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山阴公主刘楚玉后(np)》 入宫 刘宋都城建康。 楚玉由宫人的指引,往崇德殿而去。 算上今日,恰好是楚玉穿来的第十天。 即使脑内残存了些有关刘楚玉的记忆,但衣食住行的剧变,仍让楚玉适应了很长时间。 所幸原身的母亲王皇后是个淡漠性子,素日对她这位女儿不闻不问。 而今日传召她入殿拜见的人,正是原身的父亲——宋孝武帝刘骏。 此时的刘骏已年过三十,过度的酒色,让这位曾经的名君面上显出枯槁之相。 即便如此,刘骏的眼神中,仍显出几分帝王的威严,让楚玉相信眼前之人,真如史书所言,曾以清君侧为名杀兄夺帝,掌握皇权之人。 楚玉垂下眼,凭着前身的记忆,俯身叩首,“参见父皇。” 先不论对刘子业这个太子如何,只对刘楚玉这个长女,刘骏还是颇为满意的。 “过来。”刘骏放下手中酒盏,瞧着刘楚玉这副倾城之相,笑得愈发和善。 刘楚玉指尖微扣,依言上前。 刘骏干瘦的手指,一点点扶过刘楚玉如珠般顺滑的肌肤,眼神微黯。 不知为何,楚玉莫名想起野史中关于这位帝王母子、父女相女干的记载,瞬间汗毛倒竖。 似是察觉到楚玉身子的僵硬,刘骏笑着放下手:“听闻玉儿感了风寒?” 楚玉闻言暗松口气,“劳父皇挂心,今早已请了陆太医看过,儿臣已然无大碍。” “无碍便好。”刘骏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似唠家常一般随意,“可这病好之后,倒和父皇生分了许多。” 楚玉顿了顿,抬眸关切道:“儿臣只是瞧着父皇脸色不好,着实心忧。” 自己的身体,刘骏再清楚不过,念及今日的目的,问楚玉道: “玉儿可知……吾今日召你所为何事?” 刘楚玉预感不好,略思索一瞬,隐隐有了猜想,却仍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 刘骏感叹一声:“你小时咿咿呀呀向我跑来的画面,恍然就在昨日,没想到这一转眼,我的玉儿就这么大了!” 楚玉心下一凛,暗道果然如此,“儿臣也怀念小时候依偎在父皇怀里的光阴,万幸儿臣现在还小,可以在父皇身前多多尽孝几年。” 见楚玉并不搭茬,刘骏眉头微抬,“玉儿就不想快些寻个可以依靠之人,共度一生吗?” 不知为何,“共度一生”这个词,从一个与自己的母亲、堂妹有染的、后宫佳丽三千的君王口里提到,莫名有些讽刺可笑。 楚玉这般想着,眨着一双杏眼扭捏道:“儿臣……儿臣没像父皇想得那般长远,不过细想之下,父皇所言亦是有理。” “儿臣以为既是相伴一生的人,更应权衡利弊,慎重抉择,以免日后后悔才是。” 楚玉的话,倒在刘骏意料之外,刘骏抚须沉吟片刻,也没觉出什么错处来。 “一月后,正是夏荷开得正艳之时,吾将会请来建康城中所有适龄的世家,及新兴的寒门子弟前来赴宴,到时你可仔细观察其品行,从中择选出未来的驸马人选。” 此话一出,楚玉便知没有回旋余地,行礼谢恩。 楚玉想起今日的目的,“儿臣还有一事,求父皇应允。” 刘骏这时酒意上涌,已显出些许疲态,“何事?” 打滚求珠珠?????? 当马骑 楚玉想起今日的目的,“儿臣还有一事,求父皇应允。” 刘骏这时酒意上涌,已显出些许疲态,“何事?” “儿臣忧心父皇龙体,想拜太医正苏容卿为师,修习医术,为父皇分忧。” 刘骏神色愣怔几息,随即浑浊的眼底触动一瞬。 “苏容卿虽年纪尚轻,又是寒门,却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医师,负责我的日常汤药饮食,你着意拜他为师,看来也是用心了。” 楚玉抬头珍视地望着刘骏道:“父皇是儿臣的唯一依靠,儿臣理应倾尽全力为父皇分忧。” 刘骏看着楚玉的身影微微出神,“东宫那位要是有你一半孝心,我也不至于……” 提起刘子业,刘骏厌恶地蹙了蹙眉,停下话来,楚玉自不会主动惹刘骏不快,便没有接话。 “容卿的事情你无需担心,一月后的赏荷宴也不可轻慢。” “是。”楚玉了却一桩心事,行礼告退。 “司空何尚之之孙、金紫光禄大夫何偃之子何戢,容貌家室都很不错。” 刘骏的话,在楚玉身后悠悠响起。 楚玉闻言,脚步忽而一顿。 “儿臣明白。” …… 自东晋定都建康以来,宫殿都是草草建造。 刘骏登基后,却大兴土木,扩建宫室,对殷淑仪等一众宠爱的妃子和臣属赏赐无度,把国库都亏空殆尽。 楚玉经宫人引路,在一座座宏伟华美的宫殿中穿梭,来到原身亲弟刘子业所在的东宫。 “驾!” “驾驾!” 宫殿之中,传来儿童的笑闹声。 楚玉顿感不对,加快脚步掀开幕帘。 两个身子迭在一起的身子猛然出现在楚玉眼前。 刘子业正弓着身子,驮着背上的刘子鸾,一边喘着,一边努力往前爬。 豆大的含住从他额侧滴落,他却似恍然未觉。 而殷淑仪却只在一旁优先的喝茶看着,任宫奴婢为她扇着蒲扇。 “法师!” 楚玉冲到了刘子业身侧,刘子鸾吓得从刘子业身上翻滚下去。 “子鸾!”殷淑仪什么也顾不得了,手上尚还温热的茶水洒了大半。 “快,快去把子鸾扶起来!” 殷淑仪身侧的侍婢得令,忙上前一步,把刘子鸾扶起。 楚玉俯身,将刘子业衣摆沾染上的尘土弄干净。 刘子业抿着唇,直勾勾望着楚玉,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忍耐不住倾泻而出,语气都带着些沙哑,“阿姐!” 楚玉温柔地揉揉刘子业的脑袋,感受着原身残留下来的、极其陌生又奇妙的血脉亲近感。 刘子鸾素日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眼下又不敢直接对上楚玉,只能扑到殷淑仪怀里嚎啕大哭。 殷淑仪眼中满是心疼,看向刘楚玉时,如水的美眸尽是委屈:“子鸾还是个孩子,公主就不怕他受了惊吓?” “正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更应该好好教养。” 楚玉神色看不出一丝情绪,说出来的话却不留一丝情面,“殷淑仪若是连教养皇子都有心无力,本公主自当为淑仪分忧,代为规训教导。” 殷淑仪丰腴的胸口剧烈起伏,银牙紧咬,猛然咳嗽起来。 “咳咳……你!” 只要姐姐! 殷淑仪丰腴的胸口剧烈起伏,银牙紧咬,猛然剧烈咳嗽起来。 “你!” “拿当今太子当坐骑,此事可大可小。” 楚玉语带威胁地打断道:“若淑仪不想把此事闹得众人皆知,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楚玉的话,莫名让殷淑仪想起朝中那群大臣的难缠劲儿来,细细想来,自己仅凭刘骏的宠爱,实不该被人,特别是被刘楚玉捉住话柄。 殷淑仪垂下眼眸,意欲平息心中怒火,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意,“公主殿下所言有理。” “鸾儿,我们走。”随即殷淑仪带着刘子鸾等一众人等,走得匆忙。 楚玉稍松口气,拉着刘子业进了内室。 刘子业任由楚玉牵着坐到榻边,“阿姐,我疼。” “磕到哪里了吗?”楚玉执起刘子业的手,翻开袖子一看,果然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擦伤。 “传太医,对了,再拿个湿帕子来。” “是。”侍者奉上绢帕。 楚玉亲自为刘子业清理渗进伤口的泥沙。 “嘶……” 刘子业痛得想要抽回手,却被楚玉强行拽回来。 “忍一下。”伤口处已能看见其中血肉,楚玉秀眉轻蹙,“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除了那个老家伙,还能有谁?” 刘子业见楚玉面上阴云密布,尚带着些少年气的的清秀眉眼里满是笑意,低声说:“阿姐不用为我担心,等那老家伙死了,我便把他们都杀……” 帕子掉落在地,楚玉捂住刘子业的嘴,抬眼却发现,原本还在周围的宫人,已经不知不觉退了出去。 唇上传来带着阿姐独有的雪兰清香,刘子业反握住楚玉的手,放到颊边轻轻蹭着,“姐姐放心,不会有人听到的。” 楚玉无奈,让刘子业躺下,“你这两天先好好待在这里养伤,知道吗?” “姐姐何时再来看我?” 刘子业依恋地吻了下楚玉的手指,糯糯问。 楚玉指尖微缩,抬眸看着刘子业。 身体里奇妙的意念残留,让楚玉在面对眼前这个历史上残暴嗜血的罗刹时,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很快。” 楚玉温声道。 “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自然就来了。” 刘子业笑得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手摸索到楚玉腰侧,“我听阿姐……”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医正苏容卿求见。”侍女的通禀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刘子业动作一顿,下意识观察楚玉的神情。 楚玉讶异地看向外面,刘子业立马搂上楚玉的腰,“让他走好不好?我只要姐姐!” 楚玉摸摸刘子业的脑袋,“傻瓜,难道姐姐包扎的手艺,还能比得过太医?” 随后楚玉自动忽视了刘子业委屈巴巴的眼神,吩咐人进来。 无论如何,都要把今日的伤处给人看过,日后若是闹到父皇那儿,亦有理可说,有人可证。 刘子业伤势不重,楚玉本欲随便找个太医过来看上一眼,可偏偏来的是自己刚向父皇讨要的苏容卿…… 独属于医正的白衣,在走动间微微飘起。 楚玉掀开榻上淡黄色的帘幕,好奇地看向那抹不卑不亢缓步走来的身影。 师父可以开始了吗? 苏容卿清正端方的容颜,如雨后新竹,骤然出现在楚玉视野之内。 楚玉呼吸微微停滞,只光这么看着,便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苏容卿上前行礼,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卑不亢,“太医院医正苏容卿参见太子、公主殿下。” 楚玉恍然回神,下榻走到苏容卿身前,“起来吧,不必多礼。” 楚玉伸手欲将苏容卿扶起,在即将接触衣袖的刹那,苏容卿身体僵硬一瞬,先一步起身,“谢公主殿下。” 楚玉不在意地收回手,“法师他伤了手腕,需劳烦苏医正看一下伤处。” 苏容卿颔首,上前一步,刘子业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容卿,“你就是御前新来的医正?” 苏容卿道:“臣沐浴天恩,必当尽心竭力为殿下医治。” 刘子业面上不满未消,正欲出言刁难。 “法师。” 楚玉朝刘子业摇了摇头。 刘子业抿唇伸手,不耐烦道:“赶紧给我弄,弄完赶紧走。” “是。”苏容卿打开药箱,取出伤药,开始为刘子业上药。 楚玉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苏容卿身上逡巡片刻,转眸对刘子业说:“法师,我先回去了。” “阿姐。”刘子业起身叫住楚玉,脸上第一次出现独属于这个年纪少年人的急切,“别忘了阿姐答应我的事!” 楚玉笑点点头,朝刘子业指指手腕,转身离去。 东宫地形偏高,殿宇巍峨。 楚玉在宫门口驻足片刻,瞧着眼前望不到边的红砖绿瓦,楚玉神色有些许怅然。 “公主殿下。” 清冽之声响在耳畔,楚玉并未回头,神色定定看着远方,“听说苏医正是从民间选拔上来的,不知医正家乡在何处?” 苏容卿神色多了些柔和,随着楚玉的视线看过去,“臣家在江州。” 江州…… 楚玉回忆起之前看的刘宋地图,“倒是个好地方,要是何时能去看看就好了。” 苏容卿听出楚玉话中的憧憬。 想来公主虽身份高贵,却仍受天家重重限制约束。 楚玉回眸看他,“虽然现在还没机会,可愿望总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对不对?” 苏容卿顿了顿,“殿下所言甚是。” 楚玉弯眉而笑,原本便清丽绝俗的容色,瞬时如烟花般烂漫,“谢谢师父的鼓励。” 苏容卿诧异抬眸,“殿下唤臣……” “师父呀。”楚玉故作天真地上前一步,苏容卿躲避地稍稍后退。 “我向父皇请了旨,以后由你来教我医术,师父难道尚不知晓?” “臣……确不知。” “那现在知道了,师父,到时候见!”楚玉轻快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欣喜。 不待苏容卿反应,身前言笑晏晏的女子便已转身出了宫门,踪影全无。 只留苏容卿一人怔怔愣在原地,心绪久久未平。 而这种略有些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三日后,苏容卿在公主府中,再次见到楚玉的那一刻。 “师父!”楚玉拍拍案前的矮榻,一脸兴奋地询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单膝跪地 “师父。”楚玉拍拍案前的矮榻,一脸兴奋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苏容卿视线扫过楚玉所指之处,含眸跪坐到楚玉对面,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多谢殿下好意,臣在此地便可。” 楚玉笑笑,“随你。” 苏容卿问:“不知殿下先前对岐黄之术可有涉及?” 楚玉大学时,曾辅修过中医学,虽谈不上多精通,却也并不陌生,“我先前曾研习过《黄帝内经》《伤寒论》等医学典籍。” 苏容卿眉目间稍有些诧色,片刻后翻开手中书册,递到楚玉身前,“此页医方有几处错漏,请殿下品读一二。” 楚玉接过一看,是血瘀内阻所致的胸痹之症,再看用药…… “附子有毒,要备注脚注先煎。附子和天花粉是十八反,不宜同用。”楚玉说完不妥之处,抬眼看向苏容卿,等待评判。 苏容卿心中一定,知楚玉确有学医之心,不由真将一国公主当成弟子。 苏容卿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上的字迹,细心引导道:“那这两味呢?” 三棱和芒硝…… 楚玉略一沉吟,忽而眼中一亮,“是十九畏!它们也不可同用。” “殿下聪慧过人,触类旁通,只是对药理略有遗忘,如今当以‘温故’为主。” 苏容卿挑了本《神农本草经》放到楚玉身前,“可重新将四经熟悉一遍,殿下已有基础,想来并不会耗时过长。” 楚玉静静听苏容卿娓娓道来,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来。 苏容卿见楚玉一言不发,出声提醒:“公主殿下?” 楚玉点头,“师父所言,我会认真完成,只是徒儿尚有一不便之处。” 苏容卿只当是什么药理之难,正然道:“殿下请讲。” “我常以问答之法检验所学成果,但府中之人……” 楚玉面露难色,“皆无师父所识药典渊博,用其怕出纰漏,可师父每两日只来上午这一个半时辰,怕是无暇助我检验所学。” 苏容卿思索片刻,“无妨,下午事务不多,我晚些回去便可。” 楚玉目的达成,含笑谢过。 此后半晌,二人皆手持书卷,不时有书籍翻动之声。 楚玉真心想将中医拾起来,不由格外用心地记忆巩固。 苏容卿看着一脸认真、沉浸其中的楚玉,心中隐秘的奇怪之感消去大半。 午间。 “师父。”楚玉将书双手奉上,原本清丽出尘的一张脸,偏是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我准备好了!” 苏容卿只觉有趣,察觉不妥后轻咳一声,端正神色问:“何谓空青?” “空青……” 楚玉脑中飞速运转,“空青味甘寒。主眚盲,耳聋……能化铜、铁、铅、锡作金。生山谷。” “很好。”苏容卿语气颇为赞许,“那……” “殿下。”另一个男声响起。 苏容卿语气一滞,侧头看向门口。 楚玉也被人声吸引,颇为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楚玉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尉尘,你进来。” 门应声而开,剑眉星目侍卫长的尉尘,着一身卡出宽肩窄腰的黑衣卫服,走上前来,利落地朝楚玉单膝而跪。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喂葡萄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楚玉后看看苏容卿,“师父有没有喜欢的菜?我让尉尘叫厨房给你做。” 楚玉语声刚落,就有侍从传话过来,说是陛下急召苏容卿。 苏容卿清朗的眉宇一蹙,起身朝楚玉一拜,“殿下,臣……” “既是父皇传召,我自无留师父之礼。”楚玉道。 “谢殿下亻体谅。” 苏容卿说完,立即转身离去。 “这么急啊……” 瞧着苏容卿的背影,楚玉面上却无一丝兴致被打搅的不悦, 随手从案上果篮中,挑出一颗饱满莹润的葡萄,漫不经心地端详起来,问尉尘:“你猜……是宫中的谁出事了?” 尉尘仍低垂眉眼,“属下不知。” 楚玉晦涩一笑,张唇吃下葡萄,唇齿间有果汁爆出,“好甜!” 楚玉又拿了一颗喂到尉尘嘴边,“你尝尝。” 尉尘依言仰头含住葡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一直看着楚玉。 “好吃吗?”楚玉笑问。 片刻后,“好吃……” 皇宫之中,殷淑仪病卧龙床,面白如纸。 刘骏脸上房事未尽的潮红尚未消除,正在榻边来回踱着步子,脚下更是齐齐跪了一地太医。 太医回禀道:“陛下,娘娘积重难返,臣等……亦没有全然的把握。” “咳咳咳!” 殷淑仪身侧宫女忙用帕子为其擦拭,待擦完定睛一看,帕上已沾满血迹。 殷淑仪心神俱惊,咳声震天,似要将肺一并咳出来似的。 刘骏心忧至极,怒目朝一众太医吼道:“没用的东西,要是孝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今日都要给她陪葬!” 太医们畏惧天子之怒,个个抖如筛糠。 这时苏容卿急急从殿外赶来,刘骏一看来人,立马快步去迎苏容卿。 “爱卿快看看孝羽的病!” “臣遵命。” 待来到榻边,苏容卿俯身搭上殷淑仪的脉,不过片刻,苏容卿的面色便愈发凝重。 半晌后,苏容卿起身向刘骏拜道:“娘娘身子亏损太过,又一时情绪过激,致使气促咳急血气不畅,伤及根本……” 刘骏早已从太医口中知晓病症,当即打断道:“我只问你,可有把握把孝羽救回来?” 苏容卿语气一顿,慎重地思忖片刻。 众人齐齐噤声,一时连带着大殿的空气都变得极为安静。 太医们的心皆提到了嗓子眼,苏容卿的下一句话,极有可能亦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无比漫长地等待过后,苏容卿肃然向刘骏承诺:“若辅以秘方,臣有九成把握。” 刘骏猛然长呼出口气,“好好!要是爱卿能救下孝羽,我必重重有赏!” 太医们有年老者应声瘫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庆幸自己能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楚玉正撑头趴在榻上,尉尘为楚玉举着书册。 近身服侍的绿萝,拿一把蒲扇,为楚玉缓缓扇着微风。 楚玉双腿一前一后地晃荡着,口里默背书中的草药效用。 这时门外有人影晃动,绿萝出去片刻,回来时已带来了最新消息。 “公主,殷淑仪的命被苏医正保住了。” 楚玉闻言,神色一顿。 臣何德何能? “公主,殷淑仪的命被苏医正保住了。” 楚玉闻言,神色一顿,随即起身下榻。 尉尘放下书册,为楚玉披上外裳。 “绿萝,为我梳妆。” “是。” 半个时辰后,楚玉已出现在绫罗殿外。 内侍总管王公公引楚玉入内。 刘骏正亲自给殷淑仪喂药。 楚玉向刘骏行礼,一脸关切,“儿臣听闻淑仪突发病症,不知状况如何?” 几个时辰的劳心劳力,让刘骏亦似经历了一场大病一般,没有多少精神。 “暂无大碍,来人,给玉儿赐座。” “咳咳。”殷淑仪有了些血色的脸上,泛起虚弱的笑,“劳公主费心挂念,仰赖陛下之福,现下已好了许多。” 楚玉见殷淑仪面上仍渗着虚汗,细心为其擦拭,“如此便好,万望淑仪保重身体。” 刘骏面色稍霁,淑仪眼神却僵硬一瞬,又不得不在病中装出一副亲善模样,连连道谢。 楚玉又坐了一刻钟,才告辞离去。 走到太医院时,楚玉停下脚步。 医典阁内,苏容卿稍显疲惫地揉揉额心。 秘术虽能救急,却对后续药剂的把控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是刁钻。 为尽可能减少后遗之症,苏容卿仍需不断精进最佳配药比例,为此,他需参考的医书典籍便多出许多。 正因如此,为殷淑仪用完药,稳住病情后,苏容卿便一头扎进医典阁中,一待便待到了黄昏时分。 苏容卿从书架第三层,挑出医书,凝神翻阅。 “难经?” 苏容卿闻声移开书,楚玉还维持着弯腰看书名的姿势。 见来人是楚玉,苏容卿的神色不由自主松弛一瞬,“公主殿下?” 楚玉玩笑说:“看来这‘难经’确实很难,不然怎么不过半日,师父便疲惫至此?” “能为陛下、娘娘分忧,乃臣分内之事,臣自当竭尽全力。” 苏容卿说话时,清亮的眸子里,泛着光影。 楚玉此刻才意识到,之前苏容卿所言皆出自真心。 楚玉喃喃道:“为陛下、娘娘分忧,那……我呢?” 提起楚玉,苏容卿神色略与方才有些不同,问楚玉:“殿下有何忧虑?” 楚玉并未多言,反而直接牵起苏容卿的手。 苏容卿向来持重的神色,忽而慌乱一瞬,本欲抽手,却在下一刻被楚玉牢牢捉住。 “殿下!” 苏容卿话音未落,随即若有所感地看向被塞入手里的、那尚还带着些微涩触感的纸团。 楚玉稍触即离,苏容卿修长的指尖,无意间拂过楚玉手心,柔软的触感中,带出些酥麻的痒意。 苏容卿定了定神,看着手中明显包了些什么的纸团,看向楚玉,“这是?” 楚玉故作神秘,“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容卿依言打开,里面竟是七块白玉芙蓉糕。 细看之下,每块糕身都完整通透,无一丝磕碰痕迹,足见携带之人的用心。 “我知师父事忙,从午时到现在,必是粒米未沾,故特来补齐我欠师父的午膳。”楚玉笑意温柔。 不知为何,手中晶莹的糕点,竟忽变得有些烫手,苏容卿望着楚玉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开口,“臣何德何能让殿下费心至此?” “你……真想知道?”楚玉倾身靠近,这次苏容卿却未再避开,而是定定望着楚玉,似是真在求一个答案。 8师父在期待什么? “你……真想知道?”楚玉上前一步,这次苏容卿却未再避开,而是定定望着楚玉。 楚玉微微踮脚,贴近在苏容卿耳侧。 “师父……” 察觉脖颈处,楚玉吐息间洒下的热意,苏容卿终有些难耐地侧了侧脸。 楚玉停了动作,笑看着一向端方持重的苏容卿失态的模样。 “师父在期待什么?”楚玉哑声问。 苏容卿往后退了大一步,强自稳住心神,“殿下贵为公主,臣…自不敢有任何逾矩之心。” 楚玉眼中趣味丝毫未减,刚要再说些什么,忽而瞥见绿萝从门口入内,“殿下。” 楚玉停住话头,任绿萝附在耳边低语几声,脸色一沉。 苏容卿将楚玉的表情看在眼里,却并不多问。 “师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不陪你了。” 心中有一瞬间的空落,苏容卿面色不变,行礼道:“恭送殿下。” 楚玉含笑转身的瞬间,便又肃了一番神色,走出太医院,往含章殿而去。 不想楚玉刚一进门,便迎面摔来一双龙耳瓶,楚玉拉上身后的绿萝一并闪身躲过。 “啪!” 瓷器碎落一地,瞬时四分五裂。 楚玉抬起眸子,看着含章殿内跪倒一片的宫女内侍,以及坐于主位的皇后王宪嫄。 一身素衣的王皇后看到来人是楚玉,怒气更甚,“你来做什么?!” 楚玉踩着满地的碎瓷片,走到王皇后身前,对侍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顷刻之间,大殿之内只剩下楚玉与王皇后二人。 “母后哪来这么大的气性?”楚玉亲自为王皇后斟茶。 “你既去讨好殷氏那个贱人,又何须来这儿给我添堵!” “母妃怕不只是气这个吧?”楚玉问。 王皇后神色一顿,看向楚玉。 “以她那副身子,即便往日再恃宠在宫中为所欲为,又能有几日好?若在这段日子做足表面功夫,不论其他,就只在父皇心中,亦会顾念一分情意。” 楚玉说着,将茶奉到王皇后手侧。 王皇后眼眸一转,思索间接过茶。 楚玉接着说:“此次病重,只御医苏容卿一人能治,我方才看过,即便暂时救下,其后续调理之难,亦不可谓不大。” 王皇后神色缓和几分,看着楚玉,“可那太医能救她一回,亦能救她第二回。” 若是楚玉不知道这段历史,还真不能如此笃定,“母后若是信我,便至少在这段日子做做样子,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王皇后冷嗤一声,“她如今这副鬼样子,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楚玉淡淡道:“她不能,那子鸾呢?” 一听名字,王皇后便生理性厌恶地皱起眉头,“一个区区稚子……” 王皇后忽而语气一滞,恍然看着楚玉,“你是说……” 9诚邀上榻 楚玉点点头,“以父皇对他的宠爱程度,加上到时殷氏离世的刺激,谁也不能保证父皇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王皇后冷然吸口气,保养得宜手指攥紧,“若他真敢狠心至此,本宫就是赔上性命,也定然不让他如愿!” 王皇后本是刘骏表姐,其后势力不可小觑,不然也不会在殷淑仪专宠多年后,仍能保住刘子业的太子之位。 可对于近在眼前的天子之殇,楚玉知道,若是蓄力一搏,胜算仍是有的,至少在历史上是这样的。 但历史终究是历史,如今楚玉整个芯子都换了,又怎能不防随之而来的变数。 “事关家族荣辱生死,请母后早作准备。”楚玉言尽于此,行礼退下,只留下一脸凝重的王皇后独坐宫中。 昏黄的落日余晖,映在回程的车窗上,带着丝温馨的气息。 行进中马车摇晃的力道恰到好处,楚玉虚虚环着尉尘劲瘦的腰肢,意识逐渐归于虚无。 尉尘长睫微垂,一动不动地充当抱枕,只是视线时不时掠过楚玉昏睡时微张的红唇。 回府的路,依旧过得很快。 尉尘意犹未尽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绿萝掀开门帘,朝尉尘颔首。 楚玉隐隐察觉周围的变动,又往尉尘怀里缩了缩。 尉尘呼吸微不可查的一错,随即放轻动作,胳膊伸入楚玉腿窝之下,将整个人打横抱起来。 绿萝见怪不怪地让出位置,方便尉尘下车。 尉尘抱着楚玉走进公主府门,一路来到寝宫,所见府内侍从无不恭敬行礼。 楚玉眼睛有些畏光,素日不喜点太多灯烛,寝宫之内,常处于半昏暗状态。 尉尘将楚玉安置在床上,便要退出去,起身时,腰带却被一只素手扯住。 尉尘身形一顿,抬眸看那手的主人,也是他的主人。 楚玉眼里仍存有几分困意,自带几分慵懒命令道:“上来。” 尉尘微微一顿,随即随楚玉手上力道的指引,挨到楚玉身前。 见尉尘这么听话,楚玉起了逗弄的心思,起身搂着尉尘的脖颈就势往后一倒。 “殿下小心!” 尉尘倒下去的刹那,连忙护住楚玉的头和身子,以免受伤。 正因如此,楚玉躺下时,整个身子都被尉尘的黑衣包裹住,二人身体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绿萝听到动静冲进来时,隔着床帐看到的,就是二人交迭在一起的残影。 尉尘察觉有人,身子僵似一座冰川,耳侧却不自觉染上一丝薄红。 绿萝赶忙收回视线,轻咳一声退了下去。 “咔哒”一声,门被彻底关上。 寝宫内又陷入一片安静。 “噗嗤!” 楚玉忍不住笑出声来。 尉尘意识到自己的逾越,羞愧欲走,脖颈却仍被楚玉牢牢牵制住,移动不了半分。 “殿下。”尉尘半带克制地哑声唤。 明明是求饶的话,不知为何却带上些邀请的意味…… 10相拥而眠 “殿下。”尉尘半带克制地哑声唤。 明明是求饶的话,不知为何却带上些邀请的意味…… 楚玉笑了笑,将尉尘推到身侧。 尉尘感受到了楚玉的意图,敛了眼睑,让楚玉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自己。 楚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抬眼看着尉尘,“怎么了?” 尉尘摇头,“无事。” “呵。”楚玉把手放到尉尘两颊边,微微往中间挤,“明明就不开心,还嘴硬!” “属……” 尉尘嘴唇受力微张,话都说不利索。 楚玉却心情很好,手上力道不减反增,“我家尉尘怎么这么可爱呢?” “唔……”尉尘咬着唇,也不反抗,就任楚玉欺负。 等片刻后,楚玉大发慈悲松开尉尘时,尉尘的俊脸已被蹂躏得绯红一片。 尉尘躲开楚玉打量的目光,垂下眼睫,心情却明显好了许多。 楚玉看到眼前干净乖顺的尉尘,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贩奴场的铁笼子里,浑身布满血痕的尉尘缩成一团,却仍向笼外一切试图接近他的人,露出利齿。 “哎。” 楚玉倾身吻了下尉尘的额心,尉尘浑身一僵,随即受宠若惊地望着楚玉,“殿下……” 楚玉伸手蒙上尉尘的双眸,“睡吧,我一直在。” 良久后,楚玉手心有睫羽扫过的触感,一声低低的“嗯”,如山间清泉,沁润人心。 床榻之上,二人相依相偎,合眼而眠。 因着殷淑仪的病情,苏容卿推迟了来府上教学的期限。 春日正好,楚玉整天闷在屋子里啃医书,也实在觉得困乏无聊,索性换了一身黛青云绣长裙。 身旁的尉尘知楚玉这般打扮,定是要出门,“殿下,可否带上属下?” 楚玉在铜镜面前转了个圈,“不可以哦,哪有寻常小姐出门带着护卫的。” 绿萝压着嘴角的笑意,为楚玉整理披帛。 尉尘面露担心,“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楚玉跳到尉尘身前,耐心道:“况且绿萝的身手与你相差无几,我由她保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绿萝见尉尘仍似小媳妇似的那依依不舍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楚玉眼里亦有笑意浮现。 “请侍卫长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的~”绿萝承诺道。 尉尘见劝阻无用,又被二人打趣得脸有些热,只得应诺。 这么着,楚玉便与绿萝一同出了公主府后门。 时至正午,楚玉好久没出来了,逛起了街上的小食摊子,边走边吃,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哇,这个好香!尝尝看。” 楚玉给绿萝分了几串热腾腾的肉串。 “好吃诶!”绿萝眼里放光。 主仆二人吃得正欢,忽见一队人马大咧咧从街口过来。 “小姐,快看那边!” 11失足 楚玉依言看过去,街口缓缓行入一支队伍,最前方的士兵手拿长矛,将街上的人群分流到两边。 “好大的排场啊。”绿萝感叹道。 楚玉目光定格在为首的那位眉如点漆,目若朗星的少年将军身上。 正午的骄阳,照到来人的红袍金甲之上,泛出玄色光晕,身下汗血宝马威风凛凛,更显得少年将军意气风发,英姿勃勃,在军容整肃的队伍里格外扎眼。 有路人忍不住感叹道:“穆小将军真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原来这就是穆国公的长公子:穆青。 楚玉心中暗忖,随即神色微微凝重,心底暗暗生出计划。 一旁的绿萝还在欣赏队伍,忽被楚玉拉走,“诶,小姐!” 高头大马上的穆青听到动静,偏头向这边看过来,却见一青衣女子穿梭在人群中,稍远的距离,让穆羽只能看到女子跑动间,鬓边翩飞的青蝶双翅步摇。 身后骑着另一匹宝马的胞弟穆羽,随着自家哥哥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出声问道:“哥,你看什么呢?” 穆青收回视线,唇角噙了丝张扬的笑意,“见到只好看的蝴蝶。” “蝴蝶?” 在这闹市里? 穆羽越发听得糊涂,未及再问,穆青已经策马加快了些行进的速度。 另一边,人头攒动的店前,绿萝看看楚玉,又看看这牌匾,不敢相信公主火急火燎拉自己过来,竟是为了这个。 绿萝小心确认道:“小姐,您……真没走错吗?” “我觉得这家算是建康城里最好的店了。”楚玉若有所思说着,视线从店里转向绿萝,疑惑问:“你不觉得吗?” 绿萝欲言又止,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这里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楚玉拉着绿萝就往店内走,“来都来了,先进来再说!” “哟!客官里面请~” 一个妖娆的女声,立马响到二人耳畔。 楚玉偏头看过去,见一身材丰腴的老板娘袅袅婷婷迎上来。 老板娘瞧着二人身上的衣袍布料及配饰,便知来人定不是普通人,更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姑娘可是来寻青衣的?” “嗯。”楚玉说:“我要先看看人。” “明白明白,包您满意。”老板娘笑颜如花地请楚玉上楼,不想几人刚到三楼,对面屋子的门骤然被撞开。 宾客皆惊,楚玉也不由停下脚步,不料下一刻,一衣衫不整的少年踉跄而出,抬脚时一个不妨被门槛绊住,迎头便朝楚玉她们扑过来。 “小姐小心!”绿萝面色凝起,先一步挡在楚玉身前。 那少年被绿萝施力一推,身子立马失去平衡,慌乱间看不清方向,下意识往崴脚的那一侧倒去,这一个偏靠,竟直直往陡峭的楼梯下摔去,“啊!” 身下足有三丈高的楼梯,若真让他摔下去,今天饶是不死也必要残。 “嘶!” 眼见着少年死期将近,众人纷纷倒抽口冷气。 12救风尘 楚玉扫了眼足有三丈高的楼梯之下,若真让他摔下去,今天饶是不死也必是个残的。 “绿萝!” 绿萝得令,将云念往后一拽。 只离楼梯边缘寸许之地,云念堪堪止住脚步,惊魂未定,下一瞬却又被身后追来的女子一脚踢翻在地。 “你倒是接着给老娘跑啊!” 一个壮实的妇人横眼上前,拽着云念的后领,就想把他拖回去。 身旁的老板娘,嫌弃地扇扇团扇,招呼楼里的伙计把人麻利抬走。 “不……” “不要!”被凌虐殆尽的云念束发早已松散,挣扎扯动间,脖颈、胸口处的鞭痕清晰可见。 楚玉视线凝在透出血痕的一条条伤口上,微蹙眉头。 云念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人拖动,却不想刹那间对上了楚玉略带怜悯的眼神。 “娘子!”云念忽似发了疯一般,拼尽全力挣开所有人,扑倒在楚玉身前,“求娘子救我,我愿意终身为奴为婢,报娘子的救命之恩!!” 染上鲜血的手,更显得肤色白皙如玉,云念只敢略略拉起楚玉衣摆的一角,乞求时姿态似卑微到了尘埃里。 楚玉俯下身子,伸手抬起云念的下巴。 一双含了水的眸子猝不及防撞入楚玉眼底,眼尾一点朱红泪痣,落于因受了惊吓而略有些泛白的容色之上,乍一看竟比西子还要美上三分。 “求娘子救我……”云念昂首求怜道。 “你又是谁?”那强悍的妇人兴头被打扰,又见云念与外人纠缠,火爆脾气一上来,皮鞭一甩,就欲一并抽打。 “放肆!” 绿萝拽住鞭子,往外一拉,那妇人手中力道一偏,竟真被抽走了鞭子。 “你!”妇人撸起胳膊还欲再打,一旁观战的老板娘适时出来和稀泥,“都别急,都别急,不过是个物件,几位客官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物件”一词出来的刹那,楚玉明显感觉到身下纤弱的手指一颤。 楚玉摸摸云念披散下来的发丝,安抚道:“没事的。” “有什么好说的!她们抢了我的人,还想着打我,你们难不成还想颠倒黑白!” 这边妇人还在和绿萝叫嚷,楚玉已经侧身塞给老板娘一沓银票。 老板娘是久经风月场的老手,自然立马会意,满脸堆笑,无比殷勤地先一步挡在绿萝身前,“哎呀,客官说哪里话,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 13何来身无长物? 话未说完,妇人已被老板娘拉到了一边。 片刻后,妇人再上前时,已重新换了一副笑模样,语气也变得温声细语起来。 “是小的不懂事冲撞了姑娘,这物件姑娘若是喜欢,尽可拿去,小的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遭。” 楚玉略点了点头,“无事便好。”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嘿嘿。”妇人笨拙地行了一礼,退下时,特意掩了掩明显鼓起来的荷包。 世界重新归于平静,老板娘观楚玉的态度,上前来殷勤问:“那云念他……” “开个干净些的房间,再找个大夫来。” 大夫? 老板娘闻言,神色有些诧异。 云念暂得保全性命,紧绷的精神猛然一松,竟直接晕了过去。 楚玉若有所觉地望向老板娘,老板娘一个回神,忙差人去办。 半刻钟后,揽月楼的天子一号房内。 一须发皆白的大夫诊完脉,对楚玉道:“伤者此次所受皮外伤还在其次,主要是受了惊吓,除了日常服药,更需静心修养为宜。” 楚玉颔首,“我会注意的,辛苦大夫。” 这种烟花柳巷,很少有这般知礼之人,何况还专程请大夫为妓子治伤…… 大夫不由多看了楚玉几眼,“小老儿的医馆在临街16号的松鹤堂,以后姑娘若有不适,尽可来寻我。” 楚玉默默记下,让绿萝送大夫离开。 等绿萝端着药碗回来时,楚玉一人坐于榻边,望着闭眼而眠的男子。 绿萝想起今日情形,放轻声音问:“小姐这么着急来此,原是为了救人?” 楚玉莞尔道:“我哪有那个神通,不过是凑巧罢了。” “不,不要……”榻上的云念似发了梦魇一般,眉间拧起,“别过来!” 手心忽而一暖,云念惊恐地睁大眸子,入目不是记忆中狰狞恐怖的脸,而是如仙子般清丽脱俗的眉眼。 云念神色怔然一瞬,“你……” 楚玉朝云念友善一笑,“这就不认得我了?” “你是……恩人!” 云念红了眼眸,起身欲拜,却不小心触及新伤,微不可查地闷哼一声。 “别动。” 楚玉止住了云念的动作,从绿萝手里接过药碗,盛了一勺,挨到云念唇边,“来。” 云念手紧紧攥起,还是颤着长睫配合楚玉喝药。 楚玉问:“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我身无长物,恩人费心搭救,又怎会对我不利。” “身无长物?” 楚玉轻笑一声,手抚过云念莹白的脸颊,似真似假道:“只单单这张脸,就已经是世间少有,又何来身无长物?” 14清白之身 楚玉轻笑一声,手抚过云念莹白的脸颊,似真似假道:“只单单这张脸,就已经是世间少有,又何来身无长物?” 绿萝不知何时早已退下,卧室之内几乎落针可闻。 云念连呼吸都急促几分,“我……” 楚玉指尖点了点云念被药汁浸润的唇,抬眸轻声问:“不可以吗?” 云念唇色泛白,语声微颤,“恩人怜我,自……无不可。” 楚玉看了云念一会儿,忽而低低笑了几声,另转话题问:“你来这儿多久?” 云念拿不准楚玉的想法,如实说:“已两月有余。” “听说你是罪臣之子?” 云念眼底暗淡几分,“是。” 楚玉拉过云念的手,手指纤细白皙,指尖带着浅浅的粉。 云念感受到楚玉手心传来的热量,心跟着颤了颤,不知楚玉所欲为何。 “这样娇贵的手,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楚玉略有些感叹,“可有读书?” 云念词斟句酌:“只习过几年书。” 楚玉忽觉出些似曾相识,忍不住问:“你可有个姓林的姊妹?” 云念眼底浮起几分迷惘。 楚玉莞尔一笑,摆摆手起身,“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好好休息吧。” 不想还未转身,楚玉的衣摆便被云念下意识抓住。 楚玉动作一顿,回头看云念。 云念触及楚玉的目光,烫也似的收回手。 楚玉有些不忍,温声说:“我已和掌事的人打过招呼,你先在这儿住着,不必接客。” 自被获罪抄家以来,云念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而一松。 一滴清泪滴无声而落,云念前倾着身子,执着楚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楚玉轻叹一声,小心为云念拭去泪痕,“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恩人如此待我,我无以为报,唯有这副青白之……” 云念咬着唇,将楚玉的手慢慢从纤长的颈侧,下移至衣襟之下,张口欲言。 15公主殿下之罚 指尖触及云念急促的心跳,楚玉动作一顿,俯下身来,唇畔落于云念耳侧。 云念不免屏息凝神,却闻楚玉不带一丝情乱的声音: “我没有享用有伤之人的习惯,若你真想报恩,先顾好你自己再谈其他。” 感受着身侧之人带着些热意的吐息,云念心底泛起层层涟漪,许久后,哑声道:“是。” 楚玉出门前,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起身相送的云念:“一月后我再来看你,到时若你有所收获,可与我细谈。” 云念眸色微动,行礼送楚玉离开。 回府的路上,绿萝瞧着楚玉的脸色问,“小姐……是不开心吗?” 月光将脚下的影子拉长,楚玉看着前路:“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世道艰难。” 绿萝对此习以为常,“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绿萝一顿,“小姐是因为云念公子吗?” 楚玉摇头,忽而问:“你觉得如今百姓过得如何?” 绿萝眼神闪烁一瞬,“这个……” 楚玉便自知自己多余问了,刘骏执政前期勤政爱民,后期却十分怠政,耽于享乐,动辄就要大兴土木,横征暴敛,结果导致江南各地百姓饥荒,人口锐减。 要真只这一代败国也就算了,不过没几年活头,可那继承帝位的刘子业…… 楚玉发觉自己思绪飞远,正了正神色,自古成王败寇,无论如何,要想活命,唯有让刘子业登基! 次日清晨,楚玉着一身瓷白外裳,独坐湖心亭,看着湖中巴掌大的白金鲤鱼,听尉尘汇报。 “建武将军穆青于十日前成功平叛宗室内乱,此次来都,实为受赏。” “他可是前年被父皇着意提拔为谘议参军的那个?” 尉尘看着白纱帷幕之后的楚玉:“正是。” “穆青……” 楚玉将饵料一抛,鲤鱼纷纷聚集一处。 “公主,苏医正求见。” 楚玉望湖而坐的姿势不变,“让他进来。” 湖心亭只一个通道,苏容卿来时,见帷帐之后楚玉模糊的人影,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帷帐后面传来楚玉低低的笑声,“师父都看不见我,又如何算是见过?” 苏容卿一时语塞,忽见尉尘撩开帷帐,面无表情看着他。 苏容卿走进亭中,又向楚玉行了一礼,端得一派清正之态,“臣未能如期赴约,还请殿下……” 楚玉偏过头,浅金的阳光恰好照在楚玉面容之上,平添几分柔和生动之美。 苏容卿神色微滞,忽而心中一凛,立刻敛了眼睑。 “请我如何?”楚玉问。 苏容卿顿了顿,接着说:“还请殿下责罚。” 苏容卿能有闲时来此赴约,说明殷淑仪的病已好上许多。 “好啊。”楚玉淡淡看着苏容卿,朝苏容卿招招手,“有件事要你去办,你若办成,便当是将功补过了。” 苏容卿依言上前,俯身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