这柳枝是个聪慧的,又拿出银子让女娃偷偷去买了千字文来,这样识字更快,毕竟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可到底翠果也没等到自己认很多的字去写下来当年一切,只认了些简单的字便察觉自己怕是时日无多。 人,越是到生命最后,也越是执念一件事情,尤其翠果这种人。 她做了这样罪孽深重的事,于事无补,只能尽力赎罪。 她来不及写出来一切,又说不出来,那柳枝不过是庄子上下仆孙女,不得家里人重视,最后翠果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留下了一条线索,也是最关键的。 她将自己当初把孩子卖去的牙行写在纸上,反复多次地写,让柳枝加深印象。 只除了,那牙行是她按照陈钟氏吩咐去处理孩子的城东门外的镇子上,是一家私行,翠果不认识名字,只知道在枫叶胡同,也是她当时打听过去路上说的位置。 她不会写枫叶也不知到底是哪两个字,便写了个简单自己认识的形音字,“风也”,不知道牙行的行怎么写,便又加上“牙”和“子”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孩子图案。 字迹歪歪扭扭,勉强可辩,但有心人却能读懂。 后来,她将其中一张写的最好的纸用油纸包了,拖着身子在床底下挖了个洞藏了。又找了自己早年的一个小圈口素银镯子,在里侧用针一点点刻了“风也牙子”,旁边是上下两个圆圈,下面圆圈上画了四条代替四肢的线,算作小孩儿。 这镯子被她戴到手腕上,用红线细细地一圈圈缠绕地密密实实,又挂了个福寿的坠儿做掩饰。管事的偶尔过来看她一眼时,就用另一只手拽着那上面的福寿坠儿发呆,好像抓着这福寿坠儿便能活下去一样。 管事的见她这样子,越发嘲弄笑话她痴心妄想,都快死了,还想着福寿。 大概是,还记挂着当初在陈府里的好日子呢。 因此,翠果死后,她手腕上的这镯子,也没被人撸下来,一来用指尖微微扒开缠着的线看,里面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素银镯子,二来翠果临死前把血喷到了上面,给她收敛尸身的也嫌晦气。 如此,这镯子便随着翠果埋在了薄棺里,等陈驸马的人掘开坟,镯子上的丝线早就与她尸体一起沤烂,倒是显出那镯子来。空荡荡套在腕骨之上,细细查看,里圈留下的字画便被发现了。 至于翠果埋在床下的纸,十多年过去,便有油纸隔着,也早就烂在地下。 陈驸马也没漏下查找当年给翠果送饭的妇人,许以银钱要当初关于翠果的言行消息,柳枝虽出嫁但也在本庄子上,闻讯便将当初一切讲出。 翠果已亡故,也没有留下遗书书写这一切,种种如上,有不少是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根据查到的一切和想干人员交代所述推测而出。 里面有些细节,陈驸马也没有与许成温等人细说,只捡了大致的讲来,但只他简单讲过的,也让他们知道能调查到这些属实不易。 确实不易,长公主和陈驸马是调动了能用的所有人手,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地查,不仅他们的人手,陈府那边也在暗中帮着一起查。 “查到孩子被送去枫叶巷子的牙行,之后便好查了点,”说到这里,陈驸马脸上露出些许的喜色。 满腹才学,他都没法形容当时晓得孩子没有被杀害,还活着被送到牙行时的欢喜之情。 活着,便有希望。 妻子当时更是高兴地涕不成声,身子微微发抖。不说妻子,便是他,连日的大悲大喜,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 赶忙叫了府医扎针,又开了养神的汤药服下,这档空中,牙行那边的调查依然快速进行着。 此时雅间里,不管林漠是不是当初那个孩子,许成温等在场之人也都为陈驸马高兴。 许成温开口安慰,“孩子活着就好,虽然是送到了牙行,但也有了生机和希望,牙行虽有不地道,但也不会轻易舍了哪个人,”有的甚至身子都病弱破败,也能叫牙行转手卖出去,少少地挣上些银钱也是钱。 “你说的是,”陈驸马声音含喜说着,却忍不住看向林漠,见他情绪依然平静,心里越发复杂。 既然知道了孩子还活着,那模样如此肖想祖母,年岁对得上,也无父无母是孤儿的林漠,自然也叫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更相信,陈钟氏要害林漠的缘由或许就是真的,他就是当初那个孩子。 他们看到他时那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或许就是血缘的羁绊,只可惜,事情尚未查明,便是再期望,也只能算是推测。 但就是这些推测,也足以让他们夫妻开展眉眼。这次来找许成温和林漠,妻子也想跟着来,是他怕妻子情绪过于起伏有碍康健,堪堪才劝住了,才单独来见他们。 “那后来呢?”许菡忍不住问了声。 虽然林漠从未在她面前流露或者提过寻找自己生身父母,想要查自己身世,可许菡觉着不管他到底为何会一人流落在了外面,该知晓自己真正身世。 她也希望林漠能有疼爱他的父母,当初是迫不得已或者意外才丢了他,而不是被抛弃。就算他的生身父母真的抛弃了他,还有她跟侯府诸人这些家人,他们才是他的真正亲人。 第177节 她有些心急,想要知道结果。 却从未想过,万一林漠真的是长公主幼子,而作为入赘侯府的赘婿,身份地位便发生了巨大变化,两人之间婚约会不会是生变。 但,林漠想到了,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不免复杂。 若他当真是那个孩子,那长公主和陈驸马这亲生父母会不会不认可他与阿菡的婚约,会不会让他另娶让他们满意的儿媳,毕竟慧和长公主在外是很有些叫人畏惧有些强势的名头。 但这样的想法,只出现一瞬,他便定了主意。 若当真不顾忌他的喜好,强势为人父母,本就没有过的亲情也便没有续上的必要了。 说他不顾父母血缘亲情冷心冷肺也好,谁又能体会他经历了那些颠沛流离,险境重重提心吊胆的年月。在他心里,安阳侯府尤其是许菡,就是他触及阳光温暖的救赎,他想一直握住不再撒手。 这辈子,若是娶亲,只娶阿菡,若为夫,只为阿菡的夫。 这些,陈驸马自然不会察觉出,他回了许菡的问,“原本人送到了牙行,会被附近当地想要收养婴孩的人家买去,可……”毕竟那是个男娃,有不能生养的人家会在牙行处寻这样的孩子,买回去当自己孩子养大,且越是年岁小不记事的孩子最好。 陈驸马这一转折停顿,许菡等人就知道,后面会不顺当了。 果然,随着陈驸马往下说,非但不顺当,是相当波折。 虽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但慧和长公主的人过去枫叶巷子牙行调查时,很快便得到了信息。 当初牙行的人发现有人偷偷送进去一个婴孩后,自然高兴白得个孩子,也看出孩子被喂了迷药。他们常遇到这种被灌了迷药送来的人,只是这是个才出世的婴孩,无辜孩子,多少叫人唏嘘可怜一二,很快给解了迷药养起来。 起初,牙行的人还没觉出什么,等过了些时日,红红皱巴巴的孩子皮肤渐渐长开来,变得又细腻又白皙,五官也显出无比精致的轮廓和眉眼,牙行的人坐不住了。 他们是常年跟各种大小门户打交道的,内宅隐私更是了解的很,这孩子明显是哪家大户人家争斗弄出来的,一旦被发现,他们牙行绝对要被迁怒。 这种事就算直接告到官府,孩子也不一定能被找回去,说不得牙行还要得罪背后将孩子偷弄出来的人,牙行又是以利益为主,也舍不得将这样的好苗子被发现带回去。牙行又悄悄养了一段时间,便叫常在外收人的人牙子带到外地卖了个高价。 这一卖就出了京畿地段,孩子被卖到了山南道。 山南道距离京城已经千里,若是要查,一时半会不方便查探。 事情查到这里,慧和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与陈驸马连夜赶到了陈府。陈钟氏总归是陈府儿媳,慧和长公主便告到了文老夫人和陈老爷子处。 两公婆两位闻听后,惊怒交加。 见慧和长公主并未将陈钟氏送交官府,反而压了下来,亲自派人看管了陈钟氏,这也让慧和长公主怒气微消,但也只限于此了。 反正不管能不能寻到孩子,慧和长公主都不会放过陈钟氏的,目前只将她禁管,后面也不会轻饶过。 第264章 陈易被自己妻子恶行惊住,半天回不过神,文老夫人和陈老爷子只能先以人病重为由,禁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等陈易反应过来,又亲自去问了陈钟氏,只觉再没脸见长兄一家,父母处更是羞愧难言。 这事虽然不好声张,但府里面总得有个遮掩,尤其崔太夫人年事已高,孙媳妇害了嫡亲的曾孙,可经不起这种事情刺激,一定要瞒住了。可其他人,比如陈易的儿女和二房三房却得告知清楚了。 毕竟,文老夫人和陈老爷子看得清楚,若是孩子能完好找回来也便罢了,不然慧和长公主怕是要陈钟氏抵命,因此陈易和陈钟氏儿女处更得告知事实。 陈易的儿女连同儿媳,陈卓等人,闻听陈钟氏恶行,亦是震惊万分。尤其是陈韵,根本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可陈钟氏已经亲自承认,由不得他们不信。 陈卓作为长子,得知母亲居然为了让他们这一房完全继承陈府,成为嫡出长房一脉,抓住陈府中馈管理权,对才出世的小堂弟下毒手,又羞又气。但陈钟氏早在十几年前就犯下恶行,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只希望那小堂弟尚且好好活在人世。 文老夫人私下里跟陈老爷子甚至后悔地道:“若是早知道这儿媳如此恶毒,当初咱们就不该说清楚让阿慧跟阿睿的次子回陈府继承长房,就算本该这样,晚点说出来,也许……” 陈老爷子却道:“老二媳妇心性歹毒,就算咱们不说,本该如此的事,她也会动歪心思,事已至此,只希望那孩子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长子尚了长公主住在长公主府,可长公主对他们公婆这些婆家人并未摆长公主架子,相反还帮着陈府良多,老爷子也很疼爱长公主的儿女们。 这自己嫡亲孙子被儿媳戕害,这可是嫡亲的小孙子,陈老爷子哪里不痛恨,若不是看在陈钟氏是陈卓几个孙辈母亲份儿上,直接让儿子休妻。 因当初陈驸马尚了长公主,陈宣年少便被封县男赐府别居,陈钟氏这一房便一直以长房嫡出顺接了原本陈驸马这一房,陈钟氏又是个掌控欲强的,中馈权大部分还在自己手里,只小部分给了长媳钟岚。 如今这中馈权还得移交出来,一摊子的事,又有陈钟氏娘家那边也得告知一声,免得钟家以为他们陈家苛待陈钟氏。 不说陈府这边忙忙乱乱,慧和长公主查到这里后,便直接进宫向圣上求救,言明前后事。 圣上听闻此事,自然大怒。 慧和长公主是圣上唯一的胞姐,当初夺嫡,是慧和长公主在后面为他各种出力帮忙,两人感情自来深厚,这小外甥出世就惨遭恶毒残害,圣上没立时发作到陈钟氏并陈府,已经是慧和长公主为陈府求情了。 之后,圣上派了人帮着慧和长公主这边调查,虽然孩子被卖到山南道,但也进展快速。 但这孩子被卖到山南道后,并没有就此落在当地,在卖到山南道的牙行又被转手卖到了荆州府城更大的一家牙行,后被府城一家数年不得子的富商看中,卖了回去。 这富商买孩子,也并非当亲生子养,却是打着“引子”的主意。 何为引子?简单来讲,便是从外面抱养或者卖个男孩回来,放到家中养着,这样便能为主家夫妻引来他们自己的孩子。 听起来迷信又荒谬,可民间这般做的不少,也有不少成功的案例。 这一对富商夫妇也是试试,反正不过是花费些银钱抛用,不如他们多年吃药求神拜佛花费的蝇头小数。倒是为了引子成功,这位妻子也曾真心养了长公主孩子几个月,毕竟孩子生的白嫩精致漂亮,眼神也灵动聪慧。 可再好的孩子,在旁人有了真正的自己孩子后,也抵不上自家的孩子。 不知是富商夫妻调养身体起了效果,还是引子真的有用,长公主的孩子到了那富商家半年多后,那夫妇便怀上了自己的孩子。待怀胎十月生产,落下一个男丁,可把富商夫妻高兴坏了。 有了亲生子,这养子就没那么在意了,又因家大业大,将来养子也要分家产,这对夫妻不是多么良善的人,很快便做了个局,把养子给病逝,其实是又卖回了牙行。 这会儿,那孩子已经两岁半左右,开始记事了,被送回牙行,自然难受的不行,他人生的好看,倒也没让牙行的人很苛待,但也比不上在富商家生活优裕,吃喝用度更不及。 陈驸马倒是没有详细诉说他们查到的细节,但这一而再地转手被卖,也叫听的人心生怜惜,尤其许菡想到林漠说起过自己以前也曾数次被倒卖,虽只是数言,她不愿勾起他伤心往事,没有细问,但也与长公主这孩子一般叫人心疼。 她忍不住从桌下悄悄握住了林漠的手。 林漠也确实不可避免想起来幼时那些模糊却又隐约的一些记忆,说心中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但也不会十分难受,辗转流离多年,他内心早已形成了坚硬的保护壳。 察觉到手上那抹温软,他眉眼登时柔软下来,抬眸,微微扬唇朝许菡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无事。 陈驸马没看到许菡的小动作,但林漠这乍然的温柔浅笑,让他正在说的话音一顿。 也是年少时候过来人,很快看透两个少年少女的互动,林漠的笑,竟让他本为孩子波折遭遇酸楚的心抚平了些许。 亲生父亲,说着自己出世就没见过的幼子被卖来卖去,每每讲到这个字,心口都像是被碾一下般疼。“后来,孩子又被一家大户人家看中,卖去做书童。可那人家很快卷入一场官司,男主人被下了大牢,家产被充公,下人又再度被卖回牙行。” 这次的牙行不是以前的私牙了,是官牙,“本以为卖到官牙,后面该更好查了,可这官牙在一次转送人去隔壁州城时,路上遇到劫匪,丢失了十几个人,那孩子,便在其中。自此,我们能查到的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 “断了?”许菡以为陈驸马是查到了全部的事,才来找林漠和她爹,没想到竟是查着查着查不着了。 她听得认真,没发觉,从陈驸马开始说起那家大户人家卷入官司时,神色便有了些许变化,后来说到劫匪,更是皱了下眉。 “是啊,这也是我来寻你们的原因之一,一来想亲自解释下之前叫官府压下提审陈钟氏的原因,二来就是想问问,阿漠,你可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我想,看看……” 不自觉地,陈驸马就唤了阿漠的名字,想要说看看能不能跟自己查到的这些对上,又怕他觉着自己太突兀,有些忐忑又有些期许,眼巴巴地望着他。 偏林漠是个稳得住的,饶是陈驸马这样的身份和长辈,又有这样悲痛的失子之痛,对他一个少年露出这样神色,他也半分不见诚惶诚恐,依旧沉稳冷静。 “我确实曾在山南道荆州生活过,是一户以做丝绸为主生意的人家里做书童,当时差不多五六岁,在那家差不多呆了一年多点。那家人便被卷入官司,具体的我记不得了,后来便与其他下人一起被发卖到牙行。” 他声音平直地说着,仿佛在说旁人的事一般冷静,但他对面,陈驸马已经激动的眼眶通红。 方才,他并未说起那户人家是以什么为生,并不是刻意,只是没有细说,如今却听到了与自己和妻子查到几乎要重合的消息,可行而知有多激动。 他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我们查到的,那户人家也是做丝绸生意,也是被卷入官司,也是被发卖。” 太过激动,他说话都失了条理,身体不自觉地紧紧靠住桌沿,往林漠方向倾斜,放在桌面的双手使劲攥起。 有些语无伦次,“那,那后来呢?还有,以前,你六岁以前的事可还记得?” “莫急,”许成温轻拍了拍陈驸马的肩膀,“让阿漠慢慢说。” 陈驸马急点头,“对,对,不急,不急,你慢慢地说,好孩子。” 林漠倒不在意他的催促,声线依然平稳,“以前的事,我印象不多,只有些零散模糊的,想不出太有用的。至于再被发卖到牙行后,过了些日子,牙行的人也带着我跟其他人离开了荆州,路上遇到了劫持的人,我听到有人喊了声山匪,后来就被打晕了,醒来以后就在一个园子里,被人严格看管着住在里面,大约住了一年多,我寻了个机会,从里面偷跑出来,往北边逃,到了长安城外,遇到了阿爷收留我,之后就是遇到了四姐姐,来到侯府。” 林漠说的简单,里面艰辛可想而知多难,尤其许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消瘦又抗拒,犹如小兽一样,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分。 “那就是说,这里面有一些是重合了,是一样的了!”陈驸马越听越激动,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漠,嘴巴张张合合,呼吸急促。 而要知道林漠是不是长公主的孩子,重点便是找到那个关着他一年多的园子,方才林漠说起那园子时,只一语带过,但敏锐如陈驸马,感觉到了他语气的异样。 “那个园子,在何处,你还记得吗?只要查到那个园子,就能知道,知道……”知道阿漠是不是他跟阿慧的孩子了! 而且,就算没有查到那园子,就现在所知的信息整合起来比对,他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阿漠就是他们失去的孩子。 阿漠的模样,也是一个最为关键之处。 陈驸马觉着,长得这样像自己祖母,还有一部分年龄和经历都跟他们查到的孩子重合,若林漠真不是他们的孩子,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而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正正好的巧合,该多是人为或者事实。 若实在造化弄人,林漠真不是他们孩子,这也是他们的缘。 才想到这里,就听到林漠声音响起,忙收心听他说话,但第一句就让他心一沉。 “不记得了,”林漠道,“自从被关到那里,我们就一直被严加看守,除了读书上课,平时几乎不允许我们私下里交流。我只记得从住的地方望过去,有一座石头山。” 因为是石头山,上面几乎少有树木,所以有时候阳光照在上面会形成一片金色光芒,他有时会望着那山的方向出神,有时会幻想,若他只是那山上普通住户人家的孩子,有父母兄弟姐妹,该有多好。 印象深刻。 第265章 “那庄子附近应该有湖或者河流,气候比较潮湿,园子里也有一条从外面引来的溪流,”而那溪流是为了让他们练习风雅,比如曲水流畅,而他们当时还专门有教世家公子礼仪的人,“庄子里被关着的人,不光男孩,也有女孩,所有人都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模样外形都很好,似乎专门为了培养了人。” 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他才费尽心机逃了出来。 从那里逃出来以后,他也不敢走大路,一直在山野见躲躲藏藏,往北往京城方向去。 只有往京城这样繁华的所在,盘根错杂的地方,他才有可能凭着自己的聪慧博得生机和地位,也能更好地藏匿起来。 事实证明,他来的方向再正确不过。 虽在路上逃亡了近一年多,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但自从进了京畿地界,渐渐好转起来,直到被小刘庄阿爷收留,有了短暂温暖的家。 陈驸马在听到“专门培养人”时,脸色猛地一变,看着对面少年俊美的面容,不难猜测那园子里圈养了少年少女们目的,怕是专门培养瘦马和小倌之类不好的勾当,幸好林漠逃了出来,不然不敢想会沦落到何等境地。 林漠知道陈驸马听出来了,但他却一直觉着当初被关着的园子有些古怪,“若是能查到,陈大人还是细细查查那园子的好,我总觉着他们似乎不仅仅是培养了人,送到伺候人的那些地方去。” 其实,若不是陈驸马问,林漠是不愿当着许菡的面,说出自己曾经在预备送到秦楼楚馆的地方被人养着的,这对他,其实是一种耻辱。 但许菡显然并不在意,还心疼地往林漠身边靠了靠,“阿漠别难过,都过去了。那种祸害人的坏蛋,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嗯,”当着陈驸马和许成温的面,林漠心里暖润润的,不好做什么,只低低应了一声,反手握住她的小手。 第178节 为了更好查找,林漠还把那园子里面能记住的格局画了下来交给陈驸马,又增加了一些能想到的细节之处。 陈驸马小心地收好了纸张,事情到此,该说的基本就说的差不多了,他有些不舍地看了又看林漠,还是忍不住道:“虽然事情还未完全查实,但不管如何,之前陈钟氏几次害你,让你濒临险境中,都是我们失责。就算她现在被控制关起来了,但慎重为上,我想调几个护卫去你身边。” 见林漠想拒绝,又赶忙道:“你也急着拒绝,就算,就算真的那么叫人失望,你不是我们的孩子,我跟长公主商议过,想收你为义子。其实,就是不知道陈钟氏做的恶事之前,我跟长公主见过你之后,就想着你或许是我们孩子转世而来,想收你为义子的。” 说到这里,陈驸马的神色里带了些许祈求之色。 若林漠真是他们孩子还好,若不是,断了线索,那他们亲生孩子怕是也难找到。 他或许还能控制住,可妻子那里,他真怕大起大伏之下,承受不住。他们夫妻两人也是真的对林漠喜爱,心中有想亲近的感觉。 但陈驸马更觉着,已经有了重合的的经历作证,上天既然能叫他们探得当年失子真相,许留了一线与他们,林漠就是他们的孩子。 陈驸马这样一说,林漠反倒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他心里很清楚,与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父母爱,也没生出过找到亲生父母想法,对父母期许并不是很大不同,陈驸马和慧和长公主是有过幼子,爱他却失去了。若能失而复得,是狂喜,若不能,怕是要抱憾余生。 他也明白,陈驸马查到了这么多,跟自己的经历比对上,有了一部分时间和地点经历的吻合,已经能够有七八分证明,自己或许真的就是他们失去的幼子。 因为明白,他也才更冷静,怕一旦成真,许多既定的生活便要改变,比如他跟许菡的关系。一想到,或许长公主幼子与人定亲为赘婿,会让他们这些皇家人蒙羞会不承认这亲事,林漠心里就生出了抗拒之心。 微微垂了眸子,没有应声。 屋子里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凝固。 还是许成温开口,打破了安静,“阿漠不必顾虑太多,既然是陈驸马和长公主殿下的心意,不妨收下,正好我们也怕江湖组织那边留有余孽,长公主殿下的护卫比咱们侯府的身手好太多,这样你上下值路上我们也放心些。” 他没有提义子的事,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 “多谢陈大人和长公主殿下,”林漠不是任性之人,许成温一说,便没有再推拒了。 “那……”陈驸马还想再跟林漠说什么,又有许多话在脑子里转,却纷纷乱说不出。 许成温便道:“既然如此,陈大人回去调查,阿漠这边,我会尽量与他一起出行,不必过于担心。” 其实,事情说完了,又是这么个上不上下不下,查到了许多又没完全证据的情况下,没有了正事谈,说什么都觉着刻意。 倒不如告别,各自回去梳理下情绪。 陈驸马还不舍,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回去与妻子汇报,她在家里也等着不知多着急,便按捺下不舍,站起身来,“那我这便回去叫人调查。” “有劳陈大人了,”许成温拱了拱手。 许菡随着林漠一起站起来,两人手还牵着的,许菡本想抽回来,一抽没抽动,微微仰头看了看旁边身形挺拔少年。 林漠却没注意到她眼神一般,握着她的手又却又紧了紧。 行叭,许菡索性放弃。 幸好她今日出门穿的是大袖衣裳,阿漠的袖子也不窄,两人的手被袖子掩盖着,外人不留意细看该是看不到他们大庭广众之下还手牵手。 而且,她能察觉出,阿漠心情并不是很好。 虽然她不知道,他可能就要找到亲生父母和家人,还是皇家贵胄的长公主殿下,该是高兴的事才对,可他却好像不大开心? 等许成温和陈驸马往外走,她跟林漠落后两步时,她小声问,“阿漠,你没事吧?是不是不大开心?” “没事,”林漠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微微低头朝她轻笑了下。 许菡看着他情绪还是不大对,但也没再多问,与他一起往外走,才走出来,便听到一道爽朗声音向她爹招呼。 “许大人。” “县男,”许成温朝来人拱了下手。 原是慧和长公主在府里一直惦记着陈驸马这边,总想亲自过来,陈宣也惦记着查找幼弟的事,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公务去值房,多在长公主这边帮忙。 见母亲坐立不安,陈宣安慰了她一番后,竟也有些等不及。 长公主索性跟他说了陈驸马约见许成温和林漠的地点,叫他过来看看,若林漠真是他们的孩子,叫长子早点接触才好。 这些天,长公主胡思乱想了许多,夜里睡不宁,经常睡着睡着就惊厥醒来,喊着“孩子”,只短短时间,就憔悴许多。 陈驸马看到长子来,就知道妻子等不及这边消息,看长子眼睛一直往他身后看,知道他惦记着林漠,特意微微侧开身子,让出位置方便长子说话。 “文宣县男,”要见礼,林漠不得不松开握着许菡的手,微微拱手一下。 许菡没见过陈宣,但听这称呼,就明白了来人是谁,慧和长公主的长子,来不及多看,她双手齐与胸前,微微屈膝行礼后,才抬起目光。 看清这位文宣县男的模样后,许菡就怔住了。 “林公子,”陈宣从心里对眼前少年有好感,忍住了亲近之心,朝两人微微颔首,“许八姑娘。” 见许菡看着自己有些发呆,不由微微挑了下眉。 林漠马上察觉到视线,微微侧脸,“阿菡?” “嗯?嗯,”许菡回神,见陈驸马和许成温也看着自己,并未不好意思,反而坦诚道,“我是第一次见文宣县男,就是觉着他跟阿漠鼻中脸颊这块,还有下巴,长得好像。” 只是猛地看像时,再细看,文宣县男的脸大些,模样五官偏冷硬,没有林漠的精致秾丽柔和感。 因是第一次见这位县男,加上不知不觉有心对比,这位可能是林漠长兄的男子,感觉才强烈些。也让她想到先前看到陈驸马时的熟悉感由来,那可是在陈驸马说那些话之前的感觉了,许菡没有隐瞒,“刚才第一次见陈驸马也有些熟悉的感觉。” 许成温倒是没留意这些,小女儿一说,他站在一旁细细地对比起林漠和陈宣的长相,连陈驸马目光也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隐含着暗暗激动。 “还别说,不去看眼睛,两人脸中和下巴确实挺像,”许成温甚至抬手捂住了林漠的眼睛,示意陈驸马也掩住陈宣眼睛,“这样是不是感觉更像了。” “是,很像,”陈驸马毫不迟疑就抬手盖住了长子的眼睛,越看越高兴。 若说林漠模样跟自己祖母生的像,只是巧合,可自己长子的模样多随了妻子,尤其是一双凤眼更是神似。现在林漠五官上却有跟自己妻子和长子相似之处,这就不仅仅是长得像祖母的巧合,而是糅合了他们夫妻双方血缘的原因,是他们的孩子的缘故才是。 许菡也有些小激动和小得意,悄悄把住林漠的胳膊摇了摇。 看看,还得是她眼神好使吧,这一眼就看出来了! 感觉得是多亏了自己眼神犀利,善于发现,点出来了。 第266章 林漠自然是知道自己模样,也忍不住细细端详陈宣,尤其是被捂住了眼睛的其他位置。 还真是有些相像,只是不十分像,有个七八分。 其实,这也需要有人对其中一人模样十分之熟悉深刻,才能快速找到与另一个不认识之人相像来。 若不是时机不对,林漠都要调侃她两句,竟对他长相这般熟刻与心么? 几人此时正站在雅间门外一点儿,周围并无客人往来,只除了一个伙计侯在二楼等着雅间里传唤,不时朝这边看一眼。但从楼下望,隐约看到这边情形,见他们聚在这里,不少大堂里的人抬头张望。 陈驸马只能强忍着激动,尽力保持冷静,“说不得阿漠真是……真是太好了。” 未尽之言,所有人都明白,陈宣也很高兴。 母亲怀着幼弟时,他已经半大少年了,犹记得母亲生产后的悲痛,他也难过不已。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亲人可能活在世,且有可能近在眼前。 性子颇有些粗犷的文宣县男,没忍住激荡之心,抬起手来拍了拍林漠的肩膀。 这可能就是自己的小弟啊! 虽然林漠神色依然淡淡,但陈宣并不在意,从知道林漠可能是自己弟弟后,他也叫人调查了一番,知道他是个冷清性子,在外几乎少有知交人。 这也越发让人心疼,性子清冷多是经历磨难多才易形成。 陈驸马的随从已经结了账,下人很快下了楼出大堂,才走出门口,从一旁便走来一对主仆,停在了许成温跟前。 “许大人,”女子也微微屈膝,也与陈驸马见了礼,也与许菡招呼一声,但目光是一直停留在许成温身上,“好久未见,许大人可安好?” 她是坐马车经过这里,看到安阳侯府马车的车徽,又认出一旁有许成温的马,才特意停下,果然真的见到了他。 许菡第一眼还没认出人,很快就想起来,这不是之前来过家里的宁家二姑娘么,对了,这位宁芝姑娘似乎看中了自家爹爹来着? 宁芝打招呼的目的太明显,陈驸马和陈宣识趣地点头表示后,便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出位置。 然后下一瞬,果然发现宁芝望着自家爹爹时目光含羞带情,就被林漠拉住手带着往陈驸马和陈宣处走过去。 “阿菡,”林漠轻轻唤了一声还扭着头往那边看的小姑娘,忽然说,“阿菡,等会儿叔父若是没表示,你别催问他再娶,叔父无意,顺着他心意就好。反正不管往后如何,我都会与你一直在一起,叔父有我们孝顺,三房一样后继有人。” “啊?啊,哦,哦,”许菡满目震惊地转头看他。 她脑子里才刚冒出个,这宁芝倒是真喜欢爹爹,若是……阿漠怎么就说起来了,而且,还当着陈驸马和文宣县男,说这些家事做什么? 但林漠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她便明白他大概是有什么事,虽然还没想到,但不妨碍配合他,还点了点头。 便没看到,趁着她点头时,林漠眼状似无意地飞快朝陈驸马方向划了一眼。 他就是故意说给陈驸马和陈宣听得,好叫他们心里有数,就算自己真的是他们家的人,日后也不会改变与阿菡的婚约。若不是怕大街上叫人觉着轻薄了阿菡,他都想说日后他们的孩子就是三房的香火。 陈驸马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可这个时候他还真没想那么多,连亲儿子都没完全寻回,别说成亲生子这些后面事了。 但也知道了林漠的坚持。 陈宣倒是觉着,这个很有可能是自家的幼弟重情重义,当然,安阳侯府确实待他也好,从得到的消息看,许成温是真将他当做半子来待,被自己那个恶毒二婶暗害前后都亲力亲为地护着。 许成温并未与宁芝多说什么,只神色疏离地寒暄了两句,便朝人拱了拱手,走了过来。 徒留神女有意的姑娘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高大背影不舍,难过,等微微走开到一旁小摊子上,借着挑选东西的掩饰,还不时悄悄往他们这边望。 明知他无意自己,可她却放不下他,哪怕只是悄悄看他一眼,都能叫她欢喜。 宁芝满心酸涩地捏紧手里随意拿起的一个络子,直到高大男子进了马车再也望不到,才转身回到自家马车上,她的丫鬟随后扔下一串铜板紧追上去。 小贩白得一串铜板,自是满脸喜气,又缓缓摇头。 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别说,若不是方才林漠忽然说了那些话,看到人家姑娘如此恋恋不舍自家爹爹,许菡还真想劝上两句,那姑娘其实也挺不错,若不然再娶也行。 但前头爹爹已经说过,无心再娶,放不下娘亲,她还是尊重爹爹的想法。 她倒是没想过三房香火不香火的事,主要担心许成温孤独。更没想那么远那么深,若林漠真是长公主的孩子,他这个上门女婿还能否作数,能否承继三房香火? 方才林漠忽然说那些话,才叫她觉着有些莫名。 这会儿坐上马车了,倒是想起来方才的疑惑,随口问了出来,“阿漠,方才怎么忽然说那些?” 才得知了这么多信息,许成温便没骑马,跟林漠和许菡一起坐在马车里回侯府,路上也理理思绪,听小女儿这么一问,抬眼看向两人,“什么?” “没什么,”林漠主动道,“就是跟阿菡说了几句话,不管我是不是长公主府丢失的那个,日后都会跟以前一样,叔父若不想再娶,都有我跟阿菡孝顺。” 当着未来岳父的面,林漠也不敢造次什么子嗣香火,当然也怕小姑娘羞恼。 说实话,许成温也没想到这么远,但林漠这么一说,他的心便有些提了起来。 第179节 原先以为林漠是无父无母孤儿,被侯府收留招为赘婿,若说开始还保留了些余地,但后来林漠出色,对许菡百般呵护疼爱,许菡与他也互相生出情愫,他也开始走入仕途,这桩婚约便叫人觉着再好再平顺不过。 可若他一旦成为长公主幼子,当今圣上小外甥,竟一度成为赘婿,许会成为叫人诟病的过往。 长公主也未必会认同这门亲事,虽然许成温觉着自家小女儿家世品貌哪样都好,不输任何贵女,但理智去看,一个侯府三房从六品官员的嫡次女,还是高攀了。更别说,许菡呆症多年,又是幼年失怙。 怎么看,都配不上长公主府幼子,文采斐然的新科状元。 若你说,若无安阳侯府培养林漠,那他还不知流落何处,安阳侯府于他有养育之恩,有这养恩足矣。那便会有人说,安阳侯府挟恩,就算养了林漠多年,能如此优秀还是他自己本身就优秀,不然安阳侯府也有好几个平庸的公子。 当然,这些都是外面上的,主要还是慧和长公主府的态度。 本以为亡去却尚在人世,且失而复得的嫡幼子,慧和长公主府定会百般愧疚补偿,想给他所有的一切最好,尤其是亲事。 许成温就怕,一旦人认了回去,慧和长公主想重新为林漠定一门贵女,先私下里商量解除了与阿菡亲事还好,就怕长公主直接请旨赐婚,圣上那么敬重这位胞姐,怕是不会驳了她的请求。 若是前者,解除婚约,阿菡已经对阿漠生出情意,势必要伤心伤情,若后者,阿菡还要被人耻笑。 想到这些可能,许成温的脸一下落了霜。 还有,这事得赶紧通知大女儿才行,当年还是阿菁将阿漠带回侯府,签了婚约书。或许,她能有些章程。 偏纯直小女儿,无知无觉,此时还没意识到这些,犹在那跟林漠叽咕着什么,“阿漠,你觉着自己是长公主家孩子的可能性有几分?你对着陈驸马,还有后来来的文宣县男时,有没有那种忍不住亲近想凑近的感觉?反正我觉着这事十有八九跑不了了。你看看哈。” 说着,她还无意识地把屁股往林漠那挪了挪,就跟说八卦似的,眸儿铮亮,小脸挂着些兴奋,“你不光跟崔太夫人模样十分像,这是陈驸马那边的血缘吧,还跟文宣县男有些像,方才陈驸马说他长得像长公主,那就是你的样子其实结合了陈驸马和慧和长公主夫妻双方。再就是你的一些经历跟陈驸马查到的有了一些重合,年龄地点都能对得上,说不得,你还真得是他家丢失的孩子……” 满车厢里,就余她一把脆利小嗓音了。 那兴奋劲儿,不知道,还以为她说的旁人家事。 他家傻孩子,你就不想想,若林漠真就是长公主幼子,你们两人日后要怎么办? 许成温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她,“阿菡饿不饿?带没带点心,没带的话叫人找找在路上买点。” 闺女哎,别盼着阿漠是长公主府家的孩子了,这对你可未必是好事,弄不好就要伤心伤意。阿漠不知会不会也伤情,但长公主嫡幼子地位却是实打实好处多多。 他不舍得亲亲闺女伤心,自私地想,倒不如希望维持现状,长公主孩子另有其人。 “爹,你口渴了吗?这里有温水,”许菡忙从小几上倒了杯水。 许成温捏着小巧的杯子,心里叹气。 “叔父,您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弃阿菡,我认识你们在先,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家人。” 敏锐如林漠,哪里看不出许成温的担心,直接挑开了明言,当着许成温的面握住许菡的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阿菡,包括我自己。” 第267章 已经初见青年稳重的俊美少年,面色郑重,清冷桃花眼里盛满诚挚和情意,猝不及防,许菡就觉着被表白了一脸。 杏眸瞠大,圆溜溜。 这是个甚么情况? 好端端阿漠这样郑重其事保证,还当着爹的面表白心意,过一会儿才转过弯来,颇有些无语。 “不是,你们想的未免也太多了点。” 林漠,许成温:不是他们想的多,是阿菡你想的少吧。 但许成温心里却安定许多,他了解林漠的脾性,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但事情到现在,他觉着还是要跟阿菁那边说一声,也如此与林漠讲了,“不说旁的,当初查出弑暗的老巢,你四姐夫也费了不少力,我打算回府后就写信跟你四姐他们简单一说。家里你大哥大伯他们那也说一声,免得惦记。” 还没有完全查明,但事情也八九不离十,先提前说一声。 尤其,陈驸马的意思很明显,就算林漠真不是他们的孩子,也想认他做义子。 “叔父说的是,都是自家人,没必要瞒着,北定侯爷处也与他说一声吧,”若不是四姐夫和北定侯帮忙,弑暗不会这么快被剿灭,“只要不传出去,陈府和长公主府不会怪罪。” 他们很清楚,就算知道了陈钟氏是暗害林漠的背后真凶,但为了陈府颜面和陈家其他人,陈钟氏所为不会被公布于众,顶多是提了云袖出来顶罪。 这些,从长公主开始将京兆府那边提审压下去就注定了。 不过,林漠也不担心陈钟氏会逃过惩罚,就算他不是长公主的孩子被她迁怒陷害,她偷换掉长公主的孩子,长公主就不会饶过她。尤其那孩子若是能找到且过的不错还好,不然,陈钟氏便是逃过一死,活着也怕要生不如死。 种种如上,不仅林漠这边清楚,陈府知晓陈钟氏做下恶事等人更明白,但这种时候,便是亲生儿子也没法去为陈钟氏求情,只能期盼着长公主那个丢失的幼子好好地活着被找回来。 这事对陈府和陈家人影响也十分恶劣,因此,现下陈钟氏是被突发恶疾圈在一所小院,长公主的人严密把守。 陈府上下中馈也全部移交到陈易长子媳妇钟岚处,次子媳妇吴氏协同。 便是陈府里,陈钟氏所为除了涉事下人,便只有几房的大人们知晓,小辈和崔太夫人都被瞒着,崔太夫人处自然是怕她恼怒情绪起伏太大伤身。 这里面,最为承受不住陈钟氏所为的,除了两个儿子和女儿陈韵,当然是夫君陈易。 自从知晓妻子所为,陈易觉着往后都无法去面对长兄长嫂。 还有林漠处,亦愧疚难安。 若这当真是被妻子害的流离在外的亲侄子,他将来都没有脸面做人叔叔。但若不是,他被妻子陷害,更是无妄之灾。尤其,林漠之前还曾解决了他燃眉之急,自己官位都受益往上提升一级。 他倒是想要亲自约了林漠来道歉,却觉着没脸。 今日得知陈驸马约了林漠和许成温见面,他本想随着一起来,陈驸马让他再等等,等他先与林漠这边讲清楚了,他再去赔礼道歉不迟。 因此,等陈驸马和陈宣才到长公主府门口,远远就看到陈易在府门外的东侧门处走来走去,显然是在等他们回来。 “怎么没进去等?” 陈驸马便没叫车夫往里赶车,在门外便停下,下了马车,陈宣随后,唤了一声二叔。 陈易朝陈宣点了下头,又有些羞愧地微微垂头,低着声音对陈驸马说:“我就在这等就行,也没脸去见嫂子。” 所以,就没敢叫人通传,进去府里等着。 当时知道妻子所为,他面对大哥时都没脸。每每想起多年枕边人,竟如此蛇蝎歹毒,陈易便不寒而栗,“大哥,怎么样?那个林漠……” 他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起,两只手不自在地来回揉搓。 陈驸马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用想太多,你是你,你也不想的。” 他们夫妻失去孩子难过,二弟其实也不比他们好受,“行了,跟我进去说。” 陈驸马揽着他的肩,陈易也拉了一把,“走吧二叔,正好母亲也惦记着。” 陈易被兄长侄子两人带进去,一改往日风趣幽默,整个人都局促不安,倒是陈驸马见他这样,这些天他脸颊都消瘦出棱角,反劝他,“你也是被瞒着不知情,也不想这样,别把错揽到自己身上。要是真觉着对不住,等孩子找回来,你做叔叔的多疼他些就行了。 “是,是,”前面的话,陈易知道是兄长在安慰自己,他如何能不揽错,娶妻不贤是他,妻子包藏祸心,自己竟毫无所察是他,兄长越是宽宏他越自责,忙应下,“若孩子被找回来,我一定当亲儿子,不,比亲儿子还要好。 “不用亲儿子,你当亲叔的,还有我这亲爹在,”二弟自责,他做父亲的何尝不是自责没有护住孩子,“还有林漠那里,你别忘了,等着你亲自上门去赔个不是,多带些赔礼。” “林漠那,我早备好赔礼了,若是来得及,这就叫人写帖子,明天去安阳侯府亲自道歉赔礼。” 说话间,就进了正院,陈易脚步就有些踌躇,被陈驸马扯了一把,“快些的,别叫你嫂子等急了。” 陈易臊眉耷眼地跟在陈驸马身后进了屋子,看到临窗榻上端坐的长嫂大减往日雍容威严华贵,身形消瘦不少,带着病容,一下跪倒在地,“嫂子,我真是没脸见您,对不住您跟大哥。” “这是做什么!” 慧和长公主却一声喝,叫陈宣将陈易快扶起来,虽眉眼憔悴,精神力不太足,却不失气度,“我是那种不分是非胡乱迁怒的人?行了,坐下吧,你也是被蒙着不知情,不知道陈钟氏的真面目。” “哎,”陈易被大侄子扶着坐在了一旁圈椅上,都不敢抬眼再去看长嫂,“但再怎么说,也是我糊涂,就没早点发现她表里不一。” 慧和长公主越是不恼恨他,他越愧疚。 尤其,知晓了陈钟氏和云袖所为,安阳侯府那也查到她们头上,长兄和嫂子还帮着把京兆府那边的过堂审问压了下去,怕影响到他与家里的晚辈。 他觉着脸都羞愧没了。 慧和长公主这会儿,却顾不得他怎么愧疚,略说了两句,便看向陈驸马,有些急急地问,“怎么样?与阿漠都说清楚了吗?他怎么说?可有,可是……” 此次,陈驸马约见林漠,除了向他说明前情因由,慧和长公主更期盼,他们查到的这些信息里,是不是林漠就有和他们查到的孩子被带出去后一样的经历? 虽然,他们查到的孩子被带走的消息,都是婴幼儿到孩童时期,那段时间的孩子记事不多,但或许林漠就能记得小时候的事呢? 所以,慧和长公主一直都在盼着陈驸马回来,等的心焦,打发了陈宣过去后,她还差点派了暗卫再过去先探知后回来禀告。 不仅慧和长公主,陈易也眼带期盼地望着陈驸马,他一样盼着林漠就是被自家那个恶妇害的孩子的。最起码,虽孩子被找到的晚,如今也算是过的不不错。若不是,不仅要继续寻找孩子下落,还要承受孩子过的苦难,甚至可能已经遇难不在人世的悲痛。 陈驸马没有啰嗦,直接讲重点,“阿漠说,幼时的事记不大清,但确实曾在山南道荆州生活过,是一户以做丝绸为主生意的人家里做书童,当时差不多五六岁,在那家差不多呆了一年多点。那家人便被卷入官司,后来便与其他下人一起被发卖到牙行。也是那家牙行将他们送去外地时,遇到了劫匪,后来被抓到一个园子里关了起来。这些跟咱们查到的经历一样,所以,我觉着,阿漠很可能就是咱们的孩子。” 听到最后几句,慧和长公主已经掏出帕子捂住嘴,忍不住高兴地呜咽出声,喜极而涕。 何止长公主,就连路上已经听父亲讲过的陈宣,亦是泪目,转到母亲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陈易眼圈带了泪,用袖子随意抹了一把。幸好,幸好终于有了些好消息。 “好,好,”慧和长公主心情激荡,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让她一时难以平复,只不住地点头,说不出整句。 陈宣走到一旁微微蹲下,“母亲莫哭了,方才我去接父亲,许八姑娘还发现,我跟阿漠鼻子下巴这两块长得也挺像,我觉着,他这就是随了您与父亲两人的模样了,就是咱家孩子。母亲该高兴,别难受了。” 这说法,让慧和长公主更高兴了,越来越多的说明林漠就是他们的孩子,她竟有些后悔先前该与夫君一起去茶楼的。 但她也知道,连日来的冲击,到时候自己怕是控制不住情绪,反倒不美。万一是期待之外,她或许承受不住。 陈驸马安慰了拍了拍妻子的手,“阿漠还说了,后来他被贼人掳去后,被关在了一个园子里……” 这些都是他们接下来调查的重点,陈驸马记得牢牢,又把林漠画的那园子内部格局图从袖袋里取出。 “那就查,快点去查,”慧和长公主急声道,“夫君你把这些都写了信,我叫暗卫给皇兄送去,皇兄的人比咱们查的快。” “好,阿慧莫急,我这就写。” 屋子里只留了贴身伺候的心腹,彩叶一听长公主的话,就伶俐地小跑着去取了笔墨纸张来。 等写好,慧和长公主直接唤了遮盖着脸面和身材的暗卫出来,吩咐人赶紧去传信。 第268章 若不是紧急时候,慧和长公主一般不会在人前召出暗卫,这些暗卫只有她能调度,也只听她令。 也因此,陈易在长嫂面前更敬畏。 更恼恨,陈钟氏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昏了头,她怎么就敢做下这等恶事。 至于陈钟氏做下这恶行所图,就怕长兄长嫂生下幼子,回陈府继承长房的家业,陈易更觉心寒。 若不是长兄文采斐然得圣心,后又尚了长公主,长年对陈府扶持,如今府中早就没落退出权贵圈子了。 再者,若不是圣上对长公主情分深厚,在大侄子陈宣十多岁就封县男,就算长兄尚了长公主,本就该是大侄子这个长房长孙回陈府继承。 第180节 就这般,也是长兄和长公主一直居于长公主府,叫他们二房掌管着府里中馈多年,便是长兄的孩子回去陈府,他们比三房和四房都不知多捡了多少便宜。他上面,父母犹在,就算长公主生出幼子,可待其长成前,也会一直居住在长公主府,成年后才会回陈府,这又是十几年时间。 陈钟氏出身小官之家,嫁到陈府犹不满足,连侄子性命都敢谋害,算计到长公主头上,简直是贪心不足,胆大包天。 如今事情总算有所好转,陈易看了看欣喜的长兄一家,便起身要告辞。 陈驸马留他用了晚食再走,他摇头拒绝,“不了,大哥,趁着还没黑天,我回去叫人往安阳侯府送个拜帖,明日上午我便往侯府去赔礼道歉。” 主要是,这种时候,大哥和大嫂他们肯定更想说些体己话,他还是识趣些。 “行,那阿宣去送送你二叔,”陈驸马吩咐长子去送人。 陈易只让陈宣送到正院外,便叫他止步,自己离开了长公主府,一刻不停地赶忙回了陈府,才进陈府,便有自己的长子陈卓迎过来,“爹,曾祖母叫您回来后去见她。” 顿了下,陈卓才道:“阿岚说,曾祖母可能觉出母亲不是病了这么简单,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陈府几房之间也并不是十分和美,陈钟氏面甜心苦,三房三夫人与她就不大对付。 虽然陈钟氏所为被压着,只府里一些主子们知道,其余处都被封了口,崔太夫人处被瞒着,但内宅人多,走漏几句话出去不是难事。 小陈钟氏陈岚是陈钟氏侄女,也不想婆母恶行被传出去,一直提防着,本以为这些叔婶们会有分寸,不会让崔太夫人烦心,却低估了女人之间的争斗和打压。 陈卓虽然没说是哪房的人背后搞鬼,将事情捅到了太夫人处,但陈易对家里几房关系还算是了解,陈卓只一说,他心里就有了猜测。但就算猜到了谁动手,也没法再去责怪,是陈钟氏自己做了恶。 甚至还得庆幸,三房四房的弟弟弟媳都不是糊涂人,知道这事对整个陈府的恶劣影响,没人敢往外传。 他决定告诉崔太夫人实情,但此事太过恶劣,吩咐陈卓,“我先去写个拜帖,你去喊着你祖父祖母一起,等会与我一起见你曾祖母,”他先去了书房,快速写了拜帖叫随从送到安阳侯府。 以防万一,又让陈卓以给崔太夫人请个平肝脉为由,提前叫了个郎中进府。 不说崔太夫人从长子长孙这里知道了陈钟氏所为,如何震惊痛心,许成温回到安阳侯府第一件事,也是给许菁写信。 信送到清平侯府时已经近戌时,夏风穿过窗棂,檐下气死风灯缓缓晃动,一如许菁此时的心情,起起伏伏。 “怎么了?” 段怀裕一身水汽自净房出来,就见妻子坐在灯下拿着两张纸,雅丽眉眼微蹙。 许菁微微抬眼,叹息一下,“你看看吧,真是没想到啊……”实在是太过突然和震惊,她心绪一时难平。 许成温的信里,没有说的详细,只大致将事情简单一说,但从这些信息里,她就跟许成温一样想到了,若林漠真是长公主府的幼子,自家小妹与林漠的婚事只怕要不妥。 慧和长公主其人,她接触不多,但也算是有些清楚她性情,虽大雅如君子,可一个失子多年的母亲,不好理智以常时看。 “这……居然是这样,”段怀裕也十分惊奇,虽然事情尚未有结论,但从信中内容可见,林漠十之七八就是长公主幼子。 微微一想,他就想到了妻子的担心,轻轻搂过她,“还没有完全查明,不要想太多,就算阿漠真是长公主幼子,若他自己心意不变,长公主若真心疼爱他,该不会违他心愿。” 许菁微楞,一下笑开,还真是,她也是有些一叶障目了。 被妻子娇艳笑颜晃了下心,段怀裕微微压下,正待往她白皙脸颊印下,外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咿咿呀呀”幼儿声音,很快丫鬟通禀声响起,“世子夫人,哥儿要找您。” 峥哥儿被奶娘抱着进来,看到父亲母亲,就倾着小身子要找抱。 段怀裕长胳膊一伸,将儿子接了过来,随后就抛了几下,惹得小家伙笑出声,许菁唇角噙着温柔笑意,看着乐的口水直流的儿子,“不如,我明日带峥哥儿回去一趟,看父亲也很担心,正好细细问问这事。” “也好,只是我明天上午抽不开身,你下午多在娘家玩会儿,我下午早些下值去接你们。” “好,”许菁回望夫君的眼神,尽是温柔情意。 自嫁了人,被夫君呵护,便是做了母亲,她有时反倒觉着自己像是个小姑娘了。 见父母说话,一会儿没理会自己,峥哥儿赶忙“啊啊”两声,拉回他们注意力,被许菁疼爱地亲了亲小鼻子尖,“明天带峥哥儿去见小姨,开不开心?” “呀呀,”几个月的孩子哪里记人,听得懂这些,被母亲亲亲蹭的无齿傻乐。 翌日巳时,备了些给娘家长辈们的礼,清平侯夫人得知她要回娘家,又加了一层,许菁便带了峥哥儿坐马车回了安阳侯府。 马车直接驶进前院停车空地,许菁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一辆陌生马车在旁边停靠,没看到车徽,顺口问了句来迎她的管事嬷嬷,“家里来客人了?” “回四姑奶奶,正是的,”管事嬷嬷回道,“是文思院使陈二爷来拜访咱们三爷跟阿漠公子来了。” 这管事嬷嬷只是负责前院接待女眷的,知晓不多。只因今天不是休沐日,三爷和阿漠公子特意请了假没上值留在府里,才琢磨着该不是公事上见面。 尤其她看到,陈院使带来了许多的礼盒,不知为了什么私事而来。 听这管事嬷嬷说陈易带了不少礼来,许菁并不意外,叫下人把带来的礼搬下来,奶娘抱了峥哥儿,去了后宅,先往松鹤院给祖母请安。 得知姐姐带了小侄儿回来,在绮院等着林漠跟陈易见面完的许菡开心地飞奔去了松鹤院,抓着峥哥儿就先亲香了好几口,“么么,么么,哇,咱们峥哥儿长大了点,又胖乎了。” 小家伙软乎乎,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清澈灵秀,她抱住就不想撒手了。 看着无忧无虑的小妹,许菁忍不住失笑。 亏她昨晚还担心小妹会因阿漠身份转变心情不好,看这样子,根本就没受到半点影响。 四孙女回来,安阳侯老夫人自然高兴,先是关心地问了许菁在婆家情况,知晓她日子过的顺心如意,心情更好,和蔼地道:“好好养护峥哥儿,有峥哥儿了,先别急着再要孩子,把身体养好了再说。接连生孩子,最是伤女子身体了。” “是,祖母,婆母也是这般与我说的,”许菁不吝于在娘家处夸赞婆婆,也是让亲人不要为自己挂心,让祖母高兴。 “这就好,这样就好,祖母就知道你是个聪慧孩子,能把日子过的好了。” 说完家常,安阳侯老夫人也知道许成温把事情与许菁写信说了,也知道她今天回娘家的原因,屋子里只留了贴身伺候的心腹,才说起这事。 安阳侯老夫人自然是一番感叹,“早先阿漠连接被袭击,谁能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更没想到,他居然肯能还是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是啊,多亏了阿漠有身手,家里人也护着他,没叫那恶妇得逞,”许菁看了眼,听到她们说这些望过来的小妹,“阿菡也别担心,只要阿漠心意不变,就算他是长公主幼子,也不妨碍。” 许菁没说的是,若林漠这小子薄情寡义,负了小妹,她豁得出纵使得罪长公主,她也不会坐让妹妹被欺。 当初,可是她带回的林漠,纵长公主强权,他们可曾签下了文书为证。 “姐姐放心了,阿漠不会的,”许菡看出了姐姐担心,赶忙帮着林漠说话,“他都跟我与爹保证过了,不会毁了我们婚约。而且,昨天才从茶楼里出来,他还故意当着陈驸马和文宣县男的面说了这些话。” 这些细节,许成温没跟老夫人和许菁提,许菡此时一说,两人都露出满意笑容。 不管事后如何,但林漠如今态度叫她们安心不少。 且,许菡远比她们想象的坚韧,“就算阿漠日后真的变心,那我也不强求。大不了一拍两散,没他我还能活不下去怎么地了。” 真有那天,难过伤心肯定的,可她不是天真蠢傻,为了一个歪了脖子的男人吊死在这棵树上,“离了负心人,越活越滋润才对。” 安阳侯老夫人和许菁的心,一下就落在了实处。 她们差点忘了,小孙女(小妹)看似单纯,实则再通透不过。 第269章 晃了晃小拳头,许菡正待说上几句硬气的话,“他要是变心找别人,那我就找十……” 外面就传来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原是,许菡说话时,峥哥儿看到窗几上摆放的美人斛插花,挣着小身子往那边使劲,许菡一面说着抱着他去了窗前。夏日为清凉透风,窗扇大开,许菡没有压低音量,林漠和许成温又是习武耳聪之人,她的声音顺着窗户隐隐飘出来。 许成温瞟了林漠和陈易一眼,忙装作喉咙不适提醒小女儿。 许菡听到声音,抱着峥哥儿都不耽搁她探身往窗外瞅了一眼,见爹和阿漠带了陈易过来,就缩了回去。 林漠已经看到她小脸快速在窗口露了下,杏眸微瞪,有些吃惊的样子,唇角快速划过笑意。 至于方才她所言,知道四姐许菁带着峥哥儿回来,林漠大致猜得出屋子里她们在说什么。他最是了解她,并不意外她讲出这些话,反暗暗道,自己才不会给小姑娘找别人的机会! 等丫鬟通禀,陈易跟着许成温和林漠给安阳侯老夫人,屋子里互相见礼后坐下说话。 许菡手里依旧抱着峥哥儿在窗前。 小家伙手里拽着支玉兰花,又要去够月季,被许菡按住,“这个不行,枝子上有刺,”扭头叫丫鬟给他把月季花朵掐下来,夹在了峥哥儿耳朵上,“诺,戴上美美。” 耳朵上夹了东西,峥哥儿觉着不得劲,小手一伸,就给抓了下来,很快两只小手抱着揪了个稀巴烂,被许菡一指尖轻点在了脑门上,“你这是辣手摧花啊!” 说着,又捡了一瓣小巧的月季花瓣,捏出些汁,黏在了峥哥儿眉头间,“哈哈,瞧瞧咱们峥哥儿的纯花瓣大花钿,峥哥儿真好看,美美哒!” 陈易与安阳侯老夫人寒暄着,目光也不时留意着对面林漠的神色。见他自进来以后,便不住地看许八姑娘。 一改以前印象中在外面疏冷模样,脸上挂满柔情。 陈易看的分明,那情深不是浮于表层,眼中情意几愈溢出。 心中暗暗有了盘算,若林漠真是自家子侄,安阳侯府三房,尤其许八姑娘处可以多看顾。 …… 后,在林漠生活还算平静,胳膊的伤渐渐愈全,按部就班上值,偶尔能遇到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两下里维持着一方淡淡,一方渴盼的往来中,皇上和长公主的人手一波又一波赶去荆州,往返京城里外。 从他提供的线索里,皇上和长公主的暗卫经了不知多少波折,总算将信息核对无误,期间又发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他确实是当年被丢弃的孩子。 林漠身份一经查证,传回京城,慧和长公主差点连夜夜闯安阳侯府,被一样激动不已的陈驸马堪堪劝住了。半夜未眠,又望着漏刻捱到宵禁解除,便迫不及待派了侍卫往安阳侯府送信,告知他们夫妇要到访。 安阳侯府处,从接到长公主府送来的信,便知道了,林漠身世终要落定,看长公主府如此迫不及待来访,可见他就是长公主丢失的嫡幼子。 果然,巳时初头,慧和长公主车架便到了安阳侯府大门,长子陈宣骑马陪同前往。 因早接到通知,滋事重大,今日也不是大朝会,安阳侯府男丁皆告假,提前收拾妥当仪容迎接,连安阳侯老夫人都出来了。 车架一到,安阳侯府中门大开,诸人侯在台阶下,林漠没有与往常一般站在长辈们身后,被安排着站在了安阳侯身边。 如此,慧和长公主未下马车,便挑着帘子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面的皎皎少年郎,顿时泪如雨下,不等马车挺稳,便要跳下马车。 陈驸马与她一样激动,但作为男子,尚能稳得住。 眼里都是幼子身影,也没忘紧紧扶住了妻子,口中有些磕绊地说着,“慢些,慢些,慢,孩子在那。” 陈宣也快速下马,搀住了母亲胳膊。 慧和长公主现在已经听不到夫君的话,不知身边是谁了,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正朝她看过来的少年。 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胡乱抹去迷蒙住视线的泪水,她唇瓣微抖,声音更是控制不住地发颤,哭着又想笑着。 及到林漠跟前,手指颤颤想要摸摸他的脸,又有些不敢,呢喃着,“孩子,我的孩儿啊……” 终是忍不住,将林漠抱住。 …… 等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被迎入安阳侯府花厅,其他如王氏、周雅蓉、许瑞等人告退回了各自住处,屋子里只余安阳侯老夫人等与此事相干重要的人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此时的慧和长公主正坐在上首,眼睛一直未离开林漠身上,旁边侍女正拿着安阳侯夫人特意叫人拿来的温热湿帕子为她擦拭脸颊。 “叫老夫人个诸位见笑了,”温热触感,让慧和长公主稍稍回神。 安阳侯老夫人方才被这亲人相认的场景,也湿润了眼睛,“长公主说的哪里话,这是人之常情,您这也是高兴。” 第181节 “是啊,高兴,本宫实在是不知怎么……”她真是形容不出此时有多激动欢喜,红肿的凤眸带着感激看向安阳侯等人,“这几年,真是多谢诸位和府上照顾阿漠,若不是你们阿漠还不知流落何处,本宫都不知该如何感激各位。” “多谢府上照看阿漠,”妻子身份恐安阳侯府上不好受,陈驸马自己站起身来,朝安阳侯老夫人深深弯腰行礼,被许蕴快速上前扶住时,推开他的手,“老夫人也是我的长辈,这礼,老夫人受的。” 慧和长公主也想起身时,被安阳侯夫人拉住了,“殿下,您莫客气,您身份贵重,妾身等不敢受。” “是啊,”安阳侯老夫人也忙开口制止,“殿下快请坐,阿漠这孩子好,又懂事明理,咱们也是真心喜爱他,当做家里人看待。也是阿漠命里带贵气……” 如此双方好一阵寒暄,场面话不说,安阳侯府诸人看得出,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文宣县男是真的高兴寻回林漠,一贯威仪十足的慧和长公主就只是个孩子失而复得的母亲。 长辈们互相说着话,倒是林漠略显寡言,但安阳侯府人知道他的性子,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看到幼子只满心欢喜,根本不在意这点沉默。 许菡在一旁,却忽然垂下眸子。 原来,她也曾想过,林漠若是长公主幼子会如何,他会跟父母相认,自己肯定会为他高兴找到了亲生父母和家人,可真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甚至,她觉着自己有些难过。 是不是,阿漠以后就要离开侯府了?他们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早起练功吃早食,晚上一起说话等父亲回来吃晚食等等,再不复往日生活。 第一时间察觉到小姑娘微垂的眼睛,周身仿佛萦绕了难过一般,林漠手指一动,想要走过去,却被慧和长公主叫到,“好孩子,能不能到母亲这?” 进了花厅坐下后,林漠并未坐在她跟驸马身边。这么多长辈在,许蕴等人都站着,他也站在了许蕴身边,像许菡则是站在老夫人身后。 当着众人的面,林漠只能依言走过去,慧和长公主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又有些渴望地望着他,“是母亲对不起你,叫你那么小就离开了我们身边,”说着,又想落泪,强忍住了,“你放心,那害你的人会得到惩罚,你今日就随我们回府,好不好?” 从见面,林漠虽然也安慰了他们几句,但她记得清楚,孩子并未叫他们一声父亲或者母亲,她怕他心里有怨,不想认他们。 其实,慧和长公主还是有些心急了,这话该是先跟安阳侯老夫人或者侯爷先说一说,再问下林漠的想法,此举就有些不太顾及安阳侯府了。 林漠没有立刻回答,陈驸马忙对安阳侯老夫人歉意道:“实在是得知了消息后,太过激动,没有提前与你们说一声,就贸贸然来府上了。只是阿慧她太想孩子,不如先让阿漠与我们回去认认门,或者住上几日再说,可好?” “这是自然,”安阳侯老夫人并不在意慧和长公主的态度,就算他们养护过林漠几年,但林漠身份贵重,长公主的态度和姿态已经放低了,况且亲子寻回激动欢喜,难免失礼也无什么,她还特意帮林漠转圜,“阿漠也是年幼,一遭得知身世,还没反应过来,殿下二位也莫急,慢慢与孩子说说话。” 安阳侯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林漠看似在听她讲话,看她的方向,其实却是在看许菡。 见小姑娘抬眼朝自己看,他忙朝她露出个安抚的温柔笑容。 他就算被认回,也还是侯府的人,是他未来的夫婿,他绝不会放弃两人的婚约。 就算之前他也与阿菡讲过这些,他也怕小姑娘胡思乱想不开心,看来等下得找个机会悄悄与她说说话。 许菡与林漠多熟悉,他一个眼神和动作,她都看得懂,看他这会儿还安慰照顾自己情绪,心情便好转起来,朝他一笑。 慧和长公主没留意两小个的互动,陈驸马却细心发觉了,但现在不是提及两人婚约的时候,又担心长公主有别的想法,只先按下。 妻子这会儿顾不得其他,陈驸马便担起交际,先是夸赞了一番许蕴和许蔚,“府上的郎君们才学都极好,圣上都多次夸赞世子丰彩高雅,”顺势顺带上许菡,“不仅儿郎们,八姑娘也是讨喜活泼的孩子。” “驸马过誉了,”安阳侯忙回赞,“文宣县男才是文武双全,仪表堂堂。” 第270章 慧和长公主也不是一味地只顾林漠,闻言朝许菡招了招手,“阿菡,过来,本宫记得你以前与你四姐姐去过本宫府上的,”等许菡乖巧走近,从腕子上褪下一个镯子,“好孩子,拿着玩吧。” 许菡看向安阳侯老夫人,老夫人朝她含笑点头,她才恭敬地接过来,“多谢殿下。” 这种时候,给的礼并非是针对许菡和林漠亲事,多是一种客气的见面礼,但方才陈驸马提及许菡的态度,也让安阳侯老夫人和许成温等人松了口气。 在慧和长公主递给许菡镯子时,陈驸马一直在留意林漠神色,见他果然脸色一柔,心里便有了定数。 这孩子,该是认定了许八姑娘了。 如此,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亲往安阳侯府认亲后,当日上午便将林漠接回了长公主府,下午去往陈府祠堂,将幼子所在栏,曾经写着简单一个“夭”字重重划去,添上了林漠的名字。 名,陈漠,字林漠。 这是商议过后,改了真正的姓,陈,又保留了之前的名字改为字。 长公主府占地广阔,亭台阁宇,院落众多,慧和长公主早就吩咐人收拾了一个院子给林漠住,那时候还是想把他收为义子的时候。自打知晓林漠幼时也曾在荆州,有可能就是自己孩子后,长公主想再收拾个大院子给他住的,后又作罢,将正院东厢房好生布置了一番。 她想着,若是孩子被找回来,就先住在他们正院,多亲近。 因此回到长公主府当晚,林漠住在了正院东厢房。说起来,这也是民间只有一个院子里,儿子们居住的地方。 屋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但尽显奢华,连摆件都用了心思。床褥簇新,因午时晾晒过,带着股阿菡说过的阳光味道,也是她喜欢的味道。 不知,此时阿菡在做什么? 是不是与自己一样,在想着彼此。 躺在柔软,淡淡熏香味道的被褥上,林漠却睡不着了。 只第一天离开侯府,不与小姑娘宿在一个家里,又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总觉各种不适。 然后,便听到外面传来轻轻脚步声,伴随着低语。 “这么早就熄灯了,莫不是累了?” “或许吧。” 原来是长公主和陈驸马,长公主目光温柔地看着厢房,“我想进去看看。” “陈驸马牵着她的手,温声道,“孩子该是睡了,进去再吵醒了他。往后有的是时间,圣上不是也准了阿漠半月的假,叫他多陪陪咱们。” 今日认亲,林漠告假,晌午时,便收到来自圣上特赐恩准休假半旬。 “嗯,皇兄体谅咱们,明天没什么事,我递个帖子,咱们带着阿漠往宫里去给皇兄皇嫂瞧瞧。咱们阿漠生的俊美无双,皇兄皇嫂一定喜爱……”在慧和长公主眼里,自家幼子千好万好,谁都无法及,连长子女儿和孙子们都要靠后了,一串串的夸赞声从她口中低低道出。 想想往日,她多少次跟祖母崔太夫人可惜,家里没有孩子随了她的桃花眼和美貌,却原来,一直有个孩子,生的跟祖母一样,却被害的离开他们流失在外。 想到害的他们骨肉分离的恶妇,长公主便戾气横生,恨不能剐了陈钟氏,怕吵到林漠,压着嗓子轻轻冷哼了声。 “便宜那恶妇,只关到庄子上。” 她的阿漠本该金尊玉贵地长大,就算如今阿漠安然回到他们身边,可那些年他遭过的罪,吃过的苦,慧和长公主觉着就该让陈钟氏按着轮上百遍。 还有她最近三番两次收买人刺杀阿漠,害的阿漠胳膊骨裂,这些疼,她势必要还到陈钟氏身上,如今想着只简单处死了云袖那恶奴,倒是便宜她了。 往林漠窗子处看了眼,陈驸马带着妻子往另一边跨院凉亭里走,“别吵着了阿漠,我们去那边坐坐。” 东厢房里,林漠听着父母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微阖的眸子有些复杂。 其实,今日认亲,他也没有十分喜悦,是有找到亲生父母的落定感,也有些高兴自己并不是被父母抛弃,但更多的是对这样陌生的母子父子以及兄弟相处的不自在。 尤其是慧和长公主每每望着他,满是愧疚和疼爱的目光,一时没法适应,连称呼一声“父母,母亲”都生硬。 反倒是习惯了安阳侯府的生活,慧和长公主府让他有种不太融入之感。 但他也知,这是刚认亲的缘故,时间久了便好。既然为人子,他也会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院子里,等进了凉亭,夫妻两人挨着坐在美人靠上,陈驸马歉意道:“是我对不住你跟孩子,”陈钟氏是自己弟弟的媳妇,自己也没有护住他们母子,他很自责,“你放心,往后不会让她好过。” 看在父母、弟弟和侄子侄女情分,他们答应将陈钟氏以得了传染人的病禁在庄子上,却不会叫她舒舒坦坦等着人伺候生活,吃穿用度都会卡紧,一应日常比照庵子里苦修尼。 慧和长公主知道陈驸马不比自己少痛恨陈钟氏,又夹在他们两边亲人之间,脸色微缓,“你也不想的,谁能想到那恶妇如此歹毒。”亏这么些年,她还在自己跟前和和气气假装跟自己一家人亲近,这得是多恶的心肠才露不出丁点异样。 “她不是怕咱们阿漠拿回陈府长房吗,等明日我就派人告诉她,本宫的孩子还看不上陈府那些什么中馈权,往后就算阿漠结婚生子,本宫会给他比陈府更多更好的!” 属于长公主的威仪尽显出。 慧和长公主已经打算好了,明天带着幼子去宫里,就给他求个恩典。正好长公主府旁边还有一处宅子,她直接求了来给阿漠住。 “不是我说陈府不好,这么些年了,我与家里如何相处你都清楚。” 她说到这里,陈驸马揽着她肩的手便轻拍了几下,安慰,“是,自然是的,祖母和父母也都说我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是陈家的幸。” 这并不是陈驸马的恭维,确实是慧和长公主纵使身份贵重,却从来没有仗着身份地位在婆家倨傲不敬长辈,相反,还很敬重他们。 再有,崔太夫人和文老夫人婆媳对慧和长公主也没有乱摆长辈的谱,都是知礼明礼的温和长辈,可谓是两好合一好。 “只是,二房出了陈钟氏这个恶妇不说,底下卓哥儿两兄弟孩子都好几岁了,又有三房和四房,几代下来,人口也不少,都在一个府里住着。表面看着还算是和睦,但背地里各种小算计小心思,大小矛盾也是不少,只是没闹到明面上。这陈钟氏把中馈权看的跟什么似的,可这一大家子拉拉杂杂里里外外,耗费多少心力,说不得还吃力不讨好,我才不想阿漠和他的小家日后陷在这些烦心事里。” 慧和长公主想的明白,与其都搅合在一个府里过活,哪里有独门独户过小日子的舒坦。一如她婚后这些年,与驸马一起住在长公主府,连婆婆处晨昏定省这些规矩都省了。 “好,这些你做主就好,”陈驸马应着,语气却有些迟疑,“倒是,阿漠之前在安阳侯府是被招了上门女婿,与许八姑娘定了婚事,这个……” 陈驸马倒是对那个娇俏活泼的小姑娘挺满意,尤其他见到他们相处时的样子,两人显然是郎有情妾有意,阿漠明显情意更深,也曾表示出来,不会毁婚约。 身份没查明前,陈驸马也没与慧和长公主说过这事,现在却必须得商议好了。 他不觉着幼子认回身份,就要失信毁婚约,这是不君子所为。只担心妻子会不满意这亲事,尤其阿漠当初可是以赘婿身份定亲,对于皇家而言,这恐怕是要有损颜面。 果然,慧和长公主才找回丢失的幼子,此时正处于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补偿给林漠的情绪里。对林漠曾作为赘婿定下了这门婚约,就算她心里对安阳侯府这几年护佑还培养了林漠心中感激,但想到嫡亲幼子曾作为上门女婿被招赘,骨子里带着皇家优越高贵感的长公主,心中便排斥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夫君君子重诺,没有一口否决,只是换了说法,“阿漠到底是咱们最小的幼子,又遭了这么多的苦难,我就恨不能给他最好的。也不是说许菡这小姑娘不好,只是我不想日后阿漠若与她成亲,旁人一下就能想到咱们曾经先是赘婿过,顶着这样个名头岂不是常叫人笑话。倒不如重新给他寻个亲事,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什么赘婿不赘婿的了。咱们阿漠模样这样俊美,又才学横溢,如此优秀,什么样的贵女都可配。我看着……” 从慧和长公主一开口,陈驸马就知道要不好,知道妻子这会儿正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他没有硬反驳,在她说出哪家闺秀时,忙打断劝道:“就算另结亲,可过去的事总没法抹除,毁亲反倒叫人非议不地道。最重要的是,若真想孩子好,咱们还是得听听孩子的想法,你若是别着他的心思做,岂不是惹他不快?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咱们与孩子才刚相认,不好太强硬了,免得与咱们更离心。” 陈驸马清楚长公主性子,也能掐中要处劝,尤其最后“离心”两字,让慧和长公主脑子一震,一下从自我中醒过来,“这……” 陈驸马拍拍她,“这事先不急,等缓缓,孩子跟咱们再熟悉熟悉再说,莫要适得其反。” 一句熟悉熟悉,又让慧和长公主更不敢想当然了。 第271章 慧和长公主有些恍然。 是啊,就算她再欢喜孩子终于被找回来,可孩子面对他们时,有着淡淡疏离感,还是能感受出来,只不过被她下意识忽略。 以为他跟他们一样欢喜被找回,自认为还是长公主府嫡幼子高贵身份,他会更欣喜才对。 看妻子态度软和,陈驸马没有再多说,“好了,不早了,明日不是还要带阿漠进宫,估摸着阿婵她们几个知道了消息,明天也得回来,早去宫里早回。我们去休息吧。” 自从知道幼子被陈钟氏替换后,伤心忧心过度,慧和长公主便得了失眠症,调查期间一直调理,这些天总算是好些了,早点休息对她睡眠也好。 “嗯,”慧和长公主应了一声,夫妻两个下了凉亭往正房走。 夫妻两人说话时,伺候的下人都是远远缀着,站在稍远的位置等候吩咐,这会儿往正房方向走,使女们才走过来。 彩香看主子们没再说话,朝后面招了招手,微微加快脚步走近些,“殿下,方才伺候小公子的小喜子发现了件事。” 因为林漠不喜丫鬟们贴身伺候,他又是住在长公主正院,随着他回了长公主府的书安和书宁两个就不好跟着来伺候,现在是留在前院听候差遣,长公主便拨了府里两个内侍服侍林漠。 小喜子便是其中一个。 慧和长公主一听,忙转头,“阿漠那怎么了?” 陈驸马也看了过去。 第182节 小喜子走上前后,微微弓腰,回道:“奴伺候小公子沐浴时,发现小公子身上有不少疤痕,该是陈年旧伤。” “什么?!” 林漠已经是十六的少年,认亲后,慧和长公主再想亲近他,也只能是拉着手摸摸脸颊,不可能拉开他衣裳看看身上。就连之前沐浴,陈驸马做父亲的也不能陪着儿子一起,都是叫下人伺候。 此时,听到下人说什么孩子身上有不少疤痕,慧和长公主的心就疼的一揪,急急追问,“什么疤?深不深?多么大?” 可怜的孩子,他那些年到底遭了多少的罪啊! “有些深有些浅,大小也不一样,小公子不喜人近前伺候,奴没近看,”小喜子当时也吃了一惊,实在是小公子皮肤白,那疤痕就挺明显。 “是不是鞭痕?”慧和长公主一下想到牙行那些折磨调教人的手段,红了眼,抬脚就想往东厢房去看看。 陈驸马的手也攥紧了,很心疼孩子以前的遭遇,却拉住了长公主。 “先别去了,孩子睡了再吵醒了,明天,”吸了口气,陈驸马道,“明天从宫里回来,我找个机会问问。” 或许这些会引起孩子往前悲痛回忆,陈驸马不想直接问出来。 慧和长公主顿住,抓住陈驸马的手,难过的落在泪,自责自己没有早知道孩子还活着的真相,怪自己做母亲的实在太粗心。 陈驸马心里不好受,还得安慰妻子,“别多想了,孩子回来了,往后我们多上心照顾。” “嗯,”慧和长公主不知道林漠身上的疤痕在安阳侯府时有没有找人治过,现在只能想找太医看看,弄些祛疤的药试试,尽量把疤痕去掉了。 因为这事,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因为幼子回到身边的喜悦也淡去了些,慧和长公主对陈钟氏的恨更加一层,翌日早起就吩咐了人去看管陈钟氏的庄子上,给她以治病为由,灌了加了黄连的苦药。 “传话过去,给陈钟氏的药中多加两成黄连进去,连着灌上三天,正好消消暑气,给她败败火!” 这吩咐是当着陈驸马的面,陈驸马就跟没听到一般,慧和长公主心情好转不少,才问丫鬟,“阿漠那,可曾起来了?” “回殿下,小公子早起了,这会儿在园子里练功。” “起这么早?”慧和长公主诧异地看了看外面天色,刚蒙蒙亮。 陈驸马从卧房出来,温声道:“年轻人觉少,让他在府里多转转,熟悉下家里也好。” “嗯,孩子饿的快,我们快点洗漱,早点用早食,”慧和长公主才说完,便听到暗卫发出的声音,叫丫鬟们先出去,招暗卫出来,“何事?” “禀殿下,”出来的是暗卫统领,恭敬回道,“昨晚有暗卫看到,小公子亥时左右想要出府,不过到院墙处又回去了。属下觉着,小公子该是发现身后有暗卫跟着。” 慧和长公主闻言,和陈驸马对视一眼,又问,“他想去的方向是哪边?” “偏西。” “好,本宫知道了,”慧和长公主挥了下手,叫人退下,才微微皱了下眉,对陈驸马说,“阿漠是不是想去安阳侯府?” 虽然知道,幼子一直居住安阳侯好几年,有深的感情,但才回到家,就想出去……心里有些许的难过,莫非安阳侯府比长公主府还好,叫他这样不舍? 陈驸马忙道:“你别乱想,虽然阿漠是咱们的孩子,可乍然来到陌生环境,他可能不适应,或许想要出去散散心,你也知道阿漠身手不错,还能发现暗卫踪迹。别胡思乱想,阿漠不是小孩子,有不解,不如直接问问阿漠,咱们是至亲亲人,有什么话最好敞开了说,别误会生分了。” 慧和长公主只是一时在幼子失而复得上有些草木皆兵,微微的偏执,幸好陈驸马理智,立刻点出,到底是长公主,很快调正心态。 等林漠练了功回房,重新洗漱后,慧和长公主便掐着时间让人找他。 “父亲,母亲,”林漠此时身上穿了竹青色襕袍,长身玉立,芝兰玉树,清冷淡漠宛若谪仙。 看着如此俊美的幼子,慧和长公主说不尽的满心欢喜,忍不住上前拉着他的手,满眼疼爱地关心询问,“阿漠,昨晚休息的可好?床铺可睡得习惯?这么早就起来练功,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叫人传膳。” “咳,”陈驸马轻轻润了下嗓子,提醒妻子别这样热切,阿漠的性子像是不大习惯与人过于亲近。 “嗯,还好。” 林漠有些淡漠的声音,让慧和长公主发热的脑子冷却了下,陈驸马顺势揽着长公主坐在榻上,“阿漠坐这,跟我和你母亲说说话,要是哪里觉着不习惯,就跟我们说。” 林漠微微点头,坐了下来。 “你母亲打算今日带你去宫里给圣上和皇后娘娘问安,已经叫人往宫里送了帖子去,”陈驸马没有马上提昨晚他想要出府的事,只把今日可能得活动行程安排说了下,“昨日也与你说了,除了你见过的大哥,上头还有两个嫡亲的姐姐,都已出嫁,今天可能会回府,还有你大哥大嫂小侄子他们,到时咱们一家人聚聚。” “是,父亲母亲看着安排就是,”林漠态度是为人子的恭敬和尊敬,但正是这种敬重,让慧和长公主心里难受。 缓了缓,慧和长公主觉着夫君说的对,孩子已经回到身边,万事慢慢来,面色越发柔和慈爱,“阿漠,听暗卫说,你昨晚想出府,可是有什么事?”怕他误会,又急急解释,“阿漠别多想,不是母亲监视着你,母亲的暗卫也负责府里安危。” 一朝长公主,竟这般小心翼翼,林漠说不动容是假,他早已不是往时冷心之人。眼前又是自己生身父母,不论养恩亦有生恩,如今又寻回他想要好好对待,这般坦白以对,是他喜欢的与阿菡一般相处的方式,神色便柔和了两分。 “母亲莫急,我知道的。”先安慰了两句,又顿了下,他没有隐瞒,“也没什么事,只是一下离开侯府不习惯,有些放不下心,平时看的书也没带回来,本想回去一趟,又怕惊动了人,便没出去。” 昨日从安阳侯府离开到长公主府,林漠只带了几身换洗衣物,长公主觉着府里什么都能给林漠置办。林漠更想在侯府依然留有自己的住处,他随时可以回来。两边都没说透,使得之前的所有东西顺着他心意都留在了侯府。 但如果想要看书,长公主府肯定不缺,尤其是陈驸马才学渊博,满屋书籍,还有藏书和珍本。林漠这样说,不过是点出,他其实舍不得侯府。 昨晚,虽然陈驸马和慧和长公主走开东厢房在凉亭说话,但中间有一段提到林漠亲事,长公主夸赞林漠那会儿,音量有些提高。林漠本就自幼警惕对声音敏感,又习武后更耳聪些,便隐约听到了些许字眼,便大致推测出来。 显然,他这位长公主亲生母亲是不大认同他与阿菡婚约,说她看不上阿菡,倒也不至于,是觉着自己是作为赘婿与阿菡定亲丢脸,又过于心切要弥补自己的心理作祟。 因此,长公主直接询问倒合了他意,索性讲出来。也想看看,他刻意提出来,母亲的态度。 慧和长公主才因为他柔软了的态度高兴一瞬,又被他后面的话弄愣了。 这话说的,他放心不下侯府的人,是说放心不下的是他的未婚妻许菡吧? 虽陈驸马才劝过,她也想了问问林漠想法,可被他忽然提及,虽未明言,但意思到了,慧和长公主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觉着他过于看重侯府那边的人和许菡了,就算到了家里,也放不下那边。 可到底是长公主,便是感情冲动,没失了理智,只凤眸快速微沉了下,又恢复正常,又把陈驸马悄悄扯了下袖子,转圜了场。 “是我们没考虑周全,骤然将你接了回来,”陈驸马温声道,“阿漠先适应下家里,上午叫人去把你的书籍用具之类取些回来,可行?” 林漠不想弄巧成拙,点到即可,“等我自己回去拿几样就行了,母亲给准备的很妥当,我只是用习惯了。” 第272章 “夫君,你说阿漠是不是故意在点拨我们?” 慧和长公主感情冲动过后,理智回拢,趁着去卧房换外出衣裳时,低声与陈驸马说。因为这个发现,她本想问问林漠身上伤疤,都没顾上。 看着一向睿智却在幼子身上屡屡感情用事的妻子,陈驸马点点头,“你可看出来了,阿漠这孩子,怕是担心咱们毁婚约,特意表达出态度。所以说,阿漠的亲事,等抽空了,咱们好好跟他谈谈,别因此伤了情分。” “好,”孩子才找回来,本就跟他们不亲,慧和长公主还真不敢把父母之命往林漠身上按,又有他这态度,更不敢擅自为他做主了。 其实,若不是倒插门赘婿这一层,安阳侯府三房嫡出姑娘身份也不是十分配不上她的嫡幼子。素来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妻,她倒也没想过用幼子去联姻,高些低些身份只要别太低就行。 三人用了些早食,便坐了车架往皇宫去。 今日小朝会,他们到皇宫门口时,差不多巳时左右。 小朝会刚散,文昌帝回平时办公的延英殿没大会儿,便接到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携幼子到的禀告,忙吩咐内侍,“快传。” 嫡亲胞姐终于寻回了嫡幼子,自己的小外甥,还是他亲笔御点的新科状元郎,文昌帝龙心大喜,旁边御案上还放着一早准备好的见面礼。 “皇兄,”很快,一身华美宫装的慧和长公主当先迈入殿内,身旁跟着温润俊美的陈驸马,林漠微微错开两步走在夫妻两人后面。 文昌帝一眼便看到跟在长姐身后的姿容灼灼少年郎。 进殿后,慧和长公主并没有行礼,她与文昌帝姐弟情分深厚,除了正式场合,文昌帝都不让长姐朝自己行礼,这恩典让世人更知圣上对慧和长公主的感情有多好。 陈驸马是圣上姐夫,也得行礼,但不是跪拜礼,双手作揖行稽首礼即可,“参见陛下。” “微臣参见陛下,”林漠不敢跟陈驸马一样,正待行跪拜礼,便被上首文昌帝阻止。 “阿漠不必多礼,”旁边早有内侍虚虚扶住胳膊。 林漠便改行稽首礼。 “皇姐和姐夫坐,阿漠到朕跟前来,”文昌帝看着林漠,就觉喜欢。 当时点状元时,他还差点因林漠模样生的太好,点为探花,毕竟素来前三甲,探花是容貌最好的一位,后来又觉对他才学不公,钦点了状元。 更早,林漠献青碧流曲台设制图,文昌帝便觉着此子才华横溢,大为嘉尚一番。 如今,得知这样优秀的儿郎竟是自家亲外甥,文昌帝龙脸褶子都笑出来了,待林漠走近,他也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真是个好儿郎!不愧是咱们周家血脉!” 若是换个人说,说自家儿子亏了女方血脉得不快,但这是皇帝,陈驸马又是个君子雅量人物,倒觉着文昌帝所言有理。皇家血脉,龙子凤女,确实高贵。 慧和长公主听到文昌帝夸赞,更是高兴,还跟着赞同,“皇兄说的对,咱们阿漠就是特别优秀,长得好,又有高才华,我就知道你肯定喜爱这孩子。” “喜爱,当然喜爱,皇姐的孩子就跟朕的一样,”文昌帝看着林漠,面见自己后一直稳重有度,面对夸赞也不骄不躁,面色沉静,更加欣赏,“来,这些是朕这个做舅舅的一些心意。” 不用林漠转头看父母,慧和长公主便紧跟着道,“阿漠收着,不用跟你舅舅客气,他有的是好东西。” “多谢圣上赏赐,”林漠拱手作揖道谢。 文昌帝佯作不快,“叫舅舅,你母亲是朕嫡亲的姐姐,你是朕的外甥,私下里不用太拘着。” “是,舅舅,”林漠从善如流,让文昌帝越发欣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坐在陈驸马下首,自己也坐回御案后,问及林漠,“阿漠如今在秘书省做校书郎,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慧和长公主倒是想直接让文昌帝给幼子指个实权更多的官位,往上提提品级,毕竟九品官在京城实在是算不得上什么,至于陈府的门荫,也不过七八品,她觉着还不如直接求一下皇弟。 但,她能与文昌帝这么多年姐弟感情不变,便有她助文昌帝夺嫡成功后,从不掺和前朝,连陈驸马都没去求个要职,他也无心位高权重。长子陈宣本就文武双全,又得文昌帝赏识,如今在工部做员外郎,只再熬下资历,在六部轮值,日后官位低不了。 现在她也摸不清幼子的性子和想法,不然等等再寻个机会给阿漠谋个更好的差? 林漠已经在回话了,不卑不亢,平静淡然,“我年纪尚少,还有许多要学习处,暂时没有太多打算,先做好现在的职事。” 文昌帝点点头,“也好。校书郎虽品级不高,却难得清贵。你才学出众,当时,许翰林就说你适合这个职位,”毕竟,非读书人出身的流外官可是不得任校书郎的,必须是等第稍高,文学兼优者,方可任命。便是门荫入仕,也当是有职位在身六年后方可参选此职。 前朝,由校书郎入仕,最后官拜宰相的亦有几位,便是不至宰相,自此职升任中书舍人、给事中、侍郎等高官也是个极好的路子。 这便是一个清贵,日后仕途不可估量的雅职,当然最重要要看为此官位者的才学、资质、能力、手腕等各方面综合因素,也有后头没什么起色的校书郎。 慧和长公主这会儿也才猛然想起,校书郎可不仅仅是九品的微末不起眼小官,听皇弟意思,或者当时阿漠能被选中这个位置,安阳侯府那边的世子许蔚也出了力。 文昌帝又勉励了林漠几句,“好好做,不用着急,你还年少,多沉淀沉淀,有朕在,只要肯努力,日后有的是提拔机会。” 林漠都一一应是。 看差不多,慧和长公主瞅了个空,提出想要长公主府旁边宅院的事,“我想着阿漠以后总要有个自己的府邸,陈府那边我是不打算让他回去了,那陈钟氏心心念念的东西,我的阿漠可不稀罕。” 这一刻,长公主身为皇家长公主的优越感尽显,但这也对文昌帝的心,自己的胞姐就该如此肆意。幼子被害,长姐受了这么大的苦,他没有亲自出手对付陈钟氏这个内宅妇人,已经是看在当初陈驸马和其祖父这位自己太傅的情面了。 这宅院目前在皇家宗室名下,是四进的宅院,地段极好,有不少人眼红盯着,既是长姐开口了,赏赐给小外甥又有何不可? “朕准了,等会儿就叫人把手续办了,转到阿漠名下。” “阿漠,还不快谢谢你皇帝舅舅,”慧和长公主顿时喜上眉梢,高兴地提醒道。 林漠起身,行礼,“阿漠多谢舅舅爱护。” “嗯,”文昌帝摸着美髯,满意地点头,适时知亲疏,进退皆有度,这孩子不错。接着,便提起了当初林漠被抓关押的园子,“幸好阿漠机警逃了出去,那园子确实有鬼,曾经在里面关着的男女,被训练后被乔装了身份,送到各处官员后宅和前院,京城里最多。阿漠若是遇到什么熟面孔,不必担心,过些天朕便会将这些人处置了。” 这事,慧和长公主那边的暗卫也隐约查出一些,只是后来被文昌帝的暗卫接手,封锁了消息。此时,文昌帝提起来,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脸色一变,他们才知道当时幼子处境多凶险。 一旦林漠当时没察觉背后阴险,被那些人洗了头脑,被送到京城做什么,怕是人和名声要被毁尽。 第183节 见长姐神色,文昌帝忙安慰,“皇姐宽心,所以说阿漠不愧是咱们皇家血脉的孩子,就算落难,一样会遇难成祥。” 从此可见,皇家对自家血脉的高贵感,但林漠身为长公主亲子,对此,无法置喙。 “那背后的人,究竟是……”慧和长公主自然是对背后弄出这么个园子的人愤恨,只说了一句多,便忽然意识到什么,凤眸微瞪地看向文昌帝,心惊肉跳,“莫不是……” 莫不是当初夺嫡之争,又重演? 但虽心惊,慧和长公主却不惊奇,既有文昌帝他们这一代夺嫡,下一代皇子里有野心勃勃的,也不稀奇。 这也是这么些年,文昌帝和沈皇后费力为太子铺路遮掩的缘故,比文昌帝时,先皇昏聩重宠妃及其所出皇子,打压身为文昌帝这位正统太子,导致文昌帝费力堪堪继承大统。文昌帝对自己儿子这一代,便刻意将太子放在暗中保护起来,使其余皇子明面相争。 不能说文昌帝的做法就稳妥,但好在一切都朝着他们打算进行,只是文昌帝心惊的是,“朕没想到,三皇子和贤妃居然这么早就开始策划,简直是狼子野心。” 林漠被抓时的年纪,那园子已经运行起来,三皇子那时才不过十岁左右,文昌帝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皇子居然做了这样的动作,没叫人察觉,脸色便难看起来。 若不是凑巧发现陈钟氏的恶行,查找长姐幼子下落,继而揪出这些,三皇子怕是真能撼动一二朝堂了。 也只说一二,是在文昌帝看来,只有那些脑子不好的官员和女眷,才能轻易被吹动枕头风投向三皇子。 企图以后宅操控朝堂,可见三皇子也是小家子手段,真正的明臣岂是如此简单被操控。 但,也不得不防,虱子多了咬人,若是被三皇子慢慢蚕食,不说撼动朝堂,也会形成动荡,让太子提早进入其他皇子争斗中。 第273章 林漠只安静听着,此时,垂了眸子。 他想,若是阿菡在此,怕是会说上句,渣。 既然怕皇子们夺权,便少纳妃生子,就算一母同胞兄弟也会相争,但肯定比这么多异母兄弟争夺轻许多。 但皇帝后宫历来如此,文昌帝能够坚持沈皇后所出太子为储君,并尽力为其铺路,已经很好了。 不过,明显,文昌帝与慧和长公主透露出这些后,朝堂很快便会发生不小的动荡。 对背后差点祸害了自己幼子的三皇子,慧和长公主自然巴不得他赶紧完蛋,对文昌帝道:“皇弟既然查出来了,便尽早动手,免得夜长梦多。太子总是以病弱示人也不好,尽早让他参政,免得真养大了某些人的心。” “嗯,朕已经有了章程,”文昌帝并不忌讳慧和长公主说这些,反倒高兴她一直没因自己帝王身份与自己生分,龙脸带笑地看着林漠,“说起来,这也是阿漠的功劳,等事情落定,朕再给阿漠嘉奖。” “都是自家人,谁不盼着自家人好,不过,既然是皇弟心意,那皇姐可不跟你客气了,往后好好照看咱们阿漠,”慧和长公主也不客气,笑着与林漠道,“你皇帝舅舅财大气粗,你往后可要好好孝敬他,少不了你的好处。” 玩笑了几句,差不多说完正事了,文昌帝政务繁忙,慧和长公主也不多呆,她还要带幼子去后宫见皇后,便提出告退。陈驸马这次没跟着过去,往国子监上值。 走前,文昌帝与慧和长公主道:“朕也许久没与皇姐用饭了,午留在宫里用午膳吧。” 自从知晓了幼子事情,慧和长公主所有精力都在查探这事上,精神不济,身体欠安,便是进宫也是关于孩子查找的事,很快回宫。 “正好,中午叫上太子和太子妃,也跟阿漠认识下。” 太子是储君,圣上亲自召人来见,这就更是对自家幼子的抬举了,慧和长公主本来还想着上午女儿们会回长公主府,午时前出宫的,闻言立即答应下来,“好,那等着我与皇嫂说一声。” 女儿们那边,也派个人去通知下,免得她们去早了空等着,左右下午他们用过午膳没大会儿就得出宫。 林漠看着慧和长公主与文昌帝相处,心里也有了些数。 抛去皇家这一层身份,皇帝威仪,两人倒是似寻常姐弟一般亲近。 等去了皇后宫里,见到了沈皇后,发现慧和长公主与皇后感情也很好,姐妹一般亲近,对这天家亲戚,林漠心里多了不少好感。 沈皇后与慧和长公主本就是闺中好友,品性相投,当年慧和长公主又鼎力扶持文昌帝,出谋划策,这么多年姑嫂两人感情益发深厚。 沈皇后对模样俊美、看起来乖巧沉稳的林漠很喜爱,让他坐在近前,关心地问了许多话。 沈皇后与慧和长公主关系好,但不是一个性格,比起长公主的雍容华贵,面带威压,威仪大,沈皇后是端庄大气,温和性情,与她说话,会叫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林漠不会觉着沈皇后就真的如表面这样温和,毕竟能坐稳六宫首尾,还叫圣上器重其所出太子的女子,并非只嫡妻这身份的缘故,更多是沈皇后自身能力。 能稳坐六宫之主的女子岂是表面看起来的温厚简单,但这与林漠无干,他感受到沈皇后对他的善意亲和,以晚辈姿态谦恭有礼。 “别光说话,阿漠吃些果子,这是才从南边进来的荔枝,鲜甜多汁,”沈皇后叫人在林漠和慧和长公主跟前各摆了一小碟,剥好的果肉晶莹如玉,碟子下面还放了一层冰,入口甘甜多汁微凉,十分消暑。 “味道如何?本宫尝着这次进的比先头两次的更甜些,等着走时,再带上一篓。” 荔枝产南方,长安城想要吃到新鲜荔枝,需加冰快马送来,此物不好储,成本高价格自然高,除了贡进京里,权贵人家想要吃荔枝都得花高价购得。 慧和长公主倒不用与其他人家一样买,每次底下进贡了荔枝这些外地果子之类,文昌帝和陈皇后都会让长公主府上送上些。 这次的荔枝是尽早才送到宫里,沈皇后知道小姑子带着幼子进宫,便没叫人送,正好回去时带着。 慧和长公主也不与她客气,“正好,回去拿荔枝做些冰酥酪吃,最是美味不过,阿漠应该会喜欢。” 冰酥酪是慧和长公主比较喜欢的一款小食,沈皇后笑道:“知道你爱吃这一口,本宫知道你们进宫就叫人去做了,估计这会儿差不多该送来了。” 沈皇后一说,顿时就有内侍往外面去催。 冰酥酪还未送来,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和宫人隐约问安声,随即便有宫女进来禀告,“娘娘,八公主殿下来了。” “叫她进来吧,”沈皇后点点头,与慧和长公主道,“这孩子这几天总想往宫外去,怕是又来本宫处歪缠了。” 八公主周舒月虽不是沈皇后所出,但其生母去世后被德妃抚养,德妃与皇后关系好,也算是沈皇后膝下长大。如今到了花期,沈皇后已经为她挑选驸马人选,只是她总看不上,一门心思出宫去玩。 慧和长公主听到八公主来,眼睛微微一亮。 昨晚与陈驸马聊天时,没说出来被打断她心里属意的儿媳人选,八公主便是她行踪首一个最为中意的。毕竟八公主虽非嫡出公主,但也是沈皇后和德妃跟前养大,是除了已经嫁出去的沈皇后嫡出公主里,身份最好的一个。 她还挺喜欢八公主的性子,与幼子年岁也相当,亲上加亲,正好相配。 “是阿月来了,本宫好些日子没见这孩子了,”慧和长公主含笑说着,望向殿门口。 沈皇后没留意慧和长公主情绪,林漠却敏锐察觉到,只不动声色静静坐着。 很快,一身淡黄宫装的八公主从殿外快步走进来,先给皇后和慧和长公主见了礼,看到林漠坐在慧和长公主下首,不由惊讶地看他。 若是没记错,这好像是安阳侯府许八的未婚夫吧? 只是他怎么跟慧和长公主坐在一起了,也没看到安阳侯府上人和许菡身影,便问了句,“阿菡与你一起进宫的?怎么没见她人?” 她不记得后宫里有跟安阳侯府有关的妃嫔。 慧和长公主才想叫八公主到跟前来说话,闻言,惊讶地看了看林漠又看八公主,“你们认识?” 而且,怎么听着,八公主跟许菡还挺熟,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只是她打探到关于许菡里,除了乐安县主是她未来三嫂关系亲近,不知她跟八公主还这般熟稔。 林漠还没回,八公主就很快地回了慧和长公主的话,“算是认识,我跟他未婚妻阿菡玩得好,”虽然那两回她出宫跟许菡玩时,林漠也跟着,但这人冰冷冷的,他们没说过几句话。 见八公主还纳闷地看自己,林漠才道:“我今日没跟阿菡一起,是与母亲一道进宫。” 母亲?! 八公主不解地眨了眨眼,若是没记错,他是阿菡招赘的未婚夫,是孤儿,他与阿菡也没成亲,哪里来的母亲?哦,不对,阿菡母亲也去世了,所以…… 不用八公主多想,沈皇后已经为她介绍了,“既然阿月来了,正好介绍你们认识,阿漠是你姑母的嫡亲幼子,因为一些缘故走失,如今已经寻回,是你表……” 沈皇后顿了下,算了算,两人是同年的,不过阿月生辰大一个来月,“是表弟,你比阿漠正好大了一个来月。”说着看慧和长公主,“本宫该是没记错吧?” 慧和长公主点点头,“是阿月大了些。” 八公主惊奇地看向林漠,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姑母的孩子,自家表哥。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感觉不是慧和姑母说的那样简单呢。虽意外却不失礼,唤了一声,“阿漠表弟。” “阿月表姐,”林漠也按照慧和长公主称呼,淡淡回应一声。 “阿月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 两人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沈皇后便随意问了一句。 不想,八公主随即变了脸色,有些难过又有些气愤样子,走到沈皇后跟前抱住她胳膊,有些不快地说:“还不是那个温恪,母亲,您能不能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巡逻,我现在看见他就碍眼。” “他又是哪里惹到你了?”沈皇后看八公主。 早先,她发现八公主与温恪认识,还起过将温恪给八公主做驸马的心思,但后来发现两人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些状况。 若说温恪招惹八公主,倒也不至于,顶多最开始因八公主砸了温恪一脑门荷包,对她有微词,言语神色不大好。春天八公主偷跑出宫遇到温恪,后碰到林漠被袭那次,还是温恪护送八公主回宫。 只是两人就跟犯冲似的,说不几句话便吵吵。沈皇后微微了解了下,便息了心思。 “他跟人说我刁蛮,我哪里刁蛮了,我再刁蛮比得上陈妍娇么,亏我还把他当朋友对待,他见色忘友,”八公主嘟嘟囔囔地说着,说到后面,清秀小脸上带着自己没察觉出来的难过。 沈皇后却看得分明,心中一动,“阿月说的可是陈乡君?” “嗯,是她,她不是上个月回京了么,我们吵吵过一回,”她从来都跟陈妍娇不对付,见面就没好话。 沈皇后并不知她与陈妍娇不和,毕竟陈妍娇是诚允王外孙女,常年住在诚允王府,这位宗室王亲又一直住在封地,回来京城的时间也不多。 第274章 八公主跟小姑娘之间关系好坏,沈皇后也不是事事过问了解,但她没记错的话,“本宫记得,前两天,诚允世子妃说过,有意与温府人结亲,曾想让本宫赐婚,说的便是温恪。” 她不清楚温府那边态度,并未应下,只让他们先私下商议好了。 沈皇后懿旨倒是好下,但不想弄出怨偶,还是当事人皆情投意合双方家中同意赐婚才好。 八公主小小地“哼”了一声,“结他的亲好了,反正我不稀罕……”才说的话一顿,忙找补,“不是,我是说,反正温恪叫我厌烦,我现在十分讨厌他,母后,您想法帮着把他调到旁处去吧。” 若是这会儿再看不出八公主的心思,沈皇后这后宫之主就白做了,连慧和长公主也察觉出八公主异样了。 这种欲爱弥彰的掩饰,其实是生气温恪要与陈妍娇议亲了,才找了借口将人调职。 “既然咱们阿月厌烦这人,那本宫就叫你父皇把他调到旁处去,把他的将军给撤了,守宫门口去。”沈皇后故意沉了脸,“居然敢说阿月刁蛮,阿月可是公主,便是性子骄纵都使得的。不然,直接把他的职位给卸了,给阿月出出气?” 八温恪跟随北定侯剿匪回京后,升职为三品将军,负责守卫管理内宫巡逻工作,这年纪能做到三品将军是难得的英年才俊,加之模样生的俊美,不怪诚允世子妃想要为陈妍娇结亲。 八公主一听,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那倒也不至于,”她是不高兴温恪要跟陈妍月议亲,还没想毁了他,有些别扭地道:“只调到别处,离咱们远着些就好了。” 其实,越是靠近皇后的宫巡逻,越是代表得器重,也是圣上看重温恪负责后宫守卫,温恪若是真被调到旁处,除非是御前才不影响日后仕途。 “那可不好办了,不然本宫让温恪给你道个歉,可行,你们不是朋友吗,有误会解开就好了,”沈皇后倒是没觉得温恪不喜八公主,她看到过一回八公主走路崴了下脚,被宫人背回去时,他眼睛里带了关心。 只是感情这事不好说,沈皇后既然知道八公主有意温恪,自然是向着自己看大的孩子,打算回头试探下温恪那边。 至于诚允王府陈妍娇处,她与八公主不和,八公主性子率直品行好,对方便不好说了。 这么多宗室姑娘,沈皇后是第一次见八公主明确表示对谁不喜,诚然有温恪缘故,但也可见一斑。 八公主还不知沈皇后想法,这会儿说完后,才觉着当着慧和长公主和才认回来的表弟面,说这些好像有些不妥,丢脸,从沈皇后身边站起来,说了句,“那母后跟姑母还有表弟聊天,我去找九妹妹玩。” 沈皇后“嗯”了一声,慧和长公主也点了点头,只是看着八公主离开的声音,露出些遗憾之色。 可惜了,八公主居然心有所属了。 第184节 林漠却微微翘了下唇角,对之前每次找阿菡玩,都缠着她又搂又抱的这个阿月表姐印象好转起来。 他眼中闪过些光芒,温恪是吧,若有可能,他不介意帮忙推一把。 很快到了快午膳时间,太子携太子妃到了。太子已经知道了林漠身份,若不是手头事务一时抽不开身,也打算早点来皇后宫里的。 沈皇后一番解释介绍,两下里见过礼,坐下说话。 对于新科状元郎林漠,如今成了自家表弟的陈林漠,太子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印象却很好,一来喜爱他才华,二个便是因许蕴在东宫为通事舍人,赏识他的才干,还亲自提升他从右春坊至詹事府司直。当初林漠中状元,知道他与许蕴关系,太子还曾与许蕴聊过他,对他少年便中头名得状元很有惜才之意。 如今,林漠又成了自家亲戚,是自己嫡亲姑姑幼子,表弟,太子自是更高兴。 坐下后,与林漠交谈,越说越对脾性投机,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太子才及弱冠,外面长年传太子身子病弱有顽疾,甚至传活不过弱冠早逝之相等等,其实,太子身体幼年确实较常人羸弱些。只因当初沈皇后诞下皇长女大公主时,便遭了当初圣上兄弟的暗算,身体受损。 太子是沈皇后调养了好几年才生养出,也使得太子虽是嫡子行二,上面还有个庶出大皇子,与三皇子年岁也很接近。 太子出生后,便常有惊风、脾虚等症,虽不致命,却需细细养护,沈皇后与文昌帝便顺势将太子放在了暗处,好好养护,那些流言自然是也是在文昌帝操作下才流出。虽体弱了些,可太子尊贵,这些年将养下来,文自不必说,一直都被暗中教授储君当学之道,武上能骑马射箭,防身自保的功夫都习练。 只不过,太子皮肤随沈皇后很是细白,一直刻意遮阳防晒,又是纤细骨架,便是被人见到,给人感觉也是一副病弱虚白模样,误导人。 如今,太子长成,文昌帝也有意让他步入朝堂,一些外在样貌便在慢慢发生变化。如今在皇后处,都是自家人,太子自也不必掩饰什么。 端坐在那,矜贵俊秀,哪里有外面传的什么病弱不堪储君之任,虽不及文昌帝气魄,尽显储君之度。 林漠与太子说话同时,心里暗暗有此感后,还留意了下太子妃处。发现她与沈皇后相处,十分熟稔亲昵,有时与太子对视时两人之间是化不开的情意,也非外面所传,太子妃是被冲喜才嫁给太子。 可见,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 更幸好,当初他与许蔚大哥他们都走对立场。 午时,文昌帝放下手头政务到中宫,几人一起用了午膳,文昌帝便与太子、太子妃先离开,太子妃回了东宫,文昌帝父子则去延英殿议事。 既然已经掌握了三皇子背后图谋算计储君位,文昌帝决定趁其尚未发觉荆州那边泄露,先下手为快,让太子做好接收被三皇子派系落马后空出来职位的人选。 未时中,慧和长公主便带着林漠并沈皇后和文昌帝的赏赐出宫,陈驸马此时已经在宫外等了一刻钟,三人依旧坐了马车回府。 而林漠随同长公主夫妻进出皇宫的消息,也早被人看到,渐渐传了出去。 这些都在慧和长公主意料之中,她本就打算明日举办宴席,贺林漠回归,回去路上便与林漠说了,“也不是很大办,只邀请宗室和亲朋好友前来,”毕竟以她的身份,没必要往各官员处都送帖子,只给亲近人家送,底下官员便会主动叫人送来贺礼,这都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林漠并不意外,“母亲看着办,我都可以。” 只是,他今天抽空想回安阳侯府一趟,正想提一句,慧和长公主犹豫了下,又道:“阿漠,你身上,是不是有伤疤?” 这事,早上她本就想问的,这会儿回去路上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林漠一愣。 他倒是没想到,慧和长公主已经知道了这个,但随即想到昨晚给他准备衣物并在旁边递物事伺候的内侍,就明白了,该是那内侍看到了报到了母亲这里。 “是不是以前……他们打你?”慧和长公主觉着肯定是那些人牙子和荆州院子里那些看管的爪牙动的手,牙行管教被买来不听话的奴婢便是非打即骂,她又是痛恨又心疼地看着林漠。 谁知林漠却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不管是人牙行还是那园子里时,他们都没动过手,毕竟我的外貌算是里面最好的,”尤其是园子里那些管事的,自然不会让他身上出现瑕疵。 他们折磨人的手段也并非打人这样简单,有的是法子,比如饿着不给饭吃,孩童被关在黑色小屋子里恐吓,不让睡觉等折磨人的精神。 他大概是识时务者那一类,人牙子处又因外形缘故得些喜爱,没受过什么磋磨,只除了园子里那边,为了叫被抓紧去的人听话,都先给人精神进行一番打击和恐吓摧毁,好为他们所用。 他冷漠阴鸷的一面便是那时候导致。 “是我逃离荆州后,在路上大部分时候躲入山林受的伤,”他没有说,有起初被园子里爪牙发现追击时,被灌木树丛划伤,滑下矮坡咯伤,之后夜间掉落陷阱划破小腿,也有乔装进入城镇买衣物食物等时,被小偷抢劫划伤,各种遭遇。 可以说,那段时间是他遇到林爷爷前过的最艰难的日子,但他不后悔,更庆幸逃离那看似锦华的园子,遇到了林爷爷,再看见小姑娘,被四姐姐带回安阳侯府以赘婿身份留在了阿菡身边。 林漠目光渐渐温柔起来。 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没注意到,两人正满眼心疼,难以想象孩子到底经历了多少的苦难。又一次引发心头对陈钟氏的恨,渐渐刻骨。 陈驸马最先调整过情绪,压着心里难受,问,“治过吗?” “并未,”他到了安阳侯府也不爱叫书宁书安近身伺候,基本都是穿好自己沐浴,穿好寝衣或中衣才在他们面前,便是不想让阿菡知晓后难过。他也简单解释了下,“也没有很深的疤,而且时间久了便淡去了,让他们知道,不过是徒增不快罢了。” 若不是昨日内侍坚持留在一旁,他早忘了自己身上有疤这件事了。至于日后与阿菡成亲后,她会发现,那便是林漠另一个打算了。 他预想着,亲密的关系上,他会巧妙用上伤疤,不叫她难过。 这些,他丁点儿都不流露出来,但也安慰了父母,“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地,也回来了。” 慧和长公主被他后面安慰的话抚平心底许多,知道自己是怨不着侯府那边没给他祛疤,毕竟阿漠自己不想,也没叫人看到,但现在自己知道了就不能不理。 第275章 “有没有哪里方便给我们先看看,等回去后,找太医来瞧瞧。” 林漠想了下,拉开些衣襟。 这时候是夏天,马车里也放着冰盆,他穿的竹色轻罗外袍,白皙肩头上的疤痕在两层颜色映照下,愈发显得明显。 慧和长公主看着那有些狞狰的疤痕,顿时落了泪,手指颤抖地想要去摸一摸,又怕他不喜,顿住,哽咽道:“这,这样的伤,是不是身上还有不少?” 其实,这伤口比最开始愈合那两年已经好了许多,当初他也是尽力让伤口愈合的好些,不像腿上的撕裂过一次,这里算是他身上疤痕一般的,有两处比这还严重。 只是他皮肤本身白又细致,一点儿疤痕都显眼,何况这样一片,他拉上衣襟整理好,免得母亲看到就难过,“没有,这里算是严重的,母亲不必难过,只是看着难看些罢了,我是男子,身上留些疤痕也无碍。” 他想到,四姐夫和北定侯,还有叔父,他们这些出入过战场的人,身上都落有疤痕,有的刀伤剑伤甚至深可见骨,他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比起战场上的将士们,我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随着我长大,这伤疤慢慢就淡了。” 慧和长公主幼子失而复得,又遭遇了这些,此时根本没法理智地去想旁的,只知道眼前的孩子受了大苦大难,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情绪,“等回府后,我就叫太医来给你看看,我听说这疤痕若是深了,年岁长了,阴天下雨也会疼。” 陈驸马道:“听你母亲的,能治咱们就治好了。” “好。” 林漠配合地乖顺应下,让慧和长公主看着如此懂事又好的幼子,心里疼惜更甚。 “明天宴会,是不是侯府那边不来人?我想今天如果有时间回去侯府一趟。” 这里面的意思,虽没明说,但陈驸马和慧和长公主也听出来了,该是想侯府的人了。 陈驸马道:“明天是咱们自家亲戚见见面,虽然你跟阿菡定亲,也是姻亲,只是你才回来,对外,你们定亲的事也得妥当对待才好,所以我与你母亲觉着,明日先不要侯府那边来人了。” 其实,他倒觉着,明日请安阳侯府的人也好,这就直接说明两家亲事还作数。但慧和长公主有旁的想法,他们也没正式与阿漠谈过这事。想了想,觉着等过些日子再郑重将亲事重新定下也好。 既然阿漠问了,陈驸马索性将事情摊开,免得妻子还总坚持自己意愿,“阿漠觉着不妥吗?” “阿菡与我不仅是未婚夫妻关系,安阳侯府对我也有恩情,”林漠也不愿慧和长公主胡乱给自己亲事搅合,他一直都在暗示两人他的态度,现在提及自然要表明态度,“明天侯府不来人也好,免得有人臆测侯府挟恩让我跟阿菡婚约继续。” 他知道小姑娘对皇家有些抵触,明天来的都是宗室皇家亲戚,一下接触这么多人,许还会有不开眼对他和阿菡婚约说三道四,更不如日后他带着阿菡慢慢接触。 他是看不得小姑娘受半点委屈。 他如此处处为安阳侯府为许菡考虑,也言明日后还会继续婚约,慧和长公主饶是已经在陈驸马提醒下预料到,但还是吸了口气,确认了一句,“阿漠是决定好了,继续与安阳侯府的婚约?可当初你是以上门女婿身份……” 似乎,不愿意提及这几个字,慧和长公主说的有些艰难。 但林漠仿佛没有发现一样,比起血缘母亲,他更在意偏向朝夕相处的人和心爱之人,况且这本就是他的意愿和感情,只淡淡地道:“那又如何?上门女婿有何丢人,我从未因这身份轻视过自己,就算有人恶意中伤。我只在意,能与心爱的喜爱的人在一起就好。” 顿了下,他又道:“且,我早已定好,日后孩子姓氏有一个随我姓林,其他都随许。若是不想多生,便收养个孤儿姓林,这一点日后,我想,也不会改变。” 说完,他定定地看向慧和长公主。 慧和长公主觉着在他目光下,自己的心思仿佛都无所隐形。 清楚幼子的经历,她自然明白他坚持林姓,是为了报答当初小刘庄收留并当亲孙子疼爱的已逝林老汉,不让他断了香火。 但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打算好了,生怕许菡生不了多的孩子,退一步收养孤儿,这点倒是没什么,但没想到,就算他认亲回来,延续婚约不算,将来孩子还要有一个姓许。 慧和长公主,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已经清楚认识到,幼子对许菡那小姑娘这门亲事的坚持,若是她再有反对的意思,只怕真的要伤了情分。 还好有陈驸马在,很快打了圆场,“快到家了。这件事不急,想个稳妥的法子处理的更完美些,等回头咱们再商量着来。” 林漠朝陈驸马轻轻点了点头,别过目光,没再看慧和长公主。 也算是无形的坚持。 “好了,孩子能坦言与咱们,就很好了,”陈驸马在慧和长公主耳边悄悄地说,“你看他这样子像不像小孩子跟父母要糖吃,撒娇闹别扭。” 慧和长公主眼里,林漠哪里都好,被陈驸马这么一“蛊惑”,还真觉着是有点儿那么个味。顿时心里生出一种,其实若是阿漠跟自己撒娇闹闹还更好的感觉,她就什么都应了他。 就算陈驸马再低语,可就在这车厢空间里,林漠也能听得到,他微微侧到窗户一面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他这是撒娇?!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态度已经表明,看母亲的神色,该是不会再胡乱给自己拿主意。且,有父亲向着自己,他与阿菡的亲事该是没问题。 倒是父亲的话提醒了他。 如今他是长公主幼子,与阿菡之前的婚约算是没有他这边父母之言,就显得没有那么的正式,他是该给阿菡一个正式又隆重的定亲礼才好。 不等想更多,马车便进了长公主府东侧门。 前院,陈宣带着媳妇孩子,并两位回门的妹妹听下人禀告父母和弟弟回府,都迎了过去。 两下里在转过影壁的地方遇到。 “父亲,母亲。” 慧和长公主的两个女儿,欣月郡君和欣清郡君笑着迎上前,欣清郡君看着林漠急急地问,“这可是我小弟?” 见到女儿们,慧和长公主脸上带了些温柔慈和,“对,这便是阿漠,你们嫡嫡亲的小弟。阿漠,这是你大姐姐,在陈家行一,这是你小姐姐,府里行三,你唤她三姐姐。” “阿漠见过大姐姐,三姐姐,”林漠拱手问好。 欣月郡君性子稳重,笑点点头,“小弟。” 欣清郡君明显就活泼许多了,上下不住地打量着林漠,越看越欢喜,“果然跟大哥说的一样,小弟生的模样真是好看极了,这样俊美,该是京城拔尖的俊俏了。” 欣清郡君多少有些颜控属性,围着林漠夸个不停,“以前母常说,咱们兄妹几个都没有生出双曾祖母那样好看的桃花眼,可惜来着,原来是咱们小弟就生了这好看的桃花眼,果然桃花眼最是好看不过了。” 她与姐姐的眼睛有些像母亲的凤眼,但又比凤眼圆润点,没有母亲凤眼的威仪感。倒是大哥眼睛是凤眼,看人时与母亲一般有些不怒自威。 本来,她也觉着自己与姐姐眼型算是美丽好看的,如今看到小弟这桃花眼,直接就羡慕了。 小弟性子似乎清冷了些,反倒正好中和了桃花眼看人时的多情感,不多形容,欣清郡君觉着就是四个字,好看极了! 接着,陈宣带着妻子和儿子过来,与林漠互相介绍认识,林漠给了侄子侄女们见面礼,是长公主一早就备好的。 欣月郡君和欣清郡君倒是没带夫君和孩子们过来,她们接到娘家这边的信,知道明日宴请,到时夫君和孩子们也过来,她们先在娘家住上一晚,明日正好一起参加宴席。 许是血缘缘故,林漠与兄姐们相处起来,很是融洽,就连长兄家一儿一女,长子繁哥儿和次女锦姐儿都很喜欢他,两个孩子男孩稳重,女孩儿活泼,尤其锦姐儿三岁多,肉团子一般,扒着林漠膝头便不肯放了。 第185节 一个劲说“小叔叔,好看,美美,”把众人乐的不行,尤其是欣清郡君跟找着同盟一般,跟小侄女一言一和地道:“还是咱们锦姐儿有眼光,一屋子人就认准了最好看的。” “好看,喜欢,”锦姐儿小肥肉一颤一颤,捂着小嘴看林漠眯眼直乐呵。 这小模样,倒让林漠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许菡一般,眼神渐渐温和。 因在安阳侯府也常被许菡带着找博哥儿几个玩,虽然那几个都是小子,眼前的是小姑娘,林漠也很能很老道地照顾小丫头吃点心喝茶水,越发让锦姐儿趴在林漠膝上不挪窝了。 陈宣笑着道:“这叔侄两个倒是投契。” 等吃饭时,锦姐儿也非要挨着小叔叔坐,还伸着肉肉小指头挑拣喜欢的菜让小叔叔给她夹。林漠从善如流,照顾着小丫头,自己也慢条斯理地进餐,两不耽误。 其实,与许菡一起吃饭时,照顾她成自然了。 文氏本还觉着女儿这般,扰到小叔子,让丫鬟伺候锦姐儿,林漠温声道:“大嫂,无碍,顺手的事。” 慧和长公主唇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再没什么比看到幼子能融入到家中,跟家里人相处和睦让她此时再欢喜的了。也终于转过弯来,就算幼子性子清冷,只要真心待他,他也回以真情。 这么一想通,眼前就仿佛拨开一层感情迷障。 吃过晚餐,又聊了会天,陈宣便要带着妻子儿女回去,约定了明日早些来帮忙准备宴席,便告辞离开。 欣月郡君和欣清郡君虽出嫁,但她们的闺房院子依然被保留,院子里留有下人每天打扫,随时都能住。 但两人不着急回去休息,时间还早,虽嫁的婆家不错,偶尔带着子女长公主府看望父母,但总归得十天半个月或忙时月余,就想多与父母和才见面的幼弟聊聊天。 林漠却有些心不在焉,惦记着往安阳侯府去,再晚,回来便要宵禁了。 但两位姐姐回娘家,第一次见,林漠也不忍拂了她们的意,便打算等会儿穿身暗些的衣裳,避开巡逻的街使,让小厮直接留在侯府。 昨晚慧和长公主便吩咐人,今日给他置办了了数十套成衫,下午送到了府里,各种颜色都备了一套,回府后他去东厢房了一趟,看到里面正好也有暗色。 但没想到,慧和长公主主动道:“阿漠不是要出去一趟的,快些去吧,免得回来太晚了。你姐姐们晚间住下,回头你们姐弟再说话,有的是时间。” 欣月郡君和欣清郡君不知林漠要出府,欣清郡君不由好奇地问了句,“这时候了,阿漠要去哪里?” 没什么不能说的,且等会儿慧和长公主也会与她们说,林漠道:“去安阳侯府一趟,取些我以前用的物件。” 他们这样的人家,取什么物件,还要亲自回去,叫下人跑腿就是了,显然幼弟不是为了取东西这样简单跑一趟。 欣月郡君虽然性子活泼,但长公主膝下长大,又嫁人为人母,并不单蠢,识趣地没有多问,还关心道,“晚上外面蚊虫多,阿漠带上驱蚊的香囊。” “嗯,多谢三姐姐,”林漠起身,拱了下手,“等着再陪姐姐们说话。” 欣月郡君也叮嘱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林漠点了点头,正待走,慧和长公主又叫住了他,“阿漠,等一下,”在林漠回身后,走到他身边,拿出一块牌子递过去,“这个你带着,若是回来晚了,路上遇到巡逻的,出示后能放行。” 这是文昌帝特赐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长公主,可随时进出城门,宵禁后在街上行走。 “这……”林漠知道这令牌重要性,“母亲,我拿着是不是不妥?” “无妨,可以借用,拿着吧,母亲知道你有身手,等着会派两个暗卫跟着你,保护你安全。” “多谢母亲,”林漠没再推辞。 贴身放好了令牌,陈驸马要去前院处理些事,便与他一起离开正院。 第276章 他们走后,慧和长公主坐回位置,对两个女儿道:“你们也莫觉着我偏心,阿漠这么些年在外面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都是我没有看好他,叫他遭了那贱人的毒手,往后我就偏疼他多些,多多弥补。” 两位郡君之前回长公主府,发现母亲精神不济憔悴,便知晓了些关于陈钟氏所为,但慧和长公主隐瞒了关于林漠的消息,怕空欢喜一场,也怕坏了追查,没与她们讲太多。 如今便将前前后后的事,与两个女儿细细说了一遍。 连林漠身上落了不少疤痕的事,也一并讲了,“……你小弟吃了多少的苦,我这心里真是恨不得虐杀了那贱妇。可惜,她到底是阿卓他们的母亲,可就算她活着,我也不会叫她好过。我看了,阿卓兄弟两个还好些,他们两个媳妇也明理压住了兄弟两,可阿韵若是与你们疏离,你们便不必再理会她。” 欣清郡君知道,堂妹陈韵十分贴亲陈钟氏,哼了声,“若她是个糊涂的,这样的堂妹不要也罢。” 她是长公主嫡女,也已经嫁人,一个堂妹关系处的如何,对她并无影响,她也不在意,有嫡亲的姐姐,就算早先与陈韵那小丫头交好,交恶也没甚难过。 欣月郡君虽性子更柔和些,但却不是软和性子,“我记得,陈钟氏之前还叫母亲帮着给阿韵相看过,您可曾帮她牵了线?可是她对母亲说些什么冒犯的话了?” 陈韵若是记恨母亲,大概也就是陈钟氏的下场会影响到她的亲事。 欣清郡君瞪了下眼,“她该不会因为陈钟氏被关起来,就记恨母亲了吧?她脑子坏了吗?” 慧和长公主并非无缘无故提起陈韵。 从确定陈钟氏戕害自己幼子,被送到庄子里关起来后,慧和长公主期间也曾回过陈府两次,每次陈韵见她面上都带出些怨怼神色,虽然言语中没说,但神色也见她竟是怨恨上自己了。 本来,慧和长公主还想着,事情都是陈钟氏和她的奴婢犯下,罪不及陈易和子女,也不想因为陈钟氏一人累得整个陈府名声都臭掉。陈韵还未许亲,正是议亲的时候,她这个做大伯母的继续帮她操持一二也行。 陈韵如此态度,拎不清,是非不辩,她便厌烦了。 “这件事,我自认处置的对得起陈家和你们二叔一家,早先对阿韵那丫头也算是疼爱,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个白眼狼,”慧和长公主嘲讽一笑,“这般糊涂性子,便是嫁出去,也过不好,真以为与我交恶,她以后能有什么好。” “母亲说的是,”欣清郡君对之前亲近的堂妹,也一下不喜起来,她哪里及得上自家母亲和弟弟,尤其弟弟还被陈韵母亲害的流离在外多年,吃苦受难,“她母亲做了这样的恶事,她不愧疚难安,觉着没脸见咱们就算了,还敢怨怼,真是个白眼狼,多少随了她那个母亲。居然为了什么长房继承陈府的权,就对才出生的孩子下手,这是什么蛇蝎心肠……” 欣清郡君觉着陈钟氏简直是又毒又蠢,忍不住吐槽,“母亲是长公主,长公主府有多少好东西多少财产,陈府怎么能比得上,真是眼皮子浅,小门小户出来的。” 欣月郡君道:“小门小户也有的是品优端好的姑娘,陈钟氏是个人恶毒。” “也是。” 欣清郡君忿忿数落了一番后,慧和长公主道:“明天是庆贺阿漠回来,也是他的认亲宴,你们祖母那边少不得也来人,到时候你们姐妹两个多留意下阿韵,免得她没分寸。” 虽然有阿卓媳妇两个嫂子看带着陈韵,但嫂子也不好对小姑子苛责过多,一个糊涂年少的姑娘,谁也不敢保证她会不会作出幺蛾子,慧和长公主可不想给自家幼子的宴席添不快。 “母亲放心,阿韵若敢胡言乱语捣乱,我定饶不了她,”欣清郡君可不是好脾性,带着些泼辣横目。 欣月郡君沉吟一下,“阿韵该不会这样糊涂吧,明天来的多是皇家宗室的亲戚,不过若真糊涂至此,”她摇了摇头,没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慧和长公主却很了解陈韵那姑娘,以前还因为是自家侄女,身上有些小毛病也忽略不计,如今关系一变,放大开,就不是小毛病了,又未雨绸缪交代两个女儿,“那丫头可是会迁怒的性子,对咱们不敢明面上记恨,以后若是见了安阳侯府的人,尤其是阿菡,说不得会针对她。你们若是遇见了,都护着阿菡些。” 欣清郡君没想到母亲还交代这个,想了下,竟觉着很有可能,“阿韵平时还真是有些欺软怕硬,有时候被人欺负了不吭声,可若是我在,她就仗着我胆子很大。” 只有欣月郡君发现了重点,“母亲,阿漠与安阳侯府的亲事还作数是吗?”本以为,母亲会因阿漠曾作为上门女婿身份定亲对这亲事不满,会给阿漠另择高门女。 欣月郡君还是和了解自己母亲的。 欣清郡君也望了过来。 慧和长公主点点头,“嗯,原本我是有些在意,但阿漠坚持,非阿菡不娶,安阳侯府与他也是有养育之恩,那小姑娘我也接触过,是个娇俏可爱的纯善孩子。” 此时,慧和长公主才想起来,其实当初自己最开始见到许菡时,还对那小姑娘印象很好的。 许是想通了,许是爱屋及乌,慧和长公主现在说起许菡来,越说竟越觉着是个极好的姑娘,“她与阿漠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品性投合,阿菡性子率真,早先乐安没定到安阳侯府时,两人就跟忘年交似的来往亲密。” 如今看看,安阳侯府下一代,不管是男丁在朝中势头正足,还是嫁出去的女儿们婆家门楣都不低,倒是比一般侯府门楣高许多。 “那行,等着改天母亲介绍人给我们认识,在外面,我们自然是要护着自家人。” 对于未来弟媳,两位郡君并没有想指手画脚,只要父母与幼弟商量妥当了,她们做姐姐的恭喜就是,且母亲对未来小弟妹这样夸赞,两人虽未见过人,已经有了良好的印象。 尚且不知已经被未来婆婆认可的许菡,此时惊喜地看着出现在侯府的人。 “阿漠,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丫鬟来禀报,说阿漠公子回来时,她还以为听错了,待到了祖母处,看到清姿濯濯的少年,高兴地奔到他面前,又惊又喜。 林漠回到侯府后,便先去了松鹤院给安阳侯老夫人请安,见过长辈,等人通知许菡过来,看到穿着翠色罗裙的小姑娘,仿佛如隔三秋般,思念弥漫入眼。 “回来看看大家,顺便取些东西。” 不知为何,此时只听他清清雅雅的声音,许菡都觉着心间仿佛灌了蜜一般,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看看小孙女欢喜的样子,阿漠看她的神情一如往昔,安阳侯老夫人眼角皱褶笑的直往上提。 第277章 安阳侯老夫人问道:“阿漠是要住下还是?” 虽然林漠与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回了长公主府,但他的住处一点儿都没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跟以前一样轮值。 看着时辰,安阳侯老夫人觉着他等会儿回去就该晚了,赶上宵禁。 但他才回亲生父母身边不到两天,又回侯府住下,不是很好看。 “等会还要回去的,母亲来时给了我个令牌,晚些也无妨。” 林漠才说要回去,许菡脸上忍不住露出些失望神色,还以为能多和他说说话。 以前,有时林漠忙时,两人两三日见不着面,都没觉出什么,可如今他只离开不到两天,她就觉着他好像离开好久,许久没见过他一般。 昨天晚上睡觉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适应长公主府,跟父母是不是聊得来等等,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好久才入睡。 今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就觉着身边一下空落落,少了什么似的。 后,又听到他可以晚些回去,眸儿又亮起。 她这样子,自然被老夫人看在眼中。 安阳侯老夫人略问了两句,知道他在长公主府过的挺好,今天还被慧和长公主与陈驸马带着进宫见了圣上和皇后,便道:“挺好的,往后阿漠找到亲人,与家人好好相处,咱们都放心。” “是,”林漠也没忘与老夫人解释几句,“明天母亲设宴请一些亲戚,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晚过来。我与母亲说好了,明天的宴席,咱们侯府就不用去人了,母亲说等过两天单独给侯府下帖子。” 这就说明,慧和长公主在意林漠的想法和意见,也说明,他跟小孙女的亲事不会出岔子。 安阳侯老夫人心中更高兴,笑容慈爱,“我这早睡习惯了,阿菡陪着阿漠去你父亲那再坐坐,等回去时叫护卫送送他,晚上出门注意安全。” “好的,祖母,”许菡知道祖母是特意留给她跟阿漠说话。 虽然林漠如今是长公主幼子,身份不比往日,但他是安阳侯府长大,回来也没惊动其他长辈,只往老夫人处请安。期间,安阳侯夫人派人来问了问,其实,大家都清楚林漠这会儿回来为了谁,都识趣没过来打扰。 这会儿松鹤堂也就他与快速赶过来的许菡,两人与老夫人告退后,便往前院去。 才出松鹤院,铃铛就捂了捂肚子,“姑娘,婢子有些内急,先回绮院一趟,您与阿漠公子先走,有事再派人让绮院叫婢子们过去。” 她可看着自家姑娘从阿漠公子被接走后,一直提不起精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可见是惦记和想念阿漠公子,作为好丫鬟,她自然要贴心地给两位主子留出空间来独处了。 铃铛眼中含笑地捂着肚子,装了装样子。 没等她开口吐槽,你这装的也太不像太敷衍了吧,林漠便替她说了,“铃铛去吧,阿菡这有我,不必担心。” “是,那婢子就先回了,”说完,也不管自己本来是提着灯笼给两位主子照路的,自己提着一溜烟就快速跑开了。 “哎,”许菡心道,你这丫头倒是把灯笼给留下啊,虽然他们走的路上也隔一段挂上盏风灯,但往前院去的路这么长,可不是每一处都有灯笼。 “阿菡看不清吗?没事,有我。” 第186节 还没收回视线,许菡便觉着手被握住,她杏眼微抬,就看到他正含情脉脉看着自己专注又深情的目光,昏黄光线下,俊颜越发清越,猛地收回视线。 一时间,她心头仿佛揣了小鹿。 咚咚咚! 怎么就觉着好不争气。 嘴上不服输地嘟囔,“当然看得见,又不是没亮光,”说着,大踏步就往前一迈。 嗯?! 她脚是往前动了,整个人却往后倒了,身子一下撞入一个温热怀抱里。 接着,头顶传来低低含笑声音,“怎么阿菡看不清路了吗?” “你还装,”她胳膊肘往后一捣,分明是他故意把自己带过去。 下一息,出击的手臂连同身子却被整个紧紧揽住,四下里无人,除了园子里隐隐传来的蛙鸣,许菡只觉着耳中只剩下他贴近呢喃一般的声音。 “阿菡就不想我吗?我可是一直都想阿菡,昨晚差点就跑出来找你。” 他唇就靠着她耳珠,炙热气息冲入耳蜗,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唇瓣张合,许菡莹润小脸一下烧起来,不自觉挣了下身子。 看不见他神色,觉着别扭。 然后,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心思,随着一声轻笑,她身子被轻轻转了半圈,抬眼便撞入一双潋滟桃花眼中,然后便是他压下来的眉眼。 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仿佛交融纠缠成一线,撞入她心尖。 以前每每两人在一处亲昵时,都是林漠惹得她脸红心跳,被亲的迷迷瞪瞪,许菡懊恼过好几回了,这次又叫他调戏一把似的,索性下下手为强,唇瓣猛地按了上去。 两人本就离得近,她动作又过猛,只听见闷闷一声,“唔~” 林漠下唇一木,两人唇齿撞到了一起。 许菡察觉嘴唇撞到,正待后退,后脑已经被按住不容她后缩。 …… “呼!” 不知过了多久,许菡脸红眼迷地被松开,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被林漠揽着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他倒是视力好,不挑挂着灯笼,有下人会经过的开阔路段走,只捡昏暗小路。 下意识摸了摸唇,许菡忍不住嘀咕,“你也不怕撞破了,亲一嘴血。” “嗯?”林漠见她总算回神,冒出这样两句话,轻笑,“感觉的出来,没流血。” 所以,就狠劲地亲,她觉着自己嘴唇都肿了。 侧脸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哦,许菡忽然心窍一明。 他撩拨自己,其实自己可以撩拨回来啊! 而且,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而且据说男的被撩拨了憋着更不好受。这么好看的男盆友未婚夫,她得化被动为主动才对得起他的俊美! 这么一想,许菡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瞟了旁边一眼。 林漠牵着她的手,也注意着脚下和前面的路,免得不小心绊倒,没发觉旁边小姑娘心思转换。 等两人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径时,许菡忽然“嘿嘿”贼笑两声,就一把将林漠拽过来,照着脖子啃了上去。 猝不及防被袭,若不是大脑第一反应过来人是谁,林漠差点反击回去,但很快他就顾不上袭击反击,身体一僵,脑子里空白一片。 一双桃花眼震惊地瞠大,而后不可思议地慢慢往下看,只看到一个小脑袋正在自己下巴处左右晃动。 “阿菡!” “唔,”嘴巴忙着,许菡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在他脖子上作乱。啃脖子,她半点都不会跟亲亲时受影响,嘿嘿,她简直就是个小机灵! 与此同时,两只小手也忙活地在他胸前腰上一通乱摸。 “阿菡,”林漠脑子总算接上线,有些无奈地感受着脖颈处湿漉漉的触觉,两手也快速捉住她四处作乱的小手,轻轻将她往外推,“你,怎么……” 忽然就热情不害羞了? 话还没想好要不要这般问,脖颈间就传来一阵麻麻的微微刺痒痛,登时到口的话成了闷哼声。 “……” 谁说只有男子无师自通的? 一阵阵酥麻感自脊骨窜出,林漠强忍着将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撕开。气息不稳,声音暗哑,“阿菡,别闹。” 月色下,他隐忍的样子,让许菡眸儿一亮,好像更迷人了,不过也仿佛让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理解了以前看过小说里看到喜爱的人控制不住往上扑的感觉。 这主动扑上去撩拨的感觉确实不赖,有种以前被他撩拨的迷迷糊糊的,找回场子的感觉。 这该死的不知怎么就冒头的胜负欲,叫她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若是再看不出小姑娘分明是故意撩拨自己,林漠就白瞎长个脑子了。 他自然欢喜她主动亲近自己,只是隐忍的难受。 仿佛发现了乐趣一般,后来的路上,许菡又扑了一回,林漠只觉着又是幸福甜蜜又是折磨。最后剩下的一点儿路,硬是牢牢按住了许菡不让她再作乱。 才到垂花门,便从一旁匆匆走来一人,急急地叫住了两人,“可是阿漠回来了?” 许菡好奇地转头,“二伯?” 看二伯急匆匆走来,是找阿漠有事? 林漠这会儿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看着走近的许成泰,也唤了一声,“二伯。” “阿漠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许成泰关心地问道。 “回来取些东西,”对许成泰,林漠没有道明真正来意是为了见许菡。 “哦,也对,你走得急,听大嫂说,东西都没收拢,要不要我帮忙?正好我也要去前院,”许成泰积极地开口要帮忙。 “不必了,只取些常看的书籍,多谢二伯。” “嗐,这孩子,都是自家人,哪里要这么客气,”许成泰摆摆手,便关心地询问,“阿漠回了长公主府,可还适应?” “嗯,还可以。” 说着话,三人便一道经垂花门到了前院,基本都是许成泰在说,“阿漠果然是有贵气在身,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你这样才华横溢,生身父母也定不是常人……”云云,一连串的好听话不断。 许菡听着听着,也品出不一样的味儿来了。 有些古怪地看了正与林漠说的起劲的二伯,这是来讨好阿漠来了? 这二伯还真是…… 经历了白柳儿那祸害白月光事件,恋爱脑一下线,官迷脑又上线了! 到底是自家长辈,许菡摇摇头,没打断他,只等回头就跟大哥哥提一声。虽然阿漠是自家人,可他如今后面还有长公主府,叫长公主府那边看了自家二伯这样上赶着巴结,给自家人丢面。 第278章 本来,许蔚得知林漠回府,便直接去了祖母处请安,阿菡很快便赶了过去,打算晚些时候问问他回长公主府后情形,谁知却得了禀告,二叔赶过去堵人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二叔这心思因阿漠如今被寻回,成为长公主幼子,心思又活络了。 怕许成泰说出什么不和体面的话,许蔚很快去了前院。 他到时,林漠和许菡并许成泰正在许成温书房里说话。 许成温晚间没在府里吃饭,被同僚叫去喝酒,林漠回来时他尚未归家,回来后正好遇到许成泰三人,便一起去了他的书房。 与安阳侯老夫人一样,许成温也关心地询问了林漠回长公主后的事,知道了他现在已经改名并上了陈家族谱,还被父母带着进宫拜见了圣上皇后,并与他们一起用了午膳。 许成温也为他高兴,“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就好好与他们相处。长公主和陈驸马这些年心里肯定难受,若是有哪里觉着不习惯,不用拘束,只实实在在地与他们讲了。不管什么时候,父母总是爱护自己孩子,盼着他们好。” 明显地,许成温都是对林漠着想的话,不像许成泰说句关心的话都带着不纯粹。 但林漠也不在意就是了,他本来就与许成泰关系一般,就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清楚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等许蔚来,有许成温和许蔚两个在,许成泰竟基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不免有些挫败。 这三弟和大侄子也是,有这功夫,不趁着林漠才离开安阳侯府,还有感情的时候,好好拉拢林漠朝堂上的事,就说些家常便话岂不是浪费时间。 还有,他与阿菡的亲事,也得正儿八经让长公主府拿出些章程来。 昨天看长公主那个架势,他很担心长公主府不认可这亲事,毕竟当时林漠是以入赘身份与阿菡定亲。要是这门亲事黄了,只凭着林漠在安阳侯府生活过几年,这情分不用,随着时间也能没了。 他可是打算利用长公主府的关系,给自己和长子,尤其是仕途一点儿起色都没有的庶子,好好弄些好处。最不济,通过长公主府的关系,给两个庶子谋个有实权品级的缺也好。 越想,看时辰更晚些,许菡还打了个哈欠,许成泰心里越急。 当听到许蔚问起他可要住下时,林漠说起,“……本来我是打算明天白日回来,但明天母亲请了亲朋办宴席,晚上又跟大哥大姐他们用晚食,才这么晚过来。来时母亲给我了个令牌,不用宵禁,晚些回去也无妨……” 许成泰忙急急道,“明天长公主府办宴席,怎么没听说咱们家也去?既然是亲朋,咱们府也算是姻亲了,莫非是长公主不打算认这门亲事不成?” 他最后那话里的语气,太过明显和急促,显见是特别在意。 昨晚没睡好,林漠回来让她挂念的心骤然松懈,精神便有些不济,正要打个哈欠的许菡愣了下。 她没从二伯的话和语气里感受到关心,不知是不是以前二伯所为让她印象观感不佳,这么迫不及待地提及她与阿漠的亲事,怎么反倒叫她觉出一股子浓郁的功利味来。 “既然是庆贺阿漠寻回的宴席,合该咱们府上一起,毕竟阿漠是在咱们府上生活了好几年,与阿菡有婚约,咱们府上以姻亲身份参加才好。” 许成泰又说了几句,许蔚眼神一沉。 这个二叔还真是性子不改,太过钻营了。 虽然他也担心过阿菡亲事,可是怕亲事黄了小妹手上难过, “二叔操心太多了,这是长公主府的宴席,想来长公主和陈驸马自有章程。”许蔚不轻不重地说道,“阿漠才回长公主府,不必如此着急。” 弄得跟自家阿菡上赶着非林漠不可似的,就算林漠如今是长公主嫡幼子,但他们阿菡也不能委屈了。 见三弟也是不赞同地看着自己,许成泰气恼。心道,他这还不是为了自家好,万一长公主不认这亲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漠并不在意许成泰的算计,本来他也要与叔父和大哥交代下此事,“我与阿菡的亲事当然不会变,我已经与父母讲明。这次宴席来的多是宗室和皇家那边,我担心阿菡不习惯这样的应酬,倒不如日后慢慢带着阿菡认识融入的好。” “是该如此,”许蔚笑着点头,阿漠如此也是为小妹考虑,很周到。 许菡没想这么多,确切来讲,她并未因林漠回到长公主府,对两人亲事生出忧虑,只因林漠承诺过婚事不会有变,她是相信他的。 但听他这样细心地留意自己的感觉,为自己考虑,她忍不住朝他一笑。 第187节 许成泰也很高兴,反正亲事作数就行,正要问问林漠的官位会不会动动,许蔚便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大朝会,二叔,我们先回去休息,让三叔跟阿菡他们说说话。” 他怕许成泰又说出什么不适合的话,许成泰哪里看不出来,也没拒绝,与他一起离开,只是走出不远,便对许蔚有些不满地道:“阿蔚,你是咱们侯府世子,日后要继承爵位,得多为侯府考量,多筹谋。如今有了阿漠和长公主这边的关系,咱们得好好筹划。” “二叔,阿漠不是外人,你没必要把在外面的那些算计用上。还有,就算他如今是长公主嫡幼子,咱们侯府也不能巴着,更没必要拿阿菡的亲事去换取什么。二叔若是真的想要谋仕途,还是克己守则为上。” “你……我这还不是为了家里考虑,”许成泰知道大侄子如今正得圣心,也知道他城府深,侯府光耀门楣指着他这些子侄,但到底自己是长辈,被这样不客气地说,觉着下了脸面。 有之前那几档子事,如今他回了侯府,老母亲还不待见自己,晚辈对他也冷冷淡淡,他心里也憋着气,“我是你二叔,不用你说教。” “是,”许蔚不疾不徐地应了声,回头还是得跟祖母提提,二叔还得叫她老人家再敲打敲打。不然,他真担心,二叔在外活跃大了,沾惹上什么祸事。尤其他再对着陈驸马那边巴结,叫阿菡低一头。 不过,许蔚没想到,机会会来的这样快。 书房里,许成温对林漠道:“你二伯就那样,你别多想,也不用理会他。” “无妨的叔父,我知道二伯什么样的人,有件事得与叔父说,”正好方才当着许成泰的面,不好多说,林漠把长公主和圣上查自己往前事时发现告知,“圣上并未说太多,但重要的消息,三皇子和其派系这次是要完了,叔父跟大哥二哥说声,让他们最近注意些。尤其是二伯那里,最好提醒点,若是有牵扯,尽快断掉。” 这可是大事,许成温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旁的人,他都不担心,但二哥那,确实没法确保他跟三皇子党没牵连。就算之前他曾被阿蔚劝得不去站队任何皇子,可自从白柳儿一事出,他被弹劾降职后,在外面没少活动找门路,想把官位升回去。 “好,等会儿我就与阿蔚说一声,你二伯那里,我让阿蕴看着。” 林漠也是知道许成泰品行,以防万一,“也不用这样紧张,听圣上的意思,这事好似是三皇子个人所为,只是我瞧着,圣上想要为太子铺路,三皇子正好赶在刀口上,支持他的官员该是要被处置一批。” “对了,那个谁,王凝儿是三皇子妾来着,这么说,王凝儿也要倒霉了。”许菡十分很讨厌王凝儿,不仅恶毒,后来攀上三皇子还嚣张,不过是三皇子的妾,还朝萱儿表姐耀武扬威,随即就有些担心,“会不会牵连到伯府?还有她所在的二房?” 虽然王凝儿不好,二房也不讨喜,主要还有萱儿表姐的长房,又是祖母娘家,怕被王凝儿牵连,“我以前可听说王凝儿入了三皇子府后,没少上蹿下跳拉拢这个姑娘那个夫人的。” 倒是先前与她玩的最好的葛玉珠,因为葛家投靠的是大皇子,与她掰了。 “二房不知,伯府长房该是无事,”林漠因许蔚和许蕴,与忠勤伯府那边也有往来,忠勤伯听过许蔚提醒后,与二房划清界限,一直走纯臣线,其世子又年岁小,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二房就不好说了,王二老爷那人好高骛远,没少因王凝儿蹦跶嘚瑟,还有一个投靠了大皇子被赶出去的庶子,简直是一窝糟。 许成温道:“只要伯府长房无事,便无妨。” 许菡也不是很懂这些,爹爹这样说,她就放下心来。 林漠对圣上如何具体处理三皇子也不清楚,只把自己知道的提醒安阳侯府,时间就很晚了,他也留意到许菡困盹,便打算回去了。 走之前,想了下又道:“回去后,我与母亲商议下,尽快来侯府谈谈我跟阿菡亲事,”方才许成泰虽别有心思,但也提醒了林漠,他自己与侯府说不正式,还需要父母出面落实才是对阿菡的尊重。 许成温自然愿意,“好,明天我与你大伯母说一声。” 妻子去世,小女儿亲事自然由祖母和侯夫人大伯母出面,最为体面,母亲那整日不出府,大嫂却是应酬多,便提前跟大嫂说一声。 走时,林漠也确实带了几本书和常用的物件,许成温还特意问了句,“你的东西要不要找个时间搬回长公主府,我叫小厮提前给你收拾下。” 第279章 “母亲那里什么都为我准备了,什么都不缺。”虽然他现在住在正院东厢房,但不会很长,母亲已经为他重新布置了一处院子。 “叔父,能不能依然给我保留这个院子,”抿了下唇,林漠说出自己的请求,他还想跟以前一样,什么时候回侯府都还有自己的院子,就还是府里的一员。 “这当然没问题,”许成温听懂了,反而更高兴他和侯府亲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是你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住。” “这说的就跟阿漠嫁出去回娘家一样,”许菡揉了下眼,被两人的谈话逗得清醒些,调侃道。 看她有些迷糊娇憨可爱模样,林漠没忍住,轻轻揉了下她的后脑勺,“说的也不错,日后也说不准是你嫁出去还是我嫁进来。困了快回去睡,太晚了,等着我再来找你。” 毕竟将来,他们的孩子都要有一个姓许,延续叔父这边的香火。 这话,没必要与小姑娘说,怕她羞恼,等许菡挥了挥手,“嗯,你回去路上慢些,我先回去睡觉了,太困了。” 林漠叫了个仆妇来给她打灯笼,才跟许成温讲了这话。 许成温心里自然是熨帖无比,但却不赞同,“阿漠,其实没必要这样。便是不姓许,百年后,你们和你四姐姐的孩子还不给我与你婶母供奉香火了?再不然,我过继个孩子也一样。” 他怕长公主那边不愿意,但又碍于林漠长在侯府几年,林漠又才被认回去,不得不同意。 他不能这样自私,让女儿因此被未来婆婆不喜。 林漠却道:“叔父放心,这事母亲和父亲都同意了。他们也没有勉强,而且到时候我想让孩子与我一样姓氏里带上两边的,第一个孩子便以许陈取名,如此也是见证我跟阿菡的感情。过继的孩子总归是没有血缘,所以,到时候不管是男孩女孩,第一个孩子便挂侯府三房。” 若是许菡这会儿没走,肯定会雀跃地告诉他,这个她见过许多,后世许多父母恩爱,孩子起名时会把母亲姓氏一并取在名字里,很有意义。当然有的姓氏组合起来,听起来很搞笑,也让不少想要这样给孩子取名的父母遗憾呢。 许成温没再拒绝,也没说同意,“行,这事不急,等你们成亲再说,还早。” 林漠一默。 也是,如今他身份改变,不似原先两人成亲也是住在侯府,侯府很可能将阿菡多留两年。但好在他本也没打算两人成亲后一直住在外面,就算母亲给他向圣上要了隔壁宅院。他决定好了,以后与阿菡成亲两边都住一段时间,轮着来。 那这些说也尚早,不如留着定婚期时说出来,可能能将亲事提前。 等他回到长公主府,已近亥时半末,到了正院发现,正房的灯居然还亮着。 他叫过值守的丫鬟,“父亲和母亲还未歇下吗?” “回小公子,殿下惦记您,还未就寝。” 她才说完,长公主披了外衫走出来,“阿漠回来了,可顺利?” 看着站在烛火下双眼慈爱看着自己的女子,林漠心柔软了下,“顺利,劳母亲挂念了。” “这孩子,怎么跟母亲客气了,”慧和长公主眉眼温柔,她也没多问什么,“时辰不早了,早点回房洗漱,明天没什么不用早起,多睡会儿。” “是,母亲也早些休息,”林漠说完,本想等长公主进去再走,但发现她仿佛看不够自己似,便朝她拱了下手,转身回东厢房。 望着幼子青竹一般的身影,慧和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还是与自己生分了才礼数这般周到。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孩子已经回到自己身边才第二天,往后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不能急,要慢慢来。 慧和长公主唇角挂着笑容回到卧房,灯光下,陈驸马正斜倚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卷书册看,见她满面含笑进来,“阿漠去休息了?” “嗯,”长公主除去外衫,褪去绣鞋,坐在床边,“我看着阿漠出去这一趟回来,心情很好。” 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慧和长公主明显感觉幼子身上少了些冷清,仿佛温润起来。 “安阳侯府不错,”不再执着与幼子曾是上门女婿丢人这个想法后,慧和长公主发觉其实就算阿漠是上门女婿身份定亲了许菡,可未尝又不是他命好才被招赘到侯府,被送到书院培养考中状元。 当然,慧和长公主更骄傲,是她的幼子聪慧。 陈驸马就知道,妻子只是幼子失而复得感情冲动,才一时想岔了。如今想开,皆大欢喜,“早点睡,等过了宴席后,咱们也该郑重往安阳侯府上商议下两个孩子亲事。虽然之前阿漠与阿菡也换了庚帖,但阿漠如今身份变了,庚帖该由咱们男方重新写过,冠以父母之命才好,也是对女方的尊重。” “嗯,夫君说的是,”慧和长公主点头,“不然,咱们便重新为两个孩子补办定亲宴,”既然认可了这亲事,就该给幼子最好的仪式。 “这倒不必,当初安阳侯府也为两孩子办了宴席,咱们若是再办一场,未免让人觉着咱们在意阿漠之前是上门女婿。倒不如两家私下重新置了庚帖,不张扬,日后你多请阿菡来府里玩,自然些更好。” “也行,”慧和长公主想了想,“等做好新庚帖,咱们再补上一份厚的定亲礼。正好,昨天光顾着去侯府见阿漠,都没带什么礼,阿漠再侯府养了这好几年,我去安阳侯时多带些谢礼。” 明日还有一场宴会要举办,虽然诸事都有管事掌控,但也要保证好精神和气色,尤其还是这样喜气的宴席,差不多敲定,夫妻两人息灯睡下。 林漠也没想到,他还没与父母提起请两人去侯府拜访之事,长公主和陈驸马便已经打算好了。 第二天早上,陪着父母用早食时,长公主便与他说了这些,“到时候,阿漠与我们一起,再叫上你大哥一起,郑重些。” 林漠愣了下,然后眼中便带了些笑意,“好。” 见他明显神色愉悦,慧和长公主也笑了,“那这样咱们就尽快些,明天就去,等会儿我就给安阳侯夫人写个拜帖叫人送过去。” 为显重视,这送过去的人就得是她身边的贴身嬷嬷或者大丫鬟了,今日有宴席,贴身嬷嬷多是管事类,大丫鬟也各有值守,慧和长公主便让资历最深的乐嬷嬷往侯府送帖子。 这乐嬷嬷是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陪嫁,长公主幼时便在身边伺候,最是得用。当初长公主快生林漠前,乐嬷嬷便被陈钟氏使计调走去了家乡,没在长公主身边,后来回来得知长公主产下死胎,还自责自己没留在身边伺候。 如今陈钟氏将往前做的恶事招出,乐嬷嬷也是恨极了这毒妇,还好老天有眼,叫小公子还活着,被找回来。 所以这一趟去安阳侯府,她是恭敬有礼,姿态放的特别低,让安阳侯夫人都有些惊讶。这乐嬷嬷虽是下人,但可不是一般下人,她的身份在京城里行走,怕是一些小官夫人都得对她敬重几分。 这乐嬷嬷代表的更是慧和长公主态度,安阳侯夫人都不敢托大,“劳烦嬷嬷亲自跑这一趟,巧雁快扶着嬷嬷坐下。” 乐嬷嬷却是很谦和,只坐了半个凳子,“侯夫人客气了,这都是老奴份内的事,殿下说若不是今日有宴席,想今日就来登门拜访的,实在是侯府对咱们小公子恩深义重,上次来的太匆忙,都没好生与您说说话。” “殿下太客气了,”安阳侯夫人笑道:“本也是咱们的福分,让阿漠来到家里,有了这孩子,家里更热闹了。” 一个陪着慧和长公主从宫里走出来,经历了皇权更迭的经年嬷嬷,一个浸染后宅手腕玲珑的侯府主母,都是人精,又都打着交好往来心思,自然是好一番主客融融,安阳侯夫人还特意将乐嬷嬷送到垂花门。 此时,慧和长公主府亦是繁花锦簇,宾主尽欢,欢声笑语不断。 因是特意为庆祝林漠被寻回举办的宴席,也是认亲宴,慧和长公主并没有分作前后院招待男女客,只在大花园水榭敞厅处举办宴席,唯恐出现意外,其他同往各处院落位置都派人或把守或关闭。 这样的宴席跟花宴不同,来赴宴的客人们都不会来的很早,基本会在午时左右到长公主府,直接到敞厅里坐下喝茶说话吃点心。 林漠作为今日主角,先与早早来了长公主府的两位姐夫并小外甥小外甥女们认识并说话后,便一直跟在长公主和陈驸马身边,被介绍着认识了许多皇家宗室和陈府这边的亲戚。 当然也不是所有亲戚家里人都来赴宴,多是与慧和长公主一辈的带着一两个晚辈过来,未免冲撞,晚辈多是十岁往上年岁,还有陈府两家亲戚特意带了与林漠年岁相仿的公子,更好结交。 陈府三房和四房也来了五六人,倒是二房全都被陈易带着过来,陈韵便在其中。 她已经及笄,本该早点定亲,只是从小身体有些孱弱,长大后才慢慢调养好,也被养的娇贵,陈钟氏只这一个最年幼的女儿,没舍得早点将她许出去。主要是,外人都知这位陈六姑娘身子骨不大好,陈易官位也不怎么显,上门提亲的也基本没有。 若不是有慧和长公主这个大伯母身份,陈韵便是身子调养好了,有人宁愿娶个身份低些的姑娘做媳妇,也不会选身子弱的,谁知道这身体究竟是不是真的调养好了,难道议亲时还叫郎中把个脉不成。 第280章 陈韵被陈钟氏养的娇,也总是一副娇弱模样,慧和长公主之前给她挑了两门亲事,陈钟氏都叽叽歪歪觉着配不上自己女儿,陈钟氏恶事又忽然败露,这陈韵亲事便搁置下来,不尴不尬无人操持,甚至还有可能极为艰难。 毕竟,有些脑子的人都清楚,那些所谓患病被送到庄子上调养的官员后宅夫人,得恶疾尤其还是陈钟氏这种所谓过人病的太少了,不过是一种犯了错碍于生养了儿女等不好休弃,就找了这么个借口遮掩罢了。 尤其,为让陈钟氏彻底被厌弃,慧和长公主给陈钟氏遮掩的名头上还加了个过人的病,这就是要绝了让陈夫人探望护她周全的路子,让陈韵越发觉着长公主想要磋磨害了她娘亲性命出气。 陈韵知道,是自己母亲做的不对,可那林漠不是好好地,还中了状元,可他们认人,认就是了。为何就不能先等等,哪怕先把她娘禁足,等她亲事定下以后再把人送到庄子上,又或者就算送去庄子上,就不能先压下消息别传出去。 她正是议亲的关键时候,现在被他们这样一弄,她的亲事可怎么办? 陈钟氏一向疼爱她,她也不想看母亲受苦,她怨母亲当初行事太狠辣,但又怨慧和长公主太狠,一点儿都不顾及情面,迁怒她这无辜的后辈。 待看到站在慧和长公主身边,被她满脸都是疼爱的拉着手的林漠时,这种怨愤仿佛找到了出气口,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就在她议亲时冒出来。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被母亲疼爱着拉着在人前说笑的,如今都没有了。 甚至,她总觉着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不对劲,好像在说,她有个那样的亲娘,生出来的女儿也跟她一样一般。还有大姐姐和三姐姐也不再跟以前一样爱护,看她的目光带着陌生,还有防备。 陈韵不像慧和长公主本身性子强韧,又有陈驸马细心安抚劝慰,陈易不是严父但也不与女儿十分亲近,只教导儿女让他们不要记恨长公主府,是陈钟氏做恶事的惩罚之类。陈韵两个嫂子看出陈韵情绪低沉,劝解过,但两人与小姑子关系一般,又有幼子女照料。 一个蜜罐里被娇养长大的姑娘,就这么钻了牛角尖,越走越窄,记恨上了林漠。 之后,太子与太子妃也来赴宴,太子与林漠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十分看重的样子,林漠越是好,越是刺了陈韵的眼,恶意骤生。 正好旁边有人说到安阳侯府,“我就说,以前见过林漠一次,瞧着怪眼熟,没想到居然是长公主的孩子,我记得这孩子以前是住在安阳侯府的吧?这侯府还真不错,把林漠养的这样好。” “对,安阳侯府如今这一辈很出挑,安阳侯世子很得圣心,又有了这层关系,你看太子对林漠很看重,安阳侯府能沾不少光,还是他们府上会选人养。” 第188节 “就是,就算不是长公主孩子,这林漠能考中状元,他们也得益很多……”后面的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陈韵听到前面的,眼睛转了下,故意抬高些声音,“咦?今天怎么没见安阳侯府的人?那可是对六堂兄有恩的人家,虽然仗着些恩情让六堂兄做了上门女婿……” “阿韵!”钟岚赶紧扯了下她胳膊,压低声音提醒,“别乱说话。” 看着小姑子来了长公主府,虽然神色还是有些沉郁,却安安静静,不提防,她忽然说了这样的话。 幸好,今日来了不少长辈,她们坐的位置居中往后些,不然让大伯母听到,怕是要恶了小姑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个男子给人做上门女婿是什么大庭广众下值得讨论的好事不成? 她对大伯母也有些了解,那样身份贵重的皇家长公主怕是会很在意这个。 小姑子还编排长公主府请不请安阳侯府,实在糊涂! 可陈韵铁了心要给林漠添堵,似乎惊诧自己说错话了,还更放大些音量,“啊,是我的错,不该提上门女婿的,是我说错话了。” 顿时,陈韵和钟岚附近一静。 好几个夫人看过来,心道,你要真觉着自己说错话了,就不该再说话,更不该刻意强调上门女婿这一点。 这陈家六姑娘怎么瞧着有些反常? 钟岚很不得将陈韵的嘴缝上,这蠢的,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跟长公主府起了龌龊,忙跟陈二少夫人吴思思使了个眼色。 吴思思也没想到小姑子这么拎不清,当着这么多皇亲的面乱言,忙起身拉了陈韵,“阿韵,二嫂忽然有些胸口闷闷的,你陪二嫂出去透透气。” 说着,不容她拒绝,示意陈韵的丫鬟过来,强硬地扯了她的胳膊出去。 陈韵想反抗,但吴思思闺阁时跟家兄学过些招式,陈韵哪里抵得过她的力气,尤其吴思思还在她耳边低语,“不想丢人现眼,让大伯母将你扔出去,你就尽管闹。” 她看出来了,这小姑子是心里憋着气,想搅合这宴席呢,她可不敢叫她使性子。 将满面不甘愿的陈韵扯出去后,吴思思看陈韵还朝她不满,当即便派丫鬟悄悄去告诉了自己夫君和公爹处,并果断以身体不适为由要带着陈韵离开长公主府。 留下的钟岚自然是为陈韵转圜一二,“阿韵年纪小,被家里养的娇憨了些,”云云。 周围听到陈韵说话的夫人们可不会信,看陈韵那样子,明显是与这才找回来的小公子有矛盾,虽然不知道怎么结下,钟岚不会傻的提出陈钟氏病了陈韵心情不好,一时倒也没人往陈钟氏身上想。 乐安县主今日也来了,就坐在陈韵斜对面,这些话自然也听到了,便皱了下眉。 安阳侯府可是她未来婆家,这个陈韵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吴思思将人拉出去的快,不然乐安县主的性子,是不会忍着陈韵,问到她脸上。 钟岚也是知道乐安县主定亲的便是安阳侯府三公子,见乐安县主没有说什么,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边的动静,慧和长公主虽然没注意到,但欣月郡君和欣清郡君得长公主嘱咐,可是留意着陈韵的,见状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这位小堂妹到底还是偏了性子,等吴思思叫人来与欣月郡君说身子不舒服提前离开,欣月郡君特意过去了一趟,关心地问了两句,让管事的送她离开。 吴思思看着以前还很疼爱小姑子的欣月郡君,这会儿对陈韵脸色淡淡,就知道长公主府怕是知道小姑子心怀不满。但这些自有夫君和公爹,她做嫂子的也不好多说教小姑子,只带了陈韵离开长公主府。 陈韵却对此更生气,觉着自己嫂子们都是巴结长公主府,一路上闷头不语,回到陈府便跑回自己院子,没再出来。 宴会这边,林漠并未留意到陈韵,他身边一直没有断了说话寒暄的人,尤其太子到来后直接与他坐在一起,谈笑不断。 他模样生的俊美,虽然来赴宴的都是长公主和陈驸马两边的亲戚,堂亲表亲皆有,尤其皇家宗室那边来了好几位小姑娘,见着这样俊美的少年郎,都忍不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林漠自然是感觉到了,但面上十分平静,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直到后来有一束目光太过猛烈,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这道目光的主人此时看向林漠的脸,带了些痴迷之色,却发现自己看了他那么大会儿,都不见他回望一眼,便朝男客那边走。 “乡君,不可,”葛玉珠忙拉住了陈妍娇的手,小声劝道,“这么多长辈们跟前,不好过于直白了,若是乡君真的有意,不如回去请世子妃为你求了懿旨来。” 原是陈妍娇今日随着诚允王世子妃来长公主府赴宴,已经嫁为人妇的葛玉珠与陈妍娇本就是姨表亲,夫家又是诚允王世子妃有些沾亲带故关系,这段时间她刻意讨好,便跟着一道来赴宴了。 当然,葛家背后是大皇子,葛玉珠此来为何目的也不单纯。 当她看到被带在长公主身边的男子时,差点没维持住神色,这不是许菡的上门女婿林漠么?当初她见他一面惊为天人,还曾对他生出些爱恋心思,只是后来知道了林漠身份,接着家里为她定了亲事,随着时间和利益,那点儿小女儿情思早就没有了。 只是没想到,许菡的上门女婿居然是长公主嫡幼子,这样的身份……还真是便宜了许八! 葛玉珠对安阳侯府家姑娘从来没有善意,之前又发生过冲突,又见太子到来后与林漠相谈甚欢,她葛家身后站的可是大皇子,与太子自然是敌对派系,而诚允王付一直中立,她接近陈妍娇,便存了拉拢诚允王府的心。 因此发觉身边陈妍娇看林漠眼神也带着惊艳时,便暗暗挑拨起来。不管成不成,反正能给安阳侯府和许菡添堵就好了。 之前,诚允王世子妃为陈妍娇往宫里求赐婚与温恪,除了看中温恪的仕途,便是陈妍娇觉着温恪模样俊俏,她就好模样好看的男子。因一直随外祖诚允王生活在封地,是诚允王付娇贵的姑娘,在封地宛如个土公主一般,骄横跋扈,与不少模样好看的公子哥周旋往来。 若不是诚允王养着这个外孙女也别有用心,想利用她来京城联姻,管着陈妍娇,不然她都是要养起面首来。 此时被葛玉珠三言两语一撺掇,顿时眼睛巴住林漠便移不开了。 其实陈妍娇也不傻,知道外祖家想要她联姻,反正那温恪不同意,那这林漠岂不是正好送上门来,论身份地位可不比那什么温家高多了。 第281章 大结局二 不过,陈妍娇就坐在女客这边,一些议论声也听到了,皱了皱眉,“他真定了安阳侯府的姑娘,还是上门女婿?” 诚允王世子妃这会儿被人拉着说话,葛玉珠压低声音游说,“这有什么,如今那林漠身份不同往日,这以前的婚约就不能作数了。尤其以前他是以上门女婿定的婚约,这对长公主殿下岂不是一种侮辱,怎么可能认这婚约。再说了,要真是承认婚约,那也算是长公主府亲戚了,你看今日安阳侯府的人都没出席,看来这婚事要作废的。乡君你若真相中了,那什么侯府姑娘一个无品的姑娘,哪里有你金贵,长公主肯定中意你这样的贵女。” 陈妍娇被她一通臭脚捧得鼻孔都微微朝上了,看着不远处那不管是身材身高还是模样都好看的像是从她心里刻出来的一样,眼神越发黏腻起来。 葛玉珠看了一眼,微微垂了垂眼,露出些许嘲讽。 当她不知这位姨表妹在诚允王封地名声,既然她这么喜欢,她不帮一般岂不是对不起这表亲关系。 如此想着,她眼中不怀好意算计更浓了些,又低低在陈妍娇耳边数语,只听得陈妍娇频频点头,眼睛冒光。 恰在这时,仿佛是感觉到什么的林漠不经意地朝她们这边扫了一眼,几乎以为是跟自己对视了的陈妍娇,只觉着这一眼让她血液都涌上了头,情难自禁激动地地狠狠捏紧手指。 “啊~” 顿时旁边传来葛玉珠压抑痛苦的隐忍声,陈妍娇才发觉激动之下手下掐错了人,掐到紧挨着她的葛玉珠手背上了,忙不走心地朝她说了句,“没事吧,我没留心。” 葛玉珠捂着瞬间青紫的手背,忍住扇过去一巴掌的心,扯了扯唇角,“没事,没事,”若不是看在陈妍娇能为她带来好处,她是真不愿意讨好靠近这蠢货。 林漠方才看似随意扫了眼,其实是对那道目光实在不喜,想要找出来看是谁望过来的,便看到了陈妍娇看他的样子,顿时有些恶寒,桃花眼中都挂了层寒霜。 不过在宾客面前,他情绪控制的很好,加之本就是一副清冷模样,除了大哥陈宣有所察觉小弟好似有一瞬间十分不快,太子正好转头与人说话,都未察觉。 * 炎炎夏日,七月榴火。 长安城里,也接连发生了几桩火热的传闻。 首一桩,慧和长公主当初产下幼子,居然被府里恶奴调换了死胎,将长公主嫡幼子偷运出府丢弃。 所幸,慧和长公主福运绵厚,幼子亦是遇难成祥的命格,偶然被安阳侯府收留,取名林漠,招为上门女婿,与三房许八姑娘定亲,并在今岁春闱时取中案首状元。 如今,被认回亲生父母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身边,一朝轰动高门大户各坊间。 只是有人传言,当初陈林漠这位状元郎是入赘安阳侯府,是安阳侯府看中了陈林漠的才情才培养了他,那婚约也不过是利益交换。因此,陈林漠如今身份成为长公主嫡亲幼子,这门没有经过父母之命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传言,慧和长公主已经开始为嫡幼子择婿,且还是宗室有品级的贵女。 顿时引来无数议论。 有人说安阳侯府鸡贼,难怪忽然给个侯府姑娘招婿,原来是看中了这赘婿的才能。 有人说,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自家,就算是婚约不作数,可到底养育了长公主嫡幼子情分在那,只要运作得当,受益匪浅。听说,这位嫡幼子还得了圣上好一番赏赐,与太子交情也极好,虽然太子不一定坐得稳那位置,但总归是对安阳侯府有好处。 也有人谴责长公主府忘恩负义,但这些多是私下里悄悄说,没人敢在明面上嚷嚷,毕竟慧和长公主有多得圣宠,从一个长公主府出了一县男两郡君,就可见圣上对这位胞姐情分。 当然,更多的家中有适龄未婚家姑娘的人家,心思一下活络起来。 但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长公主才宴请亲朋告知众人,没过两天,第二桩更轰动事发生,三皇子府忽然被围。 一夜倾倒。 这三皇子可是不少朝臣看好的夺嫡人选,忽然被封,长公主府嫡幼子被寻回的消息,以及与侯府婚约不作数云云,反倒不起眼,一下被淹没。甚至一些想要姑娘攀附长公主府的人家,门户不保,自暇不顾。 原来,多年来,三皇子一直私养暗卫,滥抓无辜百姓贩卖,并私造兵械,有不臣之心。 三皇子贬为庶人,三皇子一脉圈禁,生母贤妃打入冷宫永不出,外家纪国公府夺爵抄家,其余涉案官员收押天牢按罪论处。 三皇子一脉的官员相继落马,缺出的官位也快速被补齐,若有心人细分析,会发现,补上的官员多是纯臣或东宫詹事府调配过去。 很明显,三皇子在朝堂上的权势尽被太子取代,也明白彰显出圣意。 太子位,牢不可动。 其余有心的皇子们,一时都停下各种小动作。尤其是大皇子,恨不得夹起尾巴来,不叫文昌帝注意到他以前的种种小手段。 又传三皇子之所以被发现图谋,也与才被找回的慧和长公主嫡幼子相关,也有说只是碰巧在慧和长公主查找幼子过程里,偶然揭发了三皇子谋算。但这只是只言片语,并未引起众人注意。 再一桩,在许多人看不到的背地里,几乎是几日间,京城各高门官员后宅和前院,快速处理了一些姨娘、通房、下人、侍从、护卫等,这些人家都是暗中收到圣上和皇后暗旨。 有人还发现,有好几家宠妾灭妻的官员职位一降再降,甚至丢了官。 只有知情者清楚,这些被处理掉的姨娘、侍从等等,皆是样貌佼好,识文断字,甚至男能出口成章,女能吟诗作对。都是按照或世家翩翩公子清雅俊气小生,或娇媚可人闺秀清雅解语花,对应着各家所需,花了手段送进各府后宅前院。 或为拿捏男子投靠或为三皇子办事,或哄了宗室或高门贵女与三皇子府女眷交好等等。 这样处心积虑地拉拢人心,几乎把京城大半高官渗透进去,圣上焉能不怒,也是圣上重处三皇子一脉的缘由。 但,固然三皇子暗中算计可恨,但这些被渗透的人家,尤其是为官者,也难逃一个不察之责。甚至有人宠这些被送进来的女子超过正妻,典型的宠妾灭妻,圣上直接寻了由头重罚。 其中,丢官的人中,便有一个安阳侯府姻亲,许蔷夫君,冯承学。 …… “三姐姐,哎呦,咱们的宣哥儿和妙姐儿长这么大了。快来,让小姨抱抱。” 许蔷带着儿女回娘家,先到了松鹤院给安阳侯老夫人请安,才进院子,就被正好在松鹤院陪老夫人说话的许菡迎出来,弯腰朝宣哥儿拍了拍手。 “小姨,”宣哥儿已经有了小大人模样,虽然看到小姨开心,小脸上却很板正稳重,先拱手作揖见了礼,然后便被许菡一把抱了起来,掂了掂。 “宣哥儿长高也重了,”许菡笑着蹭了蹭他白白的小脸,“想没想小姨?” 宣哥儿小脸微红,轻轻点了点头,似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看的许菡直乐,更逗他,“想小姨就大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咧。” “想小姨,”宣哥儿蚊子声似的说完,更不好意思了。 “抱,抱,”那边妙姐儿看哥哥被抱,也耐不住从奶娘怀里往这探身子,许菡索性一并抱了过来,奶娘在一旁托着。 许蔷失笑,“好了,宣哥儿下来,别累着你小姨,叫小姨抱着妹妹。” 说话时,许菡已经把脸在妙姐儿小胸脯前蹭了蹭,惹得小家伙儿咯咯笑起来,她自己的刘海也蹭乱了,“果然小娃娃都怕蹭。” 都是与小侄儿外甥们一起玩出来的经验了,对唯一的小外甥女,小模样又软糯可爱,许菡更加喜爱,逗得小姑娘笑个不停。 边逗孩子边进了正房,安阳侯夫人听闻女儿带着外孙和外孙女回来,与许如容从大房来,也前后脚到了,屋子里顿时一阵欢声笑语。 第189节 只有安阳侯夫人面上带了些愁绪,等温兰惠和周雅蓉带了栋哥儿和崇哥儿也过来,把孩子们带去旁边房里玩,才有些担心地问许蔷,“阿蔷你这时候回来,宣哥儿他父亲那,怎么打算的?” 冯承学被夺官,安阳侯府也听到信,许蔚也告诉了安阳侯夫人。 对这个宠妾的女婿,安阳侯夫人自然盼着他不得好,可若这人真的毁了,又担心女儿受不住,两个外孙也受波累。 谈及自家那个不是玩意儿的夫君,许蔷神色却很平静,淡淡道:“他就那样了,有什么打算,在家里闲着就是了。” 说闲着都是高说了,冯承学百般宠爱的那个姨娘俪娘也是三皇子刻意养了,使了些手段送到他身边,被那俪娘枕头风吹着,利用职务给三皇子办了好几件事。若不是公爹这个光禄寺卿有脑子,没被这儿子带偏,冯府上下都要受牵连。 冯父也没想到冯承学背着自己跟三皇子牵扯上了,如今官位丢了,又是因他过于宠爱一个三皇子刻意豢养送来的妾室招致圣上厌恶,罚他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后来知道儿媳早就跟儿子因这些姨娘离心,觉着在亲家那边的老脸都丢尽了,连带着冯夫人都被他数落一顿,怨她没管好后宅,让个姨娘爬到正妻头上。 许蔷倒是维护了冯夫人,毕竟冯夫人是真疼爱两个孩子,也敲打过冯承学的两个姨娘,是她冷了心,不在意他是不是宠妾。左右,冯承学不敢灭妻,她也不会给他机会。 第282章 大结局三 “他往后如何,我都不在意,只要教养好我两个孩子,他爱如何如何,”许蔷略带着些冷漠地说完这几句,便看向许菡,神色带上关切,“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阿菡,听说外面都传你跟阿漠亲事不作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冯承学那狗玩意儿,只要活着就行,就算他回头想跟自己重修旧好也迟了。 她是听到那些流言,又出了冯承学这档子事,正好回娘家避开些时间。 “没事,三姐姐,别担心,外面都是瞎传的,”许菡忙道,“我跟阿漠的亲事作数,前几天慧和长公主已经来咱家说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会把我跟阿漠的庚帖重新换过,还是大伯母跟长公主谈的。” 安阳侯夫人点头,“是,因为有三皇子的事,咱们也没往外宣扬,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一股子流言,胡说八道。” “那就好,”许蔷顿时放下心来,见母亲看自己的目光还带着些忧虑,笑了下,“母亲不必多想,冯承学被夺了官,对我跟孩子们反倒是好事,就算以后他不再做官,冯府也不会苛待我跟孩子们。” 安阳侯夫人是爱女心切,见许蔷都不在意,她面上渐渐松缓下来。 其实,她还是盼着女婿改好,女儿跟女婿能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但听女儿这意思怕是不可能。也罢,左右是冯承学对不住自家女儿,又有两个孩子傍身,侯府撑着,就这样也挺好。 许蔷却不像安阳侯夫人想的那样,还指望着冯承学改好,从此以后对她一心一意,就看他这两天被夺了官,整天在外书房醉酒,一副伤心悲愤样,就让她不齿。 就算冯承学回心转意,她也没了那个心思。 许菡看着自家面容姣好的三姐姐,遇到那么个狼心狗肺的姐夫,很为她不值,若不是三姐姐自己立得住,还有两个孩子,还留在这种男人身边做什么。 “哼,”她小小的哼了一声,这种害的三姐姐伤心冷心的臭男人,真想套麻袋揍他一顿。 看了看隔间里玩的咯咯乐的小外甥女,冯承学那狗姐夫,要是能拯救下还是拯救下的好,回头问问大哥哥有没有好主意叭。 正说着话,有仆妇进来禀告,“老夫人,夫人,门口有官媒求见。” 她后面,得知许蔷带着儿女回府,也才从铺子里查账回来的许瑚走进来,“三姐姐回来了?孩子们呢?” 许蔷与许瑚说话时,安阳侯老夫人也与安阳侯夫人纳闷地对视,“咱家孩子亲事不都定好了,怎么还有官媒上门?这是给哪个孩子说媒?” 安阳侯老夫人第一念头就是孙子孙女辈的亲事都定了,然后才忽然眼睛微亮,莫不是有女方看中自家老三了? 虽然女方主动派官媒上门提亲的不多,但也有不是。 “会不会是阿瑚?”安阳侯夫人却是看到许瑚进来,觉着是有人家瞧中她想要求娶。 安阳侯老夫人一听,顿觉自己方才想错了,还真是来求娶五孙女的面儿大。而且老三都跟自己坚决表示了,不再续娶,就算有女方看中也没用,倒是五孙女这里,若有合适的人家,再嫁才是好事。 一个和离归家的庶女,接见官媒的地点在老夫人的正堂,也是对许瑚在家里受重视的表现。 “那便将人直接请到这边来吧,母亲也跟着看看是哪家的,”安阳侯夫人对婆母请示一声,得到同意后便吩咐了仆妇,又看了看许蔷几个,“等会儿官媒来了,阿蔷你们去西次间陪孩子们玩会儿去。” 许蔷是外嫁女,许瑚和许菡也不好留在一旁,去西次间正好。等会儿她们在明间见官媒,许瑚也能听着这边动静。 许菡这会儿正朝许瑚挤眉弄眼,显然也是觉着方才安阳侯夫人说的对。 许瑚倒是落落大方,由着她打趣,有人来提亲,若是合适相看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排斥再嫁,她觉着自己受小妹影响的,才不会因为被郑皓一个歪脖子树吊了下,就害怕其他树。 有的是树,挑一棵不歪的也成。 很快,官媒被请到了松鹤院正堂。 次间里,许蔷几个听着人到了,都停住了说话,听着外间动静。因正是夏天,挂的珠帘,妙姐儿兄妹也不闹腾,正吃果子,只要明间说话不刻意压低音量,可听到点声音。 许菡又凑趣,走到珠帘旁边去听,便能清楚听到明间里官媒跟祖母和大伯母寒暄声音。 只是听了一会儿,等官媒道明来意,说出求娶的是侯府哪个姑娘时,就呆了。 不止许菡呆了,明间和次间的诸人也都愣了,许瑚和许蔷甚至以为她们在次间里没听清楚,都一起往门口处走了走。 许蔷低声,“我怎么听着官媒说的是八姑娘?!” 许瑚也跟着点头,“我听着也是,”两人对视一眼,“那就不是听错了。” 明间里,看着坐在圈椅上的官媒,安阳侯夫人回神,快速看了眼也正以为莫不是自己上年岁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的婆母,跟官媒确认,“陈媒人方才说的可是我家三房的八姑娘?” “是啊,”这官媒姓陈,见侯府主母和老夫人这么惊讶,也有些不解,外面不是都传侯府八姑娘跟长公主嫡幼子亲事不作数废弃了,那自己上门帮人求娶八姑娘,这两位怎么这样神色? 心里纳闷,陈官媒面上没显出来,反而出于职业习惯,先夸赞了一番,“府上八姑娘端庄明媚,蕙质兰心……” 巴啦啦一堆,不说安阳侯夫人都觉着这官媒夸得词儿一套套真多,可惜都不在自己小侄女讨喜的点子上,连许菡都怀疑这官媒嘴里生莲花了,可惜是飘在水面的莲花不沾地。 这些夸赞跟自己一点儿也不沾边。 夸了一顿后,就在安阳侯夫人想要婉言拒绝时,这官媒又开始夸赞起男方,“这么好的姑娘,正是花季,这不是尚书省虞部员外郎宋大人家夫人就看中了,想要为她嫡长子求娶八姑娘,这宋公子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十分有才干,如今在皇城当值,很是有仕途……” 夸完女方夸男方,一顿夸夸夸。 虞部员外郎宋大人家嫡长子,安阳侯夫人已经快速想到了其人,确实是一位不错的公子,只是,她笑着温声打断陈官媒,“宋大公子自然是极好,”就算没有可能,也要对来求娶的男方夸一两句。 只是,陈官媒一听到这样的话,还以为亲事就能成,当即笑容更大了,可惜这笑容很快就被安阳侯夫人下来的话弄没一半。 “只是,我们家八姑娘已经定亲了,所以,要辜负宋夫人美意了。” “谁家这么快?”陈官媒一愣,误会有人比宋家早一步求娶,定了亲事,不是说婚约才不作数几天。 “还是之前的亲事,”安阳侯夫人看这官媒是信了外面传言,心里多少有些不喜,但面上依然含笑,矜持道。 “不可能啊,不是说那亲事不作数了,”陈官媒却不相信,以为安阳侯被退亲,抹不开脸,有些同情地道,“侯夫人别瞒了,外面都传遍了,长公主府那都为小公子张罗亲事了。” 她是官媒,但同行里不少私媒关系也不错,已经听说有女方悄悄托了私媒往长公主府表示结亲意思了。 尤其还有一家,“还有人为自家姑娘往宫里去求赐婚了的,其实,一女百家求,这宋大公子气宇轩昂,最是良配不过了,”显然这侯府跟长公主幼子亲事没戏了。 陈官媒也不抹安阳侯夫人面子,尤其见安阳侯夫人神色变得不大好看时,还很体贴地帮她圆脸面。 安阳侯夫人却不是她想的原因不好看,是觉着有人太不要脸面,连亲事都要抢,还要赐婚,也不知是哪家这么没品。 但她相信慧和长公主不会言而无信,尤其还有林漠,她很快恢复神色,“虽然不知陈官媒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不过我们与慧和长公主殿下已经议定亲事,不会更改。” 至于因为林漠身份改变另做庚帖,她并未与这官媒话多。 至于那往宫里请旨的人家,回头她派人打探打探,看是哪家想要不要脸面的如此行事。 安阳侯老夫人与侯夫人所想一样,她点了点头,只简单道了句,“确实如此。” 陈官媒看着安阳侯老夫人都这般表态,也有些拿捏不定了,莫非真是外面传言?这往宫里请赐婚的诚允王家想要截胡? 看女方家确实无意,陈官媒只好可惜地起身告辞,去回复男方,可惜了这一份媒礼钱没挣着。不过,很快她又高兴了,因为安阳侯夫人使了嬷嬷送她出府时,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来,倒是不枉她跑这一趟腿。 等官媒走后,许蔷和许瑚拉着已经呆滞掉的许菡出来,许菡杏眸犹带着不可置信,满是不解地道:“这宋致远好端端的跟我提什么亲,他不是知道我跟阿漠已经定亲了吗?” 一张口就是这话,安阳侯老夫人等人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孩子,既然你与那宋大公子认识,他家母亲来提亲,他对你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安阳侯老夫人好笑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瓜。 也是个聪慧孩子,就是不管哪时候情窍开的都迟钝,想当初对着阿漠这么俊俏整日里处在一起的,都迟迟不开窍,这会儿有人来提亲,还没想明白。 “什么意思?他……” 第283章 大结局四 “什么意思?人家喜欢你呗,原先因为你跟阿漠有婚约,现在外面乱传婚约不作数,就紧赶着快来跟你提亲啊,”许瑚扑哧笑出来,亏这丫头方才还戏谑自己,到头来看的是自己的热闹吧。 许菡那自己骤然被提亲反应迟钝的大脑总算恢复正常,“……” 宋致远喜欢自己?! 她怎么没觉出来。 似乎是知道她想什么,许如容笑道:“你没看出来也正常,以前阿漠对你的情意那么明显,你都迟钝地感觉不出来,不见怪。” 被姐姐们这么打趣,许菡如今脸皮越发厚实了,毕竟她都是反调戏回林漠的人了,“那可见本姑娘魅力还是不小不小滴。” 可想到之前还当朋友往来的宋致远对自己居然有心意,往后是不好往来了,有些尴尬。 许瑚泼她冷水,“你可别得意,叫阿漠知道了有人跟你提亲,”那家伙肯定是要吃醋,语气一转,带了些冰凉,“不过,谁家这么不要脸面,要截胡咱们阿菡的亲事?还有外面这些传言,是谁整出来的,故意算计阿菡亲事的吧。” 安阳侯府知道这流言时,没当回事,毕竟林漠身份改变,有人胡乱猜测正常,就连他们当初也怕慧和长公主府毁亲,可今日一看,事情显然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说不定就是往宫里赐婚那家。 “要不让大哥哥在宫里打听下,”许蔷想着大哥在宫里行走多些,她又有些担心,“既然这官媒都知道了,会不会那家已经去求懿旨了。” “就算求了又如何,还能逼着悔婚不成,而且,那家未必求得来,长公主殿下跟皇后娘娘关系可亲厚,不能不顾长公主意思就下懿旨,”许瑚看许菡,“阿菡,你要不要现在联系下阿漠那边?” “不用,”许菡并不担心林漠变心,也相信慧和长公主不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她对威严又高贵的长公主一直都很有好感。 安阳侯夫人也赞成,“咱们等着就是了,不必太积极,这些都是长公主府该处理的,反正今日有人来求娶阿菡,阿漠或许比咱们更急。” 林漠确实急了。 他没想到,就是几句似是而非的流言,居然有人相信了,而且还遣了官媒去往侯府求娶他的小姑娘! 得知消息时,他正在陪陈驸马下棋,当时就乱了神,手里棋子啪嗒落在棋盘上,乱了所有棋局,猛地转身看向书安。 书安忙道:“公子放心,侯府拒了亲事。” 因林漠一直吩咐书安与侯府那边交好的小厮联系着,有事也好知道,上午陈官媒求娶,这会儿书安就得到消息了。 林漠脸色一松,他也是急糊涂了,侯府肯定会拒绝。 陈驸马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往安阳侯府提亲,心里也有些不快居然有人要截胡自家孩子的亲事,问书安,“知道是哪家的吗?如此没有分寸。” “是工部虞部宋员外郎家夫人为其嫡长子宋致远求娶,”书安看驸马爷面色不虞,看了看自家公子,“小的听侯府那边说,是外面传言公子与八姑娘亲事不作数了,才上门求娶。” “流言?”陈驸马一愣,看向林漠,“怎么会有这种流言?你母亲都跟侯府商议好了重新给你们换过庚帖,连聘礼都又准备补足了一份。” 这段时间因三皇子的事,朝堂上一直动荡,虽然他在国子监任职,身边也有两个同僚被牵连进去,公务一下多起来,今日休沐才得些闲适。 林漠神色又有些冷,“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散播流言,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就算他跟阿菡亲事已经稳妥进行,但这忽然冒出来的流言说什么亲事作废,让他不喜。尤其因着这流言,他发现居然还有人家托人上门来想要结亲,他便叫人去查,看这流言是不是有人故意散播。 第190节 他眼眸微眯。 宋致远是吧?早看出他对阿菡有情意了,只是没想到他竟还真敢让家里去侯府提亲。莫不是以为那流言是真的,他就有机会了! 绝对不可能,他和阿菡绝不会分开,他们才是一对,要做一辈子夫妻! “是有人故意传流言?”陈驸马也知道自家小儿子如今被不少人家看中,他两个关系不错的友人都向他言语试探过,露出想要为自家姑娘结亲之意。 幼子模样生的好看,如今身份也不低,又有才华,陈驸马自然为之骄傲,但也跟友人婉拒了,安阳侯府阿菡这个未来小儿媳就很不错,是幼子喜爱的,他一直都支持这亲事。 林漠摇头,“还没查出来,”毕竟京城这么大,人多嘴杂,一时半会不好查。尤其因为他身份改变缘故,这些说不好也只是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再胡乱揣测传出来的。 陈驸马道:“查不出来也无事,反正你与阿菡亲事过两日到吉日了,我与你母亲去侯府换过庚帖,便没人乱说了。” 这重新更换庚帖,送下聘礼,也要挑个好日子。 今日皇后举办花宴,为八公主和也到了相看年龄的八公主择婿,不过已经看出八公主芳心归处,主要是为九公主相看。 慧和长公主被皇后约着赴宴了,“等你母亲从宫里回来,商量下,看看叫人把过几天重新换庚帖透露出去,”陈驸马不是张扬的性子,尤其幼子亲事本来就算是定下,又赶上三皇子这事,不想大张旗鼓,但现在不能太低调了。 “嗯,”林漠自然赞同。 而此时宫里,慧和长公主正面色不快地看着诚允王世子妃,上首的沈皇后面色一样不好看。 诚允王世子妃方才在沈皇后面前好一番推举陈妍娇,又以诚允王曾救过先皇,话里话外逼着沈皇后给陈妍娇和林漠赐婚。 “……父亲他老人家多次梦到当年与太上皇一起下棋说话,太上皇还关心他老人家当年受伤的腿阴天下雨可有疼过……阿娇是小姑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父亲只盼着她嫁个好人家,如今这孩子觉着阿漠极好,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是想要全了她的心……”巴拉巴拉。 不说慧和长公主早就转变过来,跟安阳侯夫人敲定了重新为林漠和许菡交换庚帖,不会食言,也没看上陈妍娇。 就算陈妍娇也算是她隔房的外甥女,可慧和长公主不喜她的性子。 又有早先诚允王世子妃已经在沈皇后跟前请懿旨赐婚陈妍娇跟温恪,这诚允王世子妃当他们这些世家公子成什么了,任由她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乡君挑挑拣拣,还往皇后跟前说要赐婚就赐婚,问过她这个长公主的想法了吗? 就算诚允王叔救过父皇,但慧和长公主本就对那个偏爱宠妃打压她跟皇兄嫡脉的父皇没多少情分,这与她何干? 心里不快,长公主的威仪也端的十足出来,她乜了一眼还在对沈皇后啰嗦的诚允王世子妃,“诚允王叔这么想念父皇,心意难能可贵,不如去皇陵陪着父皇去,本宫这就叫皇兄下旨,免得夜长梦多,把王叔思念出什么病来,可就不美了。” 诚允王世子妃一噎。 什么心意难能可贵,若是真的让圣上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诚允王不就成了被贬去皇陵,这是罚,她回去还不得被公爹剐了。 诚允王世子妃面上僵硬,“长公主真是会开玩笑,这哪里使得……” “如何使不得,本宫瞧着方才世子妃说的本宫都感动了,王叔对父皇那真是感人至深的情意啊,岂能辜负?” 慧和长公主一本正经地肃着脸,“本宫可不敢开王叔跟父皇的玩笑。” 这说的就跟诚允王世子妃敢开两位的玩笑似的,把个诚允王世子妃堵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黑。 沈皇后忍笑看着,温声道:“阿慧也在,这世子妃方才说的阿漠……” 沈皇后特意顿住,等慧和长公主表态。 慧和长公主姿态带上些傲慢,看着诚允王世子妃,“阿漠亲事本宫已经给他定下,世子妃就不必为本宫操心了。” 诚允王世子妃恼慧和长公主的态度,可也不敢造次,而且她也是得了诚允王妃吩咐才进宫求这赐婚,得尽力办好了这事,便挤出些笑容,“长公主说哪里话,妾身自然是不敢越俎代庖,只是我家阿娇确实是好姑娘,长公主说的亲事莫不是那什么侯府的姑娘,要我说,那家就不是个好的,当初就欺负咱们阿漠逼着他做什么上门女婿,这不是打咱们皇家的脸么……” 她猜着慧和长公主这样骄傲的性子,肯定心里不喜安阳侯府以前招赘林漠的事,故意捡着这话说,也顾不得这些话会不会传到安阳侯府那边,叫那侯府仇视了。若是这赐婚求不来,回去她更落不着好。 毕竟,陈妍娇上回看上温恪,她来求皇后懿旨没求来,婆婆对她就不是个好脸。当然温家也没看上陈妍娇,她还暗乐过,真当陈妍娇是什么香饽饽了。 她那个婆婆最是个老虔婆,面甜心苦,自己不来求赐婚,只叫她拉下脸来求。 慧和长公主本就护犊子,如今又已经认可了与安阳侯府亲事,诚允王世子妃这样说安阳侯府,她听了就不高兴,“本宫未来亲家,还由不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都是我不会说话,殿下莫跟妾身计较,”诚允王世子妃也是见风使舵,忙轻轻扇了扇自己的嘴巴一下。 这样子,更叫慧和长公主看不上诚允王府上了,也是能跟自己那个宠妃灭正妻的父皇交好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诚允王世子妃正待再推销下陈妍娇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吵吵声。 “怎么回事?”陈皇后示意身边宫人去看看。 不等宫人出去,八公主便扯着陈妍娇进来了。 第284章 大结局五 “母后,我真是再没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人了,这陈妍娇之前还扒着想着温恪,如今又惦记上了人家姑娘的未婚夫,太不要脸,咱们皇家宗室的脸都被陈妍娇丢完了。” 她也是娇养的公主,比陈艳娇身份不知尊贵多少,偏陈妍娇仗着自己是诚允王妃唯一女儿留下的血脉,每次都与她不对付。 前有温恪的事,八公主在沈皇后提点下,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对陈妍娇差点就抢了自己看中的人不喜着,偏陈妍娇又上赶着显摆看上了阿漠表哥,她哪里还忍得住。 “你才不要脸,”陈妍娇被诚允王妃惯的骄横习惯了,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嘴,说完,才发现在沈皇后和林漠母亲慧和长公主面前,脸色顿时更难看起来。 “哼,我不跟你吵,”八公主才不蠢,跟她吵吵,对陈皇后陈明争吵缘由,“母后,我可没冤枉她,她亲口跟我说的喜欢上了阿漠表哥,还要母后给她赐婚,阿漠表哥跟阿菡都定亲了,她偏还要赐婚,这不是强抢亲事。” 八公主也没想到陈妍娇这么能见异思迁,虽然她心里隐隐地高兴她不再盯着温恪,当然温家也没看中陈妍娇让她更高兴,可这没皮没脸的居然又看上了阿漠表哥,还跟自己显摆,可把她气坏了。 因为诚允王世子妃是在午宴后特意寻了皇后当着慧和长公主的面求赐婚,八公主跟陈妍娇吵起来后,问了宫人沈皇后这边没有外人,便扯了陈妍娇来告状。 八公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然还得叫人看阿漠表哥跟阿菡的笑话,但皇后这没有外人,八公主就不必给陈妍娇面子了。 诚允王世子妃本就在沈皇后这碰了壁,陈妍娇还跑到八公主跟前把没定下来的事炫耀,简直是蠢透了,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她不想说,八公主想说啊,为了朋友插刀,“母后,姑母,阿漠表哥跟阿菡早就有了婚约,虽然阿漠表哥如今身份改变,但这婚约不会变是吧?” “自然是,”慧和长公主点头。 不管陈妍娇骤然变色的脸,八公主开心地一笑,她就说自家姑母为人磊落不会毁亲,更不会看上陈妍娇这样的人,果然没看错。她朝陈妍娇抬了下下巴,而后向沈皇后提议,“那不如母后就给阿漠表哥和阿菡赐婚,锦上添花。” 你陈妍娇不是要赐婚抢亲么,她就让母后下懿旨给阿漠表哥和阿菡亲事板上钉牢实了。 沈皇后和慧和长公主对视一眼,慧和长公主眼睛一亮。 许是跟皇嫂亲近惯了,倒是忘了可以用赐婚给阿漠和阿菡亲事更体面了,沈皇后却是想的更周到,温和笑着道:“若是阿慧愿意,倒不如寻你皇兄下旨更好。” 懿旨和圣旨赐婚,哪个份量重,自然是后者了。 而文昌帝对慧和长公主几乎是有求必应,这事就是妥妥更稳当了。 陈妍娇傻眼。 然后愤怒地看向八公主,若不是还有点脑子和理智在,怕是要当着沈皇后和慧和长公主的面扑上去打八公主。 到这里,诚允王世子妃已经没脸再待下去,顾不得外面还有一些赴宴的女眷们,连拉带拽提前告退离开。 沈皇后表面温和,心里早就烦透了诚允王府这两位,自是应下,让宫人将人送出去。 她们一走,慧和长公主就召过八公主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夸了她几句,“还是咱们小八机灵,” “都是陈妍娇太过分,太张扬跋扈了,比我这个公主还骄横,”八公主也觉着自己做了一件极好的事,主要是看陈艳娇吃瘪的样子太痛快了,同时不忘再踩陈妍娇一脚,“哼,该!” 活该叫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呃,比喻不大适合,但意思到了就成,心里真是痛快啊! “你啊,还是小孩儿心性,”沈皇后嗔了她一眼,语气里却尽是宠溺。 八公主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跟亲生的也没差多少,自然向着自家孩子。若原先还想着拿陈妍娇失母,年幼,与八公主小姑娘家的争争吵吵,不放在心上,可如今都已经十五六了,还如此心性,对皇家公主不敬、娇蛮骄横,就让人生厌了。 那诚允王府仗着跟先皇的情分,先后求赐婚,一个是八公主喜欢的,一个还是有婚约的侄子,真是连矜持体面都不要了。 慧和长公主有些感叹,“本宫只想着亲事跟安阳侯府那边议定就成了,竟是忘了叫皇兄皇嫂赐婚更体面了。” 沈皇后笑道:“你自己就是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比我跟你皇兄赐婚也差不了什么。” “但赐婚就像小八方才所言,可以锦上添花,”若是阿漠知道后也肯定会更高兴,慧和长公主越想,看八公主的神情越和蔼,想到这孩子该是看中了温恪那小将军,心中一动,“若是小八有意,皇嫂,不如本宫往温家走一趟做个冰人?那温恪配咱们小八倒也是正好。” 虽然后面的话是对沈皇后说的,但她们两人却是都看向八公主。 见八公主一听自己的话,小脸刷地一下通红如霞光,沈皇后跟慧和长公主对视一笑,“好,那就麻烦阿慧跑这一趟了,若是能成,我与德妃可得好生酬谢一番。” 前两天午时暑气重,德妃一时贪凉,屋子里多放了冰盆被凉到,才好转有些虚弱,今日便没过来皇后这边。 八公主又是想笑,又忍不住害羞,羞答答地捂住了脸。 看她这小女儿娇态,慧和长公主又笑道:“本宫记得安阳侯府世子夫人便是出自温家,与温恪是族亲。这么算下来,咱们这可是亲上加亲。” “确实如此,”沈皇后颔首笑应。 “我,我去看看母妃去,”八公主实在是被羞的不行,心里又一股子欢欣劲儿,留下一句话,羞红着脸跑了出去。 惹得沈皇后和慧和长公主笑意更甚,先前被诚允王世子妃和陈妍娇闹出的不快都消散。 既然要让文昌帝给赐婚,慧和长公主也没耽搁,正好外面又有女眷来与沈皇后说话,她便雷厉风行地去寻了文昌帝要圣旨。 见皇妹没在后宫与皇后说话,反来了自己这里,文昌帝还以为后宫出了什么事,等听完来意,笑道:“朕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原是要朕赐婚,这好办,朕这就叫人拟旨,等你回府后就送去。正好,趁着这机会,不如朕也给阿漠封个爵位?” 文昌帝想着,其他侄子侄女们都有了封号,这最小的侄子也不能厚此薄彼,尤其这孩子在外还吃了那么多苦,又间接帮自己挖出了三皇子这个蛀虫,更该厚赏。 不等慧和长公主拒绝,文昌帝就已经把之前的打算讲了,“封个伯爵如何?虽然越过了阿宣,不过阿漠有功,也当得。” “这,是不是太厚了?”慧和长公主十分犹豫。 私心里讲,她肯定想让幼子得更多的赏赐和好处,可她的子女们已经一门三封爵,比起其他长公主或者公主子女只封一儿或一女,已经是极大的荣耀和恩典了,再加上阿漠的,还是个伯爵,就太厚重了。 “皇兄已经给阿宣他们都赏了爵位,再加上阿漠,我怕太逾制,御史和朝臣会有意见。” 文昌帝大手一挥,“什么逾制,朕是皇帝,给亲侄子封个爵位,谁还要指手画脚不成?更何况,若不是阿漠,朕也不会发现老三居然这般处心积虑,这是他该有的赏赐。” 但慧和长公主上回已经跟文昌帝要了一个宅子给幼子,再封伯爷,且幼子超嫡长子太多,还是不妥,思量了会儿,“既然是皇兄心意,那皇妹便带阿漠受了。不过这伯爷爵位过高了,不如就给阿漠个县子吧,只给爵位不用给食邑和永业田了,免得皇兄遭非议。” “旁个想要好处要不着,你还往外推,”文昌帝说了两句,但心里却很受用皇妹担心他被朝臣弹劾,“行,就依着皇妹所言,封容安县子。” 至于食邑,皇妹那也不差这一点儿,永业田这个以后找个机会补上就是。 说定了这事,慧和长公主没忘告上一状,“皇兄,诚允王叔那里,您有机会还是多敲打敲打,这位真是倚老卖老的很,仗着跟父皇那些情分,一而再地跑到皇嫂那里去打扰……” 诚允王世子妃和陈妍娇成功膈应到了慧和长公主,就陈妍娇那样的蠢货,也敢惦记自家幼子,还跑到皇后跟前求旨,是真不把她这个长公主看在眼里了。 文昌帝没想到后宫还有这一出,脸色一沉,“看来诚允王叔在封地过的很是自在。” 对这个跟他那个偏心父皇一条裤子穿的王叔,文昌帝自然不喜,也就是诚允王一直都缩在他封地不在京城,不然早撞在文昌帝手里了。 但就算如此,文昌帝因三皇子豢养类似瘦马类的男女送到大大小小朝臣后院和身边,虽然三皇子已经被圈禁,但文昌帝感觉这件事没有这样简单。 诚允王的封地就在荆州隔壁的朗州,文昌帝让人查荆州的时候,连旁边的几个州都顺带查了下,发现诚允王这个王叔在朗州居然要成为土皇帝了,诚允王府只手遮天,王府的人更是欺男霸女,恶行累累。 甚至,还查出一些三皇子的人还往诚允王府所在的朗州行走的痕迹,怀疑他与三皇子勾连,本就对这王叔不喜,这一而再地,文昌帝生出些杀意。 这些文昌帝还未落实有章程,便没慧和长公主说,只让她放心,“诚允王府不会张狂太久。” 听这话音,慧和长公主就知道诚允王府肯定有事犯在了皇兄手里,她也不多问,反正能出气了。 第191节 第285章 大结局六 “皇兄,怀年伯姚业昌就只是降职吗?他是周颉派系,荆州事与他干点干系也没有吗?”周颉系原三皇子名。 既然说到诚允王,慧和长公主便想起了曾经对自家幼子起过歹意的怀年伯,语气里带了些不快。 文昌帝不解她为何忽然提起怀年伯, 第一念头就是,“怎么?这怀年伯冲撞你了?” 早先,怀年伯曾派人欲绑架林漠做筏子的事,慧和长公主并未跟文昌帝提过,那段时间一直都在查找幼子之事,后来文昌帝忙于处置三皇子一事,慧和长公主也险些忘了这一事,如今想起来,自然要为幼子出气。 “怀年伯这人好美,男女不忌,当初阿漠还未认回时,他曾派人绑架阿漠……”慧和长公主毫不掩饰内心的恼怒,“后来事情败露,那两个私卫被抓到京兆府,怀年伯拒不认罪,可安阳侯府和阿漠都派人调查过,这怀年伯恐是对阿漠起了不好的歹意,才派人故意绑架他,只是没想到跟陈钟氏花重金买的杀手撞到了一处……” 不用说的太明白,文昌帝只一想小外甥那张脸,就明白了怀年伯该是揣了什么龌龊心思,那可是自家胞妹放在心尖上疼的幼子,他焉能不怒。 况且,虽然没查到怀年伯跟荆州事有干系,但怀年伯也帮着三皇子活动,所以文昌帝才在发作三皇子派系时,降了他的职。 “皇兄该知道,这怀年伯品行恶劣,不说阿漠一事,只别院他养了那些无辜男女,就算有一些是自愿的,但定有被胁迫,而且还有人告到京兆府,只是怀年伯那边掩饰的好,拒不承认,皇兄不如就此事细细查查。” “不必如此麻烦,”文昌帝到底是帝王,对怀年伯这样的,又是废三皇子派系,若是有心处置,有的是理由和方法,“寻个由头,夺了他的官身就是,这怀年伯的爵位本来也到了该降爵时,他年岁也不小了,就让底下长子承继,正好一并处置了。” 大周朝规,爵位并非世袭,若后代没有建业,皇帝收回爵位都是有的,降爵只是一层,若是子或孙要袭爵,还要再降,这般算下来,怀年伯府便要成为怀年县男。 县男是最低爵位,若是这位新任怀年县男德行或者行事不周,被抓住,什么爵位都保不住。 慧和长公主对姚业昌嫡长子品行不知,但她恼怒的是现怀年伯本人,文昌帝这样快速帮她处置出气,就十分满意了。 既然提及林漠,文昌帝想了想,“周颉在荆州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他背后另有人帮衬,有待深挖一番,朕打算将这事交与太子,朕看,太子与阿漠倒是投契,左右校书郎那边的职事清闲,不如让阿漠跟在太子身边帮衬下。” 可惜老三那蠢货,从头到尾连谁在暗中给他谋划此事都不知,每次见面联络之人皆是黑斗篷蒙住全身,岂知这背后之人是不是利用老三身份在京城中行事,那些被培训出来送到各朝臣处的男女真正主子是那背后之人。 老三这蠢货,只盯着表面的利益,简直是被人卖了数钱都不知。 不过,这背后之人虽然隐蔽,文昌帝也有猜测。 对方图谋无非就是权利,既然牵扯进皇子,那便是夺嫡。除了前朝复国绝无可能,底下皇子也不可能,剩下的无非就是他剩余的兄弟和尚在世的皇叔伯。如此范围就很小,实在不行,耗费人力和时间,一一查验过去。 太子是储君,又正是文昌帝为他铺路起势时,这时候能跟在他身边办差,那都是求关系都求不来的,慧和长公主哪里不知皇兄这是处处为幼子打算,心中一暖,起身屈膝,“多谢皇兄。” “你我兄妹还需客气,”文昌帝佯作不快,“只要你别心疼朕指使阿漠干活就行。” “皇兄说哪里话,”慧和长公主就算再疼爱幼子,也知轻重,不会溺爱将他闲养着,而且她更清楚幼子有抱负心,“我这高兴都来不及。如今,我也帮不上皇兄什么,有阿宣和阿漠能为皇兄分忧解劳,也不负皇兄对他们疼爱。” 而且,文昌帝不说废三皇子事何处不妥,慧和长公主也不多嘴打探,左右该她知道的,皇兄自会告知,打探多了,纵是亲兄妹也坏情分。 文昌帝与慧和长公主这么些年情分不减,除了一母同胞的兄妹情,也有慧和长公主本身知轻重进退,所出儿女皆优秀,文昌帝自然更愿意提携。 文昌帝政务繁忙,慧和长公主说完正事后,也没久留,又转回皇后宫里说了会儿话,便出宫回府。 她惦记着赐婚圣旨,回去晚了耽误了接旨。 颁发圣旨的都是做惯了的,前脚慧和长公主离宫,后脚他们便也出宫往慧和长公主府去。 因此,慧和长公主回府才叫来林漠分享了这件喜事,得知竟有人家往安阳侯府提亲,也是一惊。 “幸有母亲求来赐婚圣旨,”林漠毫不掩饰露出担忧。 慧和长公主也觉着这赐婚求得刚刚好,还未来得及与他说宫里和怀年伯的事,宣旨内侍便到了。 来宣旨的内侍还是文昌帝跟前的大总管,这也是圣上给慧和长公主的体面。 慧和长公主才从宫里回来,因要接旨,特意没有换衣裳,只略整理下即可,林漠并陈驸马着家常服,忙换了衣裳,一家人在正堂接旨。 “门下……朕之胞妹慧和幼子,陈氏林漠,有卓绝之能,霞姿月韵之风……朕甚欣之,特赐封县子位,号容安……钦哉!” 先有爵位封赏,后有赐婚圣旨,“……闻安阳侯府驾部员外郎八女许氏名菡,性行温良,姝静含德……特赐为妻,成此良缘,……钦此!” 林漠接旨听封,封县子的欢喜根本及不上他跟许菡赐婚的喜悦,一贯冷清的面容,染上淡淡温柔。 只是心里免不得暗想,也不知去侯府的圣旨是否如此形容阿菡,她若听到这些字眼,娴静温和之类,不知是否腹诽忍笑。 眼看着幼子眉眼染笑,唇角高高压不下,慧和长公主忍不住庆幸自己及时听了驸马的劝,不然该是与幼子离了心,幸好幸好。 爱屋及乌,慧和长公主想着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日后更该尽心以待。 “殿下,老奴就不多呆了,还要往安阳侯府宣旨,”慧和长公主请大总管吃茶,他忙微微躬身婉拒。 圣上跟前大总管,在外行走五六品官员都要礼让,在慧和长公主面前,却将姿态放的极低。越是御前近前伺候,越知道长公主在圣上心里的重量。 “那行,本宫就不留了,”慧和长公主也是客气一声,示意旁边大管事的上前。 长公主府大管事一上前,大总管手里便多了一个荷包,轻飘飘,可知里面放的银票无疑,面上笑容更甚,带着内侍很快离开往安阳侯府方向去。 他们这边走,安阳侯府那早有林漠派去的小厮快马往侯府去报喜。 慧和长公主带着林漠将圣旨供起来后,又与他说了怀年伯会被降职降爵,“……当时你出这事的时候,我没顾得上,如今有了机会,自不会叫他好过。” 陈驸马对当初事了解更多,清楚怀年伯就是对幼子存了龌龊心思,也一直记着,如今妻子在圣上跟前告了状,那人很快受到惩治,心里也是快意。 林漠一怔。 其实,当初怀年伯所为为何,他十分清楚,也知道这种事只要怀年伯拒不承认,那两个私卫质控受他指使,怀年伯随便找个管事的出来顶罪也便不了了之。他原想着来日方长,会有机会报复回去。 没想到,母亲竟先一步帮自己出气,又有爵位和赐婚,这种浓浓亲人关爱,让他心微软,“多谢母亲。” “何必言谢,这是我做母亲该做的,”看着比及初时淡漠,如今对自己渐渐柔软的幼子,慧和长公主凤目温柔,心里不知多欢喜。 她都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失而复得的幼子,就是捧在手心里都不为过,不足弥补她的亏欠和疼惜,容不得旁人欺负丁点,尤其姚业昌那竖子还对阿漠有那样龌龊心思,定不能饶过。 “这事我还要与侯府说声,”林漠还记得槐娘,当初七姐姐事后,大哥哥暗中帮着很是槐娘膈应了怀年伯一场,后来槐娘自己博取了怀年伯老夫人的心,若不是怀年伯力拒,两人亲事已成。 槐娘前后也算是帮了侯府不少,如今姚业昌要被贬,还得与大哥哥说声,看槐娘还要不要继续跟怀年伯纠缠下去。 “槐娘当时也是帮了些忙,虽然她想要嫁给怀年伯,不过倒不是因为多中意这人,只是想要成亲要个保障,”林漠虽没有将当初许如容差点被怀年伯算计到说出来,毕竟许如容如今已经定亲北定侯,与她名声不大好听。只简单点了句怀年伯求娶不成意欲纠缠,被槐娘帮了一把,要提前与她通告一声。 怀年伯几次求娶许如容这事不是秘密,只简单一提点,慧和长公主和陈驸马便明白了。那姚业昌好美,男女不忌,或许那时候看中许如容,也对容貌一样昳丽好看的幼子起过心思,顿时对此人更添厌憎。 “那就赶紧与那槐娘说一声,”慧和长公主厌恶地撇了下嘴,“虽然这女子当嫁人为好,但这姚业昌不是个好东西,非得挂着他作甚。” 虽然听幼子说,这槐娘样貌丑陋,招赘都无人入赘,慧和长公主觉着也不是搭上一辈人跟姚业昌那种人的理由,可见还是看中了姚业昌那厮人模狗样。 不过是不大想干的人,慧和长公主提两句就算了,转而与林漠说起另一桩跟在太子身边做事的正经事。 她也简单说了下三皇子事另有内情,林漠和陈驸马却是有些意外,本以为三皇子一案已经了结,不想还没完。 “好,”这都是文昌帝的恩典,林漠哪里有不应,且也合他仕途之路的心思,“明日我便往东宫去。” 不仅他这边打算明日去东宫,不过半个时辰,东宫太子便派了近侍往长公主府给林漠送了一个出入东宫的令牌,可见太子对林漠去他身边做事也甚是合意和看重。 而安阳侯府处,也迎来了宣旨大总管,安阳侯老夫人和侯夫人皆穿戴上诰命服,率在府里的家人出府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