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悖论》 真公主 沿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走廊尽头处的大门异常敞开着,门内传来阵阵惊心的碎裂声,昂贵柔软的地毯上一片狼藉。 许知念接到会所来电时正沉陷在温香软玉之中,即便他性格出了名的好说话,也难免在这会儿上了点火气。 若不是真碰上了棘手的事,翰宫会所的余经理也不敢冒然打搅许知念。 听着对面颤颤巍巍的回话,背景里还不时夹杂着摔砸破碎声,许知念毫不留恋的起身,不顾身后女伴的哀求大步往浴室走去。 许知念到翰宫的时候,室内几乎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上个月刚拍下来的那套瓷器现在也如同垃圾一般四散在各处。 他踢开挡路的画框,避开碎裂的玻璃瓷器一路走过去,将盛怒之中的裴醒知一把抱起,几道尖锐的划痕瞬间浮现在他的脖子上,他微皱眉,不顾裴醒知的踢打把人放但沙发上。 “轻点儿。” 此时的裴醒知毫无理智可言,宛如一只浑身张扬着尖刺的刺猬,许知念知道她的脾气,好脾气的略过此事。 他招了招手,站在远处时刻观望的余经理立马心领神会的招呼人进来收拾。 “滚出去!” 裴醒知抬起猩红的双眸,瞪着停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一帮人,余经理只好用眼神求助许知念。 要不是多年的朋友,他怕是也要冷脸。 又抬了抬手,余经理带着人鱼贯而出。 “这么大火气,至于吗?” 想当初为了让裴醒知安分的出国读书,裴父裴母轮番劝说也未动摇她半分,裴父甚至断了她所有的卡,僵局之下还是裴洛开口才让她顺利出去。 风平浪静了几年,临到快毕业又出了岔子。 “我知道真公主回来了你心里憋屈,但......嘿,别动,疼着呢。” 许知念啧了声,再次捏着她的腿拉过来查看。 疼也是疼在裴醒知身上,可她丝毫感觉不到。 匀称细长的双腿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血口子,都是刚才被摔砸四溅的碎片划伤的,可她无法平息的怒火远胜过那几处不痛不痒的伤口。 随意查看了两眼,小伤口周围的血痕已经结痂,许知念拿过刚才余经理放下的药箱,小心帮她清理消毒。 “放心吧,那晚宴会我去瞧过了,没你长得带劲。” 许知念那双眼睛看电线杆子都深情,毫不避讳的朝裴醒知轻眨了下。 “你知道?” “知道啊。” 又道。 “我不说吧,也是怕你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回来。” 再者,他知道季清徽一定会告诉她。 倒不是怕当这个坏人,只是裴洛当时远在瑞士,裴醒知疯起来怕是得扒真公主一层皮,到时候裴家老爷子一发怒,她这假公主必定得被顺坡卸了手里的那点权财。 想来那晚的宴会隆重至极,可见裴家对迎回这个亲生女儿有多重视,不过据说真公主并不是最近才找到的,而是在裴醒知出国前。 大概是料到裴醒知对这件事的态度,又或是怕亲生女儿回来后会受欺负,裴家索性先将人送出国。 人家其乐融融了好几年,选在这时候宣布这件事,恐怕是各方面都打点好了。 许知念帮她擦拭完最后一处伤口,将棉签扔进比地上还干净的垃圾桶里,擦手说道。 “放心,即便家没了,家产也和你没关系了。” 说完,许知念靠在沙发上笑出了声。 裴醒知斜瞪了一眼,许知念不以为意。 “其实也挺好的,这样你对你哥的心思不就顺多了。” 没错,裴醒知喜欢她哥,从懂事起这个念头便犹如藤蔓般随着年月疯长。 她才不在乎什么伦理纲常,她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还没回去过?” 否则裴家不会这么安宁。 不过真公主的存在迟早会被裴醒知知道,看来裴家应该已经全部打理好了,才敢大张旗鼓的把人接回来,只是不知道究竟下了哪一招棋,现在的裴醒知大概怎么都动不了真公主了。 “诶,那位叫什么你知道吗?” 见人没动静,许知念继续道。 “本名叫赵佳,裴老爷子给取的新名儿,叫裴佑慈。听说在原来那家过的不太好,身体弱的跟小鸡子似的,这几年可没少往她身上砸银子,模样嘛倒是还行,别说,和裴洛真有几分相像......” 话还没说完,许知念便察觉身旁投来的眼刀。 “我这是实话,行行,我不说了行吧。” 刚想继续,门口又出现一个人,许知念略松了口气。 “哟,我们阿季来了。” 季清徽见这一屋子的狼藉,表情和许知念刚来时一模一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还算能落脚的路,磕磕绊绊走到沙发处坐下。 “你们现在已经落魄到垃圾堆都能待了?” 季清徽看了眼鞋底,上面扎着细碎的玻璃渣,这双刚到的新鞋算废了。 许知念轻笑了声。 “瞧我们阿季也娇惯的和真公主无异了。” 季清徽没忍住笑出声,无声朝他骂了句‘滚’。 她是季家从孤儿院捡回来的养女,说是养女,其实是给季家真公主养的新鲜骨髓移植。 不过这些年季家待她不错,衣食用度一样不缺,不特意说明和亲生的没什么差别。 裴家的事季清徽知晓的时间与许知念相差无几,当时两人想到了一块儿,打算等裴洛回来再说。 这一等便等到了裴醒知回国的日期,眼看实在瞒不下去才终于说出口,这一通乱砸必然免不了。 气撒过了,但绝对不可能气消。 刚要张口劝,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季清徽复又闭了嘴。 以裴醒知的脾气,如果真要做点什么不会好好儿的在这儿生闷气,能劝得动她的恐怕只有那位。 季清徽和许知念对视后立马了然。 当初派过去陪着念书的人里不仅是照顾裴醒知,还有监视的意思,看来人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怕是她一动身那边就已经知道了。 “裴洛还没回来?” “瑞士那边据说出了点岔子。” 季清徽意外许知念居然能了解到裴洛的动向。 “最近和洛哥合作了桩生意,刚好知道点。” 季清徽挑眉,暗想许知念终于不打算在那家里装了。 两人聊得热闹,差点把一旁的当事人忘了,季清徽也不多废话。 “你哥联系过你了?” 长睫轻颤,遮掩住些许暗涌,裴醒知攥紧了拳头,丝毫感受不到被戳破的掌心。 她才刚落地就接到了裴洛的电话,工作上忙碌多日话里不免透着疲累,别的并未多说,只轻声让她先去云海阁住下,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谈。 —————————————————————————— 顺利回归,希望勤快点哈哈哈 你的礼数呢 裴洛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并没有真正安抚下裴醒知,怒到极致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或者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发现,这些年他们没少露出破绽,只是现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细究起来难免显得她悲哀又可笑。 那些她回国时的无故阻拦,那些平白无端的避讳遮掩,还有每逢回到老宅,裴家人向她投射来的异样眼光,无不预示着变故的发生。 单只裴洛嘛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抚,便让她打消了疑虑。 怪她太天真,以为至少裴洛会对她永远坦诚。 这么多年的刻意欺瞒,终究累积成了满腹怨恨的烈焰,裴醒知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希望得到一些不一样的结果。 她已经不是那个裴洛几句轻描淡写就能搞定的小孩了。 何况,她本来就是装的。 于是她推开了那些早已等候在机场外的人,独自开车回了裴家。 几个小时的枯燥路程,早就令她所剩无几的耐心耗得见了底,可就在到达那扇恍若隔世的大门后,她停住了踩下油门的脚。 如果就这样闯进去,自然不会错过裴父裴母的有趣嘴脸,大闹一通也好,装模作样委屈一场也罢,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最令她感兴趣的还是裴洛,她倒要看看她的这位好哥哥会怎样补偿她。 于是裴醒知丝毫不留恋的掉转车头,往翰宫开去。 她说不清此刻到底有多愤怒,心底的狂躁与阴郁让她止不住撕咬着指甲。 这个世上唯一能让她为之癫狂的只有裴洛,她全心全意的信他爱他,换来的却是多年的欺瞒。 是不是裴家亲生的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难道他早就想撇下自己? 一只手强行控制住了裴醒知即将见血的手指,也切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放开。” 季清徽无奈松手,叹了口气。 “你哥估摸这几天就回来了,与其胡思乱想还是直接问他吧。” 所有人都知道裴醒知有多混账,但所有人也知道裴洛有多护着她。 即便她把天捅出个窟窿来,裴洛也照样能替她收拾干净。 原本还要几天才能解决手头的工作,裴洛硬生生拉着合作方加速完成了重头部分,第二天下午便返航回国,剩下的留给身边的几个心腹去处理。 裴洛的住处很多,唯有云海阁常住,虽然离公司不太方便,但正是因为远离尘世繁杂,对裴醒知的身体有益处,才将这里作为据点。 直到裴醒知出国念书,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昨晚,裴醒知下飞机后的动向,管家已在第一时间事无巨细的告知了裴洛,他当然猜到她不会乖乖等自己回来,也惊讶她竟然没有莽撞的回家大闹。 别的都随她,只是在听到她到现在都没有进食后,裴洛喜怒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起伏。 他微皱眉,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餐盘上了楼。 柔软的大床中间蜷缩起一团,床幔被萧瑟的寒风吹拂的四处逃散,即便家里暖气十足也经不起这样门窗大开。 裴洛心中升起不悦,自己花高价聘用二三十个人都照顾不好一个小丫头,任由她胡闹。 门窗被轻声关阖,室内的温度逐渐回暖。 床边下陷,遮盖严密的被子被缓缓掀开,裴洛一点点拨开裴醒知散乱的黑发,鲜少的温柔与耐心几乎都给了这个毫无道理可言的妹妹。 可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她早已不是他的妹妹了。 裴醒知根本没睡着,当发丝被整洁的拨弄到她的耳后,那双黑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裴洛。 “起来吃东西。” 汤匙内的米粥还未凉透,便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挥了出去。 出自名家的手工瓷碗至此混着黏腻,碎裂了一地。 些许汤粥滴落在裴洛昂贵质地的西裤上,手背也落下几滴瞬间泛红,他并未动怒,像是无事发生般抽过几张纸巾擦掉污渍。 他起身站在床前,垂眸望着气息不稳的裴醒知。 “你的礼数呢?” 礼数?哈! 裴醒知果然经不起裴洛任何指摘,掀开被子狠狠瞪回去。 “我都不是裴家人了,杂种哪来的礼数?” 一股大力突然拖拽着裴醒知将她拉到裴洛身前,犹如一堵高墙矗立在眼前,两人过于悬殊的力量令她撼动不了半分,只能被迫仰望着裴洛。 逆光之下,轮廓分明的俊颜更显冷硬,明明看不出裴洛有任何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他还是在意她的。 裴洛从不计较裴醒知如何跋扈蛮横,从小到大为她收拾了无数烂摊子,就连不容挑衅的家法也不知道拦下多少回,但唯独不许她自轻自贱。 “收回你刚才的话。” “我不!” “我只说一遍。” 沉默僵持。 手臂不断紧收的桎梏令裴醒知疼到麻木,她却毫不在意。 她根本不怕任何人,倔强的不肯低头,偏执的犹如地狱自生的疯子,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裴洛的人能左右她的任何想法,单是他能长久的不见她这件事,就足够让她立刻低头。 “我错了。” 裴洛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松开了手,他再次拿起餐托上的另一碗甜水坐到床边。 这次裴醒知乖乖的张嘴喝下他递到嘴边的每一勺食物,只是眼睛依旧盯着哥哥不放。 直到碗中的甜水快要见底,裴洛才停止喂食。 裴醒知立刻抓住要离开的裴醒知,眼里瞬间流露出可怜模样。 “哥哥,不要走。” 她惯会如此。 裴洛再次坐下,依着裴醒知随意靠在他身上。 “为什么不吃饭?” 从出生起,裴醒知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裴夫人虽然在怀孕时万分小心,看到出生后的女儿被送进保温箱,便一直责怪因自身而连累了女儿。 那时的裴醒知稍吹着点风就高烧不止,小病小痛的受了无数罪,所以这个家里对裴醒知格外爱护,说要风得雨也不为过,连向来强硬的裴庭洲也不得不一再为她破例宽恕。 如今裴佑慈被找回,身体同样病弱消瘦,但当得知呵护了十几年的孩子并非亲生,除了对裴佑慈感到自责心痛,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家里这个盛气凌人的小女儿如此教养不得。 总之,裴家总算没亏待过她。 裴醒知一言不发的跨坐到裴洛腿上,像小时候一样,只要躲进他怀里仿佛世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他在提醒她与家人相处的分寸,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但裴醒知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温暖而又好闻的气息环绕着她,耳边回响着规律而又有力的心跳声,好像这个冬夜都显得没那么寒冷了。 覆在臂膀上的大手将她拉离,她流连过那双似寒潭般深邃的眼眸,顺着高耸的鼻梁划至下方,不禁往前凑了凑。 原本今晚裴洛该回裴家,自为裴佑慈接风洗尘后,他马不停歇的去往瑞士开展工作,至今还未回去过,母亲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要一家人好好聚聚。 只是有裴醒知在,一切计划都将成为变数。 亲吻 裴洛轻轻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发丝,打断了裴醒知更近一步的动作,裴醒知虽有不满,却也知道收敛。 “去洗漱吧。” “哥哥帮我。” 裴洛的眼眸淡漠而隐晦不明,垂眸看着她良久,终究还是起身抱她进了卫生间。 裴醒知爱缠着裴洛,小到洗漱穿衣,大到出门游玩,只要裴醒知开口裴洛都不假于手。 曾经,裴醒知突发奇想想去看极光,当天就飞往挪威,到了晚上又开始想哥哥,也不管裴洛是否能拨出时间,打了电话一定要他过来。 裴洛话不多言,顺从的让人订了最近的航班。 这样无休止的荒唐事不胜枚举,裴洛却将她的任性无理照单全收,连重话都没怎么说过。 洗漱台上,裴醒知乖巧的安坐着,张着嘴让裴醒知为她刷牙洗脸,怎么抱过来的,裴洛就怎么抱回床上。 待裴洛帮她盖好被子起身,她还是不肯放人。 “哥哥今晚陪我睡。” “胡闹。” “可是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的。” 裴醒知到了十七八岁时,裴洛便开始有意避讳两人同床,可她总有办法偷跑进他房间。 后来将人送出国后,裴洛虽然常去看望,但由于工作繁忙鲜少留宿,仅剩的那点兄妹独处的夜晚,变成了裴醒知哀求同寝的理由,不过全在裴洛的坚持拒绝下落空。 她的心里还在幻想着与裴洛的以后,所以无论是出国还是少回来,只要裴洛开口,她都不问原由的照做。 可当她知道连自己最爱的哥哥都在帮着所有人欺骗她时,其实心里还是不敢相信的。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居然轻而易举就介入他们多年亲密无间的感情。 她以为,这辈子裴洛只会有她这一个妹妹。 “你不要我了是吗?以后要把对我的好全都给那个人,她才是你的亲妹妹!” 眼前的人惯会喜怒无常,她只要得到答案,达到目的,至于示弱还是疯狂,都是手段罢了。 抵不过裴醒知的执着不休,裴洛再次坐下,细腻柔软的皮肤久违的贴上了他的掌心,似安抚般轻揉她的脸颊。 裴醒知习惯性的蹭上去,露出乖巧讨好的笑容,毫不掩饰的沉溺于鼻尖淡淡的烟草味。 “别胡思乱想。” 既然不再能让裴洛轻易陪她睡,那便要讨要些其他的做抵偿。 “哥哥亲我。” 这次裴洛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但也没有听从她的指示。 裴醒知催促道。 “快点!” 那枚略感冰凉的吻并未落在裴醒知的脸上,在触碰的瞬间,裴醒知转过了头,她按捺不住狂跳悸动的心,清清楚楚的感受哥哥双唇的凉薄。 像是知道结果,裴洛并未露出惊讶,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皱,波澜不惊的离开了那片柔软。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跨越那道禁忌的。 在裴夫人的悉心照料下,裴醒知羸弱的身体逐渐好转,已经不再会因为稍感风寒就要住院的地步,少女该有的明媚也逐渐显现在她的身上。 不知是病的太久还是天生性格所致,裴醒知从未有过孩子那般的开朗与灵动,多的是阴郁与蛮横。 她很美,却美的具有攻击性,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股妖媚也在盛气之下愈发张扬。 可裴洛似乎并未知晓她的成长,有些过于亲近的行为连裴夫人都忍不住想提醒,直到裴醒知在成年礼的当晚再次跑到他房间时,裴洛才终有察觉般,她已经长大了。 只是,那晚并不是两人的初次亲吻不,而是在她十七岁的某个深夜。 裴醒知贪魇不足,追着想要再次亲吻上去,被裴洛轻易后仰躲开,裴醒知不满的皱起眉。 “哥哥!” “醒知,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任性。” 低沉的提醒令裴醒知更加不耐,她不想听这些虚妄无用的道理,她只知道哥哥的一切都是她的,只有她想不想做,不许他拒绝。 裴醒知甩开被子猛地坐起来,眸光闪烁着狠意。 “那次你明明接受了,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而且,以现在的关系应该更能接受才对。 有没有这层血缘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不过让这条路更好走罢了。 身旁的床垫轻微弹起,裴洛神情冷漠的看着这个随时处于爆发边缘的妹妹。 “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怎么,我回来耽误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放心,我明天就让你们的宝贝回忆回忆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裴佑慈被接回裴家之前生活在一处偏远的小山村,养父常年酗酒,养母脾气暴躁,家务事自然全落到了裴佑慈头上,毕竟是花了两千块钱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可不能白养着。 不过裴佑慈来后,养母破天荒的怀了孕,还是双胞胎,原本被村里笑话生不出孩子的男人突然有了底气,装模作样的收敛了一年。 这样的平静日子不长,直达那对双胞胎女儿生下来,从前的恶劣生活开始变本加厉。 裴佑慈从小到大没吃过一顿饱饭,瘦小的身躯抗下了这对夫妇所有的打骂,小小年纪背上已经要承担起两个婴孩的重量,可如果她不照顾,她们大概会在某天死在某条河里,某道沟里。 这户人家几乎已将村里的人得罪了个遍,没人能横的过他们,骂架已经不算什么。 男人不但好吃懒做,还爱和村里的寡妇调笑,养母也不是个好惹的,知道丈夫是什么烂德行可又管不住他,只能从别人身上找出气口,动辄两三句不顺心就破口大骂,动起手来也没个轻重,所以不是必要,村里人都不和他们来往。 如此奇葩的家庭里,裴佑慈便显得懂事惹人怜爱。 隔壁邻居可怜她瘦弱又遭罪,也曾偷偷送过吃的,后来被养母发现后大骂她不要脸,骂的整个村子都能听见,甚至跑到领居家门口去骂个不停,村里人见做了好事还这番吃力不讨好,连最后一点同情心都消的一干二净。 裴佑慈过得这样苦,可让裴夫人心疼坏了,每每想起都要哭一场,起初把人接回来时大费周章的请了三个营养师,还亲力亲为的整日带在身边养护,连晚上都要陪她的宝贝女儿睡下才离开。 原本只属于裴醒知一人的疼爱关心,如今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生女儿全夺了去,裴醒知将所有的不满都加诸到裴洛的一举一动中。 裴洛冷言看着眼下歇斯底里的人,他猜到是季清徽告诉她的,毕竟自从裴佑慈被公开后,她时常借口去家里探望裴母。 事已成定局,裴醒知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从什么人嘴里说出去并不重要。 求求你 两人僵持不下,裴醒知睁圆了双眼,从开始的固执逐渐焦虑起来,如果不是裴洛愿意,哪怕她掀了整个云海阁,也激不起裴洛任何一丝波澜。 “哥,你别走!” 裴醒知慌乱的从床上跑下来,长时间跪坐着导致下床时脚软摔了一跤,她管不了那么多,裴洛这一走,或者很长时间都不会见自己。 “哥哥,别走!” 直到这场争执的结束,裴洛的情绪都未曾有过太大的起伏,此刻更是冷漠到了极点。 裴醒知终于慌乱起来,她知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也可以任性胡闹,但不能越过裴洛所设下的界限。 可越不让做的事往往更诱人,仿佛一再深掘裴洛的底线,才能证明她的与众不同。 此时的裴洛毫无交谈的想法,裴醒知完全受不了他的无动于衷,紧紧抓住裴洛的臂膀,身体与他的胸腹严丝合缝,眼神里满是倔强,却藏不住其中的恐惧。 她喘息而又颤抖着试探。 “你生气了吗?” 见裴洛仍旧不开口,裴醒知又气又急,忍不住要大叫大闹。 “你为什么要生气!” 质问完后突然泄了气,丝丝寒意钻进她的四肢百骸,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 “哥哥......” 她好痛苦。 “理理我,求求你。” 裴洛还是没有出声,他从来都是这样游刃有余的看着她疯狂,看着她崩溃,他死死牵着那根束缚在裴醒知脖颈间的缰绳,全凭他意。 “要说什么?” 仿佛得到了救赎的光影,裴醒知毫不犹豫的攀爬。 “对不起。” 裴洛静静审视着她,良久道。 “那些话,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第二遍。” 裴醒知眼里隐隐浮现出水花,她咬着下唇,将怨气全都转向那个她还没见一面的裴佑慈,不过才说了她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哥哥居然对自己生气了。 她点点头,默默凑近。 “哥哥,抱抱我。” 身前的人委屈的连鼻尖都泛起红晕,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求他怜爱。 裴洛微叹了口气,将人一把抱起,裴醒知习惯性的用双腿环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脖子里,熟悉的气息令她安心,仿佛只有像这样贴近才能让她真正平静下来。 刚才摔倒的时候,裴醒知不小心蹭破了膝盖,裴洛此时耐心仔细帮她消毒处理,却在小腿发现几处结痂的划伤。 裴醒知从小被保护的很好,几乎在溺爱中长大,一身白嫩的皮肤连毛孔都看不见,这些细碎且突兀的伤口实在碍眼。 这一通胡闹下来,裴醒知终于安静了,裴洛耐心哄着人睡着才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原本早该沉睡的裴醒知倏然睁开了双眼。 管家到达琴房的时候,裴夫人正陪着女儿练琴。 这几年的悉心养护,裴佑慈已不像刚被找回来时那样骨瘦如柴,到底有着裴家的血脉,在钱财与关爱的滋养下,根本看不出之前的落魄模样。 一年前,裴佑慈突然对钢琴产生了兴趣,裴夫人立马找来专业名师为她教学,兴之所至,裴夫人还会亲自上阵。 都以为那么大才找回来的孩子很难和家人亲近,可裴夫人舍得花精力和心思,无论是带回裴家老宅还是介绍给各家名门熟络,都亲力亲为的给女儿的未来用心铺路。 这般操持下来,裴佑慈不但很快接受了亲生父母,也逐渐开始适应在大家族的生活。 裴醒知的车驶进了林岳云府,大概还有二十多分钟抵达裴家大门。 听到管家的回话,裴夫人先是一愣,随后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她怜爱的摸了摸裴佑慈的头,无奈笑到。 这天,终归会来的。 一辆十分显眼的超跑停在了别墅前,门口的保镖很快跑过来接过裴醒知丢下的车钥匙。 只见她头也不回的朝大门内走去,连背影都透露着来者不善的气息。 林姨说夫人和小姐都在琴房,裴醒知停下前行的脚步又退了回来,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如同淬了毒,让人不敢直视。 “她是小姐,那我是什么?” “您,自然也是小姐。” 裴醒知笑了,环胸盯着眼前惴惴不安的人。 “林姨,你在裴家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老糊涂到忘了这个家只有一个裴小姐,现在多出来的……” 她微露出近乎狂妄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是野种。” 林姨心中一惊,悔恨自己说错了话。 和那位好说话的小姐相处久了,忘了还有个不好惹的活阎王。 林姨慌乱的抬头想解释,却在对上那双透着薄情的笑眼时瞬间低了头,不住的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果真老糊涂了,您别跟我计较!” 嘴角的微笑缓缓下沉,裴醒知望着眼前抖如筛糠的裴府旧人突然觉得没意思。 “小姐,夫人正等着您呢。” 管家适时出现在不远处,那副老狐狸似的模样不曾改变,像是贴了层永久面具。 “我不主动来,怕是忘了我这个人,巴不得就此消失吧。” “夫人很关心您,小姐。” 关心,而不是想念。 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周围往来的工作人员生生感受到了严肃的气场。 厉管家是这个家里除主人以外最有话语权的人,他看着裴家这对兄妹长大,不妄言的说,裴醒知对他还是留有几分敬重的。 裴醒知路过时不忘呛声。 “老狐狸。” “小姐谬赞了。” “哼。” 第一眼见到裴佑慈时,裴醒知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亲生的。 她的眉眼与裴母很相像,看起来温婉动人,这倒没什么,最让裴醒知看不惯的是,裴佑慈竟然和裴洛有几分相似。 打量间,裴醒知眼里的厌恶再也挡不住,裴夫人见情形不对,便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背做以安抚,随后笑着招手让裴醒知过去。 “醒知会来啦,快来,让妈妈好好看看。” 裴醒知并未上前,不急不缓的瞄了眼对面亲昵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只一眼便让裴夫人身形一顿。 “难怪这几年你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原来是陪着女儿舍不得离开,怎么样裴夫人,知道我这种离经叛道的人不是你的亲女儿后,松了一口气吧?” 厉管家早在气氛不对时悄然关门离去。 裴夫人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嘴唇微颤,十分难过裴醒知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几年她确实多分了些心给陪佑慈,可对裴醒知的关爱也不少,不仅电话没断过,还多嘱咐裴洛去看看妹妹。 只是裴佑慈回来时大病了一场,又做了手术,因为一直过得不好,小痛小病没断过,所以才一直脱不开身,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倾心倾力的疼她爱她,到头来竟会被这样误解。 “醒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妈妈说话,妈妈从小到大有多疼你,你忘了吗?” 尖锐的指尖用力嵌入掌心,裴醒知强压下心中的酸楚,不去看裴夫人伤透了心的样子,不以为然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不知道裴庭洲一早就把我手里的公司股权做了转让,可不就是防着我这个外人,怕卷走你们裴家的家业?” 空气骤然紧缩。 “所以,你就是这么疼我的?” ———————————————————————————— 感觉女主像痴汉一样哈哈哈哈 没心没肺 裴醒知言语淡然,话却咄咄逼人,她不介意再犀利一点,好戳破这些裹挟着虚伪关心的伪装。 裴夫人吴矜纾顿然失了力,若不是裴佑慈在身旁搀扶着,怕是要就此倒过去。 她早就劝过裴庭洲不要做的这么决绝,即便裴醒知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那些亲人间的情分不会少半分。 在知道这件事后,吴矜纾即刻就去与丈夫对峙,言语激烈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冷血无情,可丈夫一意孤行的狠心令她无奈至极,终究没能阻止这场分裂的开始。 这样的场面早知道会发生,当真正面对女儿的质问时,裴夫人却辩驳不了半分。 “爸爸他有自己的考虑,妈妈给你的不是都还在吗,那些......” “你是想说,那些够我在被赶出裴家后,畏畏缩缩的活一辈子是吗?” 吴矜纾留给裴醒知的财产并不少,包括从她自己手里划分出娘家公司的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些加起来裴醒知几辈子都花不完。 “怎么可能赶你走。” “你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声声质问让气氛极速下降。 眼前的裴醒知变得越来越陌生,完全不接受任何解释。 或许是吴矜纾多年来以的宠爱欢喜蒙蔽了自己的心,才会在一再纵容下,养成了女儿横行霸道的性格。 “我怎么会,怎么会把你教成这样?” “你当然教不出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你的宝贝女儿不是在身边吗?” 握着裴夫人手臂的手一紧,裴佑慈紧张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她同样胶着在这方剑拔弩张的氛围里,不由得呼吸紧绷起来。 母亲曾多次在自己面前提过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妹,只说她平时任性了点,没什么坏心思,如今见了真人,才明白母亲一直以来是怎样宠溺这位目中无人的“女儿”的,竟将如此肆意妄为的个性说成是稍有任性。 在此之前,裴佑慈多次想象过该如何与裴醒知相处,毕竟自己和养父母家里的妹妹们也算相处的不错,加之已经和裴洛打过多次罩面,他虽然冷淡,但十分有兄长的模样。 这样的家庭背景教育出来的人,教养为人谦和得体,那她或许和裴醒知也能和平共处。 可现实却在裴佑慈的眼前划开一道巨大的鸿沟。 裴醒知俨然一副不可一世的孤傲姿态,连递给她的视线都是俯视,根本正眼都瞧不上她。 裴佑慈心里虽不服气,可畏惧与忐忑让她放不开手去问个清楚。 以前裴醒知虽然同样随心所欲,可对待长辈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傲慢无理过,裴夫人痛心难耐,眼眶泛起微红,一边害怕说多错多将女儿越推越远,一边又自责把她宠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 “你连一句‘妈妈’都不愿意喊了是吗?” 站在远处的裴醒知穆然错开眼神,微蹙起眉头。 小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吴矜纾都永远站在她身边,为她挡下所有的责骂,哪怕祸从她出。 她也不是真要和她吵架,只是一想到连哥哥都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而瞒着她,就一肚子邪火。 正当犹豫着是否要先低头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再次激起了裴醒知的厌烦。 “醒知,你别和妈妈吵了,最近妈妈生病还没好透呢。” 比起裴醒知这个只会闯祸生事,不知关心父母为何物的假女儿,这个温顺乖巧的亲女儿倒是颇有贴心小棉袄的意思。 此时的劝说只怕是火上浇油,裴夫人怕裴佑慈惹恼裴醒知,急忙拍了拍她的手,说没事。 这副母慈女孝的场面看得裴醒知冷笑出声,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你也不必急着表忠心。” 散漫的眼神突然带了些凌厉。 “放心,那些家产我根本不稀罕,吴家的那份也送你好了。不过记得讨好吴老爷子,他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这番话让裴佑慈背脊一僵,脸色逐渐染上了羞恼的红,这才真正明白裴醒知确如父母所言,跋扈的很。 “醒知,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 裴醒知冷哼一声。 阵阵咳嗽穿插在两人的交谈之中,如裴佑慈所说,裴夫人确实病的有些严重。 裴佑慈急忙为母亲顺气,拿起手边备着的茶水想喂她,被吴矜纾轻推开。 此时她心里的郁气难散,眼里只有裴醒知。 “这些年佑慈吃了很多苦,找到的时候倒在脏兮兮的破屋子里奄奄一息,养了几年身体才稍微好些,我们很愧疚当初没保护好她,如今也只能尽力补偿,可就算她回来我们也会像从前那样对你......” “你们,我。” 裴醒知像在细细分辨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如筛糠过隙般锱铢必较,随之一阵气息从鼻腔迅速哼出。 “如果她没有被偷,那我也不会存在。” 吴矜纾猝然张了张嘴,如鲠在喉,眼里瞬间闪过懊悔与慌张,她很少失误,怎么会对孩子说这些。 似乎还想再解释什么,可裴醒知早已不耐烦。 “我最讨厌被欺骗,你们瞒了我这么多年,甚至前阵子还搞那么大阵仗把她昭告所有人,我不仅被蒙在鼓里还成了笑话,等着‘野种’两个字贴我脑门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生父生母不详的,野种。 为裴佑慈准备的宴会其实早在两年前就有提及,当时除了裴醒知,他们一家四口都在场。 原本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着急,明明可以等到裴醒知毕业,亦或者把裴佑慈的身体养护的再好一些。 可不知为何,裴庭洲一定要选在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日子公开,裴夫人不知道与丈夫沟通过多少次,甚至争吵过,可最终都无功而返。 以裴醒知的性子,断然不会轻易认可裴佑慈的存在,她还有不到一年就能完成学业了,如果告诉她和直接毁了她的学业没什么区别。 就像现在这样。 事到如今,她那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默认了丈夫的做法,等实在瞒不下去了再好好和裴醒知谈吧。 还有一点,她同样怕委屈了裴佑慈,那些苦难的日子她恨不得替女儿去经历,如果这样的欢迎仪式能让她少一点对父母的埋怨,或许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益处,她甚至期待过裴醒知可能没她想象的那样排斥,如果能一下拥有两个女儿,那再好不过了。 知错了吗 进餐厅前,管家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简要的向裴洛阐述过了。 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毛巾净手,裴洛开口道。 “醒知呢?” “小姐,还在房里。” 手中的动作一顿,裴洛随即把眼神扫向众人。 餐厅里的气氛异常紧绷,裴夫人精致的妆容下仍看得出泛红的眼角,一贯拘谨的裴佑慈更是神情恍惚,看样子像刚经历了一场费心的波折。 “让她下来。” 裴洛接过佣人递来的汤匙,与瓷碗偶尔轻碰。 吴矜纾放下碗筷看向儿子,忍不住要劝。 “裴洛,你不要对妹妹生气。” “妈,吃饭吧。” 刚被兄长教训过吃饭问题的裴醒知,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借口,于是她冷冷盯着上来请人的女佣,直到快把人看哭了才往门外走去。 “醒知,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吧。” 吴矜纾示意佣人为女儿布菜,可裴醒知偏偏不愿坐在母亲旁边,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裴佑慈身侧,意味深长。 尖刺阴郁的眼神逼的裴佑慈再也吃不下去,只能无措的向母亲和裴洛求助。 原本裴洛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多说什么,只是再不制止裴醒知的无理取闹,恐怕往后会更加无法无天。 “坐下。” 裴洛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手边的碟碗,这让裴醒知升起怒火。 看着眼前这个仍不明原因的裴佑慈,裴醒知只想让她迅速消失,因为裴洛身旁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想坐这儿,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尖锐的碎裂声混杂着裴佑慈的惊叫,这一角的混乱打破了原本安静的餐厅。 “醒知,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佑慈!” 吴矜纾惊吓的站了起来,想上前阻拦却无从下手。 此时的裴醒知已经丧失了好好交谈的能力,狠狠拽着裴佑慈的手腕将她拽起,眼神充斥着狠厉,似乎下一秒就会折断手中的细腕。 “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什么地方你也敢坐!” 周围响起阵阵抽气声,几位多年在裴家工作的佣人面对如此突发状况,一时也愣住了。 要说这裴家大小姐脾气大不假,可多半是嘴上不饶人,不招惹她更是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动手还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道该说这正牌小姐是不是倒霉。 晃神也不过几秒钟,一群人得到指示纷纷凑近想拉开两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真上前阻止。 “松手。” 是了,这个家里唯一能让裴家大小姐停止生事的,只有裴洛。 他并没有急着看向身旁,只是扶着母亲的肩让她重新坐下,又亲自为她盛了碗汤,望着母亲焦急的模样,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安心。 等这一切都做完后,他才缓缓转向事故的焦点,眼神一如往常那般平静无波,仿佛这里只剩下他和裴醒知两个人,独独看向她。 “松手。” 二十多年的相处,即便今日才得知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可比起心灵感应,恐怕无人能及。 裴醒知深知裴洛已经在发难的边缘,第二次开口便是他对她最后一道通牒。 他在给她时间,给她机会。 从小到大,裴洛对她真正动怒的次数屈指可数,凭什么裴佑慈一出现就让他们兄妹二人频繁不睦。 “都下去。”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修罗场虽精彩,但他们无福消受。 这声指令像如蒙大赦,餐厅里的佣人一刻不停的鱼贯而出,生怕殃及到自己。 裴洛没再出声,只将大掌覆盖在裴醒知纤细的手腕上,一点点收力紧缩,看着她隐忍倔强的咬紧下唇,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直到裴醒知再也承受不了才终于松开了手。 得到解脱的裴佑慈迅速离开二人之间,明明离母亲只有几步距离,却好似用尽全力才爬出这深潭地狱。 裴夫人将失而复得般的女儿揽进怀中,却感觉不到任何轻松,她深深为裴醒知感到担心,裴醒知她管不了,裴洛更是不可控,今天恐怕没那么容易化解这场风波。 “裴洛,你要带妹妹去哪儿!” 正当陷在情绪起伏里的裴夫人还没缓过神来,裴洛已经冷硬的拉着裴醒知离开餐厅,女儿费力反抗的背影令她心都揪了起来。 即便只有裴洛能管教得了裴醒知,吴矜纾还是舍不得让她受苦,这一带走怕是一定得付出什么代价才行。 “你们吃吧,我们一会儿就下来。” 不顾裴醒知的挣扎,裴洛一把将人抗在肩上往电梯走去。 “裴洛,妹妹还小,你不可以动手!” 裴夫人还想追上去,急切的在后面喊着,深怕儿子一动怒让裴醒知受伤,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管家拦了下来。 “夫人,少爷有分寸的。” “是啊,妈妈,哥哥肯定有数的。” 裴佑慈也顺势攀附上吴矜纾的手臂,不让她再多追一步。 吴矜纾心里挣扎良久,最终决定听从劝阻。 裴洛确实有分寸,可那只限于对方能听得进他好好说话时。 她还记得裴醒知十三岁那年,裴洛第一次对她动用家法,后半夜裴醒知高烧不退,她守了一个晚上才终于好转,如果再经历一次她真的会受不了。 于是吴矜纾催促管家道。 “你快去盯着,不可以让裴洛再对醒知动家法!” 空阔的书房里跪着一个倔强的背影,膝下软垫放置的位置,也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这间裴醒知出入最多的地方,也是她这辈子唯一受苦的地方。 “知错了吗?” 显然,当事人并无悔过,事情是她做的,断然没有后悔的道理。 傲慢的少女不愿开口,裴洛也不逼迫,转身取了放在书架正央的家法。 森严的戒尺轻轻抵了抵桌面,昂贵的地毯上响起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最终,一双光洁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裴醒知的眼前。 “抬起头来。” 圆润分明的下颚轻轻上扬,黑亮狭长的狐狸眼一瞬不瞬的看向她一生的向往。 红唇轻启。 “要我说什么?” 裴洛转身走了几步,解了脖子间的两颗扣子,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裴醒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猜测他的想法,可从来都猜不透。 剪裁得当的衬衣将裴洛健壮的体格完美展现,露出一截附着青筋的坚实手臂,裴醒知还小的时候,就是被这样一双安全感十足的双手托举在他怀里的。 “要罚就罚,罚完了我好趁着天亮下山。” 这个万事全凭自我的妹妹从来没让裴洛省过心,以前只觉得是些无关紧要的任性,现在倒真让他感到一丝头疼。 ———————————————————————————— 我的超雌妹妹 比小时候还爱哭 光滑微凉的戒尺一下下轻点着裴洛的掌心,他将话茬转到另一处。 “你和许知念小打小闹我不管,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裴醒知立刻领悟到,裴洛是在说她和许知念合伙开的那家公司。 这两句敲打不过为了提醒她别在外头惹是生非,毕竟仍顶着裴家小姐的名头,怎么都不能丢裴家的份儿。 和许知念合伙开公司并不是一时意气,而是三年前好友的一次事故让裴醒知有了危机意识,没想到无心之举却也为自己铺了往后的道路。 这事也没想过瞒着裴洛,就算不说他早晚都会知道。 可转念一想,早不提晚不提,突然现在提起,难道是为了他那个便宜亲妹妹才特意以此来威胁她。 想到这里,裴醒知不由得冷笑,话也变得讽刺起来。 “怎么,不过是抢了你几个小头,就急着敲打我?” 敲打她? 要是真有这心思,恐怕许知念做不到现在这样如日中天。 裴洛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环胸轻靠在桌沿前。 “葛馥芮没那么傻,平白丢了三个大项目,输给的却是个五十人不到的小公司,不用查都知道这其中谁在背后作梗。” “许家积怨已久,用不了几年就会东窗事发,赢了还好,输了,许知念恐怕一毛钱都带不走。” 的确,许知念虽然是许家正儿八经的大公子,可母亲过世的早,没到半年徐父便续弦娶了葛馥芮,顺便还带回了比他大四岁的许度风,后来又生下一对弟妹,他在那个家里插科打诨,整日当个闲散无用的富家公子才没被太过算计。 如今被发现了这么大的野心,葛馥芮和那三个孩子怎么都想趁早折了他未丰的羽翼。 豪门恩怨裴醒知见多了,小三小四带回去伺候大房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即便后面真动起手来,有她在,葛馥芮也得掂量着动手。 可她的底气,必须是裴洛才行。 见裴醒知满脸无畏的模样,裴洛十分清楚她在想什么。 “马上撤出来。” “你到底是怕我给裴家惹麻烦,还是怕我真成了就压不住我了?” 裴洛定定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妹妹,不过三年没养在身边,她就敢为了别人一句又一句的呛声他。 他虽说脾气和耐心都不太大好,但对裴醒知一再容忍,可正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妹妹,现在却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你并不在意父亲收回了股份,所以你的底气来自于那个小公司?” 裴洛话里不见起伏,却是十足的轻蔑。 这会儿,他已经站到了裴醒知身前,手里轻握的戒尺耀武扬威的压迫着裴醒知的神经,它代表着裴家绝对的地位和话语权。 十年前那收了力的一斥打,如同噩梦般刻在她疼痛感知的末梢,即便伤口早已愈合,也无法彻底掩盖它所带来的阴影。 “那又如何?今天你干脆打死我好了,否则我还是会继续做下去,你的生意我也一样会抢!” 那双总是笑着迎上裴洛的眼眸,此时倔强又委屈,身体因恐惧而轻微的颤抖。 裴洛紧握了一下手中的戒尺,最终丢在了桌子上。 本来也只是吓唬一下,最近她真是太不服管教了。 算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罢了,她喜欢就留着吧。 他将人抱起走向沙发坐下,大掌覆上两处泛红的膝盖轻轻替她揉着,好一阵都没感受到身上人的挣扎才低下头。 可怀里的人硬是不肯抬头,裴洛又废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终于看清她的脸。 泪水沾湿了熨烫平整的衬衫,流泪的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裴洛不厌其烦的替她擦干净泪痕。 惊吓过后的裴醒知泄了力,哭了这些天,委屈不说,还要等好久哥哥才来哄她。 “你就知道罚我,还说没有不要我!” 裴洛无奈的轻笑出声。 “白长二十多岁,比小时候还爱哭。” “那也是你不疼我了,刚才还为了她要动家法。” 稍微细想,裴洛就知道她又胡思乱想到天边去了,也总能用歪理为自己辩驳,明明是她无理在先,倒把错全怪到别人头上。 “你刚才太失身份。” 裴醒知向来我行我素,言行举止全凭心意,裴洛不开口她就只能乱猜一通,现在大概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偏袒裴佑慈,心里才稍微开心了点。 “可是我不开心,哥哥只能站在我这边。” 裴洛安抚着怀里的人,想起四年前刚发现裴醒知并非亲生时,家里慌乱的情形。 从那时起,裴夫人眼里的泪水再也没有干过,好在当时裴醒知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云海阁,回来的少自然发现不了家里的异常。 寻找亲生女儿自然花费了大把的金钱和时间,焦头烂额下,裴父裴母终于搜集到了女儿的些许蛛丝马迹,这时,裴家祖宅送来了最重要的地址信息。 仔细想来这其中存在太多疑点,更像急于掩藏其他的隐情,可当时的状况把人接回来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根本没时间深究。 而在接回裴佑慈后,老宅却只来人回了照顾好孙女外,并未急于表露出让带回去团聚的意思,当时裴夫人正沉浸在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所以也没做多想。 各中复杂裴洛只做观望,毕竟出生在他们这类家族,总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他也没兴趣了解。 深邃的黑眸瞄向大开的门外,裴洛随意间不减凌厉。 厉管家不知站在门外多久,察觉到主人的视线后丝毫不见慌张,微笑着俯身示意,随后转身离开。 这个家大概要闹上一段日子了。 晚餐时,裴庭洲终于现身。 裴夫人亲自端上一小盅汤放到丈夫面前,裴庭洲即便再不苟言笑,面对夫人也会尽到职责般挽唇微笑。 他牵起妻子的手,随后在她满眼欢喜下喝下了那盅汤。 今天的汤是吴矜纾亲自下厨炖煮的,为的就是今晚全家人吃的第一顿晚餐。 终于,他们一家四口可以安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用餐时,裴庭洲与裴洛交谈着公司几个重点工作,裴夫人悉心照顾身边的裴佑慈,嘱咐她多吃些,也不忘让阿姨为裴醒知布菜。 “听说你几次毫无缘由的停了会议,那些人都告到我这里来了。” 那就滚出裴家 在高位上坐久了,难免会自视甚高,公司那帮资历较深的元老面对即将接手裴氏的年轻人,还做不到完全认可。 现下裴庭洲仍手握大权,自然会有人对裴洛不置可否。 “肖仁富最近和齐家来往密切,为了鑫源那个项目的最终落实权,怎么也得苟延残喘一下。” “你有分寸就好,别像你妹妹不知轻重。” 裴庭洲连眼皮都未抬,状似专心的吃着碗里的食物。 裴夫人微微皱眉,轻抚上丈夫的手背,眼里有些责备,好不容易将人都聚齐了,千万别再闹起来。 裴庭洲知道妻子的意思,不过裴醒知没立刻回嘴倒是他没想到的,不免有些欣慰。 “渝婉过些天要来家里小住,你记得空些时间出来陪陪她。” 言此,原本心情不爽的裴醒知突然有了兴趣。 从她懂事起就知道裴渝婉对裴庭洲的依恋近乎痴狂,只要眼睛没瞎,任谁都看得出她对裴庭洲的感情不止于兄妹。 也不知道裴庭洲故意装聋作哑,还是假意留个体面,总之在外人面前从未出过岔子。 “你愿意陪着就带着她四处逛逛,我没空陪她瞎胡闹。” 早在和裴庭洲没相识以前,吴矜纾就已经听说了那个备受宠爱的裴渝婉,或许因为她是裴老爷子最偏疼的小女儿,除了不知人间疾苦,任性妄为也全凭心意。 裴家虽然礼数繁杂,也没令吴矜纾感到为难,与家中长辈相处也十分自在。 其他都好说,只是裴老夫人在婚后第一天特意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待裴渝婉。 就算裴老夫人不提醒,吴矜纾也会尽心对待每一位家人,但对于这个特意嘱托,她也没再多想。 原本以为,只要约束好自己,相信她与裴渝婉之间也会很快亲近起来,可无论如何退让关心,都得不到裴渝婉一点儿好颜色,她求助过裴庭洲,丈夫却只说相安无事便好,不用在意太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裴渝婉倒不像小时候那样为难吴矜纾,稍微一了解也明白她并不是讨厌她,而是讨厌每一位“裴夫人”。 看着裴渝婉望向她丈夫的眼神愈加痴魔,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暴雨前密集厚重的乌云,沉重的压在她心头。 可作为嫂子,她也不至于真和小姑子处处计较。 “你明知道渝婉是来见你的,她那性子可不是我能应付得了的,别想全都推给我。” 裴夫人不给裴庭洲反驳的机会,继续给裴佑慈夹菜。 餐桌上的人各怀心事,裴醒知看着碗里被挑干净了刺的鱼,嘴角弯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晚餐后裴洛跟着裴庭洲去书房继续谈论工作。 原本裴夫人想借着难得的机会,让两个女儿尽快熟悉起来,裴佑慈倒是事事听从父母的安排,裴醒知却是个我行我素的,她根本不屑于这种亲情戏码,径直离开了客厅。 门外象征性响起了一下敲门声,随后进来了个人。 除了裴醒知,不会有人如此随意的进裴洛的房间。 她自顾睡在裴洛的床上,原本想醒着等裴洛回来,没想到竟睡着了,直到被抱起才缓缓睁开眼。 “哥哥。” 裴洛抱着睡眼惺忪的妹妹往门口走去,裴醒知逐渐清醒,知道他要做什么后挣扎着要下地。 她倔强的望着裴洛,似乎在用眼神质问他理由。 “回自己房间去。” 说完,裴洛自顾转身去浴室。 裴醒知跟在他身后,倔强的站在一旁,裴洛解衬衫解到一半的手只能停下。 镜子里的两双眼睛相对而视,裴洛漠然的看着裴醒知,像是完全不在意即将爆发的妹妹。 “出去。” “出去!回去!你只会让我走,是不是有了亲妹妹之后就真的不要我了!” 裴洛不想争辩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好话歹话他已说尽,此时裴醒知的无理取闹于他而言无非是浪费口舌。 他转过身,无声看着她,直到裴醒知原本盛怒的情绪转变成隐忍与委屈。 她从未换取过裴洛的真实情绪,无论她是难过还是愤怒,哪怕把一切搅个翻天覆地,是否要哄,也全凭裴洛的心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她已经把裴洛那般的雷霆手段学了个五六分像,也始终做不到对他游刃有余。 可她就是固执的想要得到他的关注,想要他真心实意的为她开心难过,而不是占用妹妹的身份,象征性的获取什么可有可无的亲情关怀。 裴洛双手环胸轻靠在台沿旁,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大概是这几天被闹久了,脸上映现出少有的疲累,连话里都带着生硬和不耐。 “私自停课我不想多说,明年我要见到你的毕业证书。” 裴洛就是有让她几近崩溃的办法。 在她渴望得到哥哥的一丝垂怜时,他给予她的,永远是不近人情的冰冷。 “我不上了!” 裴醒知报复似的回瞪着对面的人,却不见他有丝毫动摇。 被擦得光洁如新的镜面,再次对映出那副俊逸冷硬的面容,裴洛轻言。 “那就滚出裴家。” 翰宫内许知念的专属客间里,裴家大小姐正疯狂灌着黄汤酒水。 站在远处的经理再次挥汗如雨,他不敢阻止,又更怕裴家这位身份尚未笃定的‘大小姐’出事,只能等待着救星出现。 衣着华丽的季清徽踩着柔软的地毯缓缓走近,一把夺过高举着倒入裴醒知嘴里的酒瓶。 裴醒知看了眼来人,懒得去争抢,随手拿起桌上的新酒开瓶,又被夺走。 “别管我。” 裴醒知冷冷警告。 不用多问,一定又是在她那冷酷无情的哥哥那儿吃了瘪,才窝囊的躲到翰宫来买醉。 认识这么多年,季清徽十分了解好友的脾气,也不在乎她现在是否会更生气,自顾说道。 “再过一个月我可就重新姓回赵了啊,赵清徽。” 她啧了声。 “不好听,还是原原本本的改回来吧,赵晓徽。” 多久远的名字。 季清徽并不是季家亲生所出,而是在九岁那年,从孤儿院被季家小姐选中的一个养女。 裴醒知与季清徽的第一次交集,是在季瀚辰20岁生辰宴上,那年她们才十三岁。 突如其来的落水声惊起一片混乱,西边的花园不像正厅那么多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偷跑出来玩的孩子。 游泳池的深水区里仍在扑腾着,其实再挺过一分钟便会有人来捞人,裴醒知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竟脱了鞋跳了进去。 她是谁 待裴醒知勾着人的脖子游了半段时终于来了人,几个保镖利落的跳入水中,迅速把二人带上岸。 一番救急后,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瘦弱女孩吐了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岸上的保镖终于松了口气。 模糊的视线里黑影闪动,逐渐放大的感官也在收集周边的呼喊,季清徽没有理会身边陌生的黑衣男子,她四处打量,最终寻找到了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季清徽还未真正清醒,却听到稚嫩的声音紧紧抓住她的耳膜,要她听清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我叫裴醒知,记住是我救得你。” 当时,季清徽也不过刚来季家,别说朋友,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季瀚辰整天忙到不见身影,季星玥脆弱又阴郁,突然冒出一个救命恩人,当然得找机会报答人家。 还有一点,她实在需要一个朋友。 季清徽要离开季家这件事,早就告诉了裴醒知和许知念,两人没怎么惊讶,只有许知念关心她有没有拿到补偿金。 毕竟救了季家小姐的性命,除了这么多年的养育,多给些钱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清徽潇洒的甩了甩及腰的大波浪,得意的竖起一根手指。 许知念点点头,也就那样吧。 “还算有良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终于把话头再次落回到裴醒知身上。 眼下裴醒知的处境十分尴尬,不说最近圈子里的谈资都是她和裴佑慈,关键是被剥夺了裴家股权后,明面上裴醒知已不再是核心成员。 身处世家,什么私生子、非亲生都不重要,哪怕别人背后议论纷飞,只要实权在手,事关利益,谁见了面都得敬上几分。 被卸了权的裴醒知相当于被公告示众,她已不在继承者的名单上。 许知念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半天才说出一句。 “要不,你跟我姓吧?” 没有人理他,他兀自笑着。 “齐家丢了鑫源的项目不会善罢甘休,盯着点肖仁富,小心狗急跳墙。” 眼下裴醒知和许知念的公司刚开始有营收,却是虎口夺食,虽然齐家正处于衰退的境地,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这个小公司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齐家这尊大佛。 且不说还不能太活跃,根本原因是不能引起葛馥芮的注意,稍有不慎就如同被踩在脚底的蝼蚁,任人宰割。 瞧裴醒知聊工作,许知念也不再插科打诨。 “洛哥昨晚联系我给了个新项目,我找人查过那家的背景,可以接手。” “裴洛给的项目还需要这么谨慎?” 季清徽忍不住调侃。 “他给的项目自然稳赚不赔,不过谨慎点也没什么不好。” 公司正是扩张的时期,虽然项目紧缺,但也不得不小心行事,毕竟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腹背受制。 “喂,你可千万别再这个时候得罪你哥,能不能翻身还得靠裴洛。” 裴醒知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就连从齐家手里抢过来的这单都是她从裴洛那儿得到的消息。 现在裴洛已经知道她蓄意抢夺资源,且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还能不能继续从裴家获得资源,如果被齐家和肖仁富查到是他们在从中作梗,裴洛会不会出手帮忙都不可知。 项目到手,裴醒知缠着裴洛的时间大大减少,她一连加了好几天的班,和许知念一起做完最后的汇报方案才算歇了口气。 好不容易忙完了前期阶段,回裴家时却发现家里多了个陌生女人。 “醒知回来啦,快来认识一下,这是周家的大女儿书禾,你得叫声姐姐。” 吴矜纾身边坐着裴佑慈,笑着招呼裴醒知过去,手还亲昵的拉着周书禾。 一种不好的预感向裴醒知袭来,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招待。 她与周书禾浅浅打了声招呼,刚要开口问裴洛在哪儿,人就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两人还没有好好坐下来和解过,她忙着新项目,裴洛只会更忙,只要她不上赶着找不痛快,裴洛倒落得清静。 今天这样的场合,以往根本不可能出现裴洛的身影,显然是吴矜纾再次动起了撮合儿子感情的念头,这才把人叫到了家里。 原以为结果与从前无一差别,但这一次,裴醒知猜错了。 “听裴洛说你最近上火,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清火的饭菜,一会儿尝尝看。” “不用麻烦的阿姨。” 吴矜纾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周书禾,笑容更深。 “怎么会麻烦,说不准你什么时候就和我们同住了,要是饭菜不合口味,我也好先了解一下啊。” 说完,吴矜纾还不忘瞄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裴洛。 裴洛没作回应,喝了口茶后看向站着不动的裴醒知。 “过来坐。” 最近桩桩件件的事都令裴醒知焦头烂额,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崩溃到何种地步,才会让裴洛多在意她一点。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管,哪怕被万人唾弃,被指摘她不顾人伦,只要裴洛完全属于她,怎么都无所谓。 可现在裴家儿媳明晃晃的登堂入室,人还是裴洛带回来的,好似在嘲笑她对他的每一次剖白。 “她是谁?” 明知道是明知故问,裴醒知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周书禾,话却是在问裴洛。 早已摸清女儿脾气的吴矜纾,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连忙出声解围。 “书禾在和哥哥交往,以后会常来家里玩,醒知也要尽快熟悉起来啊。” 吴矜纾不敢说的太过,一是怕裴醒知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二是顾忌周书禾或许还不清楚裴醒知对裴洛的依赖程度,毕竟是儿子第一次带女友回来,说不准就定下来了,可不能随意就毁了这桩情谊。 交往?什么时候? “让她走。” 裴醒知终于看向裴洛,眼神透着狠意,恨不得立马让那人从眼前消失。 “注意你的言辞。” 多时未出声的裴洛平静开口,看着不远处即将爆发的妹妹,他突然起身。 “妈,我和书禾还有事,一会下来。” 说完,周书禾乖顺的跟在裴洛身后打算离开,裴醒知冲过来挡住了裴洛的去路,也让她有机会近距离打量起男友的妹妹。 心慌大过于愤怒,但一贯跋扈的裴醒知在除了裴洛以外的人面前,从不屑于示弱。 她仰着头固执的直视那双淡漠的深眸,把希望寄托于能在里面找到否定的回答。 可她从未看懂过这个自己一心追寻的哥哥,唯有他开口,才能定夺她安心与否。 与你无关 公司大小事务已经足够裴洛忙到脚不沾地,更何况他还三天两头的出差,她怎么不知道他能腾出时间谈恋爱。 “什么时候的事?” “与你无关。” “无我无关?” 呵,好一句与她无关。 所以在裴洛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以随意摆布的摆件是吗。 前几天不还说过不会抛弃她的吗。 不,其实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会永远留在她身边。 “只要我是你妹妹一天,就不可能与我无关!” 眼瞧着就要吵起来,吴矜纾及时过去拉住裴醒知。 “醒知,别任性,不要打扰哥哥谈恋爱。” “不可以!我不同意!” 裴醒知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要的东西绝不可能让给别人。 “不需要你同意。” 裴洛终于露出了些不耐的情绪。 “鑫源的事还没找你算账,知不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烦。” 有了利益的牵扯,旁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下,稍微提醒两句就能让被动方乖乖就范。 裴醒知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挂个外企套壳就能轻易瞒过肖仁富他们,既然裴洛早就知道这家公司的背景,自然会帮她瞒过去,可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朋友威胁她,裴醒知在感到心口刺痛的同时,又像是吃了口苍蝇似的恶心。 果真是腹背受敌。 但这口气,裴醒知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 吴矜纾抱着失魂落魄的女儿不知从何安慰,她知道女儿对哥哥过于依赖,以前还想过要不要干预,可如今兄妹二人的关系逐渐疏远,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但这一关终究要过,裴洛总有一天会结婚,她只希望裴醒知能尽早接受现实。 裴醒知并没有继续追上去纠缠,她甩下吴矜纾径直离开了裴家。 眼下这般情况,如果不是和裴洛在一起,她去哪里都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自己还能保持剩余的清醒,没做些混账事。 公司并不是空无一人,许知念还好奇裴醒知为什么折返而归,看她像只斗败了的公鸡,猜到肯定与裴洛脱不了关系。 看惯了她嚣张跋扈的样子,第一次见她这样怅然若失,真有些不习惯。 其实许知念一直不看好这段关系,眼下裴醒知的身份更加尴尬,脱离裴家也是迟早的事,她和裴洛注定没有结果,倒不如趁早断了念头。 “诶,晚上我约了人,一起去吧。” “不去。” 许知念料到她会如此,给她倒了杯水,劝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吊死在裴洛这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多出去看看吧大小姐。” 话说到此,裴醒知一改刚才的态度。 “好啊,那就去看看。” 许知念讶于她转变的这么快,放在以前肯定把他的话当垃圾丢了,难道终于想通了? 夜店里歌声震天,台下的男男女女跟着DJ的节奏尽情扭动,许知念带着裴醒知到包间的时候,季清徽已经和身旁的男模喝上了。 “等了老半天,你俩属乌龟的,这么慢。” 季清徽抬了抬下巴,身边的人立刻很有眼色的新倒了两杯酒。 许知念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出去接了个电话,季清徽指着对面的窗口说道。 “对面那个是最近刚火起来的小明星,叫林奕洲,最近去B家珠宝晚宴的时候得罪了井瑶,放话说要封杀他,今天来求人的。” 裴醒知随意瞥了一眼,看着林奕洲对着周围坐着的一圈人点头哈腰的敬酒,没见几个赏脸的,他倒是连喝了几杯。 桌上的酒杯被一双纤细的手拿了起来,季清徽看着往外走的背影,笑着明知故问。 “救人去啊?” 要不是从小认识这么多年,季清徽还真以为好友善心大发,打算美救英雄。 不过,离开之前能看几场豪门好戏也不亏。 很快对面便乱上加乱,季清徽一边感慨为什么不能换种温和的方式,一边赶去救场,顺带着把刚进来的许知念一起拉走了。 包厢内已是一片狼藉,只见裴醒知很无畏的站在一票公子哥面前,手里还拿着半个破碎的酒瓶,看都不看地上扶着额头的男人。 季清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裴醒知身后的男人,确实有红颜祸水的资本。 跟过来的许知念还摸不着头脑,一眼望过去几乎都认识,他越过裴醒知挡在身后。 “哥儿几个怎么了,这么大阵仗。”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公子哥们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先找回场子,还是攀附下许知念。 如今许家风云暗涌,别看许知念现在没什么大实权,只要许家那位老太太还尚存一口气,最后的局势掌握在谁手里还不一定,所以这声‘许少’份量可不小。 “哟,这不是许少吗,最近约不着你怎么自己跑出来玩儿了?” 许知念笑笑没作声,低头看了眼头上还在流血的人。 “这位是裴家的小姐。” 听到裴家,几位公子哥的态度明显松动了,转念一想,最近裴家刚找回亲生女儿,不知道当前的这位是新来的,还是另一位。 不过,无论是哪位都不太好再动手,气氛一下缓和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刚才就都是误会。既然碰上了,那我们一起玩?” “齐哥,我被打了,你得......” “去去,滚边儿去,别在这碍眼。” 被裴醒知砸头的是个十八线小明星,成天跟着这帮公子哥身后耀武扬威,混点资源的同时借着他们的面子勾搭懵懂小女孩,睡过就跑路。 这次破相也不无辜,喝了点黄汤就敢对裴醒知开黄腔,手也不干不净的想搭上去,被砸头算是轻的。 现在的场面已经不再是打狗看主人了,说到底都是帮少爷小姐们玩闹,无论家里熟与不熟,总能牵扯些关系,怎么都维护自己的利益圈子。 被砸了头的小明星能跟着混这么久也是会看场面的,不由分说低头哈腰的退了场,他才不认识什么裴家不裴家,走之前狠狠瞪了眼裴醒知。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裴醒知瞧了眼身后的人就要往外走。 “哎哎,妹妹别走啊,这儿都自己人,以前不太熟,今儿认识认识?” 裴醒知上下打量了姓齐的,哼笑了声。 “你也配?” ———————————————————————————— 如果能多点存稿就好了 这么熟练 人前人后,齐茂行都是被捧着的一位,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被一个小丫头下了面子,没当场翻脸已经算气性好了。 不过这口气能不能忍,他都得忍。 僵持之下,齐茂行一改难看的脸色,保持着最后的和气。 “妹妹,这么说话可就难听了。” “你姐忙着帮齐任成收拾烂摊子,怎么,你也要给她找事儿做?” 舌头扫过牙尖,此时齐茂行的眼里已彻底没了笑意。 不错,齐家最近确实不太平。 虽然齐茂行很不满意他爸把大半个公司都交给齐蓓涵,但怎么着都是他齐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一个小毛丫头来说三道四,甚至一连下了他两回面子。 夜店里的灯光昏暗明灭,齐茂行走近几步,想把这个嘴皮子厉害的裴家小姐看个清楚,还未靠近,那个一直躲在裴醒知身后的男人挡在了他面前。 “齐总,您刚才说只要我喝了那瓶酒,张导的那部电影就给我个角色是吗?” 台上摆着各类酒水,林奕洲不顾齐茂行答没答应,径直走过去开瓶,仰起头灌了起来。 被这么一打岔,全场的目光都盯着猛灌自己的林奕洲身上。 澄黄的洋酒被消灭了大半,林奕洲终于支撑不住烈酒灼喉的痛苦,支撑着吧台大声咳了起来,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擦拭着嘴角,一双球鞋出现在他眼下,头皮上传来剧烈疼痛,他不得不狼狈的仰起头。 齐茂行狠狠扯着林奕洲的头皮,夺过剩下的小半瓶酒水,也不管对没对准他的嘴,泄愤般全浇在他的脸上。 “喝就喝个干净,这么爱出头,今天让你喝个够。” 正巧找不到出气口,裴家他动不了,一个小明星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捏死。 旁边响起附和的嘲笑声,显然这样的事他们这帮人没少做。 头上的疼痛突然消失,还未等林奕洲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一声惨叫盖过了嘈杂的音乐声。 周围一下乱了起来,林奕洲只感觉自己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拉起,甚至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被她牵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满身的酒水味实在不好闻,再混杂着车里淡雅的香水味简直令人想吐。 裴醒知开了车窗,任由急风撩拨她的长发,没开口半个字。 “呕,裴,裴小姐,呕,您开慢些,我有点晕。” 林奕洲捂着嘴,左手急的直摇。 裴醒知被迫放慢车速,不耐烦的转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人。 “敢吐我车上明天让齐茂行替你收尸。” 地狱笑话让林奕洲立刻将已经抵到喉头的恶心感硬生生咽了下去,还以为自己终于遇见了个会怜香惜玉的金主,谁知道竟是个披着漂亮皮囊的恶霸。 不过,还是要谢谢刚才她的仗义出手。 “谢谢您帮我解围。” 如果不是裴醒知突然闯进来,莫名其妙说要带走他,恐怕今天自己要喝到胃出血才行。 只是,大概今晚以后,他就要和演艺圈说拜拜了。 “要不您把我放附近的地铁站就行。”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随即瞥了他一眼。 “你被我买了。” 一个明星身边连个经纪人都不带,混的真够差的。 林奕洲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长相过分精致的女孩,估计年纪都没有他大,口气却不是一般的小。 不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突然有个人实实在在的护了他一次,感觉很不错。 美梦就做到这里。 虽然刚才听出她的身份非同一般,可要和齐茂行对着来,恐怕够呛。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可能不太适合做明星,反正马上合约快到了。” “少废话,一个齐茂行我还不放在眼里。” 像是猜到他的顾虑,裴醒知打断了他冗长的推辞。 “以后随叫随到,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以前想包养林奕洲的富人也不少,开出的条件诱惑层次不穷,出于心里的那一点底线,他都拒绝了。 现在得罪了齐茂行,就算他退出娱乐圈,大概还是躲不了被讨伐的命运。 他根本没得选,更何况他很缺钱。 “知道了,裴小姐。” 林奕洲试探性的把手扶上裴醒知的肩膀,他的头发潮湿凌乱,天生的好皮囊衬得他脆弱易碎。 “松手。” 林奕洲立刻乖巧的坐回了身体,脸朝着前方目不斜视。 “您受伤了。” 裴醒知瞄了眼手上的血迹。 刚才敲齐茂行的头下了狠手,不小心连自己也划到了。 “要不,去我家帮您包扎一下。” 车滑入了地下车库的入口。 玄关的感应灯随开门声亮起,林奕洲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整齐的放在裴醒知脚下。 “家里没有女性拖鞋,这双是新的,下次一定全都准备好。” 裴醒知不理会他话里的意思,看着他看似虔诚的仰视,接受了他替自己脱鞋。 这间大平层离市区很近,虽然空间不算大,却也属于高档小区。 林奕洲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拎着医药箱,单膝跪在裴醒知身前,一言不发的为她包扎。 从裴醒知的角度看去,林奕洲的鼻梁挺拔高耸,薄唇润泽粉淡,眉眼温和舒朗,不经意间的对视令人如沐春风,不像那个人,眼里总是望不尽的深潭暗影。 桌上的酒精棉球堆了一片,消毒时才发现原来伤口那么深。 林奕洲生怕弄疼裴醒知,小心翼翼的包扎着,但下手利落利索。 懂事知进退,会讨好又能揣摩人的心思,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侍人。 “这么熟练?” 林奕洲收拾的动作微微停顿,又在瞬间恢复了平常。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母亲早亡,为了养活家人父亲只能外出打工,所以照顾妹妹的责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以为日子就要苦尽甘来,结果父亲得了癌症。” 说到这里,林奕洲顿住了。 “直到他去世前都是我和妹妹在照顾,当时能借的钱都借了一遍,最后甚至所有亲戚见到我们都像见了鬼。” 林奕洲垂首轻笑,轻眨了几下眼睛,将喉间的苦涩吞咽后才发觉自己话说的太多,生怕裴醒知厌烦自己,快速整理好情绪。 “没人比我更会看人眼色了。” 几句话将自己的身世全部说明,不露惨色,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这世间可怜人太多,像齐茂行那群生在名门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想,这位一时兴起想包养自己的裴小姐,也没什么不同。 ———————————————————————————— 端午节快乐!大家吃好喝好~ 我不要你成为别人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奕洲本以为再回忆起这些不会太苦涩,大概是今天酒喝的太多又遭受了无端欺辱,一时间沉浸其中,人也不由自主的消沉。 一双纤手钳起他的下巴,随着抬头慢慢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 明明裴醒知看起来那么的娇小可人,却总拥有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场。 “裴小姐。” 喉结滑动,林奕洲极力咽下加速狂跳的心脏。 “吻我。” 毫无头绪的命令让林奕洲短暂的怔愣,他无声张了张嘴,刚刚被小心抑制的心跳,再次快跳出喉咙。 他还没亲过谁,以往乱麻一样的生活完全激不起他对恋爱的任何兴趣,而在娱乐圈走一遭后,也知道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其实也用不着谈喜欢二字。 此刻他盯着裴醒知丰润的红唇,光幻想都令他忍不住头皮发麻,别说真的凑上前。 可金主已经发话,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还不知道这位裴小姐是否真如她所说的有实力,也得搏一搏了。 宽敞的沙发上,一道身影向另一个身影缓缓靠近。 当柔软贴上唇畔时,比裴醒知想象的要来的烫一些,林奕洲过于小心翼翼的摩挲令她烦躁不堪,于是主动贴合了上去。 林奕洲的心跳重重落了一拍,虽然也亲眼见过不少在酒桌上当众纠缠的男男女女,可那些终究是两具不相干的肉体,在模仿动物发散交配的信息,他从未看入眼。 不过认真细究起来,他现在所做的事与那些人并无二致,可当裴醒知主动吻上来的时候,那股酥麻从头冲刷至四肢百骸。 令他无措,令他着迷。 手不自觉扶上裴醒知的后背,林奕洲还想再深入些,舌头开始试着轻触着她的舌尖,纠缠不休间被抵住了胸口。 林奕洲以为自己做的不好,有些无措的观察着裴醒知的神色,只是裴醒知虽然未露出不满,也不见喜色。 林奕洲迅速整理好呼吸,刚才他光顾着动情了。 “对,对不起。” “不是说最会看人眼色。” 过界了。 看着金主略带戏谑嘲讽的眼神,林奕洲抵不住的看向了别处。 裴醒知没心情猜测无关人员的想法,想起刚才的吻,怎么都不及裴洛带给她的期望与沉溺。 明明那人只是轻轻触碰,却能无端牵动她所有的心绪。 震动声拉回了两人飘远的思绪,裴醒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字样,眉头锁的更深了。 她故意将手机丢到一边,任由它震动不停。 第二个电话紧随而至,林奕洲看懂了裴醒知的真实想法,大着胆子拿起手机递过去。 裴醒知开始并不打算动作,不过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接,那个人会一直打到天亮。 “下来。” 电话刚刚接通,裴洛干脆利落的发出命令。 裴醒知略睁大了双眸,几乎下一秒就要起身确定,好在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被操纵,不过三秒她便镇定下来。 “我的事,也‘不需要你同意’。” 像是报复性的说出这句话,想到裴洛当着周书禾的面对她冷言冷语,此刻的裴醒知无比爽快。 她要让裴洛知道,她已经不再随意任由他牵着鼻子走,也要让他知道自己每一次被轻视时有多难受。 裴洛点了点放在膝盖上的资料,终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妹妹的对话上,不急不缓道。 “明天,林奕洲就会因个人原因被解约并且官司缠身,他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妹妹也会跟着他一起滚蛋。” 裴醒知沉默了三秒,起身面对着林奕洲笑着说。 “好啊,没了他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就不信每一个你都有办法处理掉。” 挂完电话,裴醒知立刻卸了笑容,看着林奕洲干净而又无辜的脸嗤笑了声。 忽然不爽的捏起林奕洲的下巴,盯了很久。 “下次洗干净,难闻。” 车门被打开,看着车内岿然不动的身姿,裴醒知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坐了进去。 保镖关上车门后,车很快动了起来。 裴洛按下按键,隔板隔绝了与后座的联系,裴醒知负气般看向车窗外。 “好玩儿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惹怒了裴醒知,在裴洛面前,她装不了多久。 “好玩儿,特别好玩儿!还以为非你不可,没想到和谁上床都一样爽。” 像是终于站在了裴洛的高处,裴醒知极尽挑衅,恨不得要让他尝尝自己二十多年的不甘与郁结。 只是半分钟过去了,裴醒知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内心的极度怀疑中率先败下阵来。 “我说我和别人上床了!” 裴洛终于施舍般看向狂怒不止的妹妹,脸上并未有丝毫触动。 “你想让我怎么做,让他彻底消失?还是把你绑起来永远都不能再见任何人?” 如果不是看到裴洛平淡眼神下的阴暗,裴醒知还不知道自己或许酿成了大祸。 原来裴洛并不是毫不在意,而且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你真的太有本事了,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事态转变的太快,裴醒知突然清醒了些,原来自己从未成为过这段关系的主导者,那些错觉也都是裴洛一手掌握。 他要她嚣张便嚣张,要她坠落,便是粉身碎骨。 “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裴醒知挣脱不了,眼泪先噙满了眼眶。 “凭什么你可以谈恋爱我就不行!凭什么!凭什么!” 另一只手疯了似的捶向裴洛,被他一把控制,最终,他像裴醒知小时候那样将人抱在膝头。 “哥哥,我不要你成为别人的。” 没有任何回复,裴洛就这样任由她任性发泄,在还没到达云海阁裴醒知就已经哭累睡了过去。 抱着睡不安稳的裴醒知,裴洛没把人叫醒,一路抱回了房间。 他小心把她放到床上后,熟练的帮她卸去过于浓艳的妆容,转而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裴洛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裴醒知,忽而眼神落在那只被包扎的右手上。 刚才裴醒知在车上哭闹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只受伤的手,包扎的手法细致利落,和医院处理的别无二致。 他在不知不觉中用了些力。 为了那样一个随处可见的小明星把自己弄成这样。 伤口挤压的痛感令裴醒知皱着眉呓语了几句,裴洛轻拍她的臂膀抚慰,直到她眉间那道隆起终于抹平才起身离开,却发现裴醒知的另一只手还攥着自己的衣袖。 他轻抚她的脸庞,在额头落下一枚吻。 ———————————————————————————— 大家多多留言,多谢喜欢~ 你不要我了吗 房间里暗黑不见五指,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熟睡的人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裴醒知按下手边的开关,巨幕窗帘缓缓向两边拉开,阳光透过大片的玻璃窗,洒落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昨晚激烈的情绪波动并未随着她的醒来而平复,那堵郁气始终盘亘在心口,闷涩无比。 经过一夜的修整愈合,手上的伤口开始发胀发疼。 裴醒知忍着不适起床洗漱,下楼后在客厅看到了正在处理文件的裴洛。 “饭快好了,先过来处理伤口。” 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半,裴洛非但没让人去叫醒她,还推迟了午饭时间。 手上的伤口太深,愈合情况并不明显,裴醒知忍不住缩着手喊疼,却不见裴洛露出一丝心疼,反而利落的上着消毒水,贴胶带时还用力压了一下。 “疼!疼!我都说疼了!” “疼才长记性。” 裴洛不给眼神,径自收拾着废弃物。 既然昨晚裴洛能准确无误的停在林奕洲楼下,那就代表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和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差别,只要裴醒知闯了祸,无论大小,他总能轻松掌握一切,仿佛在她身体里安插了监视器。 这样的生活开始令裴醒知厌倦,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我要搬出去。” “搬去哪儿,那个小明星?” “你管我去哪儿。” 她和裴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有这层虚无缥缈的姓氏在,最后也不过是大路朝天。 只是她还不敢当着裴洛的面明晃晃的说出来。 “我不管你,那个小明星管你?” 裴醒知听懂了话里的讽刺,很轻易的就被惹恼了,不可抑制的做出反击。 “谁都可以管我,就你不行!” “我不行?” 裴洛关上医疗箱,终于看向她。 那双淡漠的眼睛深不见底,透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这么多年来,裴洛真正意义上的生气很少,自从裴醒知再也不是这个家里的小女儿后,裴醒知便开始想方设法的惹怒他,好像急需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愤恼悬停在半空,裴醒知感觉连呼吸都滞涩。 裴洛起身站在裴醒知面前,攥着她的手强硬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如同全神盯着猎物的野兽。 “你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现在说我不能管你?” “我不要了,全都还给你们!” 积郁已久的酸楚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如果说之前都是还未深觉处境的气话,此时裴洛一字一句轻描淡写的驳斥,才让裴醒知一直以来的装腔作势彻底瓦解。 她早已没了裴家身份的庇护,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她就是个孤身野种,原以为无论如何,她之于裴洛是不一样的,哪怕没有这层血缘自己永远都是特殊的存在。 如今看来,全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向来不可一世的裴醒知开始明白亲缘的重要性,她试图挣开腕间的桎梏,却撼动不了半分。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刚才是谁一口一个不是裴家人?” 裴洛总有让裴醒知老实的办法,哪怕不那么温柔。 明媚的双眸蓄起水波,望着裴醒知倔强委屈的脸,裴洛眼神微动。 到底这个妹妹存在的意义,从不在于这层血脉,看着她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反而让裴洛心里不适。 “今晚回去,向妈道歉。” 裴醒知被刚才的句句冲击慌了心神,此时正沉浸在悲无之中,完全不想理会裴洛给的台阶。 忽然,她像幡然醒悟般抓着裴洛的臂膀,直愣愣的看着他,眼里透露出慌乱与无措。 “你不要我了吗?” 此时裴醒知脆弱的像一只翅膀破损的蝴蝶,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被迫坠入无边的悬崖。 裴洛抬手轻拂去她脸上的发丝,让她重新变得整洁漂亮,温声道。 “只要你听话,你永远是裴家的人。” “我不要,我要哥哥只属于我,好吗?好吗!” 恳求的目光泛起水光,折射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 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如同水中月影,只有裴洛才让她感受到存在的意义。 顺着最原始的欲望,裴醒知轻轻垫起脚尖,沿着结实有力的臂膀攀上裴洛的肩,可他太高了,没有他的配合,裴醒知只能堪堪吻在了他的下巴上。 ‘呲’! 高跟鞋与瓷砖尖锐的划擦声打破了两人奇异的氛围。 裴佑慈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她捂着嘴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这算是裴家的惊天丑闻,任谁都能看出这样亲密的相处,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内所能达到的,更何况他俩刚才看起来分明就是情人的姿态。 裴醒知被异响吓得躲进了裴洛的怀里,好久才终于抬起头。 当看到出现的人是裴佑慈时,一股愤怒冲破了她的胸腔。 “谁准你来这里的!” 怒火中的裴醒知几乎要冲过去将人撕碎,裴佑慈的到来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甚至连作为裴洛的妹妹这一唯一的身份也要被夺走,可谁让她不是正牌呢。 裴洛牵制住几近疯狂的裴醒知,一把将人抱起,丢下话。 “坐下等我。”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裴佑慈深呼了口气,转而开始打量起这座从未来过的房子。 刚来到裴家时,她对自己是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并未有实感,一下子从贫民窟走进富贵人家,有太多的不适应。 这个家里不但温暖富足,更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可或许是过惯了人情冷漠的日子,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欢喜,倒是裴洛的出现,让她有了心生亲近的想法,虽然他并没有像裴父裴母那般对自己无微不至。 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得知裴醒知,裴佑慈就有了与她下半辈子牵扯不清的预感,听母亲的意思,也不会把这个冒牌货送走。 几次接触下来,裴佑慈似乎看透了裴醒知外强中干这一点,或许头脑才学比不上这个骄蛮的大小姐,但论及动摇人心,似乎自己才更胜一筹。 不说非要将裴醒知赶走,但如果妨碍到她的话,也不介意让各自的身份得到妥善的归位。 你今晚有空吗 安抚好裴醒知后,裴洛再次回到客厅,裴佑慈不像在裴家时表现的那样过于谨慎顺从,没有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候,反而出神的站在落地窗前。 “有事吗?” “啊!” 太过投入眼前的景象,裴佑慈被突然的出声惊吓到。 她小跑到裴洛面前,选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 “哥哥。” 她将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总觉得很甜蜜。 “是妈妈让我过来的,这周末要去看望爷爷奶奶,嘱咐你别忘了。” 裴洛倒了杯茶递过去,裴佑慈暗自欣喜,笑着说了声谢谢才接过。 被寻回的这几年,她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裴洛单独相处过,尽管两人是亲兄妹,但总是亲近不起来。 又或许是她的里外一应都被裴父裴母安排的十分妥当,许多事根本不用裴洛多费心思。 “她联系过我了。” “妈妈就是怕你忘记,所以让我来告诉你,顺便......” 裴佑慈挽过掉落至脸颊的发丝于耳后,脸上泛起羞怯。 “顺便让我们,多亲近亲近。” 裴夫人总觉得裴洛对这个亲妹妹不太上心,不过毕竟两人二十多年未见,不似裴醒知那样几乎是裴洛带着养大的,可他们终究是亲兄妹,以后少不了多相处,所以总想借机会拉进下二人间的距离。 这同样是裴佑慈想要的。 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贫苦落魄的家里,她作为年纪最大的孩子,需要承担起伺候全家的任务,然而即便自己任劳任怨,还是会挨骂被打。 现在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摇身一变成了家里最小最得宠的,自然也想感受被全家疼爱的滋味,尤其还有个哥哥。 既然裴母主动做了裴洛的工作,那她也乐的做个无欲无求的乖女儿。 裴洛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还有事吗?” 裴佑慈面上一僵,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吗? 还未来得及开心多久,裴洛疏远的态度令裴佑慈的心沉了下去。 裴佑慈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唇。 “哥哥,你和醒知......” 在裴佑慈的认知里,像刚才那样出格的情形发生在农村,他俩非被唾沫星子淹死不可,但就算身处上层社会,也不见得会被允许。 “怎么了?” 裴佑慈略显震惊的瞪圆了眼睛,红唇微张。 毕竟被人撞破了背德之事,不敢置信此刻裴洛竟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原来还以为他会特意叮嘱自己什么,现在看来,即便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随便一个人,他都没有任何心虚畏惧。 “没,没什么。” 裴佑慈绞着手里的裙面,心里越来越不痛快起来,皱起眉还想再说些什么,总觉得自己在裴洛面前显得无足轻重,完全比不上那个已经没了价值的冒牌货。 刚才她站在窗前,外面是满园的玫瑰花田,中间还有一座精美华丽的玻璃花房。 记的和母亲闲谈时说过,那座玻璃花房里种的是非常稀有的花种,甚至市面上都找不到,整个花植科研团队也是裴洛费了些周折才组建起来的,只因为裴醒知想要这世上只属于她的玫瑰。 听时并未觉得有多震撼,直到现在亲眼所见,裴佑慈才真切体会到有心爱护一个人会如此的不着边际。 哪怕像裴洛这样翻手云雨的人,也会为了讨妹妹欢心去做些荒诞的事情。 嫉妒逐渐在心中有了形状,无法消减的胀大起来。 到底没能让裴醒知乖乖回去认错,送走裴佑慈后,裴洛又花了些时间才安抚住妹妹,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裴醒知又跑了。 裴洛看着空旷的卧室,不肖多久,转身离开。 这几日的变故不知道刺激了裴醒知的哪根神经,她不再无所事事,反而变得像裴洛那样终日为工作分身乏术起来。 她是裴洛亲手带大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裴醒知也展现出了惊人的经商能力,光是合同,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就签了三单。 许知念当然希望生意红火,可总觉得不太妥当,直到他忙完想稍微喘口气的时候看了眼合同,才知道其中两单是从肖仁富手里抢的。 “你疯了?” 上次那单确实是裴洛从中打点他们才不至于暴露,可现在连抢两单,就算瞎了也能闻着味儿挖个底朝天。 裴醒知埋头在文件里,准备下午开会的内容。 “你真当每次都走运啊,裴洛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他们这公司在裴洛眼里就是小打小闹,哪天不顺心很有可能会撒手不管,到时候他的一切计划都将落空。 裴醒知抽回许知念手里被拿走的文件,嗡声道。 “他不会。” 许知念不自觉笑出了声,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也罢,本就是穷途末路下的选择,他们也确实需要快速集资。 “感冒也不知道吃药,怎么,等着我给你发最佳老板奖啊?” 一杯温水递到裴醒知手边,刚想解渴,手机震动起来。 “裴小姐,是我,林奕洲。” 不是这通电话,裴醒知早把这人抛到了脑后。 “什么事?” 电话那头有些犹豫。 这两个月林奕洲不是没尝试过联系裴醒知,可也只敢发短信,没得到回复更不敢多做什么,毕竟金主没想起自己多半是身边有别人。 今天终于鼓足勇气打电话,也是因为自己实在走投无路,他想再试着信一次权贵们随口抛下的诺言。 只因为那一晚,他感觉她是不同的。 “你今晚有空吗?” 原本裴醒知是不想来的,可车不自觉就开到了林奕洲的小区楼下,她发了信息后一刻不停的下了车。 饭桌上的菜热了两遍,虽然他们约好了六点,但林奕洲很懂事的等到了九点。 这一次,林奕洲为裴醒知准备了拖鞋,特意选了白色。 他蹲跪在裴醒知身前,像上次那样小心伺候她换鞋,如果裴醒有心包养他,这样识趣知进退的金丝雀,跟在任何人身边都能得到他想要的。 “饿了吧,我做了饭,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一个人拥有精致俊美的外貌,似乎做什么都令人赏心悦目。 裴醒知垂眸看着身前双眸含笑的男人,食指抵在他的下巴轻轻抬起。 “怎么突然联系我?” 需要我上去吗 林奕洲身形颀长挺拔,即便蹲着也完全不容忽视,此刻他听之任之的随裴醒知摆弄,甚至顺势将头贴向他的掌心,双眼无辜含情的看着她,是讨好,也是诱惑。 “装纯情不适合你。” 裴醒知突然失去兴致,轻易推开了他的脸。 林奕洲弯起的嘴角一僵,随后轻笑,他也这么觉得。 “什么事?” 想让金主心甘情愿的为你办事,除了殷勤奉献,脑子也得转得快,林奕洲立马明白了她在问什么。 见不到裴醒知的这两个月,林奕洲也在忙着试镜,可那晚在夜店得罪了齐茂行,这行似乎就真的容不下他了。 林奕洲一连跑了好几个剧组,无论是不讨喜的反派,还是没几个镜头的小角色,哪怕导演现场对他十分满意,后来却都石沉大海。 他很快想到了其中的缘由,可自己一无靠山二无资本,能找到的就只有随口说要捧他的裴醒知。 “您不是说,要捧我。” 裴醒知绕过他往餐厅走去,林奕洲紧随其后,帮她拉开座位后开始盛汤。 “明天我会让杭屹联系你,后续的行程都由他负责。” 杭屹?不是星耀传媒的一把手经纪人吗。 现如今能在娱乐圈叫得上名号的一哥一姐,几乎都出自他的手笔,圈子里有个玩笑似的调侃,说只要经过杭屹调教的艺人,哪怕是块石头都能红透半边天。 不激动是假,林奕洲差点没端稳手里的汤碗,不过好歹也在各个大佬酒桌上周旋过,下一秒便调整好了情绪。 裴醒知看着眼前的鸡汤皱了下眉。 “太油了。” “不油的,炖的时候已经撇过两次了,你先尝一口好不好?” 林奕洲忽然发现,此时皱着眉的裴醒知更像个爱挑食的小孩,他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比她还大两岁。 以前经常照顾妹妹,对他来说,哄一个不爱吃饭的裴醒知,比伺候金主要容易的多。 犹豫再三,裴醒知还是试探性的尝了口,不知不觉碗已见了底。 林奕洲看出她对自己的手艺还算喜欢,于是又给她盛了一碗。 不仅汤做的不错,其他菜色也都十分可口。 林奕洲猜想她大概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尝尝他们普通人的家常菜觉得新鲜。 这样最好不过,他又多了一个能留住金主的优点。 说实话,他能在娱乐圈混到今天很不容易,大大小小该吃的苦他只多不少,要是能留下自然要争取,毕竟谁都知道这里的钱好赚,而且他身后欠了一堆的债务,妹妹以后出国的钱也还没准备好,还有她的嫁妆。 如果可以,他想尽可能的让这个唯一的家人过得自在无忧。 裴醒知似乎不太爱在饭桌上说话,林奕洲也就识趣的做个陪衬,既然她已经开了这个口,也不可能诓骗自己。 正想着一会儿该如何伺候才能讨她欢心,甚至连今晚献身都准备好了,还未等他实行,桌上的电话响了。 裴醒知一连挂了两次,最后还是妥协般的接了,因为她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早已不能像曾经那样毫无芥蒂的对待裴洛,连裴家都开始令她感到厌恶。 “下来。” 裴醒知惊讶的睁圆了双眼,快速跑到窗前往下看。 那辆较为罕见的商务车,此时正十分扎眼的停在了楼下。 “你找人跟踪我?” “需要我上去吗?” 裴洛并未回答裴醒知的问话,语气平稳到不透露一丝情绪,话里却充斥着威胁。 如果让裴洛上来,那将是另外的局面。 此时裴醒知脑海里闪过无数自己被握在裴洛手中的把柄,哪一件追究起来都够她受的。 手机被狠狠摔砸在地上,空阔的客厅里只剩下刺耳的碎裂声,裴醒知的怒火沿着空气蔓延,令林奕洲感到呼吸局促起来。 刚才林奕洲顺着裴醒知的视线一并往下看去,心下有些吃惊。 其实他也曾怀疑过以裴醒知的家世是否真的能与齐茂行抗衡,毕竟在他所能接触到的上层人物里,齐茂行已经算是上层的位置。 直到看到停在楼下的那辆车,价格够买他现在所租房的五倍有余时,他开始消减心里的不确定。 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林奕洲暂时还不能十分判定裴醒知的性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屏幕严重碎裂的手机捡回来,小心递过去。 裴醒知再次挥开身前的手机,好像什么入不了眼的脏东西。 她开始厌恶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不明白自己对于裴洛来说究竟是独一无二的人,还是一件私有物件,一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自己和这碎裂的手机又有什么分别。 流逝的时间冲淡了裴醒知胸口剧烈的起伏,她逐渐冷静下来。 该走了。 似乎早就料到裴醒知的选择,裴洛未对迟迟下楼的妹妹多言半句,神色如常的倚靠在车背上,他长腿交迭,即便坐着也丝毫不影响对一切事物倨傲睥睨的态度。 哪怕是裴醒知,也无一例外。 司机关上车门,这方窄小的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以往,裴醒知最喜欢裴洛身上那缕似有若无的清冷气息,虽不浓烈,但只要稍有靠近就能被她轻易捕捉到,足以令她沉醉入迷。 可现在,只让她感到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一场大雪将这座喧嚣的城市淹没在漫天素色之中,车道两边的路灯照亮了行人局促的步伐。 车窗微微下降,寒风裹挟着冷冽瞬间吹散了车内的暖意,霸道的刺寒仿佛要钻进人的骨缝里。 裴醒知冷眼看着路边未有半分消融的覆雪,在凌风中得以些许呼吸。 不消多时,裴洛不容置喙的关上了那道唯一能缓解二人紧张氛围的车窗。 裴醒知依旧望着窗外,不像平时那样沉不住气。 她这份难得的‘沉稳’,却令裴洛感到意外,他不计较她任性且幼稚的举动,露出一抹不可见的轻笑。 “再过几天就到除夕了,在外面疯了两个月不着家,明天跟我回去。” ———————————————————————————— 敢养小明星?big胆! 哥哥要和我计较吗 以往临近新年的前一个月,裴家就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 吴矜纾热衷于家事,小到客厅摆放的盆栽,大到宴会操办,只要与家人相关的她都要亲自参与,因此每年的新年布置氛围都十分浓厚。 虽然裴醒知对这些节日琐碎的安排兴致缺缺,也会满足吴矜纾的各种要求,陪她一起完成。 如今家里多了另一个人,更准确来说,她才是裴家的外来者,因此不管是新年布置还是家族团聚,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裴醒知心中烦躁,想也不想的拒绝。 “不去。” “没和你商量。” 一向对裴醒知欲所欲求的裴洛,近段时间表现得十分强硬,他本来对这个妹妹没什么太大要求。 记得在裴醒知十三岁那年的除夕夜,她放烟花炸毁了老宅西屋的整面玻璃,连带砸碎了墙边架子上的唐朝白瓷,气的裴老爷子当时就要动手,正当佣人满屋子找人时,裴醒知早已被裴洛带回了云海阁。 其实他知道裴醒知是故意的,只为报上次裴老爷子罚她抄经十遍的仇,那烟花还是裴洛买的。 这件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哪怕再发生更严重头疼的问题,裴洛都不曾说她一句不是。 可今天,他并不随她的意。 裴醒知蓦然看向裴洛。 “回去干什么,看你们一家人开心团圆?还是看你和周书禾亲亲我我?” 回去?回哪里? 她早就无处可去。 “这个问题我不想再重复,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解释肖仁富的项目又到了你手里。” 裴洛能这么轻易说出来,证明已经帮她处理完所有的漏洞。 “能有什么,不过讨口饭吃。” “讨口饭吃。” 冰封似的薄唇轻启,重复念道。 “口口声声说不是裴家人,却一而再的要我帮着收拾烂摊子,裴醒知,你到底有没有长进?” 裴洛难得这样步步紧逼,换作平时裴醒知早就不管不顾先闹个翻天覆地,可今天她像转了性似的,冷静异常。 “哥哥要和我计较吗?” 不过几个单子,以裴洛对裴醒知无下限的纵容,别说替她挡人,再白送她几个项目也没什么要紧,只是面对近些天她多次想逃离自己的掌控,令他有些恼火。 突然放软的态度缓和了兄妹两人紧迫的氛围,仿佛回到了裴醒知还小的时候,总喜欢软硬兼施来达到目的,发脾气不行就坐上裴洛的膝头撒娇,他总会答应。 “明天回去。” 话至此,代表刚才的不快已被翻篇,裴洛顺坡下了她递过来的这个不怎么样的台阶。 裴醒知再次看向窗外,这样平和的表面关系又能维持多久,他们终究走上了相反的道路。 吴矜纾十分惊讶裴醒知竟愿意乖乖回来,毕竟自己电话打了,消息也发了,然而却得不到任何回复。 她知道裴洛或许有办法让裴醒知改变想法,于是向儿子传达了必须要让裴醒知回家的意思,他是做哥哥的,尽管再忙也要抽空关心妹妹,过年这么重要的节日,一定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圆才行。 喜悦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不了忽略的担忧。 离家两个月,裴醒知不难察觉的瘦了一圈,原本还有些肉乎乎的小脸现在尖瘦了许多,裴夫人紧握着裴醒知的臂膀细细打量,眉头不断深锁。 温暖的掌心贴上裴醒知的脸颊,眼里满是疼惜。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醒知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妈妈会担心的。” 裴醒知最近的动向吴矜纾只是有个大概的了解,多半都是从裴洛那儿问出来的,每每听到女儿加班加点的赶工作,三天两头出差谈生意,欣慰之余满是心疼。 裴家在裴庭洲和裴洛的管理下日益壮大,根本不需要裴醒知再去辛苦创业,熬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可吴矜纾又做不到断掉女儿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放任她的同时,只能让裴洛多看着点。 诸多担心和问题裴夫人都一概忍下不提,裴醒知难得回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让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团聚不欢而散。 客厅里上演着家人温馨团圆的画面,找不到时机开口的裴佑慈站在沙发旁欲言又止,双手用力搅动着母亲送她的手帕。 没被裴家找回来之前,别说这样昂贵的丝质手绢了,身上脏了都不一定能天天换洗,如今她已经离开了那个满是污浊贫瘠的地方,从前没有的,自然要在亲生父母这儿千倍百倍的讨回来,毕竟是他们欠自己的。 可即便有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家里却怎么都放不下冒牌货,甚至连她很喜欢的哥哥眼里都只有裴醒知。 真的,好碍眼。 “佑慈,去书房叫爸爸下来吧,快吃饭了。” “啊,好。” 午饭时,裴庭洲并未没问责裴醒知这段时间的缺席,吴矜纾原本已经准备好安抚这两个性格不对付的火爆父女,结果却意外的相安无事,反倒令她感到不适应。 不过虽然饭桌上十分平和的度过了,饭后裴醒知还是被裴庭洲叫去了书房,吴矜纾想跟着都被制止了。 劝得了一时也无用,于是吴矜纾也就放宽心随他们去了。 裴庭洲不开口,裴醒知不会闲来无事先挑起由头,直到裴庭洲终于结束了手头的事又接了通电话,才终于移步至沙发。 一番忙碌下来,怎么都有一个小时,对于裴醒知不似从前那样毫无耐性的任性离开,裴庭洲还算满意,看来在那个公司也不算没有长进。 “你胆子不小,敢空手从虎口夺食,那肖仁富再怎么不济背后的人你也惹不起。” “抢都抢了,难不成还吐回去。” 裴庭洲‘哼’了声,不屑于指摘裴醒知的心高气傲,做生意自然要手起刀落,但也得有胃口吞得下。 “事事靠你哥善后,这就是你傲慢的资本?” 想要平地高楼,身后没有点人脉资本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就算裴庭洲与裴洛都说过她不是靠自己拿到的项目,裴醒知都不生气,只要他们没有撒手不管,说明并不反对。 “许知念的背景太复杂,我知道就算我不让你来往你也不会听进去,别最后让家里给你收拾烂摊子就好。” 裴醒知不作答,反而跳过话题说起另一件事。 “爸,你对小姑到底是什么感情?” ———————————————————————————— do的话还要等几章 家人 在这个家里,几乎很少有人把裴庭洲与裴渝婉主动放在一起谈及。 这对兄妹看起来有些怪异,妹妹纠缠不休,哥哥避之不及。 年幼时尚且还能解释裴渝婉或许比常人更爱黏着哥哥,可自懂事起就没那么容易糊弄人了。 东窗事发那天,裴老爷子第一次对这个万分溺爱的小女儿动了家法,没人敢上前多劝说半句,看着被打的摔在地上仍倔强的不肯认错的女儿,裴老夫人难过的根本站不住,而裴渝婉也在第二天被强行送出了国。 直到五年后,在儿女们的多番好话下,裴老爷子才终于松口让她偶尔回来,但身边多了两个形影不离的保镖。 说是照顾她,其实也是监禁。 裴庭洲神情泰然自若,眼里却泛起不易察觉的凌厉,定定的看向女儿。 “和你小姑私下联系了?” 他曾告诫过裴醒知要与裴渝婉保持距离,不是怕裴渝婉胡说什么,而是她俩性情太像,对裴醒知来说并没有好处,至于女儿心里是如何想的,又怎么能瞒得过他。 裴醒知耸耸肩。 “放心,没聊太久。” 她顿了顿。 “就是说了些,你和她的往事。” 裴庭洲抬了下眉,笑着喝了口刚泡好的茶。 裴醒知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以为终于能套到些不同寻常的故事。 其实,裴渝婉还没来得及多说就被强行挂了电话,不过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好奇,当年那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不说,还以为裴庭洲会为了挽尊会警告些什么,谁知道他如老僧坐定般没了下文。 “家人之间多联系也好,她总要回来的。” “家人。” 裴醒知掂量了下这两个字的份量,以她对裴庭洲的了解,不会留着已经没有价值的东西,现在还留着她这个冒牌货无非是多张嘴多口饭,属于裴家的重要资产已经全部收回去了,做做表面功夫权当在外博个好名声。 换做以前的裴醒知,这会儿大概早就撕破脸闹起来,她想裴庭洲也是同样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在明知她的性格后仍提及‘家人’二字,且如果她真闹起来,恐怕倒遂了他另一种想法,裴家也彻底不用待了。 不过好在近段时期发生了太多事,她的精力早已被分散到各个杂事里,缓和间反而给了她思考的余地。 显然裴庭洲并不打算把事做的太绝,对于她和裴家的关系也打算冷处理,这也给了她继续借助裴家的背景做事的机会,眼下的情形她确实需要这座靠山。 情意与现实清楚的摆在面前,裴醒知轻轻一笑。 “没什么事我先去出去了。” 裴庭洲点点头。 “去吧。” 说曹操,曹操到。 裴渝婉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裴家大门,身后跟着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保镖。 上次回来被阻拦,裴渝婉把气全都怪在了吴矜纾头上,她认定是她在裴庭洲耳边吹了风,才让哥哥改变了注意。 这次她绝不会放过这个霸占了她哥二十多年的贱人。 半个小时前,裴渝婉的车从山脚进入山庄,裴夫人就已经知道她来者不善,此时她笑着迎上前来,身边带着腼腆的裴佑慈。 裴渝婉本身个子就高,这会儿蹬了双恨天高,一米八几的个儿十足的压迫感,从来都不正眼瞧人的裴渝婉,此时更是无礼到了极点。 “渝婉回来啦,怎么也不让人去接,快,过来坐。刘妈,快去把刚炖好的鱼胶拿过来。” 裴渝婉双眼睥睨,不知道吴矜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被人时刻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吴矜纾好心想支开保镖,但他们只听裴老爷子一人的,说寸步不离就是寸步不离,旁人根本差遣不动。 吴矜纾无法,只好转头问裴渝婉近况如何,没少被阴阳讽刺。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们几乎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所以大多是吴矜纾不计较的忍让,这次也一样。 裴佑慈还未见过裴渝婉,这几年也从母亲嘴里听过几次,只是自己想再问多谢,母亲便不说了。 她只知道这个姑姑不太好相处,今天一见果然跋扈,比起裴醒知更甚,瞧她衣着靓丽大胆,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裴佑慈也跟着怯懦起来。 可毕竟同在裴家,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裴佑慈大着胆子向裴渝婉问好。 “姑姑好,我是佑慈。” 吴矜纾恍然反应过来,拉过身旁的裴佑慈介绍道。 “渝婉,这是佑慈,你们还没见过呢。她之前身体不大好,所以过年的时候就没带回去,这孩子之前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了你们可要多多来往。” 这几年,裴佑慈一直被吴矜纾带在身边养身体,还没有太多机会与裴家和吴家的亲友熟络,除了之前请了一众人来参加裴佑慈的回归宴,也没再有过其他的走动。 这么大的事,即便裴渝婉远在他国也有办法得到消息。 她依旧是那副不爱正眼看人的样儿,狭长的双眼透露着不屑,跟着嘴角弯起肆意的嘲讽。 “居然能活着。” 吴矜纾弯起的嘴角忽然怔住,缓缓皱起眉头,这无疑触到了她的痛处。 “渝婉,你怎么能这么说。” 然而裴渝婉并没有兴致陪她上演寻回至亲的苦情戏,不耐烦的将双眼瞄向电梯的方向。 裴佑慈显然也被裴渝婉的来之不善吓到了,没想到除了父母,似乎这个家里所有人对她的出现都不太满意。 裴佑慈没有错过裴渝婉看向她的瞬间,流露出的那一丝鄙夷,几乎唤醒了她不久之前依旧是个偏僻乡村野丫头得记忆。 即便换上了华丽的服装,得到了亲生父母的加倍疼爱,可偶尔浮现出的自卑催生出了她心底最扭曲的怨恨。 如果她没有被丢弃,这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就不需要如此辛苦的去迎合。 可这一切该怪谁呢? “小姑?” 和许知念沟通过新项目的后续安排,两人一致认为有些问题还是得年前做掉,原本裴醒知当下就打算直接去公司,可一想到要得到裴洛的准许忽然就烦躁起来。 许知念自然知道她的处境,让她暂时先别节外生枝,他一个人处理的过来。 裴渝婉突然回来,倒让裴醒知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她知道未来一段时间裴家不会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