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摄影师手札》 第1章 抠门儿教授的礼物 伏尔加格勒正南,察察湖畔的察察镇又一次迎来了每周二的农场集市。 紧挨着湖岸的一片废弃农场里,一辆辆遮住了号牌的轿车或者面包车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排列的整整齐齐,掀开的后备箱里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 从残存着泥土的二战勋章,到散发着枪油味道的马卡洛夫手枪。从各种叫不出来历的瓷器花瓶,再到早已过时的手风琴和唱片机。甚至还有不知道从谁的兜里偷出来的各国护照和行李箱、笔记本电脑。基本上只要肯花钱,总能在这里发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而在集市的最核心区,一位年过半百,酒气熏天的斯拉夫老头子正一手拎着大半瓶杜松子酒,另一只手捏着半颗酸黄瓜,在各个摊位间时走时停,偶尔还会叫来摊主,贴着耳朵低声问上几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拉着购物车的亚裔年轻人。 这破破烂烂的购物车里没别的,全都是各种苏联二战时代的报刊和杂志。甚至在最边缘,还放着一瓶未开封的杜松子酒和大半罐头瓶的酸黄瓜。 “教授,咱都逛了一个上午了,你确定真能在这个鬼地方找到线索?”卫燃扒拉开一个主动上来推销读品的女人,百无聊赖的朝刚刚与摊主结束聊天的老头子问道。 “维克多,要有些耐心。” 阿历克塞教授悠然自得的灌了一口酒,“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自己去周围逛逛或者去湖边钓钓鱼,不过放心,我们肯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两个小时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卫燃无奈的拧开罐头瓶,任由对方再次捏出一条酸黄瓜,“你想找的东西没找到,酸黄瓜倒是已经吃完半瓶了,另外别忘了师娘让我盯着你少喝点酒。” “等我把这瓶酒喝完,如果还没找到就回去,另外到时候额外送你一份毕业礼物怎么样?”阿历克塞晃了晃酒瓶子,“作为感谢,喝酒的事情就忘掉吧,下午有时间我带你去察察湖上玩玩。” “其实买零件是假,找机会喝酒是真的吧?”卫燃毫无期待的戳穿了对方的把戏,“另外让我猜猜,这次的礼物又是一沓全新的苏联卢布?” “放你的斯大林屁!”阿历克塞教授跳着脚骂道,“我的苏联卢布早就送光了!” “只是还剩下最后一沓?”卫燃早有预料的反问道。 “放屁!放你的斯大林屁!”阿历克塞教授红着脸指着四周,“这次我就在这个集市给你挑一件像样的礼物,至少价值五千卢布的礼物!” “只要不用我自己付钱就行”卫燃一句话堵死了这老头子的所有退路。 “老子简直瞎了眼,怎么会一时糊涂把你这个混蛋留下来?”阿历克塞仰头灌了一口杜松子酒,懒得与卫燃再多说一句话,晃晃悠悠的走向了下一个摊位。 而跟在他身后的卫燃也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推着购物车跟在后面专心致志的当起了搬运工。 他和阿历克塞教授之间的斗嘴,差不多从四年前刚来这边上学的时候就开始了,本想着大学毕业总算能让耳根子和嘴皮子休息休息,却没想到这老东西又用一个教授助手的好工作把自己留了下来。 但之所以有这么“好”的待遇,却全都要归功于阿历克塞教授有一位华夏妻子,更要归功于这位师娘和卫燃的老妈还是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的同班同学。 否则就自己那惨不忍睹的高考成绩,是绝对不够格以留学生的身份进入伏尔加格勒国立大学读历史的。甚至要不是这四五年的时间阿历克塞教授和师娘手把手的教、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练,自己别说毕业证,这毛子话怕都听不懂。 当然,对于阿历克塞教授这个天天喝的五迷三道的老东西来说,他只不过是想要个信得过的廉价劳动力帮自己打下手干点儿私活罢了。 跟着阿历克塞教授一路走一路逛,当那大半瓶的杜松子酒和腌黄瓜全都进了阿历克塞教授肚子里的时候,这师生俩总算在一个偏僻的小摊子里找到了想找的人。 在经过一轮轮的砍价之后,阿历克塞不情不愿的掏出五万卢布的高价,卫燃这才得以顺利的将那个木制旅行箱顺利抬进了购物车。 据摊主介绍,这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拍摄于二战时期的底片,但是能不能从这些胶卷里找到他们想找到的线索,却仍旧要打个问号。 “这个破箱子送我怎么样?”阿历克塞攥着那五万卢布不撒手,用下巴指了指摊位最角落的一个完全锈死的铁皮箱子问道。 “除非你再加八千卢布”摊主攥着卢布的另一边说道。 “你穷疯了吗?”阿历克塞教授嗓门至少抬高了八度,“一个破箱子就卖八千卢布?你干脆去打劫彼得堡银行算了!” “它可是和你买的那些底片一样,全都是从同一个倒闭的照相馆里弄来的。”摊主索性松开卢布,用脚尖踢了踢摊位边缘的箱子,“而且从弄到手之后,我都还没来得及打开,里面说不定有黄金呢。” “黄金?你怎么不说里面有个正在嘬烟斗的斯大林?” 阿历克塞教授抖了抖手里的钞票,“最多再给你加三千卢布,这破箱子也就骗一骗外国游客,本地人谁会买这种垃圾?” “成交!” 摊主格外干脆的同意了这笔交易,这箱子压根儿就不是买的,而是他像此时的阿历克塞教授一样,死皮赖脸从买家手里索要来的“赠品。” 至于那箱子是不是真有宝贝,这位摊主却是毫不怀疑,他早就用发动机内窥镜顺着锈蚀的破损看过了,那里面只有些早已经发霉的衣服,不然他早就打开了。 “既然箱子是我买下的,这支游标卡尺送给我怎样?”得寸进尺的阿历克塞教授弯腰又拿起了一个打开的电木盒子。 “要不然我把我老婆也送给你算了” 这摊主没好气的一把夺回游标卡尺,“这可是二战时期德国博世生产的高级货,它比你买的那些破胶卷还贵呢。” “不送就不送”阿历克塞伸手又拿起一支二战德国配发的刺刀,“这个送给我总可以吧?” “老东西,你到底买不买?”摊主直接撩开衣服下摆,露出了一支磨得锃亮的p38手枪。 “没,没说不买啊” 阿历克塞教授格外干脆的把刺刀放回原位,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大票儿,连同一直攥在手里的卢布一起递给了对方。 招呼着躲得老远假装不认识的卫燃,把那个几乎烂透的铁箱子装上购物车,这师生俩立刻走向了码头集市的停车场。 “教授,你买这破箱子干嘛?”卫燃问话的同时还从铁皮箱子上抠下来瓶盖大小的一块锈壳。 “仔细看那箱子侧面写的什么”阿历克塞教授得意的提醒道。 卫燃弯腰看了看,“真理...真理报?!” “就是真理报,这个箱子的主人说不定就是那家报社的记者,里面说不定有那位记者用过的相机什么的呢。” 阿历克塞教授在试图拿起购物车里的第二瓶杜松子酒无果后,恬不知耻的说道,“不过不管这箱子里有什么宝贝,它们全都是你的了,就当是你的大学毕业礼物吧!” “你逗我呢?”卫燃一副活见鬼的样子,“谁会要这破玩意儿?” “维克多,亲爱的维克多” 阿历克塞教授一本正经的说道,“相比箱子里未知宝藏本身的价值,打开箱子时的惊喜才是最珍贵的不是吗?” “不是,你就是不舍得花钱。”卫燃再次无情的拆穿了这抠门教授快用烂了的破把戏。 “少废话,你要不要?”阿历克塞突兀的换上了地道的汉语问道,那语气间的神态像极了自己那位小姨发火时的架势。 “要,白来的干嘛不要。” 卫燃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说道,早知道还不如再从对方手里弄来一沓苏联卢布呢,至少那些糊窗户都嫌不透光的废纸,带回国之后就算标50块钱一张的高价,都有的是二傻子愿意买。 但这个几乎锈透了的铁皮箱子,别说它的主人是不是什么记者,就算真是记者,里面有没有老相机都要打个问号。 离开集市,阿历克塞教授绝口不提去察察湖荡舟游玩的事儿,催着卫燃驾驶着那台脏兮兮的瓦兹面包车就往伏尔加格勒城区的方向开。 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卫燃也不在意,驾车直奔60多公里外,位于伏尔加河西岸的城区。 等到卫燃在一栋高档公寓楼下停稳车子,阿历克塞教授下车前指了指后排车厢,“回去之后记得把那些底片全都检查一遍。” 还不等卫燃张嘴,刚刚离开车厢的阿历克塞教授拍了拍脑门儿,“还有,如果在照片里发现了任何与坦克或者二战有关的线索,记得发消息给我。” “还有一件事” 刚走了没两步的阿历克塞教授又跑了回来,随后便看到卫燃正拎着一瓶杜松子酒笑眯眯的等着自己。 “现在没事了”阿历克塞教授心满意足的接过杜松子酒,迈步走进了公寓大门。 “10,9,8...”坐在驾驶室里的卫燃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慢悠悠的开始了倒数。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的倒数归零,拎着酒瓶子的阿历克塞教授便心急火燎的跑出了公寓大楼。 “你怎么还没走?”阿历克塞教授问话的同时一把拉开了车厢门。 “你肯定又忘拿东西了”卫燃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回应道。 “那你怎么不知道帮我送过去?”阿历克塞教授拿起在码头集市买的一束玫瑰花,也不等卫燃回应,转头屁颠屁颠的走进了公寓。 “这次差不多了”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重新启动车子,直奔位于祖国母亲雕像和伏尔加河之间的一座在苏联时代用于加工鱼罐头的车间。 这座足有50米长,将近15米宽的老旧车间是阿历克塞教授两口子去年年底花高价贷款买下来的,其中一大半的面积被那位师娘改成了特色民宿和旅行社驻地,而另一小半则改成了阿历克塞教授接私活的工作室。 至于卫燃,平时基本上不是在工作室给阿历克塞教授打下手,就是去隔壁的旅行社客串几天导游,带着国内来的游客吃喝玩乐的同时,顺便讲讲大学里学来的苏联历史。 这样的日子虽然充实过了头儿,但收益也不低,至少今年的学费已经回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住着可比国立大学臭虫满地爬的破宿舍舒服多了。 熟门熟路的将脏兮兮的瓦兹小面包停在工作室门口,卫燃掏出钥匙打开了卷帘门,然后将几个小时前买下来的那一木头箱子的底片搬到了工作台上。 这间庞大的工作最里侧,有至少四分之一的空间摆满了一排排的书架,其上保存的,全都是阿历克塞教授历年积攒下来的各种历史档案或者老胶卷底片甚至录影带。 至于这间工作室的客户,有各种公立或者私立的博物馆,也有游荡在荒野上挖掘战争宝藏的挖土党,当然,也不乏一些地下拍卖会派来的人。 就像暂时占据了这间工作室门口的那辆t-34坦克,它便是不久前当地一位收藏家从自家后院里挖来的。 当然,是不是真的从自家后院里挖出来的没人在乎,而它之所以被送进这间工作室,也只是因为那位收藏家希望阿历克塞教授能查到这辆t-34坦克的参战历史以便讲个好故事又或者卖个好价钱。 就像所有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从这座城市的拖拉机厂里生产出来的t-34坦克一样,它的身上根本没来得及刷漆,更没有任何的编号。但它的炮塔左侧却有五个残存至今的红色油漆手印。 这也是阿列克塞教授唯一的线索,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师生俩这半个月除了能确定它是生产厂家是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之外,却根本没有找到有关这台坦克的任何线索。甚至要不是阿历克塞教授总有办法把买回来的资料再卖出去,那位收藏家提供的50万卢布活动经费恐怕都要花光了。 “但愿这些底片能提供些有价值的线索吧” 卫燃搓搓手,打开木头箱子之后,将里面一本本的底片相册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这些底片相册每一本都有a4纸大小,五六厘米厚,甚至每个相册的第一页上,都用工整的钢笔字标注了这些底片的拍摄时间以及胶卷规格,甚至在每一张底片的旁边,还用同样的字迹写上了拍摄的地点以及人或物的名字。 “这么细致的活儿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毛子的手笔” 卫燃自娱自乐的调侃了一句,随后找出1941年拍摄的相册,从第一页开始,抽出剪裁好的底片卡在了拷贝板上。 接通电源按下开关,卫燃拿起一支足有碗口大的放大镜,仔细的观察着每一张底片上拍摄的内容。 这些半个多世纪前拍下的底片记录的瞬间仿佛带着久久不散的硝烟味儿,从破败的建筑废墟到横尸遍野的街道,再到冒着浓烟的郊外战场以及泥泞的战壕,甚至躺满战地医院的伤员和忙碌的护士,每一张底片里记录的内容都格外的惊心动魄。 一张张的底片看过去,在意料之中的没有找到有关t-34坦克的任何镜头。意犹未尽的将这些珍贵的底片放归原位,卫燃翻到第二页继续刚刚的操作。 很快,整整一本底片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卫燃揉了揉被晃花的双眼,稍事休息之后,拿出了1942的底片相册。 在这枯燥的重复中,一张张的底片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卫燃的眼前跑过,偶尔照片上有拍到t-34坦克的镜头,便赶紧取下来固定在片夹上,用扫描仪扫进电脑进行着色,这可比直接洗成照片方便多了。 一直忙活到天黑,连窗外的祖国母亲雕像都被灯光点亮了一个多小时,甚至连底片里的内容都变成了退休之后的各种生活照和风景照。但有资格被扫描到电脑里的底片却不足五十张,甚至他都可以确定,这些被扫描出来的照片里,大概率和身后那辆坦克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哐当” 卫燃将沉重的放大镜丢到桌子上,一边揉捏着酸疼的脖子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道,“又糟践五万卢布,希望教授能把这些底片卖个好价钱。” “不用担心,明天我就能把这些底片卖出去。”阿历克塞教授几乎卡着点儿走进了工作室,顺便还给卫燃带来了一份儿丰盛的晚餐。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燃赶紧松开抽屉里的托卡列夫手枪,这枪还是阿历克塞教授亲自放进去的,为的就是万一哪天进来小偷,不至于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刚到,快过来吃饭吧。” 阿历克塞教授的谎话张嘴就来,他可不会承认两个多小时之前就来了,只不过看卫燃在忙就悄悄躲到了隔壁的旅行社里陪老婆喝咖啡而已。 “我小姨呢?”卫燃连手都懒得洗,打开饭盒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拉还冒着热气儿的红烧肉。 “一小时以前就回...”阿历克塞教授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二话不说拔掉电源,抱起笔记本电脑便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工作室。 这老混蛋! 险些被噎死的卫燃用力锤了锤胸口,眼睁睁的看着阿历克塞教授开着他的宝马轿车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第2章 战地记者的遗物 三两口扒拉完饭盒里的饭菜,卫燃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这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索性将那些底片收拾好重新放回木头箱子,拉上卷帘门就准备上二楼休息。 可当他看到停在门口的瓦兹小面包的时候,却猛然想起了教授送给自己的那份坑爹礼物以及他关于那个箱子和这些底片主人身份的猜测。 说不定那个箱子里能有什么线索... 卫燃犹豫片刻,重新拉开卷帘门,从面包车的后备箱里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子抱进了工作室。 这个箱子足有微波炉大小,其中一面上,还隐约残存着“真理报”的字样。但箱子盖却已经和周围彻底锈死,就连那枚仅有瓶盖大小的挂锁都长满了绿色的锈迹。 如此破烂儿一般的礼物,哪怕是教授送的,卫燃也根本升不起好好珍惜的心思,直接找来锤子和螺丝刀便开始暴力拆解。 先来一锤子砸掉挂锁,然后沿着盖子和箱体之间的缝隙一番撬动,根本没费多少功夫,这个几乎锈穿了的铁皮箱子便被轻松打开。 “东西还挺多” 卫燃嘀咕了一句,仔细戴好手套,小心翼翼的从这箱子里开始往外拿东西。他倒不是担心损坏了箱子里的物品,纯粹只是害怕被锈迹斑斑的箱子割伤染上破伤风罢了。 最先被拿出来的,是几件已经带着浓重霉味的西服和领带以及两双反碱的老旧皮鞋。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直接被卫燃拎着丢进了靠墙的垃圾桶里。 继续往下翻,这次拿出来的是一套二战时期的苏联军装,但这套被苏军斗篷包裹的军装上却没有任何的军衔领章之类的东西。 好歹这套军装是整套的,或许阿历克塞教授有办法帮忙给卖出去,索性将其放在一边,继续从箱子里往外拿东西。 期待中的古董相机根本就不存在,再接连从箱子里取出几本用报纸包裹的名著之后,这箱子里唯一剩下的,便是被一件呢子大衣仔细包裹住的老式牛皮公文包。 翻了翻呢子大衣的口袋确定没有什么东西,卫燃这才打开那支已经有些许发霉的黑色公文包。 “中奖了!” 卫燃在拉开拉链的瞬间便眼前一亮,伸手从包里拿出一支装在牛皮枪套里的小手枪。 熟练的打开枪套取出手枪,卫燃一眼便认出了这支手枪的型号,这是一支二战德国时期生产的ppk手枪。 但这支凝固着厚重枪油的手枪远比卫燃见过的更加精致,而且不但套筒和枪管后部有清晰的那脆鹰徽钢印,甚至连红色的木制握把两侧,都分别雕刻着苏联国徽和早已经被这个国家抛弃的镰锤。 小心翼翼的取下空空如也的弹匣,卫燃拉动套筒,枪膛里没有一颗子弹不说,甚至都已经被干涸的黄油给彻底填死了。 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已经被自己锁上的卷帘门,卫燃这才松了口气,这支小手枪可不能让教授看见,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没收。 毕竟俄罗斯这鬼地方,别看ak47能轻松买到,但手枪却管的特别严。他一个留学生一旦被警察发现身上有手枪,遣返回国恐怕都是最轻的结果。 “老子如今也有枪了!” 卫燃兴奋的举着小手枪瞄来瞄去,等过足了瘾,这才将手枪和两个空空如也的弹匣重新插回枪套揣进了裤子口袋。 继续翻动那支黑色公文包,这里面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用旧报纸层层包裹的棕色牛皮本子以及一个红色的塑料皮证件。 “真理报记者: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波列伏依?”卫燃打量着手中这张记者证,总觉得这个死老长的名字似乎格外的熟悉。 “窝...窝...卧槽!” 卫燃看着手机屏幕上搜索出来的人物介绍,在一声惊呼之后总算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了! 这位波列伏依在苏联卫国战争时期,以真理报随军记者的身份,参加过包括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战役在内的诸多战役,甚至在1945年的时候还跟着苏联军队打进了柏林,更在战争结束后报导了纽伦堡审判的全过程! 这些传奇经历,或许大部分华夏人不清楚,但《旅游华夏三万里》、《真正的人》(无脚飞行员)这些巨著在华夏绝对算得上家喻户晓,而它们的作者,全都是这位获得过列宁勋章和金质奖章,甚至在战后还晋升为上校的战地记者! 回过神来,卫燃直接将手机丢到桌子上,撒丫子就冲向了墙边的垃圾桶,小心翼翼的将刚刚自己丢弃的那些衣服和鞋子给捡了回来! 如果这些衣服是那位传奇记者的,它们绝对能卖上大价钱,甚至有资格被送进博物馆! 仔细检查了一番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的衣服,万幸没有沾染什么污渍。踏实下来的卫燃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拿起了刚刚被自己丢到一边的牛皮笔记本。 这支牛皮笔记本和刚刚那些底片相册一样,全都是a4纸大小,五六厘米厚,但一体的牛皮封底比封面长出来大概十来厘米,合起来的时候刚好搭在封面上保护书口,但在他解开那道牛皮绳子之后,这宽出来的封底外皮上竟然还固定着一支银白色的羽毛状书签。 掂了掂这枚书签的重量,沉甸甸的手感证明这东西绝对是某种贵金属。 珍而重之的将其放到一边,卫燃的态度端正了许多,小心翼翼的翻开略有些发霉的封面。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在这本笔记的第一页上,贴着一张身穿二战苏联军服的男人照片。 但在这张名片大小的照片下面,却用两行清晰的钢笔字写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战地摄影师 亚历山大·阿尔卡季耶维奇·托洛茨基 这人又是谁?卫燃再次拿起手机,但一番搜索后,却根本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线索。 带着疑惑重新拿起牛皮笔记本并将其翻到第二页,这一页同样贴着一张烟盒大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主角却是一辆乌拉尔摩托车,而在照片的旁边,还贴这个巴掌大的纸袋,里面还放着几张已经黏连在一起的底片。 而在这一页的其余位置,还用工整的俄语字迹记录着什么,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个牛皮本子似乎被潮气侵袭过,这些字迹大多已经模糊不清。 耐着性子翻到第三页,依旧是一张黑白照片加一个装满底片的纸袋,以及满满一页模糊不清的文字,但照片里的主角却变成了一辆嘎斯轿车。 继续往下翻,第四页照片里的主角换成了一支莫辛纳甘步枪。同时,这一页上的文字也格外清晰而简洁,仅仅只有一句:“我杀了不该杀的人,但战争让我别无选择。” “正经摄影师谁特码写日记啊...”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笔记翻到了第五页。 这一页的照片里,竟然是一架里2飞机,同时周围的字迹也再次模糊不清。 卫燃挑了挑眉毛,这才五页纸而已,就已经从摩托到汽车,再到步枪最后竟然连飞机都拍上了,合着这位名字死老长的摄影师是专门拍摄战争装备的? 被勾起好奇心的卫燃继续翻动,然而在第六页的黑白照片里,却只有一枚残破的手表,甚至连淡黄色的纸页上都根本没有写下任何字母。 继续往后翻,从第七页开始一直到最后,接下来这本笔记竟然全都是空白的状态。 轻轻合上笔记本,顺便将那枚书签放回原来的位置。卫燃脑子思索片刻,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阿历克塞教授的电话。 “你说谁?波列伏依?战地记者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波列伏依?” 阿历克塞教授听完了卫燃的描述之后立刻踩下刹车开始调头,“我现在就回去!这次我们发财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卫燃撇撇嘴,他已经决定,等这老东西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算一算加班费才能放他进来! 第3章 斯大林格勒绞肉机 “当啷!” 刚刚挂掉电话的卫燃无意间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牛皮本子,随后便瞪圆了眼睛,甚至连手机都从手中滑落,直接砸在了他的大脚趾上。 “卧槽卧槽!嘶——” 卫燃呲牙咧嘴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揉捏着只穿着凉鞋的大脚丫子,等缓过来之后却根本顾不得滑到桌子地下的手机,跳着脚跑到写字台边上,张着嘴看着桌面上的牛皮本子。 和之前相比,这个破破烂烂的牛皮本子仿佛年轻了八十岁一般,不但之前遍布全身的霉斑消失不见,连深棕色的牛皮外皮儿都油光水滑的,甚至连四个大的过分的铜包角都锃亮锃亮的仿佛才刚刚装上去一样。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摔了上个月才买的手机,而是那支直上直下悬浮在笔记本正上方,缓缓转动的银白色羽毛状书签! “这特么怕不是什么苏联黑科技?” 卫燃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指头在书签和焕然一新的牛皮本子之间晃了晃,毫无阻碍不说,甚至连悬浮着的书签都稳稳当当连晃都不带晃的!再试试书签的正上方,同样没有什么细线之类的东西。 “这不科学!”卫燃喊出一句废话,犹豫片刻后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那枚诡异的书签。 “当啷!” 这枚金属书签砸落在玻璃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连带着卫燃的心脏都跟着抽了抽。 稳住心神轻轻掀开笔记本,让他额头冷汗直冒的是,这笔记本第一页的照片不但变成了彩色,甚至照片里的人都变成了自己的证件照,而在这照片的正下方,还用龙飞凤舞的汉字写着“战地摄影师卫燃”,而在这一页往后,原本存在的那些照片没了,上面的字也没了! “撞鬼了?” 卫燃心惊肉跳的看了看身后,工作室的卷帘门是反锁的。再看看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也根本没有像恐怖电影里一样有任何的闪烁。 重新低头看向写字台上的牛皮笔记本,卫燃却愣住了,笔记本呢?左右看了看,连那支羽毛状的金属书签也不见了! 从伏尔加河吹来的湿热晚风顺着窗户进入工作室,他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鬼地方距离马马耶夫岗的山头直线距离连一公里都不到,而在二战时期,这里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这特码得死过多少人?! “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他正要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但无意间的一眼却又让他跟着心头一颤。 不知什么时候,他左手虎口处已经多了一个展开的笔记本刺青!这枚仅有火柴盒大小的刺青上,还有个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的羽毛笔图案! 卫燃目光呆滞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间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这纹身是怎么回事? 笔记本呢? 几乎在他升起这想法的瞬间,原本空无一物的左手猛的一沉,那本牛皮笔记本竟然又凭空出现了! 再次被吓了一个哆嗦的卫燃像是握住了一块炙热的红炭,直接把手里的笔记本丢了出去!同时一个后仰,连椅子一起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哗啦啦”的轻响中,砸落在桌面上的笔记本旁若无人的自己翻到了第三页,那支羽毛状的金属书签也再次悬浮在书页上开始飞速移动发出“刷刷刷”的细碎声音。 挣扎着爬起来,卫燃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却见那支羽毛状的书签竟然在淡黄色的纸面上速度飞快的绘制出了一辆t-34/76坦克! “当啷!” 那支与其叫做书签不如叫做金属羽毛笔的玩意儿重新砸落在玻璃台面上,再次发出清脆的响声,再看此时的纸面上,在那台绘制的格外精确的坦克正下方,还用工整的汉字写到: 角色身份:真理报战地记者维克多 回归条件:协助列夫中尉完成任务,并拍摄6张照片。 “战地记者?列夫中尉?” 卫燃刚刚看完那几个小字儿,眼前已经被剧烈的白光笼罩,同时耳边也传来隆隆的枪炮声和喊杀声。 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重新恢复的视线却让他陷入了呆滞,头顶冒着浓烟划过半空的飞机和雪花一样缓缓飘落的灰烬,周围一望无际的残垣断壁,离着不远的街角,甚至还有一台冒着浓烟的坦克! 然而视野中更多的,却是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战壕!这些尸体中有的穿着二战时期的苏联军装,有的穿着二战德国的军装,但最多的,却是根本没有统一服装的平民!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孩子! 就在他一脸惊恐的看着周围的时候,一发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炮弹砸在了远处的废墟上,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砖块泥土甚至不知道是谁的部分身体飞上了半空! 卫燃被吓了一个哆嗦,驴打滚一样滚进身旁的战壕里,可还没等他爬起来,一个穿着二战苏联军装的年轻士兵却用冲锋枪顶住了他的胸口。 “你是哪个部队的?”这士兵见卫燃一脸惊恐,表情中的不屑也越发的明显。 “我?我...什么来着?啊对!” 卫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记者,真理报的记者!” “记者?”这男人的态度相对好了一些,“你的记者证呢?” “记者证?” 卫燃低头看了看,上一秒还是凉鞋沙滩裤加t恤的自己,此时身上已经穿上了一套脏兮兮的苏联军装,甚至脖子上还挂着一台老式的禄来双反相机。 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了摸,他总算从上衣兜里翻出个破破烂烂的证件,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自己看上一眼,便被身边的苏联士兵一把抢了过去。 “还真是记者?” 这名士兵将证件还给卫燃,犹豫片刻后这才将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枪口推倒一边,然后伸出手说道,“列夫,我是我是644独立坦克营的列夫中尉,你叫维克多?” 你就是列夫中尉?卫燃愣了愣赶紧答道,“对,维克多!我叫维克多!” “是个振奋人心的好名字!” 列夫脸上已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维克多这个名字,在俄语里还有胜利的意思,这对于在前线挣扎的士兵来说,确实有一丢丢振奋人心的效果。 “你怎么会在这里?”列夫靠着战壕问道。 “走散了”入戏极快的卫燃指了指身后,“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了,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 “不用找他们了,在斯大林格勒地狱,没有人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哪?!斯大林格勒?!卫燃神经质一般看了看四周,随后又脸色惨败的缩回了躺满腐烂尸体的战壕。 列夫中尉弯腰从一具德国士兵的尸体边捡起一支mp40冲锋枪,“拿着吧,它可比你手里的相机好用,希望你能活到这些子弹用光的时候。” “...” 卫燃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颤抖着接过冲锋枪顶上了一颗子弹。他好歹在俄罗斯待了这么多年,平时隔三差五的还跟着教授去逛枪店或者打猎,这枪法怎么样先不说,但绝对知道怎么用。 “这片战壕是你的?”冷静下来的卫燃没话找话的问道,实则只是想旁敲侧击的问问列夫中尉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却不想,列夫中尉摇摇头,从身边一具尸体的上衣兜里翻出一包烟,就着战壕边缘的火苗点上,沉默的嘬了两口之后,指着不远处仍在冒烟的坦克说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 “那你接下来去哪?” 卫燃欲言又止,如果这位列夫中尉放弃任务,是不是自己就能回去了?这可是堪称绞肉机的斯大林格勒战役,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冒险! 列夫中尉弹飞烟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是去继续完成我的任务。” 完蛋! 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能...能说说是什么任务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列夫中尉扫了眼卫燃,稍稍直起腰,指着头顶说道,“德国人在两条街之外设置了榴弹炮阵地,我们头顶飞过的炮弹就是从那里打过来的,如果不消灭他们,其他部队很难把马马耶夫岗夺回来。” “攻占马马耶夫岗?”卫燃先是一愣,紧跟着赶紧问道,“今天是几号?” “28号,9月28号,怎么了?”列夫中尉不明所以的问道。 第4章 奥列格的家 “没,没什么” 卫燃赶紧摆摆手,他自然不会告诉列夫中尉,历史上的明天,也就是1942年的9月29号,苏联方面军还真就把马马耶夫岗给暂时夺了回来,此后苏德双方不断交替占领这座高地,战况也一天比一天的惨烈。而这个时间点,甚至写在了他的大学专业课本里。 “好了,炮击结束了,你可以往伏尔加河的方向跑,那里有大部队,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列夫中尉说话的同时就准备起身离开战壕,却不想被眼疾手快的卫燃又一把拉了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卫燃赶在对方张嘴之前说道。 如果那个牛皮本子里说的是真的,自己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其中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帮助列夫中尉完成任务。换句话说,不管他愿不愿意跟着列夫中尉送死,只要想回去,他都没得选。 列夫中尉认真的看了眼卫燃,沉默片刻后指了指战壕里随处可见的尸体说道,“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捡一些用的上的武器,一分钟之后我们就出发。” “好,好的!” 卫燃赶紧松开手,忍着窜鼻子的尸臭味,咬着牙从几具德军尸体的身上搜出来五六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和两枚长柄手榴弹别在了腰带上。 “你的相机太碍事了”列夫中尉忍不住提醒道。 “我是个记者”卫燃一边说一边把相机塞进怀里,他可没忘了,那个牛皮本子上提示的另一个任务就是要拍6张照片。 “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列夫中尉不再坚持,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四周之后,爬出战壕猫着腰冲向了街道另一头儿的建筑废墟。 紧随其后的卫燃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回忆着专业课上学到的历史,但历史上虽然记录了每一个关键性的节点时间和事件,却根本不可能记录下来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否则的话他和阿历克塞教授也不至于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有找到那辆t-34坦克的线索了。 有惊无险的进入这栋建筑废墟内部,列夫中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沿着墙体间的开裂继续前进。 走在后面的卫燃则紧张的左顾右盼,生怕从哪个犄角旮旯冲出一队德军士兵。可随着两人前进,在此起彼伏的枪炮声中,正前方的交火声却越来越清晰。 走在前面的列夫中尉停住脚步,转身朝卫燃压下手掌,后者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紧压低身形,猫着腰赶紧跟上。 两人借助周围残垣断臂的掩护,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拉近,他们也终于看清楚,在这片废墟的边缘,一个足有五六米直径的炮弹坑里,正有六七个德国士兵在朝着正前方一栋废墟疯狂扫射。 而在弹坑的正中心,还躺着两个胸口中枪的倒霉蛋以及一个正对着无线电台喊着什么的士兵。 见列夫已经掏出手榴弹,卫燃赶紧攥住对方的手腕摇摇头,然后指了指炮弹坑的方向,又学着那位拿着无线电台的德军士兵的姿势笔画了一番。 列夫中尉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将手榴弹插回腰间,重新拿起波波沙冲锋枪便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清脆枪声中,那名正在操作无线电台的德军士兵第一个胸口中弹,稍稍停顿的列夫中尉见卫燃竟然没有开枪,立刻稍稍上抬枪口,赶在剩下那几名敌人转过身之前命中了他们的后心。 “你手里的枪虽然是德国生产的,但一样能打死德国人。”列夫中尉半是开玩笑,半是提醒的念叨了一句,随后拎着枪跳进了躺满尸体的弹坑里。 卫燃张张嘴,他虽然没少跟着阿历克塞教授去打猎,但最多也就是打打野猪和野鸭,可从没把枪口对准过人。不过现在不是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回过神来之后,他赶紧匍匐前进爬进了弹坑。 “你能听懂德语?”列夫中尉扒拉开趴在无线电台上的尸体,一边搜刮他们身上的物资一边朝卫燃问道。 “不懂,你懂吗?” 卫燃蹲在无线电台的旁边问道,这电台他倒是见过,这是一台德国在1941年装备给步兵使用的feld.fu.a型电台,通话距离虽然只有不到两公里,但在当时已经属于高科技产品,甚至直到1944年才开始下放到步兵排。 而他之所以这么熟悉,全是因为阿历克塞教授的工作室里就有着一台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同款。但只是见过没用,这玩意儿连阿历克塞教授用着都不算太熟练,就更别说他了。 “我可没学过德语”列夫中尉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枪口对准了无线电电台就准备扣动扳机。 “等下等下!”卫燃赶紧拦住对方,“这电台先留着,说不定能用上。” 列夫中尉皱着眉头问道,“你会用?” “会用,我可是个记者。”卫燃咬着牙说道,他是看明白了,但凡他说个不字,这个看起来岁数不比自己大多数的毛子肯定会扣动扳机。 但历史专业的卫燃却知道,通信或者说情报的作用可比手里的枪威力大多了,只要他们能找到个懂德语的人,说不定能从这个无线电台里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你自己背着” 列夫中尉从一具尸体的脖子上摘下来一支望远镜,试着看了看确定还能用之后,立刻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随后又从另一具尸体的怀里翻出个本子看了看,皱着眉头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背就我背” 卫燃看了眼那具嘴角溢血的尸体,忍着恶心将耳机和送话器摘下来,摸索着自己戴上,然后抄起电台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只不过几乎在背上这个电台的瞬间,他便后悔了。 这个大铁疙瘩看着也就大号鞋盒大小,但重量却不低,少说也有四十来斤。有这么个玩意儿压在肩膀上,更何况还有个高出脑瓜顶至少一米的蛇骨天线肆意摇摆,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危险性可想而知。 列夫中尉到底不忍心看着卫燃送死,伸手帮忙将天线柠下来盘成圆圈挂在了卫燃的脖子上,“不嫌重就背着吧,说不定能帮你挡一颗子弹。” 卫燃懒得和对方废话,直接转移了话题说道,“我们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列夫中尉却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爬到炮弹坑的边缘,摘下头上的船帽朝正前方用力晃了晃,不久之后百十米外的一栋仅剩三层的废墟里便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反光。 “我们去找那位狙击手,而且得快点儿。”列夫中尉重新戴好船帽,直接爬出了弹坑。 背着无线电的卫燃见状赶紧跟上,两人在残垣断臂和报废坦克的掩护下小跑着穿过另一栋仅剩地基的废墟和被挖满了壕沟的街道,闪身钻进了那位狙击手所在的大楼。 几乎在他们两人刚刚爬上二楼的同时,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便从不远处的房间里端着枪走了出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的那支带有光学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步枪,列夫中尉稍稍压低枪口,“刚刚是你在狙击那些德国人?” 这个半大小子见状干脆的收起枪,“是我,你们怎么摸到他们后边去的?这附近一周之前就被德国人全部占领了。” “我的坦克在那边”列夫简单解释一句,然后伸出手说道,“我是644独立坦克营的列夫中尉,这位是真理报的记者维克多。” “奥列格,我是奥列格”这个半大小子伸出手和卫燃两人握了握,然后让出路示意两人跟着进入房间,“欢迎来到我家。” “这是你家?” 卫燃看了看四周,说这里家徒四壁都是夸赞,正对着炮弹坑方向的那堵墙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米,另外三面墙上也密布着星星点点的弹痕,至于头顶的天花板压根儿就没有,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冒着浓烟飞过的飞机以及高射炮炸开的烟团。 甚至连地板上都遍布破碎的砖头,以至连块完整的地板都找不到,仅仅只有个用砖头垫起来的木头床勉强坚持着它的本职工作。 而在这个小床和门口的中间,还有一堆篝火正在加热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罐头盒,但那罐头盒里煮着的糊状物却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早晚我会把这里重新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的。”奥列格无比确信的说道。 “你在这儿坚持多久了?”列夫中尉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问道。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奥列格一屁股坐在篝火边的砖头上,语气中略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已经打死了快20个德国人。” “尽快离开这里吧,很快就会有德国人过来找你了。”列夫中尉的话让卫燃和奥列格的脸上全都写满了错愕。 第5章 狙击手 列夫中尉从怀里掏出一张沾染着鲜血的本子,“这是刚刚从你狙杀的那些德国士兵身上搜到了,那几个人应该是德军的火炮观测员。这里说不定已经纳入了德国人的火炮打击范围。 而且就算没有动用火炮拆了这栋楼,他们肯定也会派人过来搜索。毕竟就像你说的,这里已经被德国人彻底占领了。” “我只是看他们路过随便打死了两个...” 奥列格闻言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周围,随后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保存的格外完好的小相框塞进了怀里,“我们走吧!”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 卫燃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说道,和背上的那台无线电台不同,这台早已过时的禄来双反他倒是会用,这可是他在给小姨的旅行社里兼职导游的时候,赚外快的主要方式,那些国内来的旅游团大部分都不会拒绝花上一百块钱,换上苏联军装拍一张黑白色的胶卷照片。 见奥列格看向自己,列夫中尉催促道,“你们最好快点。” “快摆好姿势” 卫燃一边催促,一边调试着手中的老双反,这台相机比他当初花高价买的那台成色要好的多,区别也不是太大,操作起来自然没有什么难度。 “来吧,我准备好了。” 奥列格坐在那张小床上,手里抱着重新从怀里拿出来的相框,肩膀上还背着那支带有光学瞄准镜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 扫了眼照片里的一家三口,卫燃动作麻利的打开相机天灵盖位置的取景器,后退到门口的位置,给这个已经变成废墟的家匆匆拍下了一张照片。 早已退到楼道里的列夫中尉几乎在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便已经端着枪走下了楼梯。 房间里的卫燃和奥列格见状赶紧跟上,一行三人顺着一楼多处坍塌的楼道快速前进,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有炮弹从头顶上砸下来。 “维克多,你们要去哪?” 奥列格扛着狙击步枪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把从房间里带出来的罐头盒往卫燃的方向递了递,“要不要来两口?我今天早上才抓到的老鼠,特别肥的一只老鼠。” “谢谢,不用” 卫燃赶紧摆手拒绝,然后指了指走在最前面的列夫中尉,“和他去消灭德国人的火炮阵地。”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狼吞虎咽的奥列格含糊不清的说道,“如果德国人真把我家炸掉,我去炸掉他们的大炮也不亏。” “你就算...” 卫燃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列夫中尉却直接说道,“跟着吧,我们正好缺人手。” “他还是个...” 列夫中尉仍旧没有给卫燃把话说完的机会,语气平淡的说道,“斯大林格勒只有两种人,活着的,和死了的。” 废墟中快速前进的三人陷入了难言的沉默,等他们穿过一片只剩砖头瓦砾的建筑废墟之后,身后也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和手雷的爆炸声。 顺着墙体的裂缝往外看了一眼,列夫中尉叹了口气,重新拿起枪继续前进。 “先等等”走在中间位置的奥列格突兀的喊住了列夫中尉,“你要去对面那栋楼?” “那里有德国人?”列夫中尉停住脚步问道。 “那栋楼里有狙击手,非常厉害的狙击手。”奥列格言之凿凿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 奥列格拍了拍手里的步枪,“我父亲就是被那栋楼里的狙击手打死的,他打的很准,比我父亲打的还准。” 列夫中尉犹豫片刻,迈步走到楼道的尽头,摘下船帽顶在冲锋枪的枪口上缓缓伸出窗台。 “砰!” 片刻之后,顶在枪口上的船帽被不知道什么位置打来的子弹准确命中,还不等那只船帽落地,列夫中尉动作极快的探头看了一眼,随后又赶紧缩回来,紧跟着,第二发子弹打在窗台的边缘溅起了一团砖屑。 “情况怎么样?”卫燃贴着墙根凑上来问道。 列夫中尉摇摇头,“两栋楼之间的开阔地至少有六七十米,不解决掉那个狙击手很难活着跑过去。但这么近的距离,我们根本就是活靶子。” “我可以掩护你们。”奥列格指了指头顶,“我去二楼牵制住他,你们跑过去把他解决掉,然后我再过去。” “你有把握吗?” 奥列格还没来得及回答卫燃的问题,列夫中尉便干脆的说道,“上去吧,做好准备之后丢点儿东西下来。” 奥列格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立刻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跑上了楼。 等到奥列格的身形在楼梯间彻底消失,列夫中尉严肃的朝卫燃说道,“维克多,你就在这儿等着,如果我失败了,你就等晚上想办法过去,那个火炮阵地就在正前方街角的位置,最多也就一两公里的距离。如果他没把我打死,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来救我,直接朝我丢一颗手榴弹就可以。”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半块砖头从楼上丢了下来,随后对面便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几乎在这声枪响传进耳朵的瞬间,列夫中尉一个跨步跳出窗台,弯着腰冲向了两栋楼中间,那辆只剩下底盘的坦克残骸。然而等他的后背靠在坦克履带上的时候,才发现卫燃竟然也跟着跑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总要有个人掩护你” 卫燃可没办法向列夫中尉解释,随手从脚边捡起一块头盔碎片塞到了胸口的位置,左右找了找,他又捡起另一片递给了列夫中尉。 “没见过你这么怕死又这么不怕死的”列夫中尉嘀咕了一句,坦然的接过这块巴掌大的钢盔碎片塞进了衣服内侧的兜里。 你以为老子想跟着你送死吗? 卫燃暗自腹诽,忍着恶心拽过来一具德军士兵的尸体,费力的将其靠在坦克残骸的边缘,“中尉,骗他朝我们开枪,然后我们两个用冲锋枪交替压制那个狙击手怎么样?” 列夫中尉扶稳尸体朝卫燃点点头,后者见状,直接将手中的冲锋枪举过头顶,对着那栋楼的大概方向胡乱扣动了扣动了扳机,同时大喊道,“探头!” 列夫闻言,立刻将手中的尸体往外一推,露出了大半个带着头盔的脑袋。 “砰!” 清脆的枪声响过,那具尸体被子弹掀翻在地。列夫中尉见状立刻从坦克残骸后面跳出来,和大后方的奥列格几乎同时对准那栋建筑废墟的三楼某个窗子扣动了扳机! “维克多!快换弹匣!三楼房间!” “马上!” 恰好打空弹匣的卫燃,手忙脚乱的从腰带上抽出一个弹匣换上,等列夫中尉打完一个弹鼓之后,连忙扣动扳机继续压制,同时在他们身后的奥列格也瞄准其他房间时不时的来上一枪,将那名躲在楼里的德军狙击手压制的根本不敢冒头。 在他们三人的交替掩护之下,卫燃和列夫中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楼下,到了这里,即便楼上那名狙击手发现他们,最多也就只能丢颗手榴弹下来,否则一旦他敢探出身子往正下方开枪,无异于给奥列格立了一个活靶子。 “砰!” 没了卫燃两人的压制,三楼的某个房间再次传出清脆的枪声,楼底下的卫燃和列夫中尉立刻看向奥列格藏身的位置,但让他们揪心的是,自从这声枪响过后,奥列格却一直没有反击。 第6章 卫燃的首杀 压下心中的担忧,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跑进这栋废墟,在楼道的另一头找到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但列夫中尉却并没有急着上去,而是将枪口对准了楼梯边缘一个房间的木门,朝卫燃使了个眼色。 “吱呀”一声轻响,卫燃用冲锋枪的枪口推开紧挨着楼道的一扇木门,随后便看到一个最多只有十来岁,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抱着个淡蓝色的毯子躲在墙角,瞪着一双眼睛正战战兢兢的盯着门外的两人。 而与此同时,楼道窗户的外面,摩托车引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两人对视一眼,不分先后的钻进房子,贴着墙体上的裂缝看向外面,让卫燃肾上腺素狂飙的是,和他们仅仅只有一墙之隔,两辆德国半履带摩托车已经停在了空地上。 更要命的是,这里因为建筑本身的遮挡,就算奥列格没出事也根本就打不到他们! 就在卫燃还没想好怎么办的时候,列夫中尉却已经拉燃了一枚长柄手雷,拉开房门顺着楼道窗户丢了出去! “轰”的一声爆炸过后,刚刚从半履带摩托上下来的三名德国士兵彻底没了动静,但很快,相隔不远的另一栋楼上便传来了德国人的呼喊声! “维克多,我来堵住他们!”列夫中尉说话的同时,已经给冲锋枪换好了弹匣。 “堵个屁!快跑!” 卫燃迈步就要往楼上跑,可没两步他又退回来,一把抱起那个仍旧瑟缩在房间里的小姑娘,低声说道,“我们去楼上!” “别忘了上面有狙击手”列夫中尉提醒了一句,跟着跑上了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楼梯。 几乎就在卫燃跟着爬上二楼的同时,身后的列夫中尉丢出的第二颗手榴弹也叮叮当当的滚落在楼梯上。 顾不得抱怨这个鲁莽的中尉,卫燃抱着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躲到了紧挨着楼梯口的一个小房间里,然后用那淡蓝色的毯子盖住了这个小姑娘的全身。 几乎就在他忙完的同时,轰隆隆的爆炸再次响起,可正准备从房间里出来帮忙的卫燃却听到了一声格外清晰的枪响,紧接着便是列夫中尉的惨叫! “坏了!”卫燃下意识的就要打开刚刚随手关上的木门,可紧接着又像是被门把手蛰了似的抬起了手。 仅仅隔着一道木门,列夫中尉的惨叫仍在继续,隐约间,他还能听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以及列夫中尉艰难爬动时和地板的摩擦声。 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 卫燃焦躁的再次伸出手,却终究没有勇气拉开那道木门,周围无处不在的尸臭,门外列夫中尉的惨叫,以及那不急不缓的皮鞋和地面的敲击声,甚至不久之后传来的,他根本听不懂的德语交谈声,都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击着他那颗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心脏。 莫名的,他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想吐,但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但凡他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终于,门外简短的德语交谈声远去,一个夹杂着浓重口音的沉稳男声慢悠悠的用俄语问道,“你的同伴在哪?” 不能等了! 卫燃取出插在腰间的那枚长柄手榴弹,鼓足了勇气猛的拉开木门将手榴弹丢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门外的敌人却早有预料,但那枚飞出来的手榴弹仍旧吓了他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往楼梯间的方向躲!几乎前后脚,卫燃一个箭步冲出来,对着那道栽倒的人影便扣动了扳机! 清脆而短暂的枪声响过,那道跌倒的人影身体一颤,可随后便意识到那几枚子弹似乎并没有打中自己。 卫燃抠了抠扳机,这才意识到弹匣里刚刚只有几发子弹,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双手握住枪托,抡圆了手中的冲锋枪狠狠的砸在了那名德国狙击手刚刚抬起手枪的胳膊上。 清脆的枪声中,一支沾染着血迹的ppk手枪从这名德国士兵的手中滑落,而卫燃却早已经松开枪托,拿出了大学时和毛子干血仗的架势,抓起半块砖头狠狠的拍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记重击直接将正准备站起来的那名德国士兵重新拍翻在了满是弹壳的楼梯上! “维克多!”列夫中尉喊话的同时丢过来一把连着刀鞘的毛瑟刺刀。 匆忙接过刺刀,已经发了狠的卫燃拔掉刀鞘狠狠的捅进了那名狙击手的肚子里! 腥臭温热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到了卫燃的手上,沾湿了袖口之后又溅到了他的脸上。但已经失去理智的卫燃却根本没有停下,机械的一次次重复着拔出刺刀再捅进去的动作。 “维克多,维克多” 列夫中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艰难的爬了起来,一把抱住卫燃的肩膀,同时禁锢了他的双手,“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 卫燃看了看被自己骑在身下的尸体,再看看从他嘴里涌出的暗红色血液以及失去神采的双眼,顿时再也控制不住呕吐的玉忘,“哇”的一声吐在了那具尸体的脸上。 “你吃的真好,竟然还有蔬菜。” 列夫中尉竟也不嫌脏,伸手划拉开卫燃的呕吐物,从那具尸体的脖颈处抽出来一枚椭圆形的士兵牌胡乱擦了擦递给前者,随后捡起那支ppk手枪,头也不抬的问道,“第一次杀人?” “嗯”极力控制住干呕的卫燃看了眼手中的士兵牌,脚蹬手爬的离开了那具尸体。 “习惯就好了,不过第一次就能杀掉一个狙击手,而且还是个上尉,你的运气还真好,如果能活到战争结束,你至少能获得一个同样的军衔。当然,只要你在斯大林格勒活过三天,起码也能当个连长。” 絮絮叨叨的列夫中尉将捡回来的手榴弹也还给了卫燃,“不过下次丢手榴弹之前记得先拉线” “拉线了你就死了”卫燃接过手榴弹重新别在要带上,“你呢?刚刚哪中枪了?” “多亏你之前塞给我的这个”列夫中尉咧着大嘴从怀里掏出个钢盔碎片,这枚碎片锋利的边缘,还沾染了一丝丝的鲜血。 “你的运气也不错”卫燃吁了口气,心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第7章 花之圆舞曲 列夫中尉把玩了一番刚刚捡起来的ppk手枪,随后不舍的递给卫燃,“你的战利品,这可不是普通德国士兵能用上的。” 接过手枪看了看,卫燃转手又递给了列夫中尉,“你拿着吧,我用不上这东西。” “那我可不客气了!” 列夫中尉满心欢喜的从尸体的腰间解下牛皮枪套挂在自己的腰上,随后将手枪插进去,用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摆盖好,这才继续在尸体上翻找着可能用的上的东西。 “又是饼干...列宁同志保佑!竟然还有酒!” 列夫中尉惊喜的从这尸体的怀里摸出个银质酒壶,可惜等他拧开盖往嘴里倒了倒,却只有小小的一口。 “抱歉,我一不小心都喝了。”列夫中尉尴尬的说道。 卫燃惨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吧。” “她活不了多久的” 列夫中尉丢掉手中的酒壶,用枪托砸烂了那位狙击手的步枪光学瞄准镜,随后还拆掉了撞针揣进兜里,“估计要不了多久,德国人就会追上来,而我们根本不可能带着她完成任务。” “至少让她吃顿饱饭”卫燃晃晃悠悠的起身,两脚发软的拖着微微颤抖的身体走向了靠着楼梯间的小房间。 自始至终,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儿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老老实实的躲在墙角裹着毯子瑟瑟发抖。 卫燃接过列夫中尉递来的饼干送到她的手上,这小姑娘见状立刻伸出干瘦的小脏手,将饼干捂进嘴里便开始狼吞虎咽。 “喝口水” 卫燃解下腰间的水壶,然后才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镶上了一颗子弹,至于里面的水,也早就已经漏光了。 “喝我的吧”跟着进来的列夫中尉解下自己的水壶抛过来,“我去看看奥列格。” 趁着列夫中尉不在,卫燃从不久前缴获的饼干盒里拿出一大半,直接塞到那个差点儿被水呛到的小女孩手里,轻声细语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女孩放下水壶,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耳朵,然后摆了摆小手。卫燃暗自叹气,摆手示意对方留着水壶不用还给自己,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可紧接着,他便感到自己的腿被抱住了,低下头来,那个骨瘦嶙峋的小姑娘嘴里叼着半块饼干,抬着头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呢。 “你想和我一起走?”卫燃自以为猜到了答案。 却不想,那小姑娘干脆的摇摇头,抬手指了指卫燃腰间的手榴弹。 “你要这个干嘛?”卫燃诧异的问道。 这小姑娘安静的看着卫燃,一双大眼睛里早已没了刚刚的战战兢兢,反而透着在这隆隆的枪炮声中格外难得的平静和....期待。 “唉...” 卫燃叹了口气,挣扎许久之后,默默的从腰间拔出仅有的两颗手榴弹递给了这个小姑娘。 看着对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的大大笑容,卫燃却像是被烫到似的,颇有些慌乱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而在他的身后,那小姑娘平静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随后将手榴弹藏在了淡蓝色的毯子里,继续往嘴里塞着干硬的饼干。 在楼道里等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奥列格扛着他的狙击步枪从对面活蹦乱跳的跑了过来。 “你没受伤?”卫燃如释重负的问道。 接过卫燃递来的饼干塞进嘴里,奥列格含糊不清的摇摇头,“他没打中我,但我们刚刚藏身的那片废墟有德国人过去搜索了,我为了躲开他们没敢开枪,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 “既然这样,我们赶紧出发吧。”列夫中尉将仅剩的几块饼干丢进嘴里,沿着破败的楼道走向了离那个小姑娘最远的另一头儿。 “我们还有多远?”卫燃看着身后的方向问道。 列夫中尉指了指窗外几乎紧挨着的另一栋楼,“等我们穿过最多三栋这样的楼之后或许就能看到那个火力点了,但那周围肯定有很多德国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踩着窗台跳过了两栋楼之间不到一米宽的缝隙,等他站稳之后,立刻举着冲锋枪瞄准着楼道的方向帮卫燃和奥列格打掩护。 “可别再有什么危险了”等奥列格跳过去之后,卫燃朝窗户下面看了看,见没有德国人经过,立刻踩着窗台跳到了对面。 相比刚刚那栋建筑,这栋楼仍然保持着完整轮廓的部分仅仅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其余的部分就像是被从中间一刀劈开一样,向外侧彻底坍塌形成了一大片废墟。 更为诡异的是,当他们走到楼道另一头边缘的位置时,旁边一个房间里竟然传出了演奏钢琴的声音! 三人相互对视一样,奥列格在得到列夫中尉的点头之后,轻轻用他的步枪顶开了虚掩着的木门。 这是一个最多只有三十个平方的小房间,在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架擦拭的格外干净的钢琴,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儿略显破旧的黑色燕尾服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正认真演奏着不知名的曲子,而在靠墙的一张小沙发上,正有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满脸幸福的看着演奏者。 这两人丝毫没有因为突然出现在门外的三个年轻人做出任何的反应。甚至直等到一支曲子演奏完,背对着门口的那位演奏者才用恬淡温和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想进来听我弹钢琴,最好能先敲敲门,这是最起码的礼仪。” 站在三人中间的列夫中尉沉默片刻,抬起沾染着血迹的大手,轻轻在木门上敲了敲。 “请进来吧。”坐在钢琴前的老人仪式感十足的说道,随后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将缺了一条腿的椅子靠在了钢琴上。 “你们要喝点什么?”那位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也站起来,“抱歉,我们只有热水。” “热水就很好了”卫燃赶紧说道,同时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小房间。 很难想象,在如此惨烈的战场里竟然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虽然仅有的一扇窗户已经用砖头彻底堵死,但靠着窗户的小桌子上,却摆着两盆绽放着红色花朵的鲜花,甚至就连那张并不算大的双人床都整理的格外干净。 “随便找地方坐吧,这里就这么大。”那位钢琴演奏者慢悠悠的掩上门,重新坐在了那张瘸了腿儿的椅子上,“想听什么曲子?” 卫燃三人看了看各自脏兮兮的衣服,颇有些局促的走到那张靠窗的桌子边坐下,一时间却根本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位老人的提问。 “那就花之圆舞曲吧,希望音乐能让你们忘掉门外那场该死的战争。”这老人自言自语般的确定了曲目,用半块砖头垫平了小椅子,然后拿起一条毛巾仔细擦拭干净手上的灰尘,这才开始他的演奏。 与此同时,从狭小的厨房里走出来的那位老太太也给他们各自端来了一杯温水,顺便还往桌子上放了三颗仅有乒乓球大小的水煮土豆。 还不等三人致谢,这位老太太便不在意的摆摆手,重新坐回那张小沙发上,一脸幸福的看着正在演奏的老人。 坐在桌边的三人都默契的没去碰那三颗土豆,甚至连杯子里的水都没喝,这场战争进行到如今这个地步,不管是食物还是干净的水,都显得越发珍贵。 流水般欢快的钢琴曲在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回荡,卫燃悄无声息的站起身,默默的走到门口举起了胸口那台已经侵染了鲜血的双反相机,尽可能的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囊括进方形的取景器里,随后轻轻按下了快门。 “轰!” 一声突兀却又格外清晰的爆炸在卫燃松开快门的同时传了进来,还没来得及放下相机的卫燃呆愣片刻,发疯了似的拉开门跑出房间,看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即便隔着两栋楼的窗户,他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当初杀死那位狙击手的位置蒸腾起的大片烟尘,更能看到那张已经被炸成碎片的淡蓝色毯子像花瓣一样飘飘荡荡的落在满是尸体的地板上。 “噗通” 卫燃靠着墙无力的坐在地板上,他并非什么圣母,更不关心这场在历史书里早有定论的战争到底死了多少人,到底谁打赢了谁。对于21世纪的他来说,那些只不过是为了专业课考试必须记下的一串串数字和字母而已。 但即便如此,如此近距离直视战争残酷性的一面带来的震撼,依旧刺的他双眼忍不住的流泪。 分不清过了多久,身后房间里明快的钢琴曲已经停了,列夫中尉和奥列格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靠着墙发呆的卫燃。 “我们该走了” 列夫中尉说完格外用力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喃喃自语般继续说道,“为了那个小姑娘。” 卫燃狠狠锤了锤身下的地板,默不作声的站起身,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 看了眼外面楼体坍塌后形成的废墟,再看看沉默不语的卫燃,列夫中尉烦躁的从兜里掏出摸尸得来的半包烟,和奥列格各自抽出一支点上,喷云吐雾的说道,“维克多,你是个记者,你该给那个小姑娘拍张照片,这是你唯一没有做到需要自责的事情,其他的和你无关。” “我...” “别浪费时间了,也别让那个小姑娘的付出白费。” 列夫中尉再次说道,“如果你还是个合格的士...合格的记者,就特码拿好你的相机和冲锋枪,别再让我浪费时间开导你。” 卫燃抬头看了看列夫中尉,再看看故意躲到远处的奥列格,最终郑重的点点头,“我们出发吧。” 第8章 消防员们守护的地下室 午后的阳光被斯大林格勒蒸腾起的烟雾掩盖,连天色都跟着暗了几分,一片楼房倒塌后形成的建筑废墟里,卫燃三人躲在坍塌的废墟缝隙里,从仅有巴掌大的孔洞中偷偷打量着几米外轰隆隆驶过德军坦克以及跟在坦克身后的步兵。 “我们走” 列夫中尉低声说完,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在头顶的毯子,沿着坍塌的废墟朝着远处的另一栋楼小心翼翼的匍匐前进。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卫燃的心也快跳到了嗓子眼,因为刚刚从他们旁边开过的那两辆坦克,就停在不远的位置,此时正朝着城区里的某个方向开火呢,而在那两辆坦克的身后,还各自跟着一队时不时举枪射击的德国步兵! “轰!” 一发炮弹几乎擦着其中一辆坦克的炮塔边缘飞过,狠狠的砸在了他们之前藏身的夹缝附近,坍塌的残垣断壁激起大量的烟尘,把跟在坦克身后的德国士兵以及卫燃三人全都给吓了一跳。 排在最前面的列夫中尉缓了口气,加快速度,带着身后的二人前进了几十米后滚进了一条躺满苏联士兵尸体的战壕里。 “别瞄了,快点走。” 卫燃伸手把奥列格刚要举起来的步枪给压下来低声催促道,这小子简直是找死,他们和那些背对着他们的德国士兵直线距离都不到百米,这特么一枪打过去谁都跑不了。 三人沿着战壕,弯着腰快速前进,偶尔有坦克开过来,立刻趴在尸体堆里装死,轰隆隆的坦克从头顶碾压而过,滚落的泥土哗啦啦的砸的三人满头满脸都是。但他们却根本就不敢动一下,因为紧随在坦克身后的德国士兵,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过战壕冲往了最前线。 等了足足十多分钟,直到头顶再没有动静,列夫中尉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看了一眼,随后招呼着卫燃二人继续前进。 在这条战壕的掩护下,三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钻进了一栋墙壁上密布弹坑的三层大楼。然而就在打头的列夫中尉穿过墙壁上的破损的时候,一支冲锋枪却从侧面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列夫中尉身体一僵,缓缓举起了双手,而他身后的卫燃和奥列格还没等举起枪,紧接着便被另一个全身裹着斗篷的人用枪给指住了。 “进来”其中一个人低声说道。 列夫中尉扫了眼对方身上穿的消防员制服,总算松开手中的冲锋枪,往前稍稍走了几步,给身后的二人让开了通道。 “戈尔希大叔!你还活着?”奥列格突然惊呼出声。 “奥列格?你也活着?”原本用枪指着列夫中尉的中年人惊喜的回应道,“你父亲呢?” “一个多月前就死了”突然遇到熟人的奥列格,语调中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罢了。 “把手放下吧” 被奥列格称为戈尔希的中年人将奥列格搂在怀里,同时朝列夫中尉以及卫燃平淡的说道。 卫燃紧绷着的神经总算跟着下垂的双手一起松弛下来,但此时的场面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戈尔希,我们先回去吧。”另一个人声音嘶哑的说道。 戈尔希点点头,自始至终却都没松开奥列格的手,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跟我来吧,这栋楼暂时是安全的。” 在戈尔希的带领下,一行五人一直走到了楼梯间的位置这才停下,卫燃抬头看去,只见通往楼上的楼梯已经完全垮塌,只留下一根手指粗的绳子安静的垂在半空。 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根绳子,却被那位嗓音嘶哑的男人给拦住了,“别碰那根绳子,另一头绑着手榴弹呢。” 卫燃闻言赶紧缩回手,同时额头也冒出了冷汗。而那位戈尔希却抬起了地板上一块落满灰尘的门板,露出了一个圆形的井盖。 那位声音嘶哑的男人用枪口轻轻敲了敲井盖,不多时,这井盖便从里面往上推开,露出了黑乎乎的井口。 “快进去吧”戈尔希话音未落,奥列格已经第一个顺着井口边缘的梯子钻了进去。 列夫中尉犹豫片刻,紧跟着也沿着梯子爬了下去。留在最后的卫燃自然没得选,只能老老实实的跟上。等到戈尔希钻进来之后,头顶的井盖也被那扇门板重新盖住,只剩下门板两边好似无意用砖头垫起来的一道不到十厘米高的缝隙。 黑乎乎的井口之下,随着正前方亮起一盏油灯,众人也终于看清了这里的构造。 难以想象,这井口之下的空间竟然出乎意料的宽敞,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里面零零散散竟然躲了至少七八个最多不到八九岁的孩子以及几个身上包裹着绷带的伤员。 而在这些安安静静的孩子和伤员之间,还有个年轻的女人在不停的忙碌着。 “这里以前是消防局的地下室,那位美丽的女士是护士尤娜,她和那些伤员都是我们从外面的战壕里救出来的。” 戈尔希说到这里指了指跟着一起下来的那个声音嘶哑的男人,“他是瓦列里,和我一样以前都是在这里工作的消防员。另外那个提着油灯的,是附近的电工谢尔盖。现在说说你们吧,怎么会带着奥列格跑到这里的?” “戈尔希大叔,我来说吧。” 奥列格颇有些兴奋的先将列夫中尉和卫燃的身份介绍了一番,然后说起了在自己家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即将完成的任务。 戈尔希闻言皱起眉头,示意众人跟着他走到地下室的最里侧,靠着墙坐下之后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火炮阵地,德国人在那里布置了好几门大炮,周围还有坦克保护,但就凭你们三个,就算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列夫中尉闻言皱起眉头,“离这里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戈尔希指了指头顶,“在这栋楼被炸的只剩三层之前,天气好的时候,站在楼顶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片阵地,但自从德国人在这里发现了我们的火炮观测员之后,这栋楼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中尉同志,或许我有办法。”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一个胸口裹着绷带的伤员在那位护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什么办法?”列夫中尉赶紧追问道。 第9章 拼凑出的车组成员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辆还能动的坦克。” 这名伤员缓了缓力气继续说道,“如果那辆坦克还在原来的位置,你们或许可以用那辆坦克打掉他们的火炮阵地。” “那辆坦克在哪?”列夫中尉激动的问道。 “就在不远处那栋楼下的油漆店里,戈尔希应该知道那个位置。” 这名伤员抽着凉气儿说道,“我是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开着坦克出来参加战斗的工人,刚刚说的那辆坦克是我的工友开过去的,但后来他们几个因为怕死丢掉坦克逃跑了,当时还是我亲自用冲锋枪打死他们的。” “我知道那家油漆店” 戈尔希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那栋楼已经被炸的只剩下一道墙了,就算那辆坦克还在那里恐怕也已经被埋起来了。” “而且还有个问题”那名受伤的工人说道,“只靠你一个人就算能开动那辆坦克,也没办法开火,你还需要至少两个有经验的帮手才行。” “我需要一个装填手,还需要一个驾驶员。”列夫中尉环顾四周说道。 “我可以做装填手!”奥列格第一个说道,“我搬得动炮弹!” “这里有这么多人,还轮不到你。” 戈尔希伸手将奥列格扒拉到一边,顺便用拳头在沉默寡言的瓦列里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两人相互点点头之后,戈尔希看着列夫中尉说道,“我以前有一辆拖拉机,如果区别不大的话,那辆坦克也许我能开动,瓦列里可以去做你的装填手。”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列夫中尉说完就准备站起来。 “先等等,我们还差一个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燃拉住了列夫中尉。 “无线电操作员?”列夫中尉疑惑的问道,“拖拉机厂生产的坦克连瞄准镜都没有,就更别提无线电了,而且就算有,这附近也只有那一台坦克,根本用不上无线电。” 卫燃解下一直背在肩膀上的德军电台,“现在无线电有了。” “就算有无线电有什么用?”离着煤油灯最近的电工谢尔盖说道,“你难道想用它问候下附近德国人的母亲?” 卫燃无奈摇头,他可是知道t-34坦克的缺陷的,这个时候的t-34使用的还是76毫米的火炮,但口径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一型的t-34,狭小的内部空间也只能坐下四个人。 换句话说,炮塔里负责寻找目标的车长还要兼职装填手的工作,这个致命的问题直接让t-34/76坦克的效率不知道比后期能坐下五个人的t-34/85低了多少! 见所有人看着自己,卫燃一口气说道,“如果想以最快的速度打掉那个火力阵地,或者说尽可能在周围坦克的包围下多活一段时间,我们还需要一台无线电,然后需要有人能在一个视野够好的地方,用无线电指挥坦克作战。” “幸亏你只是个记者,如果你是个坦克兵,我早就把你塞进履带里做成馅饼了。”列夫压根儿没把卫燃的提议当回事,直接站起身就准备继续往外走。 “我的提议至少能让你有更大的可能完成任务” 卫燃靠着墙压根儿没动,“坦克只有一辆,列夫中尉,你根本没有试错的机会。” 列夫中尉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根本没时间去找能一台一模一样的无线电台。” 昏暗的地下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老电工谢尔盖叹了口气说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列夫中尉下意识的问道。 “前两天晚上,我在外面的战壕里寻找物资的时候好像看到过类似的电台。”谢尔盖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但它还在不在原来的位置,甚至还能不能用就不知道了。” “我们现在去找找!” “先等等!”戈尔希拦住莽撞的列夫中尉,“还有最多两个小时就天黑了,天黑之后再去要安全不少。” 列夫中尉艰难的点点头,挨着卫燃坐下之后说道,“维克多,到时候你用无线电指挥我们。” “我?我只是个记者”卫燃说完在心里默默的追加了一句,“连记者身份都是假的。” “就算没有你,我也能完成任务。”列夫中尉颇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心知对方是在安慰自己,卫燃也就没有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如果战争结束了你还活着,记得替我去马马耶夫岗上看看。” 列夫中尉低声说道,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知道,跟着列夫中尉去完成那个任务几乎不可能有活下来的可能,而他自己对不久之后的结局恐怕更加清楚。 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紧闭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两个小时的时间飞逝而过,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就连持续了一天的枪炮声也减弱了不少。 “喀拉” 铸铁井盖被戈尔希轻轻推开,随后探出脑袋贴着门板下的缝隙前后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轻轻撑起门板,让众人一个个从地下室爬了出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无线电台。”老电工谢尔盖说完,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建筑外面的战壕。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谢尔盖才顺着建筑外墙的破损爬了进来。 “看看是不是这个”谢尔盖将拎回来的东西放在了卫燃的脚边。 列夫中尉和奥列格立刻撑起两张斗篷盖住了趴在地板上的卫燃,同样躲在斗篷下的消防员戈尔希则点亮了手中的煤油打火机。 对比了一番两台无线电的铭牌,卫燃重重的点点头,随后一边回忆着阿历克塞教授曾经的操作步骤,一边摸索着完成了这两部电台的开机工作。 对照着其中一个电台上的旋钮,再把另一个电台调整到同样的位置,卫燃将其中一个耳机递给了戈尔希,随后对着另一台的送话器轻轻用手指甲刮了刮。 戈尔希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冲着卫燃连连点头! 等他关掉电源之后,戈尔希赶紧对着打火机上的小火苗用力一吹,浓郁的柴油味混合着更加浓郁的口臭扑面而来,让陷入黑暗的卫燃好悬没把菊花吐出来。 挣扎着撤掉斗篷,消防员戈尔希揽住奥列格的肩膀低声说道,“奥列格,这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除非必要,尽量不要开枪,不然地下室里的人很难活下来,相比杀死德国人,更重要的任务是让那些比你还小的孩子们活到战争结束。 如果...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回来,你要想办法为那些孩子提供吃的,要想办法给那些伤员提供需要的药品,要想办法带回来更多的孩子和伤员。总之,奥列格,在我们回来之前,地下室里所有的人都交给你了。” 奥列格用力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楼梯间说道,“戈尔希大叔,在这之前让我去楼顶吧,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们。” 戈尔希犹豫片刻,叹了口气之后朝等在一边的老电工谢尔盖以及瓦列里轻轻说道,“送他上去吧”。 第10章 高地下的惨剧 漆黑的夜色中,奥列格被老电工谢尔盖以及消防员瓦列里托举着爬上二楼,远远的绕开固定在绳子另一头的手榴弹之后,他立刻沿着仅剩下一小半的楼梯一路爬上了三楼,将狙击步枪架在断墙的角落,对准了卫燃等人即将前往的目的地方向。 而在一楼的位置,列夫中尉和卫燃已经在消防员戈尔希和瓦列里,以及老电工谢尔盖的带领下,摸黑爬向了远处另一栋大楼倒塌后留下的废墟。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的前进速度比之白天要快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也需要万分小心,因为据戈尔希说,这附近即便晚上,也会有德国人的巡逻队时不时的经过。以至于当他们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小时。 “差不多就是这了”戈尔希指着一片红砖废墟说道,“这里应该就是那家油漆店的位置。以前是一栋很漂亮的二层砖楼。” “动手吧” 列夫中尉话音未落,已经弯腰抱起几块仍旧黏连在一起的砖块,轻手轻脚的搬到了一边。其余人见状立刻上前帮忙,悄无声息的清理着坟包一样的建筑残骸。 在众人忙碌的搬运中,堆叠在一起的砖头中渐渐露出一支昂扬的炮管,随后坦克的车头,然后是小半个炮塔。 当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当隆隆的炮声从几百米外的德军火炮阵地以及更远处的伏尔加河方向传来的时候,压在驾驶舱舱盖上的混凝土柱子也终于被众人艰难的推到了一边。 “接下来就看它能不能发动了”列夫中尉说话的同时一把掀开了厚重的舱盖。 “但愿我们能活下来” 消防员戈尔希从坦克底盘下面翻出一罐油漆撬开,直接将手伸进去沾了沾,然后用力在炮塔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记者同志,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回来,如果你能活下来,希望你在战争结束后能找到这辆坦克,能让大家知道我的名字,当然,如果能把我们写进真理报就更好了。” “这个方法不错” 老电工谢尔盖也爬上坦克,伸手在油漆罐里沾了沾,随后一巴掌拍在了炮塔上,“虽然我不用跟着你们过去,但我也想上报纸。” “既然这样,大家都留下个手印吧” 列夫中尉说话的同时,也和消防员瓦列里不分先后的将沾染了油漆的手掌拍在了炮塔上。 反观此时的卫燃却已经呆愣在原地,这辆t-34坦克炮塔上那四个鲜红的手掌印已经和记忆中的那辆坦克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原来...原来是这样! “维克多,你也留下个手印吧”已经钻进坦克炮塔的列夫中尉一边将无线电的耳机戴在头上一边提议道。 “哦哦!好!”卫燃回过神来,伸手在油漆罐里沾了沾,用力拍在了坦克的炮塔上! “天快亮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戈尔希,发动坦克吧。”列夫中尉扶着炮塔舱口的边缘说道。 “等等!” 卫燃胡乱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油漆,“让我给你们都拍一张照片吧!用不了多少时间。” “这可是我第一次照相”老电工谢尔盖赶紧爬上炮塔扶住了炮管站得笔直。 见列夫中尉点点头,卫燃赶紧掏出相机,一番摆弄之后给每个人拍下一张照片,又给他们四人和那辆坦克拍了一张合影。 “我会把你们放在钟楼的下面”列夫中尉指着视野尽头说道,“那里应该能看到我们,指挥的事情就靠你了” 列夫话音未落,这辆坦克便顺利启动,在消防员戈尔希的驾驶下,近乎粗暴的从掩埋住后半部分车身的废墟里开了出来! 履带的吱呀声中,这辆炮塔侧面印着五个鲜红手印的t-34坦克绕过这片建筑废墟,径直开向了德军的火炮阵地!半路上,卫燃和老电工谢尔盖从坦克上跳下来,猫着腰跑到了仅剩一半的钟楼下。 这里是唯一能看到德军火炮阵地的制高点,但同时,它也同样在德军火炮的直瞄范围之内。甚至就连这栋钟楼里,都驻扎着五名德军士兵!只不过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刚刚打开门便被老电工谢尔盖用冲锋枪全部送回了老家。 两人沿着螺旋楼梯一路爬到最高点,卫燃将防守工作和手榴弹全都交给老电工,他自己则顺着墙边看向外面飞速行驶的坦克。 然而正当他要对着送话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格外清晰的快门声传进耳朵,随后剧烈的白光便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当视线重新恢复正常,卫燃呆滞的看着熟悉的工作室,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如释重负的长吁了口气。 “哗啦啦”一阵轻响,一支牛皮本子悄然出现,铺在了正前方的地板上,自动翻到了第二页的位置。 这一页上,那张原本被金属羽毛笔素描出来的t-34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在这张照片的旁边,甚至还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条纸袋。 而在照片的正下方,那支金属羽毛笔在“唰唰唰”细碎的声音中留下了一行行横平竖直的汉字: 高地下的惨剧 列夫中尉、消防员瓦西里、消防员戈尔希在完成任务后,因坦克履带断裂被德军俘虏,于1942年9月29日凌晨被枪杀,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三人被追授保卫斯大林格勒奖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电工谢尔盖利用无线电指挥坦克击毁德军坦克两辆,坦克歼击车一辆,火炮七门,击毙德军士兵9人,弹尽后引爆手榴弹自杀。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被追授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 狙击手奥列格,击毙德军14人,至战役结束时,拯救斯大林格勒孤儿21人,伤员8人。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后,被授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1943年10月20日,在基辅战役中牺牲于无名荒野。 t-34坦克,斯大林格勒战役末期,被重新修复开赴战场,并于1943年3月9日,因变速箱故障被丢弃于顿河畔无名林地。 写到这里,那支金属羽毛笔又另起一行,将每个人获得的奖章、勋章的证书编号详细列了出来。 在他的等待中,这支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之后继续唰唰唰的写道:当摄影师拿起枪的时候,他的相机里或许还保存着最后的正义和善良。但胶卷里记录的,却永远是战争最残酷的那些瞬间。 就在卫燃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页贴着照片且写满字的纸,也自动翻了一页。让他惊悚的汗毛直立的是,这张淡黄色的纸页背面,竟然有个缓慢转动的血红色漩涡!而在这漩涡的中央,还沉浮不定的飘着个东西! 而那支一直悬浮的金属羽毛笔则旁若无人的继续在这血红色的漩涡下方写道:相机或者刺刀,总有一个是摄影师的武器,前者记录最真实的战争,后者制造最血腥的杀戮。 “当啷”一声,这支仿佛进入贤者时间的金属羽毛笔重重的砸落在地板上再也没了动静。 犹豫片刻,卫燃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伸向书页上那团占据了足足半张纸的血红色漩涡,从里面缓缓抽出一支修长的毛瑟刺刀。颇为特殊的是,在这支刺刀的护手处,还穿着一枚格外厚实的椭圆形二战德军士兵牌。 拿着这支将近40厘米长的刺刀仔细打量了一番,卫燃鬼使神差的又试着将其重新送回了那个缓慢转动的血红色漩涡。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再次瞪圆了眼睛,这刺刀竟然还真能放回去! 小心翼翼的将这一页纸立起来,卫燃在正面和背面之间来来回回的打量,他实在搞不明白,这枚薄薄的一张纸是怎么把那么长的刺刀放进去的。甚至就连他试着合上笔记本也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特么怕不是真的存在苏联黑科技? 回过神来的卫燃猛的想起什么,赶紧跑向了靠墙的工作台,从那台最角落的台式电脑里打开了工作室的监控。 回放的监控画面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这监控画面里只记录了他给阿历克塞教授打完电话之后,手机滑落砸到大脚趾,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画面,至于那支牛皮笔记本,自始至终根本就没在镜头里出现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他打完电话到查看监控,这中间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已,甚至画面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坐在地板上发呆!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删掉了一整天的监控记录顺便拔了电源,反正这玩意儿只有自己盯着,阿历克塞教授不但根本不在乎,甚至连调取监控的密码都没有。 清理了最后一点儿可疑的证据,卫燃这才捡起仍旧躺在地板上的笔记本,翻到第二页之后先看了看背面的血红色漩涡,确定还在之后,这才翻回正面,从那张黑白色的t-34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拿出了几张已经洗好的底片。 再次打开拷贝板的开关将这些底片放上去,卫燃举着放大镜一张张的仔细观察,这些底片恰恰是他亲手拍的,这里面有奥列格在形同废墟的家里怀抱全家福与狙击步枪的照片,有那位老人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弹奏钢琴的照片,也有他们挖出那辆坦克之后,给列夫中尉等人拍下的单人照以及合影。 而在最后一张底片里记录的,则是他在最后时刻,站在那座残破钟楼的最高点,准备用无线电指挥那辆坦克作战时看到的画面。 这张底片拍摄到的镜头里,城市的大部分已经化作废墟,边角的位置,漂浮着尸体和渡船的伏尔加河,波光粼粼的映射出刚刚升出地平线的太阳。照片中心的位置,宛如主角一般的那辆t-34坦克一往无前的冲向了正前方的火炮阵地,而在火炮和坦克中间,还有两辆对向驶来的德军坦克。 在他们的周围,端着枪的德国士兵被凝固在奔跑的瞬间,更有些炮兵冲向了那几门昂扬着炮管的榴弹炮。 “啪嗒”卫燃关闭拷贝板的电源,将放大镜丢在一边,疲惫的靠在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 属于他的世界虽然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但在不属于他的那个七八十年前的世界,那难熬的一天却比一个世纪都要更长。 第11章 收益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让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睡着的卫燃瞬间惊醒,下意识的就要拿起手边的冲锋枪。 直到他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工作室,这才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反锁的卷帘门。 “哗啦” 随着卷帘门被掀开,心急火燎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探头探脑的钻进来,甚至还极为夸张的抽了抽鼻子。 “敲了五分钟都没开门,我还以为你正在和姑娘们探讨生命起源的问题呢”阿历克塞教授一脸失望的说道。 “咱们的工作室连垃圾桶都是公的,哪来的姑娘?” 卫燃打了个哈欠,无意中看到虎口处的刺青之后立刻惊醒,赶紧攥紧拳头揣进了兜里,“这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阿历克塞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睡糊涂了?” “哦哦哦!” 换了一只手拍了拍脑门儿,卫燃拉下卷帘门之后走向了工作台的方向,“过来看看吧!” 接过卫燃递到手里的记者证只看了一眼,阿历克塞教授便已经激动的直打哆嗦,“就是他,就是波列伏依!快让我看看那些相册!” “都在箱子里了”卫燃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木头箱子。 “发财了,这次我们发财了!” 阿历克塞教授已经激动的就差满地打滚了,整个人像个傻子似的抱着装满相册的木头箱子,神经质一般来来回回的念叨着同一句话。 “阿历克塞教授,阿历克塞教授。” 卫燃晃了晃手中的记者证,“这本证件,还有那位战地记者的衣服、鞋子以及公文包,可都是在你送我的礼物里发现的。” 正在专心看底片的阿历克塞教授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就算不在一个箱子里,也一样能证明这些底片来自波列伏依!”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 卫燃憋着笑说道,相比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经历的一幕幕惨剧,能继续和这个整日里喝的五迷三道的老东西斗嘴,对卫燃来说简直就像上帝在和他聊天一样幸福。 “额...” 上一刻还满地撒欢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僵住,干巴巴的转过身,“什么你的我的,这可...” “就是我的” 卫燃故作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证件,“毕竟是你送我的毕业礼物,难道你好意思让我把它们还给你?好了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所以它就是我的,而且我准备把它带回国好好珍藏。” “你个混蛋不能这样!” 阿历克塞教授哭丧着脸喊道,如果没有那本证件,想证明这些底片出自波列伏依之手可是个大工程。 “所以你准备怎么补偿让我自己加班,而你去隔壁坐享其成这件事?”卫燃把玩着手中的记者证问道。 “要不然再送你一份礼物?”阿历克塞教授抠抠搜搜的说道,“至少价值五万卢布的礼物。” “算了吧,它们是你的了。”开够了玩笑,卫燃直接将证件贴着桌面推给了阿历克塞教授。 “你不要了?”阿历克塞教授诧异的问道,他还以为这小王八蛋怎么着也得提一些要求呢。 卫燃伸手敲了敲拷贝板,“那些东西是你的了,但这几张底片是我的,当然,我可以帮你洗出来几张。” “什么底片?” 阿历克塞教授将刚刚到手的记者证丢到一边,抄起放大镜便凑了过来,待看到这几张底片里的镜头时,这老头子像是发了羊癫疯加哮喘一样,一边哆嗦一边“嗤喽嗤喽”的喘着粗气! “这...这也是...一起找...找到的?” 阿历克塞结结巴巴的提问让卫燃彻底绑不住脸上的笑意,“之前就夹在那本记者证里,所以现在二选一,这几张底片,或者除了这几张底片之外其他的东西,你要哪个?” “那几张底片归你!那台坦克的调查费也是你的了,不过就像你说的,我却是需要你帮我洗出来几张照片。” 阿列克塞教授想都不想的说道,那台t-34的调查费可远远比不上波列伏依的遗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波列伏依的艺术作品! “没问题”卫燃说着,就要把那些自己亲自拍摄的胶卷底片装进片夹进行激光扫描。 “等等,先等等。” 阿历克塞教授赶紧拦住卫燃,“这些伟大的艺术作品可不能用电脑打印这么庸俗的方式。” “怎么?难道你打算用相纸冲洗?”卫燃看向工作室的角落,“至于这么麻烦?” “当然,跟我来。” 阿历克塞教授兴致勃勃的带着卫燃走进了那间极少用到的暗房,随着红光灯打开,他也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道,“这些珍贵的照片如果用电脑打印,根本就呈现不出胶片特有的质感,所以就算打印出来,充其量只能被称为资料。只有用银盐相纸洗出来的,才会有更加丰富的灰阶和饱满的颗粒感,相应的,它们也才有资格被称之为艺术品。” “不嫌麻烦”卫燃嘀咕了一句。 “不是麻烦,只是现在的拍照程序简单过头了。” 阿历克塞撅着屁股打开一个老旧的铁箱子,从一堆干燥剂里拿出一盒用真空袋装着的银盐相纸。 “这玩意儿能用?”卫燃看着包装盒上极具时代特色的图案问道。 “它们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古老” 阿历克塞一边调试冲洗照片用到的各种药液,一边得意的解释道,“这些是我去年专门从喀山感光公司定制的相纸,它们使用的技术和材料,和苏联时代甚至二战时代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我敢说,波列伏依活着的时候,用的肯定也是一模一样的喀山牌相纸。” “所以呢?”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同时任由阿历克塞将底片固定在片夹上,然后夹在了那台同样生产于苏联时代的放大机上。 “所以它们可以用来伪...”阿历克塞说道一半硬生生止住,,“不管怎样,这些相纸是最适合的。” 卫燃懒得再问,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阿历克塞教授一板一眼的洗出来一张张10寸的正方形黑白大照片。 当阿历克塞教授将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晾在绳子上的时候,卫燃看着照片里熟悉的人和背景环境,莫名的想起了列夫中尉当初拜托自己的事情——如果能从战争中活下来,替他去马马耶夫岗上看看。 “还算不错” 阿历克塞格外满意的打开暗房的照明灯,“维克多,剩下的那些底片就交给你了,接下来这几天不用做别的,把它们全都洗出来,就用这种相纸洗。别看我,这种事难不倒你,去年的时候我就看到过你给一个华夏来的漂亮女游客专门洗过照片。” “闭嘴!那是因为人家加钱了!”卫燃急赤白脸的解释道。 “上个月那个大胖子也加钱了,你不也是直接电脑打印的?”阿历克塞见好就收,离开暗房之后,继续查看着那些底片相册。 “那是因为我会做生意”卫燃全然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 “但愿如此,来一壶咖啡,谢谢。” 阿列克塞教授头也不抬的说道,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一本本的相册上,时不时的,还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个卫燃听都没听过的人名或者地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满满一大壶咖啡见底,阿列克塞教授“腾”的一下站起来,合上手中的底片相册就往外走,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把其他底片相册都洗出来,现在我要出去一趟,记得帮我找个合适的借口。” “你要去哪?”正在打游戏转移注意力的卫燃,抬起头错愕的问道,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这老头子怕不是要找个酒吧蹦迪去吧? “当然是找门路把那些底片高价卖出去” 阿历克塞教授晃了晃手中的底片相册,理所当然的说道,“另外就像刚刚说的,那台t-34的收益还有你留下的那几张底片产生的收益全都归你了。不过如果买家想买刚刚洗出来的那些照片的话,不含底片,我的建议售价是每张十万卢布,如果他买不起的话可以不卖。” “一张照片十万卢布?”卫燃瞪圆了眼睛,“你以为客户是傻子吗?” “你可以试试喊个更高的价格,相信我,对方不会还价的。” 阿历克塞说话的同时已经拉起卷帘门,一边按下车钥匙一边说道,“好了,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出意外,我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回来。” 看着开车一溜烟跑没了影子的教授,卫燃双手扒着头顶的卷帘门再次开始了倒数。 果不其然,前后不到半分钟,对方开着车又倒了回来,“波列伏依先生的记者证呢?快给我,没有它的话,那些底片可卖不出去。” 转身取来记者证,卫燃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财迷心窍的教授已经踩下油门,一股烟儿的再次跑没了影子。 第12章 狗皮膏药 被这来去如风的混蛋教授一顿折腾,卫燃也彻底没了睡意。重新反锁了卷帘门之后,拿上那几枚亲手拍摄的胶卷底片先扫描进电脑里,然后便钻进自己的房间,将左手伸到了台灯打出的光束下,仔细观察着虎口处那枚精致的刺青。 “这要是让我妈看见不得打死我?”卫燃用力搓了搓,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掉色的可能。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随后手中微微一沉,那支牛皮本子果然出现在了手中。 “唉!” 在见到这牛皮本子的瞬间,卫燃便一脸纠结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要这个能把自己送回二战的破本子。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卫燃挣扎许久,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推开窗子,抬手将手中的牛皮本子用力丢了出去。 “啪!” 然而还不等他坐下,左手虎口的位置便像是被戒尺狠狠打了一下,随后那本子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你特么是狗皮膏药做的吗?” 欲哭无泪的卫燃发了狠,翻箱倒柜的找出个打火机,将焦黄色的小火苗的凑到了牛皮本子的书页上。 “嘶——卧槽啊!” 就在那火苗接触到牛皮本子的瞬间,卫燃便将手中的打火机丢了出去,随后揉着虎口的位置痛呼不止,刚刚那火苗确实烧到了牛皮本子,但这本子屁事没有就算了,自己的虎口却像是被烙铁烫了似的红了老大一片。 “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卫燃看着仍旧好好躺在桌子上的牛皮本子,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毕竟老老实实的在这和平的年代混吃等死不香怎么着? 就算这本本子能完整溯源了那台t-34坦克的历史又怎样?如果有的选,他实在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去见证或者说参与那段充斥着战火的历史。更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除了按下快门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但眼下这状况,看来自己或许根本不可能把这玩意儿丢掉。不但丢不掉,有很大概率,自己说不定因为什么原因又会被送回二战的战场。 既然丢不掉逃不开,在横竖都要冒险的情况下,用这玩意儿赚点儿卖命钱或许成了自己唯一的选择。 不可否认,斯大林格勒战役的一来一回,带来的收益也着实让他怦然心动,那台t-34坦克的调查费就不说了,林林总总加起来,利润少说也得有五六十万卢布,换算成人民币那就是五六万块钱,如果自己拍的那些照片真能按教授说的价卖出去,恐怕利润能直接翻倍都不止。 对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个数儿带来的胆量已经足够去和大部分危险叫板! “干了!” 艰难说服自己的卫燃再次掀开台灯下的笔记本,开始分析这东西能把自己带回斯大林格勒的原因。 毫无疑问,这一切和房门外面那台t-34坦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是不是只要不让笔记本再“看”到类似的东西,它就是可控的? 卫燃一遍遍的试验着把牛皮本子变成纹身以及从纹身变成本子的过程,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这本子是不是能借助相关的物品带自己回到任何时代?如果是的话,又怎么控制那支金属羽毛笔按照自己的决定来绘制相关的物品?是不是只要让它维持纹身的状态就是“安全”的? 另一方面,上次回到的二战时代的斯大林格勒,如果自己死在那个血肉战场里,是不是就真的死了?而这也就引申到了另外几个关键的问题,自己能不能带东西过去?比如弄个冒蓝光的... 掏出仍旧装在裤子口袋里的那支ppk手枪,卫燃失望的摇摇头,带东西过去估计是不可能了,而且看样子除了那些底片,自己也不可能把东西带回来。 否则的话,自己手里至少也得有支冲锋枪才对。不过好在至少搞清楚了那台坦克的来历... 想到这里,卫燃却突然一愣,带回来些什么先放一边,或许还真可以带些什么过去!毕竟“硬件”虽然带不过去,但至少“软件”肯定没问题! 看来要尽快找个地方学点儿真本事了...卫燃关上台灯,连衣服都懒的脱便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哐哐作响的卷帘门便再次吵醒了卫燃。睡眼惺忪的卫燃迷迷糊糊的打开门,然后便看见师娘在满脸怒火的站在外面。 “小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上班了?”卫燃迷迷瞪瞪的问道。 “那个混蛋呢?”周淑瑾咬牙切齿的问道。 “教授他...” “屁的教授,叫姨父!”周淑瑾一边纠正卫燃,一边抬手在他的脑门儿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疼!”卫燃赶紧抱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先不说他,你手上这纹身怎么回事?”周淑瑾攥着卫燃的手腕问道。 “那啥...”卫燃装模作样的说道,“我这不提醒自己多读书多学习努力...” “那要不要小姨给你在脑门儿上刻俩‘早’字啊?” 周淑瑾可不吃卫燃这一套,“既然你这么爱学习,以后导游的活儿你就别干了,这工作室的活儿也停了吧,回头儿我和你姨父说说,你继续读研去吧。” “读研?”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您看我是那个料吗?我晒盐去算了。” “少跟我贫嘴,洗了,不然我让你妈过来带你去洗。”周淑瑾一脸嫌弃的说道。 我倒是想给它洗了... 卫燃暗自嘀咕一句,谄媚的说道,“小姨,我告诉你姨父干嘛去了,咱以后不提纹身的事儿行不行?” “我说不行你敢不告诉我?”周淑瑾叉着腰问道。 “不敢”卫燃仅仅考虑了不到一秒钟,便毫不犹豫的将阿历克塞教授卖的连根汗毛都不剩。 “这么说你们爷俩这次总算能赚着钱了?”周淑瑾一边翻阅着仍旧装在箱子里的底片相册一边问道。 “那可不!” 卫燃得意的说道,“听教...听姨父那意思,这些老照片都洗出来,一张能卖老鼻子钱呢。” “怪不得敢大晚上跑没影子” 周淑瑾说话的同时用脚尖儿踢了踢工作台下的木头箱子,“把它给老娘抱隔壁去,然后给他打电话,如果他没在我做好晚饭之前回来,就去碎纸机里找这些破烂儿吧!” “好嘞!”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屁颠儿屁颠儿的抱起了箱子。 “还有你手爪子上的纹身”周淑瑾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洗了,要不然就给老娘滚回学校里读研去。” “我洗,这两天我忙完就去洗!” 卫燃低眉顺眼的应承下来,这位小姨别看和自己半个细胞的血缘关系都没有,但绝对比亲妈管的都严。至于一个月之后怎么办,那自然是一个月之后再说了。 老老实实的抱着木头箱子送到隔壁的旅行社,顺便借着小姨的虎威推掉了枯燥的洗照片工作,卫燃从旅行社的前台小毛妹手里骗来一束向日葵,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向不远处的马马耶夫岗,顺便拨通了阿历克塞教授的电话。 第13章 假借记者之名 “你说什么?!”即便隔着手机,卫燃都能在阿历克塞教授略显颤抖的大嗓门里听到刺耳的刹车声。 “我不是让你帮我找借口了吗?!”阿历克塞教授气急败坏的问道。 “我找了,师娘不信。总之你快点儿回来吧,不然我担心你的膝盖受不了。”卫燃幸灾乐祸的说道。 “闭嘴!”阿历克塞教授颇有些惊慌的骂了一句,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卫燃踩着台阶走向了马马耶夫岗的山顶。至于阿历克塞教授那边却是根本不用担心,等他赶回来跪完了搓衣板,估计也没力气找自己的麻烦了。 沿着台阶一路往上走,已经来这里逛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卫燃这次却感触颇深。或许就算是苏联自己的历史记录都不清楚,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为了夺回这座海拔仅仅只有一百来米的小高地,到底有多少列夫中尉他们那样苏联士兵乃至平民百姓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牺牲。 但这座城市从战前的80多万居民到战后的不足八千,或许能给出个足够惨烈的答案。 在阵亡士兵纪念大厅的门口矗立良久,他最终放弃了从那七千多个阵亡者的名字里找找有没有列夫中尉等人名字的徒劳举动。 漫步走到祖国母亲雕像附近,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向日葵放在青翠的草坪上,卫燃仰头看着雕像手中的利剑喃喃自语,“我替你们登上马马耶夫岗了...虽然晚了半个多世纪。” 完成了列夫中尉生前最后的愿望,卫燃返回工作室的时候,卷帘门外已经停了一辆平板拖车和一辆奔驰商务车。 “你总算回来了” 来人看到卫燃之后,立刻推开车门朝他伸出手,“我们见过面的,我是亚历山大先生的助理费德勒,今天早晨我接到阿列克塞教授的消息,他和我说那台t-34的历史已经调查清楚了?” “确实调查清楚了” 卫燃点点头,婉拒了对方的香烟,一边打开卷帘门一边说道,“我们额外还找到了一些关键性的线索物品,按照之前的协议...” “我们会以一个让阿历克塞教授满意的价格买下来的”费德勒痛快的说出了卫燃最想听的答案。 “稍等” 卫燃从暗房里取出昨天晚上洗好的照片,将其一一摆在工作台上之后,顺手从抽屉里掏出一副崭新的白手套递给了对方。 这小小的细节顿时让对方重视了几分,老老实实的戴好手套,然后这才拿起了照片。 “这是从哪找到的?”费德勒拿起照片惊讶的问道。 “波列伏依” “那位苏联时代的传奇记者?”卫燃只是提了个名字,费德勒便自动完成了对号,“这是他拍的照片?” 卫燃点点头,“准确的说,这是我们用他的底片洗出来的照片。” “底片呢?”费德勒追着问道。 卫燃却根本不接这个话题,拿起其中一张照片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照片里的这几个人在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曾经驾驶这台坦克炸毁了德国的一处火炮阵地,为1942年9月29号,苏联暂时夺回马马耶夫岗的作战行动提供了重要帮助。” “这几名苏联士兵的身份查到了吗?” “查到了,为首的这位是644独立坦克营的列夫中尉,他们在战争结束后都被授予了奖章。”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抽出一张写满了列夫中尉等人名字以及对应的奖章证书编号的白纸推了过去,“只要根据这些奖章证书编号,很容易就能查到他们的作战经历。” 说到这里,卫燃却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费德勒。 后者极为上路的再次问道,“这些照片我全买了,多少钱一张?” 卫燃将桌子上的照片轻轻推给费德勒理,“一共八张照片,打包出售。每张...10万,10万卢布。” 面对卫燃开出的高价,费德勒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每张15万,但是把底片一起卖给我怎么样?” “底片并不在我们的手上,对方愿意让我们洗出来这些照片就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我们不能向你透露对方的身份信息。”卫燃先堵死了所有的退路,然后再次敲了敲玻璃桌面,“所以每张15万卢布,打包出售,不含底片。” “不是10万...” “刚刚涨价了” 卫燃恬不知耻的打断了对方没说完的话,“根据之前签署的协议,我们只负责查明这台t-34的历史,而且照片上的这些人的奖章编号已经足够组成完整的证据链。” “所以呢?”费德勒不明所以的看着卫燃。 “所以这些波列伏依先生的作品单独出售,阿列克塞教授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回来了,相信我,如果他在这儿...” “每张15万,这八张照片我都买下来,就像你说的,不含底片,不过电子版的有没有?”费德勒紧张的说道,他并不介意每张照片额外多掏一些,但却绝对不想和掉进印钞机里的阿列克塞教授见面。 “有,电子版当然有。同时别忘了,您还需要支付额外50万卢布的调查费,就像之前说好的,现金交易。” 卫燃带着公式般的笑容提醒道,如果没有这些他拍回来的照片,这50万卢布的调查费以及对方预付的那50万活动经费才是他们这才的所有收益。 “当然” 费德勒朝身后招了招手,那位丰乳肥臀的正装毛妹立刻将一直拎着的箱子放在工作台上打开,和卫燃各自操纵一台点钞机完成了170万卢布现金的交割,随后将那八张10寸的大照片收进了档案袋。 最后将扫描成电子版的底片拷贝到一张优盘上递给费德勒,后者立刻招呼着等在门外的手下,将工作室里那辆停放了大半个月的坦克拉走跑没了影子。 随意拿起一沓带着油墨香味的卢布凑到笔尖用力闻了闻,卫燃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按照昨晚上阿历克塞教授说好的,这些钱可都是自己的。 过足了钱瘾,卫燃将其中150万卢布送回自己房间里的保险箱,然后将其余的二十万塞进背包就准备出门。 按照昨晚上睡前分析出来的情况,自己虽然没办法带些枪炮之类的东西过去,但起码可以找地方学会一些二战军事装备的用法,至少不至于出现上次在斯大林格勒战场上不会用德军电台的窘境。 而且除了军事装备,其余需要学习的同样不少,比如最重要的德语,比如能保命的医疗自救能力,甚至连自己的体能都有待提高。 但这所有的需求里,最先需要进行加强的,便是最基础的射击能力。这几年阿列克塞教授虽然隔三差五的就带自己去打猎,但打猎和打仗却是完全两码事。 不过这些东西去哪学却是个问题,首先普通的靶场肯定不用考虑,那地方能提供的帮助有限,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可除了经常跟着教授去的那几家靶场,他还真不知道还能去哪。就在他发愁的功夫,一辆被尘土包裹的宝马轿车已经停在了工作室外面的空地上。 第14章 伊利亚先生 “你师娘呢?”阿列克塞教授从驾驶室里钻出来之后急赤白脸的问道。 “旅行社等着你呢”卫燃挤眉弄眼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加油教授!” “回来再收拾你!”阿列克塞教授将车钥匙丢给卫燃,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撒丫子跑向了隔壁的旅行社。 “这下有好戏看了”卫燃乐不可支的再次锁上卷帘门,溜溜达达的走向了隔壁的旅行社。 还没进门,卫燃便听到了阿历克塞教授在小姨的办公室里语气慌乱的解释着什么,而在办公室的外面,旅行社仅有的那几名员工已经各自从抽屉里掏出各种零食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这种事可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甚至毫无疑问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十分钟”卫燃接过一个小毛妹递来的雪糕,一边说,一边往桌子上丢出去一张一千卢布的钞票。 “半小时!”前台小毛妹萨沙拿出一千卢布放在桌子上,顺便还攥着拳头小声嘀咕道,“老板加油啊!” “15分钟”女导游米拉下注的同时,同样往桌子上丢了一千卢布。 有这三个人带头,旅行社里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下注,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一张张的钞票。 在所有人耐心的等待中,足足半个小时之后,阿列克塞教授这才眉飞色舞的抱着一大箱子胶卷从小姨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甚至在他的脸上还印着一个火红的唇印。 “唉——” 旅行社里几乎所有人都叹了口气,唯独前台小毛妹萨沙欢呼一声,将桌子上的钞票划拉到了她早就准备好的纸盒子里。 “你们这些混蛋又拿我开赌?!”阿列克塞教授气急败坏的将木头箱子塞给卫燃,“你的假期取消了,现在,立刻,马上去洗照片!” “你确定?”卫燃抱着木头箱子挤眉弄眼的问道。 阿列克塞教授下意识的回头,然后便看到自家老婆正倚着办公室的门框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阿列克塞教授赶紧陪了个笑脸,随后推着卫燃的肩膀就往外走,“跟我回工作室!” 这一老一小一边斗着嘴一边回到隔壁,阿列克塞教授拉上卷帘门之后立刻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还好还好,幸亏这次的收益足够多。” “你谈好了?”卫燃放下箱子,问话的同时殷勤的递过来一杯咖啡。 “当然!” 阿列克塞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得意的说道,“我昨晚去了一趟萨拉托夫,那里有位收藏家看中了波列伏依先生的摄影作品,一周之后他就会过来挑选底片,所以在那之前,我们要尽快把照片都洗出来。” “我现在就去”卫燃重新抱起箱子上就准备往暗房走,他和教授斗嘴归斗嘴,但工作上的事可不会耽误。 “那辆坦克弄走了?”阿历克塞教授浑不在意的问道,“照片也卖了?” “在你回来之前大概十分钟弄走的,照片也买走了,一共...” “都是你的了”阿列克塞教授没等卫燃说完便挥挥手,“自己省着点花”。 “知道了”卫燃点点头,站在暗房的门口,抱着箱子背对着教授说道,“教授,我想找个地方练练枪法。” “有人来工作室捣乱还是有人欺负你了?”阿列克塞教授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没有,谁能欺负我啊。” 卫燃迈步走进暗房,隔着房门大声答道,“只是对二战时期的武器感兴趣了,想找个地方练练,顺便学一些军事常识,这样以后咱们找线索的时候说不定能用的上。” 阿列克塞教授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得意的说道,“这你可问对人了,等我们完成这次交易,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肯定有人能教你。” “什么地方?”卫燃扒着门框探出脑袋问道。 “先洗照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阿列克塞教授伸手按住卫燃的脑袋将其推回了暗房,“不过相比这些,你还不如学点其他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 “德语怎么样?”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主动说道,其实学德语这事儿,早在他大三的时候阿列克塞教授就提过,只不过那时候的卫燃根本没有学习动力,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的脑袋被卷帘门砸了?”阿历克塞停下手里的工作,一脸稀奇的看着卫燃,“这才一夜没见,怎么转性了?” “小姨想让我去读研” 卫燃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可不想受那个罪,所以还不如去学校旁听个以后也许用得上的课程,至少不用考试。” “这个简单” 阿列克塞教授一边往片夹上固定底片一边说道,“等暑假结束,你就可以回学校去旁听德语课程,或者我给你介绍个地方工作一段时间就能学会。不过现在,你最好滚回来帮我洗照片!” 本来已经摸到门把手的卫燃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给阿列克塞教授打起了下手。 经过一周的忙碌,战地记者波列伏依遗落的那些胶卷底片全都被洗成了照片,甚至为了卖个好价钱,阿列克塞教授还特意订做了几个带着苏联味道的塑料皮相册。 在这一老一少的等待中,这天中午,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阿历克塞教授小跑着过去,亲自帮对方拉开车门,那恭敬的态度看的站在一旁的卫燃直翻白眼。随着车门打开,最先出来的是一支拐棍,随后是一位鸡皮鹤发长满了老年斑的老爷子。 “伊利亚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阿历克塞教授热情的和对方满是老年斑的手握在了一起。 “阿列克塞教授,快带我去看看那些照片吧。”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的伊利亚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当然,跟我来吧。”阿列克塞教授热情的引着对方走进了提前打扫干净的工作室。 特意摆出来的长条桌上,一本本足有拳头厚的相册根据照片拍摄的时间排列的整整齐齐,每本相册的旁边,还对应着一本本的底片相册。 伊利亚拄着拐棍站在长条桌前,任由跟着一起进来的助手帮他拉开椅子,这才缓慢的坐下,随后翻开了身前的相册。 宽敞干净的工作室陷入了安静,只能听到相册翻动的声音以及伊利亚先生时不时发出的惊叹。 第15章 记者佩枪 “教授,这人是谁?”卫燃压低声音,贴着阿列克塞教授的耳朵问道。 “真理报在苏联解体前退休的最后一位总编辑”阿列克塞教授压低声音答道,“同时他也是波列伏依先生最忠实的粉丝。” “你从哪找到他的?”卫燃惊讶的问道。 阿列克塞教授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已经认识很久了,但更重要的是那些照片里就有一张他和波列伏依先生的合影,现在先保持安静,很快他就能看到了。” 果不其然,前后不到半小时,伊利亚先生便指着相册里的某张照片开心的说道,“这是我和波列伏依先生的合影,这张照片还是波列伏依先生的妻子帮忙拍的!” “真的?”阿列克塞教授换上一副惊奇的表情凑过去看了看,随后嘴巴里便冒出一连串的赞美之词,顺便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上帝的安排。 被马屁拍上了天的伊利亚先生显然非常受用,哈哈大笑着拿起手边的底片相册问道,“阿列克塞教授,我听说你经常帮那些鼹鼠们和私人博物馆调查二战文物的历史线索,那么你知道这些底片的来历吗?” “这我可不知道”阿列克塞教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伊利亚先生讲一讲?” “除了生活照,剩下的那些都是被淘汰掉的。” 伊利亚格外痛快的说道,“不可否认,波列伏依先生是一位伟大的战地记者,但即便如此,他拍的每一张照片也不可能都能登上报纸,你们找到的这些,都是他历次报道中没有被选中的。” 说到这里,伊利亚先生指着相册上的一张照片解释道,“比如这张,是波列伏依先生在二战结束后,报导战后新生活时在基辅拍摄的镜头,如果你能找到1952年出版的《当代人》,肯定能在上面找到一张和它类似的照片。” 卫燃神色古怪的偷偷瞄了眼一脸恍然大悟的阿列克塞教授,这老东西倒是会演戏,明明前天晚上,他才用同样的理由解释过这些照片的来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这师生俩刻意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给足了伊利亚先生卖弄知识的时间和机会,直到桌子上的咖啡壶清空了最后的存货,阿列克塞教授才不慌不忙的将话题引到了交易价格上。 “这些照片,当然,包括这些底片,我愿意用五十万卢布买下来。” 伊利亚说完摆摆手,让阿历克塞教授已经到嘴边儿的话又咽回去,这才不慌不忙的指着旁边另一张桌子上的那些衣服以及证件继续说道,“至于阿列克塞教授的那些遗物和记者证,我愿意出两百万卢布。” 闻言,阿列克塞教授干脆的摇摇头,“很抱歉伊利亚先生,您为波列伏依先生的遗物开出的价格太低了。” “你想卖多少钱?”伊利亚先生住着拐棍不紧不慢的问道。 “所有这些,理想价格是六百万卢布。”阿列克塞教授狮子大开口,直接将价格往上翻了两倍,甚至最后还不死心的追加了一句,“而且只能现金交易。” “300万怎么样?” “550万”阿列克塞教授据理力争,“这里一共有六百多张照片,平均下来一张照片才不到一万卢布,而且还包括了波列伏依先生的遗物,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低了。” “400万,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 “550万”阿历克塞教授咬死了不再降价。 沉吟片刻,伊利亚终于点点头,“就按你说的,550万卢布,不过,你要帮我个忙。” “什么忙?”阿列克塞教授谨慎的问道。 伊利亚朝身边的助手抬了抬胳膊,后者立刻将一直拎着的手提箱放在桌子上打开。 师生俩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便瞪圆了眼睛,这箱子里不但有一沓沓的卢布,而且在角落的位置,还放着一个并不算大的木头盒子。 在他们师生俩的注视下,伊利亚亲自将木头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支ppk小手枪递给了阿列克塞教授,“这是我几年前在一场拍卖会里买下来的,当时卖家宣称这支手枪是波列伏依先生跟随苏联红军打进柏林之后缴获的战利品,当时一起出售的还有波列伏依先生使用的钢笔,但卖家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支手枪的来历确实像他说的那样。 阿列克塞教授,我希望你帮我调查这支手枪到底是不是波列伏依先生从柏林带回来的战利品。这关系到你能不能从我手里拿走550万卢布的现金。” “这...” 阿列克塞教授陷入了犹豫,他可不是什么活都接,和已经被送走的那台t-34不一样,伊利亚的这个委托根本无从下手。 “伊利亚先生,我们只要证明这支手枪是或者不是波列伏依先生的战利品就可以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伊利亚诧异的看了眼这个一直站在阿列克塞教授身后的亚裔年轻人,随和的点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或许我能帮你。”卫燃无视了阿列克塞教授的暗示,直来直去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伊利亚不紧不慢的问道。 “俄罗斯名字维克多”卫燃看向身边的教授,“是阿列克塞教授帮我起的,我是他的学生。” “维克多,是个好名字。” 伊利亚将手枪重新放回盒子里,“好了,开始你的提问吧。” “据您所知,波列伏依先生有几支手枪?或者更准确的说,有几支ppk手枪?” 伊利亚沉吟片刻,肯定的说道,“波列伏依先生最早使用的是一支纳甘转轮手枪,后来他在柏林获赠了一支苏联红军士兵缴获的ppk手枪,这支ppk手枪一直陪伴着他走到了生命尽头,中间仅仅换过一次握柄贴片。” 卫燃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您手里这支ppk不是波列伏依先生的配枪。” “为什么?”伊利亚和阿列克塞教授异口同声的问道。 卫燃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如实说道,“因为他的佩枪在我手里。” “什么?!” “在哪?!” 这俩老头子不分先后的站起身。 第16章 教授卖枪 “先说好,那支手枪不卖。”卫燃后退两步,“而且你们必须先完成现在的交易,否则别想看到它。” “付钱!”伊利亚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跟在这老头儿身后的助手闻言立刻从箱子里往外拿现金,而阿列克塞教授也手舞足蹈的抱来了点钞机,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着“发财了发财了”一边将摆在桌子上的卢布仔细清点了一遍。 直到两人完成交易,卫燃这才返回房间,将那支一周前在波列伏依的公文包里发现的ppk连同牛皮枪套拿了出来。 “这支手枪是在波列伏依先生的公文包里发现的” 卫燃用一支中性笔指着枪套上沾染的一丝丝污渍说道,“这些污渍是我把它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您在公文包里能找到同样的污渍。” 伊利亚先生见状赶紧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看了看,果然在其中一个夹层里找到了同样的污渍以及一枚带着些许锈迹的7.65毫米口径子弹。 “不卖”卫燃赶在对方张嘴之前再次提醒道。 “那...那我能看看吗?”伊利亚的语气近乎哀求。 “当然可以” 卫燃在得到阿列克塞教授的点头之后,这才将手枪连同牛皮枪套放在了桌子上。 小心翼翼的打开枪套抽出配枪,伊利亚接过助手递来的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支手枪的木制握柄,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维克多,如果...” “不卖”卫燃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态度,他并非舍不得这支小手枪,而是在刚刚便得到了阿列克塞教授的暗示。 “这是我的名片” 伊利亚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卫燃,近乎哀求的说道,“维克多,如果未来你有意出售这支手枪,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在这之前,一定要把它保存好。” “当然”卫燃手脚麻利的收起桌子上的手枪,随后塞进了工作台的抽屉里。 伊利亚满脸纠结的站起身,“今天的收获真是超乎意料,阿列克塞,维克多,我不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不然我担心会抢走那支手枪。” “等我们有意出售的时候,会联系您的。”阿列克塞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等伊利亚的助手将满桌子的相册和战地记者波列伏依的遗物都搬到车上之后,他再次不舍得看了眼装有手枪的抽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工作室大门的方向。 “伊利亚先生,您的枪。”卫燃拿起遗落在长条桌上的木头枪盒提醒道。 “送给你了”伊利亚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年轻人,我等你的电话。” 目送着伊利亚带着满满的收获和遗憾乘车离开,阿列克塞教授和卫燃对视一眼,不分先后的拔腿跑向了工作室。 “这是我的!”卫燃拉开抽屉,一把拿起那支ppk高举过了头顶。 身高最多只有一米七出头的阿列克塞教授自然抢不过年轻力壮而且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卫燃,所以只能悻悻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抱怨道,“你至少给我看看总可以吧?” “先说说为什么不卖”卫燃隔着长条桌问道。 “他这次是来买照片和底片的” 阿列克塞教授说到一半,起身走到工作室门口拉下了卷帘门,这才继续说道,“就算他想买下这支手枪,你觉得他的箱子里还能剩下多少钱?所以就算想卖,也要等一段时间,给他一些攒钱的时间,这支手枪才能卖个高价。” “就这?”卫燃失望的问道。 “当然不止” 阿列克塞教授的小眼睛里透着一股子人老成精的狡诈,“波列伏依先生的摄影作品或许只有他愿意开出高价,但一位知名战地记者的配枪却有的是人愿意出高价买下来炫耀。 所以等等吧,说不定我能找到个真正的有钱人买下这支手枪呢。而且就算找不到,大不了也可以找几个朋友客串一下,然后组织个小型拍卖会,想办法榨干伊利亚钱包里的每一张卢布。” “你个奸商!”卫燃笑骂,这才将手枪隔着桌子推给了阿列克塞教授。 “就算没有波列伏依先生的背景加成,这支小手枪也能卖不少钱。” 阿列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用指甲盖指了指套筒和枪管后部的鹰徽说道,“二战结束后,瓦尔特公司生产的ppk便取消了套筒和枪管上代表那脆的鹰徽印记,甚至就连很多从战场上缴获的ppk手枪也被挫掉了这两个苍蝇大的烙印。但恰恰如此,这支手枪单凭这两个鹰徽就能卖出至少六七美元的高价,注意,是美元,不是卢布。” “还有波列伏依先生的加成”卫燃主动提醒道。 阿列克塞教授将手枪重新丢进抽屉,顺手拿起了伊利亚走的时候留下的枪盒,阴笑着做出了保证,“放心吧,低于两万美元,不管是谁都别想带走它!” “如果这支枪卖了,能不能把那支留给我?”卫燃指着阿列克塞教授手里的枪盒问道。 “这种小手枪只适合女人用” 阿列克塞教授拉开卷帘门,一边往外走一边恬不知耻的说道,“所以我决定把它送给我美丽的妻子,也就是你温柔的小姨,你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卫燃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有个屁的意见,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有意见,这老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不用那么痛苦”阿列克塞单手撑着卷帘门笑眯眯的说道,“你会得到一份不比它差的礼物。” “不会又是苏联卢布吧?” 卫燃狐疑的问道,这坑货教授就没送过好东西,甚至就连那个价值连城的破箱子,都差点儿让自己交代在七八十年前的战场上。 “放你的斯大林屁!以后不许再提苏联卢布!”阿列克塞教授话音未落,便已经跑没了影子。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他这才得意洋洋的拎着两个饭盒返回工作室,“快吃午饭,吃完之后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东岸,我们去东岸的伏尔加斯基。” 阿历克塞教授从卫燃的饭盒里抢走一块肉最多的排骨狠狠咬了一口,这才一脸满足的继续说道,“那台t-34已经被那位收藏家捐给当地的地志陈列馆了,我们去看看,另外我们还需要帮他们找另一样展品的线索。” “吧嗒”一声,一块带着肉的排骨从卫燃的嘴里掉在桌子上,“还有?!” 第17章 ZIS-3 “你这是什么态度?”阿列克塞教授不乐意了,“只要付钱,我愿意帮他们查清楚每一样藏品的来历。” “我可不想...” 卫燃暗自嘀咕一句,连送到嘴巴的排骨也变的没滋没味的。他都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如果又被送到斯大林格勒,自己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好运的活下来都尚未可知。 纵有万般不愿,在填饱肚子之后,师生俩还是驾车来到了位于东岸的伏尔加斯基。 这座城市算得上伏尔加格勒的卫星城,主体经济基本上都和钢铁或者说金属加工有关,连带着这空气质量比之伏尔加格勒也相对差了一些。不过好在这座卫星城西南两面被伏尔加河及其支流环绕,东北两面又有大片广袤的农田,所以虽然相比之下空气不算太好,但景色倒是还不错。 在那位费德勒的带领下,师生二人在当地的地志陈列馆转了一圈,最终驻足在了陈列馆旁边新近树立起来的纪念碑边上。 在这座才修起来的纪念碑顶上,那台炮塔上带着五个鲜红手印的坦克将昂扬的炮管对准了伏尔加河的方向。在纪念碑主体的每一面上,都刻着列夫中尉等人的事迹以及获得过的勋章。而在纪念碑下面,还摆着几束带着水珠的向日葵。 “还好有人记得你们” 卫燃拍了拍被阳光晒的温热的纪念碑,内心带着一丝丝的遗憾,列夫中尉他们的事迹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但那个叫做奥列格的半大孩子,却仍旧是个无名英雄。 “总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哪怕时间过的再久,哪怕苏联都不在了,他们也不会被人忘了。”费德勒语气格外的肯定,“我们走吧,接下来还有事情要麻烦你们。” 一行三人乘车来到城市边缘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工厂,费德勒带着师生二人走进了工厂最里侧的一座巨大厂房。 这间占地面积起码上千平的车间俨然被当成了私人博物馆,小到一支步枪,大到一台坦克,甚至连拆掉了引信和爆炸物的大个儿航弹都有两个。 而且无一例外的,这些来自二战时代的老家伙们全都锈迹斑斑落满了灰尘。但在这间厂房正中央正对着入口的位置,一门沾染着大量泥土,满身锈迹的火炮却格外显眼。 “维克多?” “zis3型76毫米反坦克炮”卫燃毫不犹豫的抢答了教授的提问,这小炮太有名了,他自然不会认错。 “你们要找的就是这门反坦克炮的线索”站在一边的费德勒提醒道。 “说说这门炮吧”阿列克塞教授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把视线从那门炮移动到了费德勒的脸上。 “后院挖的”费德勒继续用那个老套的答案搪塞师生二人。 “如果你想让我们尽快调查到它的来历,最好说点儿有价值的线索。”阿列克塞教授没好气的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那种拙劣的借口就不要再用了。” 费德勒摊摊手,稍稍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和那台坦克一样,这门火炮也是从几个挖土党的手里买下来的。据那些挖土党说,他们是在乌克兰的顿涅茨克挖到的,但你也知道,挖土党们嘴里从来没有实话,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 “顿涅茨克?” 阿列克塞教授嘴角噙着浓浓的嘲讽,“不管是他们没说实话还是你没说实话,首先你们愿意出多少钱调查这门反坦克炮,其次,你们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这个” 费德勒轻轻用手指甲刮了刮用铁丝固定在火炮防盾背面,那块仅有掌心大小,长满了绿色锈迹的铜皮五角星,随后又指了指被擦的格外干净的防盾正面,那里还有几颗斑驳不堪的五角星油漆印记。 这两个特殊之处阿列克塞教授和卫燃自然早就看到了,正面的五角星油漆印一共有9颗,毋庸置疑,它们自然是这门火炮曾经在战场上取得的战绩。 但背面那块长满绿色锈迹的铜皮却越看越有意思。这块铜皮被剪裁成了五角星的形状,背面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特意掏出放大镜在这块铜皮的背面仔细己观察,见没有“维克多”的字样,而且那支牛皮本子也一直没跳出来,卫燃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只不过除此之外,这门火炮上却再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相应的,想找到它曾经的服役经历的难度也直线上升。 “这不好找”阿列克塞教授皱着眉头说道。 “活动经费和调查费总预算60万卢布,如果发现其他有价值的关键线索物品,单独议价。”费德勒开出个还算不错的价钱。 只不过他却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阿列克塞教授才刚刚完成了一笔大单,眼下对这点儿收益其实已经有些看不上了。 沉吟片刻,阿历克塞教授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听说亚历山大先生名下有间枪店?” 费德勒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准确的说那是一座为了ipsc比赛成立的改枪工作室,怎么?阿列克塞教授想买些防身武器?” “不不不,我对那些戳靶纸的手枪可没兴趣。” 阿列克塞教授摆摆手,不带停顿的从嘴里蹦出现编的借口,“不过如果方便的话带我们去看看怎么样?你也知道,距离我们的工作室不远就是流浪者收容中心,而我的学生又是个亚裔,所以我准备送我的学生一件防身的小礼物。” “确实有这个必要” 费德勒格外痛快的点头同意了阿列克塞教授的请求,“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过去,不过稍微有点儿远,在市区中心呢。另外这门反坦克炮...” 已经走到厂房车间外面的阿列克塞教授不在意的挥挥手,“安排人送到我的工作室吧,但这次需要的时间可能比那台坦克还要久一些,另外你们最好问问这门火炮的卖家到底是在哪个后院挖出来的。” “我马上就安排人送过去,另外等问道具体挖掘位置的时候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费德勒话音未落,便摸出手机拨了出去。 重新驾驶着脏兮兮的面包车跟在费德勒的身后离开工厂,卫燃疑惑的问道,“教授,那位亚历山大先生什么来路?” “亚历山大先生拥有伏尔加斯基最大的钛金属精密加工厂和滚珠轴承厂”阿列克塞教授不屑的解释道,“除此之外,他只不过是个披着收藏家外衣的投机者罢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据说他准备竞选伏尔加斯基的市长”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阿列克塞教授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他收藏那些破铜烂铁,还愿意花大价钱寻找背后的历史故事为的是什么?” “拉选票?” “选票?差不多吧,这么理解也没错。” 阿列克塞教授点点头,“就算最后他没当上市长,也能刷一波好感。如果运气好真的成了市长,他的工厂规模恐怕又要扩大了。” “得亏斯大林睡的早”卫燃忍不住调侃道,“不然他肯定第一个去西伯利亚种土豆。” “我倒是希望这样的人多一点”阿列克塞教授搓了搓手,“这样我们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吗?” “你可是个教授”卫燃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谁说教授就不能喜欢钱的?” 阿列克塞教授说到这里竟然从怀里掏出了那支来自传奇记者波列伏依的ppk小手枪,“不出意外的话,亚历山大先生这个时候应该在他的改枪工作室里消磨时间,只要他对我们手上这支枪感兴趣,慷慨的亚历山大先生出价肯定比伊利亚先生要高的多。” 卫燃咧咧嘴,自以为猜到了答案,“所以这就是你死皮赖脸的想去参观他的改枪工作室的原因?” “当然不止这些”阿列克塞教授眯缝着一双小眼睛,“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总不是件坏事不是吗?” 第18章 亚历山大 师生二人跟着费德勒的车子开到市中心,最终停在了一座占地面积并不算大的汽修厂门口 在费德勒的带领下,一行三人来到位汽修厂的最里间,这才得以看到这座改枪工作室的全貌。 这间室内面积足有三四百平米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看不出用途的机加工设备,房间中心的位置,还摆了两排被射灯照亮的玻璃展柜。而在最角落的位置,还有几个专心致志的中年人在机器前忙碌着什么。 阿列克塞教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故意加大音量问道,“费德勒,你们这里最贵的手枪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怎么样?” “你真要买枪?”费德勒挑着眉毛问道。 “当然,当然是要买枪,不然我来这里干嘛?”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还故意拍了拍自己的挎包,“把最好的手枪拿出来,我这次可是带够了钱。” 费德勒的脸上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抬手招来一个穿着背带裤的漂亮毛妹,贴着耳朵说了些什么,后者立刻点点头,转身从一个铁皮柜子里拿出一个金属枪盒摆在了玻璃柜台上。 “这支手枪应该算是我们这里最贵的手枪之一了” 费德勒说完朝那名背带裤毛妹点点头,后者尽职尽责的介绍道,“这支手枪是在捷克cz公司生产的p09勤务手枪基础上,委托瑞士斯芬克司公司重新打造的。除了使用更高品质的枪管和蛇纹木枪柄贴片之外,其余大部分零件都是由我们公司生产的高品质钛合金打造,并由斯芬克斯的高级枪匠亲自组装。最重要的是,它使用了原版没有的全长套筒导轨和...” “好了,多少钱?”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已经拉开了挎包的拉链。 费德勒将枪盒推倒教授面前,心平气和的说道,“看在我们之前合作过的份儿上,这支手枪只要两万五千美元。” “才两万...美元?美元?!就这么一支破手枪?!”阿列克塞教授原本已经伸进挎包的手顿时抽不出来了,他可不知道一支破手枪竟然能卖这么贵! 费德勒将调侃之色掩饰的极好,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个价格并不贵,如果您想买性价比更高的,可以看看原版的p09手枪,最便宜只要不到500美元。”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要原版的好了。” 阿列克塞教授果断认怂,他可不会傻到花这么多钱只为了买一块没什么的用的铁...钛疙瘩。 “当然可以” 费德勒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位背带裤毛妹也早有预料似的拿出个塑料枪盒打开,推到了阿列克塞教授的面前。 痛快的结清了钱款,阿列克塞教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费德勒,看在我从这里买了一支手枪的份儿上,帮我的枪免费做个保养怎么样?要你们这里最好的枪匠。” 扫了眼阿列克塞教授套出来的ppk手枪,那位背带裤毛妹忍不住提醒道,“先生,这只不过是一支ppk手枪而已。” “可别小看它” 阿历克塞教授故作炫耀似的讲起了这支手枪的来头儿,同时不着痕迹的瞟了眼被吸引来的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 等到阿列克塞教授讲完了这支枪的来历,那位头发花白的中年已经解下了腰间的牛皮围裙,随后朝阿列克塞教授伸出沾染着金属碎屑和些许油污的手,“我是亚历山大,费德勒应该和你说起过我。” “费德勒一直和我说亚历山大先生是个非常有情怀的爱国收藏家。” 阿列克塞教授伸手和对方握在一起的同时,嘴里也冒出了一串又一串不要钱的马屁,至于桌子上的那个塑料枪盒以及那支ppk手枪,却是再也没提过一句。 这位钢铁大亨可不像买下那些底片的伊利亚,对阿列克塞教授的马屁根本就不感冒,松开手之后笑着说道,“阿列克塞教授,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聊聊怎么样?” 阿列克塞教授重新摆出在学校上课时的斯文模样,“这是我的荣幸,亚历山大先生。” “跟我来,顺便拿上那支ppk。”亚历山大说完,已经推开了里间休息室的木门。 “稍等下” 阿列克塞教授拿起桌子上的塑料枪盒拍在卫燃的手上,“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价值500美元的礼物。维克多,你先回去吧,顺便记得帮我和你小姨请个假,另外你可以先试着从那门反坦克炮上找找线索。”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阿列克塞教授便拿其玻璃展柜上的ppk手枪,跟着亚历山大走进了里间的休息室。 “你的老师可难得这么大方” 费德勒压抑着笑声说道,这老家伙舍得花500美元买一支手枪绝对算得上下了血本了,而他想接近自己老板的目的,费德勒自然也已经在他掏出那支ppk的时候看出来了。 “别这么说” 卫燃一本正经的答道,“我的老师阿列克塞先生是整个伏尔加河两岸最慷慨的人,他肯定不会心疼那点儿钱的。” “但愿如此”费德勒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记得提醒你的老师,我们这里可不接受退货。” “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伤心的” 卫燃调侃了一句自己的老师,在费德勒的陪伴下离开汽修厂,开车跟着运输反坦克炮的拖车返回了工作室。 费了一番周折将这门火炮送进工作室,卫燃拉上卷帘门之后却并没有急着把那支牛皮本子召唤出来,反而一丝不苟的按照阿列克塞教授教的方法,按部就班的分析着这门火炮的来历。 根据炮架上残存的名片显示,这门火炮是在1942年的五月份,由高尔基市的92号兵工厂生产的,使用简化炮锁和操控装置的型号。 这点信息至少可以把它的参战时间推到1942年的五月之后,但即便如此,需要寻找的范围仍旧过于广泛。 而且这门炮在二战结束前至少生产了四万多门,它们广泛的分布于几乎整个东线战场,想从这么大的基数里找到这四万分之一的参战经历,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19章 坚守顿河 重新戴好手套,卫燃用钳子小心翼翼的拧开炮盾上生锈的铁丝,将那枚仅有掌心大的铜皮五角星取了下来。 这枚五角星自身带着些许的弧度,其上还有硬物锤击的痕迹以及从中心点向五个尖角延伸的划痕,另外其中一个角上,还有个刚好让铁丝穿过去的小孔。而在这枚五角星的另一面,则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将其放在一边收好,卫燃小心翼翼的打开炮闩,这炮膛里仍有一枚已经发射过的炮弹壳,只不过这炮弹壳已经和周围的炮膛彻底锈死在了一起。 翻出个强光手电筒,顺着炮口往里仔细观察,确认没有炮弹之后,他先是松了口气,可随即又陷入了疑惑。 zis3反坦克炮使用的是射速较快的立楔炮闩,在半自动机的辅助下,可以在复进的时候自动开闩抽出空药筒,所以按理说这炮膛里根本就不该有个空的炮弹壳,既然不应该,这炮弹壳又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还得靠这个本子?” 卫燃一屁股坐在火炮助锄上,端详着左手虎口处的纹身陷入了犹豫,他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学点儿保命的技术呢,上次在斯大林格勒战役能活下来全凭运气,这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但另一方面,他又迫切的想知道,那支牛皮本子是不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只要保持纹身状态就不会乱来。二来,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带武器过去。 甚至他还想知道,如果自己再次被送回二战战场,在受伤或者战死的情况下,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或者说,会不会带着伤回来。 “干了!就不信还有比斯大林格勒更残酷的战场!”思前想后,被好奇心撩拨的坐立不安的卫燃狠狠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在召唤出那支牛皮本子之前,他先打开了从亚历山大先生的改枪工作室带回来的塑料枪盒,拿出了那支沙漠色的手枪一阵摆弄,确定自己会用之后,这才翻箱倒柜的找出两盒子弹,给三个弹匣压满子弹,并将其中一个装在枪上。 深吸一口气,卫燃一手攥着枪,一手拿着两个弹匣,做好准备之后召唤出了变成纹身的牛皮本子。 “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中,那枚金属羽毛笔缓缓飘起,在第三页空白的书页上“唰唰唰”的绘制着一门zis-3型反坦克炮。 “当啷!”一声,当那门火炮被完整绘制出来之后,那支羽毛笔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同时在纸页上也浮现出了两行文字。 角色身份:第64集团军战地邮局邮差维克多 回归条件:坚守顿河19号阵地,拍摄一张照片 邮差?顿河?要遭! 卫燃心头一沉,视野已经被刺目的白光占据,当他的视线恢复正常,才发现自己正在一辆乌拉尔摩托车的挎斗里,带着水汽和硝烟味的微风迎面吹来,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尸体腐烂后特有的味道。 时不时的被照明弹点亮的夜色中,正前方视野内是一大片蜿蜒到视线尽头的战壕和铁丝网,当然,还有战壕线被炮弹炸起的尘埃以及连绵不绝的枪炮声。 扭头看看身后,是一条几乎和战壕平行的河道,那河道上甚至还能看到繁忙往返的货船。低头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卫燃失望的叹了口气,果不其然,自己根本没办法带任何武器过来。 更让他心凉的是,这次的回归任务之一是要拍一张照片,但自己的脖子上却根本没挂着相机,反倒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斜挎帆布包。 “嘎吱”一声,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屁股底下这辆挎斗摩托车已经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战壕的边缘。而那位驾驶摩托的士兵也摘下风镜几乎扯着朝他喊道,“这就是64集团军的顿河阵地!但我可不知道战地邮局在哪,更没办法把你送过去。” 64集团军的顿河阵地? 卫燃先是一愣,赶紧跳下挎斗,同时扯着嗓子问道,“今天是几月几号?” “7月22号,怎么了?”对方下意识的回答了卫燃最想知道的问道。 “没什么” 卫燃大声回应了一句,用一只手压着帆布挎包便跳进了满是积水的战壕。找了个相对水少一些的位置躲好,他在自己身上一番摸索,掏出个手电筒按亮咬在嘴里,随后将身上的雨衣围拢起来,这才打开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这包里除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牛皮纸包裹之外,其余的空间全都是被叠成三角形的信纸。在这些信纸上,还盖着一个个黑色的邮戳,以及“已由军事审查机构检查”的字样。 扫了眼信纸上的日期,卫燃关掉手电筒皱起了眉头,如果那位骑摩托的告诉自己的时间是正确的,那么再结合信纸上年份,今天应该是1942年的7月22号。 再结合牛皮本子上的任务要求,也就是说不远处那条大河就是顿河? 等等!卫燃身体一颤,他清晰的记得,刚刚那个骑摩托的和自己说,这里就是64集团军的驻地? 1942年7月22号,顿河阵地,64集团军? 卫燃一屁股坐在了泥泞的战壕里,这个时间还没什么,但在一周后的7月29号,第64集团军就会在德军的进攻下被迫退到顿河的对岸! 牛皮本子上的破任务怕不是阿列克塞教授安排的? 卫燃在某一瞬间甚至产生了怀疑,不管上次的斯大林格勒战役还是这次,自己“赶过来”的时间点几乎都是所学专业课里必须记下的关键节点! 摇摇头驱散脑子里不切实际的荒缪猜测,卫燃重新按亮手电筒,打量着帆布包里的那些折成三角形的信件。 这些连信封都没有的三角形信件几乎算的上是卫国战争时的苏联特色,而之所以不用信封,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彼时忙着生产战争武器装备的苏联,已经没有多余的产能来生产信封了。 所以不管是从前线寄到后方,还是从后方寄到前线,都是折成三角形,然后在上面直接盖上邮戳投递的。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至少信件管理员或者蓝帽子们想检查通信里有没有泄密或者传递消极情绪,因为没有信封变的格外简单方便。 但对于客串邮差的卫燃来说,想把这满满一包信件亲自送到每个士兵手上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这处阵地的战地邮局,将信件交到他们的手上,然后再由对方进行分发。 得想办法去19号阵地... 卫燃再次关闭了手电筒,在泥泞的战壕里快速前进,时不时的逮住个士兵打听战地邮局的位置。 跑了几次冤枉路,卫燃总算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紧挨着指挥所的战地邮局。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这处阵地的占地邮局负责人竟然是位少了一条胳膊的老头子,而他手底下负责分发信件的,也大多都是半大的孩子。 还没等他听完那位独臂老人的介绍,一名士兵已经火急火燎的顺着战壕跑进了充当战地邮局的地下掩体,“梅赫里大叔,我们需要一些帮手运送炮弹,14号、18号还有19号阵地那边的弹药快用光了!” “多少人?”独臂老人赶紧问道。 “越多越好!”这名士兵焦急的说道,“德国人的炮击一结束,他们的坦克肯定就会冲过来,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把足够多的炮弹送过去,如果那里...” “别说了”梅赫里摆了摆仅存的右臂,朝身边一个正在整理信件的中年女人大声说道,“萨沙,你带孩子们负责距离最近的14号阵地。其他人跟我走!” 第20章 新兵怕炮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卫燃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却一个没注意撞在了头顶的原木上,顿时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当然包括你”梅赫里话音未落,已经冲出了潮湿的地下掩体。 在这位独臂老人的带领下,卫燃和一群阿留申从其他地方组织来的士兵沿着错综复杂的战壕,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一处弹药堆放点。 “优先搬炮弹和弹药箱!”阿留申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后往肩膀搭了两条弹链,又扛起一个木头箱子,一刻不停的继续沿着战壕往前跑。 在他的身后,不管是独臂老人梅赫里,还是那些身上连枪都没有的士兵,全都力所能及的拿上尽可能多的物资紧随其后。 轮到卫燃的时候,他伸手抓起一个弹药箱抗在肩膀上,足有五十来斤的重量顿时让他身体都跟着一晃。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士兵,已经手脚麻利的往卫燃的衣服口袋里分别塞了一个大号的弹夹。 根本不用看,单单那两个弹夹的大小和重量他就知道,这玩意儿应该是给反坦克枪用的14.5毫米钢芯穿甲弹。但这些许的熟悉感不但没有任何安慰作用,反而让卫燃的额头冒出了冷汗,用反坦克枪打坦克,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 在时不时升起的照明弹的照耀下,卫燃扛着足有四十来斤重的木头箱子,跟着大部队在泥泞的战壕里跌跌撞撞的前进,时不时的,便有趴在战壕上开火的苏联士兵哀嚎着滑进战壕底部,溅起大片大片的泥泞。 “轰!” 一声几乎近在咫尺的爆炸从战壕外响起,几位趴在战壕上的士兵被巨大的冲击波掀上半空,零零碎碎的掉下来好像被熊孩子扯碎的洋娃娃一样落的遍地都是。 根本不敢看刚刚砸到自己后脑勺的东西是什么,卫燃扛着木头箱子,挣扎着在混合着血液和腐肉的烂泥中重新站起来,弓着腰继续跟着身前的人玩了命的往前跑。 蜿蜒曲折纵横交叉的战壕里,几乎每个岔路口都能找到用木板制作的简易路牌,在领头的阿留申带领下,众人在错综复杂的战壕里快速前进,汇合了其他帮忙运送弹药的队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18号和19号阵地的岔路口。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扛着弹药箱就往19号阵地的方向跑,而在他前面领路的,恰恰就是那位阿留申。 沿着脚下这条狭窄的战壕走到尽头,只见这片阵地就像是一串被绳子穿起来的珠子一样,松散的布置着四门zis-3型反坦克炮。这四门反坦克炮相互之间的战壕里,还靠墙坐着一些手持反坦克枪,随时等待爬上战壕还击的士兵。 正当卫燃放下弹药箱,正准备从兜里掏出那两个硕大的弹夹时,一发炮弹竟然命中了最远处的一门火炮! 轰隆隆的巨响中,腥臭的烂泥下雨一样劈头盖脸的从天上落下来,甚至卫燃亲眼看到,离着自己不算太远的一个士兵硬生生被落下来的小半截火炮防盾拦腰切成了两半! 轰隆隆的爆炸越发密集,不管是坚守阵地的士兵还是帮忙运送弹药过来的卫燃等人,全都瑟缩在战壕里根本抬不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声格外清脆的哨音从战壕拐角处传来,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带着眼镜的中年军人用力晃动着已经点亮的手电筒。 这微弱的黄色灯光像是信号一样,周围的士兵立刻站起来,连头上背上的烂泥都来不及抹一下,便重新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用手中开始还击。而仅剩的那三门反坦克炮,也在炮组成员的操纵下,快速打出了一发发的炮弹! 这一轮反击成效斐然,那些原本已经在火炮的掩护下摸到距离他们的阵地不足500米的德军坦克立刻或是发生殉爆,或是烧起大火,更有些干脆的失去控制撞到了同伴,顺便也将躲在身后的德军步兵给彻底暴露出来。 更让卫燃诧异的是,带他们过来的阿留申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便冲到那具被腰斩是士兵旁边,从对方的手中接过至死都紧握着的反坦克步枪搭在战壕上,稍作瞄准之后便扣动了扳机! 混杂在炮火声中的枪响变得格外混杂,但被那支反坦克枪巨大的后坐力推动的阿留申,却又让相隔不到五米的卫燃看的一清二楚! 没有跟着那些士兵返回弹药库搬运物资,更没有像阿留申那样毫不犹豫的接过阵亡士兵手中的武器和责任。卫燃在夜色的掩护下,慌不择路的将身体瑟缩到了自以为安全的角落。 卫燃不得不承认自己怂了,那一枚枚近在咫尺爆炸的炮弹,那震的耳朵不断嗡鸣乃至根本听不到面对面的人在说什么的巨响,那些被炸起来的烂泥和残肢断臂,甚至炮弹落地前的恐怖哨音,这一切让侥幸活过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卫燃立刻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不知不觉的飘了,否则又怎么会如此草率的决定让牛皮本子把自己送回来? 和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巷战不同,这种交战火炮洗地带来的恐惧远比城市废墟里的狙击手和巡逻队更具威慑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卫燃才真正体验到,在一场惨烈的战役或者战争中,个人到底是有多么渺小。 “你!别在那里躲着!” 突然,一支大手将打着哆嗦的卫燃从阴影中拽了出来,用手枪顶着他的脑门,恶狠狠的在他耳朵边喊道,“要么滚回去抬弹药箱,要么赶紧过来帮忙!我们现在缺一个弹药手!” 根本不给卫燃反抗的机会,这名格外强壮的士兵已经拉着他的手腕赶到弹药堆放点,抬手指着离得最近的火炮阵地继续扯着嗓子喊道,“你只要负责给他们补充弹药,明白吗?回答我!明白吗?!” “明白!” 被这一通吼炸醒的卫燃立刻扯着嗓子回应了对方,随后弯腰抱起一枚十多斤重的炮弹,缩头缩脑的飞奔向了不远处的反坦克炮阵地。 而在他的身后,那名壮汉浑不在意的从阴影里揪出第二个同样被火炮吓傻的新兵,一番询问之后,竟直接对着他的脑门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第21章 暂时的安宁 顿河19号阵地,淤积着雨水和腐烂尸体的战壕里,一群基本没多少战斗经验的新兵在阿留申以及几位老兵的带领下,操纵着反坦克炮和反坦克枪,一次次将逼近战壕线的德国坦克赶了回去。 同样参与其中的卫燃此时已经彻底没了任何其他想法,只是气喘吁吁的和几名士兵一起,一次次往返于弹药堆放点和火炮阵地之间,为那门反坦克炮提供充足的炮弹。 时不时砸在阵地附近的炮弹将腥臭的淤泥和残肢断臂扬起,随后又劈头盖脸的落到附近几乎所有幸存者和尸体的身上。 但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新兵,早已没了开始时的战战兢兢,最多也只是抹掉脸上遮挡视线的污物,继续忙碌着自己的工作,至于那被甩掉的污物到底是烂泥还是烂肉,或许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所有人知道,只要脚下这个阵地还在,只要阵地对面的德国人还在,死亡只不过或早或晚注定的结局罢了。 反坦克炮阵地的炮声,砸在阵地附近的炮弹爆炸声,反坦克枪以及那几台德什卡重机枪的嘶吼,这一切的噪音袭扰下,卫燃的听觉早已经被几乎没断过的嗡鸣声取代。 但即便如此,借着德国人一次次打上夜空的照明弹,他也能隐约看到,时不时的便有一个或高或矮的身影,抱着用铁丝捆成一捆的手榴弹冲出战壕,不久之后,在被战壕遮挡的视觉盲区之外,便会传来一团仿佛在燃烧生命的闪光。 终于,在头顶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道道带着长长尾焰的流星从身后顿河的方向撕碎了夜空,狠狠的砸向了几乎随时都要撕开19号阵地的德军士兵以及他们的坦克装甲车。 “喀秋莎!是喀秋莎!是我们的喀秋莎!” 阿留申连长扯着嗓子惊喜的大呼小叫,这一夜的战斗已经让他这名少尉晋升成为了这片阵地的连长,至于19号阵地曾经的最高指挥官... 近乎失聪的卫燃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变成弹坑的阵地指挥所,疲惫的将刚刚抱起来的炮弹又放回木头箱子,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弹药箱上。 他此时虽然根本听不到阿留申连长在喊什么,但猜也能猜到是那个让二战时期无数一线士兵魂牵梦绕又期盼已久的女性名字——喀秋莎! 在这轮火箭炮打击过后,持续了几乎整夜的战斗总算暂时停了下来,除了几个放哨的士兵,其余几乎所有人都疲惫的瘫坐在地,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 不久之后,一些年龄跨度极大的女人,以及十几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用小篮子送来了勉强算是干净的饮水以及两大筐掺杂了锯末的黑面包以及一小块水煮过的鱼肉。 将食物塞进每个还活着的人手里,这些女人和孩子们弯下腰,相互协作着将浸泡在泥水里的伤员抬往后方医院,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还零敲碎打的或是送来一枚炮弹,或是几个手榴弹,又或者一串弹链甚至几个弹夹。 将这些弹药补给分门别类的送到弹药堆放处之后,他们沉默的抬起阵亡的士兵,沿着一条格外安静的战壕,将他们送往集体墓地。 在这些人一次次的往返中,弹药堆放点的储量肉眼可见的充盈起来,泥泞的战壕里不但阵亡士兵的尸体和伤员没了,甚至还在几个关键位置铺上了一层手腕粗的原木,总算是勉强让活着的人不用继续泡在泥水里了。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但刚刚勉强恢复听觉的卫燃却猛的抬起头,随后便看到一个身穿苏联军装,头戴船帽的女兵正将手中的莱卡相机从阿留申连长的身上移开。 而作为被拍照对向的阿留申显然对这位女兵格外熟悉,只是疲惫的抬了抬不断颤抖的手,随后嘶哑着嗓子问道,“卓娅,其他阵地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收起相机的卓雅叹了口气,悲伤的答道,“隔壁的18号阵地损失是最惨重,在战斗结束后只剩下不到10个人和两门反坦克炮勉强还有战斗力。” “梅赫里大叔...” 阿留申旁边的一个年轻士兵刚刚问出口,那位女兵卓雅便摇摇头,“他炸毁了一辆德军坦克...” 原本正准备问些什么的卫燃重新靠着潮湿的战壕缓缓坐下,几次试图将他知道的历史进程高速周围的人,但最终却紧闭着嘴没有吐出半个字。 就算说了又怎样?除了被当作疯子,对这场战斗根本没有任何的帮助。甚至就算阿留申连长信了他的鬼话,难道他们就能放弃这片阵地?如果真的能这么轻易的放弃,不久前被抬走的那些尸体又有什么意义? “万尼亚!万尼亚在哪?!”阿留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嘶哑着嗓子喊道。 “我在”一名光着膀子的壮汉从不远处站起来回应道。 卫燃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这名壮汉恰恰是昨天晚上把他从战壕角落揪出来,并且给他安排了弹药手工作的人! “统计一下我们的情况,顺便问问新兵什么时候补给过来。” 阿留申连长话音未落,已经踩着个简易的木梯子爬上去,贴着战壕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又赶紧跳回了战壕。 闻言,万尼亚立刻沿着战壕开始轻点人数,而那位女兵卓娅,也将相机镜头对准了一个正在擦拭反坦克枪的年轻士兵。 短暂的休息过后,勉强填饱肚子的众人被阿留申连长组织起来,有条不紊的修理着一片狼藉的战壕。 “你叫什么名字?” 万尼亚一手拿着个小本子,一手拿着铅笔,朝正在给反坦克炮阵地挖掘排水沟的卫燃问道。 “维克多” 卫燃直起腰气喘吁吁的答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腰间的手枪枪套,昨晚他可是亲眼见过,对方用那支手枪打死了好几个崩溃的新兵。 “是个好名字”万尼亚夸赞了一句之后,头也不抬的继续问道,“认不认识字?” “认识!”卫燃赶紧点点头,“我是64集团军战地邮局的邮差,我认识字!会使用相机,还...” “继续挖你的排水沟” 瓦尼亚可没时间听卫燃废话,扫了眼仍旧斜挎在卫燃肩膀上的邮差包,潦草的记下几笔立刻拉住了另一名士兵重复刚刚的问题。 第22章 不需要信纸的人 “这就完了?” 卫燃愣了愣,见万尼亚看向自己,立刻拿起戳在烂泥上的铲子继续卖力的挖掘着充斥着弹片、弹壳以及尸体碎块的排水沟。 在众人叮叮当当的忙碌中,19号阵地的战壕被重新加固,期间卫燃甚至冒险踩着梯子往战壕外看了一眼。 昨晚那场战斗远比他以为的更加艰难,最近的一辆德军坦克残骸甚至距离战壕线正前方的铁丝网只有不到10米的距离。 而这样的坦克残骸,在这片化作焦土的战场上几乎比比皆是,但比坦克残骸更多的,除了大大小小仍在冒着青烟的炮弹坑之外,便是死状各异的德军士兵。 甚至在某些尸体上,还有几只格外肥硕的乌鸦在一次次的弯腰鞠躬中顺便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但比这些乌鸦更大胆的,却是几个同样从尸体上索取好处的士兵,不管是手指头上的金戒指还是一些德国硬币,这些东西只要能寄回家,都能换来一家人果腹的食物,而对方生前没抽完的香烟,则是战壕里最受欢迎的德国土特产。当然,更多时候换来的,却是对面德国狙击手打出的子弹。 但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禁止,甚至不但不会被禁止,还会得到阵地指挥官明里暗里的支持。相比那些身外之物,或许生命在这里真的是最廉价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阿留申,统计完了。”趁着中途休息的功夫,万尼亚找上了19号阵地的临时指挥官,而有意凑过来的卫燃也立刻伸直了耳朵。 “不算你我,还活着的有57个人,包括6个孩子,最小的13岁,以前都是梅赫里的邮差。” 万尼亚见阿留申不作声,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算那些孩子和你我,这些人里识字的有11个,其中包括一名兽医和一名集团军的邮差,一名通讯员,另外还有两个和我一样的人。剩下的6个人是反坦克炮的炮长和副炮长。” “补充兵力呢?怎么还没到?”阿留申翻了翻瓦尼亚递过来的笔记本问道。 阿留申摇摇头,“除了18号阵地那边过来的8个幸存士兵,短时间不会有补充兵力了,而且我们还要承担18号阵地的反击任务。” 阿留申闻言皱起眉头,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之后,这才冷静的说道,“让那三位炮长分别带五个人去18号阵地操纵那两门反坦克炮,多出来的炮手班先用其他武器,一旦那两门炮出现减员立刻补上!提醒他们,在战斗再次打响之前,抓紧一切时间让那两门炮恢复战斗力!” “明白!”万尼亚立刻应和道。 “让那两个人过去监督他们,另外让留下来的三位副炮长立刻组建新的炮手班,同样提醒他们,在战斗再次打响之前,必须形成战斗力。” 阿留申连长弹飞烟头最后补充道,“就这些,把其他识字的人都叫过来吧。” 万尼亚点点头,立刻解下挂在腰间的铁皮喇叭,对照着本子上的人名开始集结。 短短不到五分钟,三位炮长带着各自分到五名有经验的老兵,在两位满脸凶相的士兵带领下离开了19号阵地。而卫燃也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被万尼亚叫到了远离阿留申连长的面前。 “大家先各自介绍一下吧” 阿留申连长说话的同时散了一圈烟,这次连从不吸烟的卫燃也接过一颗点上用力吸了一口,随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就你先开始吧” 阿留申没在意卫燃的失态,随手指了指一个看起来至少四十来岁的男人。 这个中年人局促的说道,“我是卡拉奇本地的兽医西里尔,被征召过来担任医生的,但我手里根本没有任何药品,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我是18号阵地的通讯兵贝舍夫”紧挨着兽医西里尔的年轻士兵自我介绍道,“目前我们和后方的电话线已经断了,在电话线重新接好之前,我们只能通过人力联系。” “维克多”仍旧在咳嗽的卫燃费力的说道,“64...64集团军的战地邮...邮差。” “不会吸烟就别浪费了这些好东西” 阿留申从卫燃的手里拿走只抽了一口香烟塞进嘴里,猛嘬了一口之后,喷云吐雾的问道,“贝舍夫,电话线多久能连通?另外我们有无线电台吗?” 年轻的通讯兵贝舍夫思索片刻后答道,“如果后方和我同时维修,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至于无线电,18号阵地之前曾经得到过一台,但在天亮前已经被倒塌的柱子砸坏了,19号阵地的指挥所我还没找...” “19号的指挥所已经没了” 阿留申摆摆手,扭头看向卫燃,“你对这里的战壕线熟悉吗?” 卫燃摇摇头,在对方失望的眼神中同样失望的说道,“不熟悉,我本来昨晚就该带着顿河阵地的信件回到对岸的。” “哦!我想起来了” 阿留申恍然大悟,“你就是昨晚在梅赫里的邮局里主动提出帮忙的那个邮差?” 卫燃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我!” “你还会什么?”阿留申耐着性子问道。 “我会拍照” 一心想找到个相机的卫燃下意识的蹦出个答案,随后又赶在对方开口之前抢着说道,“我还会看地图和地形图!” “还算有点儿用” 一直站在最边缘位置的万尼亚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卫燃以及身前的阿留申连长听的清清楚楚。 阿留申连长像是没听到一样,扭头看向兽医西里尔,“你对这里的战壕熟悉吗?” “熟悉!” 兽医西里尔格外自信的答道,“我还参与过这些战壕的挖掘工作,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既然这样,在贝舍夫修好电话之前,你带领那六个孩子负责和后方联系传达作战命令,顺便帮我们带着弹药和物资补给回来,如果能找到用的上的药品也一定带回来。” “没问题!没问题!交给我吧!”兽医西里尔激动的答道。 “阿留申连长,我,我呢?”卫燃追着问道。 阿留申沉吟片刻后问道,“你还有信纸吗?空白的信纸。” “有!有!” 卫燃赶紧打开帆布邮差包,这个邮差包别看样子丑,但防水性能还算不错,而且因为卫燃一直穿着雨衣,倒是并没有让包里面的东西受潮打湿。 阿留申连长看了看卫燃掏出来的信纸,弹飞烟头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说道,“趁着休息时间组织大家给家里写封信吧!” “没问题!”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分出几张准备递给阿留申连长以及那位名叫万尼亚的壮汉,却不想却被一边的兽医西里尔按住了刚刚抬起的手腕,随后隐晦的朝卫燃摇了摇头。 见后者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兽医西里尔却根本没撒手,直到阿留申连长和那位万尼亚走远了,这才低声解释道,“他们不需要信纸,以后也不要给他们信纸。” “为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他们两个都是苏卡,从劳动矫正营出来参军的苏卡。” 西里尔几乎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可以联系了,就算有,他们的信也根本寄不到矫正营。” 第23章 晚送的信 明媚的阳光笼罩了顿河畔的19号阵地,除了零星响起的冷枪冷炮和头顶不断俯冲的轰炸机,战场两侧都陷入了难得的平静安宁。 腥臭的战壕里,分布各处的苏联红军士兵各自从卫燃手里分到了两页信纸,安静的书写着让家人安心的谎言,随后往里面包上几枚勋章又或者交货来的戒指,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其叠成三角形,写上地址交回了卫燃的手里。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几个人直接将信纸撕成长条用来当作卷烟纸又或者干脆贴在伤口上充当着纱布的作用,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些信纸或许是整个19号阵地相对来说最干净的东西了。 临近中午,兽医西里尔带着六个孩子从大后方送来了一些煮熟的马铃薯,以及两大桶掺杂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红菜汤,让几乎所有人格外兴奋的是,他们还带来了两瓶伏特加。 在阿留申连长的监督下,其中一瓶被年龄最小的孩子送到了隔壁的18号阵地,另一瓶则被倒进一个汤桶里兑上清水,然后给每人分了满满的一大勺。 “连长,有个坏消息。”兽医西里尔端着自己的水壶找上了阿留申。 后者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卫燃,扬起水壶抿了一大口之后点点头,“说吧。” 兽医西里尔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道,“就在刚刚,德国人突破了62集团军的右翼防线,有两个师被德国人包围了。” “你说什么?!从哪得到的消息?” 阿留申连长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而坐在他另一边的万尼亚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通讯兵告诉我的”兽医西里尔生怕阿留申两人不信,继续低声说道,“这消息绝对是真的,那个通讯兵和我是一个镇子上的。” “马上组织所有人搬运弹药!”阿留申立刻站起来,“万尼亚,去指挥部想办法再要一些人过来!” “不用了” 兽医西里尔叹了口气,指着头顶的飞机说道,“因为德国人的轰炸封锁,东岸的物资和补充兵力已经很难运过来了,恐怕只有等到晚上才行。” “等到晚上,对面的德国人恐怕会更加疯狂。”阿留申连长脸色冷厉,“他们在佯攻,恐怕等解决了62集团军...就该轮到我们了。”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卫燃暗自点头,事实也确实像阿留申连长猜测的那样,1942年的7月25号,也就是两天后,德军就会对64集团军的右翼发动进攻。 7月29号,双方仅仅交战了4天的时间,失去支援和补给的64集团军便不得不后退到了顿河的东岸。为此,斯大林甚至失望的撤掉了铁木辛哥的司令员职务,换上了戈尔多夫中将。 现在卫燃只是期望19号阵地的人能在29号之前,跟着64集团军的大部队撤到顿河东岸,否则的话,他们面临的唯一解决便是被注定强渡顿河的德国人轰成战壕里的烂泥。 阿留申连长思索片刻抬头说道,“西里尔,找个年龄最小的孩子过来,另外让其他的孩子们立刻返回阵地后方。” “好,好的!”兽医西里尔闻言,赶紧沿着战壕跑没了影子。 “维克多,大家的信都写好了吗?”阿留申连长朝卫燃问道。 “大部分都写好了,还有一部分...” “我知道,不用管他们了。” 阿留申连长不等卫燃说完便摆摆手,“维克多,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邮差,是个有战斗力的士兵,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卫燃咬着牙点点头,坚守19号阵地,本来就是他的回归任务之一,所以即便知道阿留申连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卫燃也根本没得选。 “明白就好” 阿留申连长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信...能...能寄到矫正营吗?” 卫燃张张嘴,最终硬着心肠摇摇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能寄到图拉吗?”阿留申连长声音低的几乎已经被顿河方向时不时响起的航弹爆炸声彻底掩盖。 “不走战地邮局或许可以”卫燃顿了顿,随后补充道,“但是时间可能会有些慢。” “没关系,慢点儿没关系。”阿留申松了口气,和身边的万尼亚激动的对视一眼,哆哆嗦嗦的低声说道,“能...能给...给我...” “可以!” 卫燃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立刻打开邮差包,找出剩下的十几张信纸以及一支钢笔和一支铅笔塞到了阿留申的手里。 “谢谢” 万尼亚微不可查的嘟囔了一句,赶在兽医西里尔带着孩子回来之前,将阿留申分给自己的信纸以及铅笔塞进了怀里。 “阿留申连长,他是尼古拉,这里最小的孩子。”兽医西里尔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推到身前介绍道。 见这个名叫尼古拉的孩子看向自己时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儿,阿留申连长叹了口气,随后贴着卫燃的耳边说道,“把邮差的工作交给我们的尼古拉吧,另外告诉他躲在后方指挥所附近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阿留申和万尼亚便相继起身离开,躲到了没人的地方。 “你叫尼古拉?你也是个邮差?”卫燃说话的同时将早晨分给自己的黑面包掏出来递给了对方。 尼古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掺杂着锯末的黑面包,“我和其他同伴以前都帮梅赫里爷爷送信。” 卫燃看了眼兽医西里尔,后者立刻拿开搭在尼古拉肩膀上的大手,干脆的转身离开,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谈话空间。 看了看左右,卫燃摘下挂在肩膀上的邮差包,帮尼古拉挂在肩膀上低声说道,“尼古拉,邮差的责任是什么?” “准时准确的把每一封信每一个邮包送到等待它的人手上。”尼古拉毫不犹豫的答道,自从得到这份邮差的工作后,这样的问题,梅赫里爷爷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过他们了。 “这个邮包里的信非常重要” 卫燃再次看看左右,最后索性把嘴贴到对方的耳边低声说道,“根据阿留申连长的秘密命令,你需要在8月1号的当天中午,把这些信送进战地邮局。记住,必须是8月1号的中午,绝对不能提前。在这个时间到来之前,你要一直跟着后方指挥所,他们去哪你就去哪,明白吗?” “我明白!”尼古拉踮起脚尖,同样贴着卫燃的耳朵悄声重复道,“8月1号中午,绝对不能提前!” “现在就出发吧”卫燃拍了拍尼古拉的肩膀,“8月1号,我会去战地邮局询问你有没有准时把这支邮包里的信件送过去。” 尼古拉像模像样的朝卫燃敬了个礼,用自己的雨衣盖住硕大的邮差包,瘦小的身体沿着战壕三转两转便跑没了影子。 第24章 愿望是在红场崴脚 在小邮差尼古拉离开后的一个小时,阿留申连长以及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万尼亚也再次找上了正在弹药堆放点无所事事的卫燃。 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用雨衣布料包裹的小包塞进卫燃的衣兜,一脸凶相的万尼亚随后递给卫燃两枚金戒指,同时低声说道,“如果能活下来,麻烦把那些信寄出去吧,如果...算了,就这样吧。” 卫燃接过金戒指攥在手心,同时用力锤了锤胸口,“肯定把它们送到!” “但愿如此” 阿留申连长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指挥着众人继续加固战壕,顺便给19号阵地仅剩的三门反坦克炮挖掘新的火炮阵地。 在众人的忙碌中,天色渐渐变得昏暗,瓢泼大雨也在太阳落山后突袭而至,同时顿河方向的爆炸声也愈演愈烈以至于连正东方向的夜空都被映成了不断闪动的橘红色。 但除此之外,好消息却也不少,至少阵地对面的德国人罕有的并没有发起进攻。等到半夜的时候,兽医西里尔还给19号阵地领回来足足100名补充兵力以及两门冒险用挽马拉过来的反坦克炮和两门120毫米重型迫击炮,当然,还有与之配套的大量弹药。 甚至就连一整天没见的通讯兵贝舍夫也终于接通了和后方总部的电话线,不但如此,他还从大后方带回来一位背着无线电的火炮观察员卡泽。 但如此富足的增援却让阿留申和万尼亚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如果昨晚有如此凶猛的火力,德国人的坦克根本不可能是开到距离铁丝网仅仅只有不到10米的位置。 但今晚或者明晚呢?总部到底想让他们用这些增援抵抗住怎样汹涌的敌人? 这个问题直到阿留申安顿好那两门新加入的反坦克炮以及重型迫击炮,都依旧没有个清晰的答案。 好在得益于那些增援士兵的加入,卫燃等人总算可以钻进战壕一侧开出的掩体里好好休息休息了。 脱掉脚上的靴子和帆布绑腿,卫燃揉了揉早已经被泡的发皱的双脚,随后躺在了用空弹药箱勉强拼出来的铺位上。 “这次我们有这么多补给,肯定能把德国人打回去!”一名从昨晚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年轻新兵激动的和相熟的同伴说道。 在煤油灯提供的昏暗亮光中,卫燃和不远处的兽医西里尔相互对视一样,各自苦笑着摇摇头。 “维克多,你是个邮差,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兽医西里尔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向往,“不像我,直到战争开始前,大半辈子都在和牛羊马打交道。” “是啊,去过很多地方...”卫燃摘下潮湿腥臭的船帽扣在脸上,挡住了头顶簌簌而下的泥土,脑子里也跟着浮现出了这几年在俄罗斯留学时旅游过的城市景色。 “维克多,莫斯科,你去没去过莫斯科?”兽医西里尔突然来了兴致,半坐起来靠着个弹药箱兴致勃勃的问道,甚至连周围几个同样在休息的士兵也压低声音,支起了耳朵。 “去过” 浑然不知已经成为焦点的卫燃迷迷瞪瞪的说道,“我去过莫斯科很多次,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兽医西里尔追着问道。 “那里什么都有”卫燃说完,在心里默默追加了一句,“就是没有红色的苏维埃。” “你就不能说的详细点?”兽医西里尔不满的扯掉了卫燃扣在脸上的船帽。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几乎所有地下掩体里休息的士兵都在看着自己,甚至连原本挂在头顶的煤油灯,也被取下来放在了自己身边的空箱子上。 “对!详细说说!”一个看着脸生的士兵向往的催促道,“你去过红场吗?那里大不大?有没有见过斯大林同志?” “放屁!维克多只是个邮差,他怎么可能见过斯大林?!” 另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士兵纠正了前者,随后期期艾艾的问道,“克里姆林宫呢?它是不是比红场还大?” “你们就不能闭上嘴巴安静的听维克多说说?” 兽医西里尔用一个掉瓷严重的搪瓷缸子敲了敲屁股底下的空箱子,随后小声说道,“谁还有酒?看来我们的邮差同志没喝到伏特加之前是不打算和我们说说莫斯科都有什么了。” “酒就算了”回过神儿来的卫燃赶紧摆摆手,他可喝不惯那些对了酒精的凉水。 “维克多,你该不会没去过莫斯科吧?”兽医西里尔狐疑的说道。 “去过,我当然去过。” 卫燃苦涩的笑了笑,尽量不去和周围那一双双期冀的眼睛对视,语气飘忽不定的介绍道,“红场很大,差不多有八九公顷那么大。它的地面全都铺着凹凸不平的条石,晚上从那里走,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会崴到脚。” 如此简单的描述让周围的士兵发出压抑的哄笑,随后其中一个人问道,“克里姆林宫呢?它有多大?” “差不多有三四个红场那么大” 卫燃索性盘腿坐在木头箱子上,一边揉捏着泡的发皱的双脚,一边根据暑假时去莫斯科游玩看到的景象,尽可能的给周围的人描述那里看到的一切。 “等战争结束之后,真想去莫斯科看看。” 一名满脸胡茬的士兵捧着搪瓷缸子,满脸向往的说道,“我要去红场走走,看看是不是真的像维克多说的那样会崴到脚。” “别傻了” 另一个年龄看起来稍小些的士兵一口喝光了搪瓷缸子里兑了伏特加的水,颇有些失落的说道,“等战争结束,我们恐怕早就死了,这辈子根本不可能看到莫斯科是什么样子了,也根本没机会在红场崴了脚。” “那又怎么样?” 之前那名满脸胡茬的士兵满不在乎的放下塘瓷缸子,“就算我看不到也没关系,我儿子肯定有机会看到。他才五岁,而且已经跟着他妈妈躲到了萨拉托夫,我就算活不到战争结束,至少也不能让德国人打到萨拉托夫!” “萨拉托夫?哼!”兽医西里尔点上烟斗狠狠的吸了一口,“连顿河都别想过去!” 第25章 如果能活到战争结束 瓢泼大雨笼罩的19号阵地难得的陷入了安静,潮湿昏暗的掩体里,卫燃被几名年龄各异的苏军士兵围在中间,绞尽脑汁的结合着自己学过的苏联历史知识以及曾经的旅游经历,耐心的回答着周围士兵提出的各种问题。 甚至他毫不介意打着“想象”的借口,帮他们一起“畅想”战争结束后的美好世界。毕竟,这些士兵有很大可能会在几天之后和19号阵地一起被德军推平,就算有运气好的能活下来,想活到苏军打进柏林,那概率也和中彩票没多大的区别。 “如果真像你说的就好了” 兽医西里尔吧嗒着即将燃尽的烟斗,“如果真能活到战争结束,就算那时候的一切不像维克多胡乱猜测的那么好也没关系。” 坐在西里尔身边的一名士兵身体后仰靠在充当墙壁的原木上,“是啊,如果真能活到战争结束,我一定也像维克多一样做个邮差,去每个城市都走走。” “你在战壕里都会迷路,还打算做个邮差?” 和那名士兵相熟的一位乐不可支的调侃道,“说不定等你把信送到的时候,收信人家门口的信箱都长满黑蘑菇了。” 低矮潮湿的掩体里传出哄堂大笑,站在掩体门外阴影里的阿留申仰起头,任由密集的雨珠砸在脸上,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如果真像你们说的就好了,如果真能活到战争结束就好了。” 沉默寡言的万尼亚轻轻拍了拍前者的肩膀,默不作声的拎着熄灭的手电筒,快步走过掩体门口,走向了不远处的反坦克炮阵地。 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阿留申连长没有打扰掩体里听故事和讲故事的士兵,默不作声的转身走向了战壕另一边的迫击炮阵地。 稀里哗啦的暴雨肆虐了整整一夜,战壕里的积水再次淹没了脚踝,被万尼亚临时组织起来的新兵们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和镐头,给阵地上那五座至关重要的反坦克以及两门120毫米口径的重型迫击炮加紧修筑防水墙。 而在掩体里,讲了大半夜“未来故事”的卫燃也终于合上眼睛,在助眠的暴雨声中进入了梦乡。 “哒哒哒!” 足以惊醒所有人的重机枪开火声突兀的响起,尺长的枪口焰在丝毫没有衰弱的雨幕中格外的显眼。但紧接着,这宛如警钟一样的机枪扫射声便伴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几乎连成一片的冲锋枪扫射声! 募然惊醒的卫燃下意识的一个打滚,随后便“哗啦”一声摔进了足以将他全身淹没的积水里。 挣扎着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污水,浑身湿透的卫燃借着挂在头顶的油灯看了看四周,不知什么时候,掩体里已经积蓄了足以淹没膝盖的雨水,甚至就连充当床铺的弹药箱上,除了惊醒的士兵还站着几只浑身湿透的黑老鼠。 而在掩体外面,刺耳的枪声,喊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嘈杂的交织在一起让心脏都几乎乱了节奏。 摸索着找到睡前放在身边的手电筒点亮,卫燃先摸了摸依旧装在口袋里的那两个反坦克枪弹夹,随后这才拿起了放在弹药箱上的莫辛纳甘步枪。 跟随着周围的士兵钻出掩体,雨幕中交火的声音越发清晰,但头顶的天色却依旧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根本没让他们等待多久,在一声沉闷的炮声中,一发照明弹被打上夜空,随后整片战场便被彻底照亮。 挣扎着爬上战壕的卫燃趴在充当掩体的沙袋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可随后看到的一幕却让他从后脑勺一路凉到了尾巴骨。 不知什么时候,至少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德国人已经在夜色和暴雨的掩护下,把铁丝网剪出了十来个足以让坦克开过去的大洞,而这道铁丝网距离战壕线的直线距离甚至连100米都不到! 几乎就在照明弹发挥作用的瞬间,19号阵地的好几个机枪火力点不约而同的开火,夹杂着曳光弹的火蛇瞬间的将几乎贴脸的德军士兵压制在了蓄满积水的弹坑里。 但紧接着,德军的火炮开始发威,密集的炮弹劈头盖脸的砸在19号阵地附近,甚至其中一个机枪火力点都被命中,连枪带人都在雨幕中炸成了碎片。 可即便如此,其余的火力点和趴在泥泞战壕上的士兵们也没有停止射击,拼劲全力将偷袭的德军士兵全都消灭在了铁丝网附近。 而随着19号阵地这边最先停止射击,从对面打过来的火炮竟也默契的停止了怒吼。 “我们的火炮观察员呢?!”阿留申连长贴着战壕大喊着问道。 “我在这!”昨天晚上才跟着通讯兵贝舍夫来到19号阵地的观察员立刻跑到了阿留申连长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阿留申大声问道。 “卡泽!”这名火炮观察员大喊着回应。 “我们的火炮什么时候能反击?” “距离不够!” 卡泽大喊着回应,“西岸的炮兵阵地已经被德国人的飞机炸毁了,东岸的火炮阵地距离太远够不到他们!” 阿留申愤懑的一拳锤在流淌着泥水的战壕墙壁上,“万尼亚!组织一批人立刻去把铁丝网补上!顺便多埋几颗地雷!” “你们几个跟我来!” 万尼亚用手电筒的光束随意指了几个人,当光束无意中照到卫燃旁边那人脸上的时候却又动作极快的熄灭,随后隔了一段距离才再次点亮跳到了下一个人的脸上。 原本正准备起身的卫燃呆了呆,刚刚万尼亚无意中选中的人里,恰恰包括了睡前追着自己问红场有多大的士兵和那位想在战争结束后做个邮差的士兵! 他甚至记得,那位满脸胡茬的士兵还有个年仅五岁的儿子,更记得那个想做邮差的士兵似乎是个路痴,路痴到在战壕里都会迷路的程度!但他却根本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而那些被选中的士兵却毫无怨言,各自领取了地雷和铁丝网,立刻翻过战壕,匍匐前进消失在了狂躁的雨幕中。 不久之后,铁丝网的方向传来两声手榴弹爆炸巨响和隐隐约约的惨叫。 第26章 最后几封信件 在所有人的等待中,身后正东方向的天际线渐渐泛起鱼肚白,那些出去维修铁丝网以及埋设地雷的士兵也重新跳进了战壕。 让卫燃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是,昨晚的那两位“听众”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听他们说,在他们爬到铁丝网附近的时候,万尼亚便先丢过去两枚手榴弹以防有装死的德国人,所以他们才能好运的活着回来。可即便如此,听说也有个不认识的倒霉鬼死在了德国人的冲锋枪下。 这次沦为“听众”的卫燃却根本没有发问的玉忘,他不知道那个没能回来的倒霉鬼叫什么,不知道他是否也已经打算好在战争结束后做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牵挂的人,是不是昨天就已经把写好的信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那两位满脸庆幸的士兵讲出来的维修铁丝网工作经历,以及他们顺手从德国人尸体上带回来的各种战利品,带给卫燃的却是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个人脑子打成狗屎的战争年代,个人的理想和愿望远比不上战壕外面那道铁丝网的价值来的更重要。 “24号了...” 卫燃看着掩体出口外渐渐亮起的天色,默默的叹了口气,根据历史进程,明天德军就会对64集团军的右翼发起进攻,至于19号阵地是不是位于集团军的右翼,别说卫燃,恐怕包括火线提拔的阿留申连长都不知道。 在卫燃格外忐忑的等待中,战线对面的德军却偃旗息鼓根本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似乎天亮前的那次失败偷袭便是他们这一整天需要完成的kpi。 只不过,相比19号阵地的清闲,顿河方向的爆炸声在雨势稍稍减小之后便再次占据了主场。相应的,送往各个阵地的补给也跟着陷入了停滞。 “卡泽,我们的火炮阵地还没建好吗?”阿留申找上火炮观察员卡泽,焦躁的问出了自天亮后几乎每隔半个小时便会问一遍的问题。 正在摆弄那两门120毫米重型迫击炮的卡泽摇摇头,站起来再次答复道,“恐怕要等晚上才行。” “这两门迫击炮呢?”一直跟随阿留申左右的万尼亚追着问道。 “它们能打到对面的德军阵地,但一样够不到对方的火炮阵地,甚至我们连对方的炮阵布置在哪里都还没搞清楚。” “我们要不要先摧毁他们的前线阵地?”万尼亚扭头朝阿留申问道。 “我们的炮弹只有80发”卡泽不得不提醒道,“他们该用在最需要的时候。” “这两门迫击炮暂时还不能动” 阿留申连长最终还是用理智战胜了冲动,这两门迫击炮固然能打到对方的阵地,但却不一定能造成多大的伤亡,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引来德国人的火炮打击。一旦它们被对方的火炮摧毁,19号阵地会在接下来的防御中格外被动。 火炮观察员卡泽闻言松了口气,稍稍停顿片刻后说道,“阿留申连长,天黑之后,我和通讯员贝舍夫准备绕过对面德军的阵地寻找,寻找德国人的火炮阵地。” “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阿留申连长立刻问道。 “我需要一个熟悉附近环境的向导”卡泽话音未落,阿留申和万尼亚立刻扭头看向了不远处兽医西里尔。 “西里尔!西里尔!过来一下!”万尼亚举着铁皮喇叭喊道。 原本正在和卫燃躲在战壕里聊天,顺便分享水煮土豆的西里尔立刻站起身,三两口吃掉最后一块土豆,踩着烂泥跑了过去。 “我们需要个向导”阿留申指着德军阵地的方向,“带卡泽和通讯兵贝舍夫去寻找德国人的火炮阵地。” 兽医西里尔脸色白了白,随后语气坚定的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天黑之后”卡泽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雨更大一些的时候。” “没问题!” 兽医西里尔用力点点头,指了指卫燃的方向,“我在邮差维克多那里,需要出发的时候随时喊我。” 阿留申连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随后朝西里尔挥了挥手。 低着头回到卫燃的身边,西里尔拉着后者钻进了不远处的掩体,“维克多,帮我个忙。” “什么忙?”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兽医西里尔从怀里摸出一个仅有巴掌大的铁盒子以及一个叠成三角的信塞给卫燃,“维克多,晚上我要带通讯兵贝舍夫和火炮观察员卡泽去寻找德国人的火炮阵地,如果...如果我没能回来,想办法把这些东西亲自交给我家人可以吗?” 卫燃愣了愣,“我记得...” “我女儿17岁了” 西里尔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她一直想上战场,打德国人或者战场上救助受伤的苏联军人,就像她的父亲一样。但你看看躺在战壕外面的那些德国人尸体,看看被那些孩子们抬走集体掩埋的苏联士兵。 他们在这场战争里恐怕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我不想让她把生命浪费在这种鬼地方。所以这场战争交给我们就好了,只要我们打完了所有的战争就够了。” 西里尔再次把手里的东西往卫燃的手中递了递,声音也变得更小,“但这种想法写在信里,肯定会被战地邮局发现,我...” “我明白了” 卫燃接过西里尔递来的铁盒子和信封,和阿留申以及万尼亚的信件一起仔细的用防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塞进怀里。 “谢谢,谢谢你维克多。”西里尔像是放下了重担似的松了口气,语气轻松的说道,“如果我能回来,我会来找你要回这些东西的。” “我等你回来拿!”卫燃格外郑重的说道。 西里尔正准备说些什么,通讯兵贝舍夫从外面钻了进来,“西里尔大叔,卡泽喊你过去询问情况。” “我马上就去!”西里尔重重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弯着腰钻出了掩体。 “维克多同志” 通讯兵贝舍夫同样将一枚三角形的信件递给卫燃,“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你和西里尔的谈话了,如果可以的话,也请收下这封信吧。” “你也...” “无所谓”贝舍夫坦然的转身钻出掩体,“通过战地邮局寄出去就可以,我只是通知我的未婚妻不用再等我了。” 捏了捏信封里包裹的一枚似乎是戒指的环状物,卫燃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在说些什么,只是重新掏出了怀里的防雨布包裹。 中午之后不久,肆虐的暴雨总算彻底停了下来,甚至连原本躲在乌云后面的太阳都冒出来,让泥泞的战壕变的格外闷热难耐,同时也让顿河方向的爆炸声越发的密集。 就在雨停之后不久,那些妇女和孩子再次送来了简单的吃喝,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昨天曾经来过一次的女兵卓娅。 “阿留申连长,你们阵地上是不是有个邮差?”卓娅找上阿留申连长问道。 “维克多!快过来!”阿留申根本没起身,直接扯着嗓子开始大喊。 卫燃本就一直偷偷盯着卓娅脖子上的相机,所以几乎在阿留申开口的同时,便赶紧站起来跑了过来。 “找我什么事?”卫燃故作不知的问道。 “帮我寄一封信”卓娅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卫燃挑着眉毛看了看地方递来的信封,这还是他在进入19号阵地之后,看到的第一封有信封的信件,而那个信封上,印刷体的“共青团真理报”字样也暗示了卓娅的身份来历。 阿留申连长递给卓娅一杯沉淀着沙子的凉水,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寄信了?” “梅赫里大叔牺牲之后,指挥部命令邮局的萨沙带着那些邮差孩子在天亮前被送到了顿河东岸。” 卓娅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这才继续说道,“所以目前整个阵地,只有你们这里还有唯一的邮差了,我也只能把信件送到这里来了。” “你认识小邮差瓦西里吗?他有没有跟着撤到对岸?”卫燃一边将信封抱进防水布一边疑惑的问道。 卓娅点点头,“应该是撤走了,现在阵地后方所有的孩子都已经撤到对岸了。” 卫燃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你怎么不跟着撤过去?” “我是个记者”卓娅理所当然的说道,“这里是你们的阵地,同样也是我的阵地。” 阿留申连长不在意的提醒道,“但你手里的相机可阻止不了对面的德国人。” 卓娅放下手中的水杯,语气格外的肯定,“至少能让所有人知道战场上发生了什么,知道德国人在侵略我们的土地。” “那也要我们的维克多能把你的信件送到目的地才行”正在擦拭冲锋枪的万尼亚头也不抬的说道,“但他现在连个防水的邮差包都没有。” 第27章 真假苏联英雄 卫燃拍了拍胸口,“而且相比邮差包,我们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争,才需要考虑这些信件的事情。” 战壕里的众人闻言陷入了沉默,他们一厢情愿的想让正片阵地唯一的邮差帮他们把信件送达,却选择性的忘记了这名邮差也被困在19号阵地的事实。 “要不然...” “我要留在这儿”卫燃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我回到后方,恐怕也不一定能安全渡过渡河。” “那就一起打跑德国人!”阿留申用力拍了拍卫燃的肩膀。 “维克多”卓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相机红窗,“这盒胶卷还有最后三张底片,让我给你拍一张吧,说不定你能登上共青团真理报。” “如果你真想在我身上浪费一张胶卷的话,不如让我给你们拍一张合影怎么样?”卫燃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提议道,只要能借来相机拍下一张照片,回归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那可不行,我的相机只有我能用。” 卓娅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卫燃的提议,随后似乎觉得如此干脆的拒绝有些不妥,赶紧解释道,“这台相机是我爸爸亲自从德国人的手里缴获的,也是他生前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抱歉” 卫燃赶紧收回已经伸出的手,“你确实该保护好它,就像他想保护好你一样。” “谢...谢谢” 卓娅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伸手从挎包里抽出一瓶伏特加递给阿留申连长,“这是我偷偷从后勤那里拿的,留给你们打跑德国人之后庆祝用吧,我要去18号阵地看看了。” 目送着卓娅离开,阿留申慢悠悠的将酒瓶子揣进兜里,脸上带着笑朝卫燃说道,“是个漂亮的姑娘,对吧?” 卫燃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后者已经转身走向了远处了的反坦克炮阵地,同时大声喊道,“所以为了保护这些漂亮的姑娘们,我们也要把德国人打回去!乌拉!” “乌拉!乌拉!乌拉!”周围本就因为卓娅的到来而凑过来的士兵们立刻声嘶力竭的给出了有力的回应。 “小胡子挑谁不好,非要挑这样一个对手...”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悄无声息的离开这处战壕的核心,找了个阳光晒不到的阴凉处继续盘算着该怎么在明天的战斗中活下来,至于怀里那些信件该怎么送到,他却是自始至终都没考虑过。 随着太阳一点点西斜,19号阵地也再次被夜幕笼罩,可对面的敌人却像是忘了这里还驻扎着苏联红军一样,一整天都没有发起过任何进攻。 而在最宽敞的一座掩体里,轮换下来休息的士兵再次把煤油灯摆在了卫燃身边的木头箱子上,满脸期待的听卫燃继续给他们讲“邮差的未来故事”。 和昨晚不同,这一次听故事的人还多了阿留申连长和与他紧挨着坐在一起的卓娅,看他们俩人之间略显亲密的举动,以及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还没等卫燃讲完他“去贝加尔湖附近送信”时看到的美丽景色,万尼亚却弯腰钻进掩体打断了他的胡说八道,“阿留申,你和西里尔大叔出来一下。” 阿留申连长在卓娅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随后起身钻出了掩体。被围在中间的卫燃停下了嘴里的故事,随后和所有人一样,安静的停着掩体外的谈话。 “贝舍夫和卡泽已经准备好了”万尼亚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阿留申连长示意这三人凑到一起,随后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则不住的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从忐忑和紧张变成了兴奋甚至期待! “好了,我等你们回来!” 阿留申格外正式了抬手敬礼,目送着由兽医西里尔带领的通讯兵贝舍夫,以及火炮观察员卡泽离开19号阵地,在夜色中摸向了德国人的阵地后方。 直到三个人的影子也战壕拐角处彻底消失,阿留申连长朝万尼亚使了个眼色,随后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重新钻进了掩体。 “同志们,有个好消息。” 阿留申连长喜气洋洋的说道,“刚刚万尼亚从阵地后方得到一个消息,因为前些天卓娅的报导,19号阵地获得了一个推选苏联英雄称号的机会,这个宝贵的称号可以被授予一个炮组,也可以被授予一个战斗小队,更可以被授予表现英勇的个人。” “苏联英雄?!” “我的老天!如果得到这个英雄称号是不是有可能见到斯大林同志?” “肯定能!我看报纸上很多苏联英雄都被斯大林亲自接见了!” 本就挤满了人的地下掩体立刻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除了卫燃之外的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得到这个称号之后能见到谁,以及谁最有可能得到这个称号。 “好了,都安静一下。” 阿留申连长用手枪敲了敲手中的搪瓷缸子,“至于谁有资格被推选苏联英雄,要看接下来战斗的表现。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把推选苏联英雄的消息传达到19号阵地每一个活人的耳朵里,另外,五分钟之后,我们也把这个好消息用迫击炮通知对面的德国人,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力稍微配合我们一下!” “乌拉!”不知道哪个激动的士兵主动大声喊道,这一嗓子像是在狼群里发出一声长嚎一样,立刻引起了海浪般的回应。 很快,原本拥挤的掩体走了个精光,刻意留到最后的卫燃在经过阿留申连长的时候停下脚步,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 “也许是真的吧,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激励他们的方法。”阿留申连长话音未落,便已经和卫燃错身而过走向了战壕的另一头儿。 前后不到五分钟,19号阵地仅有的两门120毫米迫击炮开始发出怒吼,将一枚枚重达16公斤的高爆炮弹打到了对面德国人的阵地上。 这是19号阵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罕有的一次主动进攻,对面本就占据火力优势的德国人虽然一时间没搞清楚他们在发什么疯,但却很快做出了回应,指引着火炮回敬了密集的弹药。 而在两方阵地侧面的一片茂密森林里,兽医西里尔带着通讯兵贝舍夫以及火炮观察员卡泽,趁着德国人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间隙,加快脚步冲向了他们的大后方。 第28章 德国人的阴谋 隆隆的炮声中,19号阵地的士兵在阿留申连长的指挥下,推着那两门重达280公斤的重型迫击炮进入专门挖出来的掩体里,甚至连那五门zis-3型反坦克炮也都被一层层的沙袋保护的严严实实。 但诡异的是,在仅仅进行了不到五分钟的短暂反击之后,德国人那边竟然再次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有幸在阿留申连长的邀请下,第一次进入指挥所的卫燃疑惑的问道,“这些德国人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确实老实的过份”瓦尼亚同样疑惑的说道。 还不等阿留申连长说些什么,摆在指挥所中央桌子上的电话却突兀的响了。前者和万尼亚对视一眼,随后拿起了电话听筒。 “你说什么?!” 阿留申连长发出一声惊呼,随后连忙说道,“好,我知道了。” “啪!”的一声挂断电话,阿留申连长急迫的扯来一张地图说道,“刚刚接到后方消息,一个小时前出发的火炮观察员卡泽发现,德国人已经从他们的阵地撤走了大量的兵力,现在对面那片阵地上最多只有不到100人!” “我们要不要上去吃掉他们?”万尼亚兴奋的说道。 阿留申连长摇摇头,“除此之外还有个坏消息,德军开始从集团军阵地的东侧发起进攻,他们似乎准备从那里强渡顿河。 为此,我们旁边的18号阵地、14号阵地将被调往主力战场,这里只有靠我们和一公里之外的17号阵地执行防守任务了。” “会不会有诈?”卫燃忧心忡忡的提醒道。 阿留申摇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但命令应该已经传到那两个阵地了。另外不久之后,后方会给我们送一台无线电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直接和卡泽他们进行联系。” 越听越像是调虎离山...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可不信那支牛皮本子会好心送他过来度假。而且最关键的证据在于,现在阵地上仅有的那五门zis-3反坦克炮的防盾上,可没有谁刷上九颗代表战绩的五角星。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战斗,而鉴于在7月29号,64集团军就会被迫撤退到顿河的东岸,所以综合所有的线索来看,能让其中一门反坦克炮积攒够9颗五角星的战斗,就会发生在接下来的五天里! “不管对方在搞什么阴谋,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 “阿留申,要不然我带一队人去对面...” 万尼亚还没说完,阿留申便再次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要冒险了,我们的人手并不多,经不起任何的损失。这个时候稳住现在的战线比什么都重要。” 说到这里,阿留申看向卓娅,“我送你回后方吧。” 却不想卓娅摇摇头,笑着说道,“我留下来陪你。” 阿留申正要说些什么,卫燃和万尼亚却已经主动离开了潮湿的指挥所,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对男女。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从后方送来的无线电摆在了指挥所中央的桌子上,但偷偷摸到德军阵地后方侦查的火炮观察员卡泽却一整夜都没有传回来任何的消息。 在所有人忐忑的等待中,一整夜的时间平安度过,但顿河阵地东侧的交火声却越来越密集,甚至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来,都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随着天光大亮,寂静了一晚上的无线电却突兀的响起了卡泽的呼叫,大早晨天还没亮便被拉过来的卫燃立刻喊醒了睡在角落的万尼亚。 但在无线电频道里,卡泽呼叫的却并非19号阵地,而是整个顿河阵地大后方的火炮。 在双方短暂的交流结束之后不到两分钟,轰隆隆的炮声从身后的方向传来,带着哨音的炮弹划过19号阵地的上空,狠狠的砸在了德军阵地的大后方。 无线电频道里,火炮观察员一次次的通知苏军炮兵调整炮击范围,而头顶的哨音也在发生着些许的变化。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留申连长和卓娅也返回了指挥所,恰巧听到了卡泽传来的好消息——德国人的火炮阵地被炸毁了! 阿留申连长长长的吁了口气,“这下我们的压力就小多了”。 “要不要让卡泽指挥火炮把我们对面的德国人阵地也犁一遍?”依旧对另一头儿的德军阵地贼心不死的万尼亚怂恿道。 “算了” 阿留申连长想都不想的便摇摇头,“他们三个能找到德国人的阵地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让他们冒着暴露的风险再回来解决对面的那些德国人了,根本不值得。好了,你们两个去休息吧,接下来由我和卓娅负责守听。” 万尼亚闻言,立刻拿上原本充当枕头的小包,拉着卫燃离开指挥所,找了个相对比较干燥的掩体钻了进去。 “你不继续睡了?” 原本已经躺下的卫燃好奇的看着万尼亚,只见对方一手拿着个小锉刀,另一只手正准备从包里拿出来什么。 “不睡了,你先睡吧。”万尼亚动作一顿,顺势将手中的锉刀塞进了刚刚打开的挎包里。 卫燃也没在意,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便闭上了眼睛,这两天虽然因为下雨的缘故以及对面德国人可能存在的阴谋并没有发生交火,但连续讲了两个晚上的故事,大早晨又帮着守了俩小时的电台,他早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不久之后,掩体里便响起了卫燃的鼾声,而原本闭着眼睛的万尼亚却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从包里拿出一把锉刀,和一块从炮弹壳上剪下来的铜皮,悄声走出掩体,寻了个干燥凉快的位置,躲躲闪闪的用小锉刀在那块铜皮上锉下细碎的淡黄色金属粉末。 而与此同时,在19号阵地的正前往,完成了火炮指引任务的卡泽三人此时正躲在潮湿的森林边缘,轮流用一台望远镜观察着毁伤效果。 “要不要去我家看看?”兽医西里尔低声问道,同时还伸出手指了个方向,“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村子。” “不要冒这个险了”火炮观察员卡泽摇摇头,低声说道,“万一那里驻扎着德国人,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没办法完成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没带着多少吃的,要不然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自己回去弄点吃的?” 兽医西里尔打开自己的麻袋包朝两人展示了一番,这里面除了一套破破烂烂的平民衣服之外,便只有一枚早已经被压瘪的水煮土豆和一个小的可怜的铁皮罐头,但即便如此,这还是出发的时候从阵地附近的一具德国人尸体身上搜到的。 火炮观察员卡泽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你小心点儿,如果天黑之前还没回来,我和贝舍夫会立刻转移。” “放心吧,这里我非常熟悉。” 兽医西里尔说完,立刻将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随后换上那套出发时提前带上的旧衣服,将自己恢复成了参军前的落魄模样,这才钻进森林深处跑没了影子。 第29章 西里尔的家 顿河西岸,德国人阵地的大后方,兽医西里尔在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家的方向前进。期冀着能找同一个村子的熟人弄点儿吃的,顺便看看他们在德国人的占领区生活的怎么样。 当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兽医西里尔也暗自提高了警惕,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小心翼翼。 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三面被森林环绕,另一面则是广袤的农田,然而还没等他把其中一只脚从森林里迈出来,一支步枪已经从侧面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下意识的举起手转过身,西里尔的脸上立刻出现了惊慌的神色。对面的德国人有足足五个,其中两个甚至装备了冲锋枪,这绝不是自己能抵抗的。 “别杀我,我是前面那个镇子上的兽医。”西里尔惊慌失措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大声喊道。 这副懦弱的做派让那五名德军士兵脸上露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随后便有两名士兵粗暴的将西里尔拽起来,押送着走向了村子的方向。 一路走来,原本熟悉的村子已经面目全非,尤其当他经过自己家附近的时候,西里尔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惊恐之色,那栋本就不大的木头房子已经面目全非,甚至一楼窗口处还伸出了一根格外粗大的枪口。 在那两名德军士兵的押解下,西里尔继续往里走,沿途遇上的几个仅存的熟悉的村民也都是年岁颇大的老人。他们看到兽医西里尔之后也是一脸惊讶,可随后便赶紧低着头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当走到村子中央那座自发建造的教堂附近时,西里尔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在这座小教堂的周围,已经停满了一辆辆各种型号的坦克,甚至在教堂的后面,还分布着12门看口径至少150毫米的火炮! 从小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兽医西里尔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这个村子距离顿河并不算远,距离19号阵地同样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这对于那些大炮和坦克装甲车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几乎可以随时给顿河阵地带来致命的打击! 必须把这个消息传给卡泽! 兽医西里尔下定决心之后,脸上的神色却越发的怯懦,只不过俘虏他的这几名士兵似乎都听不懂俄语或者根本不屑于搭理他,直接将他押送到了村子中心的那座小教堂里。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坐在长条椅子上的中年人用熟练的俄语问道,说话的同时,甚至还不忘用力闻了闻袖口,随后拿起瓶子灌了一大口的伏特加。 “西里尔,我的名字叫西里尔,我是这个村子的兽医。” “之前我可没在这个村子里见过你” “我被抓去挖战壕了,才刚刚跑出来。” 西里尔苦着脸摸了摸肚子,“本来我还以为能赚点钱回来,谁知道他们那里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我趁着昨天晚上的暴雨,从他们那里逃回来了。” 如此朴实的回答倒是逗笑了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老东西。” “我确实是个愚蠢的老东西,能不能给我些吃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过了。”西里尔可怜巴巴的哀求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加掩饰的看着摆在长条桌上的餐盘咽了口唾沫。 “给你点东西吃当然可以” 这名满身酒气的中年军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竟然格外痛快的喊来在门口站岗的士兵,给西里尔端来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面包以及一大盆奶油蘑菇汤,甚至还给他倒了一小杯伏特加。 在得到前者的示意之后,西里尔终于不再客气,拽起两片面包,蘸着奶油蘑菇汤便粗暴的送进了嘴里。 趁着西里尔吃饭的功夫,那名中年军人说道,“告诉我苏联红军藏在哪了,以后每一顿你都能吃上这些。” 兽医西里尔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狼吞虎咽,端起那杯伏特加一口喝干净之后,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们不就在顿河附近吗?这几天你们打仗的声音就没停过,我就是从那里逃回来的,他们的阵地里已经没多少人,不然我可跑不出来。” 那名中年军人用德语说了些什么,随后又用俄语朝西里尔说道,“你说的对,端着这些吃的找个地方去休息吧,等晚上带我们去看看你挖的战壕怎么样?” 兽医西里尔故作犹豫之后,摆出一副贪婪的神色,“除非你给我几套干净衣服,一箱伏特加,还有两匹能耕地的好马,让我想想,哦,对了!房子,我要去我的房子里休息,我已经好久没回去过了。” “我喜欢你的贪婪” 这名中年军人终于放下手里的食物,不急不缓的掏出手帕,细致的擦了擦手,“等你今天晚上带我们找到你挖的战壕,你想要的东西都会给你。” 还不等西里尔说些什么,那两名士兵已经在中年军人的示意下,押着匆忙往嘴里塞面包的西里尔离开了教堂。 “能不能让我回家看看?”西里尔挣扎着抬头指着自己家的方向大呼小叫,“至少让我把藏在家里的钱拿出来!” 或许是得到了教堂里那名中年人的同意,这两名士兵还真就按照西里尔的挣扎,带着他找到了他的房子。 让兽医西里尔格外的心痛的是,这座并不算大,却是他自己辛苦建起来的木头房子,其中一面墙壁已经被凿开,一楼的地板上,正对着村子外面方向的墙壁后面已经垒砌了齐胸高的沙袋墙,在这沙袋墙的后面,还摆着一挺捷克产的zb60重机枪以及充足的弹药。 而在机枪的周围稍远一点儿,还有三名士兵正围着地板中央点起的篝火加热着罐头盒里的食物。更让西里尔怒火中烧的是,那堆篝火的燃料,全都是自己家里的家具! 将发呆的西里尔推进房间,那两名士兵和房间里的同伴说了些什么,随后五个人便围着篝火堆坐下来,其中一个甚至还扯来一条裙子擦了擦鞋子上沾染的污泥。 西里尔深吸口气,强自压抑着怒火,苍老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伸手指了指楼上,“我能不能去楼上拿些东西?” 第30章 炮击 兽医西里尔的房间中,五名德军士兵相互看了看,随后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士兵无奈的站起来,端着冲锋枪顶着西里尔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 西里尔虽然听不懂,但却经验老到的打蛇顺杆上,陪着笑脸一番装模作样的感谢,同时脚步不停的转身沿着楼梯就往上走。 身后那名德国士兵不情愿的骂了一句,无奈的端着枪跟上西里尔,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爬上了二楼。 大半年没有回来,这栋房子里已经大变样,不但家具地板上都落满了灰尘,他和女儿的私人物品也都被翻的乱七八糟。 西里尔讨好的朝身后那名德国士兵笑了笑,左右一番踅摸之后,先把他和女儿的合影照片捡起来倒扣在窗边的桌子上,随后耐心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各种衣物仔细叠好放回记忆中原来的位置。 至于身后那名德国士兵不耐烦的嘟囔,西里尔却早已经充耳不闻,反正也听不懂,而且就算听得懂他也不打算再和一个快死的人废话。 将散落满地的衣服简单叠好,西里尔拉开一个抽屉,趁着将一沓衣服放进去的时候,从抽屉的最里侧拿出了一把阉割牛羊用的锋利小刀。 不动声色的将其收进袖口,西里尔钻进属于自己的卧室,推开床头的木头柜子之后,当着身后那名士兵的面掀开了一块仅有巴掌大的木地板。 回头朝那名年轻的士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兽医西里尔随即示意对方低头往掀开的木地板里看。 那名早就被勾起好奇心的德军士兵下意识的将头探过来,试图看清地板夹缝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然而就当他的脖子越过前者肩膀的瞬间,早已将那柄锋利的小刀捏在手里的西里尔猛的向上一刺一剜,随后用尽力气横向一拉。那名过分好奇的年轻士兵便被划断了气管和动脉血管。 顺势将手中的小刀丢到床上,兽医西里尔一手握住对方手中的冲锋枪,同时用肩膀顶着对方仍在抽搐的尸体,将其掀翻在了床上。 渐渐的,被压在身下的尸体终于停止了挣扎,西里尔在床单上抹了抹手上的鲜血,随后迈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外面熟悉的小村子。 他不知道德国人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占领的这里,更不知道村子里的其他人去哪了,为什么只剩下一些行动迟缓的老人。 但他知道,在天黑之前,他必须毁了藏在这里的德国坦克和火炮,不然19号阵地恐怕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被推平! 计算了一番和火炮阵地之间的距离,西里尔定定的看着距离自己仅有不到百米距离的火炮弹药堆放点,以及周围那几辆装满了炮弹的半履带装甲车。 他知道,只要能引爆那些炮弹,两公里之外仍在等着自己的通讯兵贝舍夫以及火炮观察员卡泽肯定能听到,也肯定会猜到自己这里出了状况! 但这百米的距离怎么过去却是个问题,兽医西里尔焦躁的四处走动,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一旦拖的太久,楼下那四名士兵肯定会上来查看。 “那挺重机枪!”西里尔眼前一亮,思索片刻后,抽出一枚手榴弹,拉燃之后顺着窗户用力丢了出去。还不等手榴弹爆炸,他便狂奔着跑下楼梯,对准一脸错愕看着自己的四名德国人扣动了扳机! 手雷轰隆隆的爆炸几乎和枪声同时响起,年近半百的兽医西里尔不敢耽搁,丢掉手里的冲锋枪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搬开两具挡路的尸体,随后用力拖动那挺重机枪的简易轮式枪架让他转了个圈,随后对准窗外隐约可见的火炮阵地扣动了扳机! 足足15毫米口径的zb60重机枪打出的子弹散布极大,但却轻易撕开了单薄的木门。随后穿过正在一栋房子后面悠闲吃草的军马,最终打在一辆半履带装甲车的引擎盖上。 西里尔根本顾不得房间外面近在咫尺的呼喊声,重新瞄准之后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那些裹挟着巨大动能的子弹总算如愿以偿的穿过了半履带卡车的货斗栏板,狠狠的装在那些150毫米榴弹炮的炮弹壳上! 终于,兽医西里尔一直关注的视线焦点炸起了刺目的火团。终于,手中这挺重机枪已经用尽了短暂的40发弹链。 只觉得眼前发黑的西里尔低头看了看胸口正在汹涌着暗红色鲜血的伤口以及已经只剩个相框的合影,眼前一黑,趴在重机枪上失去了意识。 而同一时间,原本正在村子外面森林里等待的通讯兵贝舍夫和火炮观察员也立刻注意到了那声震耳欲聋又有些意犹未尽的爆炸声。 “好像是西里尔他们村子的方向传过来的”通讯兵贝舍夫低声说道。 “听那爆炸,好像是殉爆。”经验丰富的卡泽低声回应道。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全都从对方的严重看出了凝重的神色。 “会不会...” 卡泽不等贝舍夫说完,便已经爬起来,“我们必须去看看,西里尔大叔肯定出事了。” “而且那里肯定有德国人,不然...”贝舍夫说道这里,却硬生生的停住,“卡泽,你跟在我后面,我们两个把距离拉远一点儿,那里肯定有德国人!” 卡泽点点头,拎起放在一边的无线电台,端着冲锋枪稍等片刻,这才沿着贝舍夫走过的痕迹悄然跟上。 这两人刻意绕了个圈子,在靠近村子附近的时候,卡泽更是直接攀着一颗松树粗大的树干直接爬到了森林的最高处。 这里的视野可比下面好多了,借助着望远镜的便利,他不但能看到相距不过几百米的那个正在冒着浓烟的小村子,甚至连顿河都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 但这良好的视野并没有让藏在树冠里的卡泽有多高兴,那些在浓烟蒸腾处整体摆放的火炮,那些跑动的德军士兵甚至散乱停放在各处的坦克装甲车,让他的额头都已经冒出了一股股的冷汗! 然而,还不等卡泽放下望远镜,在树下等待的通讯兵贝舍夫却突然扣动扳机,对着远处的灌木丛疯狂扫射! 脚下的交火声让火炮观察员卡泽下意识的就要取下背在肩膀的波波沙冲锋枪,但身后背着的那台无线电台冰凉的金属外壳传到手掌处的触感却又让他冷静下来。 看着树下已经引着敌人跑向远处的贝舍夫,卡泽挣扎许久,咬着牙开启了背上的无线电台,随后将送话器贴到了嘴边,“顿河,顿河,我是猎狗。” “我是顿河,请讲。” 卡泽最后看了眼那个仍旧冒着火光的小村子,声音嘶哑着答道,“方格18,经度22,纬度19,请求立即开炮...” 第31章 战前最后的补给 就在卡泽呼叫炮火打击敌人的同时,19号阵地的临时指挥所里,原本正在和卓娅聊着什么的阿留申连长也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情况有些不对”阿留申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卓娅,把万尼亚喊来。” 卓娅闻言,立刻走向指挥所的出口。 “还有我们的邮差维克多”阿留申连长追加了一句。 卓娅挥挥手,钻出指挥所之后不到五分钟,便将万尼亚和睡眼惺忪的卫燃喊了回来。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接触,勉强算是混入了19号阵地的指挥层让卫燃着实有些高兴,但在听到阿留申连长转述的守听内容之后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简单的说,卡泽刚刚又指引我们的火炮打击了一次德军的高价值目标?” 卫燃不安的问出了所有人内心都在忧虑的问题,“所以这就是德国人的阴谋?根据我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德国人的主力已经堆在了集团军阵地的东侧,但这附近还藏着值得使用火炮打击的目标,所以...” “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万尼亚脸色阴沉的说道,“或许我们这里才是他们真正想撕开的位置。” “通知所有人,继续扩大战壕,同时尽可能的搜集能用上的武器弹药。我们的后勤物资都去支援现在的正面战场了,战场上德国人遗留的那些物资是我们唯一的补给来源。”阿留申连长说完看向卓娅,“你该离开这里了,我不想...” 卓娅根本没等阿留申连长说完,便伸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巴,“我是个战地记者,更是一名战士。” “卓娅同志” 卫燃赶在阿留申连长开口之前说道,“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把信件送到大后方?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阿留申连长眼前一亮,卫燃的这个借口倒是不错。却不想卓娅干脆的摇摇头,“我有属于记者的工作,你有属于邮差的工作,我们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望着已经先一步离开的卓娅,指挥所里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最终无奈的各自摇摇头。 在阿留申和万尼亚的紧急动员下,19号阵地的所有士兵全都被组织起来,除了少部分在趴在战壕上继续警戒之外,剩下的人有一大半都在加紧挖掘战壕。 而另一半人,则在万尼亚的带领下穿过铁丝网,在腥臭的战场上和那些成群结队的乌鸦一样,从德国人的尸体以及坦克残骸上搜刮着能用到的各种武器。 这也是卫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19号阵地的战壕,放眼望去,这片满是炮弹坑的荒地上躺满了尸体,甚至还有个别受伤未死的德国士兵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噗嗤” 万尼亚干净利索的将装在步枪上的刺刀捅进了一名还活着的德军士兵胸口,来回转了转枪托搅烂对方的心脏之后这才将刺刀抽了出来,随后低声说道,“遇到没死的一定先杀死对方再搜集物资,除非紧急情况,否则尽量不要开枪。” 见躲在一辆坦克残骸后面的众人点点头,万尼亚继续说道,“三人一组,重点搜集机枪和机枪弹药,其次是手榴弹,最后是冲锋枪和子弹,我们的收集范围仅限铁丝网之外50米,把刚刚那些都收集完之后,再次搬运那些坦克里可能存在的炮弹,它们一样有大用。还有问题吗?” 见众人齐齐摇头,瓦尼亚立刻挥了挥手,“抓紧时间!” 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一哄而称,猫着腰谨慎的在潮湿滑腻的战场上搜刮着能用上的物资。 跟着两名听过自己讲故事的士兵,拉着一个用炮弹壳加木头棍和帆布临时制作出来的小爬犁,三人在腥臭的战场上仔细翻找着每一句尸体,并从上面取下值得带走的武器丢进爬犁。 “运气不错,看我找到了什么!”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多都不到20岁的年轻士兵从一具尸体的腰间抽出一把p38手枪,这手枪的牛皮枪套上甚至还挂着一小节腐烂的肠子。 “这才是好东西” 另一名士兵从一具尸体的包里翻出一小瓶葡萄酒,直接用刺刀砸开瓶口,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随后递给了卫燃,“维克多,来一口吧!” “谢谢” 卫燃接过葡萄酒,学着对方的样子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随后递给了那名刚刚搜到手枪的士兵。 没有再参与分酒,卫燃走到一具尸体身边,正准备从对方腰间拔下那两枚手榴弹,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腕竟然被这具“尸体”仅剩的左手给握住了。 下意识的就要从腰带上拔出刺刀,却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松手,艰难的移动手臂,颤颤巍巍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扭头看了眼那两名正在喝酒的同伴,卫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对方的示意下帮他解开扣子,从内侧的衣兜里掏出一个侵染着鲜血的银质烟盒。 看着对方满脸哀求的眼神,卫燃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颗烟塞到了对方的嘴里,却不想这名将死的德国士兵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依旧盯着前者手里的烟盒。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在这枚银质烟盒的最底层,似乎有一张被香烟压着的照片。 小心翼翼的抽出照片看了一眼,这照片里是个年轻帅气,牵着狼狗的年轻人,他的怀里抱着个满脸幸福的漂亮女人,而在这女人怀里,还有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将这枚照片递到对方的手里,这名德军士兵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张着嘴朝卫燃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见卫燃点点头似乎听懂了他说的内容,这名德军士兵费力的挤出个满是血迹的难看笑容,随着手中那张照片滑落,他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又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 卫燃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随手将那支银质烟盒揣进兜里之后,麻木的将对方腰间的那两枚同样沾满血迹的长柄手榴弹取下来送进了不远处的简易爬犁。 第32章 刻意的僵持 1942年7月25号黄昏,顿河19号阵地前沿,手持搞头和工兵铲的士兵们在万尼亚的带领下,将战场上搜集来的各种坦克炮弹埋设在那些坦克残骸附近。 而在战壕里,数百枚德制m24长柄手榴弹也被分发到了每一名士兵的手上,这些手榴弹的破片上,还用布条或者铁丝绑上了三五不等的毛瑟子弹。 同样被发下去的,还有搜集来的冲锋枪或者机枪以及各自配套的弹药。更远一点的位置,那五门zis-3反坦克炮以及仅有的两门120毫米口径的重型迫击炮也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甚至连那些坦克残骸里能找到的剩余汽油和泄漏的润滑油都被想方设法的运回来,配合着能找到的各种其他材料制成了燃烧瓶。 临时指挥所里,万尼亚失望的放下电话,“后方已经把几乎所有的援兵和物资都派到最东侧的主力战场了,而且他们并不相信德军有可能从我们这里发起进攻。” “该死的官僚作风” 刚刚进来的阿留申连长脸色难看的咒骂了一句,“卡泽那边还没传来过消息吗?” 万尼亚再次摇摇头,“自从上次呼唤火炮打击之后就失去回应了,他很可能...” “阿留申连长!” 一名头上裹着纱布的士兵大呼小叫的跑进了指挥所,“阿留申连长,德国人!德国人开始进攻了!” “走!” 众人一窝蜂似的跑出指挥所,等他们踩着梯子爬到战壕上的时候,立刻看到视线尽头冒起的蓝烟,同时坦克发动机的轰鸣也越来越清晰! “4号坦克!” 附近一位炮长举着望远镜说道,“正面堆了沙袋,我们的反坦克炮估计很难直接击穿!” “放进一点”阿留申连长举着喇叭喊道,“82毫米迫击炮!先把坦克后面的步兵干掉!” 他这边话音未落,对面开过来的那十几辆德国坦克却最先发出了轰鸣,顿时,战壕正前方的铁丝网被打出了一连串的破损。 还不等那些坦克打出第二轮炮弹,战壕里那几门82毫米迫击炮便已经在周围士兵的操纵下各自打出了一发高爆炮弹。 轰隆隆的巨响中,两枚炮弹画着弧线砸在那一排坦克的身后,爆炸蒸腾起的尘埃和烟尘隐约可见,但阿留申等人却根本没有高兴的表情。 甚至即便趴在不远处的卫燃都知道原因,那些德军士兵站的太过于分散了,那两枚迫击炮造成的杀伤远在所有人的预期之下,甚至就算换成那两门120毫米的重型迫击炮,这战果也并不会扩大多少。 “放近一点,把它们放近一点再打。”阿留申连长连忙喊道。 卫燃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时不时的,还会扭头扫一眼旁边不远处负责使用反坦克枪的士兵,按照给他分配的任务,一旦那名士兵阵亡,他就要立刻顶上! 在双方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中,那些坦克上下颠簸的越过一个个蓄满雨水和尸体的弹坑,将两者间的距离拉到仅仅只有不到500米的距离! “嘟——!” 随着尖利的哨声响起,那五门反坦克炮立刻顶着对方坦克的炮火开始猛烈还击,一枚枚76毫米的穿甲炮弹带着哨音接连不断的砸向了迎面开来的坦克炮塔又或者正面装甲。 猛烈的爆炸中,其中几辆坦克最先被打成了火球,甚至其中一辆直接发生殉爆,将整个炮塔都掀到了半空。 从这一刻起,从水冷的马克沁到火力强劲的德什卡,再到缴获来的德制mg34机枪,从阵地各处延伸出来的机枪火力点喷出致命的火蛇,像一台台效率不算高但却绝对致命的镰刀一般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但也从这一刻起,坚守19号阵地的士兵也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伤亡,对方的迫击炮和坦克火炮每一次炸起的烟尘都会伴随着周围一声声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惨叫。 而在这接连不断打出惨叫中,女兵卓娅正侧伏在战壕的斜坡上,将镜头对准还击的士兵一次次按下快门,甚至即便有爆炸掀起的烂泥砸下来,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兵第一时间做出的动作也是将手中的相机护在怀里。 在那五门反坦克炮一次次的还击之下,总算将对面开过来的所有坦克都钉在了原地,但同时,那些坦克身后的炮弹坑里,也躲满了德军士兵。至此,双方间的缴获距离也第一次僵持在了不到400米的距离之内。 在阿留申的指挥下,那五门反坦克炮最先停止开火,随后在在炮兵班的号子声中依次快速转移了阵地。 让他们格外庆幸的是,虽然对面的小口径迫击炮一次次的砸在战壕周围,但这次从交火前一直到双方陷入僵持,德国人的火炮都老老实实的没有过来添乱。 “看来卡泽真的解决了他们的火炮阵地” 阿留申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多少有些舒展开来,“万尼亚,向后方通报我们的情况,顺便再试试能不能派点援兵过来。”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万尼亚领命而去,却在不久之后阴沉着脸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德国人已经对64集团军的整个右翼阵地发起了总攻,现在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得到援军了。” “节省弹药!”阿留申咬牙切齿的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很快,19号阵地这边便只有隔三差五响起的冷枪声,但对面德国人的迫击炮却以像是不要钱一样,每当这边响起枪声,便会报复性的打过来几枚炮弹。 “阿留申连长,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在拖延时间?” 卫燃最先看出了不对,这些德国人大张旗鼓的派出了十几辆坦克,却只是把跟着坦克一起过来的士兵送到距离19号阵地不到500米的位置就停了,这操作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阿留申连长诧异的扫了眼卫燃,将手中的望远镜直接递到了他的手上,“看看就明白了。” 卫燃不明所以的接过望远镜,顺着两个沙袋之间的空隙看过去,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那些躲在炮弹坑里的德军士兵似乎正在往外丢着什么。 “他们在挖战壕?”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阿留申连长忧心忡忡的点点头,“刚刚那一波进攻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击距离,然后在尽可能近的位置开辟战壕,接下来的战斗,恐怕要格外艰难...” “我们不是有迫击炮吗?”卫燃将望远镜还给对方,“就算那两门最大号的弹药有限,但我们还有...” “继续说下去”阿留申连长看着卫燃,饶有兴致的催促道。 卫燃思索片刻,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 第33章 拴住德国人的绳子 “我不明白”卓娅疑惑的看着阿留申连长和卫燃,“我们不该反击吗?” “你来说吧”阿留申连长鼓励的看着卫燃,似乎颇为好奇他的答案是不是和自己考虑的一样。 “战壕能防住直射炮弹,但却防不住迫击炮弹。” 卫燃缩着脖子看了眼在19号阵地周围炸开的烟团,“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用迫击炮反击造成的杀伤并不算高,倒不如让他们继续挖一会儿,等他们的援兵过来一起解决。” “还有呢?”阿留申连长笑眯眯的追问道。 “还有?”卫燃思索良久,最终诚实的摇摇头,“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只要他们挖好战壕,从后方跟着坦克补充过来的兵力路线就是固定的,战壕的位置也是固定的,甚至他们躲避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这对我们那些刚刚学会操纵迫击炮的新兵来说,瞄准目标的难度会降低不少,变相的也能节省些弹药。” “可是我们就让他们这么顺利的挖出一条和我们对峙的战壕?” 卫燃忧心忡忡的问道,对方有战壕和没有战壕可是两码事,如果只是为了节省些弹药就任由德国人把战壕挖到家门口,这可不是什么英明的决定。 “当然不可能”一脸凶相的万尼亚加入了话题,“阿留申,已经准备好了。” 后者闻言点点头,“安排枪法好的开展不间断狙杀,监督他们挖的快一点儿。” 虽然不知道阿留申连长肚子里在冒什么鬼主意,但众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他的安排。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相比周围其他阵地几乎没停过的厮杀声,19号阵地附近除了偶尔响起的枪声和迫击炮爆炸声之外,反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四面漏风的指挥所里,阿留申连长三两口吃完了简单的晚餐,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土豆泥之后,顺着观察孔往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已经八点半了,差不多我们也该开始了。” 万尼亚闻言立刻将头探出指挥所,用力吹响了原本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得到的信号之后,沉寂了一下午的迫击炮兵们立刻抱起炮弹,义无反顾的塞进了发射筒。 “嘭嘭!” 连续两声低沉的嗡鸣之后,重型迫击炮的阵地在冲击波的推动下各自推开一圈缓缓散开的圆形水汽儿波纹。 相隔不过几秒钟,那两枚120毫米口径的高爆迫击炮弹准确的命中了对面已经挖到一半的战壕线,虽然不可能听到对面传过来的惨叫,但那片战壕里炸开的火光却在夜色中格外的显眼。 指挥所的观察窗后面,阿留申放下望远镜,满意的说道,“不错,就以现在炸点继续吧!” 万尼亚闻言,立刻掏出手电筒对着那两门重型迫击炮晃了晃,等对方停止炮击之后立刻再次吹响了哨子。 相隔不到一秒钟,同样在太阳落山前就已经完成瞄准的82毫米迫击炮开始接连发威,仅有的两门迫击炮在那些士兵的操作下,你一发我一发的将炮弹打到了对面的战壕线上。 在卫燃满脸疑惑的观摩中,万尼亚调转方向,朝着战壕斜坡晃了晃手电筒,随后竟然亲自带着一小队端着冲锋枪的士兵翻过战壕,穿过铁丝网上的破损,在迫击炮的掩护下,猫着腰悄无声息冲向了对面即将挖好的战壕! 而与此同时,最先开火的那两门重型迫击炮也已经在十几名士兵的生拉硬拽之下,沿着这几天不断加宽的战壕快速转移到了二十多米外的备用炮位。 “这个疯子!”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勉强弄清楚阿留申连长的想法,这个矫正营出来的混蛋似乎看上了对面那些德军士兵们用大半个下午挖出来的战壕! 很快,对方的迫击炮开始还击,接连炸开的炮弹大多砸在了19号阵地的战壕附近,偶尔有几发砸进战壕内部的,也因为大部分都已经提前躲进了掩体里根本没造成什么有效杀伤。 双方的迫击炮对轰并没有持续多久,那支跟着万尼亚冲出去的小队便已经摸到了对方战壕的外面的炮弹坑里,抡圆了胳膊将一枚枚白天时候缴获来的手榴弹丢进了对方的战壕里,同时也有几个按亮手电筒朝着19号阵地的方向发出了信号。 仅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挖出来的战壕可不像扎根已久的19号阵地一样有完备的掩体,甚至因为最初那几发重型高爆迫击炮弹的轰炸以及其后几乎没断过的82毫米炮弹带来的威胁,躲在里面的德军士兵根本没想到,对面根本不占据兵力优势的苏联红军竟然还敢派人主动进攻! 接连炸开的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散去硝烟,19号阵地的那两门迫击炮立刻换上照明弹,以相隔三十秒的时间将其送到了德军战壕的正上空! 宛如敢死队一般的苏联士兵们已经高喊着乌拉跳进战壕,对准任何可疑的目标扣动扳机疯狂扫射! 然而接下来的操作却再次出乎卫燃的意料,那支由万尼亚带领的敢死队堪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还没等头顶的照明弹彻底落地,便毫不恋战的跳出战壕,相互掩护着往19号阵地的方向撤退! 让人惊讶的操作还在后面,几乎在第二枚照明弹彻底熄灭的同时,战壕里那两门82毫米迫击炮弹再次开始朝着对方的战壕倾泄迫击炮弹! 直等到万尼亚带着活下来的敢死队成员以及顺手拎回来的机枪跳进战壕,那两门迫击炮也立刻停止了炮击。 “好了,现在该对面的德国人头疼了。” 阿留申连长心满意足的放下一直举着的望远镜,“在天亮之前,那片战壕的人恐怕要一直睁着眼睛了。” “我还以为你想占领他们的战壕呢。”卫燃既遗憾又庆幸的嘀咕道。 “那片战壕就是拴住德国人的绳子” 阿留申在漆黑的指挥所里慢悠悠的解释道,“如果不让他们把战壕挖到不忍心放弃的地步,恐怕我们一轮打迫击炮他们就要跑了。”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身上带着硝烟味儿的万尼亚拎着冲锋枪走进指挥所,“在他们得到榴弹炮或者大量坦克的火力支援之前,我们双方之间争夺的目标已经从19号阵地变成了那片只差一铲子就能挖好的战壕了,这能给我们争取不少的时间。” 昏黑的指挥所里,卫燃却暗自皱起眉头,他可没忘了阿留申和万尼亚这俩人似乎都来自矫正营。但二战时代,苏联矫正营里的这些“苏卡”们战斗素养和指挥能力都这么高的吗? 第34章 危险的新战壕 25号深夜,19号阵地也开始变得格外吵闹,隔三差五便来上一发的迫击炮弹不但一次次吵醒掩体里的新兵老兵们,也在摧残着对面德军战壕的神经,甚至连对方朝那片战壕的增援也被屡次打断。 而另一方面,经过这一晚上毫无规律的炮击,那些操纵迫击炮的新兵们也在老兵的言传身教下迅速掌握了必须用到的战场技能。 26号清晨,绵绵阴雨再次笼罩了顿河边的19号阵地,即便有望远镜的帮助,400来米外的德军战壕也在雨幕中变的格外模糊。 这一晚上的时间,那两门82毫米迫击炮的发射筒一直保持着烫手的温度。而在19号阵地这边,一条笔直通往对面德军阵地的战壕,也在众多士兵的轮番挖掘下快速朝前推进。 得益于被雨水浸润的泥土以及密集分布的炮弹坑,这条深度仅仅只有不到一米,宽度更是勉强只够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的壕沟掘进速度快的吓人,等到上午五点半,随着万尼亚鼓起腮帮吹响哨子,正趴在泥泞的战场上挥舞着工兵铲的苏联士兵们立刻翻身跳进战壕,弯着腰跑回了19号阵地。 颤抖着将手中的工兵铲丢到战壕里的空地上,雨衣上沾满黄泥的卫燃用力抹掉脸上的积水,随后筋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了脚边的木头箱子上。这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已经冒险把这条战壕往前推进了足足百米的长度。 但这条战壕到底有什么用,不管阿留申连长还是万尼亚却根本就没有详细解释过半个字母。 “第五组!加深加宽战壕!” 万尼亚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随后便有一队轮换的士兵拿起工兵铲义无反顾的接过了卫燃等人刚刚的工作。 “吃点东西吧!” 卓娅从挎着的篮子里取出两个热气腾腾的水煮土豆塞给卫燃,而在她的身后,还有个留着连鬓胡子,年过半百的士兵正在给大家分发掺杂了大量锯末的黑面包。 “谢谢” 卫燃接过水煮土豆的同时,顺便摆手拒绝了那两块还没巴掌大的黑面包,这东西他前两天试着吃过一次,味道不好噎嗓子也就罢了,甚至里面偶尔掺杂的大块碎木屑差点儿把他的后槽牙崩掉。 三两口吃掉一个土豆,卫燃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的掩体,胡乱找了两个装着炮弹的木头箱子,连雨衣都懒的脱便直接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前后不过两分钟,潮湿阴暗的掩体里便多了一号震天响的胡噜。 和其他忙着补眠的士兵一样,现在只要万尼亚别在吹哨子,就算外面那不时响起的迫击炮发射声和爆炸声都别想再把他叫醒。 卫燃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才睡了不到五分钟,但掩体出口外面的天色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甚至就连炮弹砸在19号阵地炸开的动静都比之昨天密集了不少,反倒是掩体里,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几个昨晚被迫击炮炸伤的士兵在油灯下,默默的往弹鼓或者弹匣里压着子弹。 用力搓搓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卫燃从怀里摸出手电筒看了看地面,还好,这次淤积的雨水并不算多,连那支躺倒的空酒瓶子都还有一小半露在水面上。 踩着淹没脚面的积水爬出掩体,卫燃紧了紧早晨顺手捡来的德军钢盔,快步跑向了早晨还没挖完的战壕。 仅仅只是大半天的时间,那条长达百米的战壕已经被加宽到了足足两米左右,连深度都超过了一米。但这还远没有结束,此时,19号阵地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被调集到了这里,用不知道哪拆下来的原木和木头板子加固这条战壕的地板和两侧墙壁。 从怀里摸出睡前刻意留下的土豆三两口吃完,卫燃弯腰扛起一捆木头板子,随着人流跑进了这条战壕。 趁着帮忙搬运的功夫,卫燃夜从几名脸熟的士兵嘴里了解到,这些木板和圆木都是从隔壁的18号阵地拆下来的,而这条战壕此时已经掘进到了大概150米左右的距离。 而且沿路上,卫燃还注意到,几乎每隔二三十米的距离,在充当地板的原木后者木板之下,还被埋上了一颗固定着炸药包和起爆线的德军坦克炮弹! 放下肩膀上的木头板子,卫燃踩着黏腻的污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尽头。或许是有意为之,这条战壕最终停在了两辆追尾的4号坦克旁边。 这两台坦克其中一个因为弹药殉爆已经把炮塔掀飞,另一个炮塔虽然还在,但正面装甲上那个小孩拳头打的窟窿却格外的显眼。 但就在这两辆坦克残骸的肚子底下,却在对面正对着德军阵地的方向开出了一个连接着战壕的隐蔽观察窗。 而阿留申连长此时正坐在这观察窗后面的木头箱子上,一边往嘴里送着黑面包,一边举着望远镜,让视线穿过坦克底盘下的空隙,悄悄偷窥着对面的德军战壕。而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木头箱子上,还摆着一台老师的手摇电话。 在他身后不到五米远的位置,这条挖到尽头的战壕正在一点点的扩大,同时被装在麻袋里的湿润泥土也在士兵们手把手的传递中整齐的码放在了那两台4号坦克底盘的周围,一点点的抬高加厚着至关重要的掩体。 “这是在挖反坦克炮位?”卫燃吃惊的问道。 阿留申连长闻言回头看了眼卫燃,随后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对面的战壕上,心不在焉的答道,“没错,今天晚上之前,这里会被部署一门反坦克炮和两个机枪位。” “这太危险...” 卫燃说到一半便将后半句又咽回了肚子,危险?整个19号阵地哪里不危险?况且自己都能看出来的危险,阿留申连长又何尝看不出来? “德国人的坦克正面装甲虽然同样挡不住我们的反坦克炮,却远不如侧面更容易击穿,这么布置确实危险,但可以让我们击毁更多的坦克,杀死更多的德国人。” 卫燃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阿留申身边的电话却响了,后者伸出一只手抓起电话,随后便听到万尼亚阴沉的大嗓门儿,“阿留申,刚刚接到后方命令,所有士兵死守19号阵地,不许后退一步。” 卫燃闻言一呆,按照历史记载,64集团军不是在29号,也就是三天后就撤到顿河对岸的吗?怎么... 相比一脸呆滞的卫燃,阿留申却满不在乎的回应了道,“知道了,通知迫击炮班立刻反击,对面的增援又到了。” 痛快的挂断了电话,阿留申连长拿起脚边的铁皮喇叭丢给卫燃,“通知大家,一个小时之内完成铺设工作,然后把反坦克炮推过来!” 第35章 凶悍的老兵 随着夜幕的降临,顿河阵地大后方罕见的派人往19号阵地再次送来了一大批弹药,顺便还给这里额外补充了一批不足50人,但年龄却普遍超过四十岁的老兵。 这些士兵明显和阿留申以及万尼亚非常熟悉,而周围其他士兵眼神中不见掩饰的厌恶和隐藏极好的畏惧,已经让卫燃轻易的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更加做实这个猜测的关键点在于,在接见了这些老兵之后,阿留申不但主动敬礼,甚至直接把19号阵地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平均分配给这些老兵,任由他们自行挑选组成一个个的战斗小组,并且给予了这些老兵们可以直接处置逃兵的权利。 甚至卫燃可以确定,要不是送这些老兵过来的那位蓝帽子的存在,阿留申连长恐怕连19号阵地的指挥权都会交给对方。 而另一方面,这条命令虽然引起了一部分士兵的不满,但不可否认,有这些老兵的加入,19号阵地的运转效率顿时加快了不少。 尤其已经扩充到五门的82毫米迫击炮,在这些老兵们的协作下快速打完了几轮密集的齐射之后,竟然砸的对面德军那条勉强完工的战壕沉寂了足足五六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进行像样的还击。 这一手不但镇住了对面的德军士兵,连19号阵地里原本有些不服气的士兵也立刻老实下来,不管这些老兵是不是真的来自矫正营,但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跟着这些老兵,活下来的概率绝对远超毫无经验的新兵蛋子。 然而,就在那五门发射筒都还烫手的迫击炮被送进掩体之后不到一分钟,夜空中传来了凄厉夺命的哨音,对面的德国人竟然再一次得到了火炮支援! “隐蔽!隐蔽!” 阿留申连长和万尼亚喊话的同时,各自拉着卓娅和卫燃躲进了指挥所,那些刚来的老兵们反应同样不慢,连推带吆喝的也带着分给自己的士兵钻进了就近的掩体。 密集的炮弹在19号阵地周围接连炸开,其中一个反坦克炮炮兵班以及四位机枪手却在两名老兵的带领下,沿着天黑前刚刚挖好的战壕跑向了整个19号阵地的最前沿! “猎狗!猎狗!我是顿河19号!”不断抖落泥土的指挥所里,阿留申熟练的操纵着无线电台呼叫着已经两天没有回应的火炮观察员卡泽。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肯定早就死了。”万尼亚靠着潮湿的墙壁点上颗皱巴巴的香烟,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说道。 阿留申连长却像是没听到一般,重复呼叫了两三遍之后,直接将卫燃拽到了桌子边上,“继续呼叫!” “猎狗!猎狗!我是顿河19号!” 卫燃还不等坐下,便立刻开始了呼叫,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跟着万尼亚学会了怎样操作这种老式无线电台,同时他也在暗暗期待那位火炮观察员卡泽以及通讯兵贝舍夫,还有兽医西里尔都还活着。 然而直到最前沿的反坦克炮阵地那边打来电话提醒德国人已经派出了坦克,直到19号阵地所有的反坦克炮开始反击,无线电频道里除了刺啦啦的杂音之外,却依旧听不到那位火炮观察员卡泽的回应。 “轰!” 一枚炮弹砸在了距离指挥所不远的位置,一枚破碎的弹片在沉闷的巨响中牢牢的镶嵌在了指挥所外足有大腿粗的原木墙壁上。 “别愣着!继续呼叫!”阿留申扫了眼那枚冒着青烟的弹片,面无表情的重新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 卫燃咽了口唾沫,一边对着嘴边的送话器呼叫,一边抱起用木板临时钉起来的桌子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指挥所靠墙的角落。 “胆子比子弹头还小!”卓娅不屑的嘀咕一句,随后同样将注意力放在了观察窗外面的战场上。 在卫燃一次次重复的呼叫声中,对面的坦克却在火炮的掩护下越开越近。天黑前才匆忙建好的前出火炮阵地,也在阿留申连长的命令下以及19号阵地其余四门反坦克火炮的掩护下果断开火,前后不过十秒钟,便将两枚炮弹狠狠的砸进了两辆坦克的侧面装甲! 轰然的巨响中,那两台正在充当步兵移动掩体的坦克先后殉爆,在冲天的火光中将各自的炮塔抛上半空,随后在德军士兵的惊呼中狠狠的砸在泥泞的地面上。 与此同时,这门反坦克炮两侧的德什卡重机枪也相继开火,以最快的速度将刻意换掉曳光弹的弹链吃进肚子又迅速吐出枪管,顺便收割了大量德军士兵的生命! “阿留申连长,我们损失了一门反坦克火炮!”一名士兵冒着对方打来的密集炮火跑到指挥所门口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组织人力,把炮弹送到其他火炮阵地!”阿留申连长打发走了传令兵,扭头看了眼仍在不断呼叫卫燃,随后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德军的坦克迅速逼近19号阵地的前沿,在炮塔缓缓的转动中,或是摧毁着对步兵有致命杀伤力的机枪火力点,或是被反坦克炮凿穿装甲燃起熊熊烈火! 而这一刻,天黑前匆忙挖好的战壕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那些老兵的带领下,19号阵地将近一半的兵力瞬间填充了那条长达150米的战壕,从侧面用冲锋枪收割着德军士兵的生命,用反坦克枪集火攻击着德军坦克的侧面装甲。 被90度夹角攻击的德军坦克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放任不管侧面战壕里的那些苏联士兵,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就是他们的活靶子,可这一旦朝着他们开过去,正面的反坦克炮和机枪同样会对自身乃至身后的步兵带来巨大的杀伤! 更让德军一方难受的是,他们在开战之前可不知道这条战壕的存在,他们辛苦抽调来的支援火炮此时就算改变目标也晚了,因为这点时间已经足够阿留申连长指挥的士兵们用各种轻重武器吞掉战场上的所有兵力! 也就在他们进退两难的同时,19号阵地的指挥所里更是传出一声欢呼,因为原本只有噪音的无线电频道里,终于响起了火炮观察员卡泽简洁准确的火炮指令! 第36章 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 “是卡泽!卡泽还活着!”卫燃举着送话器兴高采烈的惊呼道。 阿留申连长一把抢过送话器,扯着嗓子狂喊道,“猎狗!猎狗!是否需要支援?” 位于德军阵地后方的一片密林里,卡泽抬头看着周围越来越近的狗吠声以及时不时扫到自己脸上的手电筒光束,随后又低头看了看大腿上被子弹打穿的伤口,这才疲惫的靠着一颗红松树缓缓坐下,忍着疼痛对着送话器答复道,“不...不用了,派出新的火炮观察员吧!猎狗...申请退出呼号序列。” “再见...我的战友。” 阿留申连长迟迟不愿放下送话器,而在无线电信号另一边的卡泽,已经拉燃了藏在无线电和后腰之间的手榴弹。 “我们已经永远失去了火炮观察员” 阿留申将送话器丢到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而他的喃喃自语却已经被密集的炮火声完全掩盖。 前后相差不到一分钟,一枚枚从顿河岸边打出的炮弹跨过19号阵地,准确的砸在了德军后方的火炮阵地上。 阵地对面的德国人没了火炮支援,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立刻陷入了颓势。在仅剩的四门反坦克火炮和大量的机枪火力交叉射击之下,战场上的德军虽然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同时也给400米外的战壕补充了大量的兵力,而对方紧接着打过来的迫击炮也让刚刚获得些许优势的19号阵地再次回到了危机关头! “反击!给我反击!”万尼亚举着铁皮喇叭朝那四门不同口径的迫击炮阵地狂吼。 而阿留申连长则摇动电话手柄,联系上大后方吼来了一位火炮观察员。 在新的火炮观察员抵达之前,那些不久前才加入的老兵们却并不甘心躲在掩体里,而是带着手底下的新兵们,将一枚枚迫击炮弹和大量的子弹以最快的速度倾泄到战壕外的战场上,一次次的打退德国人的冲锋,拼劲全力将他们压制在了战场中线之外。 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中,这场才开始没多久的战斗猝不及防的进入了最艰难的阶段!而19号阵地的伤亡和损失也在几何级的上涨!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一名带着眼镜的火炮观察员抵达了19号阵地,举着望远镜一番观察之后,直接呼叫来火炮将对面德国人辛苦挖掘的战壕清洗的干干净净。 在这一轮炮火过后,这场在雨夜中的战斗总算进入了尾声,同时也让此起彼伏的哀嚎代替了枪炮声。 卫燃和卓娅各自举着手电筒在泥泞的战壕里穿梭,忙碌的统计着伤亡情况。而在指挥所里,阿留申连长和鬓角被弹片擦伤的万尼亚,以及那位才派过来的火炮观察员,正对着阵地的地形图紧锁眉头。 “伤亡情况怎么样?”阿留申连长见卓娅和卫燃回来,立刻放下手里的笔问道。 卓娅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被雨水打湿的笔记本递给了卫燃。 “反坦克炮损失两门,重型迫击炮全都炸毁,82毫米迫击炮能用的还有一套。人员损失...” 卫燃快速计算了一番,在桌子对面那两人关切的注视下说道,“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不到百人,另外还有大概不到20位伤员。” 阿留申绕着桌子转了半圈,抬头问道,“前出战壕的反坦克炮还有战斗力吗?” 卫燃闻言赶紧答道,“火炮完好无损,炮组成员伤了两个,刚刚已经补充了新的炮手。” “再调集一门反坦克炮过去!”阿留申斩钉截铁的说道,“另外在那条战壕再布置两个机枪点!” “阿留申同志!” 那名新来的火炮观察员不得不提醒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不管是顿河东岸还是西岸,我们储备的炮弹已经不多了,也许下一次战斗,我们的火炮根本没办法提供任何有效支援。” “我知道” 阿留申连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万尼亚,现在就去安排吧。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布置好炮位,另外安排一批人,把用不上的迫击炮弹都埋在铁丝网外面。” 万尼亚闻言站起身,默不作声的钻出了指挥所。 “维克多” 阿留申朝卫燃招了招手,“组织剩下的人,利用空闲时间加宽我们的战壕!” “挖到多宽?”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足够困住对面坦克的程度”阿留申头也不抬的说道。 卫燃眉头跳了跳,赶紧拿起桌子上的铁皮喇叭,第二个跑出了指挥所。 很快,才刚刚停火不久的19号阵地再次化身工地,活着的士兵或是咬着拖拽反坦克火炮,或是挥舞着镐头和工兵铲,利用现有的战壕修建反坦克壕沟。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徒劳的努力对眼前的战局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偷懒,甚至就连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蓝帽子和还不知道名字的火炮观察员,都加入了挖掘反坦克壕沟的任务。 在越发磅礴的大雨中,时间来到了27号的清晨,整个顿河战场的局势愈发危及,而19号阵地对面的德军士兵,也借着雨势的掩护在加紧挖掘战壕。 只不过现如今,阿留申已经不敢再组织还击,他们手里如今虽然炮弹不少,但迫击炮却只剩下了最后一门。 好在,对面的德国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所以这一整天的时间,交战的双方竟然罕见的在诡异的默契,和越来越大的暴雨中,拼命挖掘着各自的战壕。 当28号上午,持续了两天的暴雨终于停止的时候,对面德国人的战壕已经初具规模,砸在19号阵地上的迫击炮也越发密集,以至于让一直在挖掘反坦克壕沟的卫燃等人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中午时分,在迫击炮和重机枪乃至几门小口径火炮的掩护下,二十多辆坦克带着一队队的德军步兵开上战场,将炮口对准了19号阵地的战壕!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战了。” 阿留申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简单对折的信纸递给卫燃,“邮差同志,我现在允许你做一名逃兵,但一定要把这张报告送到64集团军的指挥部。” 话音未落,阿留申便拿起桌子上的冲锋枪,弯腰钻出了指挥所。 特意被叫来的卫燃颤抖着打开那张潮乎乎的信纸,其上的钢笔字已经有些许的模糊,但却依旧可以看清,这是一张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而上面申请被授予的称号的单位,却只有一句模糊的“顿河19号阵地全体士兵”。 第37章 引爆 19号阵地前出战壕,两门反坦克炮在苏联士兵熟练的操纵下,一次次的朝着进入火力范围内的德军坦克打出足够穿透侧面装甲的炮弹。 反观德军一方,他们早在两天前的那次交火之后,就已经注意到这条战壕的存在,所以在开战之后不久,几乎所有的迫击炮弹便全部砸向了这里,甚至连那些坦克的第一目标都是先解决这颗破坏力巨大的钉子。 但在这颗钉子里,除了专门挑坦克下手的火炮和几名使用反坦克枪的士兵之外,其余的机枪火力点更是把目标对准了跟在坦克后面的步兵。 而在机枪火力点的更后边,还有几个由老兵带领的预备役炮兵班躲在厚实的掩体里,一但那两门顶着迫击炮轰炸开火的反坦克炮出现伤亡,他们就要立刻顶上。 甚至在他们隔壁,充当防御圈的坦克残骸下,还有几个怀里抱着炸药包甚至集束手榴弹的士兵。每当有坦克准备冲撞这两台坦克残骸时,每当他们身旁那些使用反坦克枪的战友无法击毁越来越近的坦克时,他们便会按照提前排好的顺序,义无反顾的冲出掩体,和那些坦克同归于尽! 这些堪称敢死队的士兵里有一周前加入的新兵,也有几天前才加入的老兵,他们有的一脸坚定,有的已经泪流满面,更有甚者裤腰处已经渗出了骚臭的尿液。 但即便如此,每当听到哨音时,等待掩体入出口处的士兵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冲出去,喊着也许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的口号,毫无留恋的拉燃导火索。 在时不时响起的剧烈爆炸声中,前出战壕周围趴窝甚至殉爆的坦克越来越多,掩体里抱着炸药包的士兵却越来越少。 甚至连那些手持反坦克枪或者操纵机枪的士兵都已经跳出战壕,以德军坦克的残骸为掩体,躲在低矮滚烫的底盘下,一次次对着近在咫尺的目标扣动扳机! 而每当有人出现伤亡,还不等枪管冷却,便立刻会有人推开同伴的尸体顶上。 反观19号阵地里,仅剩的那门反坦克炮以及周围手持反坦克枪的士兵们同样没有闲着。他们几乎以那两门身陷绝地的反坦克炮和那些敢死队们为诱饵,专门击杀过去支援的坦克。 至于剩下的那些径直冲往19号阵地的敌人,则完全交给了一周前便已经在战场上提前埋下的简易地雷,以及那些必须集火攻击同一辆坦克才有可能成功摧毁对方的反坦克枪! 终于,一发迫击炮弹砸中了前出战壕里的一台反坦克炮,轰炸炸开的弹片瞬间摧毁了这门至关重要的火炮以及它的炮组成员! 专门负责盯着这里的万尼亚攥紧拳头狠狠的锤击着身前的沙袋墙,连鬓角处崩开的伤口已经涌出暗红色的鲜血都没注意到。 在他和卫燃眼睁睁的注视下,前出战壕里仅剩的那门反坦克炮同样没有坚持多久,便被对方仿佛长了眼睛的迫击炮彻底摧毁! 早已准备多时的卫燃立刻快速摇动几下电话的摇柄,稍等两秒钟之后,立刻用钳子剪断了电话线接在了一个用木头板制作的简易起爆控制面板上。 而在电话线的另一头,几乎在清脆的铃声响起瞬间,一名早已准备多时的士兵立刻将起爆炸药丢进存放炮弹的掩体,随后将电话线扯下来和手中的起爆线接在了一起,然后果断的吹响了嘴里一直咬着的哨子。 清脆的哨音中,其余留守的幸存士兵们立刻各自背上一枚炮弹,相互掩护着后撤,同时19号阵地最后一门反坦克炮以及周围的机枪、反坦克枪甚至冲锋枪也开始了压制性射击。 但即便如此,最后活着从前出战壕里跑回来的士兵,也仅仅只有不到十个人而已!等他们带着还能用的几枚炮弹跑回19号阵地之后,完成掩护任务的最后一门反坦克炮也立刻调转炮口,对着几乎已经冲到了铁丝网后面的坦克继续开火! 反观卫燃这边,万尼亚揪着他的脖领子大声问道,“回答我,你不会搞错起爆顺序对不对?!” “从小到大!从远到近!” 卫燃立刻扯着嗓子回应道,同时脑子里也不由的蹦出抵达19号阵地的第一个晚上,万尼亚用手枪击杀崩溃士兵时的冷漠表情。 “既然你不打算做个逃兵,就守好属于你的阵地,等完成所有爆破之后如果你还没被对方的迫击炮炸成碎片,就去反坦克炮那里找阿留申。” 万尼亚说完,满意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随后干脆的离开掩体,带着刚刚回来的那几名敢死队成员,沿着宽阔的战壕跑向了阿留申连长负责的方向。 反观卫燃,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仅有拳头宽的观察孔上固定着的望远镜! 在他焦急的等待中,望远镜的视界里,一队德军士兵穿过扎堆儿的坦克残骸,欢呼着跳进了19号阵地被迫击炮肆虐过的前出战壕。 “等等,再等等!” 卫燃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举动,仅仅150米的距离,在望远镜的辅助下,他甚至能看清对方士兵头盔上沾染的淤泥! 终于,一名士兵抬手指向了掩体的方向,而卫燃则在同一时间,将左手一支抓着的导线准确的按在了几分钟前才接入起爆控制面板的那根电话线上! 就在指尖处因为电流产生的酥麻刺痛沿着神经传达到大脑里的同时,前出战壕的最远端也几乎同时炸开。 足足十几枚76毫米反坦克炮弹和几乎同样多的120毫米口径迫击炮弹在起爆炸药冲击下成功产生了殉爆。 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刚刚占领那里的德军士兵甚至那两门反坦克炮的残骸全都掀上半空泼洒的到处都是! 在冲击波的推动下,一股带着血腥气息的微风顺着射击孔吹到了沙袋墙的后面。 负责起爆的卫燃呆了呆,随后便紧闭着嘴将眼睛重新凑到了望远镜的目镜上。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算不算一个老兵,更不知道刚刚那场由自己决定的爆炸到底带走了多少生命。 但他却知道,即便刚刚那次爆炸的最开始阶段,自己在望远镜里看的格外清楚,却再也不会像上次在斯大林格勒城区,用刺刀捅死那名德军狙击手时一样,不受控制的将这几天吃够了的水煮土豆吐出来一星半点。 第38章 等不到的胜利 就在卫燃完成第一次起爆的同时,19号阵地的其他位置却已经进入了危机关头。德国人的坦克已经有不止一辆冲过了铁丝网,同时19号阵地这边,也有不止一个人,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炸药包跳出战壕,趁着对方坦克开火的间隙跑过去,爬到底盘下面,甚至任由沉重的履带碾压过自己的双腿也要引燃怀里的爆炸物! 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19号阵地的空气中,血腥味和硝烟味越来越浓,活着的人却越来越少。就连侥幸从前出战壕里逃回来的敢死队成员们,也再次爬上战壕,再一次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在沙袋墙后面的卫燃,也已经将起爆线接在了最后一颗地雷上!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那支踩踏着同伴残碎尸体摸到沙袋墙外50米远的德军步兵在硝烟中化作了苏联土地上的绝佳养料。 充斥着水汽和血腥味的微风吹散了爆炸中心的硝烟,但在尽头处,却已经又有一队德军士兵同样义无反顾的穿过坦克残骸跳进了泥泞的战壕里。 卫燃丢掉已经失去价值的起爆控制板,搓了搓指肚上的水泡,随后朝躲在德什卡重机枪后面的年轻士兵说道,“开火吧...” “终于轮到我了!” 这名满脸青春痘的年轻士兵立刻敲了敲身边负责供弹的同伴头盔,随后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用一串串点射把刚刚跳进战壕的德军士兵穿了糖葫芦。 卫燃再没有关注对方,只是按部就班的取下卡在观察孔上的望远镜。他还记得,那名自称鲍里斯的机枪手曾经问过自己,冬天的时候,贝加尔湖是不是真的会结出蓝色的冰。 甚至因为自己给出的肯定答案,这个从小在基辅长大,木匠的儿子鲍里斯,还曾和自己争执过不可能有蓝色的冰,并一再找自己打赌,等战争结束后他要去看看,如果他赢了,卫燃要给他报销来回的火车票和住旅馆的钱。 “我希望你能赢,就算输了,至少也能看到贝加尔湖蓝色的冰。” 卫燃最后看了一眼对方那张满是青春痘的脸上浮现的刚毅和仇恨,默默的离开沙袋墙后的掩体,走向了不远处仅剩的最后一台反坦克炮。 可还没等他找到阿留申或者瓦尼亚的影子,不远处一个带着眼镜的士兵便已经从战壕顶端滑了下来。 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卫燃不由的眼神一缩,那个后背破开个碗大洞口的士兵,似乎正是两天前才赶到这里的那位火炮观察员!然而很快,他的位置便被同样趴在战壕斜坡上,一个手拿冲锋枪的士兵取代。 这名士兵抱着修长的反坦克枪缩回战壕,动作生涩的退弹上膛,随后直起腰,对着不到100米远的一辆横冲直撞的坦克扣动了扳机。 在看呆了的卫燃注视下,这名士兵幸运的打完了弹仓里的子弹,随后越发熟练的将身体藏好,从早已湿透的兜里掏出半块压扁的水煮土豆塞进嘴里,随后又摸出一个弹夹,将固定在上面的子弹一发发的退出来,又一发发的塞进反坦克枪的弹仓。 然而就在他再次直起腰的瞬间,一发不知道从哪打来的子弹却在他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 喷射的血液中,这名士兵仰躺着摔进战壕,而他怀里那支被绳子固定在沙袋上的反坦克枪,也像是轮回一般,被另一名士兵架在了肩膀上。 “看来我看走眼了” 阿留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叼着烟站在了卫燃的身边,“本来我以为你是最有可能是愿意当个逃兵的,没想到你竟然选择留下来,早知道这样,那些信件和申请报告就不交给你了。” “就算我是个菜鸟,就算这场战争和我屁关系没有,我也不会做个逃兵的。”卫燃大喊着说完,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用力嘬了一口,随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忘了你不会吸烟” 阿留申将烟头重新塞回自己的嘴里猛吸一口,随后弹飞到了远处的泥潭里,指着旁边的反坦克炮喊道,“帮忙搬运弹药吧!” 极力止住咳嗽的卫燃擦了擦眼角被呛出来的眼泪,弯腰朝掩体里正往外递炮弹的士兵招招手,早已筋疲力尽的后者也没拒绝,干脆的爬出来,将工作让给了卫燃,而他自己在稍稍缓了口气之后,立刻爬上战壕,捡起一支冲锋枪对准了铁丝网外的敌人。 昏暗的掩体里,卫燃弯着腰一次次的将炮弹递给洞口处的阿留申或者接替他的其他人。中途甚至连卓娅都过来帮忙搬运了一会儿炮弹,可不久之后,搬运炮弹的人却又变成了万尼亚。 卫燃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怎样,甚至没敢问阿留申和卓娅去了哪里。只是忍着腰部的酸痛,机械的将越来越少的炮弹递给掩体外的人。 但让他心焦的是,外面的交火声越来越少,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终于,万尼亚推开卫燃递来的炮弹,嘶哑着嗓子说道,“好了邮差,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们赢了?”卫燃下意识的往外看了看。 万尼亚扭头看着已经开上战壕的坦克,直等到对方一头扎进三米来宽的壕沟里,随后被两名士兵砸上燃烧瓶之后,这才格外平淡的说道,“也许吧,但我们可能已经等不到胜利的时候。” 卫燃挣扎着爬出掩体,随后便看到浑身鲜血的阿留申正从火炮防盾后面的杂物箱里拿出一个带有五角星轮廓的木板和一小桶油漆,细致的在放盾上涂抹着一颗颗代表战绩的五角星。 而在他身后的角落,卓娅的胸腔处已经被鲜血浸透,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大眼睛至死都看着阿留申的方向。 “当啷!” 阿留申绘制完了最后一枚五角星,随后将手中的木头板丢到一边的炮弹壳上,呆滞的坐在了火炮助锄上,轻柔的抱住了卓娅的尸体,“维克多,我记得你说你会拍照,帮我们拍一张吧,就用她的相机。” 卫燃看了眼远处已经开上战壕的第二辆坦克,默不作声的接过了前者从卓娅脖子上取下的相机。 而在旁边,万尼亚从怀里掏出一颗用炮弹皮打磨出来的五角星挂在了火炮放盾上,随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胶囊,连同阿留申以及卓娅的一起,丢进了随手捡起来的一枚炮弹壳里。 “维克多,你的身份胶囊。” 瓦尼亚嘶哑着嗓子说道,“这门火炮的液压助退虽然打坏了,但至少它的炮膛足够结实,能保护好...” “不用了,我的身份胶囊里是空的。” 卫燃敷衍了一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莱卡相机上,它的玻璃镜头已经碎了,就算能拍出照片,恐怕…… 万尼亚张张嘴,随后捡起阿留申身边的油漆桶,将里面剩余的油漆全都倒进那枚仅仅放了三枚身份胶囊的炮弹壳里,随后又往里面填了一把掺杂着碎骨头和弹片的泥土,这才将其塞进了那门火炮的炮膛里。 “维克多,别浪费时间了。”阿留申看着不远处头顶冒出来坦克催促道。 “摆好姿势吧!” 卫燃看了眼已经冲向那辆坦克万尼亚,咬牙举起报废的相机对准那对男女按下了快门…… 第39章 无人知晓的英雄 清脆的快门声中,剧烈的白光也在同一时间充斥了卫燃的全部视野。等到视线恢复正常,周围的环境也再次变成了熟悉的工作室。 卫燃先是看了看仍旧紧紧握着的手枪和弹匣,匆忙将其放在一边,随后紧张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可惜,那些被防雨布包裹的信件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一起带回来。 “那些信去哪了...” 卫燃先是忍不住揪起衣服闻了闻,见上面没有前一刻还弥漫在19号阵地上空的尸臭和硝烟味,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扶着那门反坦克炮的助锄,看向了躺在地板上的牛皮本子。 “哗啦啦”的轻响中,这牛皮本子自动翻到第三页,展示出了已经变成黑白照片的zis-3型反坦克炮。而在照片的正下方,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唰唰唰”细碎的声音中写下了一行简短的讣告: 无人知晓的英雄 坚守顿河19号全体士兵阵亡,无一生还。 这就完了? 卫燃呆愣片刻,眼睁睁的看着那支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后写道:通讯员尼古拉,1942年8月1日,将19号阵地士兵家书准时投送至顿河战地邮局,后被送往苏沃洛夫少年军校学习。 1953年,尼古拉被派往东柏林邮局任职,同时负责情报收集工作。1989年8月1日退休,现居于喀山。 是那个送信的孩子?他还活着? 卫燃挑了挑眉毛,看着那支金属羽毛笔继续写出的详细地址,内心忍不住冒出个疯狂的想法,他想去找尼古拉,问问看他的记忆里,有没有“邮差维克多”这个人! 就在他走神的同时,那支金属羽毛笔已经另起一行继续写道,“如果只剩下最后一张底片,它该用来记录战争,还是该记录幸福?” 还没等卫燃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淡黄色的纸页已经翻到背面,那支金属羽毛笔在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来自一位战地摄影师最后的馈赠” 满汉期待的从红色漩涡里轻轻拿起悬浮其中的东西,这是一台品相几乎算得上收藏级的徕卡iiib型照相机,机身外包裹的棕色牛皮保护套上,还能看到粗糙烙印的“卓娅”字样,而固定在牛皮背带上的另外两个同样材质小包里,还分别装着一枚单独的镜头以及专用的过片器。 轻轻打开皮套,这台相机上不但有d.r.p的花体标识以及那脆鹰徽之外,还有一个明显后期手工刻上去的镰锤标记。但遗憾的是,相机里却并没有胶卷。 这是卓娅的相机?卫燃皱起眉头,这相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手里的?壮着胆子将手伸进红色漩涡里摸了摸,许久之后,他这才遗憾的将手抽了出来。 这漩涡里并没有他期待中的那些信件,更没有那张至关重要的苏联英雄称号报告书。 失落的将相机重新放回红色漩涡,卫燃没管那支砸落在地板上的金属羽毛笔,迫不及待的把纸页翻回来,从那张黑白照片旁的纸袋子里取出了仅有的一张底片。 挣扎着爬起来跑到工作台边,卫燃打开拷贝板,将底片夹在上面之后拿起了放大镜。 这张底片拍摄的恰恰阿留申连长和卓娅的合影,作为背景的那门反坦克炮防盾上,九颗用油漆刷上去的战绩以及用铁丝挂在上面的铜皮五角星虽然在底片中有些失焦,但依旧可以勉强看清楚。 “如果那些信能带回来就好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他答应阿留申等人帮他们把信送到的,但现在不但信没有送到,连那张至关重要的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都没了,这让他内心不由的冒出了浓浓的愧疚感。 “希望他们的身份胶囊还在!” 卫燃失望的丢下放大镜,从工作室的角落拎起一个油壶,仔细的湿润了那门火炮的炮闩以及开闩板和联动机构。随后又找来一根粗钢管套在开闩柄上一点点加力,艰难的将仍旧藏在炮膛里的那枚炮弹壳取了出来。 半个都世纪的掩埋,这枚炮弹壳上早已经长满了锈迹,仅仅只有底火的位置依旧光亮如新透着金属特有的色泽。 将其倒转过来在炮闩上轻轻磕了磕,随着湿润的泥土从炮弹壳里滑落,果然露出了最底部残存的凝固油漆! 一番观察之后,卫燃关闭头灯,随后找来小型切割机,仔细的将带有大量锈迹的炮弹壳对半切开,取出了足有一块拳头大的干涸油漆块。在壁纸刀和小钳子的帮助下,他从上面剥离下来一块块被红色油漆包裹的碎石、泥土乃至破碎的骨骼碎片。 终于,当手中的油漆块变得仅有鸡蛋大小的时候,露出了保存其中的三枚身份胶囊。 没有急着打开,卫燃将清理下来的油漆屑和仅有的几块骨骼碎片,连同手中的那一大块分别装进玻璃瓶子,随后走进了暗房。 在他熟练的操纵下,十多分钟后,一张卓娅和阿留申连长的黑白合影被洗出来挂在了晾晒绳上。 走出暗房,卫燃犹豫再三最终摸出手机订了一张次日上午飞往喀山的机票。他还是决定在找客户交差之前,还是去找尼古拉聊聊。他除了想知道有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之外,还想看看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得到关于记忆里那些人更多的线索。 安排好了第二天的行程计划并且收回了底片和笔记本,卫燃立刻迫不及待的钻进了浴室,在19号阵地的那一个多星期,每天和烂泥污水破碎的尸体为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哪怕已经隐约清楚那些根本不可能跟着自己回来,但在心理上,却仍旧需要洗个滚烫的热水澡让自己忘记在战壕里摸爬滚打的经历。 足足一个小时之后,手指头都已经泡皱的卫燃这才神清气爽的从浴室里出来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看了眼仍旧摆在工作台上的手枪和弹匣,几乎没有犹豫多久,他便将其揣进包里,驾车直奔不远处的一家餐馆。 在19号阵地的那一个多星期,只靠水煮土豆充饥的艰难日子已经让他从心理上认为自己瘦了至少十斤。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个能吃到肉的地方大吃一顿补狠狠的回来! 第40章 骑哈雷的老头儿 第二天一大早,卫燃赶在小姨过来寻找彻夜未归的阿历克塞教授之前,留下一张字条,匆忙驾车赶往机场,走上了直飞喀山的飞机。 等到飞机起飞之后,卫燃时不时的便拿出已经装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打量。而他此时的心情也格外的忐忑,他想知道尼古拉关于顿河19号阵地的回忆,却又担心对方会不会认出自己,同时又怕对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邮差维克多”这个人。 在这患得患失的心情中,航班提前十分钟降落在了喀山机场,根本没带什么行李的卫燃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机场之后,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笔记本上记录的地址。 相比二战结束后,几乎彻底推倒重建的伏尔加格勒(斯大林格勒),喀山保留了更多的古老建筑,整个城市的历史感也格外的厚重,但和伏尔加格勒一样之处在于,这座同样位于伏尔加河岸边的城市,同样能看到关于那场战争的纪念碑。 坐在出租车里的卫燃,时不时的便会举起那台来自卓娅的徕卡相机,趁着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对准窗外的建筑一次次的按下快门。 当最后一张胶片完成曝光,出租车也停在了城市边缘一个被森林环绕的小村子里。 付清了车费,卫燃婉拒了出租车司机愿意等自己回去的建议,踩着被雨水浸润过的碎石路走进村子,寻找着和地址上一致的门牌号。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几乎把这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逛了一个遍,都没找到笔记本上提供的地址,反而惹来了几个不怀好意的年轻人围观。 “外乡人,你是来我们这里偷东西的吗?” 其中一个满身酒气的小伙子问话的同时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子,而他那贪婪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了卫燃挂在胸口的那台徕卡相机上。 早在斯大林格勒和19号阵地的卫燃已经见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生死,以至于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的挑衅根本没有让他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我找一位叫尼古拉的老先生,他今年大概90岁左右,他家的门牌号是44号,但我并没有...” “你找老校长干嘛?”刚刚正准备给魏燃脑袋上来一下的年轻人闻言一愣,随后将手中的空瓶子准确的丢到了不远处的垃圾堆里。 “老校长?”卫燃挑挑眉毛,“他是个校长?”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找尼古拉先生干嘛?”另一个头发染的花里胡哨,看样子最多也就个高中生的小伙子催问道。 “我是个邮差”卫燃拍了拍背包,“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亲自送到尼古拉先生的手上。” 围住卫燃的几个年轻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领头的那位年轻人后退一步招招手,“跟我来吧,尼古拉校长可不住在村子里。” “谢谢” 卫燃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虎口处的纹身,那牛皮本子里还有一支来自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刺刀,如果这几个年轻人真有什么坏心思,那支刺刀或许就是自己唯一的武器。 在他的暗自戒备中,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走在前面,带着卫燃穿过村子,走上了一条通往村外森林里的水泥路。而与此同时,龄头的那位年轻人也主动解释道,“尼古拉校长一直住在学校里,只要在村子里问问,任何人都愿意带你过去。” “尼古拉先生一直在这里当校长吗?”走在最后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很久就在了” 一个留着红色莫西干发型的年轻人说,“据我所知,那座学校在苏联时代是一座精神病院,当时连我们这个村子都才迁过来,而尼古拉先生当时是那座精神病院的院长。 后来苏联没了,那座精神病院也在尼古拉先生的努力下变成了一座学校,甚至我爸爸还在那座学校里读过书呢。” “我哥哥也在那里上过学” 领头的年轻人跟着说道,“就连我也在那里上过学,只不过那座学校十年前就停办了,现在只有尼古拉校长自己还住在那里。” 卫燃没有再问,但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多,如果这些年轻人说的是真的,那牛皮本子里提供的信息难道是错误的?还是说他要找的尼古拉和他们几个人嘴里描述的尼古拉校长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安静的跟着前面那几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年轻人沿着密布裂纹的老旧公路继续前进。等到身后的村子被高大茂密的松树彻底挡住,道路尽头也悄然出现了一座打理的格外整洁干净的高墙大院。 和卫燃印象中的学校不同,这座学校的院墙有足足两三米高,更为夸张的是,在大门两侧围墙转角的位置甚至还分别保留着一个极具年代感的哨塔。 而在半开的大门里,绿意盎然的草坪中央是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两边粗壮的橡树为其提供了大片的阴凉。几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肥猫肆意的躺在道路中央,俨然一副拦路虎的嚣张模样。 听着从甬道尽头时不时传来的发动机轰鸣,卫燃不解的看向那几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年轻混混。 为首的年轻人见怪不怪的摊摊手,“继续往前走吧,等下你就看到了。” 还不等卫燃迈步,悦耳的马蹄音由远及近,一个身穿皮裤光着膀子的老头儿,驾驶着一辆黑色的老式哈雷摩托从甬道尽头的那栋二层小楼后面驶来,随后四平八稳的停在了众人身前,用高腰靴子一钩,熟练的打开了脚撑。 这是尼古拉? 卫燃看着对方长着老年斑的身上堪称乱涂乱画的纹身以及扎成辫子的稀疏白发,实在难以把他和当初在19号阵地那个干瘦干瘦的小邮差对上号。 “你们几个混蛋怎么来我这里了?”这光膀子老头儿嗓门中气知足,说话的同时还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包烟自顾自的点上,随后将烟盒丢给了为首的年轻混混。 “校长,有个邮差找你,说有些东西要亲自送到你的手上”这年轻混混熟练的接过烟盒,自顾自的点上烟,扭头看着卫燃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维...卫燃” 在不知道骑在摩托上的老头子是不是19号阵地的那个小邮差尼古拉之前,更不知道对方关于19号阵地的记忆里有没有“邮差维克多”之前,在他故意以邮差的身份和对方见面的时候,他可不想再说出维克多这个可能让对方响起什么的俄语名字。 “尾...”年轻混混试着重复卫燃的汉语名字,几次之后干脆的放弃,喷云吐雾的朝双手按着油箱的老头说道,“总之,就是他找你。” “华夏人?”这老头子突兀的问道。 卫燃一愣,微笑着点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尼古拉校长弹飞抽了没两口的香烟,伸手拧动钥匙熄灭了摩托车的发动机,等发动机不再发出噪音之后,这才好奇的问道,“我上次见到华夏人的时候苏联都还没解体呢,所以年轻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请你看看这张照片”卫燃在对方的注视下打开背包,将装在里面的相框拿出来递给了仍旧骑在摩托车上的老头儿。 疑惑的接过相框看了一眼,尼古拉抬头看着卫燃,脸上露出了询问之色。 “顿河,19号阵地。”卫燃简短的回答了对方的疑问,同时死死的盯着他的面部表情。 第41章 75年后的尼古拉 尼古拉拿着相框的手一颤,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格外严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卫燃看了看身边那些正在抽烟的小混混,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尼古拉校长。 “你们几个先回去吧,一个小时之后送些吃的过来。” 尼古拉校长说话的同时发动了摩托,朝卫燃招招手,“年轻人,上车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卫燃扭头看了眼那几个小混混,见他们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跨上摩托,任由尼古拉驾驶着摩托车载着自己在宽敞的甬道上绕了个圈子,在发动机悦耳的马蹄音中慢悠悠的开到了那栋二层的混凝土小楼背面。 直等到尼古拉再次熄灭摩托车打开脚撑,卫燃这才从摩托车上下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却发现对方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正对着自己的pss微声手枪。 “说说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尼古拉神色平静的问道,但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指头却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我在19号阵地的遗址上找到了一位名叫卓娅的战地记者留下的相机,还有一门反坦克炮。”卫燃说话的同时,先是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老徕卡,然后动作缓慢的掏出手机,翻出了出发前给那门反坦克炮拍摄的照片。 “你是个鼹鼠?”尼古拉语气中的嫌弃哪怕是个聋子都能听出来。 卫燃摇摇头,将手机递给对方,“是我的客户从挖土党手里买下来的这门火炮,我负责帮他找到和这门火炮有关的历史。” 瞟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火炮,尼古拉顺势将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但榆次同时却仍旧没有放下手枪,只是继续冷漠的说道,“但19号阵地可找不到我现在的住址。” “我的客户是...” 尼古拉根本不等他说完,便突兀的扣动了扳机,微不可查的枪声中,一枚致命的子弹擦着卫燃的肩膀边缘飞过,狠狠的撞在身后的橡树上,留下一个筷子头大小的孔洞。 直等到枪口的白烟散尽,尼古拉这才继续冷冰冰的说道,“就算你的客户是大帝,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每个人总有些秘密不是吗?” 卫燃举着双手倒退一步,19号阵地那长达一周的经历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带着连刚刚那次饱含威胁的警告性射击带来的威慑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一次机会,你从哪找到我现在的地址的。”尼古拉不为所动的问道。 卫燃犹豫片刻,索性洒脱的放下双手,一边往来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如果你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牺牲在19号阵地的那些英雄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么就尽快开枪吧。我只是个帮老板打工的华夏留学生而已,希望警察带着我的父母来见你的时候,你能告诉他们,我给他们买的新年礼物就放在卧室的衣柜里。” 尼古拉闻言愣了愣,举着枪的手也缓缓放下,直到卫燃即将走进射击盲区的时候,这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疲惫说道,“年轻人,上来喝一杯吧。” 正在往回走的卫燃挑了挑眉毛,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施施然的转过身,卫燃不急不缓的走回来,接过尼古拉递过来的手机,当着对方的面关机之后塞进了包里。 后者则投桃报李,当着卫燃的面拔出手枪弹匣之后又清空弹膛,带着老年斑的手灵活准确的接住从枪膛里弹出的子弹,连同弹匣一起揣进了裤子口袋。 “和我上来吧” 尼古拉将失去威胁的手枪丢给卫燃,不急不缓的从摩托车上下来,带着前者走进了不远处那栋爬满了凌霄花的二层小楼。 在一楼宽敞的大厅里,左边墙壁上的玻璃橱窗贴满了一张张优秀学生的照片,这些照片里的孩子笑的格外开心,个别照片里的孩子甚至缺了颗门牙又或者拍照的时候还淌着老长的清鼻涕。 而在这些照片下面,不但有具体的拍摄时间和班级年级,甚至大部分照片旁边还贴了一张相貌有八九分相似的成年人照片,这些照片里的人有的戴上了眼镜,有的西装革履甚至挽着漂亮的女人或者帅气的男人,更有的穿着一身军装笑的和小时候一样的开心。 而在右边的照片,则是一张张的合影,这些合影大部分都是以班级为单位的孩子,也有穿着朴素的成年人,更有像刚刚那几个小混混一样打扮的花里胡哨,除此之外,这边的橱窗里还有不少聚会时的抓拍,在那些抓拍的照片里,苍老的尼古拉格外和蔼可亲,甚至有好几张,他的脸上身上都涂满了蛋糕。 耐心的等卫燃看完橱窗里的照片,尼古拉这才慢悠悠的解释道,“照片里的都是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还有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来这里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拍的。” “所以你是我要找的尼古拉先生吗?”卫燃转过头,格外认真的问道。 尼古拉笑了笑,推开一间教室的木门,迈步走进去之前慢悠悠的说道,“进来吧,我们坐下来详细聊聊,顺便陪我喝几杯。” 卫燃深吸口气,迈步走进了这间打扫的格外干净的教室。虽然从那些小混混嘴里知道,这座学校已经停办了很长时间,但这间教室却依旧格外的干净,甚至连黑板上的板书都像是才写上去不久,正等着下课的孩子们去擦拭一样。 在尼古拉的示意下,卫燃在一张明显给小朋友准备的木头椅子上坐下,还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经探手从书桌里掏出一瓶伏特加和两个掉瓷严重的搪瓷缸子摆在了桌子上。 给卫燃的杯子里倒满酒,尼古拉却只给自己的杯子里吝啬的倒了一小口,随后又拿起墙边的暖瓶,将杯子倒了个半满。 “在19号阵地的日子,那些士兵们就是这么喝伏特加的。”尼古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把卫燃的思绪又拉回了战火纷飞的顿河畔。 “如果再来一颗盐水煮土豆就好了”卫燃下意识的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尼古拉刚刚端起杯子的手一抖,些许掺杂了伏特加的冰凉井水也跟着撒在了刻满各种字母和图案的课桌上。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尼古拉索性将杯子放下。 “我的工作就是还原历史” 卫燃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随后用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我对二战的了解或许不如您的亲身经历更加刻骨铭心,但多少总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你们华夏人的谦虚总是充满了迷惑性” 尼古拉坐直身体,“说说吧,年轻人,你到底了解多少?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第42章 逃兵或者英雄 安静的教室里,卫燃盯着桌子对面的尼古拉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如实说道,“我查到的记录,您曾经是顿河19号阵地的通讯员。根据这条线索,我还查到您曾就读于苏沃洛夫少年军校,并在战争结束后被派往东柏林工作。但在那之后,您的线索就断了。” 尼古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线索断了之后对面的年轻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只是重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寡淡无味的掺水伏特加,这才继续说道,“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 卫燃将桌子上的相框往对方身前推了推,“关于顿河19号阵地的战争,以及一切您愿意告诉我的历史。” 尼古拉放下杯子,缓缓的站起身走到窗边,沉默不语的看着窗外的院子,许久之后,这才用满是遗憾和懊悔的声音说道,“我...是19号阵地的逃兵。” 卫燃猛的抬起头,“您...” 尼古拉叹了口气,颤抖的说道,“我确实曾是顿河19号阵地的邮差。但在1942年7月28号上午,也就是顿河19号阵地被德军攻破前,我就离开了那片阵地。” “7月28号?!” 卫燃“腾”的一下站起来,颤抖着追问道,“尼古拉先生,您刚刚说是哪天?7月28号号?您是在7月28号离开的19号阵地?您没记错?!” 尼古拉奇怪的看了眼卫燃,索性彻底转过身背靠着窗台说道,“就算忘记我的生日,我也不会忘记这个时间。” 相比尼古拉眼神里的坚定,卫燃内心却已经泛起滔天巨浪,在他经历的19号阵地里,尼古拉在23号就已经被自己哄骗到了大后方。而28号这天,恰恰是在19号阵地被攻破前,阿留申直言自己可以当个逃兵的时间! 难道说那些信已经被尼古拉带走了? 卫燃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尼古拉却点上颗烟继续说道,“但是直到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甚至直到二战结束、直到今天,我都不敢再回到那里,更不敢回忆在那里发生过的一切。” “抱歉...” 卫燃站起身,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该过来和尼古拉见面,关于19号阵地的一切对于自己来说或许只是一段时长一周的记忆片段。但显然,对年迈的尼古拉来说,那段记忆绝对算得上刻骨铭心却又撕心裂肺。 尼古拉在烟雾缭绕中不在意的摆摆手,语气飘忽不定的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才13岁,是顿河阵地野战邮局的战地邮差,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信件送到每个还活着的士兵手上,再把他们写的信投送到战地邮局,偶尔还要帮忙搬运炮弹或者伤员甚至尸体。 年轻人,你肯定不相信,那时候虽然每天都要在满是伤员和尸体的战壕里来回跑上无数遍。但给那些士兵送信,给那些不识字的士兵读信甚至帮他们写信的回忆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回忆。” 尼古拉喃喃自语的讲述中,站在窗前那个苍老但却壮硕的背影渐渐和当初那个干瘦的小邮差融为一体、此时卫燃已经肯定,这位已经垂垂老矣的尼古拉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让卫燃患得患失的是,对方关于19号阵地的回忆却和自己的经历大相径庭。在尼古拉的记忆里,当时野战邮局确实曾经应阿留申连长的求助支援了14号、18号和19号阵地,但他根本没有提到“邮差维克多”这个人。 甚至就连当初把19号阵地士兵的家书交给他,并让他跟着大后方一起转移的人,也并非邮差维克多,而是女记者卓娅。 而且就像尼古拉最开始提到的,他并非7月23号离开,而是一直坚持到了7月28号的上午,才在阿留申连长的强制下,无视了斯大林当天发布的第227号命令,以一个邮差的身份,借口传达信件的为借口,从19号阵地活着逃回了大后方。 当尼古拉结束了漫长的回忆,教室里也已经变得烟雾缭绕。而教室里的两个人,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卫燃拎起脚边的暖水壶给自己的杯子倒满,端起了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迟疑的问道,“尼古拉先生,我想知道,您送回后方的信件...” 尼古拉惨淡的摇摇头,“在我被送到苏沃洛夫少年军校学习之后,那些信件都被我寄给对应的人了,除了阿留申连长的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 “为什么?”卫燃紧张的追问道。 “为什么?” 尼古拉奇怪的反问,随后落寞的说道,“那时候德国人已经渡过了顿河,19号阵地发生的一切根本没办法核实。即便有那张申请报告书又怎样?目击者只是一个13岁的孩子罢了,更何况提交这张报告书的代理连长阿留申还是一名来自矫正营的犯人。” “所以...” 尼古拉叹了口气,“直到整个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19号阵地的士兵们也没得到苏联英雄的称号。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敢去过顿河19号阵地,我...没有完成阿留申连长交给我的任务,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但他们确实是英雄”卫燃拿起酒瓶子给对方倒了满满一大杯,“包括你也是。” “英雄?” 尼古拉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端起搪瓷缸子一饮而尽,“年轻人,现在这片土地叫做俄罗斯联邦。19号阵地那些人为之奋斗的苏联早就不在了,所以就算是英雄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斯大林还能活过来给他们颁发一枚金星奖章?算了吧,无非多了一份相比没办法获得英雄称号更大的遗憾罢了。” “苏沃洛夫算是英雄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当然!”尼古拉想都不想的答道,“他当然是英雄!永远的英雄!” “所以沙俄还在?”卫燃笑着问道,“如果沙俄不在了,那么苏沃洛夫就不是英雄了?” “这个...” 被问住的尼古拉哑口无言,沙俄自然早就不在了,但苏沃洛夫在俄罗斯人心中是个英雄甚至军神的事实却永远都不会改变。 “尼古拉先生” 卫燃将一张写下自己电话的纸条,连同进门时候对方递给自己的那支微声手枪一起推给对方,随后站起身一边往教室外面走一边说道,“英雄不会因为一个正权的消失而消失,英雄的评定标准更不是那颗黄金五角星。就像勃列日涅夫,哪怕他的勋章多的已经足够挡住反坦克炮的近距离直射,恐怕在你们俄国人的眼里,他也远远算不上英雄。” 说到这里,卫燃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教室,“我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历史,或许不久之后,我的客户会把那门zis-3型反坦克炮变成一座纪念19号阵地的纪念碑。您如果想去看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随着话音落下,教室的木门也被卫燃轻轻的带上,只留下了年迈的尼古拉自己坐在教室里呆呆的看着仍旧摆在课桌上的相框。 第43章 尼古拉的执念 行走在橡树下的林荫道上,卫燃却有种放下了大石头的轻松,但同时也不免有些遗憾。 尼古拉的经历里没有自己,这无疑是个好事,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可不想在历史记录里见到自己的照片,那绝对是件让人惊悚的事情。 另一方面,阿留申等人的信件已经被送到了收信人的手里,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哪怕送信的人并不是自己。 但那张至关重要的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的结局却难免让人唏嘘,那些曾经坚守19号阵地的士兵在被泥土掩埋之后,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少数人不愿意回忆以及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的战争故事。 “算了,这样也不错。”卫燃长长的吁了口气,熟练的给挂在胸前的老徕卡换上新的胶卷之后,对着身后林荫道按下了快门。 然而还没等他转过身,尼古拉却又骑着他那辆派头十足的老哈雷追了上来。 “年轻人,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一起吃个午饭怎么样?”叼着半截香烟的尼古拉将摩托横在卫燃的必经之路上,漫不经心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丝的期待。 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当然,只要不是盐水煮土豆和兑了伏特加的水就行。” “当然不会!那是只有在杀德国人之前才能吃到的好东西,自己走回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尼古拉话音未落,已经拧动油门,操纵着老哈雷潇洒的跑向了那栋二层小楼,浑然不知自己的背影已经永远的定格在了卫燃手中的老徕卡相机里。 溜溜达达的重新回到那栋被凌霄花包裹的二层小楼背面,原本光着膀子的尼古拉已经套上了一件破旧的海魂衫,甚至连那条充斥着嬉皮士元素的皮裤,都换成了一条苏联时代的迷彩裤子以及配套的大皮靴。 沉默不语的跟着对方重新走进门,这次领路的尼古拉却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带着卫燃直接来到二楼,随后掏出一把锃亮的钥匙捅开了加装在楼道一侧的防盗门。 跟随着尼古拉来到一个仍旧残存着黑板的宽敞房间里,卫燃在前者的示意下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安静的等着,而尼古拉从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罐啤酒之后,再次推门离开,钻进了楼道尽头一个上锁的房间里。 趁着等待的功夫,卫燃环顾四周暗暗打量,这个房间虽然足够宽敞,但陈设去格外简单,除了一张办工桌和几个靠墙摆放的沙发,以及一台老旧冰箱和搭配了两把椅子的靠窗餐桌之外,仅剩的书架上却塞满了一个个牛皮纸档案袋。 还不等手里的那罐啤酒喝完,尼古拉已经捧着一个大号的档案袋走了进来。 “过来看看吧” 尼古拉招呼了一声,等卫燃在餐桌对面坐下,这才慢悠悠的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 随着用来包裹的牛皮纸被摊开,一个保存完好的相框出现在了两人中间。 “年轻人,你就是冲着它来的吧?”尼古拉摩挲着相框问道。 反观卫燃,此时已经瞪圆了眼睛,封印在这个木制相框里的,恰恰是那张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 但在这张报告书的右上角,暗红色“不予通过”的潦草字迹却像一枚烧红的长针一样刺痛着房间里的一老一少。 “它...它怎么...”卫燃拿起相框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管是64集团军,还是后来合并出来的近卫第七集团军,甚至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掌握的唯一一支第七集团军的下属部队第127师,还有在它的基础上设立的102军事基地,我都带着这张申请报告书亲自去过,但因为缺少证据,没有一个愿意给19号阵地授予苏联英雄称号。” 尼古拉脸色狰狞痛苦的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躲在这个鬼地方?我是斯大林格勒人,但我却连回去都不敢,我没办法面对阿留申连长和那些坚守19号阵地的人,更没有资格回到他们守护的斯大林格勒。”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尼古拉饱含深意的看了眼卫燃,犹豫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从苏沃洛夫学校毕业之后,我被派往矫正营工作了一段时间,直到被抹掉了所有的记录,才在1953年才被派往东柏林和美国特工打交道。所以年轻人,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卫燃哑口无言的看着对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在尼古拉似乎并不介意,“算了,不用想借口了,你能找到这里也好,至少有人能陪我聊聊天。 不像村子里的那些小混蛋们,在他们心里,我一直是个精神病院的院长呢,甚至半年前那些蠢货还把一个精神病送到了我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冷幽默让卫燃不禁莞尔,而尼古拉则推开窗子,招呼着楼下那些小混混们把饭菜送上来。 心安理得的任由他们把送来的饭菜摆满餐桌,卫燃等他们离开之后,这才问道,“尼古拉先生,您一直自己在这里生活吗?” 后者将吸满红菜汤汤汁的大列巴丢进嘴里,顺便又送进去一大口奶油炖牛肉,这才答非所问的说道,“84年我从德国回来之后就在这里工作了,直到后来苏联解体,这里才被我买下来变成了学校。” 说到这里,尼古拉抬起头,“年轻人,作为等价信息交换,说说你的工作吧!” “我只是帮我的客户追溯历史而已”卫燃知道对方在转移话题,索性也不戳破,热情的介绍起了他和阿历克塞教授的工作室。 在这一老一少的相互询问和解答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餐桌上的食物全都被两人吃进肚子的时候,窗外的太阳都已经有一大半沉入地平线了。 “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的这么开心了”尼古拉毫无形象可言的从牙缝里揪出一小块菜叶,“维克多小朋友,不急着回去的话,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这个时间不会有车把你送回市区的。” 卫燃打了个饱嗝,将啤酒罐里的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44章 另一个身份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卫燃从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正有两只麻雀在枝繁叶茂的凌霄花里叽叽喳喳的钻来钻去,而在更远处的树荫下,还有几个穿着开裆裤的小朋友正挥舞着塑料小铲子卖力的在沙坑里建着属于他们的城堡。 “你总算醒了”一楼的大厅里,尼古拉头也不抬的打了声招呼,专心致志的擦拭着那辆保养极好的老哈雷。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伏尔加格勒?”卫燃靠着大厅角落的柱子,打着哈欠问道。 尼古拉闻言停下手里的活计,将手中的抹布丢到一边的小篮子上摇摇头,“算了,我就不去了,等你说的那门火炮真的被建造成纪念碑之后,记得通知我一声就行,如果到时候我有时间,会过去看看的。” “没问题,我已经把你的电话记下来了。” 卫燃犹豫片刻,从包里拿出那台老徕卡递给对方,“这是那位战地女记者卓娅的遗物,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污渍,尼古拉接过相机看了看,随后竟然又还给了卫燃,“它是你的了,如果可以的话,用它帮我拍一张照片吧。” “没问题”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拿回相机之后问道,“我们在哪拍?” “稍等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尼古拉说完,起身走向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在卫燃的等待中,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尼古拉这才穿着一身老式苏联军装,手捧着那张封印在相框里的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颇为特殊的是,对方身上这套军装礼服的领章、肩章和帽墙均为蓝色,甚至肩章上还有俄语字母“ГБ”的字样。再加上右侧胸口紧挨着绶带的那枚kgb徽章,这一切都点名了对方曾经的身份到底有多恐怖。 “你是个kgb特工?” 卫燃故作惊讶的问道,其实早在当初看到牛皮本子提供了对方战后的经历时,卫燃对他的身份就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但却没想到尼古拉竟然如此痛快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收起你那虚伪的惊讶” 尼古拉嘲讽道,“你既然能找到我,那么我以前的身份对你来说应该就算不上什么秘密。” 小聪明被拆穿的卫燃露出尴尬的表情,晃了晃手中的老徕卡转移了话题,“您想在哪拍?” “跟我来吧!” 尼古拉引着卫燃走到一楼左侧尽头一个空旷的教室里,迈步走上讲台,“就在这里吧。” 卫燃惊讶的看了看这个房间课桌上摆放的各种老式武器,随后默默的走到教室中间的位置,将镜头对准了缓缓抬起右臂的尼古拉。 清脆的快门声中,一个怀抱相框敬礼的老军人被永远的定格在了胶卷上。 完成拍照之后,卫燃再次举起相机,“尼古拉,要不要我把胶卷给你?” “洗出来之后记得寄给我一张就好了” 尼古拉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苏联都没了,我也快九十岁了,已经没有什么秘密需要继续掩盖了,只要你别把我的照片当成展览品就可以了。” “不会的,我保证。”卫燃拍着胸脯说道。 “好了,拿着这张报告书滚蛋吧,外面有人会把你直接送到机场。” 尼古拉将手中的相框塞给卫燃,最后不放心的嘱咐道,“如果用不上,记得给我寄回来,和刚刚那张照片一起寄回来。” 卫燃点点头,接过相框装进包里,告别了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尼古拉,离开这座废弃的学校之后,钻进了一辆停在甬道上的面包车。 这辆脏兮兮的面包车里装了不少狩猎用的工具,甚至顶棚上还固定着一支装着瞄准镜的猎枪和一支老式双光猎枪。不出意外的,开车的人则是昨天带他找到尼古拉的其中一名小混混。 对方等卫燃坐稳之后,这名什锦头发的小混混立刻踩下油门,沿着密布裂纹的公路直奔喀山的方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开车的小混混全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卫燃下车的时候才忍不住说道,“嘿!朋友,有时间多来陪陪尼古拉校长。” 似乎看出了对方疑惑,这小混混一边塞给卫燃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一边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你昨天和他聊了些什么,但尼古拉校长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早晨的时候他甚至还骑着摩托去村子里转了一圈。所以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多过来陪陪他吧,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机场接你!” “没问题!” 卫燃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同时不忘说道,“维克多,我叫维克多,或许不久之后我就会再来一趟。” “维克多?这可比你昨天告诉我们的那个名字好记多了” 这个小混混一边用手机记录着卫燃的电话和名字,一边自我介绍道,“季马·阿拉赫,叫我季马或者阿拉赫都可以。等你下次来,我请你去喀山最大的酒吧找乌克兰姑娘喝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卫燃和对方碰了碰拳头,拎着自己的背包走进了候机大厅。 搭乘当天下午的一趟航班顺利回到伏尔加格勒,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去工作室,反而在机场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直到两天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驾驶着自己的小面包回到工作室。 还不等车子停稳,工作室里喝的醉醺醺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抄起摆在桌子上的手台,按着发射键喊道,“亲爱的快过来!维克多这个小混蛋总算回来了!” 他这边松开发射键的同时,隔壁旅行社原本正在给员工开会布置任务的周淑瑾立刻丢下手里的文件夹,带着手底下的男毛女毛们乌泱泱的跑出来围住了刚刚从面包车里下来的卫燃。 “你女朋友呢?怎么没带回来?” 周淑瑾拉开车门,见车厢里空荡荡的,语气也变的格外失望,反倒是她身后的几个年轻毛妹暗暗松了口气,那些小脸上绷不住的表情,颇有种自己看中的骨头没被其他的狗叼走的庆幸。 “什么女朋友?”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随后脸色不善的看向了还在犯迷糊的阿列克塞教授。 “你不是去见女朋友了?”周淑瑾的表情变成了彻底的失望。 “我是去喀山调查那门火炮的线索去了,我不是留了字条了吗?”卫燃无奈的说道。 意识到不妙的阿列克塞教授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赶紧一手拉着卫燃一手拉着自己的母老虎往工作室里走,“先别管什么女朋友和火炮了,我们还是先说更重要的事情吧!维克多,那支ppk手枪已经被亚历山大先生买下来了。” 第45章 亚历山大的馈赠 “我记得你不是说要组织个私人拍卖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手了?”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阿历克塞教授将香浓的咖啡递给周淑瑾,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得意的解释道,“本来是想组织拍卖会的,但亚历山大先生开出了四万两千美元的高价,这已经远超我对拍卖的最高期望值。而且最重要的,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份工作。” “先别说工作的事情” 周淑瑾打断了阿列克塞教授的炫耀,接过话题说道,“卫燃,我的意思,卖枪的这笔钱给你爸妈寄回去,你在这边也不缺吃不缺喝的,这么大一笔钱还不如让你爸妈存着。” “但我认为那支枪的收益该维克多自己做决定,别说我们,就算他的父母也没有权利替他决定那些钱该怎么花。” 阿列克塞这次直接无视了周淑瑾,“所以我没有同意她的建议,想等你回来之后,让你自己决定那些钱该怎么花。” “你们俩先等等”卫燃说完看向阿列克塞教授,“你们的意思,卖枪的那笔钱是我的?” “难道是我?”阿列克塞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额...” 阿列克塞教授站起身,走到里间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皮包放在茶几上打开,“都说了是送给你的礼物,所以哪怕里面真有个还在嘬烟斗的斯大林,那也是你的私人物品。维克多,你来决定这些钱怎么花吧,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看着打开的皮夹子里那一沓沓的美元,卫燃很是费力的咽了口唾沫,从里面拿出最薄的那一沓塞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啪!”的一声扣上箱子,将其推给了坐在身旁的小姨,“这还用决定?当然是寄给我妈!” “你看吧?!你看吧?!不亏是我的干儿子!” 周淑瑾用力揉了揉卫燃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拎起装了好几万美元的皮夹子就往外走,同时不忘嘱咐道,“我今天下午就把钱给你老妈寄过去,你记得提前和她说一声,免得以为我把她的宝贝儿子给卖了。” 等周淑瑾风风火火的离开工作室,卫燃和阿列克塞教授不分先后的各自吁了口气。 “你刚刚说阿历克塞教授给我们提供了一份工作?”卫燃将背包丢到沙发上追问道。 阿列克塞教授点点头,兴高采烈的说道,“亚历山大先生准备在伏尔加斯基投资建造一座博物馆,他想让我去担任馆长,我还帮你要了一份顾问的差事,每个月的工资就有十万卢布呢!” “你的大学教授工作不要了?这座工作室不开了?”卫燃歪着头问道。 “这些工作相互之间并不冲突”阿历克塞教授得意的解释道,“我们只要每周六周末去他的博物馆工作两天就可以了。” “不去”卫燃想都不想的便摇头拒绝,“而且我敢肯定,小姨肯定也不同意你去。” 阿历克塞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随后便听到卫燃说道,“而且教授,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为亚历山大工作,以后我们追查历史真相带来的收益算谁的?或者你觉得,他真的只是让我们去他投资的博物馆白拿工资吗?恐怕那座博物馆里的展出的每一件展品,我们都要把它的历史查的一清二楚,到时候我们是该正常收费,还是该免费劳动?” “这个...” “总之我不会去的”卫燃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可不想给资本家打工。” “好吧,好吧” 阿历克塞无奈的摊摊手,“你的观点和你小姨几乎完全一致,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现在说说你吧,这几天你去做什么了?真的没去找姑娘鬼混?” “鬼混个屁!”卫燃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我当然是去调查那门反坦克炮的线索” “查到了?” “有一点儿眉目了”卫燃不置可否的说道,“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能查清楚。” “既然这样,那门反坦克炮的工作就全部交给你了。”阿历克塞教授说完站起身,“正好这两天我要和你小姨去莫斯科谈一笔生意。” “先别急着走,还有件事。” 卫燃拉住准备起身的阿列克塞教授,“之前我跟你提过的,我想学德语,还想学学二战武器装备的使用,你不会忘了吧?” “有这事儿?” 阿列克塞教授嘀咕了一句,随后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怎么可能会忘!德语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暑假结束之后直接去上课就可以,至于二战武器装备...你等等!” 话音未落,这个醉醺醺的老东西便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一张名片递给卫燃,“打这个电话,提我的名字,然后说你的要求就可以。” “山谷?这是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山谷搜索队” 醉醺醺的阿历克塞含糊不清的解释道,“算是俄罗斯民间规模比较大的挖土党团队,同时他们也是规模最大的战争重演团体,在他们那里,你能体验到各种苏德二战武器装备。” “战争重演?算了吧,当我没说。” 卫燃顿时没了兴致,直接将手中的名片又还给了对方。诚然,毛子的战争重演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但也得分和谁比,以自己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的两次亲身经历和每年胜利日见过的那些重演活动,真把那些“演员”们丢到二战战场上,100个人里能活下来10个恐怕都算是德国人放水了。 阿历克塞教授倒也不在意,随手将名片丢进垃圾桶里,起身就往外走,“不去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用,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看历史档案有用。好了,工作室这边就交给你了,这段时间如果有生意,你自己决定接还是不接。我们大概一周左右就会回来,到时候会给你带礼物的。” 打发走了阿列克塞教授,卫燃摸出手机给老妈打了一通电话,把即将寄回去好几万美元的好消息通知了对方,免不了的换来了对方好一顿担心。 处理完了所有的琐事,卫燃这才翻出去喀山之前收起来的玻璃罐子,将里面的油漆块拿出来,在松节油以及除锈剂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拧开黏连其上的一枚身份胶囊。 用小镊子取出胶囊里标注了身份信息的纸条,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姓名栏的位置清晰的写着阿留申的名字。 对照着其上的纤细信息,卫燃打开俄罗斯国防部设立的官方网站,轻松查询到了对方的大概信息。 根据官方网站上查询到的资料,瓦阿留申确实来自矫正营,但在那之前,他竟然还参加过保卫莫斯科的战役!而他被送进矫正营的罪名竟然是逃兵! 如果阿留申是逃兵的话,那万尼亚连长呢?还有19号阵地崩溃前最后补充的那批老兵,他们明显和阿留申以及万尼亚非常熟悉,那么是不是说,阿留申和那些老兵也是同一场战斗中的逃兵? 疑问不止这些,既然是逃兵的话,既然已经被送进了矫正营,他们又是怎么来到斯大林格勒战场的? 要知道,莫斯科保卫战在1942年年初就结束了,而19号阵地交火的时间是在1942年7月份,换句话说,他们只在矫正营里待了不到半年?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继续浏览着网页上的内容,在关于阿留申的记载里,他确实被派往了顿河19号阵地,甚至就连牺牲位置也是顿河19号阵地。但除此之外,其上却根本没有记载和他有关的任何军功。 看来有时间还得去找尼古拉聊聊,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打定主意,卫燃将身份纸条重新塞进仍旧凝固在油漆上的胶囊拧紧,连同打印出来的,关于阿留申的履历一起装进背包,驾车直奔伏尔加河对方的那座工厂。 半路上给费德勒打了一通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等他赶到的时候,费德勒已经在工厂门口等待多时了。 “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费德勒拉开车门,直接钻进了卫燃的面包车。 “那门反坦克炮有线索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展示了一番仍旧装在玻璃罐子里的油漆块,随后将档案袋递给对方,“根据身份胶囊里找到的信息,我查到了这名叫做阿留申的士兵最后的参战记录。哦,对了,罐子里的油漆块,是我在反坦克炮的炮膛里找到的。” 快速浏览了一遍阿留申的参战经历,费德勒接过卫燃手中的玻璃罐子看了看,“其他两个身份胶囊没打开?” “没有”卫燃摇摇头,“另外,我想和你们老板见一面。” “见我们老板?”费德勒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番卫燃,试探着问道,“关于那门反坦克炮?” 卫燃点点头,格外郑重的说道,“费德勒,和你的老板说,我们可能发现了一批不被承认的苏联英雄。” 见对方一脸狐疑之色,卫燃无奈的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从尼古拉那里得来的相框给对方展示了一番,“这是我废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一位幸存者提供的。” “我马上联系亚历山大先生!” 费德勒只是看了眼那张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以及申请人阿留申的签名,立刻果断的推开车门,拨通了亚历山大先生的电话。 前后不到两分钟,费德勒重新拉开车门,“维克多,去市区,几天前你去过的那座汽修厂!” “坐稳了”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风驰电掣的赶往了位于市中心的目的地。 等他再次踩下刹车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装的亚历山大早已经在汽修厂门口的大太阳下等候多时了,而对方如此郑重的态度,也让卫燃对这个资本家多了一丝丝的好感。 “听说你发现了一批苏联英雄?”亚历山大还不等卫燃从驾驶室里下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批不被承认的苏联英雄”卫燃纠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遗憾。 “英雄不需要苏联或者俄罗斯承认,和我进来吧。”亚历山大说完,亲自帮卫燃拉开车门,带着他走向里汽修厂最里间的改枪工作室。 待两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亚历山大点上一颗雪茄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 卫燃简短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阿留申的履历和装着凝固油漆块的玻璃瓶递给对方,“我在那门反坦克炮的炮膛里清理出来一枚炮弹壳,这些油漆就是在那枚炮弹壳里找到的。” “还有什么?”亚历山大将手中的东西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把它们放在铺着绒布的茶几上。 “还有这张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是我从一位幸存者手里借来的,不出意外的话,这份报告书的申请人就是你刚刚在资料里看到的那位阿留申”卫燃说话的同时,将相框递给了对方。 仔细看完相框上的内容之后,亚历山大思索片刻,将相框还给了卫燃,“年轻人,现在说说你想见我是为了什么吧。”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那门反坦克炮”卫燃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亚历山大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它会和上次那台t-34一起,摆在地志陈列馆的门口。” 卫燃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问道,“这张申请报告书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打算把它卖给我?”亚历山大期待的问道。 卫燃摇了摇头,“我要先知道你的决定,才能决定是否把这份报告书交给你。” “当然是和那门反坦克火炮摆在一起”亚历山大理所当然的给出了卫燃最期待的问题。 卫燃彻底放松下来,犹豫片刻后再次将相框推给了对方,“亚历山大先生,遵照那位幸存者的意愿,这份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将无偿捐赠给你设立的纪念碑,唯一的条件,你要把它和那门反坦克炮永久免费展出。” 亚历山大诧异的看了眼卫燃,随后朝站在身后的费德勒招招手,贴着对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费德勒微微躬身后离开了休息室,而亚历山大也点上颗烟,自顾自的问道,“维克多,据我所知,你似乎是个华夏人?” 见卫燃点点头,亚历山大继续问道,“既然你是阿列克塞教授的学生,你该知道这份申请报告书的价值,如果换那个吝啬的老家伙过来,这份报告书在我这里至少能卖上十几万美元不成问题。” 卫燃笑了笑,语气平淡的答道,“我们华夏有句话,叫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过如果亚历山大先生对这份捐赠良心不安,可以支付一些报酬,我会帮你转交给捐赠人的。” “虽然听不懂刚刚你说的汉语是什么意思,但我没从你的眼睛里看到该有的贪婪。”亚历山大说完笑了笑,“喝杯咖啡吧。” 卫燃压下心中的忐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口感没有一丝丝的甜味,但咖啡特有的香气却格外的浓郁。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休息室里陷入了安静,相对而坐的两人似乎都失去了交谈的玉忘,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直到费德勒敲门进来,亚历山大的这才像是刚刚睡醒一般,接过对方递来的一页a4纸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在右下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交给费德勒在名字上盖章上了大红色的印章。 再次看了一遍,亚历山大这才将其交给了咖啡桌对面的卫燃,“维克多,把它交给捐赠者吧。” 疑惑的接过这张薄薄的a4纸,卫燃诧异的挑起眉毛,这上面详细的列明了亚历山大做出的承诺,甚至只要拿着这张纸,随时可以带走那份至关重要的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以及那门反坦克炮! 对方如此敞亮,卫燃此时也再无疑虑,然而还不等他开口,亚历山大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当然,我会支付一个让你满意的报酬。” “什么事情?”卫燃警惕的问道。 “我想知道,这位阿留申为什么是个逃兵,他又为什么只在矫正营里待了半年的时间就会被送上战场。更想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获得任何勋章。” 亚历山大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件事和刚刚给你的承诺无关,就算你不想调查也没关系,那张纸上的承诺依然有效。” 卫燃犹豫片刻,这才说道,“亚历山大先生,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才能给您答复。” “没问题” 亚历山大再次朝身后的费德勒招了招手,后者将一个格外熟悉的金属枪盒摆在了咖啡桌上打开,随后往旁边放了两沓崭新的钞票。 亚历山大朝卫燃拱拱手,“关于那门火炮的调查接过我很满意,当然,我也远比你的老师阿历克塞教授更加慷慨,所以除了约定的佣金之外,这支手枪就送给你当作感谢吧!” “送给我?” 卫燃惊讶的问道,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这支大量使用钛合金的手枪售价可是足足两万五千美元,这已经远超那门火炮的调查费用了。 亚历山大笑了笑,将咖啡桌上的另一沓钞票退给卫燃,“除此之外,另外这五万美元需要你帮我转交给捐赠者。” “你不担心我拿着这笔钱跑了?” “就当是我用这笔钱买下了那份报告书的展览权吧,这些微不足道的报酬是他们应得的。” 亚历山大格外洒脱的朝卫燃伸出手,“一周之后,那门火炮和这份报告书就会一起出现在伏尔加斯基的地志陈列馆门口永久展出,欢迎你和那位顿河19号阵地的幸存者随时过来参观。” “感谢您的慷慨” 卫燃再无疑虑,恭敬的和对方握了握手,带着咖啡桌上的枪盒,连同那两沓钞票以及亚历山大亲自签名的承诺书离开了汽修厂。 第46章 再见尼古拉 带着费德勒以及对方安排的拖车回到工作室,后者立刻指挥着工人们将那门反坦克炮装车,甚至连那枚已经被切成两半的炮弹壳都没放过,也装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塑料箱子里。等卫燃再次洗出来一张阿留申和卓娅的合影交给对方,费德勒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找老板复命。 送走了散财童子般的大客户,卫燃将对方支付的调查费收进保险箱,随后迫不及待的拉上卷帘门,将亚历山大先生赠送的那支昂贵手枪从枪盒里取了出来,和之前阿历克塞教授买下来的原版手枪摆在了一起。 两相比较,大量使用钛合金零件的前者要比聚合物枪身的原版重了不少,但因为额外的木制枪柄贴片,前者的握持感反倒舒服的多。 与此同时,卫燃也发现,亚历山大赠送的这支手枪不但套筒上除了防滑槽之外没有任何的标识和logo,甚至在拆开之后,也根本没在任何一个零件上能找到至关重要的枪号。 好歹在俄罗斯这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立刻便明白了这支手枪除了用料奢侈之外的价值所在。简单的说,这支造价昂贵的手枪恐怕根本就没有记录在案。 但这也引伸出来另一个问题,如果只是正常的手枪,比如阿历克塞教授买的那支原版,因为有枪号的存在,而且阿历克塞教授大概率也做了身份登记。所以就算警察查到,只要不带出工作室就没多大的问题。 但这样一支黑枪,哪怕只是在家里放着,一旦被警察查到恐怕也是个大麻烦。在某一瞬间,他甚至已经在怀疑这是不是亚历山大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 而一旦这种怀疑在心里冒出了苗头,卫燃顿时觉得手里这支枪变的有些烫手,转而开始琢磨着该把它藏在哪里才算是最安全的。 “笔记本里的那些红色漩涡能不能藏东西?” 卫燃心头一动,起身反锁了卷帘门,召唤出笔记本翻到了原本用来存放那台徕卡相机的页面。自从他把那台老徕卡拿出来之后,这红色漩涡就一直空着呢。 没敢用那支昂贵的手枪试验,卫燃毫无心理障碍的将阿历克塞教授送给自己的那支原版手枪送进了漩涡。让他欣喜若狂的是,这支手枪还真的能放在里面! 试着合上牛皮本子,根本没有任何的阻碍,甚至将它变回纹身都没有问题。再次召唤出牛皮本子翻到对应的页面,一眼便看到了在红色漩涡里沉浮不定的枪柄! 还真的可以!卫燃欣喜若狂的将其抽出来,甚至拆成了零件仔细观察都没有发现任何的损坏。 “既然手枪能进去,其他的东西行不行?” 卫燃来了兴致,翻箱倒柜的找来包括调味料和胶卷以及现金乃至一支双筒猎枪在内的各种东西。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漩涡似乎除了手枪根本放不了其他的物品,甚至连子弹都只能装进弹匣才能送进去。 “所以说,这漩涡到底是被撑成了手枪的形状,还是有其他的规则限制?” 卫燃看着满桌子的零碎喃喃自语,脑子里却在琢磨着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把东西放进牛皮本子里就能带回二战的战场了? 压住随便找个战争文物回到二战再试一试的疯狂想法,卫燃将亚历山大赠送的,那支没有编号的黑枪压满子弹送进了笔记本里的红色漩涡。随后钻进暗房,将前几天在喀山拍摄的街景,以及给尼古拉拍下的照片全都洗了出来。 相比颜色绚丽的数码照片和彩色照片,黑白照片特有的质感和灰阶似乎把那座城市的街景和那位穿着苏联时代kgb军装的老人全都送回了上个世纪,而逐渐干燥的银盐相纸特有的颗粒感,也似乎给那些定格的瞬间蒙上了一层虚假的岁月斑驳。 耐心的等着相纸彻底晾干,卫燃把亚历山大的承诺书,以及尼古拉的照片和那所废弃学校门口拍摄的甬道,连同对应的底片全都装进相框,最后将它们塞进背包,再把那台老徕卡挂在脖子上,迫不及待的驾车直奔机场的方向。 这次前往喀山,除了要把亚历山大的承诺书和那五万美元交给尼古拉之外,卫燃还有额外的打算。 他之前满心欢意的拜托教授帮他找个能学点保命手艺的地方,却没想到那个不靠谱的老东西给自己安排的竟然是一群玩战争重演的爱好者。 哪怕用脚趾甲盖想也知道,就算自己跟着他们学到了所有的东西,恐怕也根本没什么卵用。甚至学了还不如不学,毕竟一旦养成肌肉记忆,遇到生死关头,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根本就不会给大脑思考的时间,等到了那时候,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尼古拉不同,他可是个从战争年代活下来的kgb,只要对方愿意教自己一招半式,总比那些打空包弹的演员们要专业的多。顺便,他或许还可以从尼古拉的嘴里搞清楚19号阵地的阿留申连长被送进矫正营的真正原因。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搭乘的航班降落在喀山机场,乘坐出租车再次赶到尼古拉的那所学校时,却发现这老头儿竟然正带着那个什锦色头发的年轻小混混在收拾行李。 “维克多,你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那个小混混格外开心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随后又一脸遗憾的说道,“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尼古拉先生准备出趟远门。” “晚点出发也没关系” 原本已经把行李绑在哈雷摩托上的尼古拉不在意的说道,“我本来就准备骑摩托去伏尔加格勒,看看你说的那座纪念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来了。” “那座纪念碑一周之后就会立起来,就在伏尔加斯基的地志陈列馆门口” 卫燃先答复了对方最关注的事情,这才笑着说道,“尼古拉先生,我这次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似乎读懂了前者眼睛里的含义,尼古拉不急不缓的解下摩托上的行李,随后把车钥匙递给那位小混混,“季马,帮我去城里给摩托换个机油,顺便带点儿吃的喝的回来。” “好的校长先生”小混混季马痛快的接过钥匙,熟练的跨上哈雷摩托一骑绝尘的离开了废弃学校。 “您和那些小混混的关系还真好。”卫燃忍不住说道。 “他们可不是小混混” 尼古拉拎着不多的行李,自顾自的往小楼的方向走,同时不忘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只不过关于发型的审美实在差了点。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又来我这里了?” 卫燃拍了拍背包,“给你送些东西过来。” “难不成你又把那份申请报告送回来了?”尼古拉的语气里充斥着一丝丝的期待,但同时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失望。 “很抱歉,那份申请报告暂时没办法带回来。” 卫燃跟着对方进入之前来过一次的教室,随后从包里将那几个相框,连同五万美元的现金全都掏出来一一摆在了课桌上。 “这是我的客户给您的承诺,拿着这份承诺书,您随时可以把那门曾经在顿河19号阵地战斗过的zis-3反坦克炮连同那份申请报告书免费带回来,对方甚至愿意承担所有的运输费用。” 接过卫燃最先递给自己的承诺书,尼古拉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这才悠悠的冒出一句,“这是你从哪找来的傻子?” “毕竟不是乌克兰,所以这样的傻子其实还是挺多的。” 卫燃笑了笑,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直接将桌子上的那一摞现金推过去,“这五万美元也是对方赠与您的,他希望您能用这些钱改善一下生活。如果如果对这笔钱的数目有疑问,那张承诺书上有对方的联系电话,您随时可以打过去核实。” “你也是个傻子”尼古拉不置可否的扫了眼桌子上的现金,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那张照片上。 “这是上次给你拍的照片,另一张是我拍的这个院子的甬道,他们的底片都在各自相框的后面。”卫燃说话的同时,知趣的把最后两个相框也推给了对方。 拿起两张黑白照片各自打量了一番,尼古拉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突兀的问道,“你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把这些东西送回来吧?” 卫燃坦诚的点点头,“确实还有另外两件事,但和桌子上的这些关系不大。” “说来听听”尼古拉点上颗烟,浑不在意的问道。 “我通过阿留申的身份胶囊,查到了他的作战履历,发现他被送进矫正营的原因是在莫斯科保卫战期间做了逃兵。这或许就是他提交的申请报告没有被批准的原因之一,所以我想...” 还不等卫燃说完,尼古拉便叹了口气,“因为卓娅” “那位战地记者卓娅?”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坐在地面的老人。 尼古拉点点头,“根据我找到的资料,莫斯科保卫战期间,卓娅在鲁扎河前线进行报导的时候受了重伤,是阿留申和他带领的战斗小组将卓娅送回了大后方医院,但也因为他擅离职守,差点儿让德国人撕开他们的防线。” “所以他就被送进了矫正营?” 尼古拉点点头,“是他们,当时阿留申带领的那个步兵班全都被送进了西伯利亚的矫正营。甚至如果不是卓娅在伤势好转之后,借助共青团真理报发表了一篇关于阿留申和他的战斗小组作战的报导以及相关照片,他们或许根本别想从矫正营里活着出来。” “这些线索您都是从哪找到的?”卫燃追问道。 “我在矫正营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特意通过一些手段去了曾经关押过阿留申等人的矫正营。但即便如此,想在战后找到二战时期的线索也费了很大的力气。”尼古拉说道这里,扶着桌子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拿上你带来的东西和我来吧!” 匆忙将桌子上的相框以及现金划拉进背包,卫燃跟着尼古拉爬上二楼,重新进入了那间宽敞的房间。 趁着卫燃把背包里的东西重新掏出来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尼古拉在办工桌后面的书架上一阵翻找,最终抽出了一个档案袋,撕开发黄的封纸,从里面抽出一份保存完好的共青团真理报递给了卫燃。 “这是我当年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的报纸” 尼古拉指着其中一版刊登的模糊照片说道,“这就是卓娅在莫斯科保卫战时拍下来的阿留申和他的战斗小组,旁边的文章是关于他们的报道。” “守卫鲁扎河的英勇战士们” 卫燃看了眼这篇文章的标题,随后在边角的位置找到了卓娅的名字,而这张报纸刊发的时间,却是在1942年的2月份。再想想尼古拉去矫正营工作的时间,这中间将近十年的间隔,想在当时那个年代找到这张报纸,尼古拉无疑倾注了大量的精力。 仔细将整篇报导看完,卫燃暗暗咋舌,这篇报导里除了有阿留申连长和万尼亚之外,还有几个其他的陌生名字,但这些人的职位和所属连队却全都被卓娅见缝插针的写在了一些战斗细节里。 这显然是有意为之,在卓娅的笔下,阿留申等人也被刻画成了无畏的英雄形象。但自始至终,却都没提过他们被送进矫正营的事情,更没有提过曾经救过自己的事情。 “这份报纸我可以带走或者复制一份吗?”卫燃举起脖子上的相机,“或者让我拍一张照片也行。” 尼古拉格外痛快的点点头,一边将报纸收进档案袋一边说道,“等你说的那座纪念碑建好之后,这张报纸就是你的了,现在说说你来找我的另一件事是什么吧!” “我想和您学习一些知识”卫燃斟酌着说出了提前想好的借口,“以后我或许会去做个战地摄影师,我想知道该怎样在战场上活下来。” 尼古拉将档案袋塞重新进书架里,头也不回的说道,“虽然你这次刻意没有看着我的眼睛,但你的语气和小动作都证明你没说实话。” 第47章 帮个小忙(两章合一更新,不是变单更了...) “我以后真的想做个战地摄影师,只是我还没有勇气面对随时可能送命的战场。” 卫燃等尼古拉转过身之后,格外认真的看着对方苍老的眼睛说道,这次他到是真没说谎,只不过隐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尼古拉慢悠悠的抬头扫了眼卫燃,随后又低下头自顾自的点上颗烟,“年轻人,坐在你对面的是一个马上就要度过90岁生日的老头子,我可没那么多的精力和体力把你培养成一个小kgb。不过嘛,如果你愿意帮我个小忙,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能学到点儿东西的地方。” “什么忙?”卫燃谨慎的问道,一个退休的老kgb想请自己帮忙,哪怕是个“小忙”,也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别紧张” 尼古拉指了指卫燃挂在脖子上的老相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只要去因塔拍几张照片,顺便帮我带一些东西回来就可以,既然你以后想做个战地摄影师,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因塔?”卫燃一脸茫然,“那是什么地方?” “沃尔库塔你总知道吧?”尼古拉耐心的问道。 “知道,当然知道。” 卫燃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便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这地方但凡玩过某款游戏的人都知道是什么鬼地方,而他作为历史专业的毕业生更是对这个地名尤为了解。 沃尔库塔这地方几乎位于乌拉尔山脉的最北端,甚至就连北极圈都在它的南边150公里左右。 而这里之所以能被写进历史书,完全是因为沃尔库塔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苏联往这里陆陆续续送过去将近两百万的劳工去建造城市以及开采煤炭。 在这批数量庞大的劳工里,有二战的德国战俘,苏联时代的重刑犯,甚至还有战后德国苏战区里的平民百姓。但不管他们在抵达那里之前是什么身份,最终的结局却大同小异,基本上都被严寒或者子弹永远留在了那里。 “因塔就在沃尔库塔往南大概两百公里左右的地方,同样位于乌拉尔山脉的西侧。”尼古拉耐心的说道,“只要你帮我在因塔的各个角落拍一些照片,顺便帮我带一些东西回来就可以。” 卫燃咽了口唾沫,“我...能问问原因吗?” “那里曾是我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曾经关押过阿留申连长的地方。”尼古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随后便不再多说,只是喷云吐雾的等着卫燃做决定。 沉默片刻,卫燃抬头看着办公桌对面的老人问道,“我要带什么东西回来?” 尼古拉捻灭烟头,“这件事你不用太好奇,我会让季马和你一起去,等你们到了因塔,他会带你找到那些东西的。好了,年轻人,该你做出决定了。” “让季马跟着我?”卫燃不由的皱起眉头,那个叫做季马的小混混看起来可不太靠谱。 “别小看季马” 尼古拉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你比较勤快,可以先和他学学怎么当个合格的猎人。另外,相比之下,我其实更愿意相信季马而不是你,但他的拍照技术实在是太差劲儿了,就像他对自己发型的审美一样差劲儿。” “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亦步亦趋跟着往外走的卫燃追问道。 走在前面的尼古拉想了想说道,“就用卓娅的相机拍吧,尽量多拍一些,用黑白胶卷就可以。” “没问题,还有呢?”卫燃信誓旦旦的问道,他这次过来可是带了不少胶卷,帮忙拍几张照片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尼古拉轻蔑的回头瞟了眼卫燃,一边下楼一边继续说道,“活着回来,别把命丢在那里,我可不想帮你转告你的父母,你给他们准备的礼物藏在了什么地方。” 卫燃咧咧嘴,刚刚升起的那点儿信心顿时又变成了忐忑。 重新回到一楼的教室,尼古拉慢条斯理的煮上一壶咖啡,绝口不提关于因塔的任何事情,直到季马骑着那辆老哈雷回来,他这才把卫燃一个人晾在教室里,带着前者去了二楼。 半个多小时之后,季马风风火火的从楼上跑下来,扯着嗓子招呼道,“维克多,我们该走了!” “现在就出发?”早已经等的无聊甚至有些后悔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当然” 季马一边催着卫燃跟着他离开二层小楼,一边主动介绍道,“下一班去沃尔库塔的火车在晚上10点发车,所以我们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了,总之快走吧!” 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尼古拉,卫燃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在季马的催促下钻进了停在树荫下的面包车里。 根本不等他坐稳,心急火燎的季马已经发动车子将油门儿踩到了底,随后在轮胎的摩擦中野蛮的冲出院子,沿着弥补裂纹的老旧公路回到了森林外的小村子里。 “季马,我们为什么不坐飞机过去?”卫燃扒着季马的座椅靠背问道。 “我恐高” 季马给出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之后,又主动补充道,“而且坐飞机过去可没办法托运武器,在因塔那个鬼地方,如果手里没有枪,几乎相当于去给狼群和棕熊送外卖。” “你好像对那里很熟悉?” “这个小村子里有至少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在苏联解体前后,在尼古拉校长的帮助下从天寒地冻的因塔迁徙过来的。” “你也是从因塔迁徙过来的?”卫燃一脸惊讶的追问道。 “我可不是” 季马笑着说道,“我就是在这个村子出生的,但我的父母是在尼古拉校长的帮助下迁来的。” “怪不得你们那么尊重尼古拉先生” 卫燃闻言喃喃自语,俄罗斯的广袤的土地上,有不少人生活在北极圈附近,他们不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天然大冰箱,只不过是缺乏搬家的启动资金以及搬家后的收入来源所以没办法离开罢了。 而尼古拉的所作所为,对那些原本在因塔生活的村民来说,无异于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关于因塔以及尼古拉的话题根本没来得及聊几句,季马已经在一栋老旧的木头房子前粗暴的踩下了刹车,随后热情的招呼着卫燃跟着他钻进了房子。 这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木头房子陈设格外的简单,仅有的一些家用电器也带着岁月的斑驳,甚至看那造型,弄不好比卫燃的年龄都大。 踩着吱呀吱呀的木楼梯爬上二楼,季马从床底下拎出一个落灰的长条塑料盒子打开,随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支带有瞄准镜的步枪。 在见到这支枪的瞬间,卫燃便下意识的眼神一缩,这是一支少见的mts-116m狙击步枪,虽然它的外表和民用猎枪有几分相似,但其实却是专门给俄罗斯的执法机构准备的高级货。 再看看顶着一头什锦毛正在专心往弹匣里压子弹的季马以及这间如同狗窝一样的卧室,他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别的不说,以对方的经济条件,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花钱买这种花哨武器当猎枪用的主儿。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卫燃眼睛里的疑惑,季马一边往弹匣里压子弹一边笑着说道,“维克多,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这支枪是尼古拉校长送给我的18岁生日礼物,我自己可买不起这种高级货。” “你确认要带着这种枪去因塔?”卫燃从枪盒里捡起个空弹匣,一边帮着往里面压子弹一边问道。 “九月底对于因塔来说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那里的狼群和棕熊正是最饿的时候。所以如果你不想身体的一部分变成帮它们过冬的食物,最好多带点儿武器。” 话音未落,季马将压满的弹匣插回减震海绵上的凹陷,麻利的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丢给前者,抱着塑料枪盒就往楼下走。 “我们接下来去哪?”卫燃拎着沉重的背包,追着对方钻进面包车问道。 “去城里,你需要买一些足够厚的衣服。”季马顺手揪了揪乱糟糟的头发,“另外我也需要剪个头发,这个颜色在野外太显眼了。” “你也知道?”卫燃暗自腹诽了一句,将话题拉回了此行的目的地因塔。 在两人的闲聊中,面包车畅通无阻的赶到了喀sc区边缘一家不起眼的户外用品店门口。季马根本没有把车子熄火,推门进去之后热络的朝店主说道,“我的朋友要和我去因塔打猎,给他弄一套合适的装备吧!” 带着眼镜的店主扫了眼卫燃,直接朝季马问道,“需要猎枪吗?” 季马果断的拒绝道,“不用,给他一支最便宜的tt33手枪防身就行。” “手枪也不用,给我一盒9毫米手枪弹就够了。”卫燃赶紧说道,他的笔记本里还放着那支亚历山大先生赠送的手枪呢,实在没必要再买一支用着并不舒服的tt33手枪。 戴眼镜的店主压根儿没搭理卫燃,直到季马点点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卫燃,随后从紧密排列的货架上取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和一套格外厚实的防寒服,以及一双高腰棉靴摆在了柜台上。 “一共六万五千卢布”戴眼镜的店主在卫燃试穿完衣服鞋子之后立刻说道。 卫燃皱了皱眉头,这价格可贵的有些离谱,不过看旁边季马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最终还是明智的掏钱买下了对方提供的东西。 将采购来的各种东西送车里,季马感慨的说道,“你是见过的最慷慨的客人,我还以为你会还价的。” “可以还价?”卫燃一脸呆滞的看着对方。 “当然可以!不过最好别还价,刚刚买的东西虽然贵了一些,但至少质量有保证,总不至于让你在因塔被冻死。” “你经常去因塔?” 面对卫燃的疑问,季马痛快的点点头,“我和我的朋友经常会带一些无聊的有钱人去因塔打猎,虽然赚的不多,但至少比坐办公室要舒服一些。” 合着这就是个导游呗? 卫燃算是看明白了,对方和自己在小姨的旅行社做的工作没什么两样,无非逛的景点体验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有了这点儿共通点,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也算是越聊越投机,等到他们做好了出发前的各种准备赶到火车站的时候,距离发车也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让卫燃目瞪口呆的是,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个莫西干发型小混混竟然就在这座火车站工作。在他的帮助下,两人不但没有安检,甚至连车票都没买便畅通无阻的登上了火车高级车厢,看他们俩那仿佛逛自己家后院的架势,这种事显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等卫燃挂掉和阿历克塞报备行程的电话,列车也吭哧吭哧的启动,而已经自己动手剃了个大光头的季马,更是早已经把买来的吃喝全都摆在了餐桌上。 各自端着冰凉的啤酒碰了一杯,卫燃终于问出了从出发时便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季马,尼古拉先生到底要我们从因塔带什么东西回来?” 季马闻言摇摇头,“这我可不知道,尼古拉校长只说让我找一个保险箱,把保险箱里的东西带回来,但他可没说里面有什么东西。” 卫燃沉吟片刻问出了第二个一直好奇的问题,“尼古拉先生还有什么家人吗?” “这个问题你可不要去问尼古拉校长” 季马叹了口气,“听我爸爸说,尼古拉先生的妻子就是因塔人,他们两人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 “没有然后了” 季马摊摊手,“就算我爸爸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谁都没见过尼古拉先生的妻子和孩子。但每次提到他们,尼古拉先生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的酩酊大醉,甚至有一次要不是我们村的人发现及时,他已经酒精中毒死了。” “看来这老家伙藏了不少的故事啊...”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同时越发好奇尼古拉到底要他们两个从因塔带什么东西回来。 第48章 猎人学徒 开往因塔的列车上,窗外的景色往后飞驰而过,只有远处大片大片的森林可以看的格外清楚。 而在窗内的车厢里,不算太大的桌子上摆满各种枪械保养工具,剃了个监狱款大光头的季马正将一张白色的兔子皮切成腰带粗细的长条,认真的绑在那支狙击步枪的枪身各处。 在桌子的对面,卫燃将毯子蒙在头上看似在呼呼大睡,实则在毯子下面,他的左手掌心时不时的便会出现一支修长的毛瑟刺刀,随后又像是变魔术一样,突兀的变成了一支使用大量钛合金零件的cz-p09手枪。 直到再次把手中的武器变成那支古朴的牛皮本子,卫燃这才停止了尝试。这是他无意间发现的新玩法,原本,他看季马在保养枪支,便想着把自己的手枪拿出来显摆一下。可没想到被召唤出来的并非他以为的牛皮本子,而是直接出现的那支手枪! 这可绝对算得上意外之喜,一番实验之下,卫燃发现,不管是在斯大林格勒得到的那支毛瑟刺刀,还是自己塞进漩涡的手枪,只要自己需要,竟然都可以直接出现在自己的手里。甚至当他拿走手枪,把来自卓娅的老徕卡重新放回漩涡,也同样可以做到! “这用来阴人也太方便了吧...”卫燃暗自嘀咕一句,随后打着哈欠掀开了毯子。 “不睡了?”一直在忙活的季马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睡了” 卫燃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用力搓了搓脸颊一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因塔?” “明天一早七点” 季马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卫燃详细解释道,“火车只在上因塔停靠,我们下车后还要往西走10公里才能抵达因塔,但是想找到尼古拉校长的东西,我们在抵达因塔之后,还要徒步至少20公里才行。” “徒步?!20公里?!” 季马利索当然的点点头,“那地方车子根本开不过去,只能徒步,否则我们就不用带枪过来了。” 说到这里,季马像是才刚刚想起来似的,转身打开登山包,从里面取出来一个长条形的迷彩帆布包递给了卫燃,“这是你的武器,最好在下车前熟悉一下。” 接过这个脏兮兮的帆布卷,卫燃将其打开之后才发现,这里边竟然是一支又土又萌的toz-106猎枪。 “我和我的老师经常用这种枪打野鸭子。”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熟练的取下弹匣,随后撑开折叠枪托,推动拉机柄检查了一番空空如也的枪膛。 这支绝对算不上好看的猎枪虽然使用的是20号的霰弹,但却颇为奇葩的采用了“拉大栓”的旋转后拉枪机供弹。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支来自图拉工兵厂的奇葩武器虽然长的不好看,做工也糙的一塌糊涂,但因为足够便宜,而且方便携带,倒是颇受猎人的欢迎,甚至连阿列克塞教授都买了一把,平时没事儿就拿着去祸祸野鸭子。 “既然用过我就不教你了,不过把那些弹匣都装满吧,另外用兔子皮把它包起来。”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屁股底下抽出了一张完整的兔子皮递给了对面的卫燃。 “季马,你做这一行多久了?”卫燃接过兔子皮,一边用壁纸刀将其裁成长条一边好奇的问道。 “你是说猎人?” 季马见卫燃点头,这才继续说道,“从我九岁开始就跟着我爸爸在喀山周围的森林里打猎了,高中毕业之后,打猎就成了我的工作,只不过猎场从喀山变成了因塔而已。” “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个猎人?” 卫燃说话的同时,弯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瓶杜松子递给了对方。当初尼古拉建议他跟着季马学学做个猎人,不管对方是随口说说还是有其他含义,他都不介意主动学点儿东西。 “你想做个猎人?” 季马看傻子似的打量着卫燃,想了想,接过前者递给自己的酒瓶子之后痛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做猎人很简单的。” 谈及了自己的专长领域,季马的话匣子也彻底打开,甚至连那张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小混混气质都烟消云散变得格外的认真。 在两人的闲聊中,时间一点点儿的过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桌子上的武器也换成了各种吃的喝的。 在哐当哐当的火车上消磨掉了第二个晚上,卫燃也从季马嘴里蹦出的一个个狩猎经历里学到了些或许在接下来几天用得上的狩猎知识。 第二天一大早,随着悠长的汽笛声响起,慢悠悠的列车也在簌簌的雪花中停靠在了上因塔站。 随着车门打开,不多的乘客各自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蜂拥而下,瞬间便让被积雪覆盖的小车站热闹了起来。 各自背着登山包的卫燃和季马两人随着人流离开火车站,后者熟门熟路的找到距离车站不远的一间杂货店。用昨天卫燃给的杜松子酒以及一沓钞票换来了店铺门口那辆面包车的车钥匙。 “上车吧!”季马招呼着卫燃钻进车厢,“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未来几天咱们可有苦头吃了。” “我们先去哪?”卫燃在寻找安全带无果之后,用手钻进了门框上的扶手问道。 “先去找尼古拉校长的东西吧” 季马驾驶着车子穿过铁路,沿着针叶林间被积雪覆盖的道路解释道,“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在因塔休息几天,到时候你可以慢慢拍照。” “都听你安排” 卫燃说话的同时,注意力全都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别看他已经来俄罗斯四五年的时间,但却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靠北的纬度。 覆盖着厚实积雪的针叶林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林海雪原,被凛冽的寒风吹袭的雪花打着旋飘来飘去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彩。 满是积雪的道路上,原住民驾驶的各种大小车子乃至由驯鹿牵引着的雪橇,连同时不时挥舞鞭子的原著民本身,在卫燃的眼里都成了稀奇的景色。 但与此同时,顺着车门缝隙传进来的寒风呜咽以及冰凉的温度,也在暗示着在北极圈附近生活的艰辛。 加装了防滑链条的面包车在季马的驾驶下,从此行的目的地因塔穿城而过,中途仅仅短暂停留加满了燃油,便继续沿着一条狭窄的林间小路开进了森林。 “维克多,是时候把枪准备好了。”季马突兀的说道,“这地方的法律远没有子弹管用,所以注意盯着周围。” “拦路抢劫?”卫燃诧异的问道,他们这才下火车多久?最多也就一个小时,这地方至于这么乱? “不然呢?”季马嘲讽道,“难道对方还会邀请你喝一杯?” “如果真有人抢劫,我们要不要开枪?”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假意拉开登山包的夹层,在登山包口袋的遮掩下,他的左手已经出现了一把黑色哑光手枪。 “当然,不然为什么要把枪掏出来?” 季马理所当然的说道,“只要周围没有警察或者太多人,同时对方已经切实威胁到你,那你随时都可以开枪,记得先往胸口打,第二枪再打脑袋。” “这地方真的这么乱?”卫燃仍有些难以置信。 “90年代的黑帮,很多都是从这种鬼地方走出去的。”季马敷衍式的解释了一句,扭头扫了眼卫燃,“你是左撇子?” “不是” 卫燃摇摇头,将手枪交到右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弹药,这支手枪弹匣的容弹量和原版的p09一样有足足19发,其能提供的火力持续性要远超季马怀里的那支马卡洛夫以及当初在喀山准备给自己采购的tt33手枪。 “你的手枪很漂亮,那是什么型号?”季马眼馋的看着卫燃手中的武器。 “cz公司的p09,不过这支是定制版,一个有钱老板送的,我自己可买不起。”卫燃说话的同时再次取下手枪弹匣,清空弹膛后调转枪柄递给对方,“要不要看看?” 却不想季马果断的摇摇头,“你自己的武器时刻自己拿着,不要交给别人,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卫燃尴尬的收回佩枪重新装好弹匣,“看来我的狩猎课程已经开始了?” “这是尼古拉校长教我的,但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季马随和的说道,“按校长先生的解释,谁也不知道下一发子弹需要在什么时候打出去,如果那时刚好枪在别人手上,或者对方帮你打开了保险,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或许先跟着季马学点东西也不错... 卫燃暗自腹诽,很明显,尼古拉平时肯定教了季马不少的东西,这些相对基础的技能恰好也是自己需要的。 打定了主意,卫燃索性顺着这个话题开始了偷师,而季马也格外的慷慨,对于他的提问根本不会藏着掖着,基本上做到了有问必答。 在两人的闲聊中,面包车碾压着松软的积雪开进了针叶林的深处,只留下了两道车辙印在越来越大的雪花中一点点变得模糊。 “季马,我们不会赶上暴风雪吧?”卫燃看着车窗外越来越打的雪花,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会,放心吧” 季马摇下车窗,从窗外接了点雪看了一眼,随后格外肯定的说道,“这些只是风从树上吹下来的,真正的雪下的并不大,不用担心。” 卫燃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转而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 “最多半个小时,我们就该下车徒步了。” 季马摇上车窗,随意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融化出来的水渍,“不过下车之后我们就该保持安静了,如果你想做个合格的猎人,尽可能的保持安静和长久的耐心一样重要。” 卫燃比了个ok的手势,老老实实的攥紧扶手,忍受着越来越颠簸的路况。终于,当季马踩下刹车的适合,车窗外的道路也走到了尽头。 “别急着出发” 季马拉住卫燃,随后从路边的松树上揪下来一大把的松叶,加上一大把积雪,用斧头柄捣碎之后分给了卫燃一大坨淡绿色带着浓烈松脂气息的糊糊。 “在你的衣服、背包还有包裹猎枪的兔子皮都抹一抹,不然猎物在两百公里之外都能闻到我们的味道了。”季马开着玩笑的同时,连头顶的白色针织帽子都没放过。 “得亏我没女朋友,不用担心帽子被染绿。”卫燃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学着季马的样子,将手中那一坨糊糊抹在了身体各处。 用松针掩盖掉了自己的体味,卫燃趁对方不注意将手枪收回笔记本,这才端着上膛的猎枪,跟着季马走进了茂密的针叶林。 看得出来,这场雪并没有下多久,没有被松树遮挡的林间空地上,积雪的厚度甚至都不超过10厘米,其上还能看到各种野生动物留下的脚印。 “如果我们是来打猎的,在进入森林之前最好先看看风向,尽量从下风处进入森林,这样猎物就不会闻到我们的味道。”季马一边解释,一边用力扬起一大捧积雪,纷飞的学渣在寒风的吹袭下缓缓飘到远处,看起来倒是格外的漂亮。 教完了最基础的常识,季马将包裹着白色皮毛的猎枪夹在腋下,对照了一番指南针之后,带着卫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密林深处。 直线距离足足20公里的徒步路线,实际走起来少说也得有30公里的距离。背着沉重登山包还扛着武器的两人自然不可能一天就走完。甚至为了照顾卫燃,季马还不得不将前进速度放缓了些。 “我们就不能弄个雪地摩托吗?”卫燃小声问道,连续走了两个多小时,他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雪地摩托的动静太大了”季马用鞋子踢开脚下的积雪,“而且这么浅的雪太伤雪地摩托,因塔的租车行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把雪地摩托租给我们的。” “我们还得走到...” 卫燃话还没说完,便发现季马已经比出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动作麻利的拉着他躲到一颗腰粗的松树后面,并将原本夹在腋下的枪举起来,对准了他们身侧的方向! 第49章 雪夜前的交流 “怎么了?” 躲在松树后面的卫燃低声问道,同时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然而,除了迎面出来的寒风,他却根本没有听到任何不正常的声音。 “刚刚我听到声音了” 季马举着枪继续搜索周围的环境,同时低声解释道,“是金属撞击的声音,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人。在这种鬼地方,人和动物一样都是枪口下的猎物。” “我没听到啊”卫燃举着望远镜茫然的环顾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维克多,我们是来打猎的,不是来度假的,所以你最好能警惕点儿。”季马说完缓缓站起身,“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没有危险再继续前进。” 根本不等卫燃回答,季马已经重新将步枪夹在腋下,随后从怀里掏出那支老旧的马卡洛夫手枪藏进宽大的袖口,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他刚刚瞄准的方向。 卫燃见状,也赶紧端起猎枪,踩着对方的脚印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一颗颗粗壮的松树,脚下的地势也跟着越来越低,片刻之后,卫燃也终于听到时不时响起的金属敲击声。 终于,当他们绕过一块足有五六米高的巨石之后,视野中悄然出现两顶四处漏风被积雪掩埋大半的帐篷。在这两顶帐篷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上,挂在枝杈上的一个不锈钢小锅,和同样材质的勺子在寒风的吹动中时不时的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季马却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直接举起手枪,开始在这片明显废弃已久的营地周围搜索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许久之后,季马这才收起枪,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三两下便划开了其中一顶帐篷。 “看来有熊袭击了这里”季马从帐篷里捡起一截残缺的大腿骨解释道,“这么大的咬合力,只有熊才能做到。” “这也是猎人?” 面对卫燃的提问,季马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指着营地不远处已经开始结冰的溪流说道,“就算再蠢的猎人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扎营的,我猜应该是挖猛犸象牙的外乡人。”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季马用刀划开第二顶帐篷,卫燃好奇的凑上来,只见这顶帐篷里果然放着一些脏兮兮的水管和水裤,甚至在角落的箱子里还放着几支生锈的铲子以及被打翻的各种调味料。 “我们走吧”季马皱着眉头转身就走,“这里已经有其他人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仍旧一脸茫然的卫燃跟着季马追问道。 “挖猛犸象牙的人一般都是夏天来,最晚九月中旬也就离开了。” 季马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营地,“而且他们一般都会用抽水泵打出的高压水流冲击河床,把象牙冲出来。但现在人死了,象牙和抽水泵却没了,明显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这里并且捡了个便宜。” “你对他们还挺了解” “当然了解” 季马语气平淡的解释道,“那些外乡人和当地的猎人可是死对头,他们挖掘猛犸象使用的抽水泵不但会把这条动物喝水的小溪弄的浑浊不堪,而且水泵的噪音也会把周围的东西吓跑。夸张点说,死在帐篷里的那个倒霉鬼就算是被哪个胆子大的猎人开枪打死的我都不意外。” 季马用如此平淡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猜测出来的可怕原因,也让卫燃越发的提高了警惕,连原本过来看新鲜的心思都跟着冲淡了不少。 排除了可能的危险,两人在密林中各自端着枪继续前进,直到当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领路的季马这才在一片地势平坦的林间空地里停住了脚步,“好了,我们今天就在这儿扎营吧。” “我们还有多远?” 卫燃气喘吁吁的问道,他虽然平时也没少在小姨的旅行社里兼职导游,但体力却远远比不过靠狩猎为生的季马,尤其是在背着重达几十斤的登山包的前提下。 “明天再走一天,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上午我们就能抵达目的地了。” 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摘下背包,顺便将斧头递给了卫燃,“你去周围砍一些新鲜的松枝过来,如果发现枯木的话先记好位置,等我搭好帐篷一起过去弄些回来当燃料。” 原本正打算喘口气的卫燃无奈的接过斧子,就近找了几颗低矮的松树,把够得着的枝杈砍下来一点点的拖回了营地。 季马同样没闲着,他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把锯子,选了三科手腕粗的笔直松树锯断,然后用绳子捆住一端撑起了一个足有两米多高的三脚架,动作熟练的把一顶帆布材质的印第安帐篷悬垂在了三脚架的正下方。 最后用小刀削了几个木头地钉把帐篷的边角绷紧,再拉上几道风绳,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卫燃源源不断送回来的松针抱进帐篷,仔细的铺在了厚实的积雪上。 等他用积雪从外面把帐篷四周压实,卫燃也在不远处发现了一颗倒地的松树。随着锯子的来回拉扯,一节节大腿粗的原木被两人送回了营地。 忙完了搭建营地的工作,季马再次拿起枪扛在肩膀上,“我去周围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猎物,你在帐篷里把火生起来吧。” “交给我吧!” 卫燃痛快的挥挥手,平时他可没少跟着阿历克塞教授去打猎露营,这活自然难不倒他。 先把原木用斧头劈开送进帐篷,然后从登山包里翻出焚烧台支在帐篷中央,等他大汗淋漓的点起篝火,架上吊壶开始化雪煮水的时候,远处的林子里也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不久之后,季马扛着枪,单手拎着一只扒干净只剩肉的兔子从林子里走了回来。 “运气不错,打到一只兔子,应该够我们两个吃了。”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弯腰捡起一根松枝,看他那样子显然是准备把兔子烤了。 “还是我来吧!” 正准备继续去劈柴的卫燃用手中的斧子换来了对方手里的兔子,“虽然打猎比不上你,但这兔子交给我处理,绝对比烤着好吃。” 季马无所谓的接过斧子,把枪靠在自己的登山包上就往外走,同时不死心的说道,“只要你别拿来煮汤就行,我上次试过,太难吃了。” “放心吧!”卫燃应了一嗓子,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包炖肉料。 这还是在喀山采购吃喝的时候,特意去一家华人超市里买的,随同炖肉料一起买下来的,还有一小包大米和一小袋红糖。 他跟着阿历克塞教授出去打猎的时候已经吃够了各种烤肉,这次知道又是打猎,为了满足口福之余,自然要尽可能的提前做些准备。 用小刀把兔子头胡乱切成块,卫燃将吊壶取下来换成吊锅,往里面随意倒上一些水,随后又从季马的背包里翻出一盒萨洛肉罐头打开,把里面大块的肥猪肉胡乱切开丢进去,直到水汽蒸发熬出猪油,他这才不慌不忙的往里撒进去一小把红糖。 等到红糖融化开始冒泡,化身厨师的卫燃终于舍得把切成块的兔子肉全都丢进去。 胡乱用手中的小刀扒拉了几下让所有的肉块都挂上颜色,最后丢进一小包炖肉料再撒上一点食盐倒上两罐冰凉的啤酒,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盖上了锅盖。 随着水汽的蒸腾,浓郁又陌生的香味顺着帐篷顶的开口飘散开来,最终把原本正在外面劈柴的季马给吸引了进来。而与此同时,卫燃也用两个人的饭盒配合刚刚融化出来的雪水把米饭煮上了。 “维克多,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季马抱着一大捆劈柴走进来好奇的抽了抽鼻子。 “红烧兔子肉盖饭” 卫燃嘴里蹦出一个汉语菜名,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季马,趁着饭还没熟,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用你那支枪的瞄准镜?我之前只用过猎枪和sks步枪打猎,还没用过这种高级货。” “这个简单”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季马索性转身把帐篷门卷开,随后一屁股坐在铺开的防滑垫上,然后把枪架在背包上对准了帐篷外面的森林,直到拔下弹匣清空弹膛,这才示意卫燃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等卫燃闭着一只眼,顺着瞄准镜往外看的时候,季马一边忙活着煮咖啡一边说道,“这支枪的归零在100米,也就是说,如果你瞄准100米外的猎物,没有风的情况下,用准确套住对方直接扣动扳机就行。” “如果一百米之外呢?”卫燃盯着瞄准镜里的松树问道。 “这就是需要学习的地方了” 季马从篝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烧中的木柴点燃嘴里的香烟,喷云吐雾的说道,“首先你要学习的是怎样借助分化板确定你和目标之间的距离。” 在季马的讲解下,卫燃一点点的学习着怎样使用瞄准镜,直到视野的天色彻底暗下来,他这才意犹未尽的把枪还给季马,顺便放下了帐篷的门帘。 趁着卫燃把炖好的兔子肉分到各自飘着米饭香气的饭盒里,季马也拧开了一瓶伏特加给各自的杯子倒满。 “这大概是我在野外露营的时候吃过的最美味的晚饭了”季马一边用勺子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含糊赞叹道,全然不顾嘴角沾染的浓稠汤汁和米粒。 “你要是觉得好吃,下次我教你怎么做,很简单的。”卫燃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摸出一罐老干妈,擓了满满一大勺铺在了米饭上。 “那是什么?给我也来一点!”季马话音未落,已经抢走了卫燃刚刚放下的玻璃瓶子。 “别光顾着吃,继续说说打猎的事情。” “其实打猎麻烦的不是开枪,是怎么找到猎物。” 刚刚往嘴里送了一大勺老干妈的季马一边呲牙咧嘴的扒拉着米饭一边解释道,“要想找到猎物,另一个关键点是在你开枪之前,尽量不要让猎物发现你。这就要求保持足够的安静,同时也要格外注意周围的环境,动物远比人类更警惕,稍稍有一点儿异常都会把它们吓跑。” “所以打人要比打动物简单的多?”卫燃鬼使神差的问道。 “当然!” 季马下意识的回答了卫燃的问题之后,这才惊讶的反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卫燃赶紧晃动着手里的勺子解释道,“只是想到了二战时的狙击手,他们很多在参战前都是猎人。” “哦哦哦!” 季马再次往嘴里送了半勺老干妈,“《兵临城下》那个电影对吧?你说的确实没错,在某些方面,狩猎人类远比狩猎动物简单的多。人会忽略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比如中午被你忽略的金属敲击声,但狩猎人类同样也会面临狩猎动物时不会遇到的危险。” 卫燃举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比如呢?” “至少动物可不会向你开枪” 季马抽着凉气说完,却没敢喝掉杯子里的伏特加,反而拿起一边的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凉水,这才继续说道,“另外,人可不像大多数动物那样是色盲,所以人的嗅觉和听觉虽然比不上动物,但视力上却要更占优势,尤其在使用望远镜的情况下。” 还不等卫燃想继续发问,季马便及时的止住话题,“好了,我可不能教你这些危险的东西,再说我只是个猎人,可不是什么电影里的英雄狙击手。” 对方不想多说,卫燃自然也就不好继续问。两人将锅里的兔子肉分食干净之后,各自倒上一杯煮好的咖啡,围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方面。 当夜幕彻底降临,帐篷外的风声已经越发的狂躁,同时顺着头顶帐篷开口处飘进来的雪花也越来越大,只不过还不等它们落地,便已经在篝火的炙烤下化作水汽飘散的无影无踪。 “你确认不会有暴风雪?”原本准备钻进睡袋的卫燃忧心忡忡的问道。 “应该不会,但是一场大雪应该是免不了的。” 负责第一波值夜的季马,头也不抬的继续擦拭着放在膝盖上的步枪,“总之不用担心,雪下大点儿是好事,最多也就只是让我们明天的行程变的更慢一些。” “但愿如此吧”卫燃看了眼正在燃烧中的篝火,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一脸淡定的季马。 第50章 其他的来客 第二天一大早,肆虐了一晚上的大雪依旧没有停下,但呼啸的寒风却终于如季马预料的那样偃旗息鼓。静谧的针叶林里,只剩下雪花簌簌而下时些微的声响。 趁着后半夜放哨的卫燃补觉的功夫,季马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燕麦粥当作早餐,甚至还有时间用昨晚烧剩下的木柴制作了一个足以放下两人背包的小爬犁。 吃完早餐,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的两人熄灭了燃烧整夜的篝火,拆掉帐篷,将除了武器之外所有的东西都固定在爬犁上,在已经湮没靴子的积雪中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这场大雪来的可真是时候” 负责探路的季马指了指身后,“最多只要半个小时,我们的脚印就会被积雪盖住,同时只要我们看到积雪上有脚印,就证明猎物离我们并不算远。” “只要我们别迷路就行”负责拉爬犁的卫燃紧了紧肩上的绳子,“季马,我们的目的地是什么情况?” “是个废弃的金矿”季马语出惊人的说道。 “金矿?!”卫燃的嗓门都跟着高了一度。 季马点点头,“我以前跟着尼古拉先生去过好几次那里,据他说,在二战还没结束的时候那里就发现了金矿。” “如果是个金矿的话,按理说应该能开车过去吧?” 面对卫燃的疑问,季马抬手指了个方向解释道,“确实有一条对外的道路,但那条路只连接了科西尤河,换句话说,只有在科西尤河彻底封冻能跑汽车的时候,那条路才能走。” “划船呢?”卫燃不死心的追问道。 “划船过去确实可以,但想开车到科西尤河,至少也要绕上100多公里,而且沿途很多地方同样因为大地还没有彻底封冻,车子想过去更麻烦。” 季马回头笑了笑,“总之就老老老实实走吧,这是目前最快的一条路。” “苏联时代的矫正营还真会选地方”卫燃叹了口气,认命的拽进绳子,拉着爬犁跟在季马的身后,老老实实的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鹅毛大雪中,两人在茂密的针叶林以及鹅毛大雪中拉着爬犁艰难前进,偶尔经过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如果不是穿着雪鞋,地表的积雪甚至已经足有齐腰深。 这恶劣的路况不但严重拖累了两人的行进速度,同时也给森林里的小动物们造成了大麻烦,即便是忙着往南迁徙的驯鹿,也只能在松软的积雪里缓慢的前进,时不时的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或者换同伴在前面给鹿群撞开雪上通道。 “砰!” 清脆的枪声响过,白色的烟雾从枪管中缓缓溢出,还不等卫燃收起架在树叉上的枪,举着望远镜的季马便开心的说道,“枪法不错,击中了一头雄性驯鹿。” “是你教的好”卫燃将手中的狙击步枪还给季马,同时接过了对方手里的望远镜。 轻轻推动拉机柄抽出空弹壳顶上新的子弹,季马关上保险把枪背在身上,“我们走吧,那头驯鹿够我们吃好几天的了,等下我们找个地方扎营,我教你怎么分割猎物。” “这么早就扎营?”卫燃撸开袖口看了看手表,“这才不到两点呢,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不要太急,就算今天慢一点儿,最晚明天中午我们也能到了。” 季马示意卫燃解开围巾,“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都已经走的出汗了,如果不尽快把衣服烤干会很危险。” “你说什么是什么”卫燃将围巾搭在肩上,拉着爬犁走向了百十米外那头被自己亲手射杀的驯鹿。 这头驯鹿的脖子已经被子弹贯穿,破碎的伤口飙射出的鲜血将周围的积雪染红了老大一片,倒是间接的完成了放血的工作。 季马从包里掏出一盒卷尺在这头驯鹿的脑袋上量了量,随后又仔细的数了一遍,这才满意的说道,“还算不错,鹿角的幅宽已经超过了一米五,分叉也超过了30叉,仅仅这个鹿头做成标本就能卖不少钱。” “所以这就是你不让我打头的原因?” “当然” 季马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驯鹿身上最值钱的部分之一就是鹿头标本,尤其这种野生驯鹿的鹿角,那上面残留的打斗痕迹可是养殖驯鹿比不了的。” 一边说着,他已经用锯子和斧头将整个鹿头连同半截脖子斩下来,伤口朝下戳在了雪地上。抓起一捧积雪搓干净手套上的血液,季马抽出一把小刀递给卫燃,“接下来是你的工作了,把它的鹿皮完整的剥下来。” “我该怎么做?”卫燃接过刀问道,他以前和教授虽然也打到过鹿,但这扒皮开膛的工作却都是教授亲自完成的,他还从来没自己做过。 “沿着胸口中线切开,快到肚子的时候刀刃朝上,不然一旦划开腹腔肠道,这块肉就废了。” 在季马耐心的指导下,卫燃小心翼翼的将鹿皮划开,随后翻转尸体,把还冒着热气儿的整套内脏完整的倾倒在了雪地上。 季马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头驯鹿的肝脏,见上面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病变,这才把心脏割下来丢到一边,指导者卫燃继续完成扒皮的工作。 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张完整的鹿皮被扒下来铺在了雪地。学着季马的样子用积雪将鹿皮完整的揉搓一遍杀死隐藏其中的跳蚤,两人合力将鹿肉抬到爬犁上用鹿皮盖好,这才拿上鹿头远离了“凶杀现场”。 继续往上风口走了至少一公里左右,季马选了一处足够空旷平整的位置重新扎起了帐篷。等到篝火燃起的时候,两条肥嫩的鹿腿也被砍下来支在一边,在火苗的舔舐下缓缓滴落着嗤嗤作响的油脂。 这一番忙活,帐篷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卫燃时不时的拿小刀在鹿腿上划上几刀,而季马则已经勤快的用木头棍把鹿皮撑起来,正耐心的刮着上面参与的脂肪。 “这样一头鹿能让你赚多少钱?”卫燃好奇的问道。 “像这个鹿头,如果处理比较好的话,做成标本卖给我的客户至少能赚七八千卢布,鹿皮相对来说不太值钱,鹿肉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都带不回去,全都是就地消化了。” 季马说道这里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朝卫燃笑了笑,“再加上带人来这里打猎的其他利润,基本上一个月赚六七万卢布不算太难。” 卫燃闻言暗自点头,这个收入在俄罗斯来说已经不算低了,但季马付出的辛苦和承担的风险也确实不低。 在两人的闲聊中,最先处理好的鹿皮被丢到帐篷外面,至于那颗将被做成标本的鹿头,就只能等回去之后再说了。 忙完了工作,两人吃着烤的焦香的鹿肉,喝着冰凉的伏特加填饱肚子,顺便也把沾染了汗水的衣服用木头撑起来晾在了篝火的边缘。 又是平静的一晚过去,当天色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帐篷外的大雪终于停了,甚至连毫无温度的太阳也象征性的露了个头。 收拾好了所有的家当,两人拉着爬犁再次出发,最终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赶到了位于森林深处的废弃金矿场。 足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林间空地上,一栋占地面积颇大的四层楼房格外的显眼,离着它不远,还有一条早已结冰的人工水道仿佛护城河一样横亘在卫燃二人和那栋楼房中间。而在其余的位置,还废弃着一些覆盖了厚实积雪的选矿设备。 但除此之外,那栋楼房二层的某个房间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也在预示着他们并非唯一造访这里的客人。 “怎么办?”趴在一颗松树后面的卫燃扭头朝季马问道。 “可能是别的猎人” 季马含糊不定的说道,“这个季节正好是驯鹿往南迁徙的时候,很多猎人都会在这个季节来森林里打猎。但...” 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卫燃也不由的绷紧了神经,“什么?” “也有可能是想发财的淘金者” 季马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那个方向就是矿洞入口,夏天的时候经常有人去那里面碰碰运气。” “能找到?” “很难”季马摇摇头,“不然这里也就不会被废弃了。” 卫燃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眼冒烟的房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等等” 季马看了看手表,“等天快黑的时候,如果那条矿洞里没人出来,我们就去打个招呼,如果对方真是淘金者,我们就只能换个地方等他们走了再说了。” 卫燃立刻猜到了季马的担忧,“你怀疑尼古拉先生让我们从保险箱里取走的是黄金?” “如果真是黄金可就麻烦了” 季马忧心忡忡的说道,“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来这里淘金的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穷的没了其他活路,对他们来说,我们和矿洞里金子几乎没什么两样,最好的结局恐怕也是被他软禁,强制去淘金。所以维克多,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千万不要说出我们本来的目的,否则的话不管保险箱里有没有黄金,我们恐怕都很难活下来。” “我知道了” 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点儿危险虽然远远比不上他在斯大林格勒以及顿河19号阵地经历的一切,但两者带来的威胁却一模一样。 别的不说,之前那两次回到二战的经历虽然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但结合工作室的监控画面以及回来后自身的身体状况,卫燃已经隐隐猜测到自己的本体或许并不会真的回去。 换句话说,即便真的死在二战战场上,说不定自己在原本的世界还有活下来的渺茫希望。但如果真的被那栋楼里可能存在的淘金客一枪崩了,自己可就真的要躺板板了。 “把这个穿上吧” 季马动作缓慢的从包里掏出一件雪白色的罩衣递给卫燃,随后又把同样颜色的帐篷取出来铺在了积雪上。 额外将那张仍旧用木头框撑着的兽皮让给卫燃,穿上罩衣的两人趴在帐篷布上,各自举着望远镜和狙击步枪安静的盯着远处的那栋楼和矿洞口的方向。 在两人安静的等待中,头顶毫无温度的太阳一点点的西斜,当天色开始渐渐变暗的时候,两头驯鹿拉着个爬犁从对面的针叶林中跑出来停在了那栋楼的门口台阶处。 “看起来应该是猎人” 把枪架在背包上的季马稍稍松了口气,“他的爬犁上有狼和驯鹿,对方说不定是一支狩猎队。” “那我们要过去吗?”同样举着望远镜的卫燃追问道。 “再等等” 季马将枪口重新对准矿洞的方向,“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如果那个矿洞仍旧没有人进出,我们就可以过去和他们接触下。” 卫燃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中把一支放在牛皮本子里的佩枪取出来顶上子弹,连保险都没关便重新收了回去。 对他来说,之前经历的那两场残酷战争虽然并没有让他学到太多的东西,但至少已经不会对杀人这件事产生任何的犹豫——不管用枪还是用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季马将手中的狙击步枪递给卫燃,随后从后者的背包上取下来那支栓动霰弹枪,“维克多,我去和对方接触下,如果一切安全,我会朝你晃动手电筒,如果危险,我会想办法开枪,到时候你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到因塔里。” “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扎营怎么样?” 卫燃拉住准备起身的季马,“反正时间有的是,我们完全可以等对方走了再说。” “接下来一个月,这片森林只会越来越热闹。”季马露出被烟熏出来的大黄牙,“而且半个月之后就是尼古拉校长的生日了,我还想回去参加他的90岁生日呢。” 还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他已经拿起枪,背上瘪了一半的帐篷,猫腰走到百十米外,随后举着拧亮的手电筒,从密林中出来径直走向了那栋被积雪覆盖的苏联时代建筑。 第51章 各怀鬼胎 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举着手电筒的季马一步一个脚印的缓慢接近着那栋苏联时代遗留的老建筑。 当他站在楼门口的时候,两个举着枪的人推开大门迎向了季马,而远在两百米外的卫燃,也立刻用瞄准镜套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胸口。 这么远的距离自然听不到双方沟通的内容,但前后不到五分钟,三人便相继进入大楼,彻底消失在了瞄准镜昏暗的视野中。 “但愿不要有什么意外...”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耐心的等待着对方发出来的信号。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二楼冒烟的房间突兀的亮起了频繁闪烁的灯光。卫燃见状稍稍松了口气,沉吟片刻后,将季马的狙击步枪连同自己的背包全都用帆布帐篷包起来埋在了雪地里,仅仅只用爬犁拉着吃剩的鹿肉和鹿头以及鹿皮,沿着季马留下的脚印走出密林,走向了林间空地中央的那栋建筑。 还不等他靠近,季马便和一个提着高压煤油灯的男人走出楼门迎了上来。 见卫燃只用爬犁拉着昨天打到的礼物,季马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神色自然的介绍道,“维克多,这是我的朋友维克多,这位是来自科西尤河对岸的猎人阿基姆,他们也在狩猎驯鹿。” “你们运气不错,打到了这么大的猎物。”拎着煤油灯的阿基姆看了看爬犁上的鹿肉,“我们在这里等了快一周了才只打到两头狼。” “走吧!我们回去一起吃鹿肉!”季马接过卫燃手中的绳子,亲自拉着爬犁走在了最前面。 跟着两人进入大楼内部,卫燃这才发现,一楼的楼道里还有十几条活蹦乱跳的哈士奇在跑来跑去,而在楼道两边的房间里,时不时的还会传出来驯鹿难听的嘶吼。 跟着来到二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间里顶棚上,倒吊着两头已经被扒了皮的野狼。而且楼梯旁边的一个大房间里,靠窗的位置用半个汽油桶生着一堆篝火,周围还坐着四个正在打牌的男人。 再次把双方相互介绍了一番,季马将扛上来的鹿肉放在一张擦拭干净的桌子上,从腰间解下斧头,三两下便将剩下的肋排以及两条前腿全都剁了下来。而那位阿基姆,也从隔壁的房间里拎来了好几瓶残存着积雪的伏特加。 汩汩的冰凉酒液被倒进破旧的搪瓷缸子里,阿基姆第一个端起酒杯说道,“为了我们在这雪夜里的相遇,干杯!” “干杯!”众人闻言端起杯子仰头喝的一干二净。 等到杯子重新倒满,阿基姆再次端起来说道,“第二杯,感谢新朋友季马和维克多为我们送来了美味的鹿肉!” 这一次,卫燃和季马不约而同的留了个心眼,全都浅尝辄止仅仅抿了一小口。 阿基姆也不在意,再次将杯子倒满之后热情洋溢的说道,“第三杯,祝我们今年都能捕到足够多的驯鹿!” 三杯酒下肚,阿基姆和他另外四名同伴全都精神了不少,各自神色自然的掏出小刀在冻的冰凉的鹿肉上割下一小条直接塞进了嘴里。反观季马,在对方吃下鹿肉之后,也痛快的喝光了杯子里的伏特加。 卫燃可做不到生吃鹿肉,更不想把自己灌醉,索性端起杯子再次抿了一小口。 阿基姆等人倒也不在意,相继把嘴里的生肉咽下去之后,便忙活着把鹿肉切开架在了篝火上。 不断跳动的火苗舔舐着结冰的鹿肉,每当最外表的一层烤熟,便被众人各自用小刀片下来,沾上一点食盐直接送进嘴里。 如此粗旷的吃法绝对算不上美味,但却不得不承认将鹿肉的鲜美全都保留了下来,同时也非常的下酒,就连卫燃都忍不住喝光了第二杯伏特加。 一顿荒野烧烤吃了将近两个小时,酒足饭饱的众人这才停下来,将杯子里的伏特加换成了廉价的速溶咖啡。 “季马,今天晚上你们也睡这里吧,或者也可以去三楼,楼上还有两个窗户完好的房间。”阿基姆放下杯子指了指脚下的地板,“一楼的大厅里有木柴,你们可以自己生个火。” “我们明天可能很早就会出发去追赶驯鹿” 除了最开始的三杯酒,后面全程几乎滴酒不沾的季马笑着站起身,“所以我们还是去三楼吧,免得吵醒你们。” 阿基姆起身相送,顺便将一盏没有点亮的煤油灯递给季马,“晚安,明天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围猎。” 接过对方的煤油灯,卫燃跟着季马爬上三楼,找了个距离楼梯最远的房间进去放好不多的行李,随后从一楼抱来木柴,在靠窗的墙角点燃了一堆篝火。 “晚上警醒点” 季马说话的同时,从房间角落捡起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盒隔三差五的摆在了楼道里。 “阿基姆他们有问题?”卫燃低声问道。 “就算没问题也要警惕点,记得把枪打开保险放在手边。” 季马说着点亮煤油灯挂在门框上,随后在离着煤油灯和篝火堆最远的昏暗角落铺开了睡袋。 依旧是轮换值夜,只不过这次,前半夜换成了卫燃,容易出现意外的后半夜则由季马亲自来。 不久之后,房间里响起了季马响亮的胡噜,而从楼下传来的打牌声,则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守着篝火堆的卫燃抱着猎枪,时不时的扒着窗户看看外面重新开始飘起雪花的森林,时不时的探出脑袋看一眼被煤油灯照亮的楼道,极力对抗着酗酒后汹涌的睡意。 强撑着熬到了凌晨三点,卫燃摇醒了季马,随后便钻进睡袋打起了胡噜。 就在卫燃进入梦乡的同时,二楼的房间里,阿基姆的一名同伴已经将卫燃埋起来的帆布帐篷和背包轻轻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低声说道,“刚刚在周围找过了,应该就他们两个人。” 阿基姆闻言点点头,吐掉嘴里的牙签,拿起季马那支狙击步枪看了看,随后又递给了同伴,“先放回去吧,如果那两个年轻人明天一早离开,我们也别找他们的麻烦。” “老大,我们要不要...” 接过枪的那名同伴还没说完,阿基姆便摇摇头,“接下来这片森林里的猎人会越来越多,难道全部抓起来?” “如果明天他们不离开呢?”另一名明显喝高了同伴问道。 “如果不离开?” 阿基姆笑了笑,“明天一早,我们躲到矿洞那边,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阿基姆做出决定的同时,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逃过一节的季马却在守着篝火堆发愁。按照尼古拉校长所说,那台保险箱就在一楼某个房间,但现在他却根本没想好该怎么在阿基姆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找到夹层打开保险箱。 低头看了看放在腿上的猎枪,季马摇摇头,凭他和卫燃这俩人这点儿武器,根本不可能把对方驱离这里。 “看来只能趁着明天他们出去打猎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了”季马叹了口气,暗暗做出了和阿基姆类似的决定。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风停雪霁的针叶林再次被毫无温度的阳光照亮。这可是个打猎的好天气。 匆忙吃过早饭,阿基姆见季马和卫燃没有动身的意思,立刻主动起身说道,“今天是个狩猎的好天气,季马,维克多,你们打算去哪个方向?” “我们打算去西边”季马打着饱嗝说道,“说不定科西尤河那边会有驯鹿过河,我们打算稍晚一些过去看看。” “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北边好了。”阿基姆说着拿起枪,招呼着众人就往外走,“季马,维克多,祝你们好运。” “也祝你们收获丰厚”季马暗自松了口气,慷慨的送出了不要钱的祝福。 目送着阿基姆等人驱赶着驯鹿离开建筑,牵引着爬犁消失在视野尽头,季马立刻说道,“维克多,你去顶楼,用望远镜盯着他们的动静,我去找保险箱。” “没问题” 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望远镜,沿着楼梯爬到了顶楼,选了个视野足够好的房间,一瞬不瞬的盯着周围的动静。 季马同样没闲着,按照来之前尼古拉的交代,按照墙上残存的门牌号找到了一间堆满垃圾的办公室。 划拉开脚边的各种杂物,从左到右数着脏兮兮的地砖,待找到目标之后,他立刻抽出小刀,沿着地砖的边缘一点点的撬动,随后将其掀开,捧起下面铺垫的碎石,找到了一个金属提手。 双手攥着提手往上用力,在刺啦啦的噪音中,一块足有几十斤重的正方形钢板被拎出来,露出了一个平躺在下面的,并不算大的保险箱。 或许是在这里放的太久,这台保险箱上已经长满了锈迹,好在锁眼和密码盘全都如尼古拉说的那样涂着厚厚的油漆,看起来并没有被完全锈死。 “该不会是黄金吧?” 季马抬头朝窗外看了看,随后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砂纸打磨掉油漆保护层,然后又拧开煤油灯的储油仓往上面倒了些煤油,这才从脖子里拽出来一把亮晶晶的钥匙顺利的插进锁孔,随后小心翼翼的转动着略微有些酸涩的密码盘。 等他转完最后一个密码,那枚钥匙终于也能在一把小钳子的帮助下顺利拧动。 最后用斧头别着柜门把手用力往上一扳,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尘封了不知多久的保险箱终于被彻底打开。 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季马大失所望,这个容量最多放下两块砖头的保险箱里根本就没有黄金,仅仅只有两个用厚实的透明塑料真空密封的东西。 其中一样,是一本塑料皮的相册,另一个则是个和相册几乎同样大小的铁皮盒子。 掂了掂这个被密封的铁皮盒子,轻飘飘的手感根本不像装着黄金的样子,甚至晃动间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忍住打开看看的好奇心,季马将这两样东西塞进背包,随后将保险箱连同地板砖恢复原样,重新把垃圾扒拉到第装上,这才扯着嗓子招呼着卫燃赶紧下楼。 “他们没回来吧?”季马紧张的问道。 “没有” 卫燃将望远镜还给对方说道,“不过他们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就从其他地方出来,躲到矿洞那边了,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们赶紧离开”季马拍了拍背包,“他们弄不好真的是淘金者,我可不想和那些疯子打交道。” 几乎就在他们两人进入森林的同时,躲在矿洞附近的阿基姆也放下了望远镜,沉吟片刻后朝身边一个年过半百留着大胡子的老头儿说道,“你去跟着他们,沿途留下记号。” 这大胡子沉默寡言的点点头,拿起身边一支包裹着白色皮毛的svd狙击步枪,猫着腰钻进了不远处的针叶林。 “我们回去看看那两个年轻人在搞什么鬼。”阿基姆话音未落,已经吆喝着驯鹿,踩着爬犁跑向了几百米外的建筑。 等他们回到楼里,其中一名同伴立刻从楼道里的暖气片里各自掏出个运动相机。 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季马曾经去过的房间以及他和卫燃交谈的内容,阿基姆等人也找到了被隐藏在地板砖下面的保险箱。 “老大,金子!一定是金子!” 昨天就准备对卫燃二人动手的那名壮汉激动的喊道,“我们都知道这里以前是个金矿,那两个小虫子一定是偷了我们的黄金!” “追上去!”阿基姆想都不想的吩咐道,“通知老爹拦住他们!必要的时候杀了他们也无所谓!” 一边说着,阿基姆已经招呼着另外两名同伴往外跑去,左右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再加上有驯鹿爬犁,他根本就不担心卫燃和季马能从自己的手上跑掉。 然而就在他们跑出那栋楼的同时,早已经架起枪盯着这里的季马也立刻用瞄准镜套住了一头驯鹿的肚子。 片刻后,见阿基姆果然吆喝着驯鹿朝他们二人的方向追过来,季马立刻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帮阿基姆拉着爬犁的驯鹿顿时中枪倒地,连带着爬犁上的人也在混乱中狠狠的摔在了雪地上。 “维克多,看来我们有麻烦了。”季马说话的同时推动拉机柄顶上第二颗子弹,对着另一个爬犁上连接的驯鹿再次扣动了扳机。 第52章 逃出针叶林 随着第二声枪响,季马站起身拎着枪,招呼着卫燃就往身后的针叶林深处跑。反观阿基姆等人,在驯鹿中弹后,他们立刻意识到了危险,各自趴在雪地上根本就不敢冒头。 而在这双方之外,那名最早被阿基姆派出去的大胡子老头此时正躲在一个小土坡的后面,借着瞄准镜不慌不忙的盯着数百米外正在逃跑的二人。 出人意料的,这个老头子数次将瞄准镜的准星套中季马的后心之后,最后竟然调转枪口,对着自己的同伴阿基姆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中,原本正对着手台催促他的阿基姆立刻脑袋中枪,整个后脑勺都跟着炸开染红了周围的积雪。 其余三人愣了愣,慌忙爬起来就往身后的建筑里跑,可即便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在倒下的时候距离门口也有足足几十米远。 解决掉了自己的同伴,这大胡子老头却并没有急着追杀卫燃和季马,反而溜溜达达的走到阿基姆的身边,从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装满了金沙的罐头瓶。 “谢谢你们帮我淘金,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这老头儿装模作样的说完,不慌不忙的将装满金沙的罐头瓶塞进自己的包里,随后扛着枪,顺着卫燃和季马留下的脚印,不慌不忙的追了上去。 而在另一边,季马在听到身后传来的第一声枪响之后,便立刻皱起了眉头,带着卫燃躲到了一颗腰粗的松树后面。 “情况有些不对”季马在第二声枪响之前举起了望远镜,“听起来好像是svd!” “昨天好像有个老头子用的就是这个枪吧?”卫燃立刻将枪和人对上了号,“可是他在打谁?” “被树挡住了看不到,不过不管是谁,我们换个方向,你走我前面”季马说完,拔出腰间的斧头,从松树上砍下来一段松枝,一边走一边清扫着两人留下的脚印。 在前者的指引下,卫燃加快脚步,直等到他们呼哧带喘的翻过一个仅有十来米高的小山包之后,季马竟然脱下雪鞋,爬上了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松树。 “维克多,躲远点。”季马的声音从茂密的松针里传来。 闻言,卫燃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便看到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包被前者从树冠里给丢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好奇的问道。 “兽夹里的反坦克地雷!我自己设计的。” 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动作麻利的从树上下来,一边用斧子划开麻袋片,一边解释道,“这些是我夏天的时候为了猎熊准备的兽夹,现在只能给我们身后的人用用了。” “这特么一下不得把人打成两节?” 卫燃瞪圆了眼睛,看着季马从麻袋里拿出四个足有半张脸盆大小的兽夹,那上面的紧密排列的钢齿,每一颗都有火柴盒大小! 更为夸张的是,看季马别在腰带上的那枚摇杆,这恐怖玩意想要张开,恐怕要像使用简易千斤顶一样,借助那根摇杆才行!这特么得多大的力道?这东西到底是猎熊,还是只为了猎熊掌? “帮我拿两个” 季马可不管那么多,说话的同时已经将麻袋片塞进了自己的背包,甚至连树干上蹭上去的积雪以及周围散落的碎屑,都细心的用松枝清扫了一番,然后这才将两个用锁链连在一起的兽夹搭在了肩膀上。 旁边的卫燃双手自个拿上一个兽夹,这兽夹看着吓人,重量也不低,每一个都有十几二十斤的重量,就连上面连接的锁链都有手指头粗细! 拎着这么两个沉重的玩意儿继续往前走了上百米,季马举着望远镜看了眼身后,见对方一时半刻没有追上来,立刻将一个兽夹布置在了雪地里,随后细心的撒上积雪,在用松枝仔细清扫消除最后的痕迹之后,他甚至还从棉服上揪下来一枚金属扣子放在了旁边的雪地上。 “我们快走吧!” 忙完这一切,季马指了个方向示意卫燃继续前进,可还没走上二十米,他却再次布下了一枚兽夹。 这一次,他甚至连一直拿在手里用来清理痕迹的松枝都丢在了一边,招呼着卫燃就往提前选定的方向跑。 两人脚下的雪鞋在松软的积雪上重新留下了显眼的痕迹,但季马似乎并不在乎,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身后的人能追上来一样。 “我们一直走到因塔?”卫燃低声问道,“继续朝这个方向走好像只会离因塔越来越远。” “你的方向感还不错”季马诧异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就迷路了呢。” 卫燃指了指头顶黯淡的阳光,“好歹太阳还在呢,这还能认错?另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季马索性停下来,将一枚兽夹打开放在雪地上,随后示意卫燃按着两边的卡榫不要松手,他自己则直接踩着击发盘踩过去留下了一个显眼的脚印,随后又换下卫燃,示意他同样按正常的步态从兽夹上踩过去,这才不慌不忙的拔掉卡榫解释道,“我们正前方最多四公里远有个猎人小屋,我们去那里躲一躲,然后等人来接我们。” “要不要报警?”卫燃话音未落,便注意到了对方脸上嘲讽的表情。 “报警?这种鬼地方的警察还不如帮派人员靠谱,说不定你挂掉报警电话,就会被对方找上门了。” 季马冷哼一声,小心的用积雪盖掉两人多余的脚印,随后掏出卷尺量了量,在脚印左侧没有踩过的位置,从侧面横向掏了个足够大的洞,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枚兽夹塞进去,并且格外仔细的清理掉痕迹之后,又借来卫燃的围巾,在脚印另一侧轻轻划了几下。 “好了,我们走吧。”季马将围巾还给卫燃,加快脚步继续朝着所谓的猎人小屋前进。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才刚刚爬上季马曾经藏匿兽夹的小高地。 观察了一番雪地上隐约可见的痕迹,这老头子不屑的发出一声冷哼,随后举起枪观察了一番远处的景象,直到确定瞄准镜的视野里没有卫燃和季马的影子,这才悻悻的收起枪,继续沿着两人留下的些许痕迹追了上去。 然而百十米后,这老头子却突然收回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弯着腰仔细打量了一番躺在积雪上的纽扣,随后捧起积雪团成一个雪球,朝着身前丢了出去。 “啪!” 带着一连串火星和青烟的脆响中,这老头皱着眉头看了眼几乎跳起来的兽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犹豫片刻后,他伸手拿起兽夹在自己的腿上比划了一番,随后从包里翻出四枚svd狙击步枪的弹匣,一发接一发的退掉里面的子弹之后,用两卷纱布条将其和周围砍来的松木棒一起固定在了自己的两条腿上,最后再次拿起兽夹比了比,他这才从周围的松树上砍下来一截木棍当作探路棒,继续追着对方的留下的痕迹前进。 等他看到被季马丢弃的松枝时,更是连排除兽夹都免了,直接往一侧偏了五六米的距离绕开。从这往后,雪地上留下的痕迹变得越发明显,这老头子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同时也越发专注的盯着雪地里留下的线索。 然而这一次,他的好运气不再,当他在绕过一片明显被处理过的脚印时,扫了眼脚印右侧微不可查的清理痕迹,下意识的就往左迈了一步,准备用手中的棍子引发兽夹,他已经摸清了季马布置兽夹的规律,而且以那兽夹的重量,他们两个人恐怕根本就带不了几个。 然而就在他往左迈出的那一步塞进雪地里时,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季马从侧面掏洞埋在雪地里的最后一枚兽夹被激活,狠狠的咬住了这个老头子的左腿! “啪!”的一声脆响,钻心的疼痛立刻让这老头子发出一声痛呼,随后摔倒了在了厚实的积雪里。 费力的掰了掰兽夹,但没有季马一直别在背包上的摇杆,那巨大的咬合力别说人,就算是熊都别想打开。 而且即便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出乎意料的巨大力量不但让那两枚空弹匣被钢齿戳穿,甚至连更里侧的木棍都断成了两节。甚至在迎面骨的边缘都渗出了鲜血! 试着爬起来拖动着没办法取掉的兽夹往前走了两布,小腿上无法忽视的疼痛和重量让他的步态都变得歪歪扭扭,但万幸的是,至少刚刚那一下并没有把小腿打断。 皱着眉头看了眼咬住自己不放的兽夹,这老头子无奈的摇摇头,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到不远处一颗胳膊粗的松树旁,一边卖力的挥动斧子砍树一边骂骂咧咧的问候着季马全家的女性。 当然,季马可不管这个,此时他正催促着卫燃加快脚步,朝着目的地疲于奔命。 “季马,还,还有多远?”卫燃呼哧带喘的问道,他们都在雪地里连续跑了半个小时了,但却连所谓的猎人小屋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远,不远了。”季马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就在前面,绕过那个小山包就能看到!” “走!” 卫燃咬咬牙,发了狠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小高地冲去,而季马则先是举着望远镜往后看了看,见没有追兵的影子,这才赶紧追上了卫燃。 等两人筋疲力尽的爬上山包,顺着另一侧的缓坡滑下去之后,一栋不到20平米的低矮木屋终于出现在了两人左侧的视野中。 谨慎的绕着木屋转了一圈,季马立刻用钥匙捅开木屋的挂锁,招呼着卫燃走了进去。 这木屋里的东西并不算多,仅仅一张做工粗糙的木头床以及一个石块垒砌的壁炉和塞满床底的木柴以及挂在墙壁上的锅碗瓢盆。 季马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从床底下抽出一根根的木柴,随后从里面抽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铁皮箱子。 将这箱子打开,让卫燃惊讶的是,里面除了一台车载无线电之外,竟然还有个小型的手摇发电机! 将手摇发电机递给卫燃,季马把车载无线电揣进怀里,随后拿上枪说道,“我们回山包上面,那里是信号最好的地方。” “你这都什么时候准备的?”卫燃丢下背包,抱着首要发电机跟着季马一边跑一边问道。 “总得为我的客人安全负责” 季马笑着答道,“从我第一次自己带客人来这里打猎开始,这些东西就在了,而且几乎每个月我都会拜托当地的朋友帮我检查一下。” “细致的毛子” 卫燃嘀咕了一句,踩着季马的脚步,艰难的爬上了刚刚曾经滑下来的小土包。 “你来发电” 季马熟练的将电源连接在发电机上,等卫燃开始摇动手柄,且发电机上亮起绿灯时,这才打开无线电的电源,调整到一个熟悉的频率开始了呼叫。 前后都不到一分钟,无线电频道里竟然还真给出了回应!接下来,季马用卫燃听不懂的黑话和对方一番交流,随后干脆的关上了无线电。 “好了,等着吧,对方最多两个小时就到。” “也就说,这个频道一直有人听着?”卫燃惊讶的问道。 “还记得我租车的杂货店吧?” 季马直勾勾的看着卫燃,“我们这些带客人过来玩的猎人,每人每个月要付给他五千卢布守听电台的工资呢。而且让他救援一次,还要额外支付每人十万卢布的救援费用。” “懂,这钱我出,对吧?”卫燃无奈的问道。 “慷慨又聪明的华夏人”季马不知是调侃还是夸奖了一句,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已经抱着无线电台再次从这小高地上滑了下去。 两人回到猎人小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七八辆雪地摩托在密林中飞跃而出,在一个个漂亮的甩尾下停在了猎人小屋门口的空地上。 直到摩托车上那些背着各式步枪甚至猎枪的男男女女下来,一直把枪架在窗户上的季马这才打开了车门。 “车票十万卢布一张,要现金。”早就等在门口的杂货店老板说话的同时,也把摘下来的棉帽子伸到了季马和卫燃两人身前。 见季马朝自己点点头,卫燃这才把提前准备好的几张大票放在了帽子里。 那位一团和气的杂货店老板瞟了一眼帽子里的现金,借着弯腰微微鞠躬的动作,直接把帽子扣在大光头上,“小伙子们,上车吧,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因塔。” “顺便帮我们安排一家旅馆和晚餐”季马屁颠颠的跨上一位女猎人的雪地摩托,并在对方的笑骂中搂住了那位女猎人的腰。 “没问题,因塔最好的旅馆,最好的晚餐。”杂货店老板说完,等卫燃也跨上雪地摩托之后,立刻拧动油门第一个冲了出去。 第53章 反杀埋尸 有惊无险的回到因塔,卫燃和季马在那位杂货店老板的带领下住进了一座号称因塔最好的酒店,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卫燃付钱。 “维克多,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晚上坐火车离开这里。”季马话音未落,已经搂着那位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女猎人钻进了房间。 无奈的摇摇头,卫燃钻进自己的房间,看了眼窗外被积雪覆盖的城市,最终还是决定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一早再出去拍照。 然而随着夜幕降临,一个拄着长条布卷老头子也一瘸一拐的走进因塔,入住了城市边缘一座不起眼的小旅馆。 为了摆脱腿上的兽夹,他可没少浪费时间,为此也彻底跟丢了季马和卫燃。 但即便如此,这老东西的脸上依旧挂着隐藏不住的兴奋,虽然那两个狡猾的年轻人没赚到,但他们在那座废弃金矿忙活了小半年的成果却全都在自己的背包里。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一笔足以让他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的惊人的财富了。只要明天晚上顺利登上前往欧洲部分的火车,不管是那两个跑掉的年轻人还是死在废弃金矿的同伴,都和自己再没有任何的瓜葛。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吃过热量惊人的早饭之后,端着他的老徕卡相机走出了旅馆,驾驶着季马从杂货店老板那里租来的面包车,在这座并不算大的极圈城市里漫无目的的游荡。时不时的,便对着一些建筑甚至接头的行人按下快门。 很难说当初建造这座游离在“欧洲的俄罗斯人”视野外的小城市,到底算是苏联时代的伟大杰作,还是苏联时代的血腥残酷。诚然,这座在二战初期因煤炭成立的小镇燃烧了不知道多少无辜或者该死的生命。 但另一方面,他又像一个挑战严酷自然环境的勇士一样,为当地将近六万名本地居民提供着可以被称为“家”的一切必要条件。 顶着积雪的面包车在滑溜溜的街道上缓慢行驶,偶尔靠边停下,随着快门被卫燃一次次的按下,那些苏联时代修建的商店、煤炭厂房、木材加工厂乃至警察局又或者面包店,全都永远的定格在了底片上。 除了这些冷冰冰的建筑,那些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大人孩子,甚至面对镜头时绝不吝惜笑容和热情的漂亮姑娘,也让他一次次的举起了相机。 直到临近中午,头顶再次开始飘起鹅毛大雪的时候,这次带来的胶卷全部拍完,卫燃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相机,钻进了街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里。 简单的要了一份类似于炖鱼肉却加了大量奶油的主菜,以及一小盘切片的列巴,再接过店主免费赠送的一小杯伏特加,卫燃已经开始琢磨着回到喀山之后,尼古拉会给自己介绍个什么样的地方用来增加自己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概率。 然而就在他出神的功夫,小饭店的门被推开,一个坡脚的老头儿还没把第二只脚迈进来,便一眼看到了正坐在窗边桌子上胡吃海塞的卫燃。 “吱呀”一声轻响,挂着厚实棉帘的小门重新关上,原本正准备进去的那个老头子却已经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饭店隔壁的小胡同里。 对此浑然不知的卫燃几乎掐着时间吃完午饭,这才慢悠悠的起身结账离开,接下来他要去酒店接季马,然后两人一起回上因塔,从那里等待南下的列车。 然而就在他推门离开小饭店,还没等身后饭店门口因为温差蒸腾的雾气消散,一个带着棉帽包着围巾的男人已经用枪顶住了他的后腰。 “如果不想永远留在因塔,就老老实实的和我走。” 这人说话的同时,用力拍了下卫燃准备举起来的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拧到了后背,继续嘶哑着嗓子威胁道,“别做不必要的动作,更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看到街对面那辆白色的面包车了吗?老老实实的进去,我保证你能活下来。” 卫燃看了看周围,因为雪势越来越大的原因,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和车子已经少的可怜,甚至周围的电线杆上也根本就没有在国内习以为常的摄像头。 试了试见没办法挣脱对方的禁锢,卫燃只能在对方的推搡下弯腰钻进了那台破旧的面包车。 “自己把手铐戴上” 接过丢来的手铐,卫燃扫了眼对方藏在袖子里的手枪,犹豫片刻后卡在了双手的手腕上。 车外的人格外谨慎的检查了一番,随后又搜了搜卫燃的全身,没收了他的手机和相机之后,这才拿起一捆登山绳,把他绑在了座位上并且亲自帮他戴上了眼罩。 随着车门“哐当”一声撞死,片刻后,劫持卫燃的人启动车子,三拐两拐便消失在了漫天飞舞的大雪中。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颠簸的路况,眼前一片漆黑的卫燃暗暗猜测着对方的打算。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19号阵地和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洗礼,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错觉,但他却渐渐越发的冷静,只是耐心的等待着车子停下。 至少一个小时之后,开车的人终于熄灭了发动机,随后拉开车门,扯下了卫燃脸上的眼罩。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卫燃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还不等他的视力恢复,便被车外人的粗暴的拽下来,推搡着他走进了一座废弃的矿洞,并将他绑在了一台满是锈迹的矿车上。 “你们从保险箱里发现了什么东西?”随着问话,那个一直将自己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终于摘下了围巾和帽子,露出了一张留着连鬓胡子的苍老面庞。 “果然是你”卫燃笑着问道,“上车之前就看你腿脚不方便,不会真的踩到兽夹了吧?” “别试图激怒我杀了你”这老头子将手枪放在座椅上,“我只是求财,不想杀人。” “你的那些同伴呢?”卫燃浑不在意的问道,“怎么没见他们出来?” 闻言,这老头子懒得再和卫燃废话,直接把枪顶在了他的头上,“你的同伴在什么位置?你们从保险箱里偷走的那些金子又在哪?” 卫燃看了眼对方手里的tt33手枪,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空旷的厂房,脸上却突然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老家伙,你的同伴被你杀了对不对?” 还不等对方回话,卫燃格外痛快的说道,“如果你真想得到我们在保险箱里找到的金子,最好让我给季马打个电话,如果再耽误一会儿,说不定他已经坐上火车离开因塔了,你要知道,那可是十几公斤的黄金,如果让他知道有人挟持了我,说不定他会直接跑掉,所以你也想得到那笔黄金,我也一样想得到,所以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十几公斤的黄金?!” 近在咫尺的大胡子老头儿神色中立刻流露出了根本隐藏不住的贪婪,犹豫片刻后,他最终后退一步,转身走向了矿洞外的面包车。 然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卫燃的左手却出现了一支修长的毛瑟刺刀,根本没费什么力气,锋利的刃口便轻松割断了绑住身体的绳子!还不等原本禁锢身体的绳子落地,他手中的刺刀已经变成了一支黑色哑光手枪!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过后,背对着他的老头子后脑勺立刻钻进了一枚致命的子弹! “噗通!” 瞬间失去生命的老头子直接栽倒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而他的手枪也滑落到了满是煤渣的矿道上。 相比在斯大林格勒第一次杀人,卫燃这次的反应却格外平淡。冷静的收回佩枪之后,他扫了眼对方的尸体,随即开始发愁在这个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里杀人引起的麻烦。 犹豫片刻,卫燃在对方的兜里翻了翻,用找到的钥匙解开手铐,随后小心翼翼的走出矿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各种落满了积雪的开矿设备以及仅有的一条新鲜车辙印和一辆连发动机都没熄火的面包车。 让卫燃松了口气的是,这辆面包车里并没有第三个人,里面除了自己的相机之外,只有个破破烂烂的帆布包以及一支用帆布包裹着的svd狙击步枪。 回头看了看矿洞,卫燃最终没有给季马打电话,他根本就信不过对方,所以更不会把自己杀人的把柄交给对方。 但那个老头子的尸体就在矿洞里放着显然不行,这里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已经废弃许久,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来这里。 思来想去,他从车里找出个手电筒,重新钻进矿洞,将侧翻的矿车扶正,随后抱起对方的尸体放进了矿车。 在吱呀吱呀的刺耳噪音中,卫燃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推着矿车,小心翼翼的走向了矿洞深处。看得出来,这条矿井夏天的时候恐怕经常内涝,很多地方,轨道下面已经被水流冲刷的出现了空洞,这对于想要毁尸灭迹的卫燃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随着地势越来越深,矿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都不用卫燃推着,它自己便哐当哐当的冲进了寂静的黑暗。 等卫燃沿着生锈的轨道走了将近半小时追上矿车的时候,身后已经看不到洞口的亮光,甚至连温度都有将近二十度的样子。 而那辆矿车,已经和轨道尽头长满锈迹的机械设备撞在了一起,至于那具尸体,则被甩飞到了不远处的岩壁脚下。 举着手电筒大量了一番,这条矿道从这里延伸出去了不少的分叉,其中几个已经坍塌,还有几个甚至还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卫燃低声念叨了一句,弯腰在那个老头子残破的尸体上检查了一番,拿走所有的票据之类的东西之后,将其丢进了积满水的矿坑里。最后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他这才加快脚步,小跑着离开了矿洞。 重新回到地表,卫燃找出自己的手机,可惜,这个鬼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 无奈之下,卫燃只能沿着地表的车辙印原路返回,直到从坑坑洼洼的积雪路开上结了一层冰的公路之后,他这才按照路牌大概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没想到跑到上因塔郊外来了,这老头子怕不是想抢一把就赶紧坐火车跑了怎么着?” 卫燃嘀咕了一句,在距离上因塔城区大概十几公里的位置缓缓踩下刹车,随后将车里能找到的私人物品,连同车牌都拆下来塞进了那个老头子留下的破旧帆布包。 “这是什么东西?” 原本正准备拉紧背包绳的卫燃无意中扫到了一抹金黄,等他把那个格外沉重的罐头瓶拿出来的时候,立刻瞪圆了眼睛! 这罐头瓶并算不大,看上面残存的果酱商标,也仅仅只有200克的含量而已,但拿在手里的重量却足有三四斤的重量!仅凭这一点,几乎就可以确定这小瓶子里的装的那些金灿灿的颗粒绝对是金沙! “看来季马真的猜对了” 兴奋过后,卫燃抬头看了看窗外,见没有车辆经过,立刻将其塞进自己的上衣兜里,随后继续在帆布包里翻照着可能藏匿的宝藏。 可惜,这破破烂烂的帆布包里除了两个装满子弹的svd狙击步枪弹匣和两个tt33手枪弹匣之外,只剩下一个老式的按键手机以及几张皱皱巴巴的卢布零钱。 扭头看了看仍旧放在后排座椅的狙击步枪,卫燃将那两个步枪弹匣也揣进兜里,随后拎着破破烂烂的帆布包推开车门,拿上那支狙击步枪背在肩膀上就往前走。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卫燃这才拨通了季马的电话,让对方开上被遗落在小饭店门口的面包车过来接自己。 原本正抓紧最后一点儿时间在房间里和女猎人交流狩猎技巧的季马虽然不知道卫燃怎么一上午不见就跑到了上因塔郊外,但眼看着时间也快该出发了,索性也就告别了热的不想穿衣服的女同行离开了下榻的酒店。 在纷飞的大雪中溜达了将近两个小时,季马这才驾驶着面包车从上因塔的方向开了过来。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而且让我取车怎么不说车里没有钥匙?”季马说话的同时推开车门,只不过等他看到卫燃背在肩膀上的帆布卷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没受伤吧?”季马等卫燃钻进车厢关上车门之后关切的问道。 卫燃摇摇头,“快回去吧” 见他不想说,季马明智的没有多问,操纵着面包车粗暴的调转方向,打着出溜滑开往了上因塔的方向。 第54章 号称男人天堂的学校 卫燃和季马搭乘南下的火车抵达喀山已经是两天后的一大早,这一路上他几乎就没敢合上眼睛,不止因为担心杀了那个老头子的事情东窗事发,还因为怀里那一小瓶沉甸甸的金沙。好在,除了几个走错门的醉汉之外,知道他们走出喀山火车站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乘坐着季马的面包车返回城外小村子的时候,提前得到消息的尼古拉已经早早的在那栋小楼门口等待了。这个脸上已经长出老年斑的老人今天打扮的格外精神,一身得体的老式西服不但将他满身的纹身遮住,甚至连头上乱糟糟的辫子也剃成了光头。 “你们总算回来了,东西带回来没有?” “带回来了”季马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尼古拉校长,你这身打扮让我想起了在这里上学的经历。” “我也想起了你个小混蛋偷窥女老师洗澡的事情。”尼古拉丝毫没给季马留面子。而后者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昂起了脑袋,好像他做的事情有多光荣一样。 “照片呢?”尼古拉接过尼古拉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之后朝卫燃再次问道。 “一共拍了四卷胶卷,但是我需要个暗房才能把照片洗出来。”卫燃说话的同时,也将那支仍旧用帆布包裹的svd狙击步枪放在了门口。 “二楼就有暗房,和我来吧,连银盐相纸我都准备好了。” 尼古拉像是根本没看到那支枪一样,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引着两个年轻人和他走上了二楼,看那样急迫的样子,显然不准备让卫燃休息。 “您自己洗还是我来洗?”卫燃将胶卷盒翻出来问道,对方毕竟是个活着的kgb,他可不信对方不会洗照片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 “我...你来吧” 尼古拉的语气中颇有些忐忑,把卫燃送进二楼尽头提前准备出来的暗房之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我就在那个房间里等你。” 无奈的走进暗房,卫燃先熟悉了一遍各种东西的摆放以及药水,随后反锁房门打开了暗红色的照明灯。 在一遍遍的药水和清水反复浸泡下,胶卷被洗成了底片,等干燥之后,立刻借着放大机的帮助,又将其定格在一张张喀山本地生产的银盐相纸上。 当他将一张张洗好的照片用夹子固定在晾晒绳上的时候,被风雪浸润的因塔城也再次出现在了视野中,只不过在这些照片里,能看到的只有黑色白色以及不同程度的灰色。 等卫燃将这一百多张照片全都洗好的时候,窗外温暖的太阳也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拿着厚厚一沓照片走到隔壁的房间,不大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但季马却已经不见了。 而在饭桌边,季马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东西也已经被打开了塑封包装,此时尼古拉正借着窗外的阳光,带着老花镜一张张仔细打量着那本充满岁月痕迹的相册。 而在那个被打开的铁皮盒子里,除了一支细长的塑料注射器和两枚用项链穿着的白金戒指,还有一个铁皮火车头玩具,一把玩具手枪,以及一支粉色的口琴。 “洗好了?”尼古拉轻轻合上手中的相册,接过卫燃递来的一沓照片,瞪着一张通红的眼睛一张一张仔细的看着。 “一共144张” 卫燃说着就要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却不想尼古拉直接将一张卡片和一枚苏联时代kgb的徽章递给他,“去楼下吃吧,季马已经在等你了,另外,阿留申以及卓娅有关的那张老报纸也被季马带下去了。” “这个是?”卫燃接过卡片看了看,这上面只有一个叫做“红旗林场”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除此之外,竟然连个详细地址都没有。 “你不是想学点儿东西吗?” 尼古拉不耐烦的催促道,“拿着那枚徽章打电话找过去就行,如果你不认识路,可以让季马送你过去,现在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根本没吃上一口饭菜的卫燃只得起身离开房间,下楼在那间熟悉的教室里找到了正在保养他那支宝贝狙击步枪的季马。 “你总算下来了,先吃东西还是先休息一下?”季马放下手里油腻腻的通条问道。 扫了眼桌子上的乌克兰饺子,本就困得要死的卫燃顿时没了胃口,索性直接把仍旧拿在手里的卡片递给季马,“这个地方你知道在哪吗?我打算去看看。” “红旗林场?知道,这地方我经常去。”季马将卡片还给卫燃,“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吧,顺便在路上还可以睡一觉。”卫燃打了个哈欠说道,楼上的尼古拉明显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自己与其留在这儿,倒不如躲远点。 “那你等等,我让我妈妈过来守着尼古拉校长。” 季马说完便走向不远处的洗手间,同时嘴上不停的唠叨着,“我要是早知道这次拿回来的东西又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肯定把那些东西丢在因塔,这个老家伙今天肯定又要喝多了。” 卫燃闻言拍了拍额头,“如果你担心尼古拉先生,我晚点去也行。” “没关系” 季马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胡乱洗了洗手,赶在电话拨通之前加快语速说道,“我可不想陪他喝酒,甚至可以说我们村子没有谁愿意陪尼古拉校长喝酒。”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季马已经拨通电话,一边说着,一边拿上自己的枪就往大门的方向走,顺便连卫燃原本放在门口的那支svd狙击步枪也一起拎进了面包车里。 “你带枪干嘛?”卫燃等对方挂断电话之后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去打猎的?”已经快把车开出院子的季马问道,“这个时候去红旗林场,当然是去狩猎野猪了,不带枪难道你准备用长矛吗?” “我...” 卫燃捏了捏揣在兜里的那枚kgb徽章,终究还是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对,就是去打猎的。” “红旗林场可是喀山附近猎物最多的森林” 一边开车,季马一边细心的提醒道,“那片私人林场就在喀山城南郊外大概15公里的伏尔加河东岸,所以你有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睡一觉。不过我保证,等你到了那里肯定不愿意离开了。” “这话什么意思?”原本已经合上眼睛的卫燃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里有一座所有男人都向往的学校。”季马神色向往的赞叹道,“那里简直是男人的天堂。” “猎人学校?”卫燃猜测道。 “猎人学校?维克多,你向往的天堂里都是长满寄生虫的野猪和驯鹿吗?”季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写满了鄙视。 卫燃摊摊手,“总不能是72颗葡萄干儿之类的吧?” “这才对嘛!” 季马显然明白前者在说什么,但却意外的点头表示了同意,随后神色猥琐的介绍道,“那里的学校专门教授女性防身课程,而且全都是年轻漂亮的有钱姑娘。” “真的假的?”卫燃一脸的狐疑。 “当然是真的!”季马的嘴角几乎流出了口水,“尤其那里的形体课,简直比酒吧里扭屁股的乌克兰姑娘都有意思!” “你确定你说的红旗林场就是卡片上写的红旗林场?”卫燃狐疑的问道,要不是给季马留着面子,他都想掏出卡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先确认下了。 “肯定错不了,如果不是那里,我的猎枪送给你。”季马格外肯定的做出了保证。 这个小混混一样的猎人舍得用自己的猎枪做保,卫燃这才稍稍安心,还没等彻底抵达喀sc区便打起了呼噜。 第55章 昂贵的学费 等卫燃被时不时响起的枪声惊醒的时候,车窗外已经是一片茂密的白桦林,而在车头正前方,则是一片占地面积巨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路边左侧满是锈迹的巨大广告牌上,还用俄语写着“红旗林场”以及“红旗女子安全培训学校”的字样。 而在右侧一个同样大小的广告牌上,还有个同样锈迹斑斑的俯瞰图,从这张俯瞰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正前方这栋带着岁月斑驳的建筑整体轮廓看起来和曾经苏联国旗上的那柄镰刀颇为相似。 但仅凭目测,这柄足有七层的“镰刀”的横向长度至少也有150米,再加上周围几栋能看到的附属建筑,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谁会闲的在森林里造这么个玩意儿。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季马已经驾驶着车子穿过敞开的大门,熟门熟路的停在了“镰刀柄”旁边一栋挂着“咨询中心”牌子的两层小楼门前。 “就是这里了”季马推开车门,“我先去教室里指导下正在学习的姑娘们,你去咨询中心把身份和武器做个登记,弄好了给我打电话。” 话音未落,季马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向了那栋镰刀建筑的正门,看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显然是想早点去他的天堂看看。 没有急着下车,卫燃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随后摸出手机,照着尼古拉给自己的那张卡片上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我是红旗女子安全培训学校的校长卡尔普”电话刚一接通,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卫燃犹豫了几秒钟,沉稳的答道,“是尼古拉让我来找你的” “尼古拉?哪个尼古拉?”电话另一头的人疑惑的问道。 “我手里还有一枚他给我的kgb徽章”卫燃再次说道。 “你在哪?”对方的语气立刻变的格外严肃。 卫燃看了看窗外,推开车门说道,“咨询中心的门口,一辆枪灰色的面包车,我就在那里。” “等我五分钟” 对方说完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不久之后,一辆高尔夫球车从远处开过来,稳稳的停在了距离卫燃四五米远的位置。 从车上下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留着斯大林同款发型的中年人,不得不承认,这位身材保持的极好的老男人绝对算得上标准的老帅哥,至少也能把同龄的阿历克塞教授甩出去两条伏尔加河那么远都没问题。 “我是卡尔普,徽章呢?”这个老男人站在高尔夫球车旁,远远的朝卫燃问道,而他的一只手,也有意无意的揣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在我的冲锋衣口袋里” 卫燃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直等到对方点头之后,这才动作缓慢的摸出了那枚和装满金沙的小瓶子放在一起的徽章。 扫了眼卫燃手里的徽章,卡尔普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上车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卫燃闻言赶紧关上面包车的车门,坐上高尔夫球车,任由对方开着车带他来到了那栋镰刀状建筑的大门口。 在卡尔普的带领下,两人进入一楼大厅之后,沿着正对大门的楼梯开始往上走。 出乎卫燃的意料,相比一楼的干净整洁以及时不时从各个角落走出来的年轻姑娘,二楼不但在楼梯口装了防盗门,甚至防盗门后面的楼道里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散落着各种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垃圾和废旧桌椅。 领路的卡尔普并没有停下脚步,同样的脏乱陈旧的景象也从二楼开始,一直蔓延到了七楼顶层。 直到前者摸出钥匙打开顶层尽头的一个办公室,这里才勉强算是干净了些,但看那已经爆皮的沙发和脚下上翘的木地板就知道,这里平时恐怕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卡尔普反锁了房门,随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支和尼古拉同款的pss微声手枪放在了桌子上,“说说吧,你是怎么得到那枚徽章的?” “我只是帮了尼古拉先生一些小忙。” 卫燃重新掏出那枚徽章放在了桌子的另一头,后退几步倚着脏兮兮的窗台,先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工作,随后不急不缓的从19号阵地发现的反坦克炮开始,将前因后果以及去因塔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怪不得”卡尔普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直接转移了话题,“既然这样,你想学什么东西?” “我想做个战地摄影师,所以...” “不用说借口,直接说你想学什么就可以。”卡尔普打断卫燃,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铅笔和几张白纸问道。 “我想知道怎样在战场上活下来” “还有吗?”卡尔普在纸上写了几笔追问道。 “格斗和射击?”卫燃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医疗自救能教吗?” “可以,还有吗?” “德语吧”卫燃提出最后一个需求,“暂时就这些。” “没问题” 卡尔普在纸上写写画画,“如果答道我设定的及格线,大概需要至少两年到三年的时间,当然,你可以根据你的需要随时终止课程。另外看在尼古拉同志的面子上,学费给你打个九折,只要900万卢布,你也可以用美元或者华夏的人民币支付。” “还要学费?!”卫燃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需要?”卡尔普看傻子似的打量着卫燃,“难道你以为是免费的?” “难道不是吗?” 卫燃一脸呆滞,900万卢布,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也要八九十万了!这特么恐怕都足够自己在俄罗斯留学好几遍顺便帮助几个生活困难的漂亮女同学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学” 卡尔普干脆的将手中的白纸和铅笔收进抽屉,随后拿起桌子上的佩枪揣进兜里,“要不是有这枚徽章,就算你给我900万美元我都没兴趣教你。” “我...考虑考虑”卫燃咧着嘴说道,这钱他倒不是掏不出来,别的不说,至少兜里那些金沙也能卖老大一笔钱了。 “你可以考虑” 卡尔普拿起桌子上的徽章,拉开房门说道,“在你走出这道房门之前告诉我答案,如果这次你拒绝了,下次除非你能从尼古拉手里再找来这样一枚徽章,否则就不要再来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了。” 话音未落,已经走到外面的卡尔普“哐当”一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第56章 坏消息好消息 这特么不是强买强卖吗? 留在房间里的卫燃盯着虎口处的纹身顿时陷入了纠结,按理说只要把那些金沙出售了,这不到一个月赚的钱已经足够自己回老家付个首付准备娶媳妇了。 但那之后呢? 找个工作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还是继续在阿历克塞教授的工作室里靠翻历史档案赚钱?到时候万一有个赚钱的大活儿,自己要不要借助那个笔记本的帮助? 思来想去,如果想继续借助那支牛皮本子的帮助回到二战的战场,并且还要尽可能的活着回来,这笔钱似乎就不得不花。 “反正就是白来的,花就花了吧!” 卫燃咬着牙自我安慰了一句,肉疼的从兜里摸出了那个并不算大却格外沉重的玻璃罐头瓶。自从得到这笔意外之财之后,他虽然早就把它捂热了,但却还没来得及打开看过,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不属于自己了。 很是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卫燃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再次拨通了卡尔普的电话。 不等电话接通,后者便已经推门进来,在他的手上,甚至还拿着一个黄色的文件袋。 “想好了?”卡尔普坐在脏兮兮的椅子上,一边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纸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想好了”卫燃不情不愿的把罐头瓶放在桌子上,“不过,可以用黄金支付学费吗?” 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站在桌子对面的年轻人,卡尔普拿起玻璃罐头瓶掂了掂,不紧不慢的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点儿黄金似乎并不值900万卢布。” “我要在这里学几年?”卫燃跳过这个话题问道。 卡尔普放下罐头瓶,“至少需要三年” 卫燃故作平静的说道,“既然是三年,学费一年一付怎么样?” “当然!当然可以!如果你以后都用黄金支付学费,我甚至可以给你再打个九折。”卡尔普这次倒是格外痛快的答应了卫燃的请求。 “我真是谢谢你!如果能再便宜点就好了。” 卫燃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倒是不担心对方卷钱跑路,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方真要是坑自己,法律专业出身的小姨绝对能把对方告的连裤衩都保不住。 “现在这个价格已经是最低了。好了,先把这些表都填了,铅笔圈起来的地方都要写上。” 卡尔普将手中厚厚的一沓表格递给卫燃之后,指了指仍旧放在桌子上的金沙,“这些东西你先拿好,等下我带你去把它们融了。” “入学协议书?”卫燃看了眼手中的表格,“还有入学协议书?” “当然,我这里可是一座正规学校,而且你是除了季马那个小混蛋之外第一个男性学生。”说道这里,卡尔普敲了敲桌子催促道,“如果没问题就快点儿签字吧。” “可是你怎么才能保证教学效果?”卫燃谨慎的问道,“这么多钱如果只是达到像季马那样的猎人水平可不太值得。” “季马可没支付过一卢布的学费,而且他只是抱着揩油为目的学了些最简单的女子防身术而已。” 卡尔普敲了敲玻璃罐头瓶,极为光棍的说道,“如果你对教学效果有疑问,在签字前随时可以带着你的金子离开,这里不会有人拦着你的。”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卫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冒险相信尼古拉一次。仔仔细细的把入学协议看过一遍之后,他顿时又觉得这钱花的或许并不算亏。 别的不说,在这里学习的期间,自己不但有一间单人宿舍和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子以及高额的意外保险。更为夸张的是,长达三年的学习过程中,自己甚至还有可能拿到奖学金! 神色古怪的看了眼桌子对面一脸笑意的卡尔普,卫燃老老实实的在每一页对应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卡尔普在一式两份的入学协议上各自扣上章,将其中一份装进文件袋递给卫燃,随后将另一份丢进抽屉之后说道,“开学时间在10月1号,你有大概一周的时间做准备。从10月1号开始,每个月你需要回到这里完成至少15天的学习,具体的课程安排,等我做好准备之后会发给你。” “有什么我需要额外注意的地方吗?”卫燃收起文件袋,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别像季马那个混蛋一样总想着和这里的女学员上床,发现一次直接开除而且不会退给你一卢布的学费。” 卡尔普说完,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起身第一个离开了破败的办公室,“拿上你的金子和我下楼吧,我们找个地方把它们融了,看看值多少钱。” 亦步亦趋的跟着卡尔普从顶层下来,两人离开主楼之后,搭乘高尔夫球车穿过那栋挂着“咨询中心”牌子的二层建筑,来到了一栋距离镰刀主楼最远独栋五层建筑里。 这里的情况比之主楼好不了多少,一楼是个早已干涸,连瓷砖都脱落不少的巨大游泳池,二楼的楼道两侧挂满了苏联时代的各种宣传画,其中几个敞开门的房间里还能看到破败的桑拿房和各种堆放着稀奇古怪医疗设备的诊疗室。 随着卡尔普走进二楼一间并不算大的房间,这老帅哥打开柜子,拿出了一瓶瓶的化学药剂,并且毫不见外的指挥着卫燃将最底层的融金炉抱了出来。 “卡尔普,这里是什么地方?”卫燃趁着对方用化学药剂溶解金沙的功夫问道。 “医疗室,只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卡尔普头也不抬的答道。 “不不不,我是说这一整片建筑,包括我们刚刚去过的那栋建筑。” “这里在苏联时代是个高规格的疗养院。” 卡尔普一边搅拌着玻璃烧杯里的溶液,一边解释道,“那时候有资格来这里的疗养的,都是喀山的大人物,在冷战最紧张的那几年,这里还曾短暂担任过喀山备用战时指挥中心的职责。随着苏联解体,这里也就慢慢荒废,最后连同周围的森林被我低价买了下来。” “然后就这么一直慌着?”卫燃不解的追问道。 “缺少翻新维护的资金而已” 卡尔普理所当然的说道,“再说了,这里也根本没有多少人,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房间,而且就算打扫干净,早晚也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所以只要保证不漏雨就够了。” “怪不得要这么贵的学费”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老老实实的闭上嘴看着对方的操作。 在卡尔普的忙碌下,那一小罐头瓶的金沙在经过化学提纯和融金炉的加热熔炼之后,很快便被铸成了一个细长的小金条。 等到融金炉和坩埚以及模具全都完成冷却,卡尔普这才招呼着卫燃拿着金条和他下楼离开,走到了不远处的咨询中心。 招呼着前台大妈翻出个电子称,用没开封的矿泉水证明了电子称的准确之后,卫燃这才把金条放了上去。 “一共974克,按照今天的金价,这些金子价值305万卢布。” 卡尔普将计算器丢给卫燃,等他对照着手机查出来的金价计算一边确认无误之后,这老帅哥臭不要脸的朝卫燃伸出手,“不过因为你的黄金来历不明,而且我还帮你完成了提纯熔铸,所以你还要补给我10万卢布。” “你怎么不去抢?!”原本正准备对方倒找给自己五万卢布的卫燃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可以比阿历克塞教授还无耻? “我不就是在抢吗?”卡尔普理所当然的再次勾了勾手指头,那张保养极好的帅气老脸格外的嚣张。 “开票!” 常年在小姨的旅行社里工作的卫燃一句话便拿捏住了对方的七寸,开票就要交税,对方如此痛快的愿意收黄金,肯定是想偷税漏税。 “算了,给你优惠10万卢布。” 卡尔普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但他那样子就知道,这额外的10万免了,但多出来的那五万卢布,卫燃也别想要回来了。 “我真是谢谢你八辈祖宗!”卫燃咬着牙说道。 “别以为我听不懂汉语”卡尔普突兀的用生涩的汉语回应了一句。 “你会汉语?!”卫燃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会的远比你以为的更多。”卡尔普抛了抛手里的金条,语气中饱含威胁的提醒道,“10月1号上午九点来这里报道,你最好别迟到。” 还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这老帅哥便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径直走出了咨询中心,驾驶着那台高尔夫球车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子。 无奈的掏出手机个季马打了通电话,随后卫燃在主楼一层的某个舞蹈教室外面找到了正在偷窥美女的季马。 “维克多,我没说错吧!”季马朝教室里那些穿着紧身瑜伽服做拉伸的漂亮姑娘们扬了扬下巴,猥琐的挤眉弄眼道,“天堂,这里才是男人的天堂!” “先回到现实吧” 卫燃推着季马的肩膀就往外走,“你得先把我送到喀山机场,我有事要回一趟伏尔加格勒。” “我们才刚来”季马的眼睛压根就没离开那间全是姑娘的教室,“你不是要去打猎吗?怎么才来就走?” “以后有的是机会打猎”卫燃可不打算告诉季马自己会在这度过长达三年的学习,“总之先把我送到喀山吧!” “好吧,喀山,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季马不舍的跟着卫燃走出一楼大厅,“你什么时候再来喀山?没多久尼古拉先生的生日就要到了。” “10月1号,到时候我肯定会过来。”卫燃含糊其辞的回应道。 “那就好,到时候正好能赶上尼古拉先生的生日聚会。”季马松了口气,拉开面包车的车门,等卫燃上车后立刻踩下了油门。 直到车子开进森林里的公路,卫燃这才问道,“季马,说说卡尔普校长吧,你对他了解多少?” “原来你是来见卡尔普先生的?” 季马顿时恍然大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卡尔普先生以前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在那座学校停办之后,他就买下了红旗林场,从那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大概十年前,才开了现在的红旗女子安全培训学校。” 在和季马的闲聊中,卫燃对卡尔普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很难想象,这个老帅哥竟然还是个潇洒的老光棍,而身后那座所谓的学校,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不到20个学员。 至于老师,除了亲自教授大部分课程的卡尔普之外,其余的竟然大部分都是从外面请来的兼职老师。这配置怎么看怎么和野鸡大学有那么几分相似。 一路聊着关于身后那片森林里的话题,面包车一路畅通的开到了喀山机场,两人在附近找地方吃了个饭,卫燃立刻搭乘着最近的航班赶回了伏尔加格勒。 重新回到阔别多日的工作室,阿历克塞教授正眯着眼睛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而在他身后,还放着一座大概一米五高的朱可夫元帅青铜雕像。 “你个混蛋总算舍得回来了,出去玩的怎么样?”阿列克塞教授格外高兴的说道。 “差点儿被冻死”卫燃含糊其辞的敷衍了一句,随后转移话题问道,“这青铜像哪来的?” “前几天陪你小姨去莫斯科,回来的时候路过布良斯克买到的。”阿列克塞教授得意的说道,“这座雕像说不定是哪位雕刻大师的作品,等我查清楚也许能卖出十倍价格。” “但愿如此吧”卫燃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电子表,“你今天没去学校授课?” 聊起这个问题,阿列克塞教授的脸色稍稍有了一丝变化,犹豫许久之后说道,“维克多,我准备为亚历山大先生工作了。他开出了我和你小姨都没有办法拒绝的条件。” “那座还没弄好的博物馆?”卫燃忐忑的问道,这个消息直接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如果阿列克塞教授去为亚历山大工作,那工作室这边岂不是就停了? 阿列克塞教授显然看出了卫燃的担心,“维克多,如果你想去亚历山大先生的博物馆工作,那份技术顾问的工作依旧是你的,如果你不想,也可以去学校读研究生,或者继续在这个工作室工作。” “继续在这个工作室工作?” 见卫燃不解的看着自己,阿列克塞教授奸诈的说道,“这间工作室法律上已经是你小姨的了,所以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 “那你呢?”卫燃追问道。 “我又不是24小时为亚历山大先生工作,而且我们的客户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只不过以后你要负担更多的工作而已。” 说到这里,这老东西从工作台里抽出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卫燃,“而且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先适应一下。” 接过照片看了看,前两张拍摄下来的,是一具身上残存着德军制服的尸骨和一台前轮已经脱落的宝马挎斗摩托。 而接下来的几张黑白照片却像是用了过期胶卷一样带着斑驳的光斑,但即便如此也可以勉强看清,拍摄的内容基本上全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从被炸毁的坦克到陷进泥浆里只剩个脑袋的德军半履带装甲,再到战壕里的德军士兵可谓无所不包。 “这是?” “几个好运的菜鸟挖土党在布良斯克郊外的森林里挖到的尸体” 阿列克塞教授接过照片翻了翻,指着那张彩色照片上的尸骨说道,“这是当时他们在挖掘现场拍到的,一起被挖出来的除了那台宝马摩托之外,还有一个杂物箱。” “说重点,教授,说重点。”卫燃催促道。 “重点就是他们在那个箱子里发现了两个胶卷密封筒和一台锈蚀严重的相机,这些东西被当作朱可夫元帅雕像的赠品送给我了。而这些黑白照片就是我用胶卷密封筒里取出来的底片成功洗出来的几张。” 说到这里,阿列克塞教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仅剩个车头露在沼泽外面的照片,异想天开的说道,“所以维克多,这次虽然难了一些,但如果我们能查出来这张照片是在什么地方拍摄的,仅仅有可能挖到半履带装甲车的线索,就能在挖土党圈子里卖出高价!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消息我们能卖出去不止一次!” 相比仍在喋喋不休画着大饼的阿列克塞教授,卫燃却陷入了呆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把那支神奇的牛皮本子用错了地方! 第57章 工作室归自己了? “维克多?维克多?”阿列克塞教授伸手在正在发呆的卫燃面前晃了晃。 “没事,刚刚想起点别的事情。”卫燃回过神来,“教授,那台相机还在吗?和这些胶卷一起的那台相机。” “早就被我丢了” 阿历克塞教授抖了抖手里的照片,“所以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你能查出来这些照片是在哪里拍摄的,我有渠道把这些线索卖出。” “先让我休息几天再说吧,而且下个月1号还得去趟喀山。”卫燃说到这里直接转移话题道,“你呢?什么时候去为亚历山大先生工作?” “也是1号”阿列克塞教授尝试着最后的努力,“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那个博物馆工作怎么样?” “我就算了” 卫燃赶紧拒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红旗林场学习,甚至弄不好大部分时间都要放在喀山。 “既然你不想去,这间工作室就交给你了,以后我会给你多介绍一些客户的。”阿列克塞教授颇有些遗憾的说道,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年轻人在身边晃悠的氛围的。 “以后再说,教授,我先出去一下。”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钻进面包车一溜烟跑没了影子。一路穿街过巷的朝着东岸的伏尔加斯基方向前进,他也在琢磨刚刚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那辆t-34把自己送回了斯大林格勒,那门反坦克炮把自己送到了顿河19号阵地。 可如果自己有意识的搜集一些相对安全点儿的战场遗留下来的物品呢?那自己活着回来的可能岂不是更大? 或者换个角度,相比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那点咨询费,见证一些历史性的时刻,带来的收益可远超什么咨询费又或者可能埋在哪的战争装备更多。 别的不说,他有几乎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把二战时期拍下的照片底片带回来,所以只要他有意的选择一些关键性时刻按下快门,带回来的底片就将是珍贵的历史资料,它们的价值可绝不仅仅是卖钱。 如果非要举个例子,当初苏联红军在柏林插旗的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去哪找到相关的物品。当然,毫无疑问最好的地方肯定是博物馆,但就算给他换个狗脑子,恐怕都不敢做出这种蠢事。 暂时压下心中模糊的想法,卫燃驾车穿过伏尔加河,特意去地志陈列馆门前转了一圈。一周的时间不见,那门来自顿河19号阵地的zis-3型反坦克炮已经和那台t-34坦克一左一右的摆在了陈列馆大门的两侧。 而尼古拉提供的那份苏联英雄称号申请报告书,也被雕刻在了承载反坦克炮的碑体上,同时在正下方,还额外刻上了一句“原件存放于陈列馆内。”而在四周,还放着不少的鲜花,它们有的已经枯萎,有的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拿出手机给这座新近竖起的纪念碑拍了张照片发给季马,卫燃心满意足的驱车来到了亚历山大的汽修厂,熟门熟路的找到那间隐藏在最深处的改枪工作室。 正在手工复装子弹的亚历山大见卫燃上门,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工作,朝后者招招手,引着他走进了隔壁的休息室。 “亚历山大先生,上次您拜托我查询的阿留申连长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卫燃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用透明塑料装着的报纸递了过去。 “也是从那个幸存者手里找来的?”亚历山大好奇的接过报纸问道。 卫燃点点头,将前因后果简单的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另外您让我转交的那些钱也已经交到对方的手里了。” 亚历山大看完了报纸上的报道,不急不缓的抬头问道,“上次我们好像还没谈好报酬?” 卫燃微笑着看着对方,“就当您送我那支手枪的感谢吧,另外这份报纸和上次的报告书一样,希望您能妥善保管,那位幸存者为了找到这张报纸废了很大的力气。” “当然”亚历山大将报纸放在咖啡桌上,“我很喜欢这里面的故事。” 卫燃干脆的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年轻人,下个月你会和阿列克塞教授来我的博物馆工作吗?”亚历山大在卫燃走出房门之前问道。 “很抱歉亚历山大先生” 卫燃停住脚步,歉意的说道,“我很珍惜这个机会,但我接下来准备读研究生,未来三年可能没有太多的精力为您效力了。” 亚历山大拍了拍卫燃的肩膀,“看在你送我一张报纸的份儿上,三年之后如果愿意,依旧可以去我的博物馆工作。” “我期待那天的到来”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迈步走出了并不算大的休息室。 开着自己的小面包车慢悠悠的往回走,他也在琢磨着接下来的安排,如今工作室那边出现了变动,未来的收入肯定要受到极大的影响,虽然如今自己手里还有150万卢布的现金,但这笔钱可坚持不了多久。 看来要尽快找个来钱的路子才行... 不由自主的,卫燃又开始琢磨起来的路上那个模糊的想法,然而直到他把车子开回伏尔加格勒城区,也依旧没想好该以哪场足够安全的战役作为切入点。 带着路上买来的起泡酒敲开房门,小姨正在厨房里忙着炖排骨呢,对于阿列克塞教授和卫燃这俩纯肉食动物来说,炖排骨或者红烧肉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餐桌上。 忙着做饭的小姨头关掉嗡嗡作响的抽油烟机问道,“你小子总算回来了,这几天都跑哪去了?电话都打不通?” “去了趟北极圈” 卫燃不得不把这几天的经历再次重复了一遍,直等到满足了小姨的所有好奇心,这才问道,“姨父和我说,他准备去给亚历山大先生工作了?” “对”周淑瑾拎着两个杯子过来,打开一瓶起泡酒倒上,“别管他了,你以后什么打算?” 卫燃摇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但肯定不会去给亚历山大先生工作。” “他要是有你一半坚定就好了”周淑瑾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你等等,我拿样东西给你。” 走进卧室的周淑瑾前后不到一分钟便拎着个纸袋子走出来递给卫燃,“这是那间工作室的各种执照,以后那间工作室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卫燃诧异的看着小姨周淑瑾。 “难道你想让我去翻历史书?”周淑瑾没好气的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做个变更,以后那间工作室就是你的了。” “姨父能同意?” “要不是我拦着,那间工作室已经是亚历山大的了。” 周淑瑾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这工作室就挂在你名下吧,这样不但能断了亚历山大的念头,而且也能让他有个退路。而且还能帮旅行社那边避避税。你也别拒绝了,反正那一屋子破烂儿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既然小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思索片刻,便嬉皮笑脸的接受了这份馈赠。如今虽然这工作室只剩下了自己,但也有好处,至少调查费全是自己的,而且多少也能给自己以后做的事情做个掩护。 在两人的闲聊中,难得保持清醒的阿列克塞教授也带着一束玫瑰花回到了家里。而且让卫燃颇为奇怪的是,这个平时滴酒不沾的老家伙竟然全程连起泡酒都没喝一杯。 “教授,你怎么不喝酒了?”吃饱喝足的卫燃趁着小姨收拾餐桌的功夫低声问道。 阿列克塞教授苦着脸指了指餐厅的方向,“我答应了你小姨以后不喝酒,才被允许去亚历山大先生那里工作。” 卫燃憋着笑看了眼阿列克塞教授,随后幸灾乐祸的朝对方比出个大拇指。 第58章 尼古拉造访 第二天一大早,睡眼惺忪的卫燃便被小姨拉着在城区跑了一个个部门,顺利的把那间工作室挂到了自己的名下。甚至连名字,都在她的坚持下,从“阿历克塞工作室”变成了“时光工作室。” 跑完了所有的手续,风风火火的小姨根本没闲着,直接钻进了隔壁的旅行社开始忙活,而卫燃也回到工作室这边继续琢磨着计划。除了原本挂在墙上的各种执照证件换了个新的,其余似乎和往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不过等到下午的时候,随着哒哒哒的马蹄音由远及近,一辆擦得锃光瓦亮的老哈雷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尼古拉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卫燃惊讶的看着跨坐在摩托上的老头儿问道,在这老家伙的身后,还跟着一辆脏兮兮的乌拉尔卡车,而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的,恰恰是昨天才分开的季马。 “昨天收到你发来的那座纪念碑照片,我就准备过来看看了。” 尼古拉摘掉花里胡哨的头盔挂在车把上,一脸感慨的看着不远处的马马耶夫岗,“我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一片废墟呢,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您,骑了一晚上的车从喀山过来的?!”卫燃瞪圆了眼睛。 “是我开了一晚上,才把尼古拉校长的摩托从喀山拉过来。”顶着俩黑眼圈的季马打了个哈欠,“尼古拉先生是今天中午我抵达之后,他才坐火车来的。” “快进来坐吧”卫燃赶紧招呼着两人进入工作室,等他煮好咖啡端上来的时候,尼古拉慢悠悠的说道,“我去看过那座纪念碑了,那附近摆了不少的鲜花。” 卫燃笑了笑,“所以还是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是英雄的” “斯大林格勒都不在了,是不是英雄又有什么意义?” 尼古拉嘴硬的嘀咕了一句,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便从皮夹克里掏出一枚列宁勋章推给卫燃,“年轻人,帮我个忙怎么样?” “您说”卫燃看了看躺在桌面上的勋章,随后转头看向了一脸期待的尼古拉。 尼古拉看了眼哈欠连天的季马,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朝卫燃使了个颜色。 “季马,要不要去我的卧室睡一会儿?”卫燃转过头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太好了”本就困的要死的季马可不会客气,任由卫燃引着他走进了卧室。 帮着对方关上房门,卫燃重新在桌边坐下,安静的等着尼古拉的下文。 拿起那枚列宁勋章晃了晃,尼古拉压低声音说道,“这枚勋章本来应该颁给我曾经一位同事的,他在70年代初被派往了西德,并从柏林墙另一边传递回来大量有重要价值的情报。但在苏联解体前,他突然消失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所以...您是希望我能找到这个人?”卫燃瞪大了眼睛,“您是不是高估我的能力了?” “高估你的能力?” 尼古拉看了眼卫燃,“你能从一门反坦克炮找到我,说不定也能从一枚列宁勋章里找到他现在在哪。”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卫燃张张嘴,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道,“可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有个好身体,说不定他已经...” 尼古拉苍老的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痛苦和恨意,“只要能找到,就算是尸体都没关系。” “我能...问问原因吗?” 卫燃迟疑的问道,从内心里,他并不想帮这个忙,哪怕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一个苏联时代的kgb都找不到的人被自己找到了,难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但年迈的尼古拉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却又让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是他杀死的。” 尼古拉眼睛变得赤红,声音低沉的说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认为是美国人或者西德人做下的。但直到苏联解体后,我才从一个同样已经退休的德国情报人员嘴里知道真相。” 卫燃一脸迟疑,“您都查不到的话....” 尼古拉叹了口气,“年轻人,一个没有苏联作为背景的kgb和流浪的野狗没有多大的区别,他唯一的优势或许只是能把自己藏的很好。” “我...试试吧” 卫燃含糊不定的拿起勋章,打开电脑后按照背面的编号进入国防部的官网进行查询。然而任凭他怎么搜索,却根本没有查到这枚勋章的存在。 “已经没有他的记录了吗?”尼古拉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结果。 “您还有他其他什么能查到他身份的东西吗?”卫燃推诿道,“如果没有的话,恐怕...” “有!”尼古拉斩钉截铁的站起身,“还有很多,不过都在喀山,维克多,如果你没什么事情的话,现在就和我回去怎么样?” “尼古拉先生,您应该知道,我能找到他的希望其实很渺茫。即便这枚勋章上有他的详细信息,这么多年过去,想找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人也非常困难。而且最重要的,上次能找到您真的是个意外。” 尼古拉神色一僵,重新坐回椅子,“从苏联解体后,我几乎整个后半生都在找这个人,本来我已经死心了,但却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没那么多好奇心。维克多,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对我这个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老家伙来说,你或许是唯一能找到他的希望了。” “我...试试吧...”卫燃看着一脸期冀的尼古拉,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能不能找到,他心里根本就没底,但他却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那我们现在就回喀山?” 尼古拉急不可待的提议道,他原本昨天就想和卫燃提这件事的,却不想他心急火燎的去了红旗林场之后直接就回了伏尔加格勒。 “您不在这里继续逛逛?” “今天已经逛过了”尼古拉摇摇头,“如果真能找到那个人的线索,以后说不定我会搬回这里生活,到时候有的是时间闲逛。” 第59章 铁幕下的谋杀 开往喀山的火车上,卫燃和尼古拉相对而坐,认真的听着对方事无巨细的回忆事情的整个经过。 在对方的描述里,自从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便一直在追查那位代号“安瓿”的情报人员。但遗憾的是,对方就像真的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与他有关的线索。 这可怎么查?卫燃试探着问道,“尼古拉先生,能说说他为什么要杀你的家人吗?” 尼古拉沉默许久,最终摇摇头,“他最早在西柏林医院工作,平时和我依靠无线电单线联系,我甚至和他都没见过几次面。他根本没有理由杀死我的妻子和孩子。” “那你是怎么确定他就是凶手的?” 面对卫燃的追问,尼古拉解释道,“那是苏联解体之后的事情了,我在柏林意外遇到了一位曾为斯塔西工作的老朋友。 我从他嘴里得知,杀死我家人的,很可能就是我那位代号“安瓿”的同事,而且被杀的不止我的家人,还有斯塔西安排在西德的情报人员,那些人的死法和我的家人几乎一样。” “这个人会不会在骗你?”卫燃话音未落,便看到了对方脸上嘲讽的表情。 “好吧,换个问题。”卫燃无视了对方的表情,“你的家人是在什么时候遇害的?” “1979年10月4号”尼古拉毫不犹豫的答道。 “1979年?” 卫燃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一句,随后追问道,“从1979年一直到苏联解体,那个人都还在为苏联工作?” 尼古拉摇摇头,“82年我的家人出事之后,第二年年初我就被调到明斯克负责教学工作。而在我离开东柏林之后不久,安瓿也按照指令前往西德的正治中心伯恩搜集情报。直到85年,他才毫无征兆的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为此甚至kgb还找上我询问过他的情况,当时我们都以为他被美国人抓走了。你之前看到的那枚列宁勋章,原本也是因为他的失踪准备追授给他的,但直到苏联解体前,kgb也没找到他的任何线索。” 卫燃闭上眼睛,一点点构建着整个事件的时间线。根据尼古拉的描述,这位代号安瓿的情报人员在70年代初便打入了以美国为首的几个国家控制之下的西柏林,并在西柏林医院找到了一份工作。 而在1979年的时候,一直在西柏林工作的安瓿却越过柏林墙杀死了尼古拉的家人。由此第一个疑点出现,那位安瓿和尼古拉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他又是怎么找到尼古拉的家的? 而在1982年之后,尼古拉被调回苏联,安瓿则被调往波恩,但他却在三年之后失踪了。那么第二个疑点,他是“主动”失踪的,还是“被动”失踪的? 如果是主动失踪的,他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果是被动的,又是谁在“帮”他失踪? 更重要的问题是,如果必须杀死谁,杀死作为情报人员的尼古拉产生的价值,绝对远超他的妻子孩子。既然如此,那位安瓿为什么要冒着一样的风险,却只杀掉了尼古拉的家人? 这些乱麻一样的问题,直到傍晚火车抵达喀山,卫燃也没能想出个头绪。 陪着尼古拉离开火车站,那位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小混混早就开着车在路边等着他们了,至于季马,他还留在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里补觉,这次并没有跟着回来。 乘车返回那座废弃的学校,尼古拉直接领着卫燃来到了二楼楼梯口另一侧的铁栅栏门前,将一把钥匙放在了他的手上,“维克多,进去看看吧。安瓿在波恩的住所,和他在故乡梁赞的家都被我全都搬过来了,连房屋结构都一样。 除此之外,这道门后面还有当时我在东柏林的公寓,里面的东西也是当时搬回来的。” 惊诧的看了看铁栅栏后面落满灰尘的楼道,然后怜悯的看了眼往后倒退了一大步的尼古拉,卫燃叹了口气,拿起钥匙捅开了带着些许锈迹的防盗门。 “啪嗒”一声轻响,随着扳动开关,昏暗的楼道被日光灯管照亮,两侧房门上悬挂的木头牌子也看的越发清晰。 这些牌子上的油漆已经有些许脱落,中间用工整的俄语标注着他们的来历。 轻轻推开那扇标着“安瓿—梁赞—家”字样的木门,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带着浓郁筒子楼的风格,除了简单的家具之外,唯一算得上娱乐用品的,除了一台老式的收音机之外,便只有一架同样落满灰尘的手风琴。 简单转了一圈退回楼道,卫燃带上房门后,转身推开了标着“东柏林—家”字样的木门。 相比刚刚看到的简陋房间,这个三室两厅的房间绝对算得上温馨,不管是那台老冰箱上的用磁铁吸在上面的饰品和便签,还是墙纸上小孩子涂鸦出来的各种图案,都让这里充满生活的气息。 轻轻推开一间卧室的房门,落满灰尘的桌子上,落满灰尘的相框里,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正在拉小提琴的年轻姑娘,相框周围则是一些德语教科书以及诸如《钢铁是这样炼成的》的俄语名著。 后退一步推开另一个卧室的房门,这里比之刚刚的房间凌乱了不少,各种玩具丢的满地都是,周围的墙壁上更是画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涂鸦。 靠墙的位置除了一张实木的高低床之外,不算大的桌子上同样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那两个看年龄最多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儿洋溢着开心的笑脸,甚至在他们兄弟两个中间,还有一只德国牧羊犬在吐着鲜红的舌头。 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卫燃迈步走进第三个房间,随后便皱起了眉头,在这个房间的地板上,还能看到用白色粉笔画出的尸体轮廓,而在窗边的桌上,则放着一个同样用粉笔圈起来的棕色玻璃小瓶子,落满灰尘的桌面上,依旧可以看清用粉笔写就的“氰化物”字样。 暗自叹了口气,卫燃退出房间,往楼道尽头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推开了一个标着“安瓿——波恩——家”字样的大门。 相比之前的两个房间,这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却像个仓库一样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这些箱子装着的大部分都是根本看不懂的德语书籍和一摞摞的诊疗记录。剩下的箱子里装着的,则是各种户外服饰以及一些过时的露营装备和潜水装备。 笔记本应该不会把这些东西画下来吧?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推开了唯一的卧室房门。 相比堆满杂物的客厅,这个并不算大的卧室却格外的简洁,仅仅在床底下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老式行李箱。将箱子拽出来打开,这里面放着的却是一台残存着弹孔的无线电发报机以及一张似乎是驾驶证的东西。 这东西或许能行... 卫燃伸出手指抠了抠发报机上残存的弹孔,随后将目光移向了左手虎口处的纹身。 第60章 诊疗记录 离开房间汇合了正在楼梯口等待的尼古拉,卫燃赶在对方张嘴之前摇头说道,“很抱歉尼古拉先生,我根本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不懂德语,根本看不懂那位安瓿留下的书籍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线索。” 虽然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尼古拉的失望却是难免的。只不过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卫燃晃了晃那张驾驶证,“不过,如果我能从那些房间里带走些东西回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没问题!” 不愿放过最后一丝希望的尼古拉赶紧说道,“随便什么,就算是全搬过去都没问题!我这就让那些小混蛋们过来帮你搬东西。” 额... 原本只是想拖延时间的卫燃赶紧摆手拒绝,“先别急尼古拉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是不是先吃个晚饭?” 闻言尼古拉也冷静下来,将老旧的按键式手机重新揣进兜里,“那就明天一早,你想吃些什么?” “随便什么吧”卫燃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可怜的老家伙或许真的等待太久了。 在那位莫西干小混混的张罗下,前后不到半个小时,餐桌便摆满了和上次离开前一样丰盛的饭菜。而这一次,卫燃也终于有机会坐在了尼古拉的对面一起吃个晚餐。 席间,尼古拉主动讲起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出乎卫燃的意料,尼古拉的妻子竟然是一位在因塔矫正营里服刑的德国女人的孩子,后来随着玉米小夫上台,矫正营被关闭,这个德国女人却并没有返回德国而是选择留在因塔,并且带着女儿嫁给了一位同样选择留下来的战俘。 只不过后来的故事却完全成了悲剧,尼古拉的妻子因为从母亲那里学会的德语,成了尼古拉在东柏林从事情报活动的助手,相差十来岁的两人从60年代开始,便一直生活在东柏林,并且养育了三个孩子。但他们最终却死在了铁幕下的柏林,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天寒地冻的因塔。 也正是出于这份折磨了自己一辈子的愧疚,尼古拉在退休之后,把他妻子在因塔生活时的邻居和朋友全都迁到了喀山城外的这个小村子。 听完了尼古拉的故事,这个一生几乎都活在悲剧和愧疚里的老人也终于把自己灌醉,哽咽着趴在了一片狼藉的餐桌上。 招呼着一直在楼下守着的那位莫西干小混混,两人将尼古拉抬到床上,顺便商量好了明天返回伏尔加格勒的安排,同样没少喝的卫燃也一头倒在沙发上打起了胡噜。 第二天一大早,响亮的气动喇叭喊醒了宿醉中的卫燃。至于昨天还醉的不省人事的尼古拉,这老家伙一大早就不知道去了哪了。 “我早晨听尼古拉先生说,我还要开车跑一趟伏尔加格勒?”季马晃悠醒了一身酒气的卫燃问道。 “嗝~好像,好像是这样。” 卫燃挥散打嗝时喷出的腥臭酒气,迷迷瞪瞪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顶着俩黑眼圈的季马咬牙切齿的看着卫燃,揪着他的脖领子和腰带就把他推进了洗手间,随后打开了头顶了淋浴器。冰凉的冷水浇在身上,卫燃打了个哆嗦,酒也跟着醒了一大半。 “你们昨晚喝了多少?”季马关掉淋浴器,面色不善的问道。 “这么高儿”卫燃伸手比了比,“两瓶子伏特加,最后就剩这么高。” “酒醒了没有?”季马说话的同时,再次打开了淋浴器。 “快关上!” 刚刚抹掉脸上水渍的卫燃晕晕乎乎的爬起来,随后脚一软又坐在了地板上,他可不是堪称酒蒙子的阿列克塞教授,昨晚一个人喝了一大瓶伏特加,现在自己还活着,他就已经够庆幸的了。 季马打着哈欠问道,“既然醒酒了,说说要把什么东西搬过去?” “不急,你先去睡一觉,我们晚上出发。” 卫燃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晕晕乎乎的走出洗手间,“我们晚上出发也来得及,不过你得叫几个人来帮我抬些东西。” “都在外面等着了” 季马将卫燃丢到沙发上,打开窗户出了声口哨,前后不到两分钟,便有十几个穿的花里胡哨,最多也就高中生的小混混叼着烟走进了客厅。 “你们几个,都听维克多安排。”季马说完,直接钻进了尼古拉的卧室,“等忙完了再把我叫起来,现在我要睡一会。” 看了看围着自己大眼瞪小眼儿的这些小混混,卫燃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随后朝那些小混混招招手,“都跟我来吧。” 领着这些小弟重新来到二楼上锁的楼道口,卫燃摸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带着他们进入最里侧的房间,指着摆满物资各个角落的箱子说道,“把这些东西全都抬到车上上,尤其注意那些纸质文件,一定要摆好千万不能乱放。” “交给我们吧!”这几个小混混动作一致的喊道,看他们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就知道,季马在他们中间恐怕还是个孩子王一样的存在。 没管那些充当掩护的资料,卫燃亲自从卧室里拿出那个装着无线电发报机的行李箱走下楼,将其送进了那辆才从伏尔加格勒开回来的乌拉尔卡车。 相比之下,这台无线电发报机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也是那位安瓿遗留的所有物品里,最有可能被笔记本看上的东西。 而卫燃之所以执意把它们带回伏尔加格勒,完全是因为他没把握在一个老kgb的眼皮子底下守住笔记本的秘密。所以虽然麻烦了一些,但为了安全却不得不这么做。 在那些小混混们卖力的搬运下,前后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所有的东西都被装进了卡车。而在二楼复刻出来的房间里,卫燃却在监督搬运的过程中有了意外的发现。 空荡荡的房间里,仅剩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份德语的诊疗记录,卫燃虽然看不懂那上面的德语,但在这份意外从资料堆里散落出来的医疗档案上,却被涂抹了大量的墨渍,以至于上面的很多自己根本就难以辨认。 闻讯赶来的尼古拉只是看了眼卫燃摆出来的资料,便抬手驱散了那些充当免费劳动力的小混混,压低声音解释道,“冷战时期,西德的联邦情报局骨干,基本都是那脆情报头子盖伦的旧班底。” “所以这些记录...” “安瓿的工作除了搜集西德情报之外,另一个任务就是借助问诊刺杀这些旧那脆。”尼古拉拿起卫燃摆在桌子上的医疗档案,“这些被墨渍污染的,全都是被他成功刺杀的目标。” 第61章 这么远也行? “这些...全都是?” 卫燃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带着俩小混混特意挑出来的那满满一大箱子医疗档案,这特么少说不得有七八十份儿?一个医生问诊过一两百个病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一个医生杀了七八十个找自己问诊过的病人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全都是了。” 尼古拉回忆道,“安瓿的工作效率很高,而且他手里也有一些单线联系的帮手,当然,不排除这里面掺杂了些混淆视听的假信息。” “说不定这些医疗档案就是突破口...”卫燃打量着那满满两大箱子旧址陷入了沉思。 “最早我也是这么想的” 尼古拉拿起一份档案解释道,“我们曾经对比了已经完成的任务名单,和这些医疗档案上记录的全都相互吻合。只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不但没把这些东西销毁,反而冒险保留了下来,而且还从西柏林不远千里的带到了波恩。” “这能看出来什么?” 卫燃拿起一张带着大量墨渍的档案,上面除了页码和少量几块零碎的单词还能看清,其他部分全都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一样的医疗档案kgb也做了备案,等下我给你找出来一起带走,只要对比还能看清的字迹,基本上就能根据这些找到对应的目标人物。 这些被成功刺杀的大部分都是侥幸活过纽伦堡审判的那脆,他们在战后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有相当一部分在西柏林重新爬上了领导位置。 为了避免那脆德国死灰复燃,当时我们在德国除了应对那些美国佬,猎杀他们也是主要任务之一。” 听着尼古拉的介绍,卫燃却越发怀疑这些无意中找出来的医疗档案有问题。不过好在,自己或许并不用真的按照这条线索查下去,所以也就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将手中的档案丢进箱子里说道,“既然这样就让我都带走吧,尼古拉先生,这么多的资料我恐怕需要消化很长一端时间,尤其在我还不会德语的情况下。” “需不需要给你找个德语翻译?”尼古拉想了想,“卡尔普怎么样?” “先不用”卫燃赶紧拒绝,笑话,他费尽心思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研究,为的可就是躲开他们两个。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提出来。” “还真有”卫燃看向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老头儿,“尼古拉先生,能不能给找几件防身的武器?” “防身武器?”尼古拉上下打量了一番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要什么样的防身武器?” “kgb用的防身武器”卫燃故意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托您的推荐,再有几天我就要去红旗林场和卡尔普先生学习了,所以我想...” 尼古拉神色古怪的看着卫燃打量了许久,随后痛快的摆摆手,“跟我来吧!” 卫燃闻言赶紧将手中的东西丢到桌子上,随后招呼窗外在一楼等着的小混混上来继续搬东西,这才屁颠屁颠的跟着尼古拉走到了楼道另一头儿一个上锁的房间。 “自己随便拿吧”尼古拉用钥匙打开防盗门,随后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房间,“我去把备份档案送到卡车里。” 没管自行离去的尼古拉,卫燃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个仍旧摆放着会议桌的宽敞房间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放眼望去,四面墙上固定的铁架子上挂满了包括水下手枪各种型号的长短枪支。而在那张长条桌子上,一半的位置整齐的摆放着诸如夜视仪之类的科技装备,另一半则放着一捆捆的美元、卢布、欧元,甚至连人民币都有! 这老头儿这么富?! 卫燃呆滞的看着桌子上的现金,抬头又看了看固定在墙上的老式摄像头,随后仰着脖子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武器上。 他找尼古拉要防身的武器,可并非是为了去卡尔普那里学习做准备的,而是为了回到冷战年代用的! 如今笔记本里还剩一个装着刺刀的漩涡,这次如果能借着那台无线电回到80年代,自然不能浪费了那个位置,甚至就连已经装上手枪的漩涡,都有必要换个更好的武器。 来来回回的转了四五圈,卫燃最终从墙上取下来一支和尼古拉同款的pss微声手枪以及一支放在这支手枪正上方的vss微声狙击步枪。 按照他的理解以及看过的谍战电影影响,这特工也好,kgb也好,这种秘密战线用的肯定无声武器为主。 还不等他找到配用的子弹,尼古拉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你这年轻人倒是挺有眼光,不像季马那个没见识的混蛋,只想着哪种枪的子弹便宜适合打猎。” “额...”卫燃举起手里刚刚选中的武器,“您不会打算让我自己去采购子弹吧?” “就算给你钱恐怕你都不知道哪能买到,尤其你还不是个俄罗斯人。” 尼古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墙角打开上锁的铁皮柜子,从里面拿出两个装着空弹匣的纸盒子,以及两大盒塑封的子弹摆在了桌子上。 卫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探手从纸盒子里拿出一排用弹夹固定在一起的子弹,熟练的将其压进空弹匣。 与此同时,尼古拉也在解释道,“这些枪和子弹大部分都是五年前我从乌克兰买的苏联库存产品,就算你拿去杀人都没关系。” “我可没那个胆子”卫燃赶紧摆着手否认道。 “看来以后我要让卡尔普重点教教你怎么说谎” 尼古拉意有所指的调侃了一句卫燃,伸手从另一个纸盒子里拿出一枚20发容弹量的vss微声狙击步枪的弹匣,干脆利落的将子弹全部压进去之后,顺手在桌沿磕了磕这才丢给卫燃,“用这种20发容量的吧,这种枪可以连发的。这样就算你准头不行,至少也有机会靠火力压制杀死对方。” “我真就是防身用”卫燃语气苍白的混淆着话题,他是发现了,想在这个马上快90岁的老家伙面前撒谎成功,恐怕比波兰人赌赢了战争还难。 尼古拉将第二个压满子弹的弹匣丢给卫燃,“既然有了开枪的准备,就不要再为扣动扳机找借口。” “你对,你说的都对。” 卫燃懒得和对方解释,将四个压满子弹的弹匣胡乱揣进兜里,拿上选中的武器就要往外走,“我要先睡一觉,晚上还要回伏尔加格勒了。” “手枪拿走,步枪留下。”尼古拉拿起一个弹匣,往里面随意的压了几发子弹,“我去帮你校枪,这些东西从买回来之后就没用过呢。” “那你买它们干嘛?”卫燃痛快的将手中的武器递给了对方。 “防身用”尼古拉把卫燃刚刚的借口又还了回去。 “你说的都对”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一溜烟跑出了房门。而在他的身后,尼古拉动作干脆利落的举起刚刚装好弹匣的步枪,瞄准窗外操场上的篮球架子便扣动了扳机。 直等到日落西山,补够了觉的季马重新变的生龙活虎,拉着彻底醒酒的卫燃钻进了卡车的驾驶室。 在尼古拉的注视下,这辆脏兮兮的卡车披着夕阳离开了隐藏在森林里的废弃学校,沿着河畔的公路开往了伏尔加格勒的方向。 烟雾缭绕的驾驶室里,叼着烟头儿的季马突兀的说道,“维克多,虽然不知道你在帮尼古拉校长做些什么,但一定别让他失望。” “放心吧,我肯定尽全力。” 卫燃虽然嘴上信誓旦旦,实则内心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身后车厢里那台带有弹孔的无线电台能不能把他送回冷战时代还要打个问号。 就算真的能送回去,自己除了会一句“我从盒北来”,可是连德语字母都不知道该怎么念,真把自己送到八十年代的西德,再加上自己亚洲人的长相,恐怕一点儿不比二战的战场安全。 但比这些更危险的,是在当年那个大环境下调查一个负责刺杀那脆的kgb,这难度几乎可以预料到完全是地狱级的。 要不要拖延一段时间? 卫燃内心泛起了嘀咕,别的不说,至少得先跟着卡尔普学一些保命的手艺,或者至少把德语学会了才行。但这两样无论哪个可都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见到成效的,而尼古拉显然等不了那么久。 在卫燃的纠结中,第二天中午,季马再一次将车开到了已经更名为“时光工作室”的门前空地上。 “卸车的事你来想办法,我要去睡一会儿。” 季马熄灭了发动机,自来熟的从兜里摸出当初卫燃给他的工作室钥匙,打开卷帘门之后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随后直接钻进了卫燃的卧室。 “还挺不把自己当外人” 睡了一路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跳下驾驶室之后,从隔壁的旅行社里喊来了一众男毛女毛,把车厢里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各种杂物全都搬进了工作室。 如今这工作室里可不是这些不远千里带回来的东西,就连尼古拉的那辆老哈雷都暂时放在里面,以至于原本宽敞的空间顿时变的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多了。 用路上买的一大盒馅饼打发走了过来帮忙的毛子们,卫燃拉上卷帘门打开照明灯,随后将那台格外关注的无线电台抱到了工作台上。 对照着面板上的型号一番查找,卫燃惊讶的发现,手里这台带着弹孔的aeg se-6861型短波电台在当时可是西德的高科技产品,不但西德自己的特种部队装配了这种电台,就连美国、英国以及荷兰军方也是它的忠诚客户。 而另一方面,这台20瓦功率的无线电设备,通联距离可以轻易达到1500公里,这个距离别说传到东柏林,就算是直接传到当时苏联的国土范围之内都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台并不算大的小机器,竟然还可以离线准备消息。简单的说,就像提前在断网断信号的手机上编辑好短信,然后连网发送,发送完了立刻断网。 这在今天看起来并不算什么,毕竟随便一台手机都能做到,但在当时却大大的降低了被无线电侧向暴露位置的风险。 也正是这诸多在当时堪称高科技的功能,这款电台虽然并不算间谍装备,但在冷战时代,却被大量应用在了两大阵营的谍报对抗活动里。 但由此却产生了另一个疑问,这设备是当时北约阵营的东西,那么那位安瓿又是怎么得到它的?是kgb提供的,还是他找到了新的老板? 没在这件事上浪费脑细胞,卫燃直接拨通了尼古拉的电话,他相信,对方肯定会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在电话里,两人一番沟通之后,卫燃挂掉电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台无线电台上。据尼古拉所说,当时在德国进行活动的情报人员使用的发报设备可谓鱼龙混杂。 从当时苏联才刚刚投入使用不久的阿尔泰通讯系统(苏联发明的移动电话),到通过各种渠道弄来的英美间谍设备,甚至连二战时德军使用的无线电系统乃至最古老的信鸽都仍在发挥重要的作用。 而安瓿使用的这款无线电台,恰恰是他在屡次刺杀西德联邦情报局里的那脆后缴获,当时他甚至还往东柏林的尼古拉那里送了一台用于地下联系。 但尼古拉的这个解释不但没有解开卫燃的疑问,反而让他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多。 如果尼古拉当时使用的电台设备都是安瓿提供的,那么一旦这位安瓿有了其他的小心思,他从西柏林传回来的情报,说不定接收的人根本不止尼古拉,甚至连他传回去的情报真假都要打个问号。 卫燃能想到的,尼古拉自然也想到了,但前后矛盾的点在于,安瓿传回来的情报在之后的历史进程中都得到了验证,换句话说,他传回来的情报确实都是货真价实的。 仅仅从这一点来说,安瓿又确实没有叛变。但他又因为什么杀死了尼古拉的家人? 仅仅一台无线电设备,就让卫燃心中的疑问翻了倍,而那些还没来得及翻阅的医疗档案,指不定又藏着多少的秘密。 “要不要让阿历克塞教授回来帮帮忙?”卫燃心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便自己又给按了下去。 在决定帮尼古拉调查那位安瓿的去向之初,他便把主意打在了那支牛皮本子上,这次的调查毕竟涉及到了神秘的kgb,这可不是酒蒙子一样的阿历克塞教授靠翻阅公开资料就能解决的。 但他也不得不考虑,一旦真的靠那支牛皮本子调查到了什么回来,他又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把整件事合理的解释给尼古拉甚至不久后就要成为自己老师的卡尔普听。 思来想去,卫燃扣上装着无线电台的箱子,弯腰从一堆杂物里找出个渔具包,这里面装的恰恰昨天从尼古拉那里借来的武器。 拔掉监控电源,顺便用一把椅子顶住了通往楼上的楼梯门把手,卫燃这才打开渔具包拿出了武器,随后又召唤出了那支牛皮本子。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支牛皮本子已经自己摊开在了工作台的桌面上,随后那支金属羽毛笔也自顾自的飘起来,在第四页绘制出了一台无线电台! 卫燃呆滞的扭头看了看远在七八米外被行李箱装着的无线电台,再看看牛皮本子上即将完成的绘制,最后欲哭无泪的看着仍旧攥在手中的武器,“特么的怎么这么远也行?” 第62章 汉斯医生 安静的工作室里,金属羽毛笔在牛皮本子上绘制完那台无线电台,随后在正下方写道: 角色身份:电工维克多,代号信鸽 回归条件:协助汉斯医生逃出波恩,并拍摄10张照片。 就在卫燃看完这几个字的瞬间,视野已经被白光笼罩,随后他便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 等视野恢复正常,周围已经出现了四面墙壁,狭窄的空间里摆放着几支手电筒和大量的电力工具,以及几支擦拭的格外干净的煤油汽灯。而在他的手上,还拿着个大号的手电筒。 卫燃失望的摇摇头,他还没来得及把那两支武器放进牛皮本子就被送了过来,这和他最早的计划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希望那支手枪还在...”卫燃看了眼身后的房门,随后他的左手便出现了一支手枪。 “还真能带过来?”卫燃惊喜攥紧了拳头,然而当他取下弹匣,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一发子弹!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装满子弹的... 卫燃拿着枪和弹匣翻来覆去的打量,甚至召唤出了牛皮本子,把手伸进漩涡好一番掏弄,却依旧没有找到一颗弹药。 “算了,总比没有强。” 卫燃收起手枪,先对着贴在门上的消防逃生示意图好一阵观察,这才关掉手电筒拉开房门,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楼道。 在路过一面落地镜子的时候,卫燃看了看自己的形象,随后暗暗松了口气,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头上不但有个鸭舌帽,甚至还戴着个厚实的口罩,而在腰间,还斜挎着一个装满维修工具的帆布包,如此全副武装的打扮,倒是根本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容貌露馅。 拎着手电筒在安静的楼道里慢悠悠的走着,远处的窗外,散发着黄色光芒的路灯在嘶吼的狂风里微微摇晃,让周围建筑的影子也跟着时不时的拉长或是变短。 “看起来像是刚入冬...”卫燃收回目光,继续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游荡,他要想办法先找到那位汉斯医生才行。 在路过一张摆在楼道里的长椅时,卫燃弯腰捡起丢在椅子上的报纸看了看,虽然上面的德语不认识,但通过边角处的刊印日子,也让他知道今天或者昨天应该是1985年的2月9号。 1985年2月10号? 他努力回忆着历史专业课上记住的时间点,1985年的2月10号发生了什么他没多大的印象,但在一个月后的3月10号,地图戈成了苏联的领头羊这一重大历史事件却绝对不会记错。 难道这件事和苏联换届还有关系?卫燃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荒唐猜测,随后将那份看不懂的报纸丢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继续沿着楼道往前走,他虽然看不懂各个房间门口牌子上写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好在有一面墙壁上贴着关于这家医院医生的介绍,而在这里,他如愿看到了一张颇为眼熟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那个穿着手术服的中年医生,卫燃很快便将他和当初在装着无线电台旅行箱里的发现的那张驾驶证上的照片对上了号。 看来那位代号安瓿的情报人员就在这家医院工作,那么他是不是所谓的汉斯医生? 记住了照片下的德语拼写,卫燃正准备继续在楼道里溜达,楼上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响亮的金属和地面撞击的声音。 被吓了一跳的卫燃迈步沿着不远处的楼梯就往上跑,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也越发清楚的听到了打斗的动静! 循着声音来到一扇似乎是手术室的门前,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进去帮忙,房门的另一边突然传出了噗的一声微弱枪响。 恰在此时,手术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腹部插着手术刀的年轻人踉踉跄跄的正要往外跑,却正好站在了卫燃的面前。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卫燃抡起手中的大号金属手电筒便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嘭”的一声闷响,这个年轻人一声不吭的昏死过去,贴着门躺在了地板上。而卫燃也借着被挡住无法关死的门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这里确实是一间手术室,但地板上却已经散落了各种的医疗器械,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躺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身鲜血的中年医生,而在他的旁边,则是一具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仍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小心翼翼的走进手术室,卫燃走到那位中年医生身边皱起了眉头,这人恰恰是那位代号安瓿的kgb,但此时他的情况却不太好,不但胸口被利器划开了老大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且他的大腿上还插着一枚手术剪刀! 见他已经举起那支造型丑陋的s4m无声手枪,卫燃立刻丢掉手电筒高举双手,犹豫片刻后低声用俄语说道,“安瓿” 躺在地上的中年医生诧异的看了眼卫燃,用俄语回应道,“你是谁?” “信鸽” 听到卫燃的回应,前者彻底松了口气,“你迟到了五分钟,从现在开始叫我汉斯,另外我们要快点儿离开这里。” 见对方似乎暂时信任了自己,卫燃赶紧从墙边推来移动担架,搀扶着对方艰难的躺在上面,随后扯下铺在手术台上的绿色床单将其盖好就准备往外走。 “先等下” 汉斯医生举起枪,对着门口仍在昏迷中的年轻人扣动了扳机,微弱的枪声过后,他转头朝卫燃用德语说了句什么,见后者一脸茫然,又立刻切换成俄语说道,“蓝色柜子里有医疗包,帮我拿上两个,另外把那两具尸体从洗手间的窗户丢出去,动作快一点儿!” “好,好的!” 卫燃闻言赶紧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医疗包递给汉斯医生,随后拽着一具尸体就往旁边的洗手间挪动,不过在把那具尸体顺着窗子丢出去之前,他在对方的身上摸了摸,顺利找到了一支别在后腰的p7手枪以及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取出装在手枪上的弹匣看了看,确定用的是9毫米的帕弹,卫燃立刻将手枪和弹匣装进自己的口袋,随后将尸体推出了窗外。 还不等那具尸体落地,他立刻跑到手术室的门口,将第二句尸体也拖过来顺着窗户推出去,顺便同样找到了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我们接下来去哪?”卫燃推着躺在担架上的汉斯医生离开了手术室,沿着楼道跑向了不远处的电梯。 “去地下停车场,找一辆绿色的奔驰越野车。” 汉斯医生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同时大腿处和胸口流出的鲜血也已经在绿色的床单上染出了老大一片黑色的血迹。 在对方的指引下,卫燃推着移动担架搭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搀扶着对方坐进了一辆方头方脑的奔驰越野车里。 “我们现在去哪?”卫燃启动车子,一边往外开一边问道,自始至终都没把脸上的口罩摘下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连德语都听不懂,谁派你来的?” 后排车厢里,汉斯医生已经用手术刀划开了身上的衣服,用注射器在胸口那道刀伤周围打上麻药,随后开始给自己缝合伤口,至于卫燃的问题,却并没有急着回答。 “谁派我来的不重要”卫燃说话的同时,分心借着后视镜看着前者。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右拐,然后一直开。” 这个不合格的答案却并没有让汉斯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在完成了指路工作之后,他继续缝合着胸口的伤口,至于仍旧插在大腿上的那支手术剪刀却根本没有去做任何的处理。 在对方的指引下,越野车在狂风中一路疾驰,直到半个小时之后,这才停在了城外一栋木头房子的门前。 按照汉斯医生的要求两长三短的闪了闪车灯,不久之后,房子旁边的车库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卫燃立刻将车开了进去。 还不等车子熄火,一个金发中年女人已经拉开车门,在见到汉斯医生之后立刻大吃一惊,用语速极快的德语询问着对方。三言两语之后,这个女人立刻招呼着卫燃帮忙,把汉斯医生搀扶进房间放在了一张折叠床上。 “信鸽,车库的铁皮柜子里有个带有红十字标志的铁箱子,那里面有两盏煤油汽灯,帮我把它们点亮之后带过来,记得提前给它们换成蓝色的玻璃灯罩。”因为疼痛已经满头大汗的汉斯医生用俄语说道。 卫燃闻言立刻返回车库,顺利的找到了一个喷涂着医疗标志的铁皮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两盏仍旧带着包装纸的煤油汽灯。 这种老古董上次他和季马去因塔的时候曾经用过,自然知道怎么点亮。甚至他还能认出来,它们是由德国历史悠久的petromax公司生产的hk500型煤油灯,除了外观颜色不同,它们和季马当初用的是完全一样的型号。 按照季马当初教给自己的方法拆开烟囱,给两盏煤油汽灯换上同样在箱子里找到的蓝色玻璃灯罩以及新的灯纱。 再用柜子里找出的煤油给它们加满燃料,随后一次次的拉动打气杆加压,点燃预热喷火口。一番忙碌之后,两盏煤油汽灯全都成功点燃亮起了幽蓝的光芒。 当卫燃拎着它们返回客厅的时候,那个仍旧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已经把餐桌布置成了手术台,而在汉斯医生的手背上也已经打上了点滴。 见卫燃回来,她立刻指了指头顶的挂钩。前者见状,赶紧把两盏煤油汽灯挂上去,颇为神奇的一幕出现,在这幽蓝的光芒照射下,汉斯医生的腿部已经被切开的伤口立刻变得格外显眼,甚至连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在这两盏刺眼的煤油汽灯帮助下,那名金发女人顺利的将插在汉斯医生腿上的手术剪刀取了出来。 趁着缝合的功夫,只做了局部麻醉的汉斯医生用俄语朝卫燃问道,“东西带来了吗?” “东西?”卫燃反应极快的在身上摸了摸,随后从装满电工工具的帆布包里翻出了一个脏兮兮的铁皮糖果盒子。 在汉斯医生的示意下,卫燃打开铁皮盒子,拿掉装满钉子和绝缘胶带的隔层之后,露出了用海绵固定在最底部的一个个棕色小瓶子以及一个带有黑色塑料外壳的基辅30间谍相机以及配套的胶卷。而在夹缝的位置,则塞满了一枚枚子弹。 “总算送来了” 汉斯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因为失血变得格外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虚弱的笑容,“申请了半个月总算舍得给我换一台新相机了。” “有什么需要我带回去的东西吗?”卫燃试探着问道,既然自己的代号是“信鸽”,那么肯定不止是把东西送过来而已。 “当然”汉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胶卷已经洗好了,就在我的鞋子里。” 卫燃闻言立刻绕到餐桌的一头,脱掉汉斯医生的鞋子之后,在鞋垫下面找到了一个装着底片的纸袋。 思索片刻,他脱掉自己的鞋子,学着对方的样子将带着脚臭味的纸袋放在了鞋垫下面。等他重新穿好鞋子,汉斯医生语气犹豫的说道,“信鸽,你暂时不能回去,要留下来帮我个忙。” “需要我做什么?”本就没打算走的卫燃坐在远处的沙发上问道。 “我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不然刚刚那些人不会直接找到医院。”汉斯医生说道这里却突然停住,随后便没了下文。陷入沉默的客厅里,只有那位中年女人在一丝不苟的缝合着伤口。 直等到深夜11点多,那个金发女人一丝不苟的帮汉斯医生把胸口的刀伤重新处理了一遍,这才用一支没用过的止血钳轻轻敲了敲头顶的煤油灯,随后将其余东西用提前准备的垃圾袋装好,拎着走向了连通车库的房门。不久之后,她便开着那辆奔驰越野车离开车库跑没了影子。 直到卫燃熄灭了那两盏煤油汽灯,挣扎着坐起来的汉斯医生才说道,“如果你能留下来帮忙,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那个女人...” “我的妻子汉娜”汉斯医生在卫燃的搀扶下,抱着那个糖果盒子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不用担心,她值得信任。” 汉斯和汉娜?这名字还真是标准的德国小明和小红。卫燃暗自腹诽了一句,压下借着这个机会询问尼古拉家人被害一事的冲动,将对方送进卧室躺好之后,他也按照对方的指引钻进了隔壁的卧室。 反锁了房门,卫燃看了看床头相框里那个拿着篮球的年轻小伙子,随后抽出在医院里那两具尸体身上搜出来的手枪放在床上,又拿出三个弹匣将里面的子弹一颗颗的退出来摆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这种小手枪每个弹匣的容弹量虽然只有8发,但好在他一共有6个弹匣,总计48枚子弹已经足够装满他带过来的那支手枪弹匣至少两次。 相比这个时代手枪堪称贫瘠的火力持续性,自己带过来的那支手枪足足19发的容弹量无疑更加靠谱。况且把枪藏在牛皮本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像上次在因塔一样来个出其不意。 给自己的佩枪压满子弹收回牛皮本子,卫燃将剩下的三个满弹匣以及五颗子弹重新装进裤子口袋,连衣服都没脱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第63章 第一目标 窗外,呼啸的寒风愈演愈烈,几个被风吹倒的垃圾桶在街道上滚来滚去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而在温暖黑暗的卧室里,躺在床上的卫燃却辗转反侧根本没有睡意。 他既担心不久前从医院手术室推出窗外的尸体会不会引来警察,也担心那个驾车出去的女人会不会突然打开门给自己来上一枪。 甚至就连藏身的这栋房子,都和当初尼古拉展示给自己看的那栋房子大相径庭。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安瓿在波恩的家是个狭窄的一室一厅,但这里不但位于偏远的郊区,还是个上下两层带车库的独栋别墅。 而且还有尼古拉根本就没提到过的金发中年女人,以及床头相框里那个和抱着篮球的年轻小伙子,这些都在尼古拉提供的情报之外。 难道汉斯医生其实并不是安瓿?卫燃摇头驱散刚刚的想法,他曾经拿着那张和无线电台一起找到的卡片找尼古拉确认过,后者也给了他准确的答案。 既然照片对的上,难道说安瓿,或者说隔壁的汉斯医生,还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当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原本躺在床上的卫燃直接坐了起来。 “不对!”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或许这栋位于郊外的家才是汉斯医生的秘密基地?但他既然敢毫无顾忌的带自己过来,甚至根本就不急着逃跑,难道说他并不担心自己暴露? 卫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回归条件恐怕根本就不是帮助汉斯医生逃出波恩,而是逃出汉斯医生的追杀才对。 犹豫片刻,他打开床头的台灯,借着微弱的光芒在这间卧室里寻找着有用的线索。可惜,这里所有带有文字信息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看不懂的德语,唯独一本1984年波恩大学的毕业证书因为有英语标注,所以倒是勉强能看懂。 拿着这张毕业证和床头相框里的照片一番对比,确定和那个年轻小伙子是同一个人,他这才一遍遍的默念着记下了毕业证上的那一串编号。 这次被送回冷战时代虽然比他计划的早了点,但他却没忘了是过来做什么的。等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如果能顺着毕业证上的编号找到相框里的那个小伙子,说不定可以解开很多的秘密。 将证书放归原位,思来想去仍旧担心对方有其他心思,卫燃索性用床头柜挡住了本就反锁的房门,随后拿着枕头躺在了刚好被床挡住的地板上,这样不管对方是不是想杀了自己,好歹也能争取个反应的机会。 提心吊胆的合上眼睛,一番辗转反侧之后,卫燃这才勉强睡着。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汉斯医生和汉娜,甚至尼古拉和那位卡尔普,一次次的举起手枪朝自己扣动了扳机,也让他一整夜都没有睡踏实。 等卫燃被发动机的声音吵醒的时候,窗外的风已经停了,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汉斯医生的那辆奔驰越野车就停在外面,而远处的天际线,也已经被还没冒头的太阳染出了一片隐约可见的火红色。 用力搓搓脸让自己尽快庆幸过来,卫燃推开床头柜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卧室的房门。被台灯照亮的卧室里,汉斯医生拔出插在腿上伤口附近的注射器丢到烟灰缸里,随后动作缓慢的穿上衣服,“我们该走了。” “去哪?”卫燃低声问道。 “买保险” 汉斯医生说话的同时,从床头柜的铁皮糖果盒子里拿出子弹塞进那支仅有两发容弹量的微声手枪里,随后又将那枚仅有香烟盒大小的相机揣进了兜里、 “买保险?”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已经换上了一身西装的汉斯医生。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别急,我会在路上和你解释的,正好省了我自己汇报上去。”汉斯嘀咕了一句,却根本懒得解释,一马当先的走下楼,带着他钻进了等在外面的奔驰越野车。 还不等卫燃将车门彻底撞死,被称为汉娜的中年女人已经踩下油门窜了出去。一路上,汉斯医生和汉娜两人用卫燃根本听不懂的德语聊着什么。甚至直到车子停在城区中心一座公寓的门口,他们两人都没有停下越发激烈的交谈。 好在,当他们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这俩总算闭嘴,甚至汉娜不但用手挽住了汉斯医生,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幸福而亲密,倒是跟在两人身后的卫燃,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看俩精神病人。 顺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前行,直到最尽头靠近楼梯的位置,汉娜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 在汉斯医生的带领下,卫燃跟着走进了这个布局和摆设格外熟悉的房子。倒是跟在最后的汉娜却没有进来,而是站在房门内侧,利用猫眼观察着空无一人的楼道。 客厅里,腿脚不便的汉斯医生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医疗档案塞进墙边桌子上的木头箱子,随后从餐柜里拿出一大瓶墨汁拧开,径直倒在了那个木头箱子上。 间卫燃狐疑的看着自己,汉斯医生却根本没有解释,只是抬手指着墙角一个装满武器的箱子说道,“挑自己用得上的拿吧,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遇到不少敌人。” “如果时间来得及,不如介绍下我们的敌人是谁怎么样?” 卫燃说话的同时,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支装着消音器的mp5冲锋枪,随后拿起桌子上的快速装弹器,将提前摆在里面的子弹推进弹匣。 “室内作战,第一目标是一家保险公司,这家公司幕后的掌控者是一个名叫阿尔伯特·施内茨的**上校。在西德国防军建立之前,他曾经长期接受盖伦组织以及民间那脆遗民提供的活动资金,并且利用这笔资金培养了“德国青年联盟”和“专业技术服务组织”这两个由那脆老兵建立的地下武装团体。” 汉斯医生说到这里,将一支毛瑟sp66型狙击步枪装进大提琴盒子,随后往里丢了一支冲锋枪和配套的弹药之后,继续说道,“去年我暗杀了同样曾是这家公司幕后参与者的汉斯·斯派达尔。也正是从他那里得知,在1955年他们被盖伦组织抛弃并且失去运作资金之后,这家保险公司不但没有解散,反而在几年前从美国人手里找到了新的金主。” 第64章 第二目标 “他们要做什么?” 卫燃皱着眉头问道,说话的同时,他手上也没闲着,把一直挎在身上的帆布包清空,将冲锋枪和备用弹药全都塞了进去,至于昨天缴获的那支p7手枪和配套弹匣,则被他丢进了木头箱子。 这种手枪的握把式保险他之前从没用过,担心真的需要开枪的时候反而打不响。在有火力更强的冲锋枪之后,与其将它继续带在身上倒不如丢下,这样至少也能给自己减轻点重量。 “1955年之前,这家保险公司以及他们资助的那两个地下组织仅仅只是担心苏联将西德彻底吞并的时候没有任何武装自保能力。客观的说,他们虽然是那脆军人,但至少都是真正的爱国者” 汉斯医生冷哼了一声,“但30年后的今天可不一样了,这些没经历过战争的新生代主力在得到美国人提供的运作资金后,自信心已经盲目膨胀到准备重新建立一个新的那脆德国了。” “重新建立那脆德国?”卫燃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谁给他们编织的美梦?该不会又是美国人吧?” “有美国人,还有阴国佬,但主要还是他们西德自己人。” 汉斯医生翻出几个铝制饭盒递给卫燃,“自从二战结束后,那脆在西德民间就一直非常有市场。在得到美国人的资助之后,那些白痴在两年前重新成立了德国青年联盟,并且准备在苏联换届的当天,在东德境内组织大规模的孔布活动。” “这件事你没往上汇报?”卫燃皱着眉头接过饭盒掂了掂,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仅凭这沉甸甸的手感就知道绝对不是拿来吃的。 “我昨天中午才从那家保险公司的一个中层嘴里问出些消息,还没等我处理完尸体就被联邦情报局的人盯住了,而且我现在不就是在汇报吗?” 说到这里,汉斯医生从兜里掏出个贴着他照片的小卡片看了看,拿起一支冲锋枪便走进了卧室。 在他的示意下,跟着进来的卫燃从床底下拉出那个装着无线电台的箱子,可还没等他直起腰,汉斯医生便对着箱子扣动扳机打出了几发子弹,随后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卡片丢到了床下,转身就往外走。 卫燃将行李箱踢回床底下,追着汉斯问道,“那张卡片...” “假身份” 汉斯医生不等而卫燃说完便主动解释道,“我暴露出来的身份是东德史塔西的雇员,对方也以为我是东德派来的间谍,这层身份以后用不上了,正好拿来转移下视线。” “史塔西的雇员?” 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神色坦然的汉斯医生,在对方的示意下抱起那支大提琴盒子,跟着离开房间钻进了电梯,同时追着问道,“有没有证据?我该怎么向上级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给你的那些底片就是证据” 汉斯医生低声解释了一句,随后按下了电梯下行的按钮。一行三人旁若无人的离开公寓,汉娜驾驶着车子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中途在一座停车场里换了一辆大众t3面包车之后,最终停在了一栋仅有五层的写字楼对面的路边。 “就是这里了” 汉斯歪着头看了眼刚刚冒头的朝阳,从兜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戴好,抻了抻西装的下摆,随后拎上一枚精致的手杖,招呼着卫燃下车径直走向了那栋那字楼的大门。 就像是来自己家一样,他掏出一把钥匙拧开门锁,熟门熟路的带着卫燃找到了一个密布管道的房间。 “饭盒”汉斯头也不回的说道。 卫燃闻言赶紧从跨包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饭盒递给对方,接过饭盒,汉斯打开盖子,将里面那枚仅有茶杯口大小的石英表拿出来设定了一个上午十一点的闹钟,随后扣上盖子,塞到了管道背后的空隙里。 “看明白了吗?”汉斯扭头朝卫燃问道。 “看明白了”卫燃赶紧点点头,就算他没什么经验,调个闹钟还能不会吗?最多这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动静大了点罢了。 “闹钟时间设定在上午十一点”汉斯指了指头上,“一共五层,每一层这个位置的管道都放一个,弄完了去车里等我。” 还不等卫燃回应,汉斯已经走向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卫燃探着头偷偷看了一眼,见他正摆弄着那台香烟盒大小的相机给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文件拍照,这才赶紧顺着楼梯跑上二楼,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虽然刚刚在楼下看着简单,但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连动作都变的小心翼翼生怕操作错误。毕竟这个铝制饭盒里,除了用来装那枚石英表,其余的位置可全都塞满了橡皮泥一样的玩意。 小心翼翼的完成了工作,等他顺着楼梯跑下来的时候,汉斯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往楼梯后面也放一个”汉斯医生说完,拄着手杖就往外走。 卫燃在包里掏了掏,翻出最后一个饭盒,设定好时间塞到了楼梯和地板夹角的最里侧阴影中,随后撒丫子跑向了大门。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到底是哪个白痴把你教出来的,我家厨房里的老鼠训练好了都不比你慢。” “那就赶紧送你家老鼠去卢比扬卡上学吧”怂的没边儿的卫燃只敢在心里怼了一句,脸上却陪着笑,等对方锁上大门之后,跟着他重新回到了面包车。 同样不等他关上车门,汉娜已经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离开城区,沿着一条公路一直往西,最终开进了一片森林里。车窗外,不知名的高大树木在飞速倒退,路况也变得越来越颠簸。 时不时的,道路两侧的森林里还会窜出个探头探脑的小动物,或者大摇大摆的穿过公路,或是干脆坐在路边,看它们那淡定的模样,似乎根本就不怕人似的。 终于,当正前方道路右侧突兀的出现一大片耕地时,汉斯医生轻轻拍了拍正前方驾驶位的座椅靠背,等前者踩下刹车,挂上倒档退进路边的密林时,他这才用俄语朝卫燃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目标,看到农场中间那栋房子没有?” “看到了,红色房顶,门口停着一辆绿色拖拉机。”卫燃抻着脖子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那座农场一边答道。 “就是那里” 汉斯医生说道,“我们刚刚去过的那家保险公司资助的德国青年联盟每周五到周日都会来这里接受训练,平时则是一个代号k的负责人留在这里。我们的目标就是抓到k,从他的嘴里问出青年联盟成员的详细名单和行动计划。” 直等到视野中那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农场被茂密的橡树林彻底挡住,卫燃这才转过头问道,“我们要怎么做?” 汉斯医生用手指头敲了敲腕表的表盘,“中午11点,那栋写字楼爆炸之后,可能藏在这里的k在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会赶回城里,那是我们唯一能抓到他的机会。” 第65章 怀疑对象 “就凭我们三个人?” “只有我们三个,如果不是你刚好赶上,我只能让我儿子请假回来帮忙了。”面对卫燃的疑问,汉斯无奈的叹了口气,“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等待东德那边派来更多的支援,这也是我把你留下来的原因。” “但是...” 卫燃欲言又止,如果不远处那座农场是那个什么联盟的训练基地,仅凭他们三个想从这里抓到人,简直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唯一的机会” 汉斯说着,从兜里掏出那枚烟盒大小的间谍相机递给卫燃,“这里面是我刚刚在保险公司拍到的资金流动记录,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或许能把幕后美国人揪出来。 信鸽,如果11点钟的行动出现意外。我和汉娜会帮你挡住敌人,你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些东西返回东德或者苏联。” “现在距离11点还有多久?” 卫燃收起相机直接转移了话题,如果不是还没问出尼古拉家人的事情,他现在只要按动快门拍下十张照片就能回去,自然也就不用太担心意外情况。 “两个半小时” 汉斯话音未落,原本负责驾车的汉娜已经掀开后备箱,从大提琴盒子里拿出那支狙击步枪抗在肩上,沉默寡言的走进了密林深处。 “汉斯医生”卫燃犹豫片刻,直到汉娜的影子被树木挡住,这才问道,“能说说你的儿子还有汉娜吗?我来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汉斯医生翻出个保温饭盒,从里面拿出几根香肠两片面包递给卫燃,同时语气平淡的解释道,“汉娜最早只是我在东柏林招聘的护士,至于我那个儿子,是十年前从巴伐利亚的孤儿院领来的。” 卫燃皱起眉头,“你没把这件事上报?” “为什么要上报?” 汉斯医生狠狠的咬了口面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唯一的作用只是帮我掩护身份,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他们已经真的成为我的家人之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恰巧当时我上线的家人遭遇了一些变故,那种时候我如果敢上报,肯定会被召回去接受检查,甚至弄不好我还要亲手杀掉他们才行。” “如果...” “如果不是你什么都不会,让我只能找汉娜帮忙,你以为你能见到她?” 汉斯医生倒打一耙的技术一流,直接把所有的错都甩到了卫燃的脸上。可随后,他却近乎哀求的说道,“信鸽,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着离开,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如果最后只有你能活下来,一定要让别人知道汉娜的存在。” 卫燃张张嘴,痛快的点点头之后借机问道,“你刚刚说的上线,是不是79年那次?” “就是那次”汉斯摇摇头,“当时我在西柏林调查了很久也没找到凶手。” 卫燃明智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干脆的将话题又拉回了不远处的农场。 在两人的闲聊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上午十一点的闹钟响起时,尼古拉立刻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慢腾腾的朝着波恩城区的方向开着。而在车厢里的卫燃,也已经攥紧了拧着消音器的冲锋枪。 不久之后,一辆吉普车从身后那座农场开上了公路,迅速拉近着和卫燃二人乘坐的面包车之间的距离。 “打他们的发动机!” 汉斯医生提醒了卫燃一句,随后踩下油门提高车速,等到身后那辆吉普车的车身和他即将平齐时,原本趴在车厢里的卫燃立刻直起腰,对着那辆吉普的引擎盖扣动了扳机! 一连串被消音器压抑住的枪声中,那辆吉普车的引擎盖上立刻被子弹戳出了一连串的弹孔,而负责驾车的那个年轻人也在惊慌失措中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同时死死的踩下了刹车! 这突入起来的慌乱操作也让吉普车后排那个原本已经掏出手枪的人直接贴在了前排的座椅靠背上。 而与此同时,汉斯医生也已经踩下刹车,对着后排座椅的那个人影手臂连续扣动了扳机。 几乎被发动机完全掩盖的两道微弱枪声中,那个被惯性按在座椅上的中年人持枪的手腕上立刻冒出了血花。 还不等他的惨叫从车里传出来,汉斯医生已经彻底停稳了车子,端起挂在肩膀上的冲锋枪,对准那名司机的肩膀打出了两发子。至于卫燃,他这个时候才刚刚换上新的弹匣。 不急不缓的拉开后排车门,汉斯医生一把攥住对方手背上的枪伤用力按了下去,趁着对方正要发出惨叫,前者已经掏出一枚网球粗暴的塞进了对方的嘴里。反观另一边的卫燃,也在几乎同一时间用冲锋枪顶住了那位年轻司机的脑袋。 汉斯医生依旧攥着那人手上的伤口没有松手,另一只手却已经抓住对方的头发强迫他侧过脸,露出了太阳穴位置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k字形纹身。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直接将对方从车里拽下来摔倒在地,用手铐把他的双手反剪着铐在了一起,随后直接从兜里掏出个注射器扎在对方的手臂上,语速极快的用德语开始了询问,时不时的,被他捏在手中的手术刀还会在对方的手臂上轻轻划出一条血口。 前后只用了不到五分钟,那名代号k的负责人便开始痛哭流涕的用德语说着些什么,而仍旧被卫燃指着的那名年轻司机也已经满脸惊恐,甚至连裤裆都已经湿了。 眼看着完成拷问的汉斯医生走向自己,这名司机惊慌失措的大喊着什么,但却仍然躲不开扎在他手臂上的注射器。 经过一番长达十分钟的拷问之后,汉斯医生满意的抽出一根注射器,扎进那名年轻司机的胸口,随后往里注射了些什么。 一直在旁边默默旁观的卫燃此时却瞪大了眼睛,那枚注射器的样式和注射的位置,几乎和尼古拉提供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还不等这枚注射器拔出,这名司机便立刻安静下来失去了心跳和呼吸。汉斯医生将满满一管药液全都推进器之后,时间将那枚注射器留在了尸体的身上,随后重新走到了“k”的身前。 很快,第二轮拷问开始。但这一次,汉斯医生只问了几句便皱起眉头,随后将一支注射器插进了k的胸口! 第66章 花店老板 “情况有些不对” 汉斯医生等卫燃上车之后,立刻调转车头开往了农场的方向,同时嘴上不停的解释道,“k并不知道具体的名单,他不但不是真正的负责人,甚至就连每周来这里训练的人都有一大部分只是普通的射击爱好者。” “那座农场呢?”卫燃追着问道。 “那里只有一些用于训练的武器”汉斯忧心忡忡的踩下刹车,等拎着枪的汉娜上车之后,再次调转车头开往了波恩的方向。 “所以我们现在去抓那个真正的负责人?” 卫燃紧张的问道,同时整颗心也沉到了谷底,原本他还觉得这次的回归条件不算难,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协助汉斯医生逃出波恩这件事恐怕都还没有真正开始! “但愿能找到吧”汉斯医生忧心忡忡的回应了一句,随后换成德语开始和负责开车的汉娜沟通。 一个多小时之后,面包车停在了城区边缘一片墓地附近,汉娜下车之后独自走进墓地,不久之后便开出了一辆黑色的灵车。 示意卫燃拎着东西上车,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开车的汉娜也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礼服。而汉斯医生则熟门熟路的从车厢里的棺材中拿出一套牧师袍子套在身上,丢给卫燃一套黑色西装,“快点儿换上,然后你来开车。” 卫燃闻言赶紧脱掉身上的工装,将那套略微有些大的西装穿在身上之后,然后又将不久前汉斯给自己的间谍相机揣进了兜里。等他驾驶着灵车再次跑起来,刚刚换下的衣服也被丢出了窗外。 仅仅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波恩城区街道上已经多了不少的警察和警车。好在,这些警察重点排查的都是出城的车子,对于进城的倒是没有一点儿限制。 在汉斯医生的指引下,卫燃驾驶着灵车一路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一家花店的门口。 “目标是花店老板,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汉斯医生话音未落,穿着黑色礼物的汉娜已经拉开车门,走到店铺门口推开了挂着风铃的大门。卫燃赶紧快步跟上,追着汉娜钻进了店铺。 这间铺子并不算大,周围肉眼可见的位置全都摆满了一束束的鲜花,而在浓郁的花香中,一位看起来和汉娜年龄相仿的中年女人正一手拿着喷壶,一手拿着剪刀修剪着身前的花束,而在她的旁边,还站着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姑娘。 根本不用知会,跟在后面的卫燃将挂在玻璃门内侧的木头牌子翻了个面,随后拉上了玻璃门内侧的布帘。而与此同时,汉娜也用枪对准了那个满脸错愕的女人。至于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姑娘,则胆怯的躲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花店里仅剩的两名顾客。 花店的店主低头看了看躲在身后的小姑娘,无奈的摇摇头,随后竟然用熟练的俄语问道,“你们是kgb?” “我们是谁不重要,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汉娜用带着些奇怪腔调的俄语答道。 原来你会俄语?!卫燃吃惊的看着汉娜,他一直以为对方只会德语呢! “放了我的女儿,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任何东西。”花店女老板将手中的喷壶和剪刀放在一边,随后弯腰抱起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青年联盟的人在哪,你们的袭击计划是什么?”汉娜冷着脸用俄语继续问道。 “他们大部分已经死在上午的爆炸里了” “或许这个小姑娘会告诉我真实的答案”汉娜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枪口对准了花店老板怀里的孩子。 “七峰山” 花店老板转身背对着汉娜,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格外干脆的说道,“就在林河对岸的七峰山,那里有座废弃的城堡和二战时留下的防空掩体,剩下的人现在就在那里,其余的人在一周前就已经动身前往东德了。” “带我们过去”汉娜说完朝卫燃摆摆手,“信鸽,你抱住那个孩子。” 卫燃神色古怪的看了看汉娜,犹豫片刻后从花店老板的手里抱起那个小姑娘,顺手从花店的吧台上拿起了一张宣传海报揣进了兜里。 自己的孩子在卫燃手上,身后又有汉娜用枪顶着,这位花店老板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离开花店,钻进了停在路边的灵车。 将怀里的小姑娘交给汉斯医生,卫燃坐进驾驶室,按照花店老板的指引,驾车穿过波恩城区,最终停在了距离横跨林河大桥不到百米的十字路口。 “前面有警察”卫燃紧张的说道。 “你来解决”汉斯医生朝坐在棺材对面的花店老板说道,同时还晃了晃拿在手里的注射器,其含义不言而喻。 花店老板语气平淡的说道,“继续往前开”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汉娜,间对方微微点头,他这才踩下油门,跟着缓慢的车流继续前进。 等这辆灵车被警察拦下时,花店老板直接打开车窗,赶在对方张嘴之前亮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而那名警察也立刻站直了身体,痛快的予以放行。 有惊无险的穿过林河离开城区范围,公路两侧的地势也渐渐开始升高,最终在花店老板的指引下开上了一片装满了荒草的废弃盘山路。 花店老板主动解释道,“在这条山路的尽头有一座18世纪的城堡废墟,那座二战时修建的防空洞就在城堡的旁边。” “那里有多少人?”汉斯医生皱着眉头问道。 “大部分其实在几天前就已经前往东德了,留在这里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花店老板直言道,“但即便如此,就凭你们几个人想进入那里也很困难,二战时美国人为了拿下这里甚至动用了坦克和轰炸机,即便如此,他们也用了一周的时间。” “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让我们进去的。” 汉斯医生笑着说道,“现在说说那些已经恰窝囊东德的人,他们准备做些什么?” “重新占领青年军总部”花店老板干脆的说道,“就在你们苏联换上新的领导人当天。” “青年军总部?”汉斯医生皱起眉头,完全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地方。 倒是汉娜想都不想的问道,“马列主义研究所?” 第67章 沙林 “就是那里” 花店老板肯定了汉娜的答案,“那里在59年以前是东德执正党的总部,占领那里,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汉斯,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先把这条情报传回去?”负责开车的卫燃忍不住提醒道。 “你还真信了这个女人的鬼话?”汉斯发出一声冷笑,“开快点儿,这次我们说不定抓到大鱼了” 对方显然不想解释,卫燃也只能无奈的踩下油门,将车速稍稍提高,沿着盘山路绕过两座矮山之后,花店老板赶紧说道,“拐过去就能看到城堡废墟了,防空掩体就在那片废墟的后边,那里还有一栋木屋别墅,他们平时就在那栋别墅里休息。” 没有急着让卫燃继续前进,汉斯医生解开衣服,给胸口以及腿上的伤口周围注射打了少量麻药,这才朝坐在花店老板身边的汉娜点点头。 根本没有任何交流,汉娜扛着狙击步枪离开车子就往路边的山顶爬,直到十分钟之后,对讲机里传来了她的声音,“我已经就位,可以开始了。” 卫燃闻言立刻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拐过山脚,沿着盘山路绕过那片紧挨着湖泊的城堡废墟,随后便看到一栋格外漂亮的三层木屋别墅,同时也看到了那栋别墅周围的持枪守卫。 将车开到木屋别墅门口,花店老板赶紧推开车门朝那几个守卫挥了挥手。前者见来人是花店老板,立刻上抬枪口,指着那台还没熄火的灵车用德语说了些什么。 还不等花店老板张嘴回话,身后几百米外山头上的汉娜第一个扣动扳机,将木屋二楼阳台上一个站在mg3通用机枪后面的男人打倒在地。 躲在车厢里的汉斯医生反应一点不慢,没等那个人从阳台上摔下来,便直接将枪口搭在车门上打出了一片细密的扫射。卫燃反应稍慢了一些,但也同样顺利的击毙了离着自己最近的几个敌人。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了别墅外面的敌人,汉斯毫无征兆的用枪托在花店老板耳后来了一下。 将其打晕在地,汉斯医生弯腰从车里拿出药箱,随后从里面取出个棕色玻璃瓶递给卫燃,“丢进去!” “这是什么?”卫燃习惯性的问了一句,随后将其用力抛进了木屋别墅的一楼。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从别墅里传来,紧接着便有两个女人惊慌失措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抬手两枪将她们打倒在地,汉斯这才笑着答道,“氨水而已。” 说话的功夫,又有一个端着枪的壮汉从里面窜出来,这次还没等汉斯医生抬枪,便被躲在身后山顶的汉娜一枪命中了胸口。 三人相互配合着清理掉了房间里最后的敌人,汉斯医生蹲在那两个大腿中枪的女人身前简单的问了几句,随后各自送了她们一颗子弹。 丢给卫燃一个防毒面具,汉斯医生说道,“别墅里已经没人了,但现在会比较臭。” 接过面具戴上,卫燃跟着汉斯走进木屋,这栋木屋的一楼除了一个大的离谱的壁炉之外,其余的位置还摆着几张桌子,其上还摆着几台卫燃见都没见过的古董电脑。 但相比他一脸新鲜的围着那几台根本不会用电脑东摸西看,汉斯医生却皱着眉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几套防生化服和防毒面具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卫燃扭头好奇的问道。 “你觉得这种地方用上的这种东西吗?”汉斯医生取下一套防生化服看了看,指着上面的收紧绳说道,“这套防护装备似乎经常使用...” “防空掩体!”卫燃和汉斯不分先后的惊呼出声,各自从墙上取了一件防护服套在了身上。 “你去楼上看看”汉斯说话的同时,已经坐在电脑桌边,熟练的敲入一行行的代码,时不时的,还从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张张软盘插进光驱。 卫燃端着枪在一楼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敌人之后沿着楼梯爬上了二楼。 这栋别墅的二楼全都是宿舍,看那整齐的内务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恐怕就是所谓的德国青年联盟的人,而且毫无例外,在这些宿舍的墙上,全都挂着防生化服和防毒面具。 继续来到三楼,这里的房间分明别类的堆放了成桶的工业碱、漂白剂,甚至还有成箱的武器、弹药! 小心翼翼的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滴滴答答的电流声以及急促的德语立刻引起了卫燃的注意,等他端着枪,循着声音的来源推开一扇房门时,立刻看到了一个头戴耳机的年轻人正坐在无线电台前对着话筒焦急的用德语说着什么。 “坏了!” 卫燃根本不敢多想,立刻扣动扳机将对方击倒在地,然而,当那具尸体到底时,一枚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手雷也咕噜噜的滚到了地板上! “艹!”原本正准备走进房间的卫燃来不及多想,转身跑了两步便被冲击片扑倒在了木质地板上!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身后的房间飞溅出大量的破片和金属零件。卫燃呲牙咧嘴的站起来,随后便发现自己的屁股上扎着一截足有筷子长的木头碎片。 “怎么回事?!”无线电里,汉斯医生语速极快的问道。 “注意,城堡废墟后面的防空掩体有人出来了。” 还不等卫燃回答,远在不远处山顶的汉娜紧跟着汇报了最新的情况,随后便是狙击步枪接连不断的枪声,“你们最好快点儿,我压制不了他们多久。” “刚刚三楼有人正在通过无线电对外联系” 卫燃呲牙咧嘴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个房间看了看,那具尸体还在,但无线电台已经彻底炸毁,甚至连地板上都有个脸盆大小的破洞。 “快下来帮忙!” 汉斯医生在对讲机喊了一嗓子,在得到卫燃的回应之后立刻说道,“汉娜先进行压制,等我和信鸽控制住防空掩体入口之后,你马上过来支援,记得先去木屋里穿一套防生化服。” “那里面有什么?”汉娜一边开枪,一边在对讲机里问道。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那座防空掩体里正在生产沙林。”汉斯医生说道这里顿了顿,“而且根据他们的记录,已经有一部分被运往了东德边境。” 第68章 绝地真相 “这些疯子!”卫燃暗骂了一句,一瘸一拐的回到那个装着武器的房间,“汉斯,三楼有不少武器,连机枪和手榴弹都有。” “拿挺机枪下来,还有手榴弹也来一些。”汉斯医生立刻惊喜的回应道。 卫燃揉了揉仍旧镶着木头棍的屁股,费力的脱掉被木屑戳出洞的防生化服,抄起两条弹链挂在脖子上,随后又往兜里塞了几枚手雷,这才抱起一挺mg3通用机枪,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楼。 “受伤了?”汉斯医生问话的同时将几枚磁盘装进衣兜里,随后重新套好了防生化服。 “左边屁股上扎了根木棍”卫燃龇牙咧嘴的将通用机枪放在了桌子上。 汉斯医生绕到卫燃身后看了看,趁着后者不注意,竟直接伸手将那枚满是倒刺的木头棍给硬生生拔了下来! 没理会疼的嗷嗷叫的卫燃,汉斯医生将手中的木棍丢到正在燃烧的壁炉里催促道,“抓紧时间换一套没有破损的防护服,然后过去帮忙。” 话音未落,他便拎起通用机枪和弹链,小跑着冲向不远处的防空掩体入口,看他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就好像根本不受大腿上的伤口影响一样。 侧着头看了眼仍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卫燃咬牙切齿的重新换上一件防护服,卫燃拎着枪一瘸一拐的跑向了汉斯医生的方向。 好在,防空掩体里的人似乎除了手枪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武器,所以在两人强劲的火力压制之下,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与此同时,汉娜也从对面的山顶上跑了下来,不过她的目标可不是那座防空掩体,而是藏在灵车驾驶室下面的无线电台! 此时汉娜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汉斯发现自己的秘密,熟练的将一些重要信息敲到屏幕上,随后竖起天线以最快的速度将刚刚编辑好的内容连续发送了三次。 重新把关机的无线电台塞进驾驶位下面的暗格,她拎着狙击步枪爬上了城堡废墟的最高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而在她藏身的城堡废墟身后,被卫燃和汉斯医生压制的防空掩体入口内部已经乱作一团。尤其当一枚枚手榴弹被卫燃丢进那道虚掩的混凝土大门之后,里面很快便丢出了一块包裹着手枪的白布。 汉斯医生慢悠悠的给手中的通用机枪换上最后一个弹链,随后这才用德语喊了句什么。 前后不到两分钟,一群穿着防生化服的人从防空掩体里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在汉斯的命令下双手抱头,贴着墙跪成了一排。 汉斯医生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信鸽,相机在你那里,去把里面的情况拍下来。” 卫燃闻言点点头,掏出一支揣在口袋里的间谍相机,拎着冲锋枪绕过那些投降的俘虏,钻进了虚掩的混凝土大门。 进门最先看到的,便是两道直通天花板的塑料帘子,而在这两道塑料帘子后面,二十多米长的甬道有足足五六米宽,两侧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看不出名堂的机械设备。 甚至在入口一侧,还有一整套正在隆隆作响的发电设备。而在对面的房间里,还放着上百个暖壶大小的钢瓶! 掏出那枚仅有烟盒大小的间谍相机,一番研究之后,卫燃对准那些钢瓶拍下了第一张照片,随后换了个房间,将镜头对准了那些几乎堆满房间的化工原料。 然而,还不等他拍下第三张照片,防空掩体外却突然响起了机枪扫射的声音,随后他便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还不等他跑出房间,汉斯医生便随着刚刚那些俘虏跑了进来,但门外震耳欲聋的枪声却根本根本没停过! “怎么回事?”卫燃一瘸一拐的跑过来问道。 “应该是联邦情报局的人”汉斯医生拉着卫燃躲到了离入口最远的房间,将机枪架在门口处,随后朝无线电里问道,“汉娜,你还好吗?” “不太好” 城堡废墟顶上,汉娜看着躲在射程之外的直升机,咬咬牙说道,“我开车把直升机引开,你们等下找机会逃跑吧。” “别冲动!”汉斯医生站起来拎起通用机枪就往门口的方向跑,“我掩护你离开!” “不用了” 汉娜留恋的看了眼防空掩体的方向,犹豫片刻后说道,“安瓿,我是史塔西的雇员,如果这次我们能活下来,希望你能原谅我。汉斯,和你在一起很幸福,谢谢你。” 话音未落,泪流满面的汉娜直接将手台丢出去,随后跳出掩体冲向了几十米外那辆仍旧没有熄火的灵车。 防空掩体里,汉斯医生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十几米外的入口,连手中的通用机枪都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而在他的身后,同样从无线电里听到刚刚汉娜说了什么的卫燃叹了口气。默默的举起相机,对着汉斯医生的背影按下了快门。 防空掩体的外面,泪流满面的汉娜迈开步子冲进了灵车,原本在直升机上进行火力压制的机枪也立刻调转方向,追着她的步子,将她和那辆灵车轻而易举的撕成了碎片。 但就在直升机上的机枪从防空掩体入口转移到汉娜的身上同时,原本正在发呆的汉斯医生几乎凭着肌肉记忆重新拎起脚下的武器,快步跑到门口,将机枪架在混凝土大门的把手上,对准那架直升机扣动了扳机! 几乎就在直升机上的人命中那辆灵车和主动送死的女人同时,汉斯医生打出的子弹也砸向了那架bo-105直升机! 然而,两者间超过一公里的距离已经耗尽了子弹的大部分动能,即便个别运气好的在机舱上打出了几个洞,也根本没有造成任何致命的影响,反而促使这架直升机瞬间拉高,随后竟直接朝防空掩体的大门打出了一发发的航炮! 好在,汉斯医生反应足够快,赶在对方开火之前,拎着枪就往回跑,甚至中途还拽起来一个趴在地上哀嚎的俘虏,以过肩摔的方式压在自己身上当作了掩体!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整座防空掩体似乎都在跟着颤抖。好在,那两道混凝土大门足够结实,勉强挡住了威力惊人的航炮! 推开身上已经断气的人肉掩体,汉斯医生朝着那些俘虏喊了一句,但他们却根本无动于衷。 躲在稍远处的卫燃见状,直接扣动扳机打出了一串点射。在武力的逼迫下,这些俘虏们立刻被汉斯医生组织起来,合力将混凝土大门推上锁死,将致命的航炮彻底挡在了外面。 第69章 愿它照亮永夜的黑暗(大佬唇V继续微笑加更) “我们现在怎么办?” 卫燃跑过来问道,这个时候,他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这一时半刻的外面的人应该没办法打开那道混凝土大门,而且现在他只要再拍几张照片,随时都能离开这个世界。 “这种防空掩体肯定还有通气孔和其他的出口”汉斯简单解释了一句,粗暴的拉过来一个俘虏开始询问。 然而那位俘虏指了指刚刚关上的大门,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汉斯医生无力的松开了他的领口。 “他说什么了?”卫燃凑上来问道。 “防空掩体的其他出入口和通气孔,在二战时就被炸毁了。”汉斯医生指了指身后,“那道门是唯一的出入口和换气孔。” 卫燃怔了怔,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照明灯,随后拿出了那枚间谍相机,犹豫片刻后,他将镜头对准了挤在墙角的俘虏按下了快门。 “你在做什么?”汉斯抬头问道。 “至少记录下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卫燃转身走向其他的房间,将里面的一切全都封印在了胶卷上。 随着过片器一次次的转动,当他第九次按下快门之后,却把相机收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只要再拍下一张照片,他就能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但他却想知道汉斯医生最后的结局。 这已经不只是为了完成尼古拉老人的找到这个人心愿,更是不想让这位在德国潜伏十多年的安瓿背上叛徒的骂名。而这,或许也是他这个历史过客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长久的等待中,混凝土外面时不时响起的航炮总算停了下来,可紧接着,便是一声让整扇门都跟着摇晃的沉闷爆炸!在冲击波的撞击下,防空掩体里的所有人都被震的双耳嗡鸣,个别离得近的,甚至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 但即便如此,那扇混凝土大门却像是和柏林的动物园防空塔一样顽强,除了抖落大量的粉尘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碎裂的迹象! 但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却将那些俘虏的恐惧瞬间放大,他们在短暂的惊慌之后,蜂拥着冲向紧闭的大门试图像刚刚一样再投降一次! “哒哒哒!” 汉斯医生夺过卫燃手中的冲锋枪便对着那些俘虏扣动了扳机!直等到一个弹匣打空,整个掩体里也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还活着。 “看来我们出不去了”汉斯医生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却格外冷静,示意卫燃离大门远了些之后问道,“这里都有什么?” “那个房间里都是化工原料” 卫燃抬手指着一个房间说道,随后又指着最靠近大门的一个房间,“那里都是成品钢瓶,如果真像你说的,这里在生产沙林的话,估计那些钢瓶里就是了。” 汉斯医生沉默片刻,左右看了看之后说道,“唯一活下来的机会看来就是利用那些沙林了。” “你是想...”卫燃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些沙林一旦在西德境内炸开,不管西德人还是美国人,都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来,同时为了洗清嫌疑,也会紧急叫停在东德的袭击行动,甚至为了保密,说不定连青年联盟的那些人都会被处理掉。” 汉斯医生说道这里歉意看向卫燃,“抱歉信鸽,如果当初知道是这个结局,我就不把你留下来了。” 卫燃点点头,“我们该怎么做?” “把那些钢瓶都搬到掩体门口” 汉斯将手中的武器丢到一边,一边往储存着钢瓶的房间走一边说道,“我们如果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至少也不能把尸体留在这里。” 见卫燃看着自己,汉斯指了指入口另一侧的发电室,“那里还有不少油料,等我引爆那些钢瓶之后,你立刻引爆发电室的油料,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或许能把那些毒剂推出去。” “我明白了” 卫燃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枚手雷,走进发电室,将其卡在了油料加注口上。 在两人一趟趟的忙碌,以及大门外时不时响起的爆破声以及电钻打孔声中,百十枚钢瓶被堆叠码放在了塑料帘子与大门之间的空地上。 在两人的耐心的熬过一轮注定失败的爆破之后,汉斯医生捏着一枚手榴弹穿过塑料帘子,随后转动防爆门的锁死装置。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门外的注意,可还没等他们推开防爆门,汉斯医生已经将手雷丢到那些钢瓶里,随后飞奔着冲向了站在发电室门口的卫燃。 看着全身被防生化服包裹的汉斯医生,卫燃用力扯动连接着手雷拉环的绳子,随后赶在爆炸之前,对准汉斯医生按下了快门。 “轰!” 沉闷的爆炸和刺目的白光充斥了卫燃的耳朵和双眼,但与此同时,防毒面具带来的憋闷感也跟着消失。 当视野重新恢复正常的时候,卫燃看了看熟悉的工作室,再看看仍旧被自己拿在手中的vss微声狙击步枪以及那支pss微声手枪,随后长长的喘了口气,将这两支枪放在了一边。 “哗啦啦”的轻响中,悄然出现的牛皮本子自顾自的翻到第四页,任由那支金属羽毛笔在那张无线电台的黑白照片底下唰唰唰的写道: 铁幕下的战场 汉斯医生,代号安瓿,死于1985年2月10日,尸体埋葬于波恩城外,七峰山城堡废墟北侧防空掩体。 汉娜,代号侏儒,东德史塔西特工,死于1985年2月10日,被追授国家忠诚保卫者勋章、一级祖国荣誉勋章。 威利·迪克尔,汉斯医生与汉娜养子,死于1985年2月10日,尸体埋葬于波恩城外,七峰山城堡废墟北侧防空掩体。 写到这里,那支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列出了汉娜所获得的那两枚勋章的详细编号,以及那位从未见过的养子威利·迪克尔的毕业证编号,这可是他当初在汉斯医生家借住的那一晚反复背诵才记住的编号,早知道这牛皮本子这么贴心,当初他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在卫燃的注视下,金属羽毛笔换了一行继续写道,“相机,也可以是阻止战争的武器,就像医生一样可以杀人。” 在卫燃的等待中,写满了字的纸页翻到背面,缓慢转动的红色漩涡下,金属羽毛笔继续写道,“愿它照亮永夜的黑暗,愿它记录黎明第一缕阳光。” “当啷”一声,完成工作的金属羽毛笔砸在实木台面上,卫燃回头看了看通往楼上的木门,随后伸手拎出了悬浮在红色漩涡里的东西。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竟然是一盏仍在放射着蓝色光芒的煤油汽灯,而在它的提柄上,还挂着一枚基辅30型的间谍相机以及一枚zippo打火机。 愿它照亮永夜的黑暗,愿它记录黎明第一缕阳光... 卫燃再次看了一遍红色漩涡下的文字,思索片刻后,微笑着将煤油汽灯熄灭,连同挂在提柄上的东西一起,全都放回了漩涡。、 第70章 橡叶保险公司 重新将笔记本往前翻了一页,卫燃从那张黑白照片旁鼓鼓囊囊的纸袋子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照片。 打开拷贝板挨个看了一遍,除了自己在最后关头拍下的那几张照片以及穿着防生化服的汉斯医生,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偷拍的各种德语文件。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便将这些底片全都放回原来的位置,随后又从红色漩涡里抽出了自己的佩枪。 轻轻取下弹匣,随后拉动套筒抽出枪膛里的子弹。黄橙橙的子弹砸落在桌面上带起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悦耳敲击声。 卫燃捡起滚落在桌子上的子弹看了看,随后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轻松表情。这次虽然不像顿河19号阵地那样呆了那么久,更不像当初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时时刻刻都要担心撞上德军士兵或者遭遇冷枪冷炮。 但其危险性却一点儿没有减轻多少,尤其在那座防空掩体里引爆的那些沙林钢瓶,想起最后关头汉斯医生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场景,卫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在,不管中途有多危险,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来了。这次虽然没有查清楚尼古拉的家人到底是被谁杀的,但至少已经锁定了一个重点怀疑对向。 甚至,他已经有了至少八成的把握,真正的凶手就是汉娜,那位代号侏儒的东德史塔西特工! 而且根据已经发生的历史记载,在1985年,东德并没有发生过的沙林毒气袭击时间。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要么是后续的事态发展真的像当时汉斯医生预料的那样,整个袭击事件被西德联邦情报局紧急叫停。要么,就是汉娜通过别的手段通知了史塔西。 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倒也简单,但绝对不是现在。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和季马昨天晚上才从喀山回来,即便算上赶路的时间都不到24个小时。这么点时间就把来龙去脉查了个大概,甚至还找出了重点怀疑对向。 先别说尼古拉信不信,就算信了,恐怕结果也就第一时间把自己里外里盘一遍。 “再等等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重新将桌子上那枚子弹压进弹匣,随后将其送回了牛皮本子。 扭头看了看仍旧放在桌子上的那两支消音武器,卫燃一番考量,最终从第一个红色漩涡里抽出刺刀,试着将其放进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不但那支狙击步枪塞不进去,就连那支微声手枪都被挡在了漩涡的外面。 “真是邪了” 卫燃来了脾气,索性翻了一页,将刚刚放回去的佩枪拿出去丢到一边,然后再次尝试将那两支枪往里面塞,但毫无例外,这次依旧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了漩涡外面。 这特么怎么回事? 卫燃不明所以的将两样消音武器摆在桌子上,然后和那支使用大量钛合金零件加工出来的佩枪做了一番对比。 是因为消音功能? 还是因为这支手枪是订制的而非量产货? 或者是因为使用的子弹口径不一样? 思来想去,卫燃暂时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把牛皮本子和佩枪全都收回,随后将那两支消音武器重新装回包里,塞进了最角落的杂物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除了要给自己“即将发现”的调查找个好的借口,除此之外就是要准备几天之后回喀山的红旗林场,去卡尔普那里报道上课。 不过在这之前,先洗个澡睡一觉才是正事儿。楼上仅有的一间卧室虽然被打着呼噜的季马给占了,但别忘了,隔壁的旅行社可有的是房间。 和前台的小毛妹打了声招呼,从对方手里拿了门卡和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卫燃钻进二楼的房间将自己泡在了浴缸里。 虽然总共只被牛皮本子送回去三次,但每次回来洗个澡睡一觉似乎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 一觉睡到天色擦黑,卫燃新过来的时候,楼下的旅行社早就已经下班,甚至就连隔壁的季马都跑没了影子。左右闲着没事儿,卫燃将喀山带回来的那些医疗档案翻出来一张挨着一张的铺在了工作台上。 他还记得,当初跟着汉斯医生二人去那间公寓取装备的时候,对方将一份医疗档案塞了进去,或许那就是他唯一的线索。 但想从这七八十份沾染了大片墨渍的医疗档案里找到汉斯放进去的那一份儿,同样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 对比着尼古拉提供的那份附带俄语翻译的备份医疗档案,卫燃根据原始档案上残存的德语字母一一对比,将疑似相同内容的档案各自放在了一起。 仅仅这么一份简单的工作,等他忙完的时候,窗外的月亮都已经挂在头顶的位置了。 “吃了没文化的亏啊”卫燃看着摆满工作台的医疗档案,越发坚定了赶紧学会德语的心思。 仗着下午睡了一觉现在正精神,卫燃将台灯调亮,煮上一大壶的咖啡,认真的翻阅着备份档案里提供俄语翻译件。 按照尼古拉所说,这些档案里记载的“病人”都是代号安瓿的汉斯医生已经成功刺杀的那脆。 这厚厚的遗落医疗档案里有看似普通,实则曾经在集中蝇里担当刽子手的铁路工人,有在战后伪装成煤炭商人的盖屎太饱,更有明面上是杂货店老板,暗地里为战后那脆组织提供物资和情报传递的枢纽角色。 他们大多名不见经传根本没有在历史记载中出现过,但也有诸如汉斯·斯派达尔甚至阿盗夫·豪辛格这样在战后组建过西德国防军的知名人物。 “橡叶保险公司业务员?”卫燃将刚刚翻过的医疗档案又翻了回来。 这份档案的主人被汉斯医生杀死的原因一栏仅仅格外简单的标注了——“新生代那脆”这么一个简短的原因。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详细信息。 会不会就是汉斯医生炸掉的那座保险公司?卫燃拿起原始的医疗档案,将职务一栏的德语誊写在白纸上,随后召唤出牛皮笔记本,将那一沓底片拿出来重新固定在拷贝板上。 随着拷贝板的电源被打开,卫燃举起一枚足有脸大的放大镜一张张的仔细观察,他记得当初汉斯医生在那家保险公司曾经用相机拍了一些什么。 没想到这一番对比之下,还真让他在其中一张照片拍摄的纸质文件表头上找到了“tt eiche(橡树叶)”这么个德语词组。放下望远镜,卫燃重新拿起那份医疗档案,脸上已经浮现出了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 第71章 办假证的? 第二天一大早,季马定着个乌青的眼圈,脸上带着好几个大红色的唇印返回了已经属于卫燃的“时光工作室”。 “你昨晚干嘛去了?”正在吃早饭的卫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昨天晚上在酒吧认识一个漂亮的波兰姑娘”季马的脸上浮现出猥琐的表情,同时用双手在胸前比了比,“有这么大!” “那你的眼眶又是怎么回事?”卫燃端起豆浆抿了一口,随后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个干净杯子给季马也倒了一杯。 “他男朋友的拳头有这么大!” 季马重新比了个大小,一脸庆幸的坐在卫燃对面,“幸好我订酒店的时候特意选的二楼,不然你现在就要去医院看我了。” “咳咳”卫燃一手拼命锤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朝着季马比出个大拇指。 季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端起豆浆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也像对面的卫燃一样,“噗”的一下全喷到了地板上,“维克多,这牛奶变质了!要不然就是母牛嗑药了!” “这叫豆浆,大豆做的,和牛没关系。”卫燃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差点儿又被对方一句话给气背过去。 “这就是变质的”季马坚持相信自己的舌头。 “那边有糖,你加点儿糖就好了。”卫燃重新给对方的杯子倒满,“你什么时候回喀山?” “你什么时候去喀山?”季马将小半碗白糖都倒进杯子,试探着喝了一口,随后满意的说道,“这就对了。” “月底,30号。”卫燃分给对方两个烧麦,“这个也可以蘸糖吃。” “30号?”季马掏出手机看了看,“没几天了,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卫燃看着被对方丢进糖碗里打滚的烧麦,最终还是说道,“只要这两天你别给我惹事就行。” “放心,我从不不惹事。” 季马将烧麦整个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尼古拉先生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 卫燃摇摇头,昨晚上他熬到半夜都没在往上查到那家橡叶保险公司的任何资料,现如今想要继续调查,仅剩的办法除了询问尼古拉,或许就是去波恩当地转转,找找那栋被他和汉斯医生炸毁的建筑所在地。 至于东德的那位代号侏儒的特工汉娜,却并不急着调查。卫燃相信,那个女人在死后既然能被追授国家忠诚保卫者勋章,那么关于她的记录里,肯定会提及橡叶保险公司。 “既然不用我帮忙,这两天我就不打扰你了。” 季马三两口吃完了烧麦喝光了豆浆,随后朝卫燃伸出手,“把你的车钥匙借我用用,昨天晚上要是有辆车,我就不用走回来了。” “你跑回来的?”卫燃叼着半个烧麦抬起头,“你就不会打辆车或者给我打个电话吗?” 季马尴尬的掏出被扯开线的钱包以及屏幕碎成渣的手机丢在桌子上,“你以为我不想吗?” “这傻货八成是遇到仙人跳了吧?” 卫燃憋着笑将车钥匙丢给对方,却不想季马伸出来的手却没收回去,反倒语气越发尴尬的嘟囔了一句,“再借我点儿钱,我去买给手机。” “记得还我”卫燃再也忍不住笑,掏出几张大票推给了对方。 “我会还你的”季马喜笑颜开的抓起车钥匙和现金就往外走,“等回了喀山我就还你。” 前脚打发走了季马,一份儿快递却送到了工作室的门口。而在卫燃签收之后,红旗林场的校长卡尔普也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 “快递收到了?”卡尔普直来直去的问道。 “刚签收”卫燃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这是你寄的?什么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卡尔普直接转移了话题,“10月1号,记得准时过来报道。” “放心,我肯定准时出现在红旗林场。” 卫燃说到这里,也撕开了快递文件夹,随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历史系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再看看签发单位,竟然是喀山联邦大学。 “这录取通知书怎么回事?”卫燃看着手里的纸片,呆滞的朝电话另一头儿的卡尔普问道。 “假的” 卡尔普语气平淡的说道,“免得你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妈和那位教授担心你被我骗了举报我,所以帮你找个借口。” “你怎么知道?” 卫燃问完便意识到,对方既然是尼古拉介绍的人,就算不是kgb估计也脱不开关系,更何况自己当初签入学协议的时候还留了工作室的详细地址。有这些信息在,就连自己都能查到同样多的信息。 “以后别问这种蠢问题了”卡尔普不耐烦的回应道,“我甚至知道你给你父母买的礼物藏在什么地方。” 确实不用问了,至少这个肯定是尼古拉和他说的,卫燃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的纸片,“所以你就弄了个假的录取通知书?这个真的是假的?” “难道还能是真的?总之尽快安抚好你的家人,然后滚过来上课。”卡尔普没好气的撂下一句话,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听筒里便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这暴躁老帅哥八成有什么大病吧? 卫燃不明所以的放下电话,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再次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敢拿着去糊弄小姨和阿列克塞教授。 他可丢不起这个脸,毕竟小姨知道了基本上就相当于自己的亲妈也知道了。到时候眼前的小麻烦虽然应付过去了,但三年之后咋办?难不成到时候自己继续找卡尔普伪造证书?而且阿列克塞教授好歹在大学教了半辈子书,这能看不出来? 难道卡尔普是个办假证的? 卫燃神色变得古怪,毛子这边的野鸡学校真心不算少,加上学费本来就比欧美便宜,有不少人都愿意花点儿小钱买个野鸡学校颁发的废纸文凭回去充数的,但像卡尔普胆子这么大直接造假喀山联邦大学的倒是少见。 而且别以为干这事儿的都是国内来的同胞,还真不一定,其他国家的同样不少。甚至听小姨说,连阿列克塞教授,几年前为了赚钱曾经都去那些野鸡学校里讲过课。 更奇葩的是,这个历史专业的老头儿凭着从小姨那儿学来的跑掉汉语,当年在某座野鸡学校里教的还是特么语言学系! 第72章 真香(为40米大砍刀加更) 9月30号上午,卫燃带着挑出来的唯一一份医疗档案以及那两支从尼古拉那里借来的消音武器钻进了季马驾驶的卡车,挥手告别了站在工作室门口的小姨和阿列克塞教授。 自己要去喀山学习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着他们,但那份录取通知书却没敢拿出来,只是找了个“准备往喀山大学努力”的含糊借口。 好在小姨倒是没有刨根问底,只是一再的担心卫燃的生活费够不够。而阿历克塞教授反倒越发的愧疚,他坚持认为是因为自己放弃了工作室,才让卫燃只能选择继续读书。 不管这两口子怎么想,当季马驾驶的卡车沿着伏尔加河,北上开出城区之后,说了一上午谎话的卫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而冒充“考研同窗”的季马比他还要不如,不过看在几乎塞满了驾驶室的各种华夏零食以及成条的香烟份儿上,这个看起来更像个小混混的年轻猎人倒是不介意继续装装文化人。 无论各自的心态如何,当天晚上,季马驾驶的卡车开进了红旗林场,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咨询中心的门口。 “我们约定的是哪天?” 依旧西装革履的卡尔普站在咨询中心的门口笑眯眯的朝刚刚刚刚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的卫燃问道。 “10月1号上午九点啊”卫燃不明所以的点亮手机屏幕,“这不没迟到吗?” 卡尔普抬手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既然没记错,就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 “我...” 卫燃咬牙切齿的看着对方,却不想卡尔普直接朝季马招招手,“走吧,我给你安排房间,今天就住在这儿吧,等下我们一起喝几杯。” 季马看了看站在卡车另一边一脸懵逼的卫燃,再看看满脸笑容的卡尔普。随后用力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的连句话都没敢说,跟着走进了咨询中心。 “这特么就是杀威棒呗?”卫燃回过神来,干脆的钻进卡车驾驶室,启动车子开出了红旗林场。 好歹卡尔普没有赶尽杀绝,至少还给自己留了一辆卡车。不然就如今这季节,晚上就算不被冻死估计也会感冒。 而且他可清楚的记得,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季马就说过,这地方是整个喀山附近猎物最多的。换句话说,这里的晚上绝对格外的热闹。没有那辆卡车的铁壳子保护,保不齐自己就得给野生动物们送了外卖。 只不过,这份庆幸仅仅持续到他把车子开到门外,咨询中心的前台大妈却骑着辆沙滩摩托跟了上来。 这大妈朝卫燃伸出手,干巴巴的说道,“卡尔普先生让我把车钥匙拿走并且锁好车门,免得被附近的熊或者野猪把车开走。” “必须拿走?”卫燃咬牙切齿的问道。 “或者多教一年学费”话音未落,这大妈竟然从围裙兜里掏出个pos机,“刷卡或者现金都可以。” “拿好,别丢了!”卫燃咬牙切齿的拔下车钥匙递给了对方。 “我要锁车门,你是不是先下来?”这大妈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 “算你们狠!” 憋着一肚子火的卫燃跳下卡车,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车门锁的严严实实,骑着沙滩摩托嘟嘟嘟的开进了红旗林场。 远远的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咨询中心比了个中指,卫燃转身钻进后车厢,放下了沾满灰尘的帆布帘子。 这车厢里倒是有些自己带来的换洗衣服,但即便如此,从帆布帘子缝隙透进来的寒意依旧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当我会认怂呗?”卫燃系上帆布帘子上的抽绳,随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盏挂着打火机和间谍相机的煤油汽灯。 借着手机的光芒,卫燃不慌不忙的点燃了汽灯,冰蓝色的光芒顿时将车厢里照的纤毫毕现,而汽灯燃烧时持续释放的热量,也让这并不算大的车厢里迅速暖和了起来。 打开旅行箱,将里面的换洗衣服铺在冰凉的地板上,卫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顺便也把佩枪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还没完,跑了一整天路,仅仅路上吃了个馅饼的卫燃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个自热火锅,倒上车厢里本就装着的矿泉水,决定好好的吃一顿。 他这边把开学前的下马威搞成了露营,远处咨询中心顶楼的房间里,卡尔普举着望远镜看了看透着些许灯光的卡车,随后重新坐在餐桌旁,招呼着坐立不安的季马继续陪着自己喝酒。 “老师...”季马举起酒杯,“要不要让维克多过来陪您喝一杯?他的酒量很好。” “可以,当然可以。”卡尔普端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他过来陪我喝酒,你去睡卡车车厢。” “额...”季马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经历,立刻毫不犹豫的摇摇头,“算了算了,还是我陪你吧。” “明天你留下来”卡尔普放下酒杯继续说道,“帮我狩猎那个华夏人,抓到他一次1000卢布。” “在哪?”一听能赚钱,季马立刻来了兴致。 “就在外面那片白桦林里” 卡尔普捏起一块萨洛肉丢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直响,“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抓够10次就按我刚刚说的价格。” “如果抓不够呢?”季马赶紧问道。 “抓不够你要什么钱?”卡尔普见对方想拒绝,“如果不同意,以后别来我这里泡姑娘了。” “同意!我毫不犹豫的同意!”毫无底线的季马立刻上了卡尔普的贼船,“老师,如果我能抓到他20次,是不是就有两万卢布?” “十次一结算,没有上限,但不够十次不计数。” 卡尔普此时格外的大方,而他收买季马的同时,对此一无所知的卫燃正从自嗨锅里往外捞着香喷喷的牛肉和刚刚放进去的方便面。 这些吃的可全都是小姨给自己准备的,上午出发的时候,他还觉得带不带无所谓,但这热乎乎的肉吃进嘴里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真香。 而在卡车外面相距不到20米,红旗林场的大门安保室里,那位不久前收走了车钥匙的大妈在闻到飘散过来的香味时,那张胖脸上已经满是无奈之色。 第73章 狩猎游戏(实在想不出更多章节名所以二合一更新) “铛!” 寂静的夜色里,清脆的金属敲击声让刚刚睡着的卫燃猛的一个翻身,手忙脚乱的抓住了放在身边的手枪。与此同时,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石头从卡车后保险杠上跌落,撞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距相距不到二十米的安保室门口,那位前台大妈打着哈欠收起弹弓,转身钻进了休息室。 而在车里的卫燃此时也彻底没了睡意,掏出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零八分,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却已经是第四次了。 “艹!” 卫燃气急败坏的收起手枪,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重新躺下。他是看明白了,卡尔普就是不想让自己睡觉! 顿河19号阵地老子都挺过来了,能怕你这个?卫燃给自己找了个苍白的借口,闭上眼睛平复着情绪,努力让自己睡着。 可就在他开始犯迷糊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等他伸手摸到一坨毛茸茸会动的东西时,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跳着脚爬起来一顿胡蹦乱跳,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厢里已经多了两支肥的几乎流油的大白兔! 这特么要是野生的,他能把挂在头顶的汽灯给吃下去!一把撩开帆布帘子,卫燃“妈呀”一声坐在了坑坑洼洼的地板上,只见帆布帘子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起了一块足有门板大的海报,其上印着的,却是个毛发丰满的高加索犬的大头!最坑爹的是,这狗头海报还特么是夜光的! 再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十九分,合着自己最多也就睡了一个小时?卫燃神色难看的瞅了眼红旗林场门口的方向。赌气似的撂下帘子,摘下挂在头顶的汽灯熄灭收进牛皮本子,随后又拉过来旅行箱扣上,一屁股坐在上面盯着帆布帘子,他倒要看看,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新鲜招数。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五点多,对方却再也没闹出什么动静。一晚上没睡好的卫燃靠着帆布车棚,眼睛闭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最终沉沉睡去打起了胡噜。 悄无声息的,那位前台大妈将帆布帘子的抽绳系成死扣,随后绕到靠近驾驶室的一侧,用一枚手术刀轻轻划开帆布篷子的一角,伸手进去往里塞了一枚烟雾弹,转身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 浓烈的烟雾在车厢里弥漫,被呛醒的卫燃几乎以为整辆卡车被点燃了,手忙脚乱的就要掀开帘子跳出去。 “这特么哪个混蛋系的死扣?!”卫燃恶骂了一句,随后便被烟雾抢得连连咳嗽。 根本顾不得别的,他的左手握住了一枚毛瑟刺刀,用力一挥划开了帆布帘子,收回刺刀的同时,连滚带爬的跳出了车厢。然而当他双手双脚触及地面的时候才发现,车厢后面的柏油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铺了老大一片粘鼠板。 这一跳之下,不但双手双脚压在了粘鼠板上,周围几张上面甚至还沾着几只仍在挣扎的大老鼠! 忍着恶心撕掉手上脚上的粘鼠板,卫燃蹲在路边捧起沙土搓洗掉手上沾染的粘液。而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那辆卡车车厢里仍旧在往外汹涌着浓烈的红色烟雾。 勉强清理干净了手上的赃物,卫燃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七分,距离九点集合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这次是真的不能睡了,已经被折腾的宛如神经质的卫燃警惕的环顾四周,直等到车厢里不再往外冒烟,立刻钻进去拿出了那支微声狙击步枪朝着头顶扣动了扳机。 微弱的枪声连续响了两次,完成警告射击的卫燃转身爬上驾驶室车顶,抱着枪盯着红旗林场的方向。 距离路边不到十米的灌木丛里,前台大妈的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肥胖但灵活的身体无声无息的后退,兜着圈子走回林场,直接回了咨询中心属于自己的宿舍。 强撑着困意熬到了八点五十分,卫燃顾不得管洒满车厢的行李,拎着抱了一晚上的狙击步枪跑进红旗林场,掐着时间在九点整的时候站在了咨询中心的门口。 “昨晚睡的怎么样?”一身酒气的卡尔普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亲切的和卫燃打着招呼。 “很好”卫燃咬着牙挤出笑脸,“红旗林场附近的野生动物非常活泼,非常热情好客!” “谢谢你的夸奖,进来吃早饭吧。”卡尔普说到这里指了指卫燃手里的武器,“记得把你的武器存在前台,在这里暂时你还用不到那东西。” “所以我的课程现在就开始了?”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咨询中心走一边问道。 卡尔普看了看手表,“两分钟之前就开始了,顺便说下你的时间安排,你可以选择学习一个星期,休息一个星期,也可以选择连续学习半个月,然后休息半个月,只要提前和我说就可以。” “先按第一种方式吧!” 卫燃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的微声狙击步枪以及揣在兜里的微声手枪递给了前台大妈,在对方递给他的存单上签上名字,追着卡尔普钻进了一间并不算大的餐厅。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卡尔普等卫燃自己端来饭菜,这才不紧不慢的将一张地图铺在餐桌上,“这是红旗林场的地图,边界都有铁丝网。10点钟的时候,你和季马的游戏就在这片区域内开始。” “什么游戏?”刚咬了一口馅饼的卫燃抬头问道。 “先把这个戴上” 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将一块手表递给了卫燃,“这是定位器,只要你跑出红旗林场的范围就会收到警报,另外如果你遇到危险,也可以按住红色的按钮。” 一边说着,卡尔普还从兜里掏出一张拍立得照片递给卫燃,指着照片里的电子设备说道,“在红旗林场范围之内,我藏了三块黑板。这个东西是和黑板放在一起的,你的任务是找到黑板,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你的手表和这个东西碰一下。” “季马呢?”卫燃戴上手表不明所以的问道。 “他会在10点整出发” 卡尔普说到这里,已经换了一身猎人装的季马老老实实的拿起桌子上的彩弹枪晃了晃,“有效射程40米,我的工作就是抓到你。” “他用彩弹枪每打到你一次,就代表抓到你一次。” 卡尔普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一天之内,他抓到你满10次,你就要支付两万卢布的赎金。” “还有赎金?”卫燃瞪大了眼睛。 “当然,当然要有赎金。” 卡尔普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上的拍立得照片,“如果你在下午六点之前,找到了这三个黑板中的任意一个就可以结束游戏,回来之后不但有晚饭,还有宿舍。找到任意两个,当天的赎金减半,如果三个都找到,赎金全免。” 似乎是嫌赌注不够大,卡尔普继续说道,“如果你不但三个黑板都找到并且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且下午六点前季马抓到你的次数不足10次,你就可以来我这里领一万卢布的奖金。季马,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一万卢布的奖金由你来支付。” 转过头,卡尔普继续朝卫燃说道,“当然,如果在下午六点之前,你一块黑板都没找到就不用回来了。明天我会让季马给彩弹枪换个颜色的子弹继续抓你,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没了”卫燃咽了口唾沫艰难的答道。 “那么,用餐愉快。你还有46分钟的时间吃早饭,10点钟的时候,我会让季马出发开始他的狩猎。”卡尔普说完,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施施然的离开了并不算大的餐厅。 卫燃和季马对视了一眼,后者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看来我欠你的钱今天就能还上了。” “想都别想!”卫燃抓起餐盘上的馅饼和还没来得及拧开的矿泉水,撒丫子就要往餐厅外面跑。 “别急!先回来!” 季马喊住卫燃,弯腰从脚边拎起一个草绿色的帆布包递给他,“这里面有指南针,有刀,也有水,还有一支用来防身的手枪。维克多,你要小心点,这片森林里最危险的不是熊,而是成群结队的野猪,遇到它们一定要躲远点,如果实在躲不过就按救助按钮。但是,开枪之前一定要看清楚,千万别把我当成野猪。”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不会让你抓到我的。”卫燃和对方碰了碰拳头,拎着包跑出了餐厅。 几乎在他出发之后不到十分钟,尼古拉驾驶着季马的面包车也赶到了红旗林场,跟着出来迎接的卡尔普钻进了咨询中心一楼角落的一间办公室。 不久之后,卫燃遗落在门口卡车上的行李,也被那位前台大妈送进来摆在了办公桌上。 坐在主位的尼古拉在卫燃的行李中翻了翻,找出那位医疗档案看了一眼,随后将其放在一边,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不紧不慢的朝办公桌对面站的笔直的卡尔普问道,“那个年轻人怎么样?” “勉强能教”卡尔普一本正经的答道。 “说说你查到什么了”尼古拉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卡尔普见状这才坐下,干脆利落的答道,“他和他的老师在伏尔加格勒经营一座工作室,几天前,那座工作室转让给了维克多。他的老师也辞掉了大学老师的工作,现在正在给之前查过的那位商人工作,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一天。” “继续”尼古拉重新拿起那份医疗档案,似乎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上面。 “上次他和季马去因塔的时候,曾经被当地一个淘金者劫持,但最后那个淘金者被他杀了,尸体丢到了上因塔郊外的废弃矿洞里,那些用来支付学费的金沙很可能是也是从对方手里抢来的。” “尸体呢?”尼古拉抬头问道。 “已经被我清理了”卡尔普老老实实的答道,当时他是亲自暗中跟着那两个年轻人去的因塔,对发生的一切自然了如指掌。 “看看这份医疗档案”尼古拉直接转移话题,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卡尔普。 “这不是...”卡尔普皱起眉头,这份档案他太熟悉了。 “我让那个年轻人帮忙查一查那件事,安瓿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送到了他在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里。”尼古拉语气变得低沉,“说说看,他为什么只带来了这份档案。” 卡尔普并没有急着回答,仔仔细细的将这份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档案重新翻了一遍,最后摇摇头如实说道,“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这种新生代那脆那脆当时杀死了不知道多少。还有他任职的这家保险公司,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它在1985年2月份的时候就被一场爆炸抹掉了,但安瓿失踪的时间是在4月份,即便是他做的,和他的死因似乎也没有什么关联。” 尼古拉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把东西都放回去吧。” “队长...”卡尔普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真的要教他?” “他不是支付了学费吗?”尼古拉苍老的脸上带着笑意,“认真教,到时候我会抽查,别让我失望。” “明白!”卡尔普和站在门口的那位前台大妈立刻站直了身体,异口同声的答道。 “我先回去了”尼古拉站起身,“这边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在卡尔普和那位前台大妈的相送下,尼古拉慢悠悠的走出办公室,离开咨询中心之后,驾驶着面包车开出了红旗林场。 上午十点整,被反锁在餐厅厨房里的季马宛若脱缰的野狗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彩弹枪便冲出了咨询中心。绕着这片建筑周围的森林边缘便开始兜起了圈子。 不久之后,季马停住脚步,捏起一簇灌木的枝条,用手指肚碰了碰其中一个枝条上被碰掉的尖端残缺处,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肚。 枝条断茬上分泌的汁液特有的苦涩让季马的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沿着这处灌木丛走进了丛生的白桦林,并在不久之后,便发现了半个印在腐殖质上的残缺脚印。 而与此同时,距离季马不到两百米的白桦林深处,卫燃艰难的扒拉开丛生的枝条,在荒草丛生的密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试图找到卡尔普所说的黑板。 但放眼望去,视野内全都是已经开始落叶的白桦树和夹杂其中的松树以及橡树,当然,还有齐腰高的灌木和时不时冒出头的各种小动物。想从这种环境里找到隐藏其中的黑板,其难度可想而知。 可另一方面,昨晚的经历也让他知道,卡尔普组织的这场游戏根本不是在开玩笑,如果真的找不到,弄不好今天真就要在这鬼地方睡一晚上了。 咬紧牙关,卫燃从兜里摸出指南针看了看,继续朝既定的方向前进,同时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留下太多的痕迹。 但越往前走,他的脸色却越难看,这里的地势看着并不比周围低多少,但一脚踩下去,铺满落叶的腐殖质层却几乎能渗出水来,而且即便是他自己,都能看到身后那一串明显脚印。 隐秘行踪眼看着是不可能了,卫燃索性加快脚步,尽可能的拉大和季马之间的距离。 然而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他的屁股上便炸开了一团湛蓝色黏糊糊的油漆。 “第一次!” 穿着狩猎装的季马站起身,抖落了身上覆盖的落叶,笑嘻嘻的说道,“隔着50米都听到你踢着落叶走路的声音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往这儿走?”卫燃摸了摸屁股上的染料无奈的问道。 季马倒是不藏私,痛快的说道,“这边的树比较稀疏,不管人还是动物,都会下意识的往比较好走的地方走,这是常识。” “我真是谢谢你的常识”卫燃弯腰抓起一把落叶,胡乱擦了擦手上和屁股上的染料。 “不用谢” 季马咧着嘴傻笑,“好了,我现在返回森林边缘,然后会重新回来找你,在这之前,尽快想想办法怎么别让我发现吧!” 目送着季马越走越远最终被树木彻底挡住,卫燃胡乱选了个方向跑出去百十米的距离,随后踩着自己的脚印倒退着走回来,学着季马的样子趴在一颗白桦树的后面,扒拉着周围的落叶将自己盖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又是“啪!”的一声轻响,卫燃的大腿被彩弹击中,火辣辣的痛感顿时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算太笨,但你选的落叶有问题。” 季马站的远远的提醒道,“你都把最底层受潮的叶子翻出来了,它们和周围落叶的颜色都不一样,太明显了。” 卫燃揉着大腿坐起来,“我以为你会沿着脚印追上去呢。” 季马捏住两簇灌木中间别着的枝条,“如果你往前走,枝条会卡在你前进的方向,维克多,不要再犯常识性的错误了。或者我给你放个水?作为交换,我欠你的钱不用还了怎么样?” “你在想屁吃!”卫燃远远的竖起中指,目送着季马再次走向了林场主楼的方向。 第74章 脏话德语课(为骑鲸寻鹿宝宝加更) 10月1号下午五点四十,好似掉进了油漆桶的卫燃拄着一根木头棍,在季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白桦林。 这一整天的经历绝对算不上美好,一次次的被季马找到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的,他还遭遇了一头发情的公鹿,要不是反应快及时开了一枪,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被晾在鹿角上当战利品了。但即便如此,惊慌失措之下,他还是摔了个跟头,险些把脚给扭了。 不过万幸,误打误撞之下,他倒是在一颗橡树的树干上找到了一块仅有电磁炉面板大小的黑板,并且顺利的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季马,我今天被你打中了多少次?”卫燃一屁股坐在咨询中心门口的台阶上,有气无力的问道。 “17次” 季马脸上写满了遗憾,“明明还有时间呢,你就不能再坚持下去找第二块黑板?” “然后你就能拿到四万卢布的赎金了?”卫燃面色不善的嘲讽道。 “两万”季马伸出剪刀手,“就算抓到你20次,我也只能拿到两万,另外两万是卡尔普先生的。” “这个奸商!”卫燃咬牙切齿的骂道。 “谢谢你的夸奖” 卡尔普从咨询中心里走出来,笑眯眯的伸出手,“两万卢布,交完赎金你就可以回宿舍换身衣服,然后准备吃晚饭了。” “拿好”卫燃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几张大票递给对方,后者则当着他的面,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旁边的季马。 “好了季马,带他去宿舍吧,换好衣服之后过来吃饭。” 卡尔普将赎金揣进兜里,一边往咨询中心走一边说道,“晚上七点半点,咨询中心一楼,你还有两个小时的德语课程,迟到一分钟一万卢布。” “走吧,我带你去宿舍。”季马幸灾乐祸的拉着卫燃站起来。 “季马,你也跟着学吧,这是尼古拉先生的意思。” “我可以拒绝吗?”季马脸色难看的问道。 卡尔普转过身,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能,我已经给你妈妈打过电话,她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偷偷跑回去就打断你的腿。季马,珍惜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吧,如果不是你的这位华夏朋友支付了足够多的学费,你根本没机会蹭课。” “我知道了”季马嘴角抽搐,最终还是艰难的答应了下来。 搀扶卫燃进入咨询中心,这俩难兄难弟沿着楼梯爬到咨询中心的二楼,各自钻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疲惫的关上房门,累了一整天还被坑了两万卢布的卫燃总算有了些许的安慰,别的不说,卡尔普提供的宿舍绝对宽敞,看起来至少五六十平的套间装修的也绝对算得上豪华。 甚至单独的浴室里还有个足以把全身泡进去的浴缸。而在进门的柜子里,还放着从内裤袜子到上衣下裤以及靴子甚至手套的全套衣服。就连自己扔在卡车上的行李箱都被擦的干干净净放在角落的位置。 脱掉身上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卫燃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定好时间躺在床上眯了一觉。昨天晚上被各种动静折腾了一宿,白天又在白桦林里给季马当了一整天活靶子,现在他早就累的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当闹钟把他叫醒的时候,卫燃只觉得自己睡了连五分钟都不到,但看看手机屏幕,离上课的时间却只剩下了十五分钟。匆忙换好衣服,跑下楼的时候,季马已经在一楼大厅等着他了。 “就知道你肯定要睡一觉”季马说话的同时将一沓卷满了熏肉的布林饼塞到卫燃手里,“趁着还有时间,快吃点东西吧。” “谢谢你还想着我”卫燃接过来三两口塞进肚子,这才跟着季马钻进了紧挨着吧台的一间教室。 出乎他的意料,负责讲课的竟然是那位前台大妈,只不过相比昨天晚上的打扮,这位大妈不但穿着一身得体的西服,而且还画了淡妆。以至于虽然身材略微有些走样,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找地方坐下吧” 这前台大妈的态度比昨晚热情了不少,一边将教材发给仅有的两名学生,一边轻声细语的介绍道,“我的名字叫达利娅,未来将负责你们的德语课程、医疗课程以及礼仪课程,当然,我们今天是德语课,所以就从最简单的字母读音以及怎么用德语问候别人的母亲开始吧。” 这特么也行?上来就学脏话? 卫燃嗔目结舌的看着端庄典雅的达利娅老师,一时间竟搞不清楚对方要教的问候是哪一种的问候。 不过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之后,学了一嘴脏话的卫燃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还真就记住了不少的“问候”,尤其这节德语课最后的十分钟,达利娅组织他和季马的对骂更是将今天学到的东西来了一次真正意义的实践。 颇有些意犹未尽的结束了第一节神奇的德语课程,达利娅示意季马跟着自己离开教室,而卡尔普却拿着两个文件袋走了进来。 “德语课学的怎么样?”依旧西装革履的卡尔普坐在卫燃对面亲切的问道。 “很有意思”卫燃给了模棱两可的评价。 “这里的课程都很有意思”卡尔普说话同时打开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平铺在了桌面上。 “这是...”卫燃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其中一份文件,这不是自己带过来的那份医疗档案吗? “今天帮你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的”卡尔普理所当然的说道,丝毫不觉得未经同意翻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好。 “我在帮尼古拉先生调查一些事情” “我知道”卡尔普将另一份文件推给卫燃,“这是当年我根据这份医疗记录调查到的东西,或许能帮到你。” 卫燃拿起另一份档案翻了翻,里面不但有那份医疗档案主人的详细信息,而且连自己之前根本查不到的橡叶保险公司也有详细的介绍。 等他看完了十几页的文件,卡尔普直来直去的问道,“维克多,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只带了这一份医疗档案?能说说你的发现吗?” 卫燃犹豫片刻,拿出了提前想好的借口,“我只是觉得他被杀死的原因太简单了。” “就这些?” 卫燃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本来原因就这些,但是看了你给的资料之后,现在又多了些理由。” “详细说说”卡尔普催促道。 “这家保险公司”卫燃指着医疗档案上的词组解释道,“橡叶,这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二战那脆了,一家德国公司以橡叶作为名字,很难不让人多想。而且根据你的调查,这家公司在1985年被炸没了,而那位安瓿同样在1985年失踪的。又没有可能,他就是死在了那次爆炸里?” 卡尔普闻言失望的摇摇头,“尼古拉先生没和你说过吗?安瓿是在1985年的四月份失踪的,他们中间相差两个月的时间,很难说相互有什么联系。” “几月份?四月?”卫燃惊呼出声。 “有问题?”卡尔普盯着卫燃的双眼问道。 “没...”本来想说谎搪塞过去的卫燃赶紧刹住,换了种方式说道,“我要考虑下才能给您答案。” 卡尔普思索片刻后点点头,“以后每天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帮你一起调查分析,中途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提出来。” “没问题,如果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卫燃说道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过卡尔普校长,现在我能不能先回去休息?” “当然可以” 卡尔普笑着说道,“明天上午六点半用早饭,七点开始你和季马的狩猎游戏。下午三点之前结束。” “还有?”卫燃哭丧着脸问道。 “什么时候你一天之内找到三块黑板,并且被季马抓到的次数在个位数,这场狩猎游戏什么时候结束。”卡尔普站起身,“好了,现在回去早点休息。” 目送着卡尔普离开教室,卫燃重新打开桌子上的资料,他本来并没有想着这么快就调查出个结果,但既然对方已经看到了那份医疗档案,也就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 更何况,他在这份资料里还看到了“德国青年联盟”的字样,顺水推舟的借着这点儿线索继续查下去,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上架感言 在女朋友的怂恿下开了第二本书,并且稀里糊涂的选择了上架。 写这个故事之前,已经预感到了不如上本挖土党,结果不出所料,开始看到成绩时确实有些挫败,不过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所以惯例上架感言可以安排了。 这次的故事会继续写下去,即便辜负了太多人的期待。 没太多功利心,只是单纯想讲一些胡编乱造面目全非的历史故事。就像第二章最后说的,如果可以,这次的故事其实更想放在国内,缅怀一些战争年代被遗忘的小人物,仅此而已。 当然,故事的后期会涉及到国内,或许写起来很难,但肯定会写。至于现在,先不急,一切才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还是像上本书的某个单章说的一样,只要有一个人在看,就会继续写下去,直到把故事讲完。这是我和喜欢这本书的人之间的事情,和其他任何外在因素无关。 同时也向那些失望的老朋友们说声抱歉,辜负了大家对第二本书的期待。或许未来会有第三本书,希望到时候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 最后,感谢那些熟悉的书友从上本书跟过来,也感谢新的朋友支持。更要感谢蟹老板的陪伴和支持。 最后的最后,选在8月6号上架是故意的,祝历史上这一天某束烟花下的观众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以上 第75章 另一个真相(依旧二合一更新) 10月2号上午七点,换了一身迷彩狩猎装的卫燃背着包走进了森林。要感谢昨天被季马抓到17次的惨痛经历得来的教训,这次他从进入森林开始,就格外的谨慎小心。甚至为了迷惑季马,还特意在好几个方向刻意留下了一些难以察觉的痕迹。 一个小时之后,季马驾驶着高尔夫球场,绕着森林边缘兜起了圈子。只不过相比昨天的轻松,卫燃些许的进步便让他额外浪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才确定了正确的追踪路线。 趁着这两个年轻人在森林里追逐,卡尔普也在一大早便把电话打给了尼古拉,并将他和卫燃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不过,尼古拉却并没有说些什么,甚至还额外提醒卡尔普不用给卫燃出谋划策做出任何的建议。 “为什么?”卡尔普好奇的问道,“维克多只是什么都不懂的个普通人,难道他...” “正因为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尼古拉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们以kgb的行事习惯查了几十年都没有结果,或许以普通人的角度试试,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卡尔普,你的作用只是个档案库,他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 “我明白了”卡尔普干脆的答道,直到听筒里响起忙音,这才挂掉电话,和坐在对面的达利娅一起走出办公室,直奔不远处的主楼。 红旗林场可不止卫燃这么一个学生,主楼那边还有不少漂亮姑娘呢,虽然这些姑娘们有相当一部分课程都由聘请的临时老师来教授,但一些含金量比较高的,仍旧需要他和达利娅两人亲自授课才行。 在众人的忙碌中,下午两点四十,卫燃如昨天一样,披着满身的染料跌跌撞撞的从森林中走了出来,但比昨天好点儿的是,直到他在咨询中心的门口台阶上坐在,季马才从另一个方向的森林里走出来。 “今天多少次?”卫燃擦着额头的汗水问道。 “12次”季马的脸上写满了遗憾,“早知道这样,昨天我就不教你这枚多了。” “今天你教我的也不少”卫燃丢给对方一瓶冰凉的矿泉水,随后忍着心痛,从钱包里拿出两万卢布递给了站在一边等待的达利娅老师。 “今天找到几块?”达利娅接过钱,抽出几张递给季马,剩下的则塞到了自己的钱包里。 “还是一块”卫燃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昨天找到的那块还在原来位置,如果不是去那里浪费了不少时间,说不定我能找到第二块。” “明天还有机会。”达利娅转身就往咨询中心走,“先回去换衣服吧,四点钟开始上课,还是那个教室。” “还是德语?”季马兴致勃勃的问道,他这个学渣原本可并不想学什么德语,但能学几句骂人的外语对他的吸引力确实不小。 “对”达利娅回应季马的同时,已经推开咨询中心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不出意料,长达两个小时的德语课程中,卫燃二人问候的对象已经涵盖了德语里的所有亲属关系,连带着也把数字、时间、日期这些基础的东西全都掺合了进去。 下午六点,结束了和季马的花式德语对骂之后,达利娅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让季马去把她的晚饭端过来。本就是免费听课的季马自然没意见,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并不算大的教室。 “这两天的狩猎游戏玩的怎么样?”达利娅老师问话的同时,还给卫燃倒了一杯咖啡。 “谢谢” 卫燃用德语回应了一句,接过咖啡之后,换回俄语继续说道,“和季马学了很多技巧,但他总是能找到我。” “他九岁的时候就和他爸爸在这片森林里打猎了,甚至可以说,红旗林场的每一棵树他都认得。即便是我或者卡尔普先生,在这片森林里也很难保证不被他找到。” 达利娅老师看着门口的方向低声说道,“所以维克多,如果你想在这场狩猎游戏里获胜,最好动动脑子。” 卫燃闻言陷入了沉思,这位标准俄罗斯大妈体型的老师明显话里有话。 见季马已经端着餐盘走进来,达利娅放下咖啡杯,“好了,提醒到此为止。你们也去吃完饭吧。季马,七点整,带着维克多去主楼的搏击教室,给那些姑娘们做一个小时的陪练。” “没问题!”季马脸上立刻露出了猥琐的笑意,催着卫燃离开教室钻进了斜对面的餐厅。 匆忙吃完了热量惊人的晚饭,卫燃随着季马来到主楼一间宽敞的教室,这里已经有四个穿着清凉的漂亮毛妹正跟着达利娅在学习女子防身术呢。 见卫燃二人进来,达利娅立刻指着他们两个说道,“姑娘们,接下来一个小时,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两个打倒,如果他们两人中有任何一个还能站起来,你们负责打扫教室。” “规则呢?”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别下死手,别打残。”季马回答了卫燃的问题,同时递过来一套防护服,压低声音着重提醒道,“保护好你的小兄弟。” 卫燃看了看那四位跃跃欲试的毛妹,赶紧老老实实的套上了厚重的防护服。 根本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更没有什么开始信号,几乎在他们二人踏上防摔垫开始,便被那四个姑娘围在了中间拳打脚踢。 好歹之前读大学的时候没少和毛子干架,卫燃原本多少还有些自信心,可真交起手来他才知道,这几个姑娘真的是哪疼往哪打一点儿不带留手的。时不时的,他就会被以各种方式摔倒在地,或者被大长腿锁住手或者脖子。 就连季马也好不到哪去,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打倒一两个,可一旦卫燃倒下,他那边立刻压力陡增,随后便被按在地上一顿收拾。 长达一个小时的对练或者说挨揍中,双方中间最多也就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如此剧烈的活动,简直比在森林里找黑板还累。要不是卫燃自从19号阵地回来之后已经开始有意识的锻炼身体,他能不能坚持到最后都难说。 艰难的熬完了一个小时,六个人全都已经累的汗流浃背,卫燃的脸上缓缓滴落着鼻血,季马更是双手捂着裆部,不断变换着脸上的表情,显然,他受到了那些姑娘们的重点照顾。 达利娅老师看了看摇摇晃晃坚持没有倒下的卫燃和并拢着双腿跪在防摔垫上呲牙咧嘴的季马,满意的笑了笑,“好了,姑娘们留下打扫教室。” “噗通” 卫燃一屁股坐在厚实的垫子上喘着粗气,他总算知道当初季马为什么称为这里是男人的天堂了,和这些漂亮姑娘们对抗,确实是痛并快乐着,但除非脑子有泡或者受虐狂,否则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见卫燃脸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季马赶紧辩解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平时我最多同时给两个姑娘当陪练,被打的这么惨我也是第一次。” “我信,你说的我都信。”卫燃一边解下身上的防护装备一边敷衍道。 “回去换身衣服吧”达利娅从冰桶里抽出一条毛巾丢给卫燃,“卡尔普先生在教室等你呢。” 卫燃闻言呲牙咧嘴的爬起来,用毛巾敷住仍在流血的鼻子,晃晃悠悠的离开教室,走向了咨询中心的方向。至于贼眉鼠眼的季马,则主动留下来,陪着那几位姑娘一起打扫教室的卫生。 回到房间重新洗了个澡,卫燃看了看镜子里自己乌青的眼眶,无奈的摇摇头,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拿上昨晚卡尔普留给自己的那些资料,重新回到了一楼的教室。 “有什么想法了吗?”卡尔普像是看不出卫燃脸上的淤青和疲惫一样,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目前还没什么想法” 卫燃打开资料,指着被自己用笔圈起来的“德国青年联盟”问道,“您能解释下这是个什么组织吗?” “一个战后那脆成立的非法武装组织” 卡尔普毫不犹豫的解释道,“在西德国防军成立之前,他们还得到过官方的资金和武器装备支持,不过在国防军成立之后,这个不受西德官方控制的组织很快就失去了资金来源。” “西德国防军好像是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成立了吧?”卫燃指了指资料上被圈起来的部分,“他们又怎么在1985年...” “确实是这样” 卡尔普继续解释道,“他们虽然失去了明面上的资金来源,但却并没有解散,在80年代,这个组织又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死灰复燃,并且制作了大量的沙林毒气,准备在东德制造孔布袭击。” “他们成功了?”卫燃明知故问的追问道。 “当然没有” 卡尔普笑了笑,“当时东德史塔西的一名特工及时将这个消息传回了东柏林,并且炸毁了这个组织在西德的沙林工厂。相差不到一天,安瓿也把这个消息传了回来。 后来,东德将这件事小范围公布出来之后,西德和他们背后的美国迫于压力,亲手彻底摧毁了这个组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卫燃追着问道。 “1985年4月份” 卡尔普回忆道,“当时戈尔巴乔夫才刚上任不久,他准备以这件事作为突破口促使美国人的军队离开西德,当时还是安瓿负责调查后续情况的。” “然后呢?” 卫燃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头,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安瓿死在了那座防空掩体里,既然他死了,后续又是谁在假借他的名义和苏联联系的? 卡尔普叹了口气,“然后我们的人按照惯例联系安瓿准备给他送去物资装备,顺便带回情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失踪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见卫燃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卡尔普继续说道,“在发现安瓿失踪之后,我们派了新的情报人员过去,就是教你德语的达利娅。经过她的调查,德国青年联盟确实已经烟消云散,但安瓿去了哪里却根本没人知道。” 卫燃皱起眉头,默不作声的看着铺在桌子上的文件。他几乎已经确定,能来这么一招李代桃僵的,毫无疑问应该是东德的情报机构史塔西。 他们不但抢走了原本属于安瓿,也就是汉斯医生的功劳,甚至很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假借他的名义暗杀了不少人。但是这件事和尼古拉家人的死又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史塔西为什么偏偏要杀死尼古拉的家人? 等等! 卫燃脸上忍不住露出了骇然之色,抬头朝卡尔普问道,“我有个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被杀死的是尼古拉先生,那么安瓿会是什么结果?” “失去联系” 卡尔普干脆的说道,“当时尼古拉和安瓿是单线联系,如果尼古拉先生被杀,安瓿就会立刻停止情报搜集工作,并且在特定的时间里返回苏联接受审查。但即便最后确定他没有暴露,也不会再把他派往西德。” “那尼古拉先生被调回苏联,和他的妻子孩子遇害,这两件事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有”卡尔普答道,“尼古拉当时的表面身份只是东柏林邮局的职员,他的妻子孩子遇害,很可能代表他已经暴露。” 见卫燃皱着眉头不说话,卡尔普继续说道,“我们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敌对势力想借这件事调走尼古拉,然后替换安瓿,但根据安瓿消失前多次核实,他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如果他们并不想替换安瓿呢?” 卫燃试探着说道,他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汉斯医生关于汉娜的来历,对方曾说汉娜是他在东柏林招聘的护士,当他和汉娜产生感情的时候恰好尼古拉的家人遇害。而为了避免回国接受调查,汉斯医生并没有上报汉娜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们想控制安瓿?”卡尔普自以为猜到了卫燃的想法,“但是根据后来发生的一切来看,安瓿传回来的情报都是真的,我们并没有找到他背叛苏联的任何证据。” 第76章 锁定真凶(为骑鲸寻鹿宝宝加更) 卫燃闻言摇了摇头,继续完善着自己刚刚的猜测。站在汉斯医生的角度,他借助尼古拉家人遇害,暗中将汉娜留在了身边,但如果站在汉娜的角度来看整件事呢? 当汉娜意识到汉斯医生,也就是苏联的情报人员安瓿爱上自己之后,为了避免引起苏联kgb的注意,利用杀掉尼古拉家人的方式给汉斯医生换个线人,她也就可以顺势诱导汉斯医生瞒过苏联,冒险将自己留在身边。 这方式既利用了苏联kgb的规则漏洞,也利用了汉斯医生的感情,但却完美的达到了她的目的。而且毫无疑问,能对苏联kgb如此了解的,恐怕也只有和他们保持亲密关系以及情报共享的东德史塔西! 另一方面,留在汉斯的身边好处也显而易见,首先便是关于西德的情报获取难度降低了至少一个数量级,简言之,脏活累活全都由汉斯医生来完成,汉娜只要监听他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从汉斯医生如此信任汉娜,并且两人还领养了一个孩子来看,他对汉娜基本上没有太多的防备心。 其次,在必要的时候,东德史塔西也完全可以假借安瓿的名义去做一些事情。甚至就算暴露了,恐怕这屎盆子最后也会扣在苏联的头上! 想到这里,卫燃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而坐在他对面的卡尔普见前者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明智的没有出声询问,而是耐心的等着卫燃自己说出来。 重新把思绪整理了一遍,卫燃抬头看着卡尔普问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问吧”卡尔普压抑住心中的好奇,语气平淡的说道。 “首先第一个问题,关于那位炸毁了沙林工厂的东德特工,你们有了解吗?” 闻言,卡尔普摇摇头,“当时因为安瓿的消失,以及准备借机把美国人赶出西德,我们并没有深入调查炸毁沙林工厂的特工是谁,,但是据说那位东德特工已经死在了那次任务里。后来东德和西德合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时间,再加上当时史塔西销毁了大量的秘密文件。所以...” 不等卡尔普说完,卫燃继续追问道,“关于那座被炸毁的沙林工厂呢?知道那座工厂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 回答卫燃这个问题的,却是从门外走进来的达利娅老师,“就在波恩城外的一座二战防空掩体里,那地方当时残留了大量的沙林毒剂,西德的人清理的很长时间,后来更是直接把那座防空掩体深埋才算勉强解除了危机。” 卫燃眼前一亮,“所以那座防空掩体现在什么情况?” “应该还在” 达利娅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说道,“我记得那座防空掩体紧挨着一座城堡废墟,当时为了把它埋起来,连那座城堡的残骸都被推倒当作了填埋材料。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那里什么样子,恐怕只有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维克多,说说你的猜测吧。”卡尔普终于忍不住问道。 “首先,我认为安瓿的失踪和那个什么德国青年联盟的事情脱不开关系。”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其次,尼古拉先生的家人遇害,也和安瓿脱不开关系。” “说的更详细一点儿”卡尔普皱着眉头催促道。 “先从尼古拉先生的家人遇害这件事说起” 卫燃拿起桌子上的纸笔,画了一张潦草的关系图说道,“就像刚刚卡尔普先生说的,如果尼古拉先生遇害,安瓿肯定要回到苏联接受调查,确保他没有暴露。但遇害的是尼古拉先生的家人,所以被调回苏联的变成了尼古拉先生,而安瓿只需要换个传递情报的上线。” 卡尔普点点头,“继续” 卫燃拿起笔,在写着安瓿的圆圈旁边画了个五角星,“那么,安瓿换个线人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处”达利娅摇摇头,“除了要和浪费精力和新的上线培养默契和信任没有什么好处。” 卫燃用笔尖敲了敲刚刚在纸上画的五角星,“如果有第三个人呢?第三个能从这件事里得到好处的人。” “替换安瓿?”卡尔普说完摇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为了替换安瓿,他根本伪装不了多久,而且刚刚说过了,他传回来的情报根本没有...” 说到这里,卡尔普和达利娅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异口同声的说道,“他身边有间谍?!” 卫燃点点头,将桌子上的草稿纸翻了一面,“现在说说沙林工厂爆炸这件事情。刚刚卡尔普先生说过,沙林工厂爆炸之后,曾经由安瓿调查后续情况,但是在你们的人去给他送去装备物资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失踪了。” “没错”卡尔普忍住呼之欲出的答案,耐心的听着卫燃继续分析。 “如果没有人去给他送东西传情报,安瓿会失踪吗?” 卫燃如此直白的假设几乎已经点出了答案,达利娅惊讶的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在那次沙林工厂爆炸之后,和上线联系的安瓿已经是假的了?嗯...或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卫燃重新拿起桌子上那份医疗档案,“我觉得安瓿这样重要的情报人员,应该不会把宝贵的精力放在一个新生代那脆的身上,他既然杀死了这个人,肯定是因为这个人有问题值得他动手。 根据卡尔普先生昨天给我的调查资料来看,唯一值得安瓿动手的,或许就是这个德国青年联盟。如果更大胆的猜测,值得他动手的很可能是那座沙林工厂。简言之,安瓿的失踪和那个被炸毁的沙林工厂八成脱不开关系。” “如果按照你的分析,安瓿身边真的藏着一个间谍的话,他肯定也会比苏联更早知道那座沙林工厂的存在。” 卡尔普转头看向达利娅,“既然对方知道沙林工厂的存在,而那座沙林工厂又被成功炸毁了,也就是说,这位隐藏在安瓿身边的特工至少不会是西德或者美国派来的。” 达利娅脸色难看的说道,“不用猜了,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史塔西的那些监听狂。” “这么说,隐藏在安瓿身边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尼古拉先生的凶手?”卫燃试探着问道。 卡尔普严肃的答道,“不一定需要那个人亲自动手,但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件事绝对是史塔西做的。” 第77章 游戏背后的考验 “维克多,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达利娅老师目光灼灼的看着卫燃,“据我所知,现在还有几个当年史塔西的负责人还活着,或许我们可以把他们揪出来问问。” 卫燃闻言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重新拿出一张a4纸,目前“推测”出来的所有已知条件都一条一缕的列了出来。 而原本正准备再给些建议的达利娅老师,也被卡尔普暗中拦下来,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人安静的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卫燃,等着他的决定。 许久之后,卫燃抬起头说道,“我觉得在去找史塔西问清楚之前,我们或许应该先去那座沙林工厂看看。” “去那儿做什么?”达利娅不明所以的问道。 卫燃重新拿起那份医疗档案晃了晃,“根据我们刚刚的推测,如果安瓿的调查目标是这座沙林工厂,我认为那场爆炸或许和他脱不开关系。” 卡尔普此时已经跟上了卫燃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说,那座沙林工厂其实是安瓿炸毁的?” 卫燃放下手里的医疗档案,“那就只有过去看看才知道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达利娅扭头看向卡尔普。 “我来安排”卡尔普回应了一句,匆匆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达利娅老师站起身,“明上准时起床,继续你和季马的狩猎游戏。” “那我先回去了”卫燃闻言立刻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回到属于自己的宿舍,他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倒头就睡。如今尼古拉家人遇害的事情眼看就会出个结果,但他和季马的狩猎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今天下午德语课结束后,达利娅那些话里有话的提醒,也让他整个下午都在琢磨,该怎么尽快结束这场狩猎游戏。 难道自己的方法错了?卫燃辗转反侧的琢磨着这两天的狩猎游戏, “不对,不对不对!” 卫燃从床上坐起来,推开落地窗看着阳台外黑漆漆的森林,尝试着用毛子的思维逻辑,来思考这场毫无胜算的狩猎游戏。 季马从九岁就在这片森林里打猎,他对这里的了解简直就和自己家的后院一样,更何况他还是个靠打猎为生的职业猎人。 虽然自己已经和季马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但如果真的像达利娅老师说的那样,就算卡尔普在这片森林里都很难保证不被季马找到,那么自己如果想达到标准,恐怕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出现问题的人!问题就出在季马的身上,那么是不是只要解决了季马就可以了? 可转念一想,今天下午被四个大长腿毛妹围攻的时候,季马的战斗力比自己强多了,想解决掉他,尤其在对方手上有彩弹枪的情况下,难度并不比逃脱对方的追捕简单多少。 等等!彩弹枪! 卫燃眼前一亮,季马不好解决,那么解决掉他的彩弹枪不就行了!不不不,不止彩弹枪!卫燃越想越兴奋,照着这个思路,他能解决的方向似乎还有很多! 但即便如此,卫燃却并没有急着行动,他不得不考虑投机取巧带来的后果。不可否认,给季马下绊子,确实能让自己更容易的完成狩猎游戏,可他也没忘了,自己投入这么大的成本来红旗林场是做什么的,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为了赢一场游戏,大可以不来这里。 “算了” 卫燃最终重新躺在了床上,决定继续和季马玩狩猎游戏,反正学费都交了,他就不信卡尔普会一直用一场狩猎游戏浪费自己的时间。 咨询中心一楼的教室里,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重新坐在了一起。但他们二人讨论的话题,却并非那位失踪许久的安瓿,而是已经呼呼大睡的卫燃。 “你今天提醒过他了?”卡尔普端着一杯咖啡问道。 “提醒过了”达利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他会不会并没有把我的提醒当回事?” “明天找个借口再提醒一下”卡尔普放下咖啡杯,“说说你的评价,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思维逻辑很清晰,而且心理素质也不错”达利娅笑着说道,“最主要是不爱出风头,这是个不错的加分项。” “明天再看看”卡尔普不置可否的答了一句,随后起身就往外走。 “我们什么时候去德国?”达利娅站起身问道。 “明天晚上的飞机”卡尔普停住脚步,“队长的意思,带着维克多。” “带着他?”达利娅皱起眉头,“我可不想做保姆” “顺便教他一些生化防护知识,而且说不定他能在现场给我们一些惊喜。” 卡尔普重新迈开步子,“这样,连季马也带上吧,维克多需要一个能带来压力的竞争对手,不然他的学习进度太慢了。” “好吧,我来安排”达利娅说完,也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一大早,卫燃早早的起来,随后便注意到窗子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看来今天成绩能好点了,卫燃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就算不像季马那样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也知道一句老话叫“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雨虽然不大,但多少也能帮自己掩盖些行踪。 果不其然,就在他出发之后不久,雨势也骤然加大,不但能见度已经降低到了不足20米的程度,就连走过的痕迹,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很快变得格外模糊。 借着这些许的天时地利,当天下午两点半,卫燃在持续了一整天的雨水中,提前半个小时走出了森林,今天他不但幸运的找到了两块黑板,甚至被季马抓到的次数都不足十次。 “这鬼天气帮了你”全身都被浇透了的季马失望的抱怨道,他今天抓到前者的次数凑不够十次,根本拿不到一卢布的赎金。 “天气只帮了我一次,但前两天可一直都在帮你。” 卫燃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哆哆嗦嗦的答道,“总之别废话了,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再被浇一会儿就要冻死了,等下请你吃自热火锅暖和暖和。” “确实需要暖和一下”季马打了个喷嚏,跟着卫燃跑进了咨询中心。 第78章 重返波恩 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让身体彻底暖和过来,卫燃拎着最后两个自嗨锅敲响季马的房门,俩人躲在房间里很造了一顿,这才下到一楼,准时钻进了达利娅老师的教室。 长达两个小时的德语课程结束之后,达利娅照例用打饭的借口支走了季马,顺便给卫燃续了一杯咖啡,“听说你今天的成绩不错?” “天气帮了我”卫燃坦诚的答道,如果没有这场雨,他的成绩绝不会提升这么多。 “你们华夏有句话叫做天时地利人和”达利娅端着咖啡漫不经心的怂恿道,“今天只是天气帮了你而已,其实你可以创造更多有力条件的。” “算了” 卫燃笑了笑,不加保留的说道,“我昨晚就想到了无数种方法,比如把季马的彩弹枪藏起来。但还是算了,如果只是为了赢下这场狩猎游戏,我大可以开出一个季马没办法拒绝的价钱收买他。” “我的饭到了” 达利娅老师见季马进来,直接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好了,你们两个回去休息一下,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去一趟德国。” “去德国?”季马看了看达利娅老师,又看了看卫燃,“我也去?” “当然”达利娅接过对方端过来的晚饭,“好了,回去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吧。” 她这边前脚打发走了早有预料的卫燃和兴奋的找不着北的季马,卡尔普后脚便端着饭菜走进来坐在了对面。 “刚刚听到了?”达利娅一边吃饭一边问道,“看来他很快就找到了结束这场游戏的方法,但并没有因为我的怂恿做出些冲动的举动。” 卡尔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这次从德国回来之后,可以开始教他一些东西了。” “从什么开始?”达利娅抬头看着前者问道。 卡尔普思索片刻,“先从通讯和语言开始吧,顺便把体能也练一练。另外把狩猎游戏时间缩短,每天两个小时就够了,给维克多准备一把彩弹枪。” “没问题”达利娅痛快的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与此同时,咨询中心二楼,季马兴奋的朝卫燃问道,“维克多,这可是我第一次出国!说不定我能认识一位漂亮的德国姑娘!” “怎么认识?”卫燃嘲讽道,“就凭达利娅老师教你的那几句德语?难道你觉得问候一遍对方的所有亲属,对方就能和你上床?” “额...” 季马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这三天的德语课程,达利娅老师就没教过他们什么好话,他要是真敢靠刚学会的那几句脏话去撩德国姑娘,恐怕被打断第三条腿都是轻的。 “如果你真想勾搭个漂亮的德国姑娘,不如把自己收拾的干净点,说不定那样你还能有一点儿渺茫的机会。” 卫燃说话同时将季马推出房间,无视了对方的还没说出口的废话,直接反锁了房门。 换上一身西装,顺便往包里塞了一套洗干净的户外装,卫燃钻进洗手间,借着背包的掩护取出了自己的配枪,往里面压满子弹打开保险,又借着背包的掩护将其送进了牛皮本子。 而之所以在宿舍里也这么谨慎,自然是因为楼下那两位带来的压力太大,别的不说,就算这宿舍里被卡尔普提前安装了什么监控设备,他都一点儿不意外。 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卫燃带着不多的行李来到一楼,和季马不分先后的钻进了卡尔普的座驾。 一行四人在持续了一整天的降雨中离开红旗林场,驱车赶到离着并不算远的喀山机场,在等待了一个小时之后,登上了直飞德国科隆的飞机。 第二天一早,一行四人从紧挨着机场的酒店出来,钻进达利娅租来的一辆奔驰商务车,沿着林河一路往东南方向,最终赶到了波恩城外的七峰山。 眼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卫燃也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他上次来这里虽然是三十多年“前”,但这里的环境变化却并不算大。 只不过当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转来转去,眼看着即将抵达那座城堡废墟时,车轮下的盘山路却被人为阻断了。 达利娅缓缓踩下刹车,将车子熄火之后,坐在副驾驶的卡尔普说到,“在你们身后的座椅上的包里有防毒面具和防生化服,把它们穿好,另外拿上后备箱里的东西。” “还要带防毒面具?”季马不明所以的看着旁边的卫燃,却发现他已经把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了。 见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季马无奈的转身拿起防毒面具戴上,随后把防生化服套在身上这才钻出车厢,帮着卫燃搬下来一个小推车,将后备箱里的包裹全都装在了上面。 在达利娅的带领下,四人越过挡路的巨石,撬开巨石后面的铁栅栏,沿着早已荒废的公路往前走了四五公里的距离,这才停在了一片长满荒草的小山包旁边。 “应该就是这里了”达利娅停住脚步说道。 卫燃看了看四周,这里和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可谓天壤之别,不但那座城堡废墟和那栋木屋别墅没了,甚至在它们原本的位置,还多出了一个至少有六七米高的小土包。 “那座防空掩体在什么位置?”卫燃明知故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些封土的下面。” 达利娅弯腰扒开土包上的荒草找了找,随后抓起一只肥嘟嘟的小虫子,“已经有昆虫了,看来里面残留的东西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季马好奇的问道。 “安静点,老老实实的看着”卡尔普在季马的后脑勺不轻不重的来了一下,随后将视线移到了卫燃的身上,“维克多,你来决定吧,要不要挖开?” 卫燃闻言绕着眼前的土包转了一圈,根据牛皮本子的记载,汉斯医生和他的养子就被埋在这里,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尸体,却仍旧要打个问号。 “如果挖开会有危险吗?”卫燃看着卡尔普问道。 “会有危险,但应该不会太大。” 达利娅掏出望远镜,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解释道,“当年西德和美国人对这里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清理,三十多年的时间,即便里面有残留,估计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 “这里有...有沙林?!”季马结结巴巴的问道,他虽然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猎人,但也知道沙林到底有多恐怖。 “就当作是防生化课程吧,其他地方恐怕很难找到这么好的教学条件了。”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小推车上搬下来一个行李包,将装在里面的医疗箱拿出来,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第79章 挖开防空掩体 波恩城外,七峰山城堡废墟,穿着防生化服的卫燃和季马,在卡尔普的带领以及指导下,小心翼翼的清理着封住防空掩体的土包。而在不远处,当年汉娜拿着枪支援的那个小高地上,达利娅老师正靠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甚至在她的脚边,还放着一支拧着消音器的狙击步枪。 在卫燃和季马卖力的挖掘下,掺杂了大量碎石的泥土被一点点的掘开,最终露出了泥土下的混凝土层。 “埋的可真严实”卫燃气喘吁吁的嘀咕了一句,穿着防护服还带着防毒面具干这种体力活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卡尔普先生,我们到底在挖什么?” 季马可怜巴巴的问道,为了挖掘眼前这个直径不到两米,深度不到一米的“盗洞”,他和卫燃已经忙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但再看看挖出来的那些泥土,碎石和砖头至少占了八成。剩下的那些泥土也全都长满了杂草的根茎,但自始至终,却根本没有谁告诉他这里埋着什么。 卡尔普拿着个电钻在混凝土层上打了个眼,随后换上延长杆,将这个仅有大拇指粗细的小洞加深,最终这才换上一根中空的不锈钢管,从最深处抽取了少量的土壤。 示意卫燃用一块橡皮泥把打出来的小孔堵上,卡尔普从带过来的笼子里抓出一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仓鼠,将刚刚取到的土壤样品硬塞进仓鼠的嘴里,等了大概五分钟,见这只仓鼠依旧在手上爬来爬去,这才将其直接丢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故意压低了声音朝季马说道,“这里面可能埋着宝藏,比如黄金什么的。” “黄金?!真的?!”季马顿时腰不疼气不喘了,一把抄起被自己丢到脚步的铁锹,“我们现在把它挖开?!” “只是有这个可能”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已经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台弥雾机以及一个电饭煲大小的塑料桶。 “黄金!维克多,你听到了吗?这里埋着黄金!”季马兴奋的低声喊道。 “只是有这个可能”卫燃憋着笑提醒道,黄金?这里能有个屁的黄金! “是很有可能!”季马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自信,神经质般念叨着,“等我有钱了,我要买辆好车,再养几个乌克兰姑娘!还要买一支最好的猎枪和最好的帐篷!” “你都有钱了还打算把打猎当工作?”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也对”季马却是叹了口气,“可除了打猎我还能干嘛?” “别做美梦了” 卡尔普拧开塑料桶,将里面的药粉倒进弥雾机的药箱,一边往里面加水一边讲解道,“沙林的化学名字叫做甲氟膦酸异丙酯,属于g类神经毒素,通过干预乙酰胆碱酯酶来破坏神经系统。刚刚这些作为了解就好,现在我们来说说怎么解决这些危险的麻烦。 我正在配置的是碱溶液,沙林易溶于水,而且会和碱作用会发生水解,碱性越高,水解速率越快,它的水解产物是无毒的。但是水解产生的氟离子,在酸性条件下会再次产生有毒的沙林。” 说到这里,卡尔普已经拧上了弥雾机的药箱,将其启动之后说道,“所以等下,在我炸开那道混凝土层之后,会持续为你们两个喷淋碱溶液,只要你们在碱溶液的范围内并且不摘下防护装备就是安全的。” “会不会把黄金炸坏了?”季马紧张的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至于什么危险,在黄金的诱惑下,以及出于对卡尔普的信任,早就已经被他抛回了喀山。 “肯定不会” 卡尔普语气肯定的答道,随后又看向卫燃,“你呢?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卫燃回答的同时,弯腰拿起了铁锹。 “往后退远点吧” 卡尔普说完,从箱子里掏出塑胶炸药和雷管,用刚刚那根不锈钢管将其捅进了仅有拇指粗细的孔洞里。 倒退几步按下起爆开关,动静并不算打爆炸声中,不久前才被挖出来的混凝土层立刻被炸成碎块,几乎前后脚,卡尔普也拎起弥雾机,朝着爆破位置喷出了浓郁的水雾。 根本不用催促,季马已经拎着铁锹第一个冲了上去,和卫燃一起卖力的清理着被炸开的混凝土以及里面夹杂的碎石。 在两人不知疲倦的忙碌下,足足三十多厘米厚的混凝土层被清理到一边,露出了里面潮湿的泥土,以及一层几近腐朽的塑料薄膜。 将弥雾机交给季马操纵,卡尔普谨慎的再次将不锈钢管用锤子砸进去取了些样品,重新塞进一只仓鼠的嘴巴里稍等了几分钟,这才挥挥手,示意两人继续挖掘。 忙活了足足一个上午,几乎累个半死的卫燃和季马总算打通了一条将近三米长的隧道,并在卡尔普的指导下,用带过来的木头板和千斤顶完成了隧道的加固。而在这条隧道的另一头,就是防空掩体虚掩着的混凝土大门。 “黄金!我已经闻到了黄金的味道!”戴着防毒面具的季马神经质般的念叨着,弯着腰就准备爬进去。 卡尔普一把拉住季马,“季马,你留在外面。” “我...留在外面?”季马难以置信的问道。 “难道你让我把维克多留在外面?”卡尔普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可新不过他。” “额...”季马为难的看了看辛苦挖出来的隧道。 “别担心,如果发现黄金,肯定有你的一份。” 卡尔普说话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两台运动相机,开机之后,将其中一台递给了卫燃。随后将弥雾机的药箱拆下来,把喷药口当作鼓风机,卡在了隧道的入口处。 “好吧,好吧。”季马无奈的说道,“如果真有黄金,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如果真有黄金,我的那一份也是你的。”卫燃说着,将运动相机卡在头灯带上,调整好角度之后,点亮头灯,跟在卡尔普的身后钻进了隧道。 弯腰穿过混凝土大门,当这座防空掩体被头灯照亮时,卫燃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第80章 安瓿一家 这里面和1985年没有太多的区别,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穿着防护服的尸体,脚边不远处的位置,还散落着几枚炸裂的钢瓶以及长满锈迹的零星弹壳。 最先进来的卡尔普默默走到一边,既没有去各个房间里寻找线索,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似乎在发呆的卫燃,期待着他能发现一些线索。 借着在周围观察的功夫,卫燃走到了当初自己引爆发电室燃料箱的位置附近,之类躺着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上面那具尸体的防护服已经破裂,露出里残存的白骨,下面那具尸体的防护服则近乎完好无损,但透过略微开裂的防毒面具,却仍旧可以清除的看到已经白骨化的头颅。 重新环顾周围其他的尸骨,卫燃看向站在角落的卡尔普,“您能看出来些什么吗?” “这里有两批人” 卡尔普用手电筒指着角落一群挤在一起的尸体,“这些人,和你脚边那两具尸体属于两批人。更简单的说,你脚边那两具尸体,是这座防空掩体里唯一拥有武器的。” “要不要在他们身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卫燃提议道。 “我来吧” 卡尔普直到这个时候才走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柄锋利的壁纸刀和一枚手术钳子。 轻而易举的划开残破的防护服,卡尔普将疑似汉斯医生的尸骨一枚枚的捡拾出来,在旁边相对干净一些的水泥地板上重新拼好,嘴上时不时的讲解道,“通过骨盆,我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来,这是一具男性的尸骨。主要判断依据是,他的骨盆壁肥厚、粗糙,骨质看着也很细密,如果是女性的骨盆,上口会呈现桃子的形状,也就是这里。而且盆腔会更深,呈现很明显的漏斗状。另外,连接大腿的髋臼也会更大一些。” 见卫燃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卡尔普也并不在意,只是一边继续从划开的防护服里往外拿尸骨,一边说道,“听不懂也没关系,等以后有机会看到女性的骨盆,做个对比你就能很直观的分辨出来了。” 说的好像人骨那么好找一样...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可不认为自己用得上这种知识,不过对方愿意教,自己自然也不会拒绝,毕竟学费都交了,总不能浪费不是? 随着防护服里的尸骨被逐一拿出来摆放整齐,卡尔普的手电筒却在胸口肋骨和大腿骨上来回打量,指着上面隐约可见的伤痕说道,“这些伤口好像是生前受的伤。”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汉斯医生了... 卫燃暗暗叹气,他记得很清楚,当初第一次见到汉斯医生的时候,他可不就是胸口和大腿带伤的嘛,甚至那短暂的两天时间,他都一直靠着麻药的支撑在活动呢。 不过卡尔普可不知道这些,小心翼翼的将防护服翻了个面,见对应胸口和大腿的位置并没有破损,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随着尸骨一起清理出来的杂物上面。 这些杂物里有几张残存着标签软盘,仅仅只是看了眼这些软盘上残存的德语标签,卡尔普便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在杂物里继续翻找,并最终找到了几枚没有用过的注射器,以及两个装着药液的棕色玻璃瓶,当然,还有一枚镶着钻石的白金戒指。 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边,卡尔普继续翻动,最终从里面用钳子拎出一支长满了锈迹的s4m微声手枪。 “这是一位苏联kgb特工” 卡尔普语气沉闷而肯定的做出判断,“当时pss微声手枪已经列装了,但因为这种手枪发射后不会留下弹壳,而且弹头和ak步枪使用的子弹弹头几乎完全一样,所以安瓿并没有要求换新式武器。” “所以说这就是安瓿?”卫燃几乎肯定的问道。 卡尔普小心翼翼的将那支微声手枪放在一边,“不出意外应该是他了。” “那下面这具被他保护的尸体是...” 面对卫燃的提问,卡尔普却摇摇头,重新拿起壁纸刀划开第二具尸体的防护服,在如同烂泥一般的黑色物质中耐心的翻检着,随后用手术钳捏出了一张塑封的小卡片。 “波恩大学图书馆借阅卡”卡尔普擦了擦卡片上的污渍,辨认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这张借阅卡的主人好像叫做威利·迪克尔,奇怪,怎么回事迪克尔?” “怎么了?”卫燃不经所以的问道。 “安瓿在西德的身份是一位医生,他的名字叫做汉斯·迪克尔。”卡尔普解释了一句,随后继续在这具尸体上翻找,最终翻出了一个只能看出大致轮廓的皮夹子。 轻轻打开皮夹子,卡尔普从里面取出一张同样被塑封的照片,待他擦干净这张照片上的污渍,看清照片里的人时立刻发出一声惊呼。 在这张并不算大的照片里,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一个穿着西装手拿小提琴的金发年轻人站在中间,他的左边是穿着白大褂的汉斯医生,右边则是一脸幸福的汉娜! “这怎么可能...” 卡尔普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将照片放在一边,继续在烂泥一样的尸骨里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但除了刚刚发现的那些东西,这两个人身上除了各自的冲锋枪之外,却再也没有任何的物件。 甚至卫燃还大着胆子脱掉了威利的鞋子,也没有找到相机底片的存在。不信邪的卫燃弯着腰举着手电筒在周围一点点的排查,他发现,不但那些底片没了,甚至就连那台基辅30间谍相机也根本找不到半个零件。 难道说被牛皮本子带回来的东西就不会再找到了?卫燃徒劳的停止了搜索,帮着卡尔普将那两具尸骨和找到的所有东西全都装进提前带进来的旅行包里,弯着腰钻出了地下防空掩体。 “找到黄金了吗?”一直等在外面的季马见他们出来之后,立刻接过卡尔普拿在手里的旅行包,心急火燎的打开之后,一眼便看到里面的尸骨。 没理会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季马,卡尔普拎着两个旅行包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小推车。 第81章 达利娅的游戏(为轻于羽毛加更) “维克多,黄金呢?你们没找到黄金吗?”季马紧张的问道。 “那里面全是尸体,根本没有什么黄金。”维克多取下固定在头灯带上的运动相机,“要不要自己看看?” 扫了眼运动相机上沾染的黑色污渍,季马想都不想的摇摇头,“算了,我信得过你,更信得过卡尔普先生,不过...里面真的没有黄金?” “没有”卡尔普拿着个小包走过来,“刚刚只是看你没有动力所以骗你的。” 根本没理会偷偷朝自己比中指的季马,卡尔普从包里拿出塑胶炸药固定在临时隧道的木头墙壁上,插上雷管之后往后倒退了几步,等卫燃和季马匆忙躲开,便毫不犹豫的按下了起爆开关。 沉闷的爆炸之后,刚刚被挖开不到一个小时的防空掩体重新被封土彻底掩埋,只留下了旁边被挖出来的碎石、泥土以及混凝土碎块。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卡尔普转身就往回走,“季马,你拉着东西,维克多,过来一下。” 示意卫燃快走几步躲开身后充当苦力的季马,卡尔普这才低声说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其中一具尸骨就是失踪了三十多年的安瓿,而且看现场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就是他和被他护在身下的那具尸骨生前一起炸毁的这里,另外我刚刚去防空掩体的其他几个房间看了看,这里确实是一座沙林工厂。” “尼古拉给我的资料里,安瓿似乎并没有妻子和孩子” 卫燃接着话茬说道,“但我们刚刚不但找到了一家三口的合影,而且还在安瓿的遗物中找到了一枚戒指。还有另一具尸骨身上找到的图书馆借阅卡,我记得你说他的姓氏和安瓿在西德使用的假身份一样?” “看来我们要在波恩多停留几天了” 卡尔普停顿片刻后,终究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直接朝卫燃问道,“按照你的职业习惯,接下来查什么?” “我的职业习惯?” 卫燃哑然失笑,随后毫不犹豫的说道,“首先查一查那张图书馆借阅证的主人身份,其次,那张合影里的女人。卡尔普先生,我想,只要我们搞清楚安瓿一家的情况,或许很快就能知道是谁杀了尼古拉先生的妻子和孩子。” “这件事交给我吧”卡尔普见达利娅老师也从制高点下来,继续说道,“这两天你和季马跟着达利娅老师继续学习德语。” “都听您的安排”卫燃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对方的安排。 一行四人回到停在半山腰的商务车,离着老远再次经过一轮消杀之后,众人这才脱掉身上的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并且毫无责任心的将其随意丢在了路边的灌木丛里。甚至就连那一笼子活蹦乱跳的仓鼠以及弥雾机之类的东西也都没留着。仅仅只是把各种武器和爆炸物全都装上了车。 沿着破败的盘山路离开七峰山,达利娅老师驾车穿过横跨林河的大桥,直接开到了距离波恩大学仅有一条街远的一座酒店门口。 等卫燃和季马回房间换好衣服,达利娅直接敲响了他们的房门,“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卫燃警惕的问道,现在他听到游戏就紧张,而且看达利娅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准备的游戏绝对不是什么飞行棋扑克牌之类的东西。 达利娅径直走到落地窗前,用下午往下挑了挑,笑眯眯的说道,“看到那间蓝色招牌的酒吧了吗?” “晚上我正准备过去玩玩呢”季马没心没肺的说道,压根儿没注意到卫燃在轻轻踢他的后脚跟。 “年轻人确实需要去这种热闹的地方玩玩” 达利娅转过身,背靠着落地窗的护栏笑眯眯的说道,“给你们个任务,晚上去那座酒吧,用德语和随便什么人吵架,并且至少打倒四个人,只是打倒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季马一脸呆滞的问道。 “在你们惹祸之后,对方肯定会追你们。” 达利娅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街角,“那里有一座地铁站,你们可以往那个方向跑,另外,为了避免你们被警察抓到,我会帮你们化妆,所以只要能甩掉追你们的人,在地铁站里想办法卸妆之后,你们就是安全的。在这之后,你们要回到酒吧,找个曾经和你们起过冲突的人,请对方喝一杯。” “达利娅老师,我突然觉得很累,今天晚上不打算出去了,我想在酒店里睡一觉。”季马吭哧瘪肚的说道,而卫燃此时的脸色也格外难看。原因无他,达利娅老师的这些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 “不想出去?” 达利娅挑了挑眉毛,“当然可以,等晚上的时候,你们去把酒店前台打一顿,然后想办法自己逃回来并且不要被他们找到。” 卫燃和季马哭丧着脸相互看了一眼,不得不认命的接受了达利娅老师的安排。 “既然你们同意了,去我的房间吧,我帮你们化妆,顺便教教你们怎么彻底改变自己的形象。”达利娅话音未落,便迈步走向了房门的方向。 “走吧,希望今天不会被打的太惨。”卫燃拍了拍季马的肩膀,不情不愿的跟上了达利娅老师。 “现在我来说说怎么样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外在形象。” 达利娅关上房门,示意卫燃坐在化妆镜前,用一支毛刷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除了改变瞳孔颜色以及肤色,调整颧骨和鼻梁高度,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除此之外,还有眉毛的形状,嘴巴的大小,以及发型、发色。而以上这些,都可以通过一些最常见的日常用品来完成。” 一边说着,达利娅老师拿出一卷木浆医用胶带,简单的在卫燃脸上贴了几张之后,便成功垫高了颧骨和鼻梁,甚至连嘴角都被变大了一些。 “完成了基础的底层轮廓调整,其余的工作就可以用遮瑕霜来完成。” 达利娅解释的同时,已经将遮瑕霜不要钱似的涂抹在卫燃的脸上,直接盖住了脸上的医用胶带,甚至还用一管酒店提供的黑色鞋油,用棉签在他的脸上点了几颗黑色的痦子! “如果你想让痦子上有毛发,可以用胶水沾几颗猫的胡子。效果会非常好。”达利娅满意的将棉签丢进了垃圾桶里。 卫燃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已经瞪圆了眼睛,在经过达利娅老师的调整之后,自己并没有变丑多少,自然也没有变帅多少,可是通过遮瑕霜调整出来的肤色却让自己看起来更偏向于菲猴人,甚至连那几颗带着些许鞋油味的痦子都画的恰到好处却又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而在一边旁观的季马,脸上更是露出了兴奋之色,谁会禁得住这种诱惑?别说顶着这样一张不知道是谁的脸去酒吧惹是生非,就算是去抢银行,恐怕他都没什么心理压力! 第82章 老师的第二次评价(为空白的白色加更) “考虑到你们可能会和别人起冲突,所以隐形眼镜就不戴了。” 达利娅老师一边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两罐仅有巴掌大的高压喷瓶,“这是演员经常用的临时染发剂,只要喷上就能改变头发的颜色,想恢复原来的发色,只要用清水冲一遍就可以。” 将两个喷瓶分给卫燃和季马,达利娅老师不忘提醒道,“必要的时候,所有喷雾类的化妆品或者药品可以当做防狼喷雾使用。除此之外,你们最好多穿一层反差较大的衣服,这样不但利于逃脱,而且能帮你们改变体型,至于身高,你们自己想办法,增高垫,或者踮着脚都可以。” 说到这里,达利娅老师示意卫燃别动,伸手撕下了贴在他脸上的医用胶带,随后丢给他一块巴掌大的毛巾,“记得提前带上一块吸满卸妆水的毛巾,像刚刚那样撕掉医用胶带之后,只要用毛巾擦一擦就能恢复本来的养子。” “达利娅老师,是不是该我了?”季马扒拉开卫燃,一屁股坐在了化妆镜前急不可耐的问道。 “刚刚已经掩饰过了,接下来你们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化妆和提前踩点,晚上九点半,你们要准时进入那家酒吧。” 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动力不太够,达利娅笑着说道,“晚一分钟,你们要给我一万卢布。” “达利娅老师,你和卡尔普先生学坏了。”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这红旗林场的人都是掉进钱眼儿里了怎么着?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达利娅优雅的转身坐在椅子上,“别浪费时间了,快开始吧,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知道我满意为止。” 有这么一位严格的老师在一边监督,卫燃和季马根本不敢放松,一边往各自的脸上贴胶带的同时,一边还要跟着达利娅老师学习几句常用的德语,时不时的,对方还会纠正他们做的错误的地方。 漫长的三个小时一晃而过,在达利娅老师的指导下重新给自己换了一张脸的卫燃用临时染发剂把头发弄成了灰色,而季马则把刚刚长出来的头发弄成了醒目的绿色。 最后复习了一遍学过的简单德语,两人戴上口罩和帽子回到房间,各自换上一身西装,又在外面套上了休闲装,这才跟着达利娅搭乘电梯来到一楼离开了酒店。 乘车在酒吧和地铁站之间来来回回的逛了几遍,甚至特意去地铁站里摸清了地形,兄弟俩趁着夜色,步行赶到了酒吧的门口。 挥舞着钞票进入酒吧,两人各自从酒保那里端了一杯酒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那个姑娘不错”季马低声说道,“看她旁边的那个大胖子,都快够做他的爷爷了。就是她们怎么样?” 不等卫燃同意或者拒绝,季马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那位性感漂亮,穿的格外节俭布料的姑娘,动作嚣张的一脚踹开在这位姑娘旁边扭来扭去的中年男人,直接用手揽住了那位姑娘的细腰,而另一只手,则直接抓在对方胸前的大累赘上。 “这货就不怕被打死吗?” 卫燃看的眼皮子直跳,左右踅摸了一遍,抓起吧台上一个啤酒瓶子丢到了那个挣扎着正准备爬起来的中年人的身上。 在那位漂亮姑娘的几乎震碎玻璃的惊叫声中,季马冲她露出猥琐的笑意,特意露出了嘴角那颗用鞋油弄出来的,指甲盖大小的黑痣,这才一个过肩摔,将其扔在了那位刚刚被酒瓶子砸中的中年人身上。 他这边转眼间便放倒了两个,卫燃那边进度也不慢,冲过来一脚揣在一名已经朝着季马抡起拳头的壮汉膝盖窝上,随后手中的啤酒瓶子也和对方的大光头撞在了一起。 “一!”季马故意沙哑着嗓子用德语喊道。 “跑!”卫燃同样压着嗓子德语回应了一句,这几天跟着达利娅学会的那几句脏话不带重样的便从嘴里蹦了出来,同时粗暴的推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跑向了不远处的大门。 但这里此时已经站了两名身高至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不过卫燃和季马可不会和他们浪费时间,俩人不分先后的掏出喷雾按下开关,直接把临时染发剂糊在他们脸上,随后趁着他们丢到手里的橡胶辊捂脸的同时,各自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胯下。 变了调的惨叫声中,这俩看场子的壮汉夹着腿栽倒在地,任由卫燃和季马像被狗撵了一样跑了出去。 “不是说好先和他们对骂的吗?我都没看清酒吧里有什么你怎么就动手了?!” 卫燃一边撒丫子狂奔一边气急败坏的问道,这混蛋进门就占人家姑娘便宜连个招呼都没打,得亏他反应快,不然估计肯定会被堵在里面打死。 “我忘了!”季马毫无心理压力的敷衍了一句,“快跑,对方已经追上来了!” 卫燃回头看了眼从酒吧里蜂拥而出的人群,立刻加快脚步超过季马,玩了命的跑进提前看好的一条漆黑巷子。 “我们分开跑怎么样?”季马再次做出了计划之外的举动。 “分开个屁...分开就分开吧” 卫燃话说到一半,季马已经转身跑进了路对面的公园,再看看身后追过来的人群,哪还顾得了许多,立刻朝着地铁站的方向撒腿就跑。 或许是季马刚刚的举动太招人恨,身后追过来的人群有一大半涌进了那座公园,但即便如此,跟在卫燃身后的也有十几个人。 “这混蛋太不靠谱了!” 卫燃一边跑一边骂,按照踩点时的计划钻进第二条巷子,拽倒靠墙放着的垃圾桶给身后的人制造了一些障碍,稍稍拉开距离之后呼哧带喘的冲向了地铁站的方向。 眼看着和地铁站的距离越来越近,身后却已经隐约响起了警车的声音。卫燃见状再也顾不得去什么地铁站,转身钻进了一座停车场,借着里面车子和夜色的掩护,猫着腰躲开追兵的视线,飞速脱下外套,随后掏出一瓶矿泉水,胡乱冲了冲被染成银色的头发。 眼瞅着那些人也冲了进来,卫燃用脱下来的外套擦了擦本就不长的头发,将其团成一团塞进一辆面包车的底盘缝隙里,随后撕掉了贴在脸上的医用胶带,一边猫着腰移动,一边用吸满了卸妆水的毛巾擦掉了脸上残留的遮瑕霜。 最后将毛巾丢进垃圾桶,卫燃借着一辆车的后视镜看了看,确定头发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这才撕掉从进入酒吧前便一直系在肩膀上的塑料围布丢到车底下,直起腰,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脱掉医用橡胶手套揣进兜里,举着手机假意打电话走向了停车场出口的方向。 眼瞅着那些满身酒气的追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装作打电话的卫燃也绷紧了神经,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掏枪的准备。 几乎在他即将走出停车场同时,十几号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将西装革履的卫燃围在了中间。而这里面打头的,恰恰是当初曾经帮他们调酒的酒保。 卫燃压住内心的惊慌,等对方说完之后,一脸不耐烦的抬手指了个方向。 这酒保狐疑的看了眼卫燃,确定他和印象中的那两个人相差甚远,这才带着一群醉汉冲进停车场内部。 就在他离开停车场的同时,一辆警车也开了过来。还不等警察下车,达利娅也驾驶着一辆不知道哪弄来的轿车开到了停车场的门口,大声用德语招呼着卫燃赶紧上车。 暗自松了口气,卫燃收起手机,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季马那边怎么样?”卫燃关上车门紧张的问道。 “不用担心,他已经在卡尔普的车上了。”达利娅说话同时踩下油门,将卫燃又送回了那座已经停着警车的酒吧门口。 “半个小时之后自己走回酒店”达利娅说完,直接踩下油门跑没了影子。 不久之后,同样穿着一身西装的季马也被送了过来。这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看,随后不约而同的走到路对面看起了热闹。 而同一时间,达利娅和卡尔普也在不远处前后停下车,两人钻进同一辆车里之后,达利娅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这段录音的内容,恰恰是卫燃和季马从进入酒吧开始,一直到他们各自分开之前的所有谈话内容。 “这就是维克多和季马的区别” 卡尔普听完录音,达利娅笑着评价道,“这个华夏来的年轻人喜欢按计划做事,但在出现意外之后,也知道立刻改变计划,而且就像之前说的,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如果苏联还在,这样的年轻人说不定有机会被送进伊尔库茨克的亚洲特工学校。” “相比之下,季马还是那个混蛋” 卡尔普摇头笑道,“这个混蛋还是以前的样子,喜欢惹事,喜欢出风头,喜欢打乱定好的计划,如果按照当时的招生标准,这样的人渣连kgb的面试通知都不会得到。” “别管季马了,他又没教学费。”达利娅将手机丢到一边,“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明天大概就能知道结果了” 卡尔普借着倒车镜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卫燃和季马,突兀的问道,“刚刚是你报的警?” 达利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们进入酒吧的同时我就报警了。” 卡尔普笑了笑,“走吧,我们也去那座酒吧喝一杯。” “我们已经不年轻了”达利娅看着窗外的景色摇了摇头,“算了,回酒店吧。” 第83章 最终的真相 抵达德国的第三天中午,正跟着达利娅学习德语的卫燃被叫到了卡尔普的房间。 “威利·迪克尔已经调查清楚了。” 卡尔普将一摞带着岁月痕迹的档案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根据我的调查,威利·迪克尔的母亲叫做汉娜·迪克尔,和我们在他的尸体上找到的合影里那个女人相吻合。” “又是迪克尔?”卫燃嘀咕了一句,“所以说,这个女人...” 卡尔普点点头,“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史塔西的特工。” “有办法证明吗?”卫燃继续问道,同时内心也在犹豫,要不要把牛皮本子里的那些底片找个借口拿出来。 “下午我们去柏林拜访一个人,或许从他那里能证实一些东西。”卡尔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转移了话题,“在这之前,先说说你的问题吧。” “我的问题?”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卡尔普。 “经过这几天的考察,我和达利娅老师已经对你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卡尔普笑眯眯的看着卫燃,“你有没有兴趣,在你的专业领域继续深入学习?” “什么意思?”卫燃脸上的表情越发疑惑。 “每一个成功的情报人员,都要有一个合适的伪装身份。比如安瓿,他对外的身份是个医生,比如尼古拉先生,他对外的身份是位投递员。” 卫燃摊摊手,“我只是想学一些保命的手艺,并不是想做什么特工间谍之类的情报人员。” 卡尔普笑了笑,“即便如此,有个听起来威胁性更小的伪装身份,也会让你以后方便很多,哪怕只是做个所谓的战地摄影师。” “所以呢?”卫燃看着卡尔普,等着他的下文。 “你学习的专业和你在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就是个很好的伪装” 卡尔普笑着答道,“所以,我建议你继续在你的专业方面深造。之前给你的喀山联邦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当然,你并不用去那里上课,只要定期完成考试就可以。这次回去之后,我会把相关的学习资料给你。” “卡尔普先生,我来红旗林场可不是为了读研究生的。”卫燃不得不提醒道。 “你在红旗林场的课程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卡尔普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折起来的a4纸递给卫燃,“等这次回去之后,你按照这个课表来学习。” 卫燃好奇的接过来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从周一到周日的所有安排,从每天早晨六点一直到当他晚上的十点,其课程的密集程度甚至和当初上高中的时候有的一拼。相比之下,他和季马之前玩的狩猎游戏简直成了最轻松的体育课。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卫燃看着卡尔普,“狩猎游戏呢?” “那只是为了让我和达利娅对你有个直观的认识而已” 卡尔普指了指房门的方向,“季马会全程跟着你学习,我们对你的最低要求很简单,除了你的历史专业领域,每一项都必须超过他,否则的话,你要帮他支付同样的学费。” “还是按照学习一周放假一周的节奏来?”卫燃艰难的问道,他现在都已经在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了。 “当然”卡尔普站起身,“就像之前说的,你也可以学习半个月休息半个月。好了,现在回你的房间做准备吧,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出发去机场。” 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季马已经在打包行李了。显然,这个已经成为卫燃竞争对手的年轻猎人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处境。 两个小时之后,众人离开房间,跟着达利娅和卡尔普抵达机场,搭乘航班赶往柏林。并在抵达后,搭乘出租车赶到了紧挨着施普雷河的一家玩具店门口。 看了眼已经上锁的卷帘门,达利娅从头发上拔出两根发卡,也不见他怎么操作,便打开卷帘门将其推了上去。 而卡尔普则仿佛回家一样推开玻璃门,闲庭信步的走进去按下了吧台上的摇铃。 清脆的铃声响过之后不久,一个带着老花镜,手里还端着一支猎枪的老人颤颤微微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玩具店已经打烊了”这老人用德语慢悠悠的说道,手中的猎枪却自始至终没有对准卫燃等人。 “就像史塔西也永远打烊了一样吗?”达利娅直接用俄语问道。 “你们是谁?”这老头儿顿时紧张起来,用俄语回应的同时,手中的猎枪也对准了众人。 卡尔普拍了拍胸前的背包,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可以开枪试试。” 这老人眉毛抖了抖,沉默许久之后,颓然的将手中的猎枪掰开,扣出里面的子弹丢到楼梯边的垃圾桶里,“我的孙子还在楼上,我们出去聊怎么样?” “当然可以,米勒先生。”达利娅说到这里笑了笑,“哦,或许我该称呼您蝉?” “随便什么都可以,总之我们去外面聊吧。” 这老人颇有些慌乱的走出玩具店,但自始至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卡尔普胸前的背包上。 “你们出去聊,我和季马帮米勒先生看店,免得有小偷进来。”达利娅说话的同时,弯腰捡起前者靠在墙角的猎枪,随后又从垃圾桶里捡出了两枚12号霰弹,而季马,却已经从货架上拿起了一大盒包装精美的拼图,贼眉鼠眼的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既然这样,行李也放在这里吧。” 卡尔普摘下挂在胸前的背包放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顺便还将一个电视遥控器递给了达利娅。 没理会站在门口的老人,卡尔普穿过马路走到了河边,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下,等前者坐在自己身边之后,这才将防空掩体里找到的那张合影递了过去,“我想知道她在史塔西的身份。” 这老人接过照片仔细端详,随后将照片还给卡尔普,摘下老花镜,低着头一边有衣服下摆擦拭镜片,一边平淡的说道,“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也已经快七十岁了,怎么可能...” 不等他说完,卡尔普便抬手指了指路对面的玩具店,“米勒先生,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很多,但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十分钟之后我还没得到全部的答案,我会帮你把救护车和消防车一起叫过来。而且,我既然能找到这里,也能找到您的儿子在波茨坦的家,同样能找到您的女儿和您的另一个孙子。” “汉娜,史塔西特工,代号侏儒。”这次,这老人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给出了卡尔普想知道的答案。 “她的任务”卡尔普语气平淡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监控苏联特工安瓿”坐在卡尔普身边的老人语速极快的答道,一双苍老的眼睛时刻都没有离开路对面的店铺。 “波恩沙林工厂事件和她有关?” 卡尔普肯定的语气让这老人彻底不再隐瞒,“那件事确实是她发现的,在证实沙林工厂被炸毁之后,当时的东德正斧还为她授予过奖章。” “所以在1979年,东柏林邮局员工尼古拉的家人也是史塔西杀死的?” 这老人迟疑片刻,最后艰难的点点头,“当时苏联派到东德的情报人员基本上都是半公开的,他们的家属也是由史塔西负责保护,杀死他们很简单。” “谁杀的?” 卡尔普继续问道,见对方稍有迟疑,不紧不慢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六分钟的时间回答剩下的几个问题,另外,我们来找你只是为了核实口供的真实性,所以你开口之前最好想清楚。” “侏儒杀的”这老人叹了口气,“还有当时负责保护尼古拉先生家人的行动处负责人,不过那个人在苏联解体后不久就死了。” “侏儒埋在哪?”卡尔普根本不等对方说完,便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这老人摇摇头,“我们根本没找到她的尸体,也没必要找到她的尸体。” “她还有什么家人吗?” “没了” 这老人继续摇头,“她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死在了柏林战役,是史塔西把她养大的,也正是出于忠诚性的考虑,侏儒才被选中执行监控安瓿的任务。” “最后一个问题”卡尔普冷漠的看着对方,“你们从哪里知道安瓿的身份的?” 这老人迟疑片刻,最终说道,“我们跟踪监听了尼古拉很长一段时间,才最终确定了安瓿的身份。” “米勒先生,祝您晚年生活愉快。”卡尔普朝对方伸出手,后者迟疑的和他握了握,随后便看到达利娅已经空着手走出了玩具店。 目送着他们一行四人搭乘出租车离开,这老人慌忙的跑进玩具店,随后便看到了摆在吧台上的背包、电视遥控器以及自己的猎枪。 小心翼翼的拿起遥控器拆开后壳,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根本就没装电池。再把背包打开,里面除了卡尔普在机场免税店买的一个玻璃饭盒之外,也根本没有任何他以为的爆炸物。 将这些东西全都丢进垃圾桶,这老头子扶着吧台艰难的坐在地板上,抱着他的猎枪轻轻吁了口气。 而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卡尔普见卫燃一脸疑惑,主动解释道,“那个人是当时史塔西的情报联络员,来自西德的很多情报,当时都是由他整理分析的。” “当时你们怎么不找他?”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之前我们可没怀疑过东德,更没想到安瓿的身边竟然会藏着史塔西的间谍”卡尔普闻言叹了口气,“而且如果不是那张照片,你觉得他会说实话?” 见出租车里陷入了沉默,坐在副驾驶的达利娅笑着说道,“好了,不管怎么说,总算能给尼古拉先生一个明确的答案了,小伙子们,等我们回到喀山,你们就要开始新的课程了,在这之前,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我们继续学学德语怎么样?” 卫燃和紧挨着自己的季马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无比苦涩。 第84章 生日、礼物、新生活 一番周折重新回到喀山,卫燃和季马仅仅只休息了半天,便在第二天一早被卡尔普喊起来,各自背上重达二十多公斤的帆布包,各自拿着一个无线电追踪器钻进了潮乎乎的白桦林。 “最后提醒一次,八点钟准时吃早饭,所以你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找到全部的定向点。” 直到骂骂咧咧的卫燃和季马消失在白桦林里,卡尔普才满意的放下高音喇叭,驾驶着越野车离开红旗林场,前往了尼古拉所在的小村子。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卫燃和季马两人的课程也充实了许多,每天早晨六点钟一边进行体能锻炼,一边在森林里疲于奔命的寻找各个无线电定向点,甚至与此同时,还要通过对讲机,接收达利娅从主楼楼顶发送的摩斯电码。而这些摩斯电码的正确与否,同样关系着他们能不能吃上早饭。 在早饭过后一直到午饭之前是无线电通讯相关的课程,饭后大半天则是德语课程,等吃过晚饭,还要继续去森林里进行两个小时的狩猎游戏,以及两个小时的格斗训练。以为这就完了?当然没有,在睡前,他们还要系统的学习急救知识。 短短四天下来,不管卫燃还是季马,都无比的怀念开始那几天轻松的狩猎游戏。但另一方面,卫燃又不得不承认,这堪称高压的学习进度确实效果显著,至少他现在已经可以用摩斯电码准确无误的敲出想表达的意思,甚至就连德语,也已经学会了不少常用的短语。至于医疗,只看他和季马两人胳膊上密布的针眼,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把他们当作瘾君子对待。 10月9号傍晚,结束了一周课程的卫燃跟着达利娅老师来到了咨询中心侧面,并在对方的示意下掀开了一辆车子的罩衣。 “这辆车是尼古拉先生送你的” 达利娅老师站在一边解释道,“按照入学协议,你在红旗林场学习期间会得到一辆用来代步的车子,我们本来给你准备的是瓦兹面包车,但尼古拉先生很感谢你帮他查清楚妻子和孩子的死因,所以买下了这辆车子当作礼物。” “这是什么车?”卫燃看着眼前这个胖墩墩的黑色越野车问道,先不说别的,这辆车的轮胎怕不是有40厘米宽! “维京29031” 达利娅将车钥匙抛给卫燃,“上去试试吧,这是一辆两栖越野车,就算你把它开进伏尔加河,都能把你安全带回你的工作室。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先去参加尼古拉的生日。” “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正准备拉开车门的卫燃扭头问道。 “今天晚上” 达利娅说完,转身就往咨询中心的大门走,同时不忘提醒道,“记得一周之后准时回来上课。” 目送着达利娅离开,卫燃这才好奇的拉开车门,让他惊讶的是,这辆越野车的驾驶室并没有副驾驶,仅仅在唯一的驾驶位身后,有两个可以转向的座椅,抬头看看驾驶位头顶的位置,两道魔术贴固定着从尼古拉那里借来的vss微声狙击步枪,而在后面的那两个座椅上,则分别放着一支pss微声手枪和两支武器配套的弹药和备用弹匣,以及卡尔普为自己准备的考研资料。 这特么也太夸张了... 卫燃哑然,这么拉风的一辆越野车,在加上车外隐藏着无数秘密的红旗林场。他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前两年俄罗斯内务那些刚毕业的菜鸟特工们租豪车拍视频大肆庆祝,随后被大帝送到远东堪察加半岛的搞笑新闻。 所以这是给自己提醒呢?还是让自己张扬一点儿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卫燃摇摇头不再多想,摸索着启动车子开出红旗林场,汇合了在外面等待的季马。 “这是你的车子?”季马几乎将上半身全从卡车驾驶室里伸了出来,眼馋的问道,“你从哪买的?花了多少钱?” “这我可不知道,别人送的。” 卫燃可不想打击季马,找了个含糊的借口糊弄过去之后转移了话题问道,“听说今天是尼古拉先生的生日?” “对!” 季马从驾驶室里跳出来,一边转着圈子打量着卫燃的座驾,一边发出了邀请,“你要去参加吗?很热闹的。” “当然,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卫燃笑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我们要快点了”季马谄媚的扒着驾驶室的车窗问道,“让我试试这辆大家伙怎么样?” “你晚饭的时候喝了酒”卫燃毫不客气的将季马的脑袋推出车窗,同时松开离合器,驾驶着车子开往了喀山的方向。 “以后我也会买这样一辆车的!” 季马竖着中指大声喊道,见卫燃根本没有停下来等他的意思,赶紧爬进卡车的驾驶室,粗暴的调转车头追了上去。 两辆车回到喀山西北郊外小村子的时候,尼古拉栖身的那座学校里已经被打扫的格外干净,入口一侧的草坪上,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聚在了这里,拼接出来的长条桌上更是摆满了食物,不远处的烤箱蒸腾出的香气引来了几只肥贼大胖的野猫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等着送上门的烤肉。 而在那栋二层小楼身后的草坪边缘,也多出了一座黑色大理石墓碑。在车灯的照射下,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墓碑上镶着一枚红色五角星。但在这枚五角星之下,却仅仅刻着“安瓿和他的儿子”如此一行简短的介绍。 “我误会他了”尼古拉抚摸着墓碑叹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卫燃,“礼物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您的馈赠。” 卫燃感激的说道,这一路开过来,身后那辆plus+版的吉姆尼可比之前的面包车舒服多了,尤其那两对儿宽大的轮胎,行驶在苏联时代修建的老旧公路上别提有多稳当了。 尼古拉闻言点点头,突兀的说道“等在这里过完90岁的生日,明天我就准备搬回斯大林格勒了。” “你打算搬到伏尔加格勒?!”卫燃和刚刚溜达过来的季马异口同声的惊呼,这消息实在是来的太意外了。 尼古拉笑着点点头,用力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而且会和你做邻居,我已经把你的工作室和马马耶夫岗中间的那栋房子买下来了,虽然花了我不少钱,但至少每天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祖国母亲雕像,对我来说,没有比那更好的景色了。” “那这里呢?”卫燃指了指周围。 “交给季马的父母打理吧” 尼古拉将目光移回身旁的墓碑,“看到他,我就会忍不住想起我的妻子和三个孩子,这对我来说过于煎熬了,维克多,感谢你的帮助,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负担回到斯大林格勒度过余生了。” “既然这样,尼古拉先生,祝您生日快乐,也祝您能开始新的生活。”卫燃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台莱卡相机递给对方,“虽然被您拒绝过一次,但我想不到比它更合适的生日礼物了。” 尼古拉接过相机,犹豫片刻后将其挂在了脖子上,苍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年轻人,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会用它记录以后的新生活。” 第85章 失踪的师长(为铁砧上的菜刀加更) 和那些根本不认识的村民一起陪着尼古拉过完了90岁的生日,顺便拍满了好几个胶卷。第二天一大早,两辆装满了行李的卡车跟随着卫燃驾驶的越野车离开废弃学校,在几乎所有村民的送别中开往了喀山的方向。 崭新的越野车里,开车的人变成了季马,而卫燃和尼古拉则坐在仅有的两个乘客座椅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这一周在红旗林场的学习内容以及卡尔普对他未来的规划。 除了中途在萨拉托夫短暂停留吃了一顿迟来的午饭之外,等他们赶到伏尔加格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坚持要乘车过来的尼古拉此时也格外的疲惫,他毕竟已经九十岁的高龄,即便身子骨不错,但长达十个小时的车程对他来说仍旧是不小的负担。不过在看到路对面被灯光照亮的祖国母亲雕像时,这位经历了二战之后又投身冷战的老人却又变得格外兴奋。 执意拒绝了卫燃邀请他先去不远处的旅行社休息一晚的建议,尼古拉兴致勃勃的推开自己买下来的独栋木屋大门,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之后,亲自从车上搬下来一个旅行箱送了进去。 卫燃和季马以及另外两名小混混相互对视了一眼,认命的从门口的卡车里,将那一箱箱的行李全都搬进了房子。 一番忙碌,等他们搬完了最后一箱东西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几乎就在季马把仍旧放在卫燃工作室里的那辆老哈雷骑过来的同时,阿历克塞也带着几个保温饭盒,循着地址开车赶了过来。 趁着尼古拉和季马等人吃晚饭的功夫,阿历克塞教授将卫燃拉到一边,用汉语低声问道,“那个老头儿什么来历?” “上次那门zis-3反坦克炮牵连出来的幸存者” 卫燃用下巴指了指门外的越野车,“我在喀山准备继续读研的事情,尼古拉先生帮了不少忙,连那辆车都是他送给我的。” “你小子的运气可真好”阿历克塞教授神色古怪的嘀咕了一句。 “以后可能还得麻烦小姨和您多照顾照顾尼古拉先生”卫燃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而且都已经90岁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阿历克塞教授嘴里冒出小姨的口头禅,“反正只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儿。” “你那边呢?工作怎么样?”卫燃转移话题问道。 “被你说中了” 阿列克塞教授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苦涩,“那个混蛋亚历山大竟让想让我把他那座博物馆里的每一件收藏品的来历都调查清楚。” “早就说不要给资本家打工”卫燃毫无怜悯之心的提前堵死了阿列克塞教授,“先说好啊,我可不会去帮忙的,就算是有工资也不去。” “你个混蛋!”阿历克塞教授不轻不重的在卫燃脑瓜顶上敲了一下,随后朝一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我在工作室等你。” 卫燃点点头,等阿列克塞教授驾车离开之后,这才转身加入饭局,一边给季马等人介绍摆满桌子的华夏菜式,一边填饱了肚子。 吃过晚饭收拾好了保温饭盒,卫燃告别尼古拉和准备休息一晚再回去的季马等人,开车回到了百十米外灯火通明的工作室。 “有事?”卫燃进入工作室之后,直接拉下卷帘门,坐在了阿历克塞教授的对面。 “看看这个”阿历克塞教授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帆布卷。 “什么东西?” 卫燃说话的同时打开帆布卷,随后便看到一副老式滑雪板以及一对儿滑雪杖,以及一面苏军旗帜。 见卫燃抬头疑惑的看着自己,阿列克塞教授缓缓展开那面破旧的旗帜,压低声音说道,“根据我的查证,这是苏联第九集团军步兵第163师的旗帜,步兵第163师你总知道吧?” “冬季战争里,被芬兰人全歼的那个步兵师?”卫燃不太确定的问道。 阿历克塞教授满意的点点头,“就是他们” “你从哪弄来的?” 卫燃打量着这面旗帜上的刺绣图案以及残存的破损问道。跟着阿列克塞这么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面旗帜八成不是什么复刻品。 阿历克塞教授收起旗帜,低声解释道,“这是我在彼得堡的一位老朋友,无意中在他妻子家的老房子里找到的,一起找到的还有这副滑雪板和滑雪杖。” “你把它买下来了?”卫燃挑着眉毛问道,“这面旗帜恐怕值不少钱吧?” 阿里克教授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多钱买下这面珍贵的旗帜,但相比这面旗帜,它背后的故事却更值钱。” “什么意思?”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阿列克塞教授。 “先说说苏奥穆萨尔米战役”阿历克塞教授考校的问道。 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1939年12月27号,芬兰步兵第9师,在苏奥穆萨尔米村用了两天的时间歼灭了苏联第九集团军步兵第163师,其后又几乎全歼了苏联摩托化步兵第44师。” 闻言,阿历克塞教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在这场战役里,苏联第九集团军步兵第163师不但全军覆没,连他们的师长都失踪了,直到苏德战争结束都再也没出现过。” “别告诉我你想找那个失踪的师长”卫燃目瞪口呆的问道。 “不不不”阿列克塞教授摇摇头,“那位失踪的师长是否找到并不重要。” “那你是要做什么?”卫燃一头雾水的看着阿列克塞教授。 后者伸出手指头点了点桌子上的东西,哭笑不得的说道,“我的那位老朋友怀疑,他的妻子就是那位失踪师长的后裔,他希望我们能想办法调查清除这件事情。” “为什么?”卫燃兴趣缺缺的问道,“而且这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阿历克塞教授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小牌牌,“我现在可是亚历山大先生那座博物馆的馆长,没办法调查这件事情。” “好处呢?有什么好处?”卫燃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咖啡壶,今天一大早从喀山赶回来,这一路上可不轻松,现在他早就困的快睁不开眼了。 “一门炮盾上有四个蓝十字的哈奇开斯25毫米反坦克炮” 阿历克塞教授稍稍抬高了声音,“它也是在那座老房子里找到的,维克多,只要你能搞清楚那位师长和那栋老房子之间的关系,那门价值四万美元的火炮就是你的了。” 第86章 往零下40度的火坑里推 “这么说,那门反坦克炮和这面旗帜一样,都是来自同一场战争?” 灯火通明的工作室里,卫燃脸色难看的问道,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可并不比斯大林格勒战役轻松多少。 在这张步兵和步兵之间的惨烈厮杀里,苏联士兵面临的敌人可绝不止踩着滑雪板神出鬼没的芬兰人,还有那足以把他们冻成冰雕的低温。 “很难说” 阿历克塞教授却摇头晃脑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据我那位老朋友的妻子说,她的父亲是当地的猎人,在她的记忆里,那门反坦克炮似乎她父亲在几十年前,从森林里找到的。在那个村子周围有几座山,冬天的时候经常发生雪崩,这门反坦克炮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拿来人为制造雪崩排除危险。” “那个村子在什么地方?”卫燃追着问道。 “在芬兰” 阿历克塞教授说到这里,已经从书架上找出了一卷地图铺开,用铅笔在芬兰和俄罗斯边境的位置画了一条线,“这里是著名的拉特公路,也是那场战役里,苏联军队溃逃的主要路线。我刚刚说过的那栋老房子,就在拉特公路东南大概10公里,一个叫做普拉西的小地方。” “这地方可够偏僻的” 卫燃啧舌不已,仅仅看阿历克塞用铅笔指着的位置周围的等高线地图就知道,这所谓的普拉西可谓群山环抱,而且在正北方向,还密布着大量的湖泊、河流。但只要翻越这些障碍,不管往北还是往东,最多只要10公里就能抵达两国的边境线。 “确实很偏僻,但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那里的风景都非常漂亮。夏天的时候可以露营和打猎,冬天的时候不但能滑雪,运气好甚至还能看到极光。” 阿历克塞一边说着,一边丢给卫燃几张照片,“这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栋房子,我那位老朋友和他的妻子准备退休之后去那里经营一座度假酒店。维克多,如果你有兴趣帮他们这个忙的话,可以顺便去那里玩几天。” “我可没那么多的鸡毛时间” 说起这个,卫燃就头疼不以,虽然他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但卡普尔给自己准备的那些研究生学习资料却要占用至少一半的时间。 “看在四万美元的份儿上,你肯定有这个时间。”阿历克塞教授不由分说的塞给卫燃一张名片,“维克多,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帮你接下的一份工作,只要能赚到这四万美元,至少在圣诞节前你都不至于缺钱花。” 看着目光真切的阿列克塞教授,以及对方眼中隐藏极好的那一丢丢愧疚,卫燃苦笑着接过了名片,这老头儿八成还在因为工作室的事儿自责呢。 你这一片好心可是实实在在的把你外甥往火坑里推啊,还是特么零下40度的火坑... 卫燃看了看名片上的名字和联系电话,随后故作不情愿的说道,“那等我有时间和他联系一下吧。” “维克多,你这个混蛋飘了!四万美元都打动不了你了吗?”阿列克塞教授的俄语中还夹杂着一个年轻的汉语形容词。 卫燃晃了晃手中的名片,“纠正一下,不是四万美元,是价值四万美元的反坦克炮。” “只要你能调查清楚这件事,那门反坦克炮我会帮你卖出去的。” 阿列克塞教授不由分说的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给卫燃,随后总算说了实话,“而且你最好快点儿,我那位老朋友的度假酒店打算在11月份上旬开始下雪的时候营业,如果你能在那之前调查出个结果,说不定他会给你一些额外的好处。” “噱头?”卫燃闻言立刻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阿列克塞教授无所谓的点点头,“他们拿来做什么和我们无关,不不不,准确的说是和你无关,毕竟现在工作室是你的了,连名字都改了,所以你只要想想怎么尽快在下个月中旬之前搞清楚那位失踪师长就可以。” 说到这里,阿列克塞教授弯腰拉开卷帘门,“维克多,别让我失望,这次你如果能自己调查出让对方满意的结果,以后我会给你介绍更多能赚大钱的工作。” “我真是谢谢你八辈祖宗...”卫燃低声嘀咕了一句,目送着阿列克塞教授驾驶着车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重新反锁了卷帘门,卫燃将仍旧捏在手中的名片和照片统统丢在桌子上,转身钻进了卧室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他这边刚刚起床,尼古拉和季马便结伴赶了过来,这爷俩的目的也很直接——蹭早餐,华夏式的早餐。 “你那两个朋友呢?他们不过来一起吃饭?”卫燃一边把泡好的豆子倒进豆浆机一边问道。 “他们一个小时前就开车回喀山了”季马嫌弃的看了看嗡嗡作响的豆浆机,“那种变质牛奶真的豆子做的?” “难不成你以为真是母牛磕了药?”卫燃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冻得梆硬的豆沙包摆在了蒸屉上。 趁着早饭还没做好,卫燃找了个位置坐下,“尼古拉先生,昨晚睡的怎么样?” 尼古拉接过咖啡,神色唏嘘的说道,“整个晚上都在做梦,梦到总有德国人端着冲锋枪冲进来,醒过来发现不但德国人被打跑了,连斯大林格勒都没了,真是讽刺。” “您该出去多走走看看”卫燃看着窗外远处的那座庞大雕像,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几天我会出去逛逛的”尼古拉看向窗外,“虽然上次来找你的时候已经逛了一遍,但看到这里变化这么大,还是让我很吃惊。” 卫燃正准备说些什么,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却恰巧在这个时候响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话的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等他接通电话,一个苍老的烟嗓中气十足的说道,“我是阿基姆,请问是维克多吗?阿列克塞教授的学生维克多。” “是我”卫燃疑惑的回应了一句,安静的等着对方的下文。 电话另一头立刻解释道,“我是阿列克塞教授很久以前的同事,他和你说过关于那位失踪师长的事情了吗?我刚刚给他打电话,阿历克塞教授说你已经答应帮我调查那件事。” 原来是他? 卫燃赶紧从长条桌的另一头找到昨晚随手丢在那里的名片看了看,随后这才答道,“教授昨晚确实已经和我说过了,不过...” “既然这样就太好了” 电话另一头那位自称阿基姆的烟嗓根本没等卫燃说完,便急迫的说道,“维克多,你确定好什么时候能过来吗?我立刻帮你订机票,总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这... 卫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他这边连心理建设都还没来得及做呢,对方倒是猴急猴急的,这特么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痛快怎么着? 第87章 带上季马 见卫燃这头陷入了沉默,电话另一头的阿基姆颇有些急迫的说道,“是有什么不太方便吗?” “阿基姆先生,我昨晚才听教授和我说起过这件事情。”卫燃委婉的说道,“现在我还没起来呢,就算赶过去恐怕也没有头绪,您总要给我一些前期准备的时间。” “抱歉维克多,是我太急了。”阿基姆追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先让我做些准备,等我确定好时间给您回电话怎么样?” “那...好吧,我等你的电话。”阿基姆无奈的说道。 简单客气了两句挂断电话,卫燃却发现不管是尼古拉还是季马都在好奇的看着自己。 “工作上的事情” 卫燃无奈的指了指仍旧摆在桌子上的滑雪板和已经被尼古拉展开的旗帜,简单的将事情原委介绍了一遍。 “通过这些东西能查到什么?”尼古拉好奇的问道,他虽然是个kgb,但同样不觉得仅凭一面旗子和一副滑雪板就能找到一位失踪的师长。 “我也不知道,真相就隐藏在历史档案里,难的是怎么把他们找出来,甚至很多时候历史档案里都没有相关的记载,最后只能靠猜的。”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各自倒了一大杯豆浆,顺便将糖罐子摆在桌子上,这才端来了已经热好的豆沙包。 “听起来就是个无聊的工作” 季马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攥着筷子当刺刀戳起来一个豆沙包狠狠咬了一口,随后便的烫的几乎发出了狗叫。 出乎卫燃的意料,尼古拉倒是把筷子用的贼溜,甚至知道先咬一口,然后用筷子往外挑豆沙馅吃。 聊着长条桌另一头儿的旗帜和滑雪板,三人优哉游哉的吃完了早饭。季马抢先一步借走了卫燃的车钥匙,驾驶着工作室外面那辆嚣张的越野车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尼古拉看了看一脸肉疼的卫燃,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维克多,虽然我不太了解你的工作,不过我还是准备给你些建议。” “您请说”卫燃恭敬的说道,别管尼古拉是不是kgb,单凭对方90岁的高龄,都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趁着你在卡尔普那里学习的这几年,尽量用现在的身份多作出一些成绩,这对你只有好处。” 尼古拉转身走出工作室,眯缝着眼睛看着伏尔加河的方向,“虽然苏联已经不在了,但一个带有kgb痕迹的年轻人,总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送你那辆张扬的越野车,就是为了掩盖你身上未来可能不经历露出的痕迹,但如果你能在你的专业领域出尽风头,附带的光环能帮你掩盖掉很多东西。” 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尼古拉转身再次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好了,我要回去发动的我的哈雷摩托去城里转转了。” 目送着尼古拉苍老但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林荫路的拐角处,卫燃回头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滑雪板和旗帜,却仍旧没有冲动的做出决定。 他承认尼古拉的话或许没错,但尼古拉毕竟不清楚自己的调查过程到底有多危险,甚至别说尼古拉,连卫燃自己其实都不清楚,会面临怎样的险境。 不过话说回来,在去红琴林场学习之前,他就考虑过,利用牛皮本子回到一些关键性的战役里,记录一些历史性的时刻,这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危险是危险了些,但如果自己能记录下来当时发生的一切,或许还真能引发一些小规模的轰动。 到底要不要去?卫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手机,顺着阿基姆刚刚打来的电话拨了回去。 “维克多,你考虑好了什么时候过来了吗?”电话刚一接通,阿基姆便急迫的问道。 “阿基姆先生,我最早明天就能过去。” 卫燃不等对方开口,继续说道,“但具体能不能根据那副滑雪板和那面旗帜查到些什么,我可能需要和您当面聊一聊,顺便看看那座房子周围的实际情况才能给您个准确的答案。” “没问题!没问题!” 阿基姆没口子的答应下来,热情的说道,“你把你的护照发给我,我现在就给你买机票!” 三言两语挂断了电话,卫燃将手机丢到桌子上,用力搓搓脸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毕竟是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几乎打没了苏联两个成建制步兵师的冰封地狱。 可惜了,要是能往那牛皮本子里多塞点儿保命的家伙什就好了。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工作室最深处的书架,他要在出发之前再仔细找找关于那场战役的记载,至少也要知道芬兰军是从什么地方包围过来的,更要弄清楚苏联军死在哪的,甚至等到了那里,他还准备对照地图,把实际地形摸清楚,免得到时候真的需要靠牛皮本子回到那场战役里的时候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 在卫燃的忙碌中,阿基姆很快把航班信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而不久之,季马也带着个违章把车送回了工作室的门口。 “你准备出去?”季马问话的同时,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拎出了一瓶阿列克塞教授剩下的杜松子酒。 “去趟芬兰”埋头翻阅历史档案的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 季马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猥琐的表情,“我听说芬兰的美女几乎满大街都是,维克多,不如带上我怎么样?” “带上你?” 卫燃抬起头嘲讽的说道,“芬兰是不是满大街的美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在芬兰还敢像在德国那家酒吧里一样胆子比人大,绝对会被打死,而且绝对不会有位卡尔普去接应你。” “谁说我是冲着美女去的?”季马死不承认几乎写在他脸上的猥琐目的,“我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顺便可以去芬兰滑滑雪看看极光什么的。” 卫燃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刚刚找出来的档案上,“我去的地方这个时候恐怕还没下雪呢,倒是极光说不定能看到。” “总之带我一起去怎么样?” 季马舔着脸开始了毛遂自荐,“芬兰那鬼地方森林里的树比他们的人口都多,有我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你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卫燃闻言心中一动,这季马虽然不靠谱而且目的不纯,但至少刚刚这句话倒是没说错,如果自己真打算去苏奥穆萨尔米战役的遗址实地熟悉一下地形,带上他似乎还真有点用。当然,前提这个似乎全年都在发晴的牲口别给自己惹麻烦。 “你会不会滑雪?”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看看你问的愚蠢问题!”季马拍着胸脯保证,“我会滑雪的时候,你恐怕还在读小学呢。” “巧了”卫燃丢下手里的档案,“我会滑雪的时候,恐怕你也还在读小学呢。” “我可没骗你!”季马辩解道。 “我也没骗你”卫燃同样信誓旦旦,要说打猎自己可能不如季马,但滑雪他还真不虚,这可是他为数不多从小就有的爱好。 “所以带着我怎样?”季马激动的追问道。 “我问问我的客户,如果他愿意帮你支付机票钱,你就跟着吧。”卫燃说话的同时,拿起手机拨给了阿基姆。 第88章 抵达普拉西 13号一大早,卫燃和季马带着滑雪板和那面163师的破旧旗帜登上了飞往芬兰卡亚尼的航班。经过漫长的飞行,两人总算在中午的时候见到了提前来机场等待的阿基姆。 “您好,阿基姆先生,我就是维克多,这位是我的帮手季马。” “你们好,年轻人。”叼着个没有点燃的大烟斗的阿基姆热情的和两人握了握手,“你们打算在卡尼亚休息一下,还是和我直接去普拉西?” “直接去普拉西吧” 卫燃无视了身边挤眉弄眼的季马,直接做出了决定。他的时间可不算充裕,17号一大早就必须回红旗林场上课,林林总总算下来,自己最多也就能在这里停留三天的时间而已。 阿基姆闻言立刻引着二人往外走,“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阿基姆先生,出口好像在那边。”负责背着全部行李的季马指着不远处的出口提醒道。 “不不不,我们不用出去。如果开车从卡亚尼到普拉西,这个季节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以上。” 阿基姆一边说着,带着两人穿过一条安全通道,径直回到机场跑道上,并最终停在了一架赛纳斯208小飞机的面前。 “坐这个过去?”卫燃错愕的问道。 “当然”阿基姆先是仔细检查了一番起落架和上面的浮筒,随后不紧不慢的点上一直叼在嘴里的烟斗,这才一把拉开机舱门,“放心吧,我的萨沙绝对能把你们安全带到目的地。” “这些毛子起名字真是够随便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萨沙这名字在俄罗斯绝对算是烂大街的存在,甚至在大街上喊一嗓子萨沙,10个人里恨不能有九个回头。更奇葩的是,叫萨沙的不仅姑娘,连男性也有,甚至有的更是把这破名字当传家宝一样,爷爷用完了爸爸用,爸爸用完了女儿用,女儿用的同时,说不定他家的狗也叫萨沙。 跟着阿基姆钻进这架最多只能坐8个人的小飞机,卫燃立刻皱起了眉头,别看这架飞机外表擦的干干净净,但这内部看起来却格外的陈旧,甚至头顶的位置,还贴着一张芬兰著名车手哈基宁举着冠军奖杯的海报,而在这海报的右下角写着的日期竟然是1999年! 这还不算,在这架飞机里,竟然已经有了其他几位带着大包小包的乘客,这些年龄各异的乘客一个比一个安静,倒是一个看起来最多高中生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的哈士奇格外的热情,两支大爪子扒着座椅靠背,直接伸出大嘴巴抢走了季马刚刚在候机大厅里买的鱼肉馅饼。 似乎是注意到了卫燃脸上的担忧,阿基姆先是和那位小姑娘用芬兰语说了些什么,随后这才大大咧咧的安抚着卫燃,“别担心,萨沙虽然年龄确实有些大,但绝对是个信得过的好姑娘,她肯定能把我们安全送到目的地。” 卫燃看看忙着启动飞机的阿基姆,再看看坐在身旁一脸兴奋的和身后小姑娘乱比划的季马,最终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问道,“那个,有降落伞没有?” “降落伞?”阿基姆哈哈大笑,“萨沙就是最好的降落伞,坐稳了,我们要起飞了!” 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阿基姆便已经启动飞机,用两人根本听不懂的芬兰语和塔台一番沟通,随后驾驶着这架小飞机沿着跑道轻盈的滑跑起飞冲上了蓝天。 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舷窗外面的地表便出现了一大片平静的湖泊,随着飞机判断降低,他们也越发清楚的看到了岸边那片格外漂亮的建筑。 在阿基姆的操纵下,这架全程都在发出吓人噪音的小飞机轻盈的降落在水面上,并在螺旋桨的推动下稳稳当当的停靠在了岸边伸入湖泊的码头旁边。 随着机舱里的乘客走出飞机,冰凉的空气顿时让卫燃打了个哆嗦,这里的温度绝对不到两位数,但空气倒是格外的新鲜,而且周围的景色也非常漂亮,完全符合他对这里的期盼。 阿基姆用缆绳将他的萨沙栓好,随后再次点上他的烟斗,这才带着两人一边往岸边走一边说道,“怎么样?这里非常漂亮,对吧?” “确实非常漂亮” 卫燃拽着殷勤的帮那个高中生小姑娘拎行李的季马,一边跟着对方往前走一边问道,“阿基姆先生,您看起来不像芬兰人” “为什么?”阿基姆笑着问道。 “我印象里的芬兰人似乎都比较...害羞?” “或许用容易尴尬来形容更准确一些”季马用下巴挑了挑那位抱着哈士奇跑走的小姑娘,“我只是好心帮她拎行李而已,看看她的反应,都快不会走路了。” “确实如此” 阿基姆闻言哈哈大笑,“就像你们猜测的一样,我并不是芬兰人,但我的妻子是芬兰人,在退休之前,我们一直在彼得堡大学担任芬兰语老师,直到今年夏天退休才决定搬到这里生活。” “所以那面旗帜也是今年才发现的?”卫燃追问道。 阿基姆点点头,示意两人跟着他钻进一辆老式破旧的旅行车,直到季马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那位根本不想搭理他的小姑娘,他这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解释道,“我妻子的爸爸给我们留下了不少东西,除了那面旗帜和一起发现的滑雪板之外,刚刚你们乘坐的萨沙,还有现在这辆汽车以及等下你们看到的房子,都是他留给我们的。” “我记得阿历克塞教授和我说,他是一位猎人。”卫燃开着玩笑问道,“在芬兰做个猎人这么赚钱的吗?” 阿基姆驾驶着车子,沿着岸边的公路开向远处的森林,同时遗憾的解释道,“在他活着的时候,主要的工作其实是带着全世界的游客去追逐极光。而且那些游客里,有至少一半都是阿列克塞教授帮忙介绍的华夏人。如果不是去年冬天遇到了雪崩,现在这个季节恐怕是他最忙的时候。” 是小姨旅行社的客户?卫燃恍然大悟,这么说来的话,这位阿基姆倒算是自己人。 第89章 实地考察 在三人的闲聊中,这辆老旧的旅行车慢慢悠悠的开进松林深处,最终停在了一座格外漂亮的尖顶木头房子门口。 先不提这座木屋,仅仅它周围那十几个似乎仍旧没有完工的半球形玻璃房子就让卫燃和季马来了兴趣。几乎可以想象,在芬兰漫长的冬夜里,住在这种玻璃房子里看极光绝对是种难得的享受。 “每年冬天,这里都会迎来不少游客。”阿基姆的语气中带着怀念,“最忙的时候,连我和我的妻子都要来这里帮忙才行。”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一位中年女人也推开房门,热情的朝他们招手打着招呼。“你就是维克多?我是克里斯,和周是很多年的朋友里。” “克里斯阿姨您好”卫燃热情的和对方握握手,“小姨经常提起过她在芬兰有个好朋友,但我没想到竟然是您。” “好了,快进来坐吧。”克里斯或许是在俄罗斯呆久了,倒是不像印象中的芬兰人那么社恐,热情的把二人让进了温暖的木屋里。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芬兰美食当作午饭,卫燃在阿基姆的带领下进入车库,见到了那门擦拭的格外干净的反坦克炮,让他颇为惊奇的是,在这门反坦克炮旁边的墙角,还堆叠着好几大箱子的炮弹。随意拿起几枚炮弹看了看,这些竟然都是二战时期生产的老古董。 “这些还能用?”卫燃惊奇的问道。 克里斯指着外面视线尽头几座被树木遮盖的大山说道,“当然能用,几乎每年冬天,我的爸爸都会利用这门大炮引发那几座山上的雪崩,这几乎已经成了普拉西村的特色。” “它是从哪发现的?”卫燃放下炮弹继续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克里斯却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我父亲用两头驯鹿忙了好几天才把这门大炮和弹药拉回来,但那时候我才不到十岁,根本不知道他从哪找到的。” “那面旗帜和滑雪板呢?它们又是从哪找到的?”卫燃继续问道。 “在阁楼里,我带你们去看看。”阿基姆说完,带着卫燃和凑热闹的季马爬上二楼,随后顺着一架木头梯子爬上了堆满杂物的阁楼。 “那副滑雪板和旗帜就是在这个箱子里发现的” 阿基姆弯着腰走到阁楼最深处的一个长条木头箱子边上,半跪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解释道,“当时这个箱子还上着锁,我把锁撬开才发现他们。” 卫燃闻言轻轻掀开木头箱子,只见里面除了一支覆盖着厚厚油泥,使用71发弹鼓的ppd40冲锋枪之外,竟然还有一支使用9毫米子弹的鲁格p08手枪以及一支纳甘转轮手枪。 而在这长条箱子最角落的位置,竟然还放着一架老式的苏联望远镜,只不过这架望远镜的其中一个镜筒,似乎曾经被子弹击中过,不但镜片已经碎了,而且在边缘的位置还能看到明显的弹痕。 芬兰狙击手名不虚传啊...卫燃偷偷咽了口唾沫,越发的想拒绝这次危险的调查。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阿基姆伸手拿起那支鲁格手枪递给了卫燃,“我问过阿历克塞教授,他说这支手枪非常值钱,维克多,如果你能在外面那些玻璃房子完工钱查清楚那位失踪师长的事情,这支手枪和楼下那门大炮就都是你的了。” “你们不自己留着?”卫燃诧异的问道。 “有那支转轮手枪就够了”阿基姆稍稍压低声音,“如果克里斯真的是那位师长的后裔,我想他的武器肯定应该是这支转轮手枪才对。” “我尽量吧...” 卫燃立刻动摇了刚刚做出的决定,就算不考虑楼下的那门火炮,单单这支保存的还算不错的手枪恐怕最少就能卖个七八千美元。这对于想尽快把第二年学费凑齐的卫燃来说可是个不小的诱惑。 阿基姆拍拍卫燃的肩膀,“那调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一定不要客气。” “还真有需要您帮忙的” 卫燃将手枪放回木头箱子,跟着对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如果方便的话,您能不能带我们在这附近的上空转转?我想看看这里的实地情况,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当然没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卫燃跟着对方回到二楼,趁着季马帮着收梯子的功夫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现在就出发。” “跟我来!” 阿基姆兴致勃勃的回到一楼,和克里斯打了声招呼之后,开着车带着卫燃和透明人一样的季马重新回到了湖岸的码头上。 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老旧的赛纳斯小飞机在平静的湖面上一阵滑翔之后升上半空,在卫燃的要求下尽量保持着足够低的高度,翻过一座座高山,飞过一座座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湖泊,最终看到了著名的拉特公路。 “季马,如果让你从这里徒步回到刚刚出发的位置,你需要几天?”卫燃朝身边正在举着手机拍照的季马问道。 “从这里?” 季马将脸贴在舷窗上往地表看了看,随后摇摇头,“我刚刚一直在拍照呢,都没注意飞了多远,不过这里的地形这么复杂,恐怕至少也要两天的时间才行。” “如果是冬天呢?下着大雪的情况下。”卫燃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季马闻言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朝正在驾驶飞机返航的阿基姆问道,“大叔,这里冬天的时候几点日出和日落?” “12月下旬的时候”卫燃紧跟着补充道。 阿基姆想都不想的答道,“基本上,上午十点太阳才会出来,最晚下午两点左右就日落了。” “降雪呢?”季马继续追问道,“降雪有多深?” “最少也有半米深” 听完阿基姆的回答,季马看着窗外充当降落场的那片湖泊,思索片刻后答道,“虽然看起来不远,但地形起伏太大了,而且有光照的时间也太短。所以即便有滑雪板而且熟悉这里的地形,最少也要两天的时间。” “如果不熟悉地形呢?”卫燃继续问道。 “至少也要五天的时间” 季马似乎已经跟上了卫燃的思路,掰着手指头主动解释道,“首先,那几座山虽然不高,但冬天地表的积雪有半米深的话,那些山就只能绕过去,否则只要遇到一次雪崩就会被埋起来。但绕过那些山,路程至少要增加一倍,另外还有光照时间,这种环境,就算是逃命恐怕也没有人敢在晚上滑雪赶路。” 卫燃闻言点点头,突兀的说道,“季马,明天一早,我们两个亲自走一遍怎么样?” “啊?徒步走?”季马看疯子似的盯着卫燃。 “当然不是徒步”卫燃赶紧摇摇头,“至少也要有辆摩托才行。” 季马脸色一阵变化,最终舔着脸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可以是可以,但在离开芬兰前,你要请我去酒吧玩一晚上。” “成交!”卫燃痛快的和对方碰了碰拳头。 第90章 相反的逃亡路线 抵达普拉西的当天晚上,卫燃和季马分别入住了已经装修好的两座玻璃房子里。 随着夜幕降临,卫燃躺在松软干净的大床上看着头顶通透的星空,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和经历变得有些焦躁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而唯一的遗憾,也仅仅是直到睡着,也没能看到期待中的极光。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卫燃便在客厅里支起了投影仪,将普拉西往北的卫星地图打了出来。 他们最终没有像昨天在飞机上商量好的那样徒步过去,因为昨天他们回来之后,对家门口周围格外熟悉的克里斯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按她的说法,如果是12月份的时候,哪怕有只驯鹿或者几条雪橇犬,他们还有可能离开公路,穿过一座座结冰的湖面前往拉特公路,但现在是冰凉的湖水以及湖泊周围大片的沼泽离结冰上冻能走人的程度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时候想徒步去拉特公路,少说也要四天的时间。 这对卫燃来说当然不能接受,等他用四天的时间走到拉特公路,恐怕红旗林场的卡尔普都已经算好自己该补交的学费了。 无奈之下,现在唯一能借助的便只剩下了高清卫星地图和地形图,以及昨天季马在飞机上沿途拍下的照片。 “维克多,我们不是找那个失踪的师长吗?这些地图里能看出来什么?”克里斯端着一大壶滚烫的咖啡坐在了卫燃的对面,不解的问道。 卫燃闻言不假思索的答道,“先不考虑一个决定逃跑的师长会不会带着那面对他来说不但没什么用甚至可能引来更多敌人的旗子逃命。即便我们假设那面旗帜确实是163步兵师的师长泽连佐夫的遗物,也总要看看他有没有机会活着从拉特公路跑到普拉西才行。” “我觉得不难” 在旁边看热闹的季马第一个说道,“直线距离只有十公里而已,冬天的时候,只要有一双滑雪板,这个距离并不算远。” “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卫燃接过咖啡,指着一张从伏尔加格勒带过来的地图解释道,“在当年那场战役里,步兵163师是从苏奥穆萨尔米的东北方向越过边境线,沿着湖岸南下往西南方向进攻的。而正东的拉特公路这边,进攻和溃逃的苏军主力是摩步44师。 所以就算163师的师长打算逃跑,并且愿意带上那面要命的军旗,只要他脑子正常也该沿着肯安塔湖往东北方向的白海边境跑才对,根本不可能往相反的方向,绕这么大的远跑到44师的方向。 或者换个说法,就算有个师长带着军旗逃到这里,也该是那位成功回到苏联之后被枪毙的44师的师长维诺格拉多夫才说的过去。” “所以我和那位失踪的师长没什么关系?”克里斯端着咖啡问道。 “暂时还不好说” 卫燃倒是格外的谨慎,“在战争年代发生任何不合逻辑的事情都不稀奇,而且目前根据地形分析,那位师长想来到这里的难度,恐怕远超逃回苏联,但这面旗帜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奇怪,所以我可能还要查一查资料。” “那就麻烦你了”克里斯见状不再打扰,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克里斯阿姨”卫燃叫住对方,“方便的话能给我换个房间吗?” “怎么?那些玻璃房子住着不舒服?”克里斯颇有些紧张的问道,她和阿基姆可是准备靠那些玻璃房子招徕游客的。 “不不不” 卫燃赶紧摇头摆手的拿出提前想好的借口,“正是因为太舒服了,昨天晚上我几乎一晚上没睡都在等着看极光,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换个房间?不然的话我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原来是这样”克里斯闻言松了口气,“二楼的房间都空着,你自己去选一间吧。” “那就太感谢您了,我今天下午就搬过去。” 卫燃赶紧道谢,他自然不是真的不喜欢那些玻璃房子,但那些房子无遮无拦,连仅有的窗帘都是半透明的,他可不想真的需要动用牛皮本子的时候吓到别人。 在季马一遍遍催促他去城里找个酒吧放松一下的骚扰下,卫燃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苏奥穆萨尔米战役涉及到的战场地形图和卫星地图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随后又拉着季马复习了一遍摩斯电码,这才借口需要静一静,抱着那面步兵163师的军旗和滑雪板来到了二楼提前选好的房间。 一起被拿过来的不止这两样东西,连阁楼那个木头箱子里的武器,也被他取了过来。 反锁了房门拉上窗帘,卫燃将整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将目光放了地板上。 滑雪板、军旗、冲锋枪、手枪,东西虽然不多,但它们的来历却五花八门,而此时卫燃面临的难题是,他到底该借助哪件东西回到那场战役里。 首先被排除的,无疑是那支鲁格手枪,这东西能不能把自己送回那场战役先放一边,万一把自己送回一战,那乐子可就大了。 排除了一个选项,卫燃思索片刻后,将滑雪板也送进了洗手间,这东西万一是芬兰军的东西,自己顶着个标准亚洲人的长相,关键是还不会芬兰语,这不上赶着送死吗? “师长应该不会随身带着冲锋枪吧?” 卫燃拿起那支ppd40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最终把它也送进了洗手间,这玩意儿万一是那位师长警卫员的武器,说不定自己的任务就会变成诸如为师长断后争取时间之类的必死结局,到时候恐怕根本就不知道那位师长跑到哪去了。 这么说,就剩下这枚纳甘转轮手枪和军旗了?卫燃皱着眉头,盘腿坐在地摊上,打量着身前仅剩的两样东西。 这俩能不能被笔记本画下来?另外能不能把洗手间里的那些武器塞进笔记本里? 卫燃犹豫许久终究没敢尝试,上次被送回冷战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打着把枪塞进本子的目的,结果却被那些武器送回某个战场。 “既然什么又用的线索都查不到,现在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了,试试吧...”卫燃看着地板上仅剩的两样东西,犹豫片刻后召唤出了那支神奇的牛皮本子。 第91章 站错队之后的狙杀 “哗啦啦”的轻响中,飘落到地毯上的牛皮本子无风自动,缓缓翻到了空白的第五页。随后那支金属羽毛笔旁若无人的开始了它的画作。 在“唰唰唰”的轻响中,淡黄色的纸页上先是出现了一片森林,随后又出现了一位用纳甘转轮手枪顶住自己下颚的蓝帽子,而在他的怀里,则死死抱着一面163步兵师的旗帜。 “啪嗒”一声轻响,完成任务的金属羽毛笔砸落在厚实的地毯上。与此同时,在它刚刚画出来的画面下也出现了两行字迹: 角色身份:公民卫队侦查兵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公民卫队狙击手米卡·莱科宁狙杀苏联步兵163师师长,并拍摄至少五张照片。 语言任务:狙杀至少五名苏联士兵 语言任务?这是什么?等等!公民卫队?狙杀苏联士兵? 我艹!站错队了! 在一声饱含惊讶的国骂声中,剧烈的白光将视野全部填满,还不等他的视野恢复正常,便感觉到了像刀子一样迎面刮来的冷风! 随着刺目的白光消退,卫燃的视野也跟着恢复正常,随后便看到飞速倒退的针叶林以及正前方以同样速度拉近的一颗高大松树! “我艹我艹我艹!” 卫燃嘴里蹦出一连串优美的汉语,根本来不及过脑子,便凭借着肌肉记忆,操纵着脚下的滑雪板躲开了相距不到20米的松树,随后一个熟练的冰球刹停在了松软冰冷的积雪上。 回头看了眼刚刚差点儿撞上的那颗大树,卫燃心有余悸的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雪地上,双目呆滞的看着昏暗的夜空。一时间仍旧没能接受自己怎么会跑到芬兰这一边的事实。 用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卫燃脸上倒是冒出了笑意,虽然站错了队,但至少笔记本上有那面旗子,而且在这场战役里,站在芬兰小sisu们这边,可比站在毛子那边要安全多了,至少不用担心被冻死。 冷静下来,卫燃也注意到了周围山头林地里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小心翼翼的爬起来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茂密针叶林,陡峭的斜坡一路往下延伸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调转手中的滑雪杖试着往下戳了戳,积雪有足足半米多厚。再看看头顶,绚烂的极光风卷云涌般来回飘动,如果忽略周围时不时响起的清脆枪声,这极地特有的景色倒是格外的瑰丽。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一身包头包脚的白色伪装服,肩膀上背着一支芬兰版的莫辛纳甘步兵,胸前一侧挂着个方盒手电筒,脖子上还挂着一架望远镜,腰间宽大的棕色皮带上除了一个硬牛皮弹药包和一个装着熏卤肉的帆布干粮包之外,还别一把信号枪。继续往下看,脚上穿着的是一双极具芬兰特色的拉普兰高腰靴子,以及用鹿皮绳子固定在靴子上的滑雪板。 “看来还真是站在芬兰人这边了?” 卫燃重新躺在松软的积雪上,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哑光黑色手枪,拆下弹匣看了看,不出意料的,根本就没有子弹。 收回手枪取出仍旧在笔记本里放着的煤油汽灯轻轻晃了晃,这里面的煤油倒是满的,但原本挂在提手上的那台基辅30间谍相机却没了,只剩下了一枚煤油打火机随着卫燃的晃动与煤油灯撞击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将煤油灯也收回去,他这才有心情拿起刚刚被自己丢到一边的芬兰版莫辛纳甘步枪,熟练的拉开枪栓顶上了一枚子弹。没有急着爬起来,他此时仍在琢磨着牛皮本子上突兀出现的那个什么语言任务。 也就是说,只要狙杀掉五名苏联士兵,自己很可能就能听得懂芬兰语? 卫燃犹豫片刻后,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踩着滑雪板,将身形压到最低,在昏暗的夜色中小心翼翼的滑到了靠近山脚位置的一块不到五米见方的小台地上。 这里已经能清楚的听到周围时不时响起的响声,更能清楚的看到山脚时不时亮起的枪口焰,甚至还能听到那些苏联士兵被子弹击中之后发出的惨叫。 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卫燃将滑雪杖交叉着戳在一颗足以挡住自己的松树边上,随后取下背在肩上的步枪搭在滑雪杖上,缓缓移动枪口瞄准了趴在山脚雪地上仓促还击的苏联士兵。 这次虽然站在了芬兰这一边对付苏联红军,卫燃却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自己没胆子和牛皮本子对着干,现在不打,说不定等下死的人就是自己。就算不死,万一被留在这个时代,恐怕也根本活不了多久。 既然总要死一个,那死的肯定不能是自己。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用准星套住雪地上一个时不时亮起的枪口焰,随后按照季马当初教自己的狩猎技巧,平心静气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响起瞬间,卫燃根本没管是否击中,便立刻收枪躲回了松树后面,缓缓拉动枪栓,任由那枚滚烫的弹壳弹到积雪里蒸腾出一小团不起眼的白色水雾。 稍等片刻,卫燃重新把枪架在滑雪杖上,对准一道在雪地里格外显眼的黑色人影扣动了扳机。 再次缩回树干,还不等第二枚弹壳砸在雪地上,密集的子弹便“咄咄”的砸在了周围的树干上。 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用枪头把滑雪杖扒拉道身边,卫燃瞅准机会,趁着对方扫射的间隙用力一撑滑雪杖飞速离开了原地。 横向往前移动了百十米的距离,卫燃重新找到一处能看到山下苏联红军的位置,瞅准机会再次扣动扳机。 也不知道打中几个... 卫燃刚刚来得及念叨了一句,一枚照明弹便从身后的山顶位置突兀的升空,画着抛物线点亮了山下那些苏联红军头顶冰冷的夜空。 机会难得,卫燃立刻将枪口伸出去,对准山下一个个不断开枪的人影接连扣动了扳机。 快速打空了弹仓了仅剩的两枚子弹,卫燃再次转移位置,重新找了一棵大树躲好,这才不慌不忙的从腰间的弹药包里摸出一个弹夹,将其压入了弹仓。 趁着那枚照明弹即将熄灭的最后关头,卫燃朝着山下的苏联红军再次打出了两枚子弹。 “这下应该够了吧?” 卫燃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山脚下仅剩的几十名苏联红军,犹豫片刻后,撑着滑雪杖往山下滑了百十米,随后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朝着不到百米远的敌人再次扣动了扳机。 直到他打空了步枪弹膛里仅剩下最后一发子弹,躲在石头后面的卫燃还没来得及拉开枪栓,钻心的头痛便让他两眼一黑,直接摔在了冰凉的雪地上。 第92章 芬兰营地里的俘虏 在冰凉的雪地上躺了许久,卫燃这才有力气挣扎着爬起来。 刚刚那几分钟的时间,他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脑宕机”,那感觉绝对不比被人一板砖拍在后脑勺上舒服多少。而与此同时,记忆里莫名多出来的东西,也让他有种时空错乱般难以形容的感觉。 恰在此时,一个同样穿着白色雪地伪装服的芬兰士兵踩着滑雪板停在了卫燃的身边,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吗?我刚刚在上面看你好像中枪了。” 这就能听懂芬兰语了? 卫燃愣了愣,熟练的芬兰语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没事,我没事。” “既然没事,赶紧下去捡武器!”这位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芬兰士兵话音未落,便用力一撑滑雪杖,“嗖”的一下冲向了山脚逐渐安静的战场。 看来找机会要找件安全的德军装备试试了,到时候说不定就不用学德语了。 卫燃暗自嘀咕一句,强忍着还没彻底消退的眩晕,背上步枪拔出滑雪杖,追上了已经快跑没影子的那位芬兰士兵。 沿着对方滑雪板留下的轨迹来到山脚,这里已经有几名芬兰士兵在各个尸体上捡拾苏军装备和弹药了。 从最常见的莫辛纳甘步枪到偶尔一见的ppd40冲锋枪,以及刚刚被卫燃瞄过两次的马克沁水冷机枪,乃至反人类的rgd33手榴弹和稍微强一些但也没有强多少的f1大柠檬手雷,基本上所有能拿来造成杀伤的,这些沉默的芬兰人基本上都没放过,全都分门别类的送进了两辆等在一边的马拉雪橇车上。 “嘟——”尖利的哨音响起瞬间,所有人立刻毫不犹豫的冲向了一片茂密的针叶林。而特意留在最后的那辆雪橇车哈桑,还有个人挥舞着一个类似大扫帚一样的东西,专门负责清理雪地上残留的印记。 只来得及拿上一支ppd40冲锋枪和两个弹鼓的卫燃学着那些芬兰人的的样子打开挂在胸口的方盒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芒在密林间飞速滑雪前进,直到翻过一道山坳之后,这才关掉手电筒,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弱光芒滑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一片支了十来顶帐篷的营地边缘。 依旧学着前面的人的样子,排着稀疏的队伍将捡来的冲锋枪送进一顶两端开口的帐篷里,等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位中年女人借着油灯完成登记之后,这才从对方手中领到一个仅有茶杯口大小的木头牌牌。 “这是什么?”卫燃看着木头牌牌上的数字,好奇的问道。 “第一次来?” 这老太太似乎根本不怀疑卫燃的身份,颇有些自豪的解释道,“今天白天才新建好两个桑拿帐篷,等下你可以过去排队,靠这个小牌子能进去休息半个小时。” 不蒸桑拿能死的芬兰尴尬怪... 卫燃神色古怪的暗自嘀咕一句,弯腰从堆满武器的帆布帐篷另一头钻出来,接过一个年轻姑娘递来的木头盘子,跟着队伍打了一份不认识的浓汤和半块面包以及一大块冒着热气儿的熏鱼肉。 随意找了个铺着狼皮的原木坐下,卫燃一边吃着味道还算不错的晚饭,一边打量着整片营地里最热闹的那两顶帐篷。 说这些芬兰人是不蒸桑拿能死的尴尬怪一点错都没有,别看这些小sisu们平时一个个的祖传社交恐惧症,但只要围着条毛巾和他们进了蒸腾着水汽儿的桑拿房,他们绝对比喝高了毛子还特么的热情好客喜欢吹牛逼。 三两口吃完了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食物,卫燃正准备找地方问问能不能弄到几颗9毫米的卢格子弹,一个穿着深灰色军装的中年人迈步站在木头桩子上,举着铁皮喇叭喊道,“有谁会俄语?快过来帮个忙!” 连着喊了两遍,见周围所有人都一脸茫然无动于衷,卫燃抬手回应道,“我会!” “就是你了!快和我来!” 这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闻言大喜,赶紧招呼着卫燃和他一起钻进了最角落的一个帆布帐篷。 刚一撩开帘子,蒸腾的热气便让卫燃忍不住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别看这帐篷只有一层薄薄的帆布,但里面却燃着一个大肚子的铸铁柴火炉,同时脚底下也铺了厚实的松针和鹿皮毯子。 在这铸铁炉子的一边,是一张用原木拼接出来的桌子,而在另一边,则是一个被鹿皮绳子绑的结结实实,满脸惊恐的年轻苏联士兵。 “你叫什么名字?”带着卫燃进来的那位中年军人给卫燃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不急不缓的问道。 “维克多”卫燃不着痕迹的偷偷看了眼对方别在腰间的鲁格p08手枪,赶紧摆正态度回应道,“公民卫队的侦察兵。” “侦察兵?从维普里过来的那支公民卫队?”这位中年人说完却根本没想着卫燃回答,反而一脸确定的感叹道,“怪不得你会俄语。”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卫燃乐的不用解释,暗自嘀咕一句之后,回应了对方一个公式般的微笑,同时偷偷琢磨着,等下能不能问对方要几颗9毫米的子弹。 这中年军人倒也不在乎,指着躺在地上的俘虏说道,“好了维克多,快帮我问问这个苏联人,他们是哪支部队。” 蹲在这位俘虏的边上,卫燃揪着对方的领子看了看,这只是个列兵而已,恐怕知道的不会太多,而且对方穿着的竟然还是棕黄色的秋季制服,这特么没被冻死简直是奇迹。 “你是哪支部队的?”卫燃一边说着,也注意到了对方袖子里塞的纸团,好奇的揪出来看看,竟然是一个个团成团的劝降宣传单。 见这名苏联士兵咬紧了牙关根本不做回应,卫燃捏了捏对方蓬松的袖子,随后用俄语问道,“你把这么多宣传单团成团塞进袖子里是因为太冷了吗?” 闻言,这名苏联士兵却干脆的两眼一闭,摆明了一副要硬钢到底的架势。 “如果我把你用宣传单取暖的样子拍下了登在报纸上,你觉得斯大林会把你的家人送到哪座矫正营里?”卫燃几乎贴着这名士兵的耳朵低声问道。 闻言,这名年轻士兵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一脸惊恐的看着卫燃,嘴唇翕动着挣扎许久,颤抖着说道,“第9集团军步兵163师指挥部通讯兵,杀了我吧!不,烧死我!” 第93章 狙杀任务 卫燃将手中喝了一半的咖啡递到俘虏嘴边,等他喝完之后,这才抬头朝坐在一边的那位中年军人说道,“他是第9集团军苏联步兵163师指挥部的通讯兵” “问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中年军人语气竟然颇有些紧张,“同时问问他被抓到时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 听完卫燃的转述,那名年轻的苏联士兵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和他讲起了条件,“如果我告诉你答案,能不能让我死的...” 不等对方说完,卫燃便用只有对方能听懂的俄语回应道,“放心,这里只有我一个会俄语,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不会提醒他们用那种方法对待你的。” “我是163师的通讯兵”这名年轻士兵立刻答道,“也是唯一会滑雪的通讯兵,我是奉师长泽连佐夫同志的命令,去联系摩步44师,当面请求他们的支援。” “被你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卫燃继续问道。 “新的无线电频率和加密规则,连长同志怀疑无线电频率被窃听了。”这名年轻的通讯兵说完,一脸祈求的看着卫燃,生怕自己现在的样子会被登到报纸上。 卫燃点点头,将问来的情报转述给了旁边那名还不知道名字的中年军人。 “继续问他,是否知道他们师长的作战计划。” 将问题转述给躺在地上的通讯兵,同时再次做了一番保证,对方毫无保留的说道,“我不知道连长的作战计划,但现在因为很多餐车都被你们的狙击手打坏了,整个师很多士兵连集中供应的热饭都快吃不上了。” 听完了卫燃的转述,那位中年军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和桑拿房的人说,科尔皮连长允许你可以在里面多待上半个小时。” 卫燃闻言怔了怔,这算什么破奖励?这还不如给我几颗子弹呢。 可再看看躺在地上的那位年轻通讯兵,卫燃话到嘴边却换了内容,“科尔皮连长,能给他个体面的死法吗?我刚刚答应他的。” 科尔皮连长诧异的看了看卫燃,格外痛快的说道,“如果他该死,会给他个体面的死法的。好了年轻人,去蒸桑拿吧!” 离开温暖的帐篷,卫燃打了个哆嗦,咂摸着嘴里残存的咖啡香气,最终还是觉得给那位科尔皮连长个面子,去桑拿房里蒸一会儿。 打完仗还能蒸桑拿,能有类似坚定嗜好的,恐怕也就随身带着茶壶的阴国佬了吧?但相比不正经的阴国红茶,这冰天雪地子弹乱飞的长夜里,蒸桑拿可要舒服多了。 排着队钻进桑拿帐篷,卫燃领了个不算大的木头箱子,将全身武器装备和衣服脱下来放进去,随后领了一条大毛巾和一小杯缴获来的伏特加走进了不断往外蒸腾着水蒸气的帐篷里间。 不得不承认,为了蒸桑拿,这些芬兰人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竟然专门在帐篷里垒了一个带有烟筒,能从外面添柴加热的蒸汽炉。而在脚下,除了铺着一层原木之外,竟然还额外垫了一层又厚又软的新鲜松针。 学着周围那些谈笑风生的芬兰士兵的样子,舀起一瓢温水从头浇下去,随后找了个原木桩子坐下,于此同时,最后一个进来的已经将一瓢水浇在了被烧得滚烫的石头上。 “嗤——”的一阵轻响,浓郁的水蒸气立刻弥漫了密封良好的帐篷,同时也让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在芬兰开个华夏式的帝豪洗浴中心绝壁能挣钱! 卫燃擦着额头的汗水露出傻笑,同时琢磨着等回去之后是不是把这个歪点子透露给阿基姆先生。虽然蒸桑拿是芬兰的国粹,但洗浴还得看咱们华夏! 然而,别说那位科尔皮答应自己的一个小时,连半个小时都没过去,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士便从外面撩开帘子,对着被弥漫大量水蒸气的帐篷里喊道,“伊诺在不在这里?伊诺·瓦塔宁。” “不在” 离着蒸汽灶最近一个年轻人隔着水蒸气应道,“伊诺老爹回去休息了,在一号帐篷。” “维克多呢?来自维普里的维克多在这里吗?”这名中士继续问道,同时随着水蒸气顺着帘子缝隙飘走,正在蒸桑拿的众人也纷纷开始了抱怨,催着对方赶紧放下帘子。 “我在!”卫燃打了个哆嗦回应道,这不是吓的,是被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冻的。 “再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然后去刚刚那座帐篷里,科尔皮连长在等你们”说完,这位中士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帘子。 无奈的用毛巾擦了擦连,卫燃赶紧钻出去,接过一个小孩子递给自己的干毛巾擦干净身体,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刚刚脱下来的衣服。 拎上自己的步枪,卫燃凭着记忆,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二十多分钟前才来过的帐篷。 等他得到允许钻进帐篷之后,那位苏联俘虏已经不在了,倒是在科尔皮连长的对面,坐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 颇为特殊的是,这老头儿的手边,还靠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 见卫燃进来,科尔皮连长立刻招呼他在温暖的柴火炉边坐下,同时歉意的说道,“抱歉维克多,毁了你的桑拿。” “没关系”卫燃在对方的招呼下坐在一个木桩子上,“有什么事吗?” “先让我介绍一下” 科尔皮连长给那位老人续了一杯咖啡,“这位是伊诺老爹,我们这支公民卫队经验最丰富,打的最准的猎人。” 随后,科尔皮连长又给卫燃倒了一杯,同时说道,“这位是维克多,从维普里过来的那批侦察兵,也是这里唯一会俄语的人。” 说到这里,科尔皮连长压低声音说道,“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合作,去十多公里外的主战场盯着163师,想办法狙杀他们的师长。” “你会操纵狗拉雪橇吗?”那位名叫伊诺的老猎人直言不讳的朝卫燃问道。 卫燃赶紧摇摇头,他上高中的时候倒是试过用邻居家的那只哈士奇拉着他,踩着滑雪板在雪地上跑。只不过每每想起那段惨痛的经历,他都忍不住感谢那只狗子的不杀之恩。 “滑雪呢?”伊诺皱着眉头问道。 “滑雪没问题!”卫燃自信的说道。 伊诺的眉头舒展开来,继续追问,“枪法怎么样?” “不久前打死了至少五个” 老猎人伊诺转头看向坐在火炉对面的科尔皮连长,“只靠我们两个人恐怕不够,科尔皮,能不能让我带上我的邻居,他养了十多条雪橇犬,有他的雪橇我们可以带更多的东西走的更远。” “没问题!” 科尔皮连长痛快的同意了伊诺的请求,“他叫什么名字?我派人去找他。” “米卡,他叫米卡·莱科宁”伊诺松了口气,“记得让他带上他的雪橇和狗。” 第94章 组队行动(二合一更新) 温暖的帐篷里,科尔皮连长趁着手下士兵去找人的功夫朝老猎人伊诺问道,“你还需要什么东西?” “帐篷和足够的补给” 伊诺盘算道,“想狙杀对方的师长,唯一的办法就是长期潜伏,而且我们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不可能每天回营地休息。” 科尔皮连长点点头,“我会给你们准备充足的补给,武器呢?你们需要什么武器?” “最好能有两支冲锋枪”老猎人伊诺话音未落便主动改口,“一支,只要一支就够了,不过子弹最好能多给我们一些。” “两支吧!” 科尔皮倒是格外的慷慨,“不久前我们刚刚伏击了一支苏联人的队伍,从他们手里缴获了好几支冲锋枪,等下你们可以去看看,需要什么武器直接拿上就可以,只要能狙杀掉他们的师长,这些成本我还是舍得投入的。另外,除了他们的师长,想办法把他们派出去的通讯兵和巡逻兵也解决掉。” “没问题”老猎人伊诺干脆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科尔皮点点头,犹豫片刻后拔出了别在腰带上的鲁格手枪递给老猎人伊诺,“先借给你用,记得回来把它还给我。” 伊诺接过手枪看了看,然后将其别在了腰带上,“把你的望远镜也借给我吧” “还要什么?”科尔皮连长拿起桌子上的望远镜递给对方。 “剩下的东西苏联人会给我们送过去的。”伊诺话音未落,帐篷外已经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吆喝声。 伊诺喝光了手中的咖啡,“看来米卡已经到了” “活着回来”科尔皮连长郑重的说道。 “我会回来还你的手枪和望远镜的” 老猎人伊诺说完,便撩开帘子第一个走了出去。几乎全程被当作透明人的卫燃见状也跟着站起身,随着前者钻出了帐篷。 此时,在帐篷外面,停着一辆足够坐下三个人的雪橇车。但拉雪橇的却并非伊诺说的雪橇犬,而是两只头顶大树杈子,体型异常强壮的驯鹿。 在这两头驯鹿的边上,还站着一个头戴坦克帽和风镜,脸上带着大大笑容的年轻人。只看对方嘴唇周围那细细的绒毛就知道,他恐怕还不到二十岁。 这人就是米卡·莱科宁? 卫燃可绝不会忘了回归任务,按那牛皮本子的要求之一,自己要协助公民卫队的米卡·莱科宁狙杀苏联步兵163师的师长。也就是说,这个带着阳光笑容的年轻人才是最后的主角?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老猎人伊诺也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是让你用雪橇犬吗?怎么带着驯鹿来了?” “雪橇犬是吃肉的” 米卡一边吆喝着那两头驯鹿调头,一边解释道,“驯鹿只要吃草根树皮就够了,这样我们不但能带更多的东西,而且它们比雪橇犬更安静,不会像上次一样把苏联人引过来。” “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那些雪橇犬”伊诺不置可否的解释了一句,招呼着卫燃坐上了雪橇车,继续问道,“你都带了什么东西?” “鹿皮帐篷,狼皮毯子,还有炉子、水壶和鹿肉。”米卡拽着驯鹿一边往前走一边答道,“连兽夹都带了好几个。” “熊油带了吗?”老猎人伊诺继续问道。 “带了一大瓶,肯定够我们用的。” “伊诺大叔,带熊油做什么?”几乎被忽视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伊诺随和的解释道,“给我们的武器当润滑油用,普通的枪油在这种温度里会结冰的,但是只要往里面掺一点儿熊油,就不用担心被冻住。除了武器,我们的滑雪板上涂一些,也可以避免结冰。” “而且可以涂在脸上和手上防止冻伤”米卡抢着解释道,“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我是维克多,从维普里过来的”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借用了科尔皮连长给自己找的来历。 “早晚我们会把维普里从苏联人手里夺回来!”米卡一脸自信的说道。 “难喽...”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过不了多久,你们芬兰就要和苏联签协议了,那座叫做维普里的城市也会被改名叫做维堡,而且即便几十年后苏联解体,也不会再回到芬兰人的手里。 三人闲聊了没几句,雪橇车停在了卫燃刚来到这个营地时,上缴战利品的那个两面开口的帐篷旁边。 此时这顶帐篷周围已经整齐的码放了好几个长条箱子,各种缴获来的武器分门别类的摆放的整整齐齐。几个年轻姑娘正有说有笑的在用白色的动物皮毛贴在枪托上进行伪装。这倒是让卫燃莫名的想起了,当初和季马去因塔的火车上学到的类似伪装方法。 “姑娘们,我来挑一些武器,是科尔皮连长的命令。”老猎人伊诺从雪橇车上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仅有牙签罐大小的玻璃瓶递给其中一个姑娘,“这些炼乳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谢谢伊诺大叔” 为首的姑娘接过玻璃瓶看了看,随后揣进围裙兜里,待看到跟着他们的雪橇车走过来的那名中士点点头,这才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武器?” “两支冲锋枪,尽量多给我们几个弹鼓和子弹。”伊诺顿了顿,“我们或许很久才能回来。” 这姑娘脸色一变,赶紧把刚刚收进兜里的炼乳掏出来又还给了伊诺,“活着回来,我这就给你们去拿武器。” 原本正在忙碌的几个年轻姑娘立刻打开周围的箱子,这里面装的冲锋枪并不算多,其中除了两支苏联产的ppd冲锋枪之外,还有一支索米31,甚至在最边角的位置,还有一支枪托开裂的德国mp28冲锋枪。 “这是什么枪?”趁着伊诺在挑选冲锋枪的功夫,米卡弯腰从另一个没有盖子的长条木头箱子里拎出两支步枪问道。 “今天下午的时候缴获的,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其中一个负责擦枪油的姑娘答道。 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两支德国mp28冲锋枪上的卫燃回头看了看,随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米卡拿的那两支枪恰恰是苏联在二战期装备过的的avs36以及svt38半自动步枪,如果时间往后推几个月,这些芬兰人或许在继续战争里还能缴获svt38的改进款svt40。 “伊诺老爹,我能不能拿一支?”米卡扭头问道,“这种没见过的步枪说不定很好用。” “反正你的雪橇车足够大”老猎人说话的同时,已经将两支苏联产的ppd冲锋枪连同配套的几个弹鼓和弹药全都搬到的雪橇车上。 米卡闻言,开开心心的将那支通条固定在一侧的svt38背在了肩膀上,随后又把放在雪橇车上的芬兰版莫辛纳甘交给了那位姑娘。 机会难得,卫燃指着箱子里那只损坏的mp28冲锋枪问道,“还有这种枪用的9毫米子弹吗?能不能给我一些?” “让我找找,好像还有”离得最近的一位姑娘转身走进旁边的帐篷,不久之后拿着一小盒子弹过来递给了卫燃,“就这么多了,这种子弹我们用的不多。” “已经足够了”卫燃接过子弹开心的说道,这一盒就有足足30发,已经足够他用的了。 拿够了武器,米卡牵着驯鹿,在那名中士的带领下又领了足够他们吃上一个星期的食物和两小桶取暖用的煤块,顺便卫燃也找借口讨来了满满一水壶的煤油,这才在漫长的夜色中离开了密林中的营地。 飞速前进的雪橇车里,卫燃的全身被狼皮毯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仅仅把冲锋枪的枪口露在外面。而在温暖的狼皮毯子里,卫燃的双手正在往那支唯一能带过来的佩枪弹匣里一颗一颗的压着子弹。 而在他旁边的老猎人伊诺,同样也在忙着我冲锋枪的弹鼓里压着子弹,他们三个人能有两支冲锋枪,已经算是超高配置,毕竟整个连队一百来号人,一共也只配备了不到十支冲锋枪,就这还是因为不久前从苏联红军手里缴获了一些ppd冲锋枪的缘故,而整个连队唯一的重火力,也仅仅是几个小时前缴获的那挺马克沁水冷机枪。 在伊诺时不时的指引下,雪橇车兜着圈子绕远飞奔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停在了森林边缘的一片小高地上,在这片森林的外面,在一条百十米宽的封冻湖面,而在对岸,则是另一片森林。 “那名俘虏就是在这附近抓的” 伊诺趴在厚实的积雪上,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森林外的情况一边低声说道,“当时他是从对面森林里出来的,说不定那位师长和他们的指挥部就藏在那片森林里。” “我们过去?”卫燃趴在伊诺旁边问道。 “先不急,我们在这里等着,看他们会不会继续派通讯兵出来再决定。”伊诺低声说道,“年轻人,要有些耐心,我们时间还有很多呢。” “今天是几号?”卫燃低声问道,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米卡,今天几号?”伊诺将问题抛给了趴在自己另一边的年轻人。 “25号”米卡毫不犹豫的答道,“错不了,昨天我才去萨利家给她送了生日礼物。”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伊诺接过米卡递来的狼皮毯子铺在身下,重新趴好之后开始了闲聊。 “等战争结束吧” 米卡年轻的脸上满是幸福之色,“等打跑了苏联人就结婚,我们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去奥卢度蜜月,体验一下大城市的生活。” “既然已经打算去大城市,为什么不去赫尔辛基?”伊诺笑眯眯的问道,“听说那里可比奥卢漂亮多了。”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米卡苦恼的摇摇头,“我还准备给萨利买一台收音机呢,可不能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 “年轻可真好” 老猎人伊诺感叹了一句,放下望远镜之后说道,“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会送你们一台收音机的。好了米卡,带着维克多去把帐篷搭起来吧,我们恐怕要在这里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机会。” “跟我来” 米卡朝卫燃招招手,带着他往森林里走了两百多米,直到找到一颗足够大的松树,这才把手中的铲子递给他,“把这颗松树周围的积雪挖一挖。” “挖多大?”卫燃接过铲子打量着这颗几十米高的松树,得益于树冠的遮挡,这颗松树下面本来就有个不算小的雪窝。 “半径一米,深一米就够了。记得千万别敲到树干把上面的积雪震下来。”米卡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趟出了挖掘范围,甚至连出口都细致的画了出来。这才走向了远处的雪橇车,操纵着驯鹿跑进了森林深处。 等到卫燃气喘吁吁的完成了挖掘工作的时候,米卡也赶了回来,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雪橇车上已经装满了新鲜的松枝以及几根胳膊粗,两米长短,削的溜直的小松树。 检查了一番卫燃的工作成果,米卡招呼着前者把他带回来的松针铺在雪坑的底部,随后又将那几根松木棍子均匀的搭在中央的树干上,用鹿皮绳子固定好。 “帮我把鹿皮围上”米卡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卫燃拿着一角,两人相互协做着把一大卷拼接出来的带毛鹿皮围在了刚刚搭好的木头框架上。 这还没完,在系好绳子之后,米卡在卫燃的帮助下,又在最外面围上一层薄薄的白色伪装布,最后这才把刚刚卫燃挖出来的积雪小心翼翼的退回去掩住了帐篷的边角。 就在卫燃以为搭建工作结束的时候,米卡却示意他躲远点,自己则钻进帐篷里,对着树干用力撞了一下。一时间,树干上被震落的大量积雪簌簌而下,均匀的抖落在帐篷上,形成了最完美的伪装。 抬着一个并不算大的小炉子钻进帐篷,米卡已经在柔软厚实的松针上铺好了三块狼皮毯子,甚至树干上都挂了一盏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煤油灯。 这盏小灯虽然亮度不算太高,但却足以提供照明,而因为那层鹿皮的遮挡,这些许的光亮也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外面注意到。 用带过来的木柴将取暖炉点燃,再把装满积雪的水壶放在上面慢慢加热。米卡已经坐在一边的狼皮毯子上,翻来覆去的研究着刚刚到手的步枪。 “这枪装的子弹可真多”米卡一次次的拉动枪栓,将里面的子弹全都退了下来。 “苏联新装备的半自动步枪”卫燃忍不住解释道,“这种枪射速比莫辛纳甘快的多。” “你用过?”米卡直接将手中的步枪递给卫燃,“教教我怎么把它拆开” “这我可不知道” 卫燃赶紧摆手,他是真不知道,而他之所以认识这款枪,还是得益于来芬兰之前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想着万一遇到免得不会用,至于这枪怎么分解,他可就完全不懂了,毕竟这枪可不像存量巨大的莫辛纳甘,就像他想找一把练练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米卡闻言倒也不在意,借着煤油灯微弱的亮光一番研究之后,还真就把这支枪给拆成了零件。 仔细的将每一个零件擦拭干净涂上混杂了混杂了熊油的润滑油之后,米卡又将其给装了回去,然后这才得意的说道,“没比莫辛纳甘复杂多少,但它肯定比莫辛纳甘好用。” “几年后的德国人也这么认为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米卡给这支枪的枪托包上兽皮,同时暗暗回忆着这场战役的历史进程。 今天是25号,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12月的25号,换句话说,两天之后就是芬兰对苏联步兵163师发起总攻的日子。这场战斗将会持续两天的时间,最后以163师溃败结束整场战斗。 历史记载是没有错,但该怎么协助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狙杀那位师长,又该从哪弄到相机完成拍摄任务却一直在困扰的卫燃。 想到这里,卫燃主动问道,“米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开战之前?” 见卫燃点点头,米卡重新低下头,一边摆弄手中的武器一边答道,“我是伊诺老爹的邻居,开战前是当地的护林员,平时伊诺老爹打猎的时候,我都给他做帮手。” “你们是苏奥穆萨尔米人?”卫燃试探着问道。 “我们住在更北边的阿霍拉,你肯定没听过这个小地方,不过那里现在已经被苏联人占领了。”米卡打量了一番包好兽皮的武器,朝卫燃问道,“你是城里人吧?” “为什么这么说?”卫燃好奇的看着米卡。 米卡得意的说道,“没有哪个乡下人不会搭这种狩猎帐篷的,只有你们这些城里人才会问我需要挖多大挖多深。” 卫燃闻言哑然失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老猎人伊诺却从外面掀开了厚实的鹿皮帘子,“出来帮个忙,下面有一小队苏联人。” 两人闻言,赶紧各自拿上武器,钻出帐篷之后绑好滑雪板,跟着伊诺回到了观察点。 “一共12个” 伊诺将望远镜递给米卡,趁着他在观察的同时解释道,“他们很可能是对方派出来的通讯兵或者巡逻队,我们顺着湖面往前走,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着他们。” 卫燃举起米卡递来的望远镜,借着雪地的反光,清楚的看到了那几个踩着滑雪板笨拙前进的苏联红军。 也是该着这些人倒霉,根据他查到的资料,步兵163师最早是在图拉组建的,大本营更是在遥远且相对这里温暖不少的诺夫哥罗德。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适应不了极圈附近的低温严寒环境。更别提他们大多数根本就没有足够抵御严寒的保暖衣物。 如今对照望远镜里的那一队人的表现来看也果然如此,就他们这样想靠两条腿趟着滑雪板找到44师,恐怕根本不用他们开枪就会冻死在半路。 第95章 被烫死的俘虏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米卡端着步枪跃跃欲试的问道。 “维克多留在这里继续盯着”老猎人出人意料的说道,“米卡,你和我跟着那些人走远点,然后解决他们。” 根本不等这两个年轻人再说些什么,伊诺便撑着滑雪杖调转方向,沿着斜坡冲了出去。米卡见状,立刻爬起来,踩着滑雪板追上前者,在卫燃反应过来之前便跑没了影子。 “你们倒是信得过我” 卫燃看了看手中的望远镜以及怀里的冲锋枪,随后老老实实的趴在狼皮毯子上,继续盯着森林外的封冻的湖面以及对面的森林。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一阵短暂且模糊的交火声从远处传来,前后不到十分钟便又陷入了沉寂。而这期间,卫燃举着的望远镜视野中一直保持着安静,根本没有苏联红军从对面那片森林里走出来。 半个多小时之后,米卡和伊诺老爹各自用绳子拽着一个固定在滑雪板上的俘虏返回了营地。在这两名俘虏的腿上,还用鹿皮绳子绑着几支莫辛纳甘冲锋枪以及一支被拆掉了弹鼓的ppd冲锋枪,当然,还有一个装满各种战利品的苏联麻袋背包。 将放哨的工作交给米卡,卫燃和伊诺老爹将其中一名俘虏推进帐篷开始了盘问。让卫燃颇为意外的是,这次的俘虏竟然是个蓝帽子,而看对方那凶狠的眼神就知道,想从他嘴里问出来些什么恐怕很难。 故技重施的捏了捏对方的袖子,里面根本没有像上次的俘虏一样塞着用来保暖的纸团,扒开领子,里面除了一件并不算厚的毛衣和衬衫之外,在没有其他保暖的衣物。而在他的脸上、手上,也已经长了不少的冻疮。 “对面是163步兵师的哪个团?”卫燃尝试着问道,随后便被那位蓝帽子往身上吐了一口浓痰。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伊诺老爹已经抓着这名俘虏的后脖领子,将他的脸贴在了滚烫的炉子上。刺鼻的蛋白质烧焦味道在帐篷里弥散开来,那名蓝帽子正要发出惨叫,已经被伊诺老爹抢先一步把手套塞进了他的嘴里。 缭绕的青烟让帐篷里的空气格外呛人,直到那名俘虏因为剧痛昏死过去之后,伊诺老爹才把他的脸从炉子上移开,随后扒拉开地面铺着的松针,抓起一把雪敷在了对方脸上的伤口上。 这一冷一热,也让对方再次清醒过来。见状,伊诺老爹这才拔出对方嘴里的手套,“维克多,问问他,去没去过阿霍拉村。” 卫燃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原话翻译了过去。而与此同时,伊诺老爹也拿起了炉子上早已经被烧开的水壶,看他那样子,似乎随时准备把滚烫的开水倒在这位俘虏的脸上。 在如此的威胁之下,这名俘虏艰难的摇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地方,我们都驻扎在湖对岸的森林里。” 卫燃先是朝伊诺老爹摇了摇头,随后问道,“你们的师长泽连佐夫在不在森林里?” “不在”这位蓝帽子胆战心惊的看着悬在头顶的开水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是从哪得到的命令去44师求救的?”卫燃突兀的问道。 这名蓝帽子脸色一变,随后干脆的闭上了眼睛,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头顶的开水烫死。 伊诺轻轻发现水壶,拿起一团松枝团起来,捏着对方的下巴塞进嘴里,随后将其拖出去,换上了第二个俘虏。 相比那位蓝帽子,这名俘虏倒是异常的配合,而在他给出的回答里,那位泽连佐夫师长就在森林里的指挥部里躲着,而他们这一队人的任务和之前抓到的俘虏一样,都是穿过封冻的湖面联系44师求救。 “问问他,去没去过阿霍拉村。”伊诺拎着重新烧开的水壶问道,这一次,他甚至还掏出一张地图,在上面指出了阿霍拉村的位置。 将问题转述给那名俘虏,后者毫不犹豫的答道,“去过,我们去过那里。” “外面那位去过吗?”伊诺老爹继续问道,他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水壶的提手。 听完卫燃的转述,这名格外配合的俘虏赶紧答道,“去过,他肯定去过,我们当初在那个小村子里休整了好几天的时间。” 几乎在听到卫燃给出肯定答案的同时,伊诺老爹便粗暴的捏开俘虏的嘴巴,同样往里面塞了一团松枝,随后将其拖到外面和那位蓝帽子排成一排,将滚烫的开水浇在了他们的脸上! 卫燃皱了皱眉头,沉默放下帐篷帘子挡住了外面的惨剧和惨叫,静静的坐在帐篷里擦拭着手中的冲锋枪。 许久之后,外面被压抑在喉咙里的惨叫戛然而止。又过了几分钟,伊诺一手拎着装满积雪的水壶,一手拎着装满战利品的麻袋包钻进了帐篷。 “希望没有吓到你”伊诺落寞的说道。 “不会”卫燃低着头应道,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冲锋枪上。 不过,他如此的态度倒是让伊诺老爹打开了话匣子,这老家伙将麻袋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之后,捡起一枚纳甘转轮手枪看了看递给卫燃,主动解释道,“我的儿子是阿霍拉村公民卫队的队长,米卡的哥哥是阿霍拉村公民卫队的队员,他们被苏联人抓住后,就是用同样的拷问方法折磨死的。” 卫燃手上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没有说些什么,这老头儿或许固然残忍了些,但自己又没经历对方经历过的一切,根本没资格劝对方善良。 在苏芬战争打响之前,芬兰在苏联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个“最多只要开一枪就会被吓的主动投降”的小角色。而在这场战役里,作为侵略者的苏联所扮演的角色也远非苏德战争中的形象那么伟大和高尚。 甚至可以说,任何战争里作为侵略者的一方,在对方的土地上作战都会少很多顾忌。二战德国是这样,招核的日自己人是这样,不把芬兰当回事儿的苏联同样没多大区别。 甚至在相对和平的21世纪,丑国和他那群罪犯杂交出来袋鼠战友们,也同样没少在别人家的国土上做类似的事情。 到底是战争泯灭了人性,还是人性的丑恶引发的战争或许并不重要。但卫燃却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有幸回到华夏战场,或许他会和伊诺老爹做出同样的选择。 残忍吗?或许并不残忍,有仇报仇罢了。 第96章 围攻的炮火(二合一更新) “伊诺老爹,我们什么时候去对面森林?”温暖的帐篷里,卫燃转移话题问道。 “马上天就亮了,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出来的,我们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等天黑之后,我们再过去。”老猎人伊诺说完,伸手将自己的狙击步枪递给卫燃,“你去替米卡一会儿吧,如果苏联那边有人出来,直接开枪就好。” 卫燃点点头,接过对方的狙击步枪钻出了帐篷。等他将赶到米卡的身边时,却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年轻人竟然在偷偷的抹眼泪,甚至就连挡风的面罩上,都被泪水打湿冻成冰。 见卫燃踩着滑雪板过来,米卡慌乱的抓起一团雪敷在脸上,重新扯起大大的笑脸,“你可以先睡一会儿,我还不困。” 卫燃叹了口气,伸出滑雪杖将对方拉起来,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暖和暖和吧,伊诺老爹找你。”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米卡从怀里摸出一个形似眼镜的皮质长条在眼眶上比了比,然后递给卫燃,“天亮之后一定要记得戴上,不然你的眼睛会很难受。” 接过这条形如眼镜的柔软皮子看了看,见眼睛的位置各自开了一个火柴棍长短的细小缝隙,两端还有个桦木做的扣子。卫燃立刻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这是为了避免雪盲症的土质眼镜。 “谢谢” 卫燃将其揣进怀里,随后趴在尚有余温的狼皮毯子上,举着望远镜安静的盯着森林外的冰封的湖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昏暗的夜色总算被阳光照亮,覆盖着积雪的冰面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卫燃赶紧掏出米卡送给自己的皮质眼镜戴上。 还别说,这东西不但不会影响视线,甚至还能抵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早知道有这个作用,他早就戴上了。 仅仅不到五个小时的白天悄然流逝,期间除了老猎人伊诺送过来一些热腾腾的煎鹿肉和咖啡之外,森林外却根本没有出现一名苏联士兵。 随着夜幕再次降临,卫燃抓紧时间回到温暖的帐篷里睡了一会儿,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米卡已经将一个装满熊油的罐头瓶摆在了炉子边缘缓慢加热,等里面凝固的白色油脂融化并释放出一丝丝腥臭味道的时候,卫燃学着他们二人的样子,伸手在里面沾了沾,仔细的搽在了脸上和手上。 做好了准备工作,老猎人伊诺说道,“维克多,你留在这里继续狙杀对方可能派出来的通讯兵,记得不要暴露我们的位置。米卡,拿上一支冲锋枪,我们去对面森林里转转。” “米卡,拿上这个” 卫燃从腰间的干粮包里拿出昨天晚上老猎人伊诺分给自己的纳甘转轮手枪连同配用的子弹一起递给对方,“我用不上,你留着防身。” “谢谢!”米卡开心的接过手枪看了看,“我也有手枪了!” “希望你用不上”卫燃送出别样的祝福,自己带过来的佩枪已经压满了子弹,这支枪他确实用不上,倒不如送给米卡。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老猎人伊诺话音未落,已经撩开帐篷钻了出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卫燃先给炉子里添够了柴火,随后将冲锋枪背在肩上,又拿起放在角落的莫辛纳甘步枪,这才踩着滑雪板回到观察点,继续观察着森林外被冰封的湖面。 许久之后,一声清脆的枪声从极远处传来,紧接着便是密集的枪声。但这短暂的交火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可相隔不到半小时,枪声又再次响起。但和上次枪声传来的方向,听起来却是完全两个方向。 这是玩麻雀战术呢? 卫燃暗笑,别看芬兰这边很可能就伊诺和米卡两个人,但有他们俩这么一番折腾,恐怕对面的苏联红军今晚别想睡个踏实觉了。 但在这调侃之余,卫燃也在暗暗发愁,明天就27号了,到时候芬兰将会对163步兵师发起总攻,他们能不能趁乱给那位师长来上一枪还未可知。另一方面,该从哪去弄一台相机完成拍摄任务,目前依旧没有任何的头绪。 漫长而又耐心的等待中,零零散散的枪声几乎一整晚都没停下来。但在十多个小时之后两人回来的时候,卫燃却发现伊诺老爹是被绑在滑雪板上,由米卡拉回来的。 “怎么回事?”卫燃赶紧踩着滑雪板冲上去帮忙拉着绳子,一边往帐篷的方向挪动一边问道。 “我们遇到了苏联的狙击手”眉毛都已经结出白霜的米卡颤抖着说道,“伊诺老爹中枪了。” “先回帐篷!”卫燃说着,用力一撑滑雪杖,卖力的滑向了帐篷的方向。 两人协作着把老猎人送进帐篷,卫燃也看清了对方腿肚子一侧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 万幸的,造成这道伤口的子弹仅仅是从边缘划过开出一条将近十厘米长的血槽,鲜红的肌肉却像小孩子的嘴唇一样咧开,持续往外缓慢涌着鲜血。好在,虽然伤口边缘的位置已经几乎能看到骨头,但那枚子弹似乎并没有留在伤口里,更没有伤到大血管,否则的话,恐怕这老头早在半路上就失血而死了。 “我们要想办法把他送回营地”卫燃皱着眉头说道,“这么长的一道伤口,必须要缝合止血才行。” “不能回去!” 老猎人伊诺态度坚决的说道,“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彻底亮了,这个时候回去很容易被苏联人跟上,说不定会给营地那边带来危险。一旦苏联人找到我们的营地,那里的老人和姑娘们根本跑不掉,说不定整支公民卫队都要跟着遭殃。” 卫燃见这老猎人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手枪上,叹了口气问道,“米卡,我们有医疗包吗?” “有!我记得当时好像拿了一个!”米卡闻言赶紧在帐篷角落的包裹里翻找起来,随后掏出了一个铝合金的饭盒。 接过饭盒打开看了看,这里面倒是有缝合线和针,但却根本没有麻药,甚至连消炎药都只有可怜的三小片。 犹豫片刻,卫燃朝老猎人说道,“伊诺老爹,我可以试着帮你缝合伤口,但我们根本没有麻药,而且我的技术并不算好,之前只用野猪练习过几次。” 卫燃这倒是实话,他在红旗林场学习的那几天,和季马除了相互练习打针,最后一天还用森林里打到的野猪练习过小半天的伤口缝合,但不管他还是季马,都远远没有达到让达利娅老师满意的地步,毕竟那本就是他们两个第二周才要重点学习的内容。 伊诺老爹干脆的咬住了自己的连指手套,“来吧,我相信你,就算这条腿保不住也没关系。” “先让我准备一下”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起身钻出帐篷,从落满积雪的雪橇车里找出个苏联麻袋包,这麻袋包里处了当初从营地里领来的那满满一水壶煤油之外,还装着些诸如熏肉、面包之类的干粮。 趁着那两个人在帐篷里,卫燃从牛皮本子里取出那盏煤油汽灯装进背包,随后这才拎着钻进了帐篷。 这煤油汽灯还是上次回到冷战时代得到的,当时那位东德女间谍汉娜就是靠这样的两盏可以发出冰蓝光芒的汽灯帮汉斯医生完成的伤口缝合,如今倒是刚好可以用上。 当着两人的面点燃了汽灯,卫燃钻出帐篷看了一眼,直到确认这灯光不会泄露出来,这才重新钻进去,将帐篷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米卡,帮我按住伊诺老爹,不要让他乱动。” 卫燃等老猎人和米卡分别朝自己点点头,这才借助煤油汽灯冰蓝色的明亮灯光仔细观察了一番,直到确定这道伤口真的没有伤到大血管,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拿出医疗盒里的橡胶手套戴上,对照着之前达利娅老师教的那点儿基础医疗知识,一步一步的完成清创消毒。 在老猎人伊诺不断的颤抖和闷哼中,卫燃一针一针的把形如小孩嘴巴一样裂开的伤口艰难的缝合起来,随后又仔细的包扎好了伤口。 等他忙完最后的工作,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汗珠的老猎人伊诺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朝卫燃露出个艰难的笑容。 “把消炎药吃了”卫燃一边说着,一边脱掉沾染着鲜血的手套丢到一边,随后熄灭了煤油汽灯。 “你怎么还带着这种累赘?”老猎人伊诺在米卡的帮助下吃掉消炎药,好奇的看着腿边仍旧散发余温的汽灯问道。 “这是我从维普里带来的最后一点儿家当了”卫燃敷衍的解释了一句,随后转移话题问道,“刚刚怎么回事?你们找到那位师长了?” “没有” 米卡叹了口气,“我们只打坏了四辆餐车和几个准备从森林其他方向离开的通讯兵,根本没找到他们的指挥部,反倒差点儿被对方的狙击手留下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卫燃将已经冷却的差不多的煤油汽灯塞进背包,暗中趁着两人不注意,将其收进了牛皮本子。 “狙杀师长的任务必须完成”老猎人伊诺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过这个任务恐怕只能靠你们两个了。” 残存着血腥和煤油味道的帐篷里,老猎人伊诺不等两人说些什么,便艰难的坐起来,“好了,我去外面放哨,你们两个趁着天亮睡一觉,等天黑之后我们再想想办法怎么找到那位师长。” “老爹,我去吧,你现在需要休息。”米卡赶紧按住了正准备爬起来的老猎人。 “我还没有虚弱到那个地步”伊诺推开米卡,抓起身旁的狙击步枪说道,“米卡,你和维克多现在必须休息好,我们能不能狙杀掉那位师长就看你们两个了。” “你也别出去了”卫燃拦住伊诺,“我昨晚趁你们不在偷偷睡了一觉,我去放哨吧。” 伊诺看了看卫燃脸上的黑眼圈,正要张嘴说些什么,森林外却突然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炮声——芬兰对163步兵师的围攻开始了! 三人对视一眼,老猎人伊诺最先反应过来,“米卡!雪橇车!维克多,拆帐篷!” 米卡闻言,立刻跑出帐篷,随着响亮的哨音响起,那两只在附近觅食的健壮驯鹿立刻跑了回来,各自张开大嘴巴,任由米卡把两块提前撒了盐的干硬的面包分别塞进它们的嘴里。 与此同时,卫燃也动作麻利的解开了鹿皮帐篷的抽绳,而老猎人伊诺更是扒拉开松针,拔出别在腰间的芬兰猎刀挖起一大块积雪盖住了炉子里的炭火。 等外面的米卡给两头驯鹿套好缰绳,卫燃也把帐篷外的白色伪装步拆下来团成一团塞进了一个麻袋包,随后和米卡一起,动作麻利的把鹿皮帐篷叠好铺在雪橇车上当作垫子。 趁着这段时间,老猎人伊诺不但完成了灭火,甚至连三人拿来休息的狼皮毯子都已经摞在了一起,此时正往他们三人的水壶里灌开水呢。 将狼皮毯子以及熄灭的炉子统统装进雪橇车,老猎人伊诺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走在了雪橇车的最前面,双手直接抓住了缰绳,同时低声喊道,“我来操纵雪橇车,你们两个注意从森林里跑出来的敌人,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走!” 合力将最后一点儿家当帮上雪橇车的卫燃和米卡不分先后的应了一声,坐进雪橇车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围上狼皮毯子,老猎人伊诺便用力一抖缰绳,驱赶着驯鹿在密林间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湖面对岸的森林里,却突兀的跑出来一辆卡车。这辆卡车慌不择路的开上冰面,打着出溜滑开往了正北的方向。 老猎人伊诺见状,却立刻吆喝着驯鹿停了下来,甚至就连坐在卫燃旁边的米卡都忍不住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还不等卫燃出声询问,那辆在冰面上跑了不到两百米的卡车却车头一沉卡在了冰面上,随后两个穿着苏联军装的士兵便慌乱的跳出驾驶室,连滚带爬的跳到冰面上往岸边的方向跑。 直到他们离开断裂的冰层,老猎人这才不急不缓的取下背在肩膀上的步枪,略作瞄准之后扣动了扳机! 第97章 旗帜 在隆隆的火炮声掩盖下,这声枪响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跑在后面的那名士兵却一个趔趄摔在平面上,捂着屁股发出了惨叫。 跑在前面的那名士兵慌忙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不但没有停下,甚至加快了脚步冲向岸边的方向。 老猎人拉动枪栓重新顶上子弹,对准冰面上那道左右横跳的人影再次打出了一发子弹。就像刚刚一样,这一枪同样打在了那名苏联士兵的屁股上,直接让对方失去了行动能力。 满意的放下枪,老猎人伊诺稍等了片刻,这才抖动缰绳,吆喝着驯鹿拉着雪橇跑上冰面,都着圈子绕到最后被击中的那名士兵身边缓缓的停下。 根本不用知会,卫燃和米卡各自拿上一节鹿皮绳子,将他的手脚绑上之后抬到了雪橇车上。 画了个圈回到森林边上,把这名俘虏丢到一颗松树下面,三人再次回到冰面,如法炮制将第二名俘虏带了回来放在了相隔五十多米的另一颗松树下面。 打开这人的麻袋包看了看,里面装着的全是各种吃的,甚至还有半瓶子伏特加和几个金戒指。 将这些东西全都丢进身后的雪橇车,卫燃把冲锋枪的枪口搭在对方屁股上的伤口处,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的师长泽连佐夫在不在森林里?” “不在,他昨天晚上就离开了!”这名俘虏惨叫着答道,同时不断扭动着身体,试图躲开伤口处的枪口。 “他去哪了?”卫燃继续问道。 “正面战场!他去正面战场!”这名俘虏赶紧答道,“昨天晚上有很多芬兰人袭击我们的营地,师长同志担心有危险,所以连夜乘车去了靠近苏奥穆萨尔米村的前线!” “你们两个打算开车去什么地方?”卫燃继续问道,说话的同时,不轻不重的用枪管戳了戳对方的伤口。 “回苏联!”这名苏联近乎崩溃的答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打算逃回苏联!” “垃圾”卫燃嘀咕了一句,转身坐上雪橇车,绕着仍旧被捆住手脚不断惨叫的俘虏兜了个圈子,最终停在了第一位俘虏的边上。 同样先取下对方仍旧背在肩上的麻袋包打开,在看到里的东西时,卫燃立刻眼前一亮,这里面不但同样有大量吃的喝的以及一支纳甘转轮手枪,甚至还有一台装在皮套里的相机和一个绿色塑料皮的本子。 打开相机皮套看了一眼,这是一套黄铜材质外壳的费得相机,上面的计数器显示,里面的胶卷仅仅拍了十几张而已。 这相机本就仿制的徕卡2型,卫燃自然知道怎么用,重新用皮套将其包好挂在脖子上,卫燃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一盒还没开封的胶卷揣进兜里,随后这才翻开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塑料皮本子。可看了没几页,他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维克多,那上面写了什么?”端着冲锋枪趴在雪橇车上警戒的米卡忍不住问道。 卫燃晃了晃手中的塑料本皮子,“这个人负责宣传工作,这上面是他的工作计划,计划在占领了奥卢之后该怎么开展宣传工作。” “占领奥卢?” 米卡和老猎人伊诺纷纷笑出了声,“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夺回卡累利阿全境,他们竟然还在妄想能占领奥卢?” 卫燃闻言愣了愣,随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此时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不但苏联人占领奥卢的愿望全盘落空,芬兰人想夺回卡累利阿也同样是痴心妄想,即便不久之后有德国人的帮助暂时夺回来,最后还是成为了苏联的一部分。 将手中的塑料皮本子丢到那名俘虏身上,卫燃故技重施的将冲锋枪的枪管搭在对方的伤口上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在得到和之前那名俘虏一样的回答之后,卫燃这才坐回雪橇车,等老猎人伊诺吆喝着驯鹿跑出去百十米远,这才把拷问结果告诉了他们二人。 “在正面战场?”老猎人伊诺皱起眉头,随后重新抖动缰绳,“既然他在正面战场,那我们就去正面战场找他!” “老爹,要不要先回营地去给你处理下伤口?”脸上扣着防风镜的米卡扒着老猎人的肩膀问道。 “维克多不是帮我缝好了吗?”后者不耐烦的答道,“而且这个时候营地的人肯定都去支援战场了,我们回去最多也只能去蒸个桑拿。” 米卡无奈的朝卫燃摇摇头,老老实实的坐在雪橇车上不再多说什么。在伊诺的驾驶下,两头驯鹿拉着雪橇车在森林里跑的飞快,没多久便遇上了一伙踩着滑雪板在林间穿梭的芬兰士兵。而这些士兵里,显然有不少人都认识老猎人伊诺。 双方简单的沟通了几句之后,也大致明白了目前的局势,苏联的步兵163师主力已经在苏奥穆斯村周围,被芬兰切分成了好几块,现在正在被他们逐个击破。 消息有好有坏,步兵163师注定了大势已去,但他们期间组织的几次突围也差点戳破了包围圈,现在所有能用上的兵力全都被调拨过去帮忙了。但另一方面,对方的那位师长此时正躲在哪个包围圈里却根本不得而知。 无奈之下,老猎人伊诺也只能暂时放弃狙杀那位师长的任务,操纵着驯鹿雪橇,跟着那些芬兰士兵赶赴需要支援的战场。 随着他们离开森林,炮声也越来越近,同时也看到了极远处好几辆被火炮命中后趴窝的苏联t-26坦克。 随着那些踩着滑雪板的芬兰士兵赶到位于一片山包半山腰处的战场,三人也借着地势看到了山下森林里被围困的苏联红军。 伊诺费力的往前弯着腰安抚着在炮火声中焦躁不安的两头驯鹿,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你们两个去支援战场,我去运送伤员,等天黑之后,我来这里接你们。” “伊诺老爹,你记得重新处理下伤口。” 米卡不放心的说道,随后便和卫燃一起,抱着各自的滑雪板被前者从雪橇车上赶了下来,甚至就连自己的狙击步枪,都丢给了米卡。 “看来白天没办法休息了”米卡取下背在肩上的svt38步枪丢给卫燃,他自己则端着本属于伊诺的狙击步枪推单上膛,“维克多,活下来。” “你也是” 卫燃在对方的胸口锤了一拳头,拎着对方给自己的步枪,跟着对方冲向了山脚的一片战壕。他虽然没有周围那些芬兰人的技术,隔着大几百米远的距离,顶着苏联的反击火炮都能靠着机瞄打中目标。但至少给米卡打辅助还是没问题的。 而在他们二人跳进用浇了水的积雪堆出来的战壕之后,卫燃也一眼看到了战场对面飘扬的一面鲜红旗帜! 第98章 包围圈内外 “难道163步兵师的师长就在这里?” 卫燃在看到那面异常熟悉的旗帜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开枪,而是拉着米卡弯腰躲进了战壕。 “怎么了?”正在忙着推弹上膛的米卡奇怪的看向卫燃。 “注意到对面战壕线后的那面旗帜了吗?”卫燃将望远镜递过去,“那好像是163步兵师的师旗。” 米卡闻言接过望远镜,快速起身看了一眼赶紧蹲下,“看到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那几个俘虏告诉我的”卫燃随便敷衍了一句,“米卡,别只盯着普通苏联红军士兵打了,我们注意找找有没有穿着军官制服的人。” “没问题!” 米卡猫着腰在战壕里换了个位置,一边搜索目标一边说道,“维克多,用望远镜帮我找找哪个是他们的师长。” 做你的观察手呗? 卫燃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工作,举着望远镜,顺着射击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森林外湖岸边的战场。 这片战场的苏联红军距离同样被围困的苏奥穆萨尔米并不算远,但芬兰能支援到这两个包围圈的重火力,却只是他们两人身后那座小高地上仅有的八门口径并不算大的火炮。 可反观被包围的苏联一方,只是卫燃和米卡能看到的这片苏军阵地,就有十几门火炮和几乎同样多的坦克。至于湖对岸的情况,恐怕比这里更加的严峻。 简单的说,芬兰虽然占据了地理优势,但火力却并不算强,而苏联虽然火力足够,但在经历连日的消耗战以及足以把他们冻僵的低温侵袭之后,他们的战斗士气却已经跌落谷底。 在双方的僵持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仅仅只有不到五个小时的短暂白天里,米卡在卫燃的帮助下一次次的扣动扳机狙杀着疑似指挥官的敌人。 终于,当毫无温度的太阳全部被地平线遮盖住之后,徒劳无功的两人汇合了等在大后方的老猎人伊诺。 “找到那位师长了吗?”伊诺等这两个疲惫的年轻人爬上雪橇之后,一边抖动缰绳一边问道。 “没有”双眼布满血丝的卫燃摇摇头,“我们只找到了163师的旗子,根本没有找到他们的师长,更不确定他们的师长在不在这里。” “但我们今天击毙了至少五个拿着手枪指挥战斗的苏联人和十几个苏联炮兵。”米卡邀功似的汇报着这几个小时的战果。 老猎人伊诺操作着雪橇车一边往大后方跑一边安慰道,“不用急,几个小时前我遇到了科尔皮连长,他告诉我,现在苏联人基本上都被围起来了,所以只要我们的包围圈不出问题,他们根本就跑不了。” “全都围起来了?”米卡惊讶的问道。 伊诺指了指不远处高地上仍在开火的火炮说道,“驻扎在周围的苏联人已经被切成了六块,今天重点攻击的是这里和苏奥穆萨尔米的敌人,他们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两部分,只要解决了他们,剩下的四个包围圈里的苏联人很快就能解决。” 卫燃目露疑惑,“163师的人都在这儿了?” 老猎人伊诺摇摇头,“除了周围还有四个小的包围圈,听说顺着湖往东大概五六公里的地方,还有至少一个团的苏联步兵被围着,我们只有解决了这里的战场,才能过去支援他们。” 怪不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几乎可以肯定,六公里之外被围的那个团就是163师的662团,而且不出意外的,662团的团长沙罗夫恐怕很快就会因为想做逃兵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之下。 不过相比这些,163师的师长到底在哪,却依旧撩拨着卫燃和米卡,以及看似在专心驾车的老猎人伊诺。 没等卫燃分析出个大概的可能,雪橇车便绕过架着火炮的小高地,钻进了远离战场的密林深处,并最终停在了一片占地面积颇大的营地里。 相比包围圈里那些苏联红军生个篝火都要冒着被狙击手干掉的风险,芬兰人这边的待遇可要好多了。 不但有热汤热饭,甚至这里的桑拿帐篷都要比卫燃之前去过的那个营地里的更大也更多。 在卫燃和米卡的监督下,一整天都在跑运输的老猎人伊诺被送进医疗帐篷重新处理了一番腿上的伤口,随后三人才各自打了一份丰盛的饭菜,钻进一顶暖和的让人冒汗的帐篷里,各自找了一张空着的床位坐下,狼吞虎咽的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饱喝足,卫燃被米卡拉着,排着队去蒸桑拿,而因为腿上有伤口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宿舍里的老猎人伊诺也没闲着,一瘸一拐的从雪橇车里取来工具,仔细的保养着卫燃和米卡的武器。 等到被蒸的白里透红的卫燃和米卡回来的时候,他们二人的雪橇都被老猎人伊诺擦上了熊油。 躺在铺着厚实兽皮的床上,一整天都没合眼的卫燃根本没听完伊诺和米卡说了些什么,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任凭森林外面高地上那几门火炮不间断的轰鸣,都没有把他吵醒。但即便如此,这一觉也根本没机会睡到天亮,便被老猎人伊诺给摇醒了。 下意识的抓住了睡前放在床边的冲锋枪,卫燃翻身坐起来看了看四周,随后这才睡眼惺忪的问道,“到时间了?” “包围圈出问题了”伊诺老爹急促的说道,“你们两个快拿上东西,说不定那位师长就要跑了!” 闻言,卫燃和米卡立刻恢复清醒,在手电筒灯光下以最快的速度拿上各自的武器装备和滑雪板,扶着伊诺老爹冲出帐篷,和几个不认识的芬兰士兵一起坐上了雪橇车。 而在这架雪橇车的后面,还有十几号踩着滑雪板的芬兰士兵,抓紧了拴在雪橇车上的绳子,牵引着自己冲向了岌岌可危的战场。 直到后者吆喝着驯鹿跑起来,卫燃这才问道,“伊诺老爹,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之前,有好几股苏联人在反扑中跑了出去。”回答卫燃的却并非伊诺老爹,而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军人,但他那熟悉的嗓音,立刻让卫燃和米卡认出来,这人恰恰是当初给他们发布狙击任务的科尔皮连长。 第99章 会动的雪 “连长,你怎么在这里?”米卡好奇的问道。 “是老伊诺把我拉回来的”科尔皮连长解释道,“他几乎一整晚都在帮忙运送弹药补给。” “伊诺老爹,你没休息?”米卡嗓门不由得加大了几分,“你的...” “闭嘴” 猎人伊诺不由分说的把米卡到嘴边的话按了回去,“等打跑了苏联人有的是时间休息。” 米卡正要说些什么,卫燃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转移话题问道,“科尔皮连长,能详细说说战场的情况吗?” “被撕开的包围圈在靠近南侧湖面的位置” 科尔皮连长大声解释道,“我们本来以为他们要和苏奥穆萨尔米的部队汇合,但有几辆汽车趁那个时候冲出苏奥穆萨尔米往正东跑了,一起跑的,还有我们负责的包围圈里的两辆车。” “我们是去堵被撕开的包围圈还是去追那些车子?”老猎人伊诺问道。 “你们三个去追车子吧!”科尔皮连长额外提醒道,“包围圈里的那面163师的旗子不见了,说不定他们的师长已经逃走了。” “没问题!” 伊诺回应了一句,用力抖动缰绳,让雪橇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等把身后拉着的那些芬兰士兵送到战场之后,三人立刻告别了科尔皮连长,沿着雪地里残存的轮胎印记追了上去。 “维克多,你的那盏煤油汽灯有没有带着?”伊诺等雪橇车穿过战场之后立刻降低速度问道。 “在,在呢!”卫燃立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把它点上” 老猎人伊诺出人意料的把雪橇车彻底停下,“米卡,等下你负责盯着左边,看看有没有突然出现的脚印,维克多,你负责盯着右边。” “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卫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借着背包的掩护,将煤油汽灯取出来点燃,在前者的指挥下挂在了雪橇车一边的扶手上。 耀眼的冰蓝色光芒顿时将他们追踪的车辙印照的清清楚楚,但同时也让坐在雪橇车里的三人暴露无余。 趁着驯鹿还没跑起来,老猎人伊诺慢悠悠的解释道,“那些苏联人如果想活着逃出芬兰,最多也就是劫持我们的雪橇车,大概率不会对我们开枪的。” 卫燃和米卡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各自攥紧了藏在狼皮毯子里的冲锋枪。 雪橇车在冰面上往前跑了将近五公里,这一路上,他们不但遇到了踩着滑雪板追过来的芬兰士兵,甚至还遇到了一辆陷在冰面上的嘎斯m1汽车。 但眼看着就要到苏联163师662团所在的包围圈时,他们一路追过来的车车辙印却毫无征兆的分了岔,除了依旧沿着冰面往东的两条之外,竟然还各有两条分别开往了正北和正南的方向。 “往哪边跑?”米卡犯了难,朝负责驾车的老猎人伊诺问道。 “往北” 老猎人伊诺思索片刻后用力一抖缰绳,“东边有我们的人,往那个方向去的苏联人肯定跑不了。南边虽然只有公民卫队,但他们如果往南跑只会离苏联越来越远。所以我们往北,只有这个方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苏联!” 卫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他要是确定163师的泽连佐夫师长真的往南跑了,也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回到这场战争里了。 迎面吹来的呼啸寒风中,两头驯鹿拉着的雪橇车越跑越快,而挂在雪橇上的煤油汽灯放出的冰蓝色光芒,也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和头顶绿色的极光遥相呼应异常的显眼。 在三人紧张的戒备中,两头驯鹿走走停停的跑了一个小时,视野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坨看不真切的影子。 “注意了”伊诺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抽出别在腰间的那支鲁格p08手枪藏进宽大的袖子,随后抖动缰绳稍稍加快了速度。 闻言,卫燃立刻举起冲锋枪,随时准备给可能出现的敌人来上一梭子。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他们总算看清,这坨黑影果然是一辆汽车,一辆苏联生产的嘎斯m1汽车! 侧着身子看了眼通往岸边森林的那一串串散乱的脚印,老猎人伊诺压低声音说道,“米卡,你用滑雪板从右边绕过去。我和维克多沿着湖岸继续走,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抓活的。” 米卡闻言毫不犹豫的跳下雪橇车,绑好滑雪板之后,循着脚印冲进了森林。 “维克多,去给它们把铃铛戴上。”老猎人伊诺说话的同时,伸手从雪橇边缘的一个小盒子里掏出了两个足有鸭梨大小的铜铃铛。 等卫燃接过铃铛,前者一边脱掉身上的白色伪装服一边说道,“等下用狼皮毯子把自己藏好。” “这能行吗?”卫燃躲开不断往自己怀里伸的驯鹿脑袋,费力的帮它们戴上铜铃铛问道。 “谁会对圣诞老人的雪橇车开枪呢?”伊诺笑呵呵的调侃道,“放心,只要他们还想活着逃到苏联,就不会打死我们的。” “但愿如此...” 卫燃从一头驯鹿的嘴里把自己的连指手套扯出来,老老实实的躺在雪橇车上,用厚实的狼皮毯子把自己全身都盖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悦耳铃音中,在伊诺的控制下刻意放慢了速度的雪橇车往湖中心跑了百多米,保持着与岸边平行的方向慢悠悠的前进。 当寒风裹挟着清脆的铃铛声传进森林里的时候,背着冲锋枪的米卡也稍稍加快了速度,循着地面上根本不加掩饰的脚印追了上去。 不久之后,他根本听不懂的交谈声从正前方传来,米卡闻声立刻蹲下身子,借着周围雪松掩护,用滑雪杖撑着一点点的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等他绕过两颗并排生长的松树,立刻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森林边缘,正有一名苏联士兵举着望远镜看着湖面缓慢移动的雪橇车,而在他的身边,还并排趴着五个举着枪瑟瑟发抖的苏联红军士兵。 这还没完,在他们六人的身后,一名蓝帽子打扮的苏联军人正趟着雪,哆哆嗦搜的从四周划拉着能找到的树枝。试图用火柴点起一堆篝火。 借着火柴每一次熄灭前微弱的亮光,躲在他身侧不远处的米卡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大腿往下已经完全被冻住了,结冰的裤腿上面沾满了厚厚的积雪和落叶。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倒霉蛋肯定是在那辆汽车陷进冰层的时候不小心落水了,这种时候如果不赶紧把裤子脱掉生一堆火暖和暖和,最多只要一个小时,就算冻不死,他的两条腿也废了。 没有急着开枪,米卡耐心的等着对方其中三名士兵端着武器跑出森林冲上湖面,这才小心翼翼的解开绑在鞋子上的滑雪板,动作缓慢的趴在上面,随后抽出别在腰间的芬兰猎刀和纳甘转轮手枪,用脚轻轻一踹原本用来藏身的松树,像一团会移动的积雪一样,悄无声息的滑向了旗杆下那名终于把树枝点燃的蓝帽子。 第100章 南辕北辙 “砰!” 清脆的枪声在冰面上响起,一名苏联红军士兵垂下对着天空的莫辛纳甘步枪,拉动枪栓重新顶上了一颗子弹,而他身旁的两名同伴,也朝着远处冰面上的雪橇车开始扯着嗓子大喊。 “维克多,他们在喊什么?”老猎人伊诺说完,干脆的吆喝着两头驯鹿降低速度,调转方向慢悠悠朝那三明苏联士兵跑了过去。 “让咱们停下”卫燃笑着回应了一句,随后拉动枪栓,给放在狼皮毯子下的冲锋枪顶上了子弹。 “希望他们不要后悔”老猎人伊诺用力一抖缰绳,最后提醒道,“感觉差不多了就开枪。” “知道了” 卫燃低声回应了一句,将盖住身体的狼皮毯子掀开一点,把冲锋枪的枪口悄悄对准了那三名把枪藏在背后的苏联红军士兵。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老猎人伊诺热情的朝对方挥着手,同时用芬兰语亲切的问候着对方的母亲。 几乎就在其中一名士兵把藏在背后的冲锋枪拿出来的瞬间,藏在狼皮毯子里的卫燃立刻扣动扳机,朝着那三名相距不过二十多米的苏联红军士兵打出了细密的弹幕! “哒哒哒”的清脆枪声中,叛变的ppd冲锋枪准确的将雪地上那三名准备劫持雪橇车的苏联红军击倒在地。 就在他开火的同时,不久前才刚刚升起篝火的森林里,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那位正想办法把结冰的裤子脱下来的蓝帽子背后突兀的响起。 但中枪的却并不是他,而是他正前方不远处森林边缘那位正要放下望远镜拿起步枪的苏联士兵! 还不等这名中枪的士兵倒地,米卡手中锋利的芬兰猎刀已经狠狠戳进了身前那名蓝帽子的右侧肩窝。同时他手中仍旧散发着硝烟的枪管也调转过来,准备顶在对方的脑袋上抓个活的。 但这位蓝帽子的反应却一点不慢,在惨叫中猛地向后一抬头,用后脑勺狠狠的撞在了米卡的脖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酸痛立刻让米卡下意识的收回手捂住了被撞出血的鼻子。而那位蓝帽子则趁此机会,身体向前一翻便和米卡拉开了距离,手忙脚乱的便要从牛皮枪套里抽出自己的佩枪。 搞砸了的米卡此时已经顾不得抓什么俘虏,强忍着不受控制涌出的眼泪,抬手对准已经摸到枪柄的蓝帽子连连叩动了扳机! 在接连的惨叫声中,这名蓝帽子的肚子上连续中枪,最终失去防抗能力栽倒在了雪地上。 抓起一团积雪敷在鼻子上,米卡此时已经吓的冷汗直冒,等他平静下来,再看看躺在不远处出气多进气少的蓝帽子,年轻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懊恼之色。这是他第一次自己抓俘虏,却没想到竟然在最关键的地方给搞砸了。 前后不到十分钟,老猎人伊诺吆喝着驯鹿停在了森林的边缘,远远的喊道,“米卡,解决了没有?” “解决了,过来吧!”米卡立刻用芬兰语回应道,随后愁眉苦脸的坐在将死的俘虏边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森林外面,老猎人伊诺把冲锋枪放在一边,扭头朝卫燃说道,“我在这等你们。” 卫燃点点头,拎上煤油汽灯,循着雪地上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森林。随后便看到了血流一地的俘虏以及在一边愁眉苦脸的米卡。 “我搞砸了”米卡哭丧着脸说道,“我本来想活捉他的。” “没事”卫燃拍了拍米卡的肩膀,随后蹲在那名将死的蓝帽子身边,“你们的师长泽连佐夫在哪?” “咳...咳咳...” 这名蓝帽子的嘴角涌出些许暗红色的血液,脸上却冒出了嘲讽的笑意。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卫燃脚边的纳甘转轮手枪。 见状,卫燃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将手枪主送塞到了对方的手上。握住自己的佩枪,这位蓝帽子几次试图抬起枪口对准他们二人又或者对准自己的下巴,却无一例外的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扣动扳机了。 从对方手里轻轻拿走那支纳甘转轮手枪,卫燃再次说道,“给你个痛快,告诉我你们的师长在哪怎么样?” “酒...”这位蓝帽子声音微弱的喃呢着,染着血的手费力的想要伸进自己的胸口。 卫燃叹了口气,帮着对方从怀里取出个染血的银亮酒壶,但这酒壶上,却镶着一枚略微变形的手枪子弹的弹头。而随着这酒壶一起被带出来的,则是一面同样染着血的旗子。 没管那面163师的旗子,卫燃拔掉酒壶的软木塞子送到对方的嘴角,仅剩的些许酒液随着卫燃手腕偏转,缓缓倒进了对方的嘴里。 艰难的将最后一口酒咽下,这名蓝帽子费力的低头看了看仍在怀里的旗帜,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的说道,“开枪吧...我...想回家了” 扫了眼对方脸颊的冻疮和结冰的双腿,卫燃摇摇头,将酒壶放在对方的胸口,缓缓抬起手扣动了扳机。 “砰!”清脆的枪声中,淡淡的硝烟自枪口溢出,那位蓝帽子脸上心满意足的表情也跟着彻底凝固。 叹了口气,卫燃将手中的纳甘转轮手枪放在这位蓝帽子的胸口,起身拎着煤油汽灯,捡起森林边缘那具尸体手中的望远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森林外等待的雪橇车。 米卡看了看卫燃,再看看脚边的尸体,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弯腰捡起仍在尸体怀里的旗帜追了上去。 “伊诺老爹,往回跑吧!”卫燃坐在雪橇车上说道,“那位师长很可能去了相反的方向。” “只要不下雪,我们就追的上。”伊诺老爹语气格外的自信,等跟在后面的米卡上车之后,立刻抖着缰绳原路返回。 “维克多,那个师长真的往南跑了?”温暖的狼皮毯子里,情绪有些低落的米卡忐忑的问道,他依旧在为刚刚的失误自责。 “至少一半的可能” 卫燃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分析,“那面旗子在战场上插了至少一整天的时间,很可能是就是想借那面旗子引走我们的兵力给两个包围圈解围。至于那位师长,要么还留在包围圈指挥突围,要么就是已经抛弃他的部队自己逃了。” 米卡松了口气,“他有没有可能去东边被包围的那个团了?” “不太可能,去那边自投罗网根本没有意义。” 卫燃的语气越发肯定,“总之,我们就顺着车辙印追吧,只要抓到往南跑的那辆车里的人就知道那位师长在哪了。” 第101章 反杀和追杀 冰封的湖面上,两支驯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拉着身后的雪橇车在松软的积雪上疾驰。远处,芬兰人架在高地上的火炮不知疲倦的持续压制着包围圈里的敌人。 而此时,卫燃三人已经重新回到车辙印分岔的位置,丝毫不带减速的顺着往南延伸的痕迹追了上去。 横穿了冰封的尼斯卡湖往南没跑多久,一辆卡车停在了森林的边缘,在者卡车边上,还有一连串杂乱的脚印延伸到了森林里。 在老猎人伊诺的示意下,卫燃熄灭了煤油汽灯,米卡则主动下车,绑上滑雪板在前民负责探路。 但随着他们的前进,沿途却出现了零零散散被扒掉了衣服的尸体!而在雪地上乃至周围的树干上,也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爆炸痕迹。 “是公民卫队的人!”米卡用手电筒仔细打量着每一句尸体,嘴上愤怒的说道,“这几个人我见过,前几天还一起蒸过桑拿!” “别动那些尸体!”老猎人伊诺喊住了米卡,颇有些紧张的说道,“原路退回来,快点!” 米卡也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退到了雪橇车的边上。 “看来对方有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伊诺等米卡上车之后,吆喝着驯鹿离对方的脚印远了些,“米卡,他们把滑雪板带走了吗?” 米卡闻言摇摇头,“只带走了两副。” “那他们走不远,我们找地方扎营,等天亮之后再追!” 老猎人伊诺说完,操纵着雪橇车往森林深处跑出去数百米的距离,随后停在了一颗松树的边上,“米卡,把伪装帐篷搭起来,维克多,把你的煤油灯点到最亮挂在帐篷里。” 两人闻言立刻明白了伊诺的打算,动作麻利的将透光的白色伪装布绕着松树搭好,随后把重新点亮的煤油汽灯挂在了里面。 等两人重新上车,伊诺把雪橇车往远处移动了近百米,随后示意两人搭起鹿皮帐篷。 将近半个小时的忙碌之后,不透光的鹿皮帐篷里升起了炉火,三人轮流坐在帐篷外的雪橇车里,裹着狼皮毯子,利用望远镜监视着百十米外亮着冰蓝色灯光的伪装帐篷。 漫长冰冷的夜晚悄然而逝,等天亮的时候,挂在伪装帐篷里的煤油汽灯已经因为耗尽燃料熄灭,但他们三人期待中的敌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上钩。 等卫燃二人拆掉两顶帐篷装上雪橇车,老猎人伊诺趁着卫燃给煤油汽灯加注燃料的功夫说道,“距离天黑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些人。米卡,维克多,我驾驶雪橇车跟着脚印走,你们两个利用滑雪板跟在后面。” 不等米卡和卫燃说些什么,老猎人伊诺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这是最好的方法,我现在可没办法靠滑雪板前进。好了,准备准备出发吧!” 话音未落,老猎人伊诺便吆喝着驯鹿,和那串延伸到森林深处的脚印保持着五米以上的距离快速前进。 卫燃和米卡相互看了一样,各自拿上武器,踩着滑雪板,和左前方的雪橇车保持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追了上去。 随着三人越发的深入森林,脚印附近也再次出现了芬兰公民卫队的尸体,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些早已被冻僵的尸体几乎都是被枪杀而死。 负责探路的老猎人伊诺不由的提高了警惕,时刻盯着周围有没有不正常的痕迹。 然而,直到他们离开森林,跟了一路的脚印最终却停在一座位于森林边缘和湖泊中间的木头房子前。 坐在雪橇车上的老猎人伊诺见状立刻举起了一直放在旁边的狙击步枪,而卫燃和米卡则不分先后的脱掉滑雪板,各自端着冲锋枪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这栋房子的木门前。 用枪口轻轻推开房门,压抑的呜咽声立刻传进了耳朵,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门,随后便看到了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以及两个背靠背绑住手脚的小孩子。 “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米卡举着冲锋枪,用芬兰语问道。 见那被绑住的女人泪流满面的快速摇摇头,米卡立刻抽出腰间的芬兰猎刀割断绳子,随后拔出了这女人嘴里的布团。 “怎么回事?”米卡一边帮忙解开那两个孩子手上脚上的绳子一边问道。 “天亮前有一伙人穿着伪装服的人闯进家里挟持了我的丈夫和我们的雪橇车!”这女人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抱在怀里,呼喊着说道,“他们好像是苏联人!” “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已经检查完了其他房间的卫燃立刻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女人泪流满面的说道。 “你家的雪橇车是什么样子的?” “驯鹿拉着的还是狗拉着的?”米卡也跟着补充道。 “红色的,雪橇车是红色的,上面铺着白色狐狸皮毯子。”这女人擦着眼泪答道,“我们在圣诞节之前才重新刷的油漆,它是用一头驯鹿拉着的。” “他们有多少人?”已经走到门口的卫燃最后问道。 “五个人,他们只有五个人!” 同样已经走到门口的米卡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不到两个小时”这女人赶紧答道,“他们还换上我丈夫的衣服。” “锁好房门,您的丈夫很快就会回来的。”卫燃说完,帮着对方关上了钉着鹿皮的木头门。 “能追上吗?” 房门的外面,卫燃朝米卡和老猎人伊诺问道。 “跑不了”米卡信心满满的说道,一头驯鹿拉着六个人根本跑不快,而且会非常显眼。 “坐稳了!” 老猎人伊诺更加的干脆,接过米卡递给他的风镜戴上,随后用力抖动缰绳,吆喝着两头驯鹿跑了起来,同时不忘解释道,“他们肯定是往武奥基湖的方向跑了,只有跑到那里再往北,才有可能绕过我们的封锁和苏联人的另一个师碰面,所以只要我们快点,很快就能追上!” “前面就是武奥基湖?” 卫燃眉毛一抖,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次邀请他过来帮忙调查163师师长的阿基姆所在的那个村子,可就在武奥基湖的最东边!这么说很快就能见到那位失踪的师长了? 第102章 最后一枪(为mfive加更) 在冰面上飞驰的雪橇车里,卫燃和米克躲在暖和的狼皮毯子里,各自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符合目标的雪橇车。 此时已经是12月的28号的白天,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即将拉上帷幕,陷入颓势的苏联步兵163师和44师已经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零星出现的逃兵更是让战场周围不断枪声。 但在远离战场六七公里远的武奥基湖靠近南岸的冰面上却格外的安静,这里已经算是芬兰部队的后方,不但巡逻队少的可怜,就连当地的公民卫队,都自发的前往了前线。 这无疑让卫燃三人寻找雪橇车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但同样也让前面逃跑的那几个苏联红军更加不容易暴露。 在双方的你追我赶中,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两者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的拉近。终于,米卡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隐约可见的红色影子。 “在前面!就在前面靠左一点!我看到了!”米卡兴奋的喊道。 卫燃闻言立刻调转望远镜,顺着米卡指着的方向看去,被飘落的雪花模糊的视界里,一辆严重超载的雪橇车在湖心中央卖力的奔跑着。但看那越来越慢的速度就知道,那头驯鹿恐怕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们去前面等着他们!” 老猎人伊诺说完,用力抖动缰绳甩在那两头驯鹿的屁股上,催促着它们加快了速度。 两头驯鹿拉着三个人,和一头驯鹿拉着六个人,这中间的差距有多大,不但拉雪橇的驯鹿一清二楚,就算是坐在雪橇车上卫燃也明明白白。 是以仅仅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三人乘坐的雪橇车便和左侧一公里外的敌人保持了平行,随后又用了不到20分钟,便已经将他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将雪橇车停在湖心一座仅有不到三十米宽的小岛东侧,卫燃和米卡各自拿着武器跑上小岛的最高点,耐心的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仅仅十分钟不到,那辆格外显眼的大红色雪橇车便闯进了卫燃和米卡的望远镜视野。 “先打驯鹿” 举着望远镜的卫燃话音未落,趴在他旁边的米卡便果断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躲在小岛边缘一块石头后面的老猎人伊诺也举起原本属于米卡的那支svt38半自动步枪连连叩动扳机。 清脆的枪声过后,那头本就筋疲力尽的驯鹿肩胛骨处立刻爆出一团血雾,随后狠狠的摔在了冰面上,并在那台雪橇车的冲撞下,一路转着圈子滑出老远的距离,顺带着,也把两个倒霉蛋从雪橇车上甩了出去。 “谁是那个师长?”米卡端着重新推上子弹的狙击步枪问道。 卫燃皱着眉头却没有急着回应,这几个人身上全都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同时每个人的身上也都有武器,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先打被甩出去的那个!”老猎人伊诺大喊着提醒道,说话的同时扣动扳机打中了一个正准备爬起来的倒霉鬼。 “砰!”米卡紧随其后,准确的命中了第二名被甩飞的敌人。 可与此同时,对面也传来一声枪响,行动不便的老猎人伊诺立刻惨叫着栽倒在地。 “伊诺老爹!”卫燃赶紧回头,随后便看到老猎人伊诺的肩胛骨位置冒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伪装服。 “别管我,先打死他们!”伊诺老爹抽着凉气吆喝着那两头驯鹿趴下,随后艰难的爬到驯鹿的边上将自己藏了起来。 “砰!” 米卡果断打出一发子弹,随后趴下身体,招手示意卫燃跟着他离开小岛的最高点,躲到了边缘的一块石头后面。 “不算那辆雪橇车的主人,应该还有两个活着。”米卡皱着眉头说道,“我担心选错了目标会打到那位车夫。” “先打对面的狙击手” 老猎人伊诺喘着粗气,压抑着痛苦说道,“他就藏在那头驯鹿尸体的后面。” 米卡闻言咬咬牙,重新推弹上膛做好了准备。 “3!2!1!”老猎人伊诺话音未落,伸直胳膊,将望远镜举过了藏身的石头! “砰!” 清冽的枪声从远处传来,伊诺刚刚伸出石头的望远镜立刻被洞穿,炸开的镜片在他的脸上划出了细密的伤口。 “砰!” 米卡紧随其后扣动扳机,朝着几百米外的那具驯鹿尸体后面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人影打出了一发子弹。 “打中了!好像打中了!”卫燃这边刚刚欢呼出声,对面却又传来一声枪响,随后一颗子弹擦着米卡的脸颊飞过,划出了老长一道伤口! “你没事吧?”卫燃赶紧缩回来紧张的问道。 米卡摇摇头,试着用舌头舔了舔腮帮子,随后便发现舌尖竟然能从伤口处伸出来,甚至连一颗后槽牙都已经掉了。 “我去拿医疗包!” 卫燃自责的说道,刚刚要不是自己那一嗓子,恐怕米卡也不会大意。可还没等他站起身,却被米卡给拽住了。 “还有一个”米卡含糊不清的说道,“解决掉他再说!” 卫燃看了看不远处的雪橇车,咬牙说道,“米卡,我想办法让雪橇车冲过去吸引火力,你解决掉最后一个。” 捂着腮帮子的米卡疯狂摇头,死死的攥着卫燃的腰带不松手。 “就算你的伤势能再坚持一会儿,伊诺老爹也坚持不了多久。”卫燃掰开对方的手指头,“放心,冒险是那两头驯鹿,我又不跟着过去。” 不等米卡再说什么,卫燃已经跑到了小岛另一侧坐上了雪橇车的驾驶位,这几天跟着这俩人,他就算看也看会了怎么驾驶了,是以上去之后用力一抖缰绳,这两头健壮的驯鹿便迈开蹄子跑了起来。 趴在雪橇车上的卫燃动作麻利的把狼皮毯子披在头上,趁着还没进入敌人的视野之前狠狠在那两头驯鹿的屁股上抡了一鞭子。 剧痛的刺激之下,这两头大家伙各自发出一声惨叫,玩了命的迈开蹄子就跑。 拽着缰绳控制着方向,新手上路的卫燃直到确定雪橇车对准了大概的方向,立刻将仅剩的一些煤油倒在了身下的狼皮毯子上点燃。随后一个懒驴打滚摔下了雪橇车。 蒸腾的火焰随着雪橇车的加速越烧越旺,同时冒出的浓烟和火光也催着那两头驯鹿以更快的方向冲向了卫燃帮它们选中的目标。 清脆的枪声中,一枚裹挟着巨大威利的子弹擦着卫燃后背和股尖撞进冰层,同时也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 从跳下来之后便一直在打滚的卫燃可不管那个,即便屁股疼的像是被抽了一鞭子都没停下,连滚带爬的就往小岛的方向跑。 而与此同时,米卡也终于抓住了机会,几乎在他自己的那辆雪橇车离开瞄准镜视野的同时,对准几百米外的目标果断扣动了扳机! 第103章 三个伤员 “打死了吗?” 打着滚躲到小岛岸边一块石头后面的卫燃捂着屁股上的伤口,扯着嗓子问道。 “打死了,好像打死了。” 米卡说话的同时,摘下自己的坦克帽用枪顶着小心翼翼的探出去,见预料中的反击并没有出现,这才换了个位置,重新对着几百米外那辆倒扣的雪橇车再次扣动扳机补了一枪。 “伊诺老爹,你还好吗?” 卫燃蹲在老猎人伊诺旁边问道,这老爹脸上还有望远镜的镜片爆开后造成的细小划痕,右肩膀肩胛骨的位置冒出的暗红色鲜血已经染红了老大一片衣服,甚至就连甩在一边的那支svt38步枪的枪托上,都残存着一条新鲜的弹痕。 “死不了”老猎人伊诺惨淡的笑了笑,“维克多,看来又要麻烦你帮我缝一下了。” “这次我可帮不了你”卫燃皱起眉头,“子弹还在里面呢,我们得尽快找个医生才行。” “我知道哪里有医生!”米卡捂着腮帮子上的伤口含糊不清的说完,随后从兜里摸出个亮晶晶的哨子递给了卫燃。 在对方的示意下,卫燃接过哨子用力吹响,尖利的哨音在冰冷的湖面上传出去老远,那两头拉着冒烟雪橇车的驯鹿也在听到哨音的同时不由自主的调头跑了回来。 等米卡轻而易举的用麻布口袋里的大麦安抚住了受惊的驯鹿,卫燃也把烧坏的两床狼皮毯子丢出去,随后把受伤严重的伊诺老爹抬到了雪橇车上。 “先去看看被我们打死的是不是那个师长”伊诺老爹用纱布按住肩膀的伤口说道。 “你说的医生离这里远不远?”卫燃将一块撒上止血粉的敷料递给米卡。 后者按住腮帮子上外翻的伤口,呲牙咧嘴的说道,“不远,沿着湖面往东十几公里,凭我们的驯鹿最慢也用不了半个小时。” “那我们要快一点” 卫燃闻言抖动缰绳,学着之前他们二人的样子吆喝着驯鹿跑向了几百米外那辆倒扣的雪橇车。 这两头颇具灵性的大家伙显然记得不久前是谁往它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更记得是哪个混蛋点燃了雪橇车,不过碍于米卡坐在车上,所以虽然一边跑一边不安的打着响鼻,但总算老老实实的跑到了目的地。 当雪橇车远远的停下,三人的脸色却都不算好看。这满地的尸体里除了倒扣的雪橇车下还有微弱的咳嗽声,其余的全都已经断了气,压根就分不清谁是这辆雪橇车真正的主人。 但在驯鹿尸体的后面,那个被子弹几乎掀开了天灵盖的尸体手中,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武器。 “我打错人了?”米卡脸色惨白的喃喃自语道。 “可能是他们杀的吧...”卫燃语气苍白的安慰了一句,弯腰掀开倒扣的雪橇车,从里面揪出了唯一的幸存者。 这人穿着并不合身的鹿皮裤子和针织毛衣,外面裹着一件土黄色的兽皮大衣。而别在腰带上的那支tt33手枪,以及脖子上挂的望远镜和脚上的苏联军官皮靴,都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 摘下他的佩枪和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卫燃从怀里掏出相机对准地上的幸存者按下了快门,等他收起相机,这才蹲下问道,“泽连佐夫师长?” 躺在地上的人张张嘴,汩汩的暗红色血液滴落到了冰凉的雪地上,他费力的扭头看了看离着自己尚有十多米远的雪橇车以及坐在雪橇车上举枪瞄准自己的米卡和捂着肩膀的老猎人伊诺,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笑容。 卫燃突然意识到了不妙,正当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枚f1手榴弹却从对方的袖口咕噜噜滚到了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 “趴下!” 亡魂大冒的卫燃只来得及一声大喊,一把掀翻尸体压住手雷,随后转身扑倒在松软的雪地上!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刚刚趴在雪地上的卫燃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了,随后便感觉到些许温热腥臭的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身后相隔不过两三米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几乎炸成了两节,就连周围厚实的冰层都跟着裂开,上涌的沼气不但拱出大量的冰凉的湖水,同时也将那具残破的尸体缓缓吞噬。 “别站起来!” 嘴巴漏风的米卡忍着腮帮子的剧痛喊道,但近乎失聪的卫燃却只是茫然的转过身,根本听不清他的喊什么。 无奈之下,米卡拿起一捆鹿皮绳子用力甩给卫燃,随后指了指不断开裂的冰面和上涌的湖水。 后知后觉的卫燃赶紧抓住甩到身上的鹿皮绳子,任由重新跑起来的驯鹿将自己拉出去老远这才停下。 “你没事吧?”米卡翻身跳下雪橇车焦急的大喊道,随后便因为腮帮子上的伤口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没事,我没事” 卫燃掏了掏耳朵眼儿,晕晕乎乎的重新坐起来看向背后,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片冰层已经将那头驯鹿的尸体连同雪橇车都吞噬了。 “是我大意了,当时应该给他头上来一枪的!”米卡自责的说道。 “我也有错” 卫燃瑶瑶晃晃的站起来,“可惜,还没确定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位师长。” “先别管他了”米卡伸手从卫燃的肩膀上弹飞一块碎肉,“我们快去找医生吧!” “对,对,找医生。” 卫燃摇摇晃晃的爬上雪橇车,任由米卡单手拽着缰绳,驾驶着雪橇车在平静的湖面上飞速疾驰。 随着雪橇车的前进,卫燃也渐渐从头晕目眩中清醒过来,同时也注意到,周围的地势地貌越来越熟悉。 “米卡,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卫燃检查了一下老猎人伊诺的状况,扭头扯着嗓子问道。 “去我的未婚妻萨利家。”米卡含糊不清的说道,“她家的邻居就是一位医生。” 卫燃点点头不再说话,随后从怀里掏出相机,犹豫片刻后又将其塞了进去。 这次他刻意控制着拍照的数量,现在虽然很可能已经杀死了那位失踪的师长,但只要照片还没拍够,自己就可以再多停留一会儿。 而且现在已经是28号的下午,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很快就会结束,再加上米克和老猎人伊诺的伤势,一时半刻也不用回到战场上。相应的,他们或许也能度过相对安全的一段时间。 就像米卡之前承诺的那样,前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雪橇车便在那两头驯鹿的牵引下冲上湖面,冲进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小村子。直到此时,卫燃也已经确定,这里就是几十年后,他和季马乘坐飞机赶到的普拉西村! 第104章 亲爱的战友,请继续为我指引目标。 当满脸是血的米卡敲开一栋木头房子的房门时,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女孩儿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引来了房子里的一对中年夫妇。 在米卡的紧急沟通之下,这对中年夫妇立刻帮忙将几近昏迷的老猎人伊诺搀扶进了木头房子,而那个年轻女孩儿则坐在沾染着血迹的雪橇车上跑没了影子。 不久之后,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在女孩的带领下冲进房子,趁此时间,卫燃也再次点燃了那盏冰蓝色的煤油汽灯。 在卫燃的协助下,这位乡村医生一直忙碌到了当天晚上才结束了所有的工作,等他离开之后,包括屁股被缝了两针的卫燃在内,三个病号或趴或躺的占据了壁炉前最暖和的一块地板,在闲聊中享受着浓稠的肉汤和刚刚烤好的面包。 “米卡,等伤好了,你打算去做什么?”卫燃摆弄着手中的相机问道。 米卡费力的张开嘴,将那位名叫萨利的女孩儿送到嘴巴的食物吃进去,这才答道,“当然是和萨利结婚,不过如果苏联人还敢打过来的话,我还是会上战场的。” “然后在另一边的脸上再留一道伤疤?我可不想嫁给一个满脸伤口的丑男人。”那位名叫萨利的女孩儿没好气的说道,“张嘴!” 米卡老老实实的张开嘴,任由前者用小勺子将肉汤送进了嘴里,等咽下去之后这才改口说道,“只要不用打仗,我会一直和萨利在一起。维克多,你呢?” “我?”卫燃看了看摆在不远处的相机,笑着说道,“我可能会去做个摄影师吧。” 躺在卫燃另一边的老猎人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会去做个医生呢” “你呢?”卫燃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老猎人伊诺。 “如果能活到战争结束,我可能会继续做个猎人吧”伊诺老爹摸了摸受伤的肩膀,忧心忡忡的说道,“但我可不觉得这场战争这么快就会结束。” 米卡和他的小未婚妻萨利闻言皱起眉头,异口同声的问道,“还要打?” “相比苏联,我们芬兰太小了。” 伊诺老爹叹了口气,“就像一头饿狼发现了窝边的兔子,在没吃进肚子之前,这头恶狼哪怕被兔子咬伤了爪子也不会放弃的。” 卫燃暗自点头,正所谓人老精鬼老灵,这老爹虽然只是个猎人,但却看的无比的清楚。 “搞不懂是哪个白痴发明了战争这种东西。”萨利心疼的看着米卡脸上被纱布包裹的伤口,“那些贪婪的苏联人非要占领整个大陆才甘心吗?” “早晚还会有比苏联更贪婪的疯子出现的”卫燃暗自嘀咕一句,并不算大的木屋里也陷入了难言的安静。 “早点休息吧”米卡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去战场看看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顺便和科尔皮连长说,我晚点再把手枪和望远镜还给他”老猎人伊诺追着说道,“另外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记得和他说一下。” “你们明天就要离开?”萨利端着木头汤碗难以置信的问道,就连卫燃也皱起了眉头。 “放心萨利,等战争结束,我就回来了。”米卡笨手笨脚的安抚着自己的未婚妻,而一旁的卫燃和老猎人伊诺,却不分先后的叹了口气。 辗转反侧的等到漫长的黑夜过去,当白昼再次降临的时候,米卡已经自己给伤口换好了药,早早的起来开始收拾行李了。 “米卡,这支手枪和望远镜你拿着吧”卫燃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昨天缴获的那支tt33手枪以及一起缴获的望远镜递给了米卡。 那支手枪自不用说,但那台黄铜材质7x50倍的蔡司望远镜却是个好东西。而且卫燃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苏联红军的标准装备,反倒有很大可能是那位师长个人采购的私人物品。 “这枪还挺漂亮” 米卡接过仍旧残存着干涸血迹的手枪看了看,直接连同枪套一起别在了腰带上,顺便将原本别在腰带上的那支纳甘转轮手枪递给站在身边看着自己的萨利。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接那台望远镜,反而将其又推给了卫燃,“我记得你是个侦察兵,这支望远镜你留着用吧。” “拿着吧,我用不上这么重的大家伙。” 卫燃不由分说的将望远镜塞给米卡,随后掏出相机问道,“还剩几张胶卷,给你们拍个合影怎么样?” “我们先拍一张吧!”米卡示意卫燃将相机交给萨利,随后拉着他站在了伊诺老爹的左右。 “先等等!” 米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出屋子,从停在门外的雪橇车里翻出一面红色的旗子,“虽然不知道昨天被我们打死的那个混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师长,但至少我们缴获了他们的旗子。” 一边说着,米卡将旗子的一角递给卫燃,他则站回了老猎人伊诺的另一边拽出了旗子的另一个角。 在萨利的倒数中,清脆的快门声响起,随后相机也回到了卫燃的手里。 “我给你们也拍几张吧!”卫燃举着相机说道,他还要拍下四张才能完成回归任务呢。 “萨利,把旗子先找个地方收起来。”米卡将手中的旗子胡乱团成一团递给了自己的未婚妻,后者接过来之后更是直接丢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卫燃神色古怪的看了看那面残存着弹孔的旗帜,随后带着恍然大悟的笑容,给老猎人伊诺以及米卡分别拍了一张拿着武器的单人照,最后又给米卡和他的未婚妻萨利二人,以及他们一家分别拍了一张合影。 当最后一声快门响起,卫燃的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占据,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回到了拉着窗帘的温暖房间里。 哗啦啦的轻响中,摆在地毯上的牛皮本子自动翻到了第五页。在那张黑白照片之下,金属羽毛笔唰唰唰的写道: “雪原上的狙杀” 公民卫队狙击手米卡·莱科宁,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后,被授予2级自由十字勋章(军方),并于前线晋升公民卫队连长,1944年6月19日继续战争期间,阵亡于维堡,该战役中,累计击毙苏联红军102人。 公民卫队连长科尔皮,牺牲于苏奥穆萨尔米战役,被授予3级自由十字勋章(军方)。 萨利·布林,公民卫队连长米卡·莱科宁妻子,两人育有一子,1949年冬,死于酗酒后失温。 公民卫队狙击手伊诺·瓦塔宁,苏奥穆萨尔米战役后,被授予2级自由十字勋章(军方),因伤残返回阿霍拉村接替米卡·莱科宁护林员工作,萨利意外死亡后,照顾其子至1952年秋,死于中风。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将三人获得的勋章编号一一列了出来。 在卫燃的等待中,这枚金属羽毛笔一如既往的另起一行之后继续写道,“战争埋葬了太多的秘密,也摧毁了太多短暂的幸福,活着的人能做的或许只有遗忘。” 在细碎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在缓慢转动的红色漩涡下简短的写道,“亲爱的战友,请继续为我指引目标。” 等完成工作的金属羽毛笔“啪嗒”一声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卫燃伸手将漩涡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随后便发现这恰恰是临别前强塞给米卡的那架黄铜材质的蔡司7x50倍望远镜。 再看看红色漩涡下那段简短的字句,卫燃哑然失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清晰锐利的视野中,远处的高山和森林看的一清二楚。 隐约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背着莫辛纳甘狙击步枪,身穿白色伪装服但却头戴坦克帽和风镜的年轻人,踩着滑雪板从镜头前一闪而逝,只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和清脆的呼喊,“亲爱的战友,请继续为我指引目标。” 第105章 阿霍拉村的箱子 温暖的房间里,卫燃站在窗边端着望远镜看了许久,这才重新坐在了地毯上,将其送回了牛皮本子。 “现在勋章编号已经搞到了,剩下的就是核实下自己的猜测...”卫燃喃喃自语的说道一半却又打住,“或许还需要去阿霍拉村一趟。” 整理了一番思绪,卫燃将笔记本收回,拿着那面旗帜找到了正在一楼准备晚饭的克里斯。 “季马和阿基姆呢?”卫燃好奇的问道。 “他们去打猎了”克里斯笑着说道,“你的那个助手看起来精力很充沛。” “过于充沛了”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正色问道,“克里斯阿姨,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克里斯从烤箱里端出一大盘刚刚烤好的蓝莓派,三两刀切好之后端到餐桌上,随后这才擦了擦手坐在了卫燃的对面。 “我能知道您的姓氏吗?”卫燃开门见山的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道。 “莱科宁,我的名字叫做克里斯·莱科宁” 听到克里斯的回答,卫燃再无疑惑,看来她就是当初米卡和他的妻子萨利的独子的后裔。 而克里斯对米卡的战斗经历毫不知情,很可能是因为他牺牲在维堡之后,米卡的妻子又过早的意外去世,而那位老猎人在收养了他们的孩子,也就是克里斯的父亲之后,似乎因为某种原因隐瞒了一些事情。 看来真的有必要去一趟阿霍拉村了,希望那里还有伊诺老爹留下的痕迹...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转移话题开始了闲聊,等季马和阿基姆各自拎着些猎物回来之后,三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而卫燃也在席间找借口又搬回了能看到星空的玻璃房子。 蒸气缭绕的桑拿房里,季马捏着一罐冰凉的啤酒问道,“维克多,明天就14号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去酒吧了?”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就是因为想去酒吧,才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季马一脸上当受骗的表情,“本来我以为能去赫尔辛基之类的大城市逛逛,没想到你竟然来这里,这里除了更冷,和喀山郊区的红旗林场有什么区别?” “至少这里没有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季马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别提他们,不然晚上容易做噩梦。不过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 卫燃端起啤酒和对方以及坐在一边听热闹的阿基姆碰了碰,“明天我们去一个地方转转,然后16号的晚上飞喀山。” “你的调查已经有进展了?”阿基姆惊喜的问道。 “谈不上进展,但是恰巧在相关历史记载里查到了一些线索,具体的还要明天去核实一下。” 卫燃说到这里却暗自叹了口气,他无意评价已经退休的阿基姆和他的妻子克里斯阿姨。但克里斯作为米卡的后代,却似乎在阿基姆的怂恿下,误打误撞的想“认贼作父”和那位163师的师长搭上关系,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悲凉。 蒸够了桑拿,卫燃回到房间拉上窗帘,随后打开台灯重新召唤出了变作纹身的牛皮本子,从那张黑白照片一侧的纸袋子里拿出了不多的几张胶卷底片。 在灯光的帮助下,卫燃勉强看清了这些底片的内容,这些底片里果不其然并没有自己的影子,甚至就连他们三个拽着那面旗帜的合影里,都只剩下了米卡和伊诺老爹两个人。 重新收好底片,卫燃打开带来的平板电脑,登陆芬兰正斧的官方网站,一番费尽周折的搜索之后,最终成功查到了牛皮本子上记载的那几枚勋章的相关记录。 强打着精神将其一一截图保存好之后,卫燃这才收起牛皮本子躺在了松软的大床上进入了梦乡。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吃过丰盛的早饭之后,卫燃掏出平板电脑,将昨晚保存的截图展示给克里斯和阿基姆,“这是我这两天从苏奥穆萨尔米战役里获得勋章的名单里找出的相关线索。根据这些勋章记录的战功,当初一位叫做米卡·莱科宁的公民卫队狙击手和这位名叫伊诺·瓦塔宁的狙击手因为缴获了苏军步兵师军旗,分别被授予了2级自由十字勋章。” “等等” 克里斯伸出手指头指着屏幕上的截图提醒道,“这上面可没说他们缴获的是163师的旗帜,而且看这上面的记录,这两个人来自一个叫做阿霍拉的村子,这给地方我听都没听过。” “相比这些,你是怎么看懂这些芬兰语的?”季马疑惑的问道。 “我就不会用翻译软件吗?” 卫燃故作头疼的说道,“为了从那些授予勋章的名单里找到这两个人可费了我不少的力气。至于克里斯阿姨的问题,如果翻译软件给出的翻译没有错误的话,想证实这两个来自阿霍拉的公民卫队狙击手和您家里发现的旗帜有没有关系,恐怕我们只能亲自去一趟才行。” “我们现在就出发?”阿基姆迫不及待的问道。 克里斯看了看卫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说动了这两位,剩下的事情简单了许多,前后不到十分钟,老旧的旅行车便在克里斯的亲自驾驶下利卡普拉西村,在导航的指引下直奔苏奥穆斯萨尔米往北十多公里的阿霍拉村。 这个村子总共也没有几栋房子,甚至可以说,芬兰大部分的村子人口都比较少,相应的,大家住的也都比较分散。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过于遥远的邻里距离除了完美缓解了芬兰人的祖传社恐之外,同样也方便了他们一行人打听情报的需求。 在村子里开着车转悠了一大圈,克里斯将车停在了一栋格外漂亮的木头房子门口,迈步走向一个正在自己车库门口修理雪橇车的老人。 一番询问之后,她顺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重新钻进车子沿着乡间小路开到靠近湖泊的一栋红色尖顶房子门口。 “就是这家了”克里斯熄灭了发动机,“据刚刚那位老人说,这个村子里姓瓦塔宁的只有这么一家。但他并不没有听过关于那位伊诺的任何故事。” “克里斯阿姨,我和您一起去吧?”卫燃笑着说道。 克里斯点点头,和卫燃不分先后的推开车门,迈步走到这栋房子的门口暗响了门铃。 两三分钟之后,随着房门被打开,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露出半个脑袋疑惑的打量着站在门外台阶下的二人,“有什么事情吗?” “您好女士”克里斯带着和善的笑意问道,“请问这是瓦塔宁家吗?” 这女人点点头,“请问你是...” “我是克里斯,克里斯·莱科宁,这个年轻人是维克多。” “嘉娜·瓦塔宁”这女人自报家门后,继续疑惑的看着二人。 “是这样的”克里斯将卫燃今早提供的截图里关于老猎人伊诺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随后又将此行的目的坦诚的告诉了仍旧将大半个身子藏在房门里的中年女人。 听完克里斯的描述,嘉娜迟疑片刻总算彻底打开房门,同时也露出了挂在木门里侧的那支双筒猎枪,“进来坐吧。” “谢谢”克里斯露出温和的笑容,带着卫燃跟在嘉娜的后面走进客厅,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 在对方的邀请下,卫燃跟着女人走进客厅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 “很抱歉克里斯” 嘉娜给两人端上咖啡之后歉意的解释道,“我的丈夫在五年前就因为癌症去世了,我对瓦塔宁家的历史了解并不算多,而且也从没听他说起过他的祖辈曾经参加过战争。” “这样吗?”克里斯遗憾的叹了口气,“很抱歉嘉娜女士,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 嘉娜摇摇头,转而说道,“不过你们可以去仓库找找看,那里有不少我丈夫和他的父亲生前留下的遗物,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和我的儿子也会感到很自豪的。” “真的可以吗?”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克里斯惊讶的问道,这突如其来的信任实在是让她和在一边偷听的卫燃有些意外。 “没关系的”嘉娜笑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一名军人,能帮那些老兵找回属于他们的荣耀,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谢谢您”克里斯站起身真诚的谢道。 “和我来吧”嘉娜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二人跟着她离开房子,走到了紧挨着的一间木头仓库里。 这间仓库面积并不算大,里面放着的东西也都分门别类的装在一个个大小各异的木头箱子里,整整齐齐的堆叠码放在一起,而在每个箱子的盖子上,还用蓝色的油漆写着装箱的时间。 再开这间仓库其中一面墙上,挂满了一个个落满灰尘的动物头颅标本。而在对面的墙上固定的枪架上,则是一支支不同型号但却擦拭的格外干净的民用猎枪。 “如果能找到些什么的话,那么只能是在这里了。” 嘉娜打开照明灯,沿着狭窄的缝隙走到最里面,一番寻找之后指着最角落几个落满灰尘的长条木头箱子说道,“应该是这些了,那座房子和这间仓库都是我丈夫从他爸爸手里继承的,这些箱子好像一直都在这里放着从来没有打开过。” 等克里斯替卫燃翻译完,装作听不懂芬兰语的卫燃这才走到最里面,将那三个贴墙放着的木头箱子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 这三个长条箱子出乎意料的重,甚至上面还有生锈的铁皮封着,但无一例外的,这些箱子的侧面,全都残存着用油漆书写的名字。 “米卡·莱科宁?” 卫燃用袖子擦了擦其中一个木头箱子上残存的油漆字迹,随后又擦了擦另一个箱子上的字迹,露出了“伊诺·瓦塔宁”的字样。而在第三个箱子上,则残留着“萨利·布林”的字样! 第106章 我的祖父是英雄 “嘉娜女士,我们可以...可以打开它们吗?”克里斯紧张的问道。 “当然可以”同样有些意外的嘉娜想都不想的便点头同意道,随后从墙上取下来一把略带锈迹的钳子递给了卫燃。 在得到这两个女人的点头示意之后,卫燃第一个打开了写着米卡·莱科宁名字的长条箱子。 当带着些许霉斑的木头盖子被他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黄色的牛皮袋子以及一捆捆已经被拆开的信件。小心翼翼的将牛皮纸袋子打开,这里面却是一张阵亡通知书! 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在倒扣的木头盖子上,卫燃偷偷扫了眼那张阵亡通知书,其上的名字,恰恰的“米卡·莱科宁”! 再看那些信封,寄件人几乎都是“来自普拉西村的萨利”或者“来自阿霍拉村的伊诺”,而收件人的地址虽然一直在变,但却无一例外全都是米卡! 不分先后的,克里斯和嘉娜各自拿起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写满了字迹的信纸,默默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而卫燃则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格外熟悉的tt33手枪,他记得非常清楚,这支手枪恰恰是当时他送给米卡的! 这箱子里除了手枪之外,还有一套胸口残存着弹孔和黑色血迹的芬兰军装,而在弹孔的旁边,不但别着一枚2级自由十字勋章,还放着一枚悼念阵亡自由十字勋章。 这种勋章是芬兰官方颁发给阵亡军人家属的,而它出现在这里到算不上奇怪,因为阵亡军人的家属虽然会收到这枚勋章,但却并没有资格将其佩戴在身上。 除了这些之外,在这箱子里还有一支残存着枪油味道的svt40半自动步枪和诸如水壶、手电筒以及望远镜之类的个人物品。 恰在此时,克里斯举着几张信纸惊呼道,“我在这上面看到了我父亲的名字!特洛·莱科宁,这就是我祖父的名字!还有一张照片!” 卫燃和嘉娜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只见那张黑白照片上,赫然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孩子,而卫燃也从那写满字的信纸上,撇到了萨列写给她的丈夫米卡的浓浓思念和对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危险的担忧。 “维克多,麻烦把其它两个箱子也打开吧”克里斯将嘉娜的话翻译过来。 卫燃点点头,重新拿起钳子,思索片刻后打开了写着萨利·布林名字的箱子。 和装有米卡遗物的箱子一样,这里面除了几套裙子和一些极具芬兰特色的饰品之外,其余大部分的空间都是一捆捆的信封。 再次将这些信封摆在倒扣的盖子上,这箱子里除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和装着首饰的纸袋子之外,便是厚厚的一摞相册和一本似乎曾经被眼泪打湿过数次的日记本,以及那台当初卫燃从苏联红军手里缴获的费得牌相机。 轻轻翻开相册,黑白色的照片里,忠诚的记录着萨利和米卡的一张张合影。在这些照片里,米卡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愈合的伤疤。但两个年轻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却丝毫不受影响。 而这一张张照片背后的景色,除了熟悉的普拉西村,还包括一个看起来还算繁华的大城市。卫燃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看来米卡真的带萨利去大城市度蜜月了。 继续往后翻,在一张两人穿着芬兰传统服饰举办婚礼的照片上,萨利的怀里抱着一台个头并不算大的收音机和米卡坐在那两头顶着大树杈子的驯鹿拉着的雪橇车哈桑,而站在驯鹿边上的,则是满脸笑容的老猎人伊诺。 从这张照片往后,记录的内容多了不少生活的气息,在黑白镜头定格的画面中,一栋木头房子渐渐拔地而起,萨利的怀里也多了一个似乎在嚎啕大哭的婴儿。 但在其后的几张照片里,米卡出现的镜头却越来越少,更多时候都是萨利抱着越来越大的孩子,站在他们的木头房子门口。 即便偶尔出现几张米卡的照片,也大多都是穿着军装,或者站在荒野,或是坐在战壕,又或者站在某座村庄或是城市的废墟边上抱着步枪,就连那张似乎永远满脸胡茬的脸上,也带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乃至一丝丝的厌倦又或者仇恨。 安静的仓库里,克里斯轻轻合上那本日记,压抑着哽咽,用芬兰语喃喃自语道,“原来,原来我的祖父...是个英雄,我竟然...竟然...”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合上厚厚的相册,重新放进了属于萨利的木头箱子里。 不用催促,他重新拿起钳子,打开了属于老猎人伊诺的木头箱子。 这个箱子里除了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之外,竟然还有一支装着瞄准镜的svt40半自动步枪,颇有意思的是,在这支半自动步枪的枪托上还用麻绳绑着一张明显手中制作的贺卡,其上只有简短的一句“来自苏联的最新款圣诞节礼物,祝伊诺老爹节日快乐。——米卡.1942” 卫燃哑然失笑,随后伸着脖子,打量着已经被嘉娜翻开的相册。在这本相册里,第一张便是卫燃在冰面上给那位疑似163师师长拍下的照片,其后几张则是当初他们在萨利家拍下的合影。 但让他既感到失落又感到庆幸的是,这些照片里就像自己得到的那些底片一样,同样没有自己的影子。 而在其后的几张照片里,则大多是老猎人伊诺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在各种猎物前的合影。在每张照片的下面,还简短的写着拍摄的日期。 当这些照片下记录的拍摄时间来到1949年冬天的时候,照片里也多出了一个小孩子,同时在其中一张照片下面还着重写道: “1949年11月20号,我多了一个孙子,小舒勒多了一个弟弟。未来如果发生战争,希望特洛能像他的父亲一样成为英雄。也希望舒勒和特洛这两个可怜的小家伙,能像我和米卡一样相互信任。” 嘉娜擦了擦即将溢出眼角的泪水,“舒勒...是我丈夫和他父亲的名字,他们都叫舒勒。” 装作不懂芬兰语的卫燃看着被继续翻动的相册里那两个渐渐长大的孩子,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晚上,老猎人伊诺曾用开水烫死两名苏联红军俘虏时的解释,他说他的儿子就是被苏联红军用开水烫死的,也就是说,这个叫做舒勒的孩子在当时便已经成为了孤儿? 再想想老猎人是在1952年死于中风的,不难想象这两个当时或许才刚刚成年和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又曾经历怎样的坎坷,也不怪他们根本不知道各自的父辈或祖辈曾经经历过什么。 或许他们知道吧...卫燃自顾自的想到,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才选择把这一切尘封不想回忆。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所有的秘密都解开了。 没有打扰各自想着心事的克里斯和嘉娜,卫燃悄无声息的退出仓库,默默的坐在房门前的木头台阶上,借着背包的掩护,从牛皮本子里掏出那台望远镜,对着不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了许久。 直到时间过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双眼通红的克里斯走出仓库,“维克多,叫上你的朋友过来一起帮帮忙。” “来了!” 卫燃闻言赶紧收起相机,招呼着一直站在路边抽烟的季马过来,在克里斯的指挥下将三个木头箱子全都搬到了嘉娜已经开出来的皮卡车上。 “我们回家吧”克里斯钻进旅行车里说道。 “亲爱的,你找到和那个师长...” 不等阿基姆说完,克里斯便恶狠狠的说道,“别和我再提那个白痴的师长,我的祖父不但不是他,而且还是杀了他的英雄!” “活该!”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阿基姆没有丝毫的同情。 被吼了一嗓子的阿基姆憋屈的启动车子,带着跟在身后的皮卡车离开阿霍拉村,沿着沿湖而建的公路原路返回,最终赶在中午饭之前回到了普拉西村。 没人知道在厨房一起准备午饭的克里斯和嘉娜两人聊了什么。但在饭后,克里斯却主动让阿基姆带着季马去城里玩一晚上。 这种好事季马自然能举起三只手赞同,根本不等阿基姆说些什么,便拉着他离开房子,开着车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关上房门,克里斯从柜子里拿出那支鲁格p08手枪摆在桌子上,朝被单独留下的卫燃歉意的说道,“很抱歉维克多,这支手枪恐怕不能送给你了。根据我的祖母留下的日记,它是伊诺·瓦塔宁的遗物,我想把它还给嘉娜。”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卫燃痛快的说道,这支伊诺老爹从科尔皮连长手里借来的手枪对自己来说固然价值不菲,但他却比坐在对面的克里斯和嘉娜更清楚它的来历,也更明白它该由谁来保存。 “谢谢!” 嘉娜在听完克里斯的翻译之后,立刻用吃饭前才学会的跑掉汉语致谢,甚至还站起来一本正经的来了个90度的鞠躬。 我们华夏可不兴这种遗体告别式的感谢... 卫燃慌忙的起身躲开对方的鞠躬,嘴里也冒出了一连串的客气,生怕对方这一个鞠躬把自己给送走。 在克里斯“完全多余”却必要的翻译下,双方重新坐下来,还不等卫燃准备说些什么,嘉娜却把提前摆在桌子上的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推给了卫燃。 “这是?”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嘉娜。 “这支步枪象征着莱科宁和瓦塔宁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嘉娜等克里斯翻译完,继续说道,“维克多,我和克里斯商量之后决定把它送给你,当作感谢你帮我们两家重建这份友谊的礼物。” “这...”卫燃正要张嘴拒绝,却没想到左手虎口处的纹身竟然毫无征兆的变得滚烫! 第107章 隐藏奖励?蓝色漩涡 “维克多,你就不要拒绝了。”克里斯翻译完嘉娜的话之后追加道,“这支枪也是我们之间友谊的开始不是吗?” “克里斯阿姨,嘉娜阿姨,谢谢你们的礼物,也谢谢你们的友谊。”卫燃犹豫片刻,终于痛快接下了这份礼物。倒是刚刚虎口纹身处传来的灼热,却更像是错觉一样一闪而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闻言,克里斯和嘉娜相视一笑,随后语气轻松的说道,“然后就是那门大炮,我已经给阿历克塞打过电话,他会帮你卖出去的。” 还不等卫燃道谢,嘉娜已经将她的皮卡钥匙推给卫燃,紧接着克里斯继续说道,“如果你动作快点,说不定还能追上你的同伴,到时候记得提醒阿基姆那个老家伙,他如果敢去酒吧里鬼混,今天晚上开始就睡在树上吧。” “我就不去了” 卫燃抬手指了指头顶,“明天我就准备回喀山了,但是这几天还没见过极光呢,所以与其去酒吧,倒不如抓住最后的机会看看自己够不够幸运。” “就算今天看不到也没关系” 克里斯笑着说道,“以后这里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或者也可以把阿基姆叫回来,让他驾驶飞机带你们去追逐极光,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项目。” “就像您说的,以后有机会我还会过来做客。我相信就算今晚看不到,以后也绝对有机会的。”本就是在找借口的卫燃赶紧拒绝道,随后拿起桌子上的步枪晃了晃,“那么克里斯阿姨,你们先聊,我先回房间。” 告别了明显有话要说的克里斯和嘉娜,卫燃拎着枪回到属于自己的圆顶玻璃房子,“嘭”的一声关上房门,随后拉上了窗帘。 先把手中的步枪送进洗手间,卫燃犹豫片刻后召唤出了牛皮本子,他可以确定,刚刚那剧烈的灼烧感绝非错觉! 老子才刚刚活着回来,可千万别是又要把我送回去! 在卫燃紧张的注视下,左手托着的牛皮本子自动翻到了第六页,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在那枚红色的漩涡之下,竟然多出了一个蓝色反向旋转的漩涡,同时那枚金属羽毛笔也再次飘起来,唰唰唰的在这蓝色漩涡下写道,“亲爱的朋友,让我们并肩作战吧!” “啪嗒” 完成任务的金属羽毛笔砸在了页面上再也没了动静,卫燃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蓝色漩涡摸了摸,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难道是给那支枪准备的? 卫燃低头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犹豫片刻后将其拎回来,小心翼翼的送进了新近出现的蓝色漩涡里。 “还真行?!”卫燃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在蓝色漩涡里沉浮不定的枪口。 重新将其拎出来,他却发现,这支枪上原本斑斑点点的锈迹没了,连略微有些发霉的木制枪托也像是刚刚出厂之后立刻打了蜡一样。甚至在厚实的枪托两侧,还分别固定着一个土黄色的帆布弹药袋,其中各装着一枚空空如也的弹匣。 伸手将台灯开到最亮,卫燃仔细的观察着这支堪称焕然一新的老枪。和被他送进去之前最明显的区别在于,这支步枪上的枪号没了,生产厂家的钢戳没了,甚至就连那支加装其上的瞄准镜也同样如此。 首尾处理的倒是挺干净...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拆开固定在枪托上的弹药包,随后便注意到,在弹药包紧贴着的枪托左侧,竟然还镶着一块巴掌大的铜皮,其上勾勒出的图案虽然并不清晰,但作为亲历者的卫燃却一眼认出来,那恰恰是他和米卡以及老猎人伊诺拽着那面苏联163步兵师的合影! 将步枪放在桌子上,卫燃看着摊开的牛皮本子,随后将红色漩涡里的望远镜拎了出来。 不出意料,这台望远镜似乎也经过了翻新,同时其上的蔡司logo也没了,只剩下的“7x50”指标孤零零的刻在上面。 这算是隐藏奖励?卫燃收起牛皮本子,视线在望远镜和步枪两者间来回移动,内心则在暗暗思索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突然冒出来的语言任务,轻易学会的芬兰语,以及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但却突兀出现的反转蓝色漩涡,以及这支似乎和蓝色漩涡配套的svt40半自动步枪和经过翻新的望远镜。 这一切看似没有关联,但又环环相扣似乎有着某种规律。可到底是因为那个突然蹦出来的语言任务发的福利,还是因为自己找到了米卡的后人才获得的奖励却根本没个头绪。 不过卫燃却更偏向前者,毕竟当初从顿河19号阵地回来之后,自己也接触了在那张战争里幸存下来的尼古拉,可那个牛皮本子却并没有像这次一样多出个蓝色漩涡,反倒是自己把得到的徕卡相机送给了尼古拉。 看来要尽快找个合适的德军物品回去试试了,如果到时候能再遇到一次语言任务,说不定就能知道些线索。 这什么作死的想法?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卫燃拍了拍后脑勺,果然,被好奇心害死的绝对不止猫,人也没强到哪去。别说为了那个牛皮本子的秘密,就算加上能短时间学会德语的诱惑,也不该自己主动去战场上送死。 拿着望远镜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卫燃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还没等极光出现,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卫燃和季马挥手告别了站在码头上的克里斯和嘉娜,随着当地的几个村民一起登上那架老飞机,在螺旋桨的推动下,在平静的水面上一阵滑行,随后轻盈的飞上天空,前往了卡亚尼机场。 “好了,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等飞机平安降落之后,阿基姆点上烟斗,“维克多,你确定你有办法自己把枪带回去?” “当然,放心吧。” 站在舱门口的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候机楼,“我的朋友已经在等我了,他就帮我把枪送回去的。” “降落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阿基姆伸出大手笑道,“等我们的度假营地建好了,你们两个一定要过来玩几天。” “一定会来的” 卫燃和季马分别与阿基姆握了握手,这才各自拎上不多的行李离开了送他们过来的飞机。 第108章 红旗林场的新课程 16号当他晚上,卫燃和季马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到了喀山郊外的红旗林场。 好在,这次卡尔普并没有介意他们提前抵达。反而驾驶着电瓶车,热情的将他们二人送到了紧挨着咨询中心的那座独栋五层建筑门前。 这地方卫燃曾经跟着卡尔普来过,当初那些金沙就是在这栋楼里融成金条的。而这栋楼里破败的景象,也让他记忆犹新。 不过这大晚上的,把他们两个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见卫燃和季马疑惑的看着自己,卡尔普从兜里摸出一枚钥匙拍在了卫燃的手上,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栋楼地上有五层,地下有一层。你们两个除了已经安排好的学习课程之外,另一个任务就是尽快把它打扫出来。” “就我们两个?!”季马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卡尔普,“可是这栋楼有五层...” “我相信你们肯定能很快把这里打扫干净的。”卡尔普笑眯眯的看着季马,“你觉得呢?” 季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哭丧着脸答道,“我觉得肯定能完成。” “你呢?”卡尔普转头看向卫燃。 “为什么要把它打扫出来?”卫燃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一些室内课程需要这里的硬件支持” 卡尔普痛快的回答了卫燃的问题,随后指着楼顶的方向说道,“另外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两个人的宿舍也搬到这栋楼的五层,现在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无奈的说道,“我们会尽快把这栋楼打扫出来的。” “那么明天见” 卡尔普说完,施施然的转身,将电瓶车上打包好的被褥和换洗衣服拎下来放在二人脚步,干脆的驾车扬长而去,只剩下了卫燃和季马两人站在长满荒草的台阶上大眼瞪小眼。 “走吧,至少今天先把宿舍收拾出来。”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一楼的大门。 “我们就不该提前过来”季马拎着两人的行李抱怨道,“早一分钟来都不行。” 卫燃颇有些见怪不怪的应道,“但是你信不信,晚一分钟的后果更惨。” “当我没说” 季马走到电梯的边上,试着那栋上行按钮,没想到在一阵滋啦啦的噪音中,这台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老电梯竟然还真打开了门。 “你敢坐吗?”卫燃站在门口根本就不打算进去。 “不敢”季马果断摇头,直接将手中的行李丢了进去,随后按下了顶楼的按键,“不过至少可以帮我们把行李搬上去。” “这么大一栋楼,可有的收拾了。”卫燃看着不远处破败的泳池,已经预感到了以后的学习生活有多辛苦。 沿着踩着脏兮兮的楼梯一路往上爬,第二次来到这里的卫燃注意到,这这栋楼的三层和四层全都大门紧锁,落满灰尘的防盗门上连个窗户都没有,而在最顶层的五楼,则是一间间功能齐全的单人宿舍。 将不多的行李从电梯里取出来,两人各自选了个房间,将里面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之后,铺上被褥连衣服都没脱便和衣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卫燃和季马吸溜着清鼻涕,带着满身的包准时冲进了咨询中心一楼的食堂。 眼下已经10月中下旬,昨晚他们入住的那栋楼里并不算暖和,甚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臭虫也把他们折磨的几乎一夜没睡。 “还是老样子” 达利娅老师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坐在两人对面,“饭后两个小时的狩猎游戏,不过这次你们用真枪,你们各自找一只猎物,记得不要打死,伤口多一些没事,我们这一周除了德语课程和无线电通信之外,重点学习医疗课程。” “达利娅老师”卫燃试探着问道,“德语课程可以暂时停止吗?” “为什么?”达利娅好奇的问道。 卫燃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借口,“我想利用课余的时间自己慢慢学习,空出来的时间学习其他课程。” “当然可以,不过我会定期考核你们两个的。” 达利娅老师倒是格外的痛快,“既然德语时间换成射击训练。还有其他要调整的吗?” 卫燃松了口气,赶紧说道,“另外,从11月份开始,我想一次进行半个月的课程,不然我的工作室那边有很多工作根本来不及去做。” “当然可以”达利娅打了个响指,理所当然的说道,“出钱的是上帝,还有其他要求吗?” “没了,就这些就很好了。” 卫燃心满意足的说道,眼下的学习重点放在了射击、医疗和无线电通信上,仅凭这三样,自己以后再回到二战战场,生存几率就能提升不少。 “既然没问题了,现在就和我去选武器吧!”达利娅说完,转身走出了餐厅。 “达利娅老师,我能不能用我自己的猎枪?”季马叼着个卷满小菜的布林饼追上去问道。 “不行” 达利娅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季马的请求,随后从吧台里的铁皮柜子里拿出两支sks半自动步枪,随后又从兜里掏出四枚子弹分给了两人。 “一人只有两枪的机会,记得别打死了。”达利娅说完看了看手表,“好了,出发吧!” 卫燃和季马对视了一眼,各自拿上枪和子弹,背着沉重的背包跑出了咨询中心。 “季马,该打哪?”卫燃一边往弹仓里压子弹一边问道,他相信,这个不靠谱的猎人肯定会给自己一个靠谱的答案。 “如果想一枪解决,就打背后脊椎的位置,但是最好离心脏远一点。”季马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如果两枪打在同一只猎物身上,打两条后腿最保险,但记得离腹腔远一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用枪。” “陷阱?”卫燃摇摇头,“我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各凭本事吧!”季马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钻进一辆电瓶车,随意选了个方向跑没了影子。 一个多小时之后,满是落叶的白桦林里,将身体藏在橡树上的卫燃,举枪瞄准了不远处一群正在泥巴地里拱来拱去的野猪。 这热热闹闹的佩奇一家足足十几只,大的那头怕是不下四五百斤,最小的那几只则刚刚好满足了烤乳猪的最大体型上限。 两个小时的狩猎时间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想走回红旗林场少说也要20分钟,留给他选择猎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稳住呼吸,卫燃将准星对准了一头半大野猪的后腿,轻轻呼出一口气之后,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过后,那头野猪的后腿爆出一团血雾,原本哼哧哼哧的野猪一家也被这枪声吓的四散而逃。 而那头中枪的野猪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相距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那枚子弹在击穿一条后腿之后,打着滚撞在了另一条后腿上,此时它只能靠着两条健全的前腿在烂泥巴地里挣扎着前进了。 “对不住了,晚上给你选个大点儿的烤炉。” 卫燃念叨了一句,扯掉身上用来伪装的枯枝,随后将步枪背在肩上,从橡树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走向了不远处仍在玩命挣扎和惨叫的猎物。 费了一番手脚将其赶出烂泥巴地,卫燃看着这只不断挣扎惨叫的野猪却犯了难。这小东西个头虽然不大,但力气却不小,即便自己能抱的动,但不断乱蹬的两条前腿和刺耳的尖叫却让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不得不松了手。 “还收拾不了你了?” 卫燃发了狠,从包里掏出绳子拴在这半大野猪的脖子上,生拉硬拽的就往红旗林场的方向走。 等他拽着因为失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蔫儿的野猪回到红旗林场的时候,却发现季马已经把两头似乎都没断奶的小野猪拴在了咨询大厅门口的树上,此时正拿着一块面包喂它们呢。 “你怎么抓到的?”卫燃惊讶的问道。 “很简单” 季马将手中的面包丢给那头小东西,理所当然的解释道,“一枪崩了它的妈妈,这小东西就不走了,抓住之后直接装包里,只要有两只在一起,它们连叫都不会叫。不过你带回来的是什么?午饭?” 卫燃看了看身后撑着上半身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断气儿的野猪,无奈的比了个中指,“你这方法也太损了。” “反正这种东西本来就泛滥了”季马无所谓的在卫燃的猎物脑袋上轻轻踢了一脚,那头下肢瘫痪的倒霉蛋直接躺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不要我分你一只?”季马幸灾乐祸的问道。 “它死了等下就拿你下手!”卫燃气急败坏的说道。 恰在此时,换上一身白大褂的达利娅也从咨询中心走了出来,低着头扫了一眼从森林边缘一直延伸到咨询中心门口的血迹,无奈的拍了拍额头,“把它抱进医疗室吧,看看我们能不能救活它。如果真的不行了,我倒是不介意用季马当教具。” 第109章 列宁技术学校(二合一更新) “当啷” 一枚染着血迹的9毫米手枪弹弹头被卫燃丢到不锈钢托盘上,而在他忙碌的同时,季马也在一边卖力的敲击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铜锣,就连站在更远处的达利娅也没闲着,隔三差五的就往他脚边丢上一枚烟头大小的鞭炮。 刺耳的噪音和时不时响起的爆炸声中,达利娅还会举起高音喇叭,朝卫燃提问着一个个关于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些问题有的是无线电方面的专业知识,有的仅仅是诸如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今天有什么新闻,又或者干脆问他那些在主楼学习的女学员里哪个最漂亮,哪个家里是做什么的。 而卫燃不但要在各种噪音的干扰下准确回答所有的问题,还要以最快的速度给手术台上那头傻狍子完成大血管和伤口的缝合。 终于,当他剪断打结的缝合线,用纱布把这头傻狍子屁股上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所有的噪音也同时停了下来。 达利娅满意的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电子表,低头在文件夹上写了些什么,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考核通过,下周可以开展截肢手术的课程了。” 闻言,卫燃立刻松了口气,“接下来考什么?” “用摩斯电码,把这条消息发出去。” 刚刚一直在旁观的卡尔普从兜里拿出一张写满了各种短语和数字以及各种毫无规律字母的纸条递给卫燃,随后打开柜子,取出了一台无线电发报机摆在桌子上,“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准备好就开始吧!” 卫燃接过纸条看了看,随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报机,把其中被剪断的一根导线重新连上之后,这才坐在了座椅上的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卡尔普见状点点头,接过季马手中的铜锣开始卖力的敲了起来,而达利娅老师也掏出手枪,对准手术台上那头可怜的傻狍子另一半屁股扣动了扳机。 “你也开始吧”达利娅收起手枪,举着高音喇叭开始了提问。 在季马手忙脚乱的考核中,卫燃也在刺耳的噪音中一边回答卡尔普的问题,一边滴滴答答的发送着纸条上杂乱无章的信息,甚至时不时的,还要把达利娅故意丢到桌子上的鞭炮划拉到桌子下面。 勉强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信息发送的工作,卡尔普示意卫燃起身,将铜锣挂在桌角的钩子上,一边敲一边坐在卫燃的位置开始发送情报,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把我发送的内容翻译出来。” 闻言,卫燃赶紧凑到发报机的边上,竖着耳朵一边分辨着刺耳噪音中的电码,一边在手机上快速敲击出一个个的字母或者数字。 又是五分钟的时间过去,当季马那边取出子弹开始缝合血管的时候,卡尔普也终于停止了情报发送的工作。 扫了眼卫燃手机屏幕上敲出来的内容,卡尔普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勉强及格,去隔壁吧,一把vz58。” 闻言,卫燃不敢耽搁,拉开房门便冲进了隔壁的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的长条桌上摆满了各种枪械零件,而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些零件里进行挑选,组装出卡尔普要求的vz58。 但卡尔普的要求又怎么会如此简单,这些大小极为相似的零件基本囊括了ak系步枪的大多数改进和衍生型号,甚至还充斥着大量其他国家的仿制枪零件。想从这里面攒出一支和ak本就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vz58步枪,其难度可想而知。 相隔一堵墙的两个房间里,季马和卫燃各自问候着卡尔普的家人,同时又不得不手忙脚乱的完成着手头儿的考核。 在卫燃全神贯注的忙碌之下,一支vz58突击步枪渐渐丰满,并最终达到了能用的地步。反复拉动枪栓确定可以正常运作,卫燃放下突击步枪的同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的卡尔普也按下了计时器。 “速度还是太慢了”卡尔普不满的说道。 “我会多练练的” 满手枪油的卫燃歉意的说道,这是没办法的是,自己的成长环境可不像是从小玩枪的季马,他能用这一周的时间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每天晚上自己加班加点的成果了。 “下次考核会在晚上进行,而且会加入很多北约武器。” 卡尔普善意的提醒了一句,随后直接转移了话题,“好了,考核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了,下次上课是在11月1号,按照你之前提出的要求,一次授课时间半个月,记得不要迟到。” “我会准时赶到的” 卫燃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一周的时间可不好过。不管他还是陪读的季马,几乎每天都活在高压之下,有时候甚至半夜都会被高音喇叭贴着后脑勺喊起来,而原因,只不过是帮卡尔普去森林里找他丢掉的手套。 当然,不好过的不止他们两个,林场周围的各种野生动物们也跟着遭了殃。 几乎每天早晨,都会有一只受伤的动物被他们俩送进医疗室,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带着满身经过缝合的伤口和恐怖的回忆,一瘸一拐的哀嚎着跑回森林的最深处。 也有运气不好被抬出医疗室的,它们不是进了卫燃等人的五脏庙,就是进了其他肉食类野生动物的肚子。 得益于这些小动物们的无私付出,卫燃和季马的伤口处理能力也在日渐提高,别的不说,从肢体伤口里取个子弹,或者缝合个主要血管之类的已经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手忙脚乱出现各种失误了。 当然,变化远不止这些,每天早晨负重进行的狩猎游戏,每天晚上去给那些美女们当人肉沙包,以及每天睡前还要抽出一个半小时清理那栋五层楼的卫生。如此繁重且不间断的体力劳动,也让卫燃明显感觉到身体素质的提升。 而每天下午的无线电通讯课程,以及枪械射击课程更是让他收获颇丰。前者就不用说了,后者的枪械射击课程可远远不止打的准这么简单。 甚至可以说,这一周的时间,他们两个在枪械射击课程上就没打出过几发子弹,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跟着卡尔普学习怎样选择射击位置,怎样伪装,以及怎样识破伪装以及一些基础的战术配合理论。 而这些知识,基本上在第二天早晨那两个小时的狩猎游戏里,都会得到充分的实践。 另一方面,卫燃和季马入住的那栋五层建筑也在他们二人的辛苦忙碌之下,勉强把急需用到的第三层收拾了出来。甚至就连刚刚进行的考核,都是在这一层开展的。 这层楼的房间并不算多,但每个房间里却堆积着大量装在箱子里的物品,从各种过期的药剂到各种书籍资料可谓无所不包。甚至在清扫的过程中,他们二人还找到了十几具不同大小不同状况人类骨骼标本,以及各种早已过期的化妆用品、假发乃至成箱的老旧武器和苏联时代生产的各种间谍装备以及一些看不出名堂的设备。 这些东西的来历不得而知,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更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但卫燃却在一本地形学教学笔记里夹着的图书馆借阅卡上发现了端倪。 在这枚借阅卡上不但有卡尔普年轻时的照片,其上加盖的钢印也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列宁技术学校”的字样。 而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学校名字也成了卫燃发现它之后,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秘密。毫无疑问,至少卡尔普是这座学校的教职工,这一点,在那张借阅卡上写的清清楚楚。 但这座学校到底是教什么的却不得而知。而他又根本不可能去问卡尔普或者达利娅。况且就算问了,卡尔普两人也绝对不会给自己任何答案。他现在只期望着回到伏尔加格勒之后,阿历克塞教授能知道些什么。 在卫燃的等待中,季马也艰难的完成了考核。他的学习动力并不像卫燃那么强,甚至要不是隔三差五就能在狩猎游戏中从卫燃手里赚点儿小钱,以及那些漂亮姑娘的勾引,这货恐怕早就回去继续做他的猎人了。 结束了一周的学习,卫燃和季马两人告别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驾车离开红旗林场直奔喀山的方向。 “维克多,这一周你打算怎么过?”负责开车的季马期待的问道。 “回工作室”卫燃打着哈欠说道,“这边的学习结束了,但我还要回去准备考试呢。” “考试?什么考试?”季马颇有些紧张的问道,他现在听到考试就心慌头疼,甚至看一眼身后的红旗林场,都会下意识的绷紧神经。 “我现在还在喀山大学读研究生呢”卫燃无奈的答道,“你忘了?还是卡尔普那个混蛋把我送进去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 季马踩下油门提高车速,“我本来还准备带你去发一笔财呢。” “你?带我发财?”卫燃狐疑的看着季马。 “当然!” 季马得意洋洋的解释道,“我最近准备带几个有钱人去西伯利亚探险,本来我想带上你的,既然你没时间就算了。” “去西伯利亚?这个时候?” “难道夏天去?”季马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北极圈冻土的夏天是属于挖猛犸象牙的疯子和能吃人的蚊子的。而冬天,是留给...” “停停停!”卫燃喊住开始满嘴跑火车的季马,好奇的问道,“他们去西伯利亚做什么?” “打猎,或许是打猎吧!”季马无所谓的说道,“只要肯付钱,他们就算是想北冰洋的水烧开我都没意见。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我就不去了。”满足了好奇心的卫燃干脆的再次拒绝了季马的邀请。 在两人的闲聊中,出发前洗的干干净净的面包车一路往北,在穿过喀山城区之后,熟门熟路的开到了尼古拉曾经生活的那座废弃学校门口。 如今,尼古拉已经搬到伏尔加格勒和卫燃的工作室做了邻居,而这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学校也交给了季马的父母搭理。 而这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进门甬道一侧的草坪已经被开垦成农田,扣上了好几个塑料温室大棚,甚至就连里面种的西红柿黄瓜之类的都已经长出了好几片叶子。而在温室大棚的外面,还散养着一大群尚未成年的溜达鸡和两只皮毛锃亮的高加索小奶狗,甚至在那台老旧的手扶拖拉机上,还拴着两只山羊。 “你们家什么搬过来的?”卫燃惊讶的看着周围的变化,“这动作可真快。” “我们送尼古拉去伏尔加格勒的当天,我爸妈就把家搬过来了。” 季马带着卫燃一边往楼里走,一边开心的解释道,“我家那栋房子年头太久了,有这么结实而且不漏雨的房子,当然要尽快搬过来。”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季马的父母也迎了出来,热情的招呼着他走进了已经被改造成客厅的一间教室。 这次跟着季马过来,完全是为了方便赶第二天一早飞伏尔加格勒的航班,而季马的父母给他准备的卧室也足够大,足有一间教室那么大。 看得出来,这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对这个新住址非常满意和珍惜,不但尼古拉留下的家用电器都擦拭的干干净净,就连一楼大厅两侧墙壁上的玻璃展柜和里面的照片也都保留了下来。 在季马一家的新居里借住了一晚,顺便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小混混的们喝了一顿酒。第二天一大早,卫燃带着季马父母给尼古拉准备的各种礼物乘车前往喀山机场,登上了飞往伏尔加格勒的航班。 当飞机落地之后,卫燃从停车场里找到尼古拉送给自己的那辆越野车,启动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马马耶夫岗边上的工作室。 等他把礼物给尼古拉送过去之后,得到消息的阿历克塞教授已经在工作室里等待多时了。 “这是那门火炮卖的钱,一共47000美元。” 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递给了刚刚坐下的卫燃,随后又抽出一份报纸递给了卫燃。 拉开皮包看了眼里面绿油油散发着铜臭香气的钞票,卫燃将其放在一边,接过了阿历克塞教授递过来的那张芬兰语报纸,随后一眼便看到了当初自己在冰面上给那位师长拍下的照片。 “阿基姆和克里斯联系了媒体,你帮他们调查出来的历史真相都已经登到报纸上了。” 阿历克塞教授点了点报纸上的照片,“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发现,苏奥穆萨尔米战役中失踪的苏联步兵163师师长泽连佐夫终于可以确定死在了芬兰人的手里。现在不止报纸,听说当地的电视台还专门做了个关于那场战役的纪录片。维克多,你很快就要出名了。” 卫燃翻来覆去的看着报纸上那句芬兰语和手写的俄语翻译,“根据历史学者维克多·卫的调查,最终证实,芬兰公民卫队狙击手米卡·莱科宁和狙击手伊诺·瓦塔宁,在1939年12月28日,成功击杀了苏军步兵163师师长泽连佐夫。” “这个历史学者维克多·卫,说的是我?”卫燃啼笑皆非的问道。 “难道是我?”阿历克塞教授笑骂,“阿基姆和克里斯对你的调查非常满意,这两天一直在邀请我们去他们度假酒店玩玩。” “我最近可没什么时间” 卫燃赶紧拒绝,随后直接转移话题问道,“阿历克塞教授,我想请教个问题。” 阿列克塞教授重新倒了一杯咖啡,浑不在意的说道,“什么问题?” “列宁技术学校,你知道这个学校吗?” “列宁技术学校?”阿历克塞教授回忆了好一会儿,突然瞪圆了眼睛,“列宁技术学校?!你说的是不是喀山那个列宁技术学校?!” “你知道?”卫燃惊喜的问道。 “当然知道!” 阿历克塞教授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颇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过知道这个学习的普通人可不多。维克多,你总要为知识付出点代价是不是?” “什么代价?”卫燃警惕的看着阿历克塞教授,“杜松子酒?” “我已经戒酒了!” 阿历克塞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随后格外坚定的说道,“帮我调查一些东西,收益平分怎么样?” “你还用我帮你调查?” 阿列克塞闻言苦着脸抱怨道,“我每天在亚历山大那个混蛋的的博物馆里忙像条狗一样,哪有时间自己去查?” “调查什么东西?”卫燃不情不愿的问道。 “不会比那位失踪的师长更难,但具体调查内容要等等才知道。”阿历克塞教授转而问道,“怎么样?如果你同意给我帮忙,我就告诉你那座学习的秘密。”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卫燃不置可否的敷衍道。 “我就当你同意了” 阿历克塞教授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便格外痛快的说道,“列宁技术学校距离喀山大概150公里,在一个叫做维尔霍夫诺耶的偏僻地方,那里曾是苏联kgb用来培训间谍与反间谍人才的两百多座学校之一。卡兹纳间谍学校你总知道吧?” “听说过” 卫燃点点头,这座所谓的卡兹纳间谍学校,可是整个苏联乃至俄罗斯已经曝光的间谍学校里,规模最大的一个。 “包括卡兹纳间谍学校,以及更多类似卡兹纳的间谍学校,他们招募的特工学员在入学前,很多都要在类似列宁技术学校这样的机构里学习少一年的时间。” “相当于高中和大学的区别?”卫燃按照自己的理解问道。 “并不是这样” 阿历克塞教授摇摇头,“据我所知,除了规模稍微小一些,列宁技术学校教授的课程并不比卡兹纳这样的高级学校差多少。只不过后者是专门针对欧美国家定向培养间谍。所以会重点教授间谍怎么融入目标国家的文化避免暴露。不太恰当的说,卡兹纳这样的高级学校,更像是入职培训一样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卫燃嘀咕了一句,追着问道,“那座列宁技术学校现在还在吗?” “这我怎么知道?” 阿历克塞教授没好气的说道,“我能知道刚刚那些,还是以前帮客户调查一些历史事件的时候无意中了解到的,反倒是你,维克多,你是从哪听来的?” “查资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卫燃想都不想的敷衍道。 “以后和kgb有关系的工作最好不要接” 作为工作室前任老板的阿历克塞教授诚恳的劝诫道,“说不定你不小心查到什么不该查到的,就会把内务部的人引过来,尤其你还是个华夏人的前提下,到时候真被抓走了,我可没办法把你捞出来。” “放心吧,我可不认识什么kgb。”卫燃再次矢口否认,绝口不提自己疑似正在接受列宁技术学校前教职工培训的事实。 “好了,快把钱收起来跟我回家吃饭。”阿历克塞教授站起身说道,他可不觉得卫燃能和苏联时代令人闻风丧胆的kgb扯上半个卢布的关系。 将装着现金的皮包和带着油墨香气的报纸收进保险箱,卫燃锁好了卷帘门,汇合了已经在旅行社门口等待的小姨,驱车前往他们家的方向。 而在路上,卫燃却在一刻不停的琢磨着卡尔普的身份,如果他来自那座叫做列宁技术学校的间谍培训机构,那么达利娅老师呢?她也来自那座学校? 或者更大胆的猜测,难道说,这俩胆大抱歉的间谍老师,趁着苏联解体搬空了那座间谍学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栋楼里各种气息古怪东西的来历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刚刚阿历克塞教授也说了,那座学校距离喀山并不算远,这俩又是怎么做到把一座间谍学校的教学用具如此大批量偷出来,还能顺风顺水的活到现在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尼古拉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是怎么凑到一起的?驱散心中越来越多的疑惑,卫燃反倒对下个月的培训充满了期待。 第110章 搞事的季马 回到伏尔加格勒的第二天,卫燃早早的起来,将当初卡尔普给自己的学习资料都摆了出来。 虽然卡尔普给自己安排的研究生是历史学专业,但这些教科书唯一和“历史”沾边的,或许就是本身散发的淡淡霉味以及印刷时间。 至于里面的内容,除了少量几本大学时候就涉猎过的历史专业书籍之外,大部分都是诸如《犯罪心理学》、《行为心理学》、《爆破原理》、《侦查与反侦查》等等,完全和历史毛关系没有的苏联时代书籍。 这些带着岁月斑驳的旧书中,还用各色的便签标好了学习进度与考试时间。这虽然给卫燃的学习提供了一些方便,但这些枯燥的理论知识学起来可不容易。 阻碍卫燃进步的可并非这些不太容易看懂的大部头,就在当天下午,小姨周淑瑾和阿历克塞竟然各自拉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走进了工作室。 “你们两个这是准备出远门儿?”卫燃收起写满字的笔记和那本足有烟盒厚的《地形学》问道。 “不是我们两个,是你们两个”阿历克塞教授催促道,“快点儿拿上你的护照和我们走,再晚点就赶不上飞机了。” “去哪?”卫燃不明所以的站起身。 “当然是去因塔” 周淑瑾笑眯眯的解释道,“是你那位同学的邀请,我准备去那儿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今年或许可以送一些游客去那儿打猎。” “季马?!”卫燃瞪圆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他没和你说?”阿历克塞教授不在意的摆摆手,“现在也不晚,总之快去拿护照。” “我不去行不...” “当然不行” 小姨周淑瑾想都不想的拒绝道,“你姨父要上班没时间,难道你舍得让小姨我自己去那种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卫燃张张嘴,无奈的摇摇头,“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去拿点儿厚衣服。” “我帮你准备好了”阿历克塞教授拍了拍行李箱的拉手,“你只要带上护照就可以。” “季马这个混蛋!”卫燃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无奈的拿上证件,跟着两人钻进了停在门口的车子。 前往机场的路上,阿历克塞教授嘴上不停的嘱咐着卫燃要照顾好周淑瑾,而小姨则一路上提醒着阿历克塞教授不许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喝酒。 至于负责开车的卫燃,则一遍遍的问候着季马,同时琢磨着等见到他之后该怎么收拾他一顿。 他要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大老远飞回来,浪费钱不说,更浪费时间,毕竟这一星期的时间看起来很多,但其实已经过去一半了。 风驰电掣的赶到机场,阿历克塞教授不厌其烦的嘱咐着各种事项,极为不舍的将两人送上了飞往因塔的飞机。 只不过,就在他们二人消失在登机口的同时,这老东西立刻原形毕露,迫不及待的冲进候机大厅的超市买了一大瓶的杜松子酒,结账之后直接拧开仰脖子灌了老大一口。 “欺骗了你们我很抱歉” 阿历克塞教授朝登机口的方向举了举酒瓶子,得意洋洋的嘀咕道,“所以我决定自罚一瓶,嗯,今天就先自罚一瓶,明天如果我还有愧疚的话会继续自罚的!” 不提阿历克塞这个老东西,卫燃带着小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和转机,当航班顶着鹅毛大雪粗暴的降落在因塔简陋的机场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等他带着小姨走到登机口的时候,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季马已经带着好几个同伴舔着脸等待多时了。 “季马,你这个混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卫燃揽着季马的脖子一边用力一边咬牙切齿的问道。 “停下,快停下!” 季马拍着卫燃的胳膊,“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这算个狗屁的惊喜!”卫燃到底给季马留着面子,适时的松了手,“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先换个地方再解释。” 季马拽着脖领子喘了口气儿,殷勤的招呼着周围那些同伴帮着两人拎着行李箱,直奔紧挨着机场的一座咖啡馆。 看得出来,这次季马确实准备的格外上心,这货在脱掉厚重的羽绒服之后,里面竟然穿着一套稍显老旧的西装。 直到众人围着咖啡桌坐好,季马这才坦诚的朝卫燃再次致歉,随后主动解释道,“这次邀请阿姨过来,主要还是因为上次我和维克多去了芬兰的那个村子。” “这两件事儿有什么关系?”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芬兰那个村子你觉得怎么样?”季马没头没尾的问道。 “什么怎么样?” “那地方冬天能看到极光,能滑雪,能打猎。” 在卫燃心里一直是个小混混形象的季马此时无比的正经,“但我们这里也可以,冬天的时候一样能看到极光,一样能滑雪,一样能打猎。而且我们这里绝对比芬兰的那个村子消费更低。如果说唯一比芬兰差的,我们只是没有玻璃屋顶的房子而已。” “还有追逐极光的飞机”周淑瑾心平气和的提醒道。 “我们有飞机的”季马指着窗外机场的方向说道,“而且是两架,虽然型号稍微老一些,但每个座位都配有降落伞。” “什么飞机?”卫燃好奇的问道。 “安2,而且有两架,每一架都能坐至少10个人。” 季马自豪的说道,“它们本来是当地林场用来空中巡逻的,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只要能带游客来因塔玩,每天晚上都能乘坐飞机去追逐极光,一小时一个人只要一千卢布。” “这个价格不贵,其他的你们怎么收费?” 周淑瑾饶有兴致的问道,一小时一千卢布,换算成人民币也就不到一百块钱,换句话说,就算包一架飞机飞一个小时,也才仅仅不到一千块人民币而已。 “狼和鹿八千卢布一头,熊三万卢布,其余的小动物,最高一千卢布,子弹不限量,另外还有免费的狩猎向导和越野车。如果夏天愿意来,还可以带你们去挖猛犸象” 季马早有准备的说道,“剩下的吃喝住宿,你们可以自己去和当地酒店谈,也可以去我谈好的酒店,价格都差不多。除此之外,如果住野外的帐篷坐雪橇车要单独收费。” “你倒是挺会做生意” 卫燃高看了季马一眼,他好歹在小姨的旅行社里做了很长时间的兼职,自然知道这个价格的吸引力有多大。 “你这样似乎赚不了多少钱”周淑瑾并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看似好心的提醒道。 “我其实没打算靠这个赚钱” 季马划拉着后脑勺,傻呵呵的解释道,“我有很多亲戚和朋友都生活在因塔,我只是想让他们多赚点钱,生活的能稍微好一点儿就满足了。” 卫燃诧异的看了眼季马,“就像当初尼古拉先生帮你们离开这里一样?” “我可比不了尼古拉校长”季马竟然罕见的露出个害羞的笑容,“但我确实想成为尼古拉校长那样的人。” 周淑瑾微笑着再次问道,“季马,安全方面你怎么保证?” 季马立刻指了指坐在自己两侧的同龄人,“左边这位漂亮的姑娘是米莎,她的爸爸是因塔警察局的局长。右边这位帅哥是阿里里,他是附近最大一座煤矿的巡逻队队长。如果有必要,他随时可以带着至少50位巡逻队员全程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只有三天时间” 周淑瑾此时已经是一副商业女强人的做派,“季马,三天时间,把你刚刚说的那些内容展示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在圣诞节之前小批量组织一些游客过来。” “没问题!”季马喜气洋洋的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您肯定会满意的!” “第一站去哪?”周淑瑾恬淡的问道,实则内心已经笑开了花,如果一切都像季马说的那样,这可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先去猎鹿怎么样?”季马轻轻敲了敲玻璃窗,“这么大的雪,它们根本就跑不快。” “听你的安排就好”周淑瑾起身矜持的说道。 “阿里里”季马朝跟着站起来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交给我吧!”阿里里从怀里摸出个对讲机喊了句什么,随后引着众人离开咖啡馆又走向了机场的方向。 “季马,这是要去哪?”卫燃拽住季马落后众人几步低声问道。 “带你们去我们的专用猎场”季马得意洋洋的说道,“总之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在阿里里的带领下,一行人重新进入候机大厅,搭乘地勤车直接停在了一架安装着滑橇的飞机脚下。 “这就是我们的安-2飞机。”季马指了指旁边,“那边那一架也是我们的,等下会和我们一起出发。” “坐这个去打猎?”周淑瑾看着机头上残存的苏联国旗,“这是什么时候的飞机?” “82年生产的” 阿里里“哐当”一声拉开舱门,亲自把梯子推到门口示意众人登机,同时不忘介绍道,“别看它们的年龄有些大,但绝对是整个因塔最安全的飞机。” “而且也是最适合追逐极光的飞机”季马追着解释道,“它飞的足够慢,也足够稳,甚至必要的时候往后飞都没问题。” 周淑瑾和卫燃对视一眼,两人饶有兴致的钻进机舱。 不得不承认,这飞机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旧,但里面打扫的倒是挺干净,不但每个座椅都铺着厚实的狼皮,而且其上还放着带着浓厚苏联味道的老式通讯耳机和一个装有手套、围巾、帽子之类的帆布包。 甚至就像季马说的,在每个座位底下,还真就塞着一套苏联时代的降落伞。当然,这降落伞如今还能不能用,恐怕只有等这架飞机在空中出现事故的时候才知道了。 等所有人都找地方做好,阿里里关上舱门钻进了驾驶室,不久之后,轰隆隆的螺旋桨开始越转越快,这架小飞机也顶着纷飞的大雪,在密布积雪的跑道上一阵短暂的滑行之后轻盈的飞上了天空。 “比阿基姆的那架赛纳斯要更平稳,而且滑跑起飞的距离好像也短的多”带着通讯耳机的周淑瑾忍不住说道,“就是噪音有点大。” 卫燃捏着嘴巴的麦克,笑着调侃道,“毕竟是空中拖拉机,不过好在有通讯耳机,而且降噪效果还算不错。” “季马,我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周淑瑾同样捏着麦克问道。 “我们去东边一百多公里外的乌拉尔山山脚。” 季马赶紧解释道,“那里有一座废弃的苏联空军机场可以让我们降落,而且周围的猎物也足够多,甚至还有个地方可以用来滑雪。” 生怕周淑瑾担心安全问题,季马指了指身后,“另一架飞机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那里面有十多个煤矿巡逻队的队员,都带着枪呢。如果您能接受的话,今天晚上也可以住在那里。” 周淑瑾看了看卫燃,见卫燃肯定的点点头,这才同意了季马的提议。 在众人的闲聊中,这两架不比周淑瑾小几岁的老飞机慢慢悠悠的飞过被厚重积雪覆盖的大片针叶林以及夹杂其中的几座废弃煤矿,最终在一阵盘旋之后,稳稳当当的降落在了一条隐藏在森林里的废弃跑道上。 “哐当”一声,裹着一层皮革的舱门被季马推开,提前降落的另一架飞机上的人已经推来了一个小舷梯直接挂在了舱门口的地板上。 等卫燃跟着周淑瑾从机舱里下来,立刻注意到了跑道周围半倒塌状态的几栋板楼,以及跑道尽头靠近森林的位置已经搭好的十几顶印第安帐篷。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在这些帐篷的边上,竟然还有好几辆驯鹿拉着的雪橇车以及用剖开的油桶点起的长条形篝火!而在那篝火边上,甚至已经烤上了好几条滋滋冒油的鹿腿和肋排! “这都你准备的?”周淑瑾惊讶的问道,这服务意识在俄罗斯,绝对算好的了。 “当然!” 季马带着二人钻进最大的一顶帐篷,拎起蒸腾着热气的水壶,用木头杯子给卫燃和周淑瑾各自倒了一杯热水,“今天天不亮,我们就用飞机把驯鹿和雪橇车帐篷之类的运过来了。” 接过对方递来的木头杯子,卫燃低头闻了闻,竟然还冒着绿茶的香气,“这也是你准备的?” 季马憨厚的笑了笑,“我跑遍了喀山能找到的所有华夏超市才买到的。” “就冲你这份用心,接下来三天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最快一个月,我就能带一批游客过来。” 周淑瑾捧着温暖的杯子给出了保证,随后又用汉语朝卫燃说道,“你这同学挺会做生意的,你小子跟他学着点儿,别天天和你姨父不学好。” “我哪不学好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内心也终于不再把季马当成个不靠谱的小混混对待,甚至可以说,自己远远低谷了他。 第111章 矿床上的温泉 大雪纷飞的机场跑道尽头,温暖的帐篷里只剩下了卫燃和她的小姨周淑瑾。 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下,卫燃放下帐篷帘子,直等到外面的季马等人走远了,这才重新坐回小姨的对面,拿起了吃到一半的碳烤鹿肋排。 “说说你的看法”周淑瑾用汉语轻声说道。 “我能有什么看法?” 卫燃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用汉语如实答道,“季马这小子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绝对是个好猎人,而且他对因塔的感情很深。” “他家是做什么的?”周淑瑾自顾自的续了一杯热茶继续问道。 “就普通的农民,不过他老师挺厉害,苏联时代是个大官。”卫燃毫无保留的将尼古拉和季马他们村子的迁徙史复述了一遍,仅仅只是隐去了尼古拉曾是个kgb的身份。 “就是住在旅行社旁边的那个哈雷老头儿?经常来蹭饭的那个老爷子?”周淑瑾惊讶的问道。 卫燃点点头,“就是他”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有的做。”周淑瑾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不过他们给的成本价太低了,一看就知道没做过什么大生意,这样根本不长久。” “你想给他们涨价?”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小姨,这怎么还有上赶着涨价的? “当然要涨价” 周淑瑾自信的说道,“至少要把那些猎物的价格往上翻一倍,而且还要给他们一些服务费。而且就算这样,我们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也只有这样,以后一旦我们把因塔这个地方炒起来,你的那个同学才不会因为我们赚的太多眼红,更不会被其他出价更高的旅行社挖墙脚。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卫燃干脆的摇摇头,“这种事我可不懂,你直接和季马谈就行。” 周淑瑾翻了个白眼,“打猎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你跟着他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现在我要睡一会儿,等着晚上看看有没有极光。” 说起这个,原本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卫燃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小姨,如果你把游客往这里带,阿基姆和克里斯阿姨那边怎么办?” “根本就不影响好吗?客户群体都不一样。”周淑瑾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滚蛋,老娘要睡一会儿。” 拎着两条肋排离开小姨的帐篷,季马已经像个傻子一样在不远处的篝火旁等待多时了。 “怎么样?”季马立刻小跑着凑过来,紧张的问道,“阿姨对我们的印象怎么样?” 卫燃可不会轻易泄露小姨的态度,索性模棱两可的说道,“她要考虑考虑,趁这个时间,不如我们先去打打猎怎么样?顺便也帮你评估下可能存在的问题。” “当然没问题!” 季马痛快的点点头,随后朝在不远处等待的伙伴喊道,“米莎,你带人留下来保护营地。阿里里,你带两个人,我们去打猎!” 阿里里闻言从怀里掏出对讲机喊了一嗓子,随后便有两辆雪橇车被驯鹿拉过来,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篝火边上。 “先去换一身更暖和的衣服吧”季马指了指紧挨着周淑瑾的另一顶帐篷,“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也把这身西装换了吧”卫燃笑着调侃道。 “当然要换,这可是我找朋友借的。”季马憨笑着说了实话。 钻进属于自己的帐篷,卫燃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着帐篷和小姨那顶一样,不但中间生着柴火炉,就连这顶帐篷本身都是内外两层帆布,有这两样,这顶帐篷的保暖性就足以扛住极地的低温。 而在离着柴火炉并不算远的行军床上,不但放着一整套的防寒服,床头铺着兔皮毯子的折叠桌上,还放着一支sks半自动步枪和满满一铁盒子的子弹。甚至连风镜和滑雪板都准备好了。 这一幕倒是让卫燃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和米卡以及老猎人伊诺在芬兰的森林里狙击苏联红军的记忆。 一边回忆着记忆里的那两位老朋友,卫燃的手中也多出了一枚锋利的毛瑟刺刀,三两下便将桌子上的兔皮毯子划成长条,不紧不慢的缠绕在那支半自动步枪上,将大部分裸露的金属都件都包裹起来,用伞绳芯绑的结结实实。 “咔嚓”一声将弹夹里的子弹压进步枪,卫燃这才洗干净手换上了季马准备的防寒服和厚实的高腰靴子。 最后戴上棉帽子和风镜,卫燃再出来的时候,季马已经坐在一辆雪橇车上朝他挥手致意了。 “我来驾车吧”卫燃爬上雪橇车笑呵呵的说道。 “你来?”季马抖了抖手里的缰绳,“维克多,别开玩笑了,驯鹿头上的角是用来求偶和决斗的,可不是方向盘,这两条缰绳更不是油门和刹车。” “哪那么多话?” 卫燃将肩上的步枪和手中抱着的滑雪板一股脑丢给季马,随后一屁股坐在雪橇车上抢夺了对方手里的缰绳轻轻一抖,甩在那两头驯鹿圆润的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得到了信号,拉车的两头驯鹿立刻低着头在松软厚实的雪地上平稳的跑了起来。 吆喝着驯鹿在废弃的跑道上来回溜达了一圈重新停在篝火边上,季马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像是看到斯大林复活一样的惊悚表情,甚至就连在旁边看热闹的米莎和阿里里,以及那十几名煤矿巡逻队的队员们都一脸的意外。 “维克多,你从哪学会的这个?”季马难以置信的问道,“别告诉我这个你也是从小就会。” “差不多吧”卫燃含糊其辞的敷衍了过去,“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 季马老老实实的坐在雪橇车上,用厚实的狼皮毯子将自己包裹的只露出了脸上的滑雪镜,“维克多,虽然你会驾驶雪橇车,但最好还是跟着阿里里,我可不想被你甩出去一头钉在树上。” “到时候我会把你拔出来的”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再次抖动缰绳,吆喝着驯鹿追上了阿里里的雪橇车。 而在温暖的帐篷里,周淑瑾扒着透气窗好奇的看着坐在雪橇车上的卫燃渐行渐远,随后放心的拉起柔软的兔皮毯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不断飘落着鹅毛大雪的针叶林里,三辆雪橇车在阿里里的带领下,宛若赶场送礼的圣诞老人一样,在早已荒废的林间冻土路上飞速前进。 “季马,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卫燃扭头问道。 “先带你找个地方去打打猎,然后带你去泡温泉。”季马大喊着回应道。 “泡温泉?这里还有温泉?”卫燃惊讶的看向坐在身后的季马。 “看前面!你个混蛋小心撞树!”季马一边说着,一边往卫燃屁股上踹了一脚。 “撞个屁的树,你以为那两头驯鹿和你一样蠢吗?”卫燃抖了抖缰绳,“快说说那个温泉是怎么回事?” “那里在很久以前是一座铁矿” 季马凑近了些解释道,“但在苏联解体前就已经废弃了,不过那些苏联时代的采矿工人们却留下了一眼并不算大的温泉。之前我和你说的可以滑雪也是在那里。” “有温泉?还能滑雪?”卫燃惊讶的问道,“那为什么不开发一下?” “这里距离因塔有一百多公里,距离更北边的沃尔库塔也有一百多公里。”季马无奈的说道,“谁会愿意为了泡温泉和滑雪来这种偏远的地方?更何况如果没有那两架飞机的话,想从因塔或者沃尔库塔赶到这里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而且还只能靠驯鹿拉的雪橇车或者雪橇摩托才行。” 卫燃闻言暗自叹了口气,确实没有人会为了泡温泉和滑雪来因塔,就算来了,也绝对没有人愿意顶风冒雪赶两天的路,只为跑到这种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岭泡泡温泉。因为不管是温泉还是滑雪,在俄罗斯境内相对更温暖的南方都有无数的疗养院可以提供。 在两人的闲聊中,拉着雪橇车的驯鹿吭哧吭哧的跑了大半个小时,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大片被积雪覆盖的露天矿床。 等卫燃吆喝着驯鹿停下来,季马从怀里掏出个望远镜递过来主动解释道,“就是这里了,那座温泉就在这片矿床最里边的那栋选矿车间里。” “这地方可够大的” 举着望远镜的卫燃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叹息,这片被针叶林包裹的露天矿床的面积至少也有六七平方公里那么大,除了一条盘旋往下被积雪覆盖的道路之外,比地面低了几十米的矿床地表上,还散落着各种充满苏联时代的工程设备,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台形如火车头,其中一端却高高扬起好几十米悬着一个大铲斗的古怪机械。 似乎是知道卫燃想问什么,负责带路的阿里里抱着滑雪板走过来主动解释道,“那是上世纪70年代生产的步进式挖掘机,算是这里的地标了。” “这里挖出来的铁矿是通过那座机场运出去的?”卫燃刚刚问出口,跟着一起过来的众人便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维克多,这里只是做铁矿场,又不是金矿,怎么可能用飞机来运。” 季马说完指着来时的方向,“注意到刚刚路过的那个岔路口了吗?那条路连着乌萨河的支流,冬天的时候冰面上可以跑汽车,夏天的时候可以跑船,这里的矿产都是通过那条河运出去的。” “原来是这样”卫燃放下望远镜追问道,“那条路现在还能走吗?” “早就不能走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阿里里,只听他遗憾的说道,“那条路要穿过两座桥和一条好几百米的隧道,但它们都在几年前的一场地震里被毁了。” “别管那些了,如果你有兴趣,等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 季马一边说着,一边将雪橇车上的半自动步枪递给卫燃,“现在该是打猎的时候,这片矿床上可是有不少的猎物。” 卫燃此时哪还有心思打猎,接过步枪直接背到肩膀上,“先下去看看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季马朝身边的阿里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我没说错吧,他们肯定对温泉感兴趣。” “滑雪板下去还是雪橇车下去?”阿里里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已经开始往脚上绑滑雪板了。 阿里里用的这种滑雪板并非如今常见的那种需要配套滑雪靴的样式,而是包裹着鹿皮,用皮绳子直接绑在鞋子上的古老款式。而这种滑雪板,也恰恰是卫燃在苏奥穆萨尔米战役里用的同款。 “你呢?” 季马一边从雪橇车里往外拿滑雪板一边问道,“这种板子你可能用不习惯,不过我给你准备了滑雪靴。” “看不起谁呢?” 卫燃将望远镜还给季马,接过对方刚刚拿起来的滑雪板,熟练的绑在了靴子上。 “别逞强,这鬼地方距离最近的医院至少一百公里呢。”季马好心的提醒道。 “所以你自己要小心点儿。”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绑好了板子,踩着试了试确定没问题之后,扣上雪镜,接过季马递来的滑雪杖轻轻一撑,沿着足有十来米宽的盘旋路冲了出去。 “雪橇车就交给你了”阿里里话音未落,已经追着卫燃跑没了影子。 季马无奈的摇摇头,朝跟过来的那两名煤矿巡逻队员招招手,吆喝着驯鹿拉着雪橇车冲向了被积雪覆盖的矿床。 长达四五公里盘旋向下的宽敞路面在覆盖了厚实的积雪之后格外的平坦,一路大呼小叫的滑下来,卫燃算是过足了瘾,这地方虽然不如专业滑雪场有各种设施,但这么大这么长,又这么平坦的雪道可不是轻易能遇到上的。单单这一点,对他这种喜欢滑雪的人来说就已经充满了吸引力。 借着这条半天然雪道的加速,以及中间几个堆成小山包的矿石堆加速,众人根本没用几分钟,便赶到了那座足有三层楼高的选矿车间门口。 稳稳当当的停在这座孤零零的巨大车间门口,阿里里朝卫燃比了个大拇指,随后解下滑雪板,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道巨大的铁皮大门。 在一阵喀拉拉的刺耳噪音声中,足够开进去一辆火车头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了一道两米宽的缝隙。而在门外等待的卫燃。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从角落一个大池子里蒸腾而起的水蒸气。 第112章 温泉池外的枪声 在阿里里的带领下,卫燃脱掉滑雪板走进了巨大的选矿车间,这里面并不算干净,目光所及之处,堆满了各种他根本认不出来的大型矿用设备。 这些设备大多被浸润了油泥的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少数一些没有被盖住的,上面也涂着厚实的润滑油。 而那个蒸腾着水蒸气,边长足有二十多米,被直通天花板的玻璃墙围起来的大水池子,就在这座车间最角落的位置,甚至在水池一侧厚实的墙壁上,还特意开了一排能看到外面矿场的窗子。 更为夸张的是,这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废弃车间里温度格外的暖和,墙角肆意生长的各种花卉和杂草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跟着阿里里穿过虚掩的推拉门,在缭绕的水蒸气中,卫燃蹲在池子边上伸手试了试温度,这里面的水少说也有四十来度。其上飘着些许被煮熟的杂草枝叶和花瓣,让整个近乎密闭的大水池里若隐若现一股说不上难闻或者好闻的腐败味道。而在清澈的水池子底部,还能看到残存的水锈以及其上被清理过的痕迹。 似乎是猜到了卫燃想问什么,阿里里一边招呼那两名跟过来的手下把雪橇车里的帆布卷搬过来铺在门口的水池边上,一边解释道,“我听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长辈说,这里当初只是为了方便选矿,才准备在车间里打一口井,免得冬天的时候井水会因为低温结冰。” “然后就打出了温泉?”卫燃哭笑不得的站起身。 阿里里笑着点点头,“据说当时在这里工作的工人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来这里泡温泉,连带着这座为选矿车间建造的蓄水池也不得不一次次的扩建最终成了现在的模样。” 季马走过来,一边脱衣服一边接着话茬说道,“据说那些矿工们每天来这里泡过温泉之后,整个池子里的水都会被他们身上的铁矿粉染成红色,然后又会被抽水泵送进选矿机,一点儿都不会浪费,甚至周围几十公里范围内的其他矿场工人,都会为了泡温泉特意来这里。” “这池子真的能拿来泡?”卫燃看着已经在脱裤子的季马和阿里里,语气中的怀疑丝毫不加掩饰。 “当然能!”季马和阿里里异口同声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季马指着水池中央微微翻涌的水花说道,“不过你最好离中间的出水口远一点儿,那里的水温至少超过了50度。” “维克多,这里的水很干净的。” 阿里里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这句话的可信度一样,掬起一捧泉水送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随后这才继续解释道,“我们昨天才用抽水泵把这里的水排干净换了一遍,连水池里的水锈都清理过了。” 对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本就不是什么讲究人的卫燃也打消了仅存的顾虑。 就在他们三个脱衣服准备泡温泉的同时,跟着一起过来的另一名巡逻队员已经把那几头驯鹿也赶进选矿车间,等他关上铁门之后,从外面吹进来的寒风也被彻底挡在了外面。而季马和阿里里两人,已经不分先后的跳进池子扎起了猛子。 “维克多,快下来。”季马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调侃道,“难道你身上长了什么男人没有的大宝贝?” “是你身上缺了点男人都有的东西吧?” 卫燃比出个中指,学着那几个人的样子,只穿着条内裤,小心翼翼的将身体一点点浸进了滚烫的水池。 靠在水池边上,卫燃仰头看着外面车间里遗弃的各种巨大机械设备,以及不远处墙壁上残存的宣传标语,一时间可谓感慨万千。这景色固然远不如他之前去过的那些温泉度假村,但却也别有一番真正意义上的苏联味道。 而在他仰着脖子走神儿的同时,仍在留在水池子边上的那位巡逻队员竟然从雪橇车里拿出个印着喜字儿的大号搪瓷茶盘送进来,任其漂在了水面上。 问题是,这明显产自华夏的茶盘里不但放了一盘腌黄瓜和一盘香肠,甚至特么还有几个在这种地方无比珍贵的苹果!而在第二个放进去的搪瓷洗脸盆里,则放了两大瓶冻的冰凉的伏特加和一大块烟熏鹿肉! 这还不算,这位巡逻队员还往水里丢了三个用新鲜的松枝绑成的小扫帚。几乎下意识的,卫燃随着季马和阿里里各自捞了一个小扫帚在手上。 这几乎算是俄罗斯浴的特色,在温暖些的地方,这小扫帚会选择用桦树枝叶,而在这靠近极圈的寒带,则别无选择的只能用松树枝条。用法也简单,直接拿这一小把带着绿色松针的柔软树枝往自己背上或者别人背上轻轻的抽就行了。至于作用嘛,如果按卫燃的理解,无非个活血化瘀舒筋活络罢了。 但不管是水面上飘飘荡荡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茶盘和脸盆,还是手里拿着的洗澡扫帚,当这一切在伏尔加格勒或者喀山都习以为常的东西,在这个靠近极圈的废弃矿场里出现的时候,都显得格外微妙。 接过季马丢给自己的苹果,卫燃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前者,“这也是你准备的?” “当然!” 季马拿起脸盆里的伏特加和杯子,亲自给卫燃和阿里里各自倒了一杯,仰头喝光了之后这才捏着一根香肠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诚恳的说道,“维克多,我们这里的条件确实不如芬兰的那个小村子,但我们保证会提供最好的服务。不管是苹果,还是伏特加。” 卫燃张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马重新倒满伏特加,叹了口气说道,“看看我这位朋友阿里里,他虽然是当地巡逻队的队长,但一个月也赚不到五万卢布。我虽然能带一些有钱人过来,但毕竟不是每个月都有这种好事。所以维克多,我们并不打算从游客身上赚太多钱,只要能稍微改善一下阿里里他们的生活就可以了。” 卫燃闻言叹了口气,再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格外肯定的说道,“很快你们就会有第一批客人的。” “真的?!”季马和阿里里惊喜的看着卫燃。 “应该是真的”卫燃任由季马再次帮自己倒满酒,“只要你们能把承诺的事情做到。” “没问题!当热没问题!”季马和阿里里再次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卫燃笑了笑,适时的将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从池子里出来的时候,巨大的车间外面却突兀的传来一连串清脆的枪声! 三人下意识的齐齐看向不远处的玻璃窗,季马撩起一捧水泼到氤氲着水汽的窗户上,随后卫燃便看到纷飞的大雪中,两辆雪地摩托从远处的森林中飞跃而出,沿着陡峭的斜坡冲向了他们所在的车间方向! 第113章 重伤员 “去看看!”阿里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两名一直在水池边忙活的巡逻队员立刻拿起手边的ak步枪跑向了车间大门的方向。 “看来没办法继续泡温泉了” 季马说完第一个爬出滚烫的水池,等卫燃也出来之后,立刻将一条还带着塑料包装袋的大毛巾和一盒还没开封的内裤和袜子递给了他。 “你们这准备的也太细致了吧?” 站在帆布上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接过大毛巾,将身体擦干之后换上了新的内裤。至于外面发生的情况,他却并不担心,这里是季马和阿里里的地盘,就算为了能接到小姨送来的游客,他们也会搞定外面的突发情况。 还不等他们三个穿好衣服,那两辆雪地摩托距离选矿车间已经不足百米,而在他们身后森林里,也追出了五六辆雪地摩托! 眼看着逃命的那两辆雪地摩托借着选矿车间和周围那些坟堆一样的矿石堆掩护跑没了影子。最先穿好衣服的阿里里接过手下递来的步枪,毫不犹豫的说道,“季马,联系米莎那边加强防御,必要的时候先带周女士搭乘飞机离开。” 刚刚穿好衣服的季马闻言,立刻从雪橇车里翻出一台车载无线电台,连上一起带过来的电瓶之后开始了呼叫。而卫燃也已经从雪橇车上拿起了那支sks半自动步枪,躲在一台不知道用途的机器后面,将枪口对准了大门的方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后那几辆雪地摩托也追上来,靠着火力和人数优势将前面那两辆雪地摩托压制在了远处那辆步进式挖掘机附近。 短暂的激烈交火之后,废弃的矿场重新归于平静。困在挖掘机周围的人根本没坚持多久便举枪投降放弃了抵抗,任由另一拨人将其按在雪地上绑的严严实实,随后将其用绳子拖在雪地摩托后面,转身开向了选矿车间的方向。 直到这个时候,选矿车间里一直举着望远镜偷偷往外观察的阿里里才示意手下将铁门拉开一道不到半米宽的缝隙,朝正往自己走来那伙人扯着嗓子喊道,“朋友,需要帮忙吗?” 这一嗓子把外面的人吓了一跳,立刻纷纷将枪口对准了选矿车间的大门,很快,一个躲在雪地摩托后面的人同样扯着嗓子回应道,“我们是科奇梅斯林场的护林员,正在协助林区警察抓杀人犯,你们是什么人?” “阿贝兹矿场空中巡逻队!”阿里里回应的同时,却并没有贸然的走出选矿车间,反而和他的手下将自己藏的越发严实。 听到他的回到,门外的人语气中满是惊喜,“你们的队长是不是叫阿里里?” “我就是阿里里,你是谁?” “萨尼亚!我是萨尼亚!” 门外的人立刻将上半身探进来,拉下面罩惊喜的说道,“阿里里队长,我们今年春天见过面的,就在科奇梅斯!我们林场那个被电锯切掉半个脚掌的伐木工就是搭乘你们的飞机被送到沃尔库塔的!” “还真是你们,刚刚看到你们的摩托涂装时就觉得眼熟。” 阿里里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从藏身点站出来热情的给出了回应,但躲在不远处的卫燃却清楚的看到,阿里里背着的手里仍旧攥着一支马卡洛夫手枪! “你们是来这里泡温泉的?” 那位自称萨尼亚的中年人主动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阿里里,语气颇为羡慕的说道,“也就你们这些整天飞来飞去的混蛋才能这么方便的来这里享受。” 阿里里接过证件看了看,随后朝季马打了个手势,这才将其还给对方,好奇的问道,“外面怎么回事儿?” “一伙不知道从沃尔库塔流窜过来的杀人犯”萨尼亚头疼的解释道,“前天晚上他们抢劫了科奇梅斯林场的一家酒吧,还杀了酒保和两个伐木工。” “全抓到了?”阿里里不紧不慢的问道,同时朝季马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将情况通过无线电通知了废弃机场那边的米莎。 “外面是最后四个” 萨尼亚摘掉头顶的帽子,加快语速说道,“阿里里队长,很高兴能在这个鬼地方遇到你们,我们的人有两个中枪了,能不能借你们的飞机帮忙把他们先送回去?” 阿里里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再次看向了季马,而他的那两名巡逻队手下,也自始至终都没放下手里的武器。 见状,季马摘下耳机回应道,“米莎已经打电话核实了,确实有这回事儿,抽调的护林员里也确实有个叫萨尼亚的人。” 阿里里点点头,“通知米莎,立刻安排一架飞机过来。萨尼亚,先把伤员抬进来吧,这里至少暖和点。” 萨尼亚闻言大喜,赶紧招呼着手下将其中一名伤员抬进来,同时忙不迭的说道,“我们还有个伤员在不远处的森林里,阿里里队长,你们的雪橇车能不能也借我们用一下?” 阿里里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前者见状立刻招呼着自己的同伴进来,将雪橇车从驯鹿身上解下来拴在了其中一辆雪地摩托上,那名骑着摩托的护林员直接将油门拧到底,以最快速度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阿里里,这个人的状况不太好。” 卫燃蹲在那位伤员的旁边,一边查看伤势一边问道,“从这里飞到最近的医院需要多出时间?” “算上起飞和降落至少一个小时”阿里里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季马此时也凑过来,随后皱起了眉头,这人胯骨附近被子弹击中,子弹翻滚后撕开了大腿根外侧老大一块肌肉,甚至连带着断茬的骨头都暴露了出来。 更为可怖的,则是伤口处近乎喷射状汩汩而出的鲜红血液,即便只跟着达利娅老师没学习多久的时间,他和卫燃也能准确的判断出这毫无疑问是动脉出血! 换句话说,如果仅靠按压止血,这个人很可能根本坚持不到医院就会死于大量失血! 第114章 急救 就在季马发呆的时候,卫燃已经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医疗盒子,这是为了练习血管缝合,达利娅老师特意给准备的。不止卫燃,连季马都随身带着一个。 这里面除了一捆充当血管,拿来练手的气门芯胶管之外,还有诸如血管夹止血钳之类的各种用于练习的医疗器械。 “怎么做?”季马问话的同时,已经掏出了自己的医疗盒。 “器械消毒,先上止血钳”卫燃说着,已经拧开一小瓶酒精,倒在医疗盒子里,把各种用来练习的医疗器械泡了进去。 几乎只是走过场的简单消毒之后,卫燃和季马用碘伏将止血钳刷了一遍,找到出血的动脉准确的将其钳住,暂时止住了不断汹涌的鲜血。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这名伤员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苍白,不断哆嗦的同时,连声音都已经变得格外虚弱。但卫燃和季马,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了手里的急救工作。 “继续啊,怎么停了?”萨尼亚焦急的催促道。 “我们只用动物练习过缝合,还从没在人的身上试过。” 季马忐忑的说道,眼下他和卫燃已经把所有能找到的主要出血血管用止血钳进行了封闭,但这样做最多也只是暂时保住他的命,至于这条腿,长时间缺血,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要截肢才行。 萨尼亚呆了呆,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卫燃继续说道,“而且我们用的这些都是平时用来练习血管缝合用的,根本达不到无菌级别。萨尼亚,你要有准备,我们两个能做的不多,并不一定能救活他。” “我们的飞机里好像有医疗包”阿里里凑上来迟疑的说道,“但是...里面的东西好像已经过期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尽量做些什么吧”萨尼亚近乎哀求的看着双手沾满血的卫燃和季马,“阿里里作证,就算最后...我们也只不会怪你们的。” “我们还需要麻醉剂” “我们有!”卫燃话音未落,萨尼亚便打开背包,掏出了一个纸盒子,“不过这是兽用的,是我们平时帮森林监测站抓保护动物用的。” 卫燃和季马相互对视了一样,前者扭头走向雪橇车,同时说道,“阿里里,让你的人烧一锅开水,季马,等飞机到了之后,给医疗器械煮沸消毒。” 季马和阿里里闻言,赶紧指挥着众人开始忙活,而卫燃则趁其余人不注意,走到雪橇车边上,借着背包的掩护,拿出了牛皮本子里的煤油汽灯。 他这边吭哧吭哧的给煤油灯打气的功夫,季马也好奇的走了过来,“维克多,你怎么带着这种东西?” “氛围灯,有意见?”卫燃敷衍的给出了答案,此时救人要紧,他已经顾不得其他的。 还不等他把点燃的煤油汽灯拎到伤员附近,螺旋桨轰鸣由远及近,一架老旧的安2在矿床上一阵滑翔之后,稳稳的停在了选矿车间外面的空地上。 还不等螺旋桨彻底停止转动,舱门便被打开,几名荷枪实弹的巡逻队员抬着担架拎着医疗包冲进了车间。 接过送来的医疗包看了看,季马和卫燃目光中露出诧异之色,这医疗包上还印着苏联的标志,里面装着的则是一个个形如铁皮罐头的密封盒子,其上甚至还有苏联空军的字样。 “看来还能用” 季马不由分说的打开铁皮罐头盒,将里面的手术器械翻出来,一股脑的丢进已经烧开的温泉水里进行煮沸消毒。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辆去接伤员的摩托车也拉着雪橇车跑了回来。卫燃和季马跑过去看了看,这人的伤势到并不算重,除了肋骨处被子弹擦处的伤痕之外,仅仅只是手臂骨折而已,坚持一个小时绝对没有太大的问题。 “阿里里,先把这个人送走。然后让另一架飞机过来等着,我们这里很快就能结束。”卫燃不由分说的接过的指挥权,而季马燃则在老老实实的充当着助手的工作。 阿里里自然不会反驳,赶紧命令两名巡逻队员跟着护林员把骨折的伤员,连同被抓到的杀人犯送上了飞机。 螺旋桨的轰鸣声中,一枚兽用的麻醉剂扎在几近昏迷的伤员伤口附近注入了少量的药剂,稍等片刻,卫燃和季马便在煤油汽灯冰蓝色的光芒中开始了血管缝合。 这一次,周围格外的安静,脚下没有时不时炸开的鞭炮,更没有人一个接一个问出和手术完全无关的各种奇葩问题,甚至连需要缝合的血管都比红旗林场那些傻狍子的血管相对都更粗一些。 动作飞快的完成了主要几条血管的缝合工作,卫燃和季马小心翼翼的打开止血钳,随后齐齐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虽然这人的伤口依旧在缓慢的滴血,但至少已经足够他坚持到医院继续剩下的救治工作了。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吧”季马将止血钳直接丢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剩下的就要靠正规的医生了。” “快点!” 阿里里立刻招呼着手下,用担架将这位随时有可能断气儿的伤员抬进第二架刚刚降落的飞机,以最快的速度飞往了一百多公里外的沃尔库塔。 “季马,你不是说这里平时不会有人过来吗?”卫燃洗干净手上的血迹,一边往选矿车间外面走一边问道。 “我怎么知道?” 季马摊摊手,一脸的庆幸,幸好卫燃的小姨没有跟着过来泡温泉,不然万一被刚刚的交火吓到,他们想吸引游客过来打猎的事情可就要彻底搞砸了。 但相比季马的庆幸,卫燃则是后怕,他一共才来了因塔两次,第一次被淘金客给绑架了,第二次又遇上了杀人法,这里的治安是不是实在太差了些? 似乎是看出了卫燃的担忧,季马格外认真的做出了保证,“维克多,这种意外不会再出现了,相信我一次。” 卫燃叹了口气,“但愿吧” 第115章 两把小刀 当天晚上,肆虐了一整天的大雪总算彻底停下,夜空中也出现了璀璨的繁星。趁着卫燃和他小姨周淑瑾搭乘赶回来的飞机升空追逐可遇不可求的极光同时,留守在废弃机场的米莎也忙碌的指挥着众人,利用雪橇车将营地搬到了废弃矿场里。 当挂满各处的露营灯接通汽油发电机之后,这片沉寂了不知道多久的矿场再次被灯光点亮。不但遗弃了各种机械设备的选矿车间,就连那台步进式挖掘机昂扬的力臂顶端,都被挂上了一盏盏亮度极高的照明灯。有这些盏照明灯的存在,不管是滑雪还是泡温泉,视线都不会受到影响,同时也方便了等下飞机的降落。 而在夜空中,老旧的安2飞机在阿里里的驾驶下平稳的一路往东翻越了乌拉尔山脉,这才总算在鄂毕河的上空找到了绚烂的极光。 等到卫燃和周淑瑾各自拍下了一张张的照片,一直在夜空中盘旋的飞机载着心满意足的客人打道回府,重新翻阅乌拉尔山脉从亚洲回到欧洲,并在灯光的指引下降落在了覆盖着积雪的矿场上。 趁着小姨准备随着米莎去泡澡之前,犹豫了一个下午的卫燃终究还是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他并非不想帮着季马隐瞒发生的事情,但更不想坑了小姨。到时候哪怕只是伤了一个游客,旅行社都将面临巨额的赔偿。这种胳膊肘往外拐专门坑自己人的波兰式操作,他可做不出来。 听完了卫燃的复述,周淑瑾思索片刻后将浴袍搭在了肩上,一边往帐篷外走一边自信的说道,“没关系,这件事我相信你的同学会有办法解决的,放心吧!” “你自己有谱就行”卫燃说完,干脆的转身离开,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一夜无话,第二天周淑瑾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在卫燃的帮助下一次次的从矿场边缘的盘旋路上,踩着滑雪板大呼小叫的滑下来,又一次次的被雪橇车拉上去,直到那两头驯鹿累的都快吐舌头了,这才意犹未尽的踩着滑雪板停在了那台昨天才发生过交火的步进式挖掘机的下面。 这台足有好几层楼的庞然大物完全就是个地标式的存在,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很难忽视掉的它的存在。而在周淑瑾的眼里,它的价值一点都不比选矿车间里的温泉低。 在米莎的带领下去这台挖掘机的操纵室里看了看,周淑瑾弯腰捡起一枚弹壳看了两眼,随后在米莎等人紧张的表情中,浑不在意的将其顺着操纵室的窗户丢了出去,“这地方我很满意,不过除了要保证安全之外,这台挖掘机能不能挪挪地方?” “挪到哪里?”阿里里好奇的问道,“如果觉得它太碍事了,我们可以想办法把它拆走。” “不不不” 周淑瑾踩着长满铁锈的楼梯一边往下走一边解释道,“它很漂亮,但是里温泉那里太远了,如果可以把它移动到那座车间的旁边,上面在多安一些照明灯的话,或是个非常不错的拍照背景。” “这件事简单”阿里里松了口气,“等明天我就带煤矿上的工程师过来,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让这个大家好自己走过去。” “那就麻烦你们了”周淑瑾说到这里笑了笑,“米莎,季马,还有阿里里,我对你们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去帐篷里聊聊怎么样?” “当然可以!”季马和阿里里以及米莎三人惊喜的直点头,甚至季马还有模有样的朝卫燃抱了抱拳,显然以为后者帮他们说了好话。 周淑瑾扫了眼卫燃,“我们的会议你就别参加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你们慢慢聊”卫燃干脆的转身离开,他本就不想掺合这些事情,直接吆喝的等在挖掘机下面的雪橇车,在白雪皑皑的矿场漫无目的的兜着圈子,踅摸着可能存在的猎物。 只不过,他想找的猎物没找到,却发现昨天跟着飞机飞走的萨尼亚竟然带着不少人,骑着雪地摩托又回到了矿场。 “萨尼亚,你们怎么来了?”卫燃停下雪橇车好奇的问道。 “特意过来感谢你们的”萨尼亚熄灭了发动机开心的说道,“多亏了你们昨天的帮助,他活下来了,那条腿也保住了。” “真的?那就好。”卫燃闻言松了口气,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林立的帐篷,“阿里里他们就在那里,对了,到时候记得把功劳都推倒季马的身上。” “为什么?”萨尼亚不明所以的问道。 “总之如果你真的感谢我,就把功劳推倒季马的身上就行了。”卫燃不由分说的再次提醒道,他这么做,无非不想让小姨怀疑自己罢了。 “好吧,都是季马的功劳。”萨尼亚摊摊手,“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才行。” 话音未落,一名护林员已经从雪地摩托上取下来一个硕大的帆布包放在了卫燃的雪橇车上。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好奇的拉开帆布包的拉链,随后便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卷成卷熊皮。 “这是我们入冬前从盗猎者手里缴获的”萨尼亚憨厚的解释道,“我们这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把这张熊皮送给你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卫燃将其拿出来费力的抖开,这张熊皮重的吓人,油亮蓬松的皮毛足有十多厘米长,整张皮的长度更是超过了两米。 “在森林里可千万别像现在这样把它裹在身上,会被眼神不好的当作猎物的。”萨尼亚看着直接将熊皮披在身上的卫燃,和善的开了句玩笑。 用熊皮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卫燃忍不住问道,“萨尼亚,熊在你们这里算保护动物吗?” “有些时候算”萨尼亚详细的解释道,“产仔的母熊,未成年的小熊,还有发情期的所有熊都算保护动物,其余时间可以有限制的捕杀,只要去购买狩猎证就行,当然,现在这个时候是抓不到熊的,它们都冬眠了。” “狼和驯鹿呢?”卫燃继续追问。 “驯鹿不算,那些小家伙在我们这里太多了,连带着狼都变多了不少。”萨尼亚如数家珍的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会开放狼的捕杀,这样能让它们的竞争压力小一些,更容易填饱肚子熬过这个冬天,不过在春天开始之后就不行了。怎么,你想去猎狼?” “我只是好奇的问问。” 卫燃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季马为什么给猎物开价那么低,因为他说的那几种,不是这个季节根本打不到,就是太多,多到需要人为控制的程度,换句话,这特么就是一笔没本的买卖。 不过不管谁赔谁赚,这个生意本就和自己关系不大,索性裹紧了熊皮,继续吆喝着驯鹿在矿场周围找乐子。 转眼到了抵达因塔的第三天,两架安2飞机一大早便降落在了因塔的机场,卫燃和小姨周淑瑾也终于从帐篷住进了酒店,顺便也有时间在晚上的航班起飞之前逛一逛这座位于极圈附近的小城市。 众人在米莎的带领下,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品尝了一道道当地的美食,并在各种苏联时代留下的建筑前拍下一张张的照片,这才心满意足的登上了飞往喀山的航班。 等到飞机降落在伏尔加格勒的时候,阿历克塞教授已经举着一束玫瑰花在接机口等待多时了。无视了这个献殷勤撒狗粮的老东西,包括季马在内的一行人乘车离开机场返回了工作室。直到这个时候,阿历克塞教授才神秘兮兮的翻出一个塑料盒子推给了卫燃。 不明所以的打开塑料盒子,卫燃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两支二战德国时期小胡子青年团配发的小刀,以及一枚早期版本的二级卫国战争勋章。但颇为特殊的是,这枚勋章中间用黄金镶嵌出来的镰锤却没了,只剩个空洞洞的轮廓。 倒是那两柄小刀保存的都相当不错,除了缝隙处残存的些许灰尘之外,连刀鞘上的皮革腰带环都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 轻轻将两柄小刀从刀鞘里拔出来,卫燃抬头看了看一脸得意的阿历克塞教授,随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中一柄小刀的刀身上的标语。 虽然自己的德语只学了个大概,但即便凭猜的也知道,这标语写的无疑是那句“鲜血与荣耀”。 再看另一把小刀,它的刀身除了一个似乎是子弹打出的半圆形弹痕之外,倒是并没有那句标语,甚至整把刀的做工,和之前那一把比也显得有些粗制滥造。 仅凭这点儿区别就知道,第一把带有标语的小刀是1938年之前生产的,而第二把则来自1938年之后,甚至第二把的做工,看起来更像是战争末期的产品。 “这从哪来的?”卫燃将所有东西重新装回塑料盒子问道。 “你猜?”阿历克塞教授贱嗖嗖的眨眨眼睛,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肯定不相信,这些东西来自一个传统的犹太人家庭。” “什么玩意儿?”卫燃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阿历克塞教授摊摊手,“这就是你调查这些东西的目的,维克多,找到我的那个犹太人可是个和亚历山大先生一样的有钱人!” 第116章 无法拒绝的诱惑 安静的工作里,卫燃重新打开塑料盒子,将那两把小刀又重新拿出来再一次问道,“你没搞错?犹太人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阿历克塞教授将盒子里的那枚二级卫国战争勋章拿出来掂了掂,“但最奇怪的是这枚勋章,我通过背面的编号查询到了它的主人,是苏联第79步兵军第150师第756团第1营的突击队员。这枚勋章是他在1943年的时候获得的。 在柏林会战里,这名叫做米哈伊尔的突击队员在攻克毛奇大桥的时候受了重伤,战争结束后被分配到了别尔哥罗德的一家收音机工厂担任会计,但在那之后不久,就因为身体状况恶化去世了。” “所以这位米哈伊尔的后人...” “不不不” 阿历克塞教授不等卫燃说完便纠正道,“这位米哈伊尔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后人,是那位来自德国的犹太人,他的父亲马里奥在一个月前死于器官衰竭。马里奥在去世前,一直念叨着米哈伊尔以及一个叫做马尔科的名字,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喊一句乌拉。”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找你的犹太人不是俄罗斯人?”卫燃抬头问道。 “我没说过?” 阿历克塞教授拍了拍脑门儿,“好像确实没说过,不过现在也来得及。这位犹太人是德国人,在柏林经营着好几家私人医院,是个正经的有钱人。” 卫燃越发的疑惑,“正经不正经的先放一边,这人怎么会找上你的?” “当然是中间人介绍的” 阿历克塞教授理所当然的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道,“马里奥死后,他的儿子整理遗物的时候,在保险箱里发现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并且借着那枚勋章查到了他父亲马里奥弥留之际一直念叨的米哈伊尔。 但他的父亲和米哈伊尔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交集却不得而知,这也是他希望能调查清楚的。” “这可怎么查?”卫燃一个头两个大,在不借助牛皮本子的前提下,仅凭一枚残缺的勋章想查到背后的故事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更何况这枚勋章还是在43年的时候颁发的。 “怎么查先放一边” 阿历克塞神秘兮兮的拿起那把做工精致的小刀,指着刀柄上一串极难察觉的花体字刻痕说道,“最关键的是,这把刀上刻的就是马里奥死前一直念叨的另一个名字马尔科,而且这个名字的姓氏和那位犹太人完全一样。 我感觉那位犹太人似乎在怀疑自己的父亲其实是那脆少年团的成员,这或许才是他真正想调查清楚的事情。但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支付一个让我们足够心动的价格。” “做够心动的价格是多少?” 卫燃下意识的问道,上次去芬兰他虽然已经勉强赚够了明年的学费,但手头可依旧紧巴巴的,况且这都已经进入11月份了,他总得在年底回家之前多攒点钱才行。 “六百万卢布” 阿历克塞教授不等卫燃开口,便追着补充道,“查清他的父亲马里奥和那枚勋章主人的关系,就能拿到六百万卢布的现金。查清楚他的父亲和那把小刀的主人马尔科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拿到第二个六百万卢布。” “一千两百万卢布?!”卫燃腾的一下站起来,这可不是个小数! “本来我要分到一半的” 阿历克塞教授指了指隔壁旅行社的方向,“但你小姨说,你帮她开辟了一条极具价值的旅行路线,所以这次的收益不管有多少全是你的,只要你支付一百万卢布给中间人当做介绍费就可以。” 六百万卢布倒是不算低了,何况还有可能拿到两个六百万!甚至还有可能学到德语。如果只是这么考虑,似乎怎么都不算亏,至于那一百万卢布的介绍费也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已经算是超低价了。 但卫燃却没办法忽视那把做工粗糙的小刀上残存的弹痕,以及刚刚阿历克塞描述的,那位米哈伊尔的战斗经历。因为这两样相互佐证,有极大的可能从侧面证明,所有的秘密都发生在柏林会战时期,可如果是那场终结之战的话... 卫燃低头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各种东西,内心盘算着这件事情背后的风险。如果还像上次苏奥穆萨尔米战役一样,自己能站队成功,攻克柏林战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也毫无疑问有极大的可能根本学不到德语。 但如果这次不小心站在了德国人的那一边,就算能学会德语,这代价风险也实在是太高了。 想到这里,卫燃朝阿历克塞教授问道,“除了这两把小刀和这枚勋章之外,还有什么关键线索吗?” 阿历克塞教授遗憾的摇摇头,“如果还能有更多的线索我就要不出这么高的价格了。” “我要考虑下”卫燃斟酌着说道。 “不急”阿历克塞教授这次倒是格外的痛快,“对方希望把调查结果当作圣诞礼物,所以你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除非能找到那位米哈伊尔的更多资料,否则仅凭这点儿东西可查不出什么。”卫燃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他可不想表现的太自信。 “一千两百万卢布能给你足够的勇气去直面所有的麻烦”阿历克塞教授坐在一边怂恿道,“无非多翻一些历史档案而已。” “要是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恐怕你早就自己解决了。” 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这老东西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调查这些东西虽然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找到最终的真相,但也面临着百分之百的危险。 重新看着摆了半张桌子的各种东西,卫燃内心越发的纠结,这老东西就不能给我找点儿轻松的活儿? “维克多,多想想那一千两百万” 阿历克塞教授用两把小刀相互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可是自从这间工作室成立以来接过的最大一笔生意。下一次想遇到这么慷慨的有钱人,说不定要等到斯大林复活才有可能。” “斯大林复活?”卫燃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历克塞教授,那眼神分明在琢磨着哪个矫正营适合这个老东西。 不过他确实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一千两百万卢布的诱惑确实不低,这样的大活也确实难得遇上一次。 但为了一千两百万卢布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对于这个问题,卫燃根本没有思考多久便给出了答案——当然值得! 第117章 逃兵和逃兵 打发走了阿历克塞教授,卫燃反锁了卷帘门,拿着那两把小刀和二级卫国战争勋章钻进了卧室。 颇有仪式感的洗了个热水澡,卫燃坐在椅子上,视线在虎口处的纹身和那两把小刀之间来回打量。 犹豫许久,他又起身回到一楼,将牛皮本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第二页的毛瑟刺刀不用说,这东西某些时候比枪还好用。 第三页的手枪虽然压满了子弹,但毫无疑问,等回到二战的时候肯定没有子弹。 第四页的煤油汽灯前两天在因塔的时候已经烧光了燃油,卫燃从工具间里找出一大桶煤油将其装满,连上面的煤油打火机都换了信的火石重新加满了染料,甚至还给煤油汽灯换上了新的灯纱。 第五页的望远镜和svt40半自动步枪更是近乎全新的状态,上次从芬兰回来之后,他就给那三个弹匣都压满了子弹,虽然明知过去之后有很大可能同样不能用,但万一让自己卡出个bug呢? 带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将检查过的所有东西全都送回该去的位置,卫燃深吸口气,收起牛皮本子,迈着忐忑的步伐回到了卧室。 反锁房门拉上窗帘,卫燃重新召唤出牛皮本子。在他紧张的注视下自动翻到了空白的第六页,而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唰唰唰的开始了绘图工作。很快,淡黄色的纸页上出现了两把那脆青年团的小刀。 “啪嗒”一声轻响,完成工作的羽毛笔砸落在地毯上,同时纸页上也浮现出了三行文字: 角色身份:逃兵维克多 回归条件:拯救少年团成员马里奥,拯救犹太幸存者莫拉,拍摄至少四张照片。 语言任务:逃离战场,拯救马尔科。 拯救少年团成员?果然站在了德国人这边吗?卫燃只来得及嘀咕一句,视线便被剧烈的白光笼罩。 还不等视野重新恢复,耳边便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和连成一串的哨音。卫燃下意识的蹲下身体,最后甚至趴在了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那炮声和哨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他都能想象的到,当苏联红军看到头顶飞过的那一连串流星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喊出喀秋莎的名字! 然而等视线恢复之后,卫燃却看到周围蹲着好几个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的年轻士兵。再看看周围,郁郁葱葱的灌木和森林被足以遮蔽视线的浓雾笼罩,远处还能听到反击火炮和机枪扫射的的火炮声。 而周围那几个一脸稚嫩的德军士兵,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枚铁拳反坦克火箭筒。看他们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随时都准备冲出去给即将开过来的t-34来上一下。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和他们根本没什么两样,除了一枚铁拳之外,唯一的武器便只有别在腰间的一枚手榴弹。 这特么是哪个二杆子组织的敢死队?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听到小队正前方的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士兵低声用德语喊了一句他除了各种德语脏话之外唯一能听懂的短语“出发”。 随着命令的下达,这一队年轻的过分的德军士兵在浓雾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往森林边缘移动,而原本位于队伍正中央的卫燃却越走越慢最终和队尾拉开了三四米的距离。 眼看着前面那个小胖子士兵的背影即将被浓雾笼罩,卫燃二话不说,将手里的铁拳随手一丢,撒丫子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似乎能把人吞噬的浓雾里,卫燃却越跑越快,直到眼前隐约出现一大片帐篷的时候,这才降低速度,近乎匍匐前进一般,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借着雾气的掩护,动作缓慢的从侧面绕了过去。 眼瞅着身后那片帐篷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被浓雾彻底遮蔽,卫燃翻身躺在湿漉漉的杂草上,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了佩枪。 然而随着他拉动套筒,一颗子弹“啪嗒”一声砸在了他的脸上。 有子弹? 卫燃捏起滚落到脖颈处的子弹愣住了,随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子弹是上次在苏奥穆萨尔米战役里压进弹匣的,也就是说在同时代是可以用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卫燃退下弹匣,这里面果然装满了子弹!这可是个惊喜! 重新将手里那枚子弹压进弹匣装进手枪,卫燃对着套筒狠狠亲了一口,随后将其收回牛皮本子,取出了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果不其然,这支步枪的三个弹匣全都是空的。 算不上失望,卫燃打定主意,找机会要弄几颗子弹装满三个弹匣,这才将其收起来,起身继续往前跑。可还没等他站稳,觉得眼前猛的一黑,随后双腿一软重新摔在了潮湿的草丛中,同时脑袋里也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觉。 许久之后,兮兮碎碎的脚步声从那片帐篷的方向传来,随后他便看到了一胖一瘦的两个人。 胖的那个脸上带着的黑色眼罩遮住了一支眼睛,手里还拎着一支毛瑟步枪,但花白的头发却在暗示他早已不再年轻。 而瘦的那个则一脸冷峻,淡金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得体的制服打理的板板正正的,莫名的让卫燃想起了霍格沃茨魔法学院里的某个角色。 只不过这小伙儿的形象分虽然挺高,但他嘴里一直在念叨的问题却让挣扎着躲到一颗大树后面的卫燃有些绷不住笑。 “汉斯老爹,我们偷偷逃跑被抓住了会不会被枪毙?” “谁来抓?”那个带着眼罩的胖老头儿不负责任的说道,“他们先从苏联人手里活下来才有机会抓到我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那位被称作汉斯老爹的胖老头低声说道,“马尔科,现在最重要的是回柏林找到你的那个蠢弟弟,然后在苏联人打进来之前和我去躲到乡下。” “原来这就是马尔科?”卫燃正要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语言任务里好像还有个拯救马尔科?卫燃心头一沉,赶紧压低身体,将自己藏在了茂盛的草丛里,继续静静听着他们二人的交谈。 “苏联人能打进柏林?”马尔科那张帅气的小脸上已经满是惊慌,“他们会不会像广播里宣传的那样?” “都说了那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汉斯老爹耐着性子解释道。 “可如果我们逃跑被抓到...” “闭嘴你个白痴!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三次了!” 汉斯老爹不轻不重的在马尔科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随后便听到他们身后传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还不等他们二人藏好,一辆宝马摩托车便从身后的方向追上来,兜着圈子围住了马尔科和汉斯老爹。 等到两辆摩托停下,一个穿着德军制服的男人不紧不慢的从挎斗里迈步走下来,笑眯眯的看着汉斯老爹,不紧不慢的解开腰间的牛皮枪套,拔出了一支p38手枪,慢条斯理的检查着弹匣里的子弹。而那名原本负责开摩托的年轻士兵,也一脸冷漠的举起了跨在腰间的mp40冲锋枪! 第118章 进入柏林 “汉斯医生,擅自脱离战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充斥着浓雾的森林里,那名穿着少校制服的军官轻轻拿走汉斯老爹手中的毛瑟步枪放在身后的摩托车挎斗里,随后缓缓举起手枪顶住了他的脑门儿,任由对方额头的汗水打湿了带着硝烟味的枪口。 “难道让这些孩子去送死?”汉斯老爹死死的盯着对方,“鲁迪少校,接受现实吧,我们已经失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些孩子活下去!” “失败?”被称作鲁迪的少校此时一脸的疯狂,“我们不会失败!只要打退了那些低贱的苏联人,圆首很快就会带领我们重新占领整个欧洲!” 汉斯老爹冷笑着看着对方,“占领欧洲?现在柏林都快守不住了,你是瞎子吗?” “背叛圆首的,都该死!” 鲁迪少校看了看站在一边惊慌失措的马尔科,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疯狂,“马尔科,用你的刀杀死叛逃的汉斯医生,然后马上滚回战场!” 马尔科茫然的摇摇头,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腰间的少年团佩刀。 “既然这样...” “砰砰!” 鲁迪话刚说到一半,连续两声清脆的枪声从不远处的大树后面传来,两枚9毫米的手枪子弹准确的命中了他的脖子和太阳穴! 从伤口炸开的血雾还没来得及飘落,躲在大树后面的卫燃已经迅速调转枪口,打出第三发子弹击中了那位端着冲锋枪的年轻士兵的肩膀。 在接连的惊呼和惨叫声中,一支p38手枪和一支mp40冲锋枪先后跌落,随着鲁迪的尸体一起砸在了潮湿的杂草丛里。 “为了帝国荣耀!” 撕心裂肺的狂吼声中,那名仍旧骑在摩托车上的少年团成员疯狂的拔出了腰间的手榴弹! “煞笔!” 原本想留这个把路走偏了的小屁孩一命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本就没放下的手枪轻轻移动,继续扣动扳机打出两发子弹,准确的命中了前者的侧肋和脑袋。 “噗通!” 温热的尸体步了那支冲锋枪的后尘,重重的从摩托车上摔下来砸在了草地上,他手中还没来得及拧开后盖的手榴弹也咕噜噜的滚到了汉斯老爹的脚边。 “谁在那?!” 汉斯老爹的动作一点儿不慢,拽着马尔科躲到了摩托车的后面,问话的同时已经抄起了忍着血的冲锋枪。 卫燃躲回大树后面将手枪收回牛皮本子,清了清嗓子确定已经可以说话,这才举着双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应道,“和你们一样,我也想回到柏林。” 看了眼卫燃的打扮,汉斯老爹松了口气,痛快的丢掉了手中的冲锋枪,“你是从一线逃回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卫燃愣了愣,随即毫不犹豫的答道,“维克多,我确实是从一线逃回来的。” “那边情况怎么样?”马尔科像个土拨鼠似的,从摩托车后面探出大半个脑袋问道。 “不太好”根本就没看到正面战场的卫燃摇摇头,胡言乱语的给出了个绝对错不了的回答,“恐怕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汉斯老爹闻言脸上也出现了焦急的表情,一边拉着马尔科走一边说道,“看来我们要快一点儿才行。” “先等等” 卫燃叫住他们两个,一边从尸体身上翻出一盒备用的手枪子弹揣进裤子口袋一边说道,“骑摩托说不定能快一点儿!” “有道理!” 汉斯老爹立刻举一反三的说道,“马尔科,去把鲁迪那个混蛋疯子的衣服扒下来换上,这样我们进城还方便一些。” 马尔科闻言,赶紧接过卫燃递过来的制服和靴子穿上,而他换下来的上衣则被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的卫燃套在了身上。 等马尔科将诸如手枪之类的零碎全都挂在腰上并戴好了帽子,早已等待多时的卫燃立刻启动了摩托。 “你去坐挎斗里” 汉斯医生将马尔科推倒挎斗边上,顺便用摩托车上残存的血迹混合着油箱附近的油污在后者的脸上抹了抹,勉强掩盖住了和这身军装不符的稚嫩,而他自己则拿着缴获的冲锋枪坐在了卫燃的身后。 等二人全都坐稳,卫燃立刻拧动油门,驾驶着摩托车一边往前开一边问道,“汉斯老爹,你认识路吗?” 汉斯老爹伸手往前指了指,“认识,一直往前开就行,离开这片森林就能看到柏林城区。” 在汉斯老爹的指挥下,卫燃驾驶着摩托车在浓雾和炮火声中迅速脱离战场,最终被城市边缘的一道防线拦了下来。 还不等卫燃和马尔科张嘴,汉斯老爹便不耐烦的晃了晃自己的证件,“我们要去总部申请抽调更多的兵力,快让开!” 负责检查的那名士兵看到马尔科胸前的二级铁十字勋章之后根本没有检查他的证件,直接“啪”的一声立正敬礼,随后主动让开了道路,而坐在挎斗里的马尔科也下意识的伸直了右手。 近乎检阅般的穿过封锁线,摩托车上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卫燃一边打量着近乎废墟般的城市以及视线尽头时不时响起爆炸,一边扯着嗓子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 汉斯老爹趴在卫燃的肩膀上指着正前方被硝烟笼罩的街道,“等我们穿过毛奇大桥之后往右拐,在河边的一个巷子里会看到一家牙医诊所,我们去那里。” 毛奇大桥? 卫燃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来之前那枚二级卫国战争勋章的主人米哈伊尔当时可就是在夺取毛奇大桥的时候受了重伤! “汉斯老爹,今天是几月几号?”卫燃驾驶着摩托车穿过一片被航弹炸塌的建筑废墟问道。 “4月22号,怎么了?”汉斯老爹不明所以的看着卫燃。 “没什么” 卫燃暗自心惊,按照历史记载,再有三天,柏林巷战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留在柏林城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回归任务里除了要拍摄照片之外,还要拯救马里奥以及一个叫做莫拉的犹太幸存者。 难道说要在这三天之内,把马里奥和莫拉都带离柏林? 卫燃看了看周围被航弹炸成了残垣断壁的街道,现在柏林都已经被围了,就算能逃出柏林,难道还能跑出苏军的包围圈? 还不等他想出个答案,街道尽头便出现了用瓦砾和沙袋以及弹坑改造出的两个火力点。而周围残存的建筑,也已经被砖石堵住了窗户,仅仅只留下了射击孔正对着脚下的街道。 故技重施有惊无险的穿过火力点,当摩托车在被轰炸的满是残垣断臂和弹坑的城区里冒险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总算穿过了正在布置爆破点的毛奇大桥。并在汉斯医生的指引下向右沿着河道边的公路开了不到二十米,随后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 在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间并不起眼的三层小楼。这栋楼的顶层已经变成了残垣断臂,仅剩的一堵墙上还孤零零的残留着一扇木门。 勉强保存完好的二楼,所有的窗户都已经被砖头堵死,但墙体上足有拳头宽的裂缝却一直延伸到了一楼的天花板。 倒是一楼还算完整,至少那面用油漆涂着显眼红十字的玻璃窗还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而在这间诊所门前的空地上,除了堆积成坟包状的瓦砾碎砖之外,横向拉着的铁丝上还晾着几条沾染着灰尘的白床单。 还不等摩托车停下,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已经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染血的医疗器械,神色冷漠的看着摩托车上的三人。 第119章 废墟下的诊所 直到卫燃捏住刹车,拎着冲锋枪的汉斯老爹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那位带着眼镜的中年人脸上总算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汉斯医生,你怎么来了?他们是?” “洛奇医生” 汉斯老爹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马尔科和卫燃,随后摘下头盔,压低声音贴着对方的耳朵说道,“我们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 “苏联人已经...”洛奇医生颤抖着问道。 汉斯摇摇头,“很快了” 洛奇一生看了眼马尔科以及卫燃,最终叹了口气,“把你们的武器放在门外,然后进来吧。” 闻言,马尔科赶紧拔出腰间的手枪丢进了摩托车的挎斗里。而汉斯老爹则直接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手枪递给了站在多面的洛奇医生。 “我的手不是用来拿枪的。”洛奇医生后退了一步,指了指门口已经摆着一支步枪的桌子,转身走进了诊所。 汉斯医生无奈的摇摇头,随意的将冲锋枪放在桌子上,这才招手示意卫燃和马尔科跟着走进了诊所。 这间诊所虽然门面不大,但里面的空间却不小,一楼正对着大门的诊室里摆着好几张牙医椅子,甚至其中一张椅子上还躺着个正在拔牙的德国士兵。 这名士兵在见到走进来的马尔科之后,下意识就要起来敬礼,随后便因为正在忙活的牙医没来得及抽走他嘴里的医疗器械而被戳到伤口,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脸上沾染着血迹和油污的马尔科故作平淡的挥挥手,生怕露馅的汉斯医生主动朝走在前面的洛奇医生说道,“鲁迪少校的牙齿问题很严重,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了。” 心领神会的洛奇医生指了指楼上,“先去楼上等我吧,我准备些药物就上去。” 在一名被口罩和护士帽遮盖了面容的护士带领下,马尔科和卫燃老老实实的踩着楼梯来到了二楼。 相比一楼,二楼的房间虽然窗户全都被堵上了,但因为天花板上那个足有卡车轮胎大小的破洞,反而要亮堂不少。 等那名护士离开之后,两人各自找地方坐下,卫燃也趁着马尔科在扒着墙缝观察窗外的情况,悄无声息的抽出手枪,给弹匣补充着刚刚消耗的子弹。 前后不过四五分钟,洛奇医生端着个搪瓷医疗盘走了上来,默不作声的拉过一把椅子,默不作声的坐在了桌子旁边。安静的房间里,三个人大小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对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汉斯老爹也从楼下上来,顺手关上了钉着棉被的房门,“已经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洛奇医生才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是逃回来的?” 汉斯老爹点点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去哪?”洛奇医生压低声音问道。 “去找他的弟弟”汉斯老爹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马尔科,“再晚点,说不定他弟弟也要被送上战场了。” “找到之后呢?”洛奇颇有些焦躁的追问着三人下一步的计划。 汉斯老爹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先找到再说吧,洛奇,柏林已经不安全了,苏联人很快...” “打过来也好”洛奇叹了口气,“这场愚蠢的战争早就该停下了,不管是苏联人会不会占领柏林,总之尽快结束吧。” 房间里的四个人再次陷入了难言的沉默。许久之后,洛奇医生再次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需要我帮什么吗?” 汉斯老爹犹豫许久之后,试探着问道,“等我们找到他弟弟之后,可以...” 洛奇医生皱了皱眉头,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只要别把武器带进来。” 汉斯老爹闻言彻底放松下来,而洛奇医生也已经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从壁橱里端出几片干硬的面包摆在了桌子上,“保持安静别发出声音。” 不等三人再说些什么,洛奇医生端着医疗盘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先吃点东西吧” 汉斯老爹招呼着卫燃和马尔科围着桌子坐下,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费力的咀嚼几下艰难的咽进肚子,随后压低声音说道,“马尔科,等天黑之后我们去找你的弟弟。维克多,你要找什么家人吗?” 卫燃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一时间,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汉斯老爹这才说道,“既然这样,晚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 “当然”卫燃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马尔科赶紧的说道,“谢谢,谢谢你,维克多。” “好了,先休息休息吧”卫燃没有多说什么,搬着椅子走到房门的位置坐下,安静的听着楼下的动静。 汉斯老爹诧异的看了眼卫燃,随后示意马尔科去床上休息,而他自己也拎着椅子坐在了卫燃的旁边。 “你看起来不像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汉斯老爹似乎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 “只是比较怕死而已”卫燃敷衍了一句随后转移了话题,“楼下那位洛奇医生是...” “我和他以前都在海德堡大学教书”汉斯老爹轻声解释道,“在十多年前那场可笑的焚书运动之后,我们就辞职了。” “马尔科呢?” 面对卫燃的追问,汉斯老爹脸上露出了自豪之色,“他的父母是我教过的最有医学天赋的学生,可惜,他们都以侵略者的身份死在了其他国家的土地上。要不是为了照顾马尔科,现在我可能还在乡下继续经营我的诊所呢。” “那他的弟弟...” “那是个蠢货!” 汉斯老爹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真不知道那么优秀的父母怎么会生出那样的蠢货!简直是生物进化史上的悲剧!如果达尔文先生活过来,恐怕在看到那个蠢货之后会直接烧了自己的《物种起源》!” 额...卫燃咧咧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只得仰着头,让视线穿过头顶破裂的天花板,打量着仍旧被雾气笼罩的天空。 汉斯老爹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愤懑的将最后一角面包片塞进嘴里,苍老的脸上已经满是无奈之色。 第120章 疯狂的姨妈 随着夜色的降临,柏林城区持续了几乎一整天的爆炸声也终于稍稍缓和。充斥着硝烟味的昏暗街道上,人心惶惶居民行色匆匆的来回奔走,为第二天的生活坐着准备。 巷子里的小诊所门口,卫燃启动了挎斗摩托,在马尔科的指引下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前进。 因为夜色的原因,轰击城区的苏军火炮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头顶盘旋的轰炸机却并不见少。而划破夜空的探照灯光束以及高射炮打出的弹幕也因为宵禁的城市而越发的显眼。 但这一切似乎都并不会对柏林城区的居民带来丝毫影响一样,几乎所有走出庇护所的人都在忙着打水,又或者沿着施普雷河黑灯瞎火的徘徊,试图捡一些因为爆炸而漂浮在水面上的淡水鱼。 唯独如果有人敢亮起一丝灯光的时候,周围的人才会一边咒骂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躲开,生怕这点儿亮光会引来天上的轰炸机投下颗足以送走所有人的航弹。 “马尔科,你家在什么地方?”同样不敢打开车灯的卫燃朝坐在挎斗里的年轻人问道。 马尔科闻言赶紧答道,“不远,就在国王广场的边上。沿着这条路一直开,最多10分钟就能到。” 十分钟? 卫燃沉默不语的看着沿街布置的大量火力点以及隐藏在民房里的工事,这条并不算长的路在不久之后,苏联红军可是用好几天的时间,几乎一米一米的推进才攻破了国会大厦。 如果排除其他因素仅仅考虑惨烈程度,不久后的柏林巷战和斯大林格勒的巷战几乎没多大的区别。杀红了眼的士兵,被战火摧残到麻木的居民,以及被完全摧毁的城市,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因果报应一般,扎扎实实的还给了德国人。 凭借着马尔科那一身儿少校制服以及头顶的轰炸机掩护,一行三人顺利的穿过一道道堵住街道的火力掩体,最终顺利的停在了国王广场边缘的一栋二层小房子门口。 趁着马尔科敲门的功夫,卫燃沉默的看着不远处广场边缘竖起的绞刑架,那上面挂着十几具穿着各式衣服的尸体。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胸口最显眼的位置,都挂着一枚巴掌大的六芒星标志。 而在连接这座小广场的几条街道上,一群穿着制服的年轻士兵正在忙碌的跑来跑去,在几个档位军的指挥下布置着刚刚运来的88毫米防空火炮。 还不等卫燃细看,厚重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德军制服的中年女军人手里端着一支ppk手枪警惕的看着来客。 只不过在马尔科摘下头上的大檐帽之后,这女人立刻收起手枪,惊喜的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年轻人,“马尔科!太好了!你还活着!” 还不等马尔科说些什么,这位中年女人便直接将他拉进了房间里,等走在最后的卫燃关上门之后,立刻点亮了桌子上的煤油灯,顺便还给自己点上了一颗香烟。 随着油灯冒出昏黄的灯光,跟走进来的卫燃也注意到,原本能看到外面的窗户已经被厚厚的羊毛毯子给遮蔽的严严实实,甚至其中几扇窗户不但已经用砖头和木板堵死,甚至在窗台下面还用沙袋垒好了火力掩体,必要的时候,只要在这里架上一挺机枪,就可以封锁外面的国王广场。 “快让我看看!” 这女人绕着马尔科转了一圈,接过他手中的帽子,又摸了摸他肩膀上的肩章,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升任少校了?我记得你才被派到城外的战场还不到半个月。” 眼看马尔科要露馅,汉斯老爹赶紧在他张嘴之前接茬解释道,“马尔科带着我们打退了十几辆准备偷袭的坦克,是在前线破格提拔的。” “十几辆?”这中年人女人脸上的神色越发怀疑,“汉斯老师,你没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汉斯老爹一本正经的说道,“多亏了前几天的大雾,马尔科带着他手下那些菜鸟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藏在森林里的苏联坦克,他们用上了所有的铁拳才消灭那些坦克,为此还牺牲了不少少年团成员。你肯定知道的,那些愚蠢的苏联人战斗力并不算高,他们只是人多而已。” “对!”这位中年女人以近乎病态般狂热的语气,愤慨的说道,“如果他们不是人多,根本不可能打到柏林城外!” 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马尔科总算开口说道,“姨妈,我弟弟呢?” “他已经睡了”这女人颇为自豪的说道,“他今天帮忙分发了一整天的海报,可把这个聪明又忠诚的小家伙给累坏了。” “我去看看他”马尔科说着就要往楼上走。 “不用上去,他在地下室呢” 马尔科的姨妈指了指楼梯后面的房门,“最近的轰炸越来越频繁了,二楼太危险了,我们都搬到地下室住了。马尔科,你们吃过饭没有?我去给你们准备些吃的。” 不等马尔科说话,这女人便掐灭烟头,风风火火的跑进了不远处的厨房。 马尔科无奈的摇摇头,取下挂在腰带上的手电筒,轻轻推开楼梯后面的房门,带着汉斯医生和卫燃走进了地下室。 随着身后的木门被关死,卫燃看着地下室里的陈设颇有些吃惊,这里的环境绝对算不上好,除了靠墙摆放的两张单人床和配套的两个床头柜之外,仅仅中间位置用几个弹药箱堆出了一张桌子和高矮两把椅子。 但在四周的墙壁上,却贴满了各种宣传德国必胜的海报以及一面占据了半个墙壁的那脆旗帜。而在这座地下室唯一开着面狭小窗户的墙壁下面,同样用沙袋提前垒砌了一个火力掩体,甚至在这掩体里都已经架好一挺老旧的马克沁机枪和配套的水桶。 卫燃走到窗户下面,好奇的掀开盖住大半窗户的雨衣,随后便看到了外面几乎和窗口平齐的街道以及他刚刚亲自停在门口的挎斗摩托车轮胎。 这是准备死磕到底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转头将视线放在了不远处靠墙的那张小床上。 在这张同样用弹药箱堆出来的小床紧挨着的墙壁上,用铁丝衣架挂着一套那脆少年团的土黄色制服以及配套的短裤。旁边则是一个黑底的闪电形s旗帜,这恰恰是少年团的标志。 床头的唯一算是正常家具的床头柜上,则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把粗制滥造的少年团匕首,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领巾,同样土黄色的帽子,以及一条擦拭的干干净净的腰带和一个黑色的小号邮差包。 除此之外,这个小的可怜的床头柜仅剩的那点儿空间里还放着一把铁皮制作的玩具手枪,以及一把擦拭的格外干净但却模样古怪的军号。 而在那张小床上,则躺着一个只穿着内裤睡的正香的小孩子,这小屁孩儿和马尔科倒是有几分相似,但年龄最多也就十岁的样子。微微张开的嘴角还流淌着拉丝的口水,顺便也露出了一枚洁白的小虎牙以及两颗刚刚冒尖的门牙。 正当马尔科伸手想摸摸这小屁孩儿金黄色的头发时,却不想后者不知道正在做什么梦,竟猛地甚至了右手,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句,“嘿!吸特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马尔科吓了一跳,几乎条件反射般的就要举起右手。好在,他的反应还算快,本来准备回应的右手撑住了床边墙壁上的海报,勉强算是缓解了无形的尴尬。 “看吧!我就说这小东西是个十足的蠢货。” 汉斯老爹在卫燃的耳边低声嘀咕道,语气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圆首那个帕金森老家伙怎么不先把这样的蠢货送进炉子制成肥皂?” “被洗脑的中二少年...”卫燃暗自叹了口气,对墙上那面硕大的旗帜也越发的厌恶。 “马尔科,我们什么时候带这个蠢货离开?”汉斯老爹压低声音问道。 “要等天亮之后才行” 马尔科站直了身体,关掉手电筒低声说道,“要等我姨妈不在的时候才行,不然她肯定不允许我把马里奥带走。” “等天亮之后?!” 汉斯老爹怔了怔,不过在想到楼上那个同样狂热的疯女人之后,只得咬牙说道,“明天就明天,不过白天的时候可不安全。” 马尔科无奈的摇摇头,在意识到卫燃和汉斯根本没办法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后,只能张嘴低声解释道,“如果让姨妈知道我做了逃兵,还杀了鲁迪少校,恐怕会连夜喊那些可恶的链狗过来把我们抓起来。” “你姨妈她...” “那个蠢女人在宣传部门工作” 汉斯老爹语气中的厌恶越发的明显,“她的工作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给更多小孩子洗脑,努力把他们都变成马里奥那样的蠢货,这样等苏联人过来之后杀掉这些小家伙们的时候才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 黑暗中的马尔科却并没有反驳汉斯老爹,只是再次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在没走上战场之前,我和马里奥没什么区别。” 第121章 嘿!吃了么! 一楼的房间里,落满灰尘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并不算丰盛的饭菜,但在桌子中央,却放着大半瓶的葡萄酒。 借着油灯昏黄的灯光,马尔科的姨妈给卫燃三人分别倒了小半杯的葡萄酒,猩红的酒液在油灯的光芒下折射着诡异的血色,再配上这位姨妈脸上颇有些狂热的表情,以及犹如胡言乱语般对德国必胜的信心,竟让卫燃三人都感受到了比窗外隆隆的爆炸声更加吓人的恐怖。 耐着性子吃完了味同嚼蜡的晚餐,这位仿佛在演讲般的疯狂姨妈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红酒,这才好奇的问道,“马尔科,刚刚一直忘了问你,这次你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帮鲁迪中校往总部送一些关键情报的” 汉斯老爹的谎话简直一个接着一个,找借口的同时,脸上也恰当的浮现出了一抹为难的颜色,“你知道的,我们没办法像你透露更多的东西。” “完全理解!”这位姨妈干脆的转移了话题,“马尔科,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准备些衣服。” “鲁迪中校允许我在家多待一天”马尔科明显深得汉斯老爹的真传,“但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我没有立刻回战场,毕竟...” “我明白!” 这位姨妈倒是格外的上路,“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明天我尽量早点儿回来,看看能不能买些肉给你弄些好吃的。” “那就谢谢姨妈了”马尔科生怕说多了露馅,皱着眉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姨妈,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儿休息吧!” “你们去地下室睡吧”这位姨妈关切的说道,“一楼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一发炮弹。” “不用,我们就在一楼吧。”马尔科赶紧拒绝道。 “听我的,去地下室。”马尔科的姨妈帮前者掸了掸那身少校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现在是个少校,柏林还需要你带着你的士兵去保护,所以去楼下吧。” 马尔科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汉斯老爹无奈的喝光杯子里的红酒,“马尔科,就去地下室吧。” “那...好吧”一脸纠结的马尔科只能同意了姨妈的安排,带着汉斯老爹和卫燃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轻手轻脚的将弹药箱垒成的桌子堆成床的样子,三人将接过马尔科姨妈送来的被褥,在黑暗潮湿的地下室和窗外几乎没有间断过的爆炸声中和衣躺下,各自琢磨着各自的心事。 转眼一夜过去,在轻轻的敲门声中,卫燃和汉斯老爹不分先后的各自翻身下床,前者的手中多出了一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手枪,而后者则举起了带下来的冲锋枪。 至于躺在床上的“马尔科少校”,此时正像他的弟弟一下流着口水睡的正香呢。 房门外,马尔科的姨妈隔着门轻声说道,“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早餐,就在一楼的餐桌上,记得和马里奥说一声,他今天不用去贴海报了,让他在家陪你们吧。” 闻言,汉斯老爹和卫燃同时收起了各自的武器,前者嘶哑着嗓子答道,“好的,等他们醒了我会通知他们的。” “另外,你们的摩托借我一下,我今天刚好要出去讲课。”马尔科的姨妈说完也不等汉斯老爹回答,便噔噔噔的上楼跑没了影子。 直等到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汉斯老爹朝卫燃使了个眼色,拎着武器第一个离开了空气浑浊潮湿的地下室。 随着汉斯老爹回到一楼,又顺着楼梯爬到二楼,前者拉着一把凳子坐在窗前,看着被浓雾笼罩的国王广场,自言自语般的问出了和昨天同样的问道,“维克多,你的反应看起来可不像个新兵。” “我只是讨厌战争而已” 卫燃说话的同时,主力已全都放在了外面充斥着浓雾的广场上,昨天晚上那些半大小子们垒砌的火力掩体已经完工,此时在门口不远处那些绞刑架的旁边,正有一队穿着少年团制服的小屁孩儿们挺直了小胸脯,一脸激动和骄傲的看着正在给他们洗脑的那位档位军,时不时的便会齐刷刷的伸平小胳膊,鬼哭狼嚎的喊一嗓子“德国最终将获得胜利!” “讨厌战争?” 汉斯医生同样看着广场上那些正在档位军的组织下,排着队用匕首在绞刑架挂着的尸体身上戳洞的小孩子,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呓语道,“是个好借口,谁不讨厌战争呢?” 卫燃收回视线,转过身靠在墙壁上反问道,“汉斯老爹,你看起来也不仅仅只是个医生。” “我年轻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一战” 汉斯老爹摸索着从兜里拿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在卫燃婉拒之后,自顾自的叼出来一根点上,语气格外消沉的说道,“我和我的同伴们在满是尸体和老鼠的战壕里进行的毫无意义的战斗除了换来几个能挂在胸口的不值钱铁片之外,唯一留给我的纪念便是瞎了一只眼睛。不过,和广场上那些蠢货们相比,用一只眼睛的代价就换来现在的大脑清醒,已经是非常划算的一笔交易了。” 卫燃叹了口气,“但那些被洗脑的孩子们想恢复大脑清醒,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可能远不止一只眼睛。” “这样的蠢货死了也好” 汉斯老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冷漠和厌恶,“免得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某个啤酒馆里又会出现一个把所有人绑上战车的疯子,与其到时候再进行一场世界大战,倒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全死在苏联人的枪口下。” 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楼下已经传来了一个小孩子惊喜的大呼小叫。汉斯老爹将抽了没两口的烟头顺着窗户弹出去,哈了口气转身走下了楼梯。 跟着汉斯老爹回到一楼,餐桌中央摆着的收音机里,正慷慨激昂的播放着鼓舞士气的鬼话。而在餐桌边,穿着少年团全套制服,腰间还挎着水壶、军号和匕首的马里奥坐的笔直,格外认真的收听着广播里的内容,时不时的,甚至还挺直小腰板儿,不大的小脸上都浮现出来诡异的兴奋之色。 甚至在见到汉斯老爹和卫燃从楼上下来,立刻站起身,伸直了右手,大声喊道,“嘿!吸...” 只不过,最后两个音还没从他漏风的门牙里冒出来,汉斯老爹已经一个大耳刮子不轻不重的拍到了马里奥的后脑勺上,“你个蠢货给我闭嘴!再让我看到你伸出右手,我就把它割下来做成早餐!” 这威胁显然比什么都好用,马里奥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随后带着哭腔,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他的哥哥马尔科身后。 “老爹,你又在吓唬马里奥了。” 马尔科无奈的说道,这位对自己颇为照顾的老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的棍棒教育,自己现在和弟弟马里奥恐怕没多大的区别。 “我才懒得吓唬这个蠢货” 对马里奥横竖看不顺眼的汉斯老爹一屁股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关掉收音机之后掀开倒扣的餐盘,拿起一个夹着香肠的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口,同时嘴上不忘说道,“你的姨妈把摩托骑走了,我们只能步行回去了。” “哥哥,你们要走吗?”马里奥死死的拽着马尔科的衣袖不舍的问道,那双刚刚还有些委屈和恐惧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浓浓的不舍以及努力忍住的泪花。 坐在椅子上的马尔科点点头,将他的弟弟马里奥抱在腿上,“马里奥,等你和我一起走。”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马里奥兴奋的问道,可随后又苦着脸说道,“不行,我今天还要去贴海报呢,下午还要帮邮局去送信。” “我带你去打苏联人,抓犹太人,把他们都吊在绞刑架上!”马尔科祭出了弟弟无法拒绝的诱惑。 “真的?真的吗?!” 马里奥晃动着两条小腿儿跳下来兴奋的问道,“我要抓100个苏联人!再抓100个犹太人!然后把他们一起烧死,这样吸特了肯定会亲自给我颁发勋章!” “哐!”汉斯老爹狠狠的一拍桌子,顿时把马里奥吓的又赶紧躲到了哥哥的身后。 “看看这些疯子做的好事!”汉斯老爹攥着拳头狠狠的骂道,苍老的眼睛里透着根本遮掩不住的悲凉。 马尔科暗自叹了口气,站起身抻平身上的少校制服,格外正式的说道,“马里奥,现在我以少校的身份征召你加入战斗序列,和我一起去前线保卫柏林!” “我非常荣幸!少校先生!” 马里奥挺着胸脯激动的直哆嗦,下意识的再次伸出右手,只不过在汉斯老爹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之后,刚刚上扬手臂也“啪”的一下放下,嘴里的台词也变成了“嘿...我的哥哥。” “蠢货!”汉斯老爹将最后一口面包丢进嘴里,“马尔科,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该出发了。” 马尔科点点头,“马里奥,快去换一身衣服。” “我拒绝!”马里奥抱住手里的小军号,“这是我的武器!” “快去换衣服,我们要偷偷去前线,不然被姨妈知道了,她肯定不允许你跟着我走。”马尔科哄骗着自己的弟弟,说话的同时还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少年团佩刀,“而且到了战场会给你发新的军装,到时候这把刀也送你,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佩刀吗?” “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马里奥一双眼睛瞪的滚圆,想都不想的接过马尔科的佩刀,随后将自己腰带上挂着的小匕首解下来递给哥哥,“我和你换,你也要有武器才行。” 哭笑不得的接过马里奥的小刀,马尔科郑重其事的将其挂在腰带上,前者这才拿着新到手小刀跑进了一楼的某个房间。 前后不到十分钟,穿着一件土黄色毛衣和一条灰色背带裤,还知道给自己戴上个小帽子的马里奥重新跑了出来,炫耀似的拉开裤腿,展示着被他塞进袜子里的佩刀,那张天真的脸上浮现出的得意和等着被夸张的小表情,似乎丝毫没有被窗外越来越密集的爆炸声所影响。 “快出发吧!” 汉斯老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将冲锋枪递给卫燃,弯腰抱起被吓的一哆嗦的马里奥,第一个走出了房间。 借着浓雾的掩护,一行三人带着个小豆芽朝着城外的方向前进。仅仅一晚上的时间,街道两侧因为轰炸和炮击倒塌的建筑又多了一些,同时一起变多的,还有没来得及收敛的尸体以及一个个正在建设的火力碉堡。 相比他们昨晚进来,出城前往战场方向的盘查更加宽松,甚至沿途还有个看起来和汉斯老爹差不多大的老兵,慷慨的送给马里奥一个刚刚出炉带着酱汁儿的鸡腿。 但这一路走来,他们也看到了那些强制征兆居民支援前线的督战队在肆无忌惮的枪毙着反对战争的平民。这些死于自己人枪口下的平民大多都是老人,甚至其中一些胸口还佩戴着一战时获得的勋章。除了老人之外,中年和青壮年仅仅只占少数。反倒那些嚣张的督战队里,充斥着大量看起来最多刚刚成年的毛孩子。 每当这些毛孩子一脸羡慕的朝路过的马尔科伸出右手喊出激昂的口号,不但马尔科要赶紧回应,连汉斯老爹以及他怀里的马里奥为了避免暴露都要赶紧回应。只不过,这三个人里,最激动的恐怕只有马里奥。 至于卫燃,这货完全是欺负对面那些人不懂汉语,直接把那句疯狂的口号改成了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空耳。 “维克多,你在喊什么鬼东西?”汉斯老爹稍稍放慢了脚步问道。 “问他们吃没吃过饭”卫燃憋着笑说道,“来来来,我教你!和我一起喊哈,嘿!吃了么!” “嘿!吃螺么!”汉斯老爹饶有兴致的问道,“是这样吗?” “吃螺也行!”卫燃极不负责任的鼓励道,“就这么喊吧,希望这能让你心里好受点。” “这是什么语言?”汉斯老爹说完,嘴里还一遍遍的嘀咕着“吃螺么”。 “汉语,我会的语言里最伟大也最有趣的一种。” 卫燃解释了一句,在隆隆的炮声中,主动朝路过正在搭建火力堡垒里的士兵举着胳膊含糊不清的喊道,“嘿!吃了么!” 第122章 看大门的少校(二合一更新) 沿着废墟般的街道,顶着不断响起的爆炸,当人借着马尔科身上那件少校制服重新回到施普雷河的岸边时,卫燃三人却纷纷皱起了眉头,只有被汉斯老爹抱在怀里的马里奥好奇的看着四周。 “先回诊所”汉斯老爹干脆的转身走向了小诊所的方向。 卫燃扫了眼被完全封锁的毛奇大桥,仅仅一夜之间,这座桥已经拉上了好几道铁丝网,桥面上还堆积了大量的车辆残骸,在桥头的位置,背对着他们的火力掩体后面,已经摆上了起爆装置。 路边的电线杆上,也挂上了禁止通行的牌子。在这牌子下面,两名挂着冲锋枪的链狗认真的检查着想要过桥的人的证件,他们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兵,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靠捡来的证件和少校制服带着个孩子离开柏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们出不去了吗?”马尔科脸色发白的问道。 “很难了” 汉斯老爹重新回头看了眼桥头的链狗,加快脚步说道,“现在过去,说不定会被抓起来,倒是不是被挂在绞刑架上,就是直接死在路边的废墟里。” “23号了...”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追着汉斯老爹,迅速远离戒备森严的毛奇大桥,在浓浓的雾气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返回了巷子深处的诊所。 “没出去?”洛奇医生早有预料般的问道,说话的同时,还将一桶混杂着医疗垃圾和粪便的污水倒在了门口不远处的废墟堆上。 “出不去了”汉斯老爹犹豫片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洛奇医生便指了指身后的诊所,“昨天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只要别带武器进去就行。” “谢谢”汉斯老爹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一脸好奇的马里奥第一个钻进了诊所。 卫燃所有所思的看了眼用来倾倒垃圾的废墟堆,礼貌的笑了笑,推着马尔科也跟着钻进了刚刚开始营业便无比忙碌的诊所。 昨晚的轰炸,以及今天一大早开始之后就没停过的炮火打击,又给附近的居民和驻扎的士兵带来了不小的伤亡。连带着也让这间牙医诊所担起了医疗急救的功能。 在洛奇医生和他手下的那名小护士的忙碌下,一个个在轰炸中受伤的居民或者士兵得到了救治,但时不时的,也有一两具尸体被抬出诊所不知道送到了哪里。 安顿号了马尔科兄弟俩以及卫燃,汉斯医生熟门熟路的从靠墙的衣橱里翻出一身白大褂穿在了身上,“你们在这里保持安静,我去楼下帮忙。” 话音未落,年过半百的汉斯老爹已经踩着略微歪斜的楼梯下去给洛奇医生帮忙了。 “哥哥,苏联人和犹太人呢?”汉斯老爹刚走,前一秒还老老实实的马里奥立刻抽出腰间的小刀张牙舞爪的问道。 马尔科拍了拍额头,“马里奥,我们的任务是保护这座诊所,不让苏联人和犹太人破坏这里,所以我们现在要悄悄的埋伏在这里,尽量保持安静不让他们发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像打野鸭子的猎人一样?”马里奥兴奋的问道。 “对,就像打野鸭子的猎人一样。” 马尔科索性拔出腰间那支p38手枪,清空子弹之后递给了弟弟,“马里奥,你就躲在窗户后面,注意观察外面的情况。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只有我最信任的士兵才能完成。” “交给我吧!” 马里奥兴奋的接过手枪,连行礼都忘了,兴奋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偷偷穿在最里面的黑色少年团制服。 还不等马尔科说些什么,马里奥借口领口,又露出了里面土黄色的少年团制服,得意的说道,“你看,我把你以前的制服也带来了!” 马尔科拍了拍额头,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这个和自己相差了将近十岁的弟弟是不是真的像汉斯老爹说的那样是个蠢货。 不过马里奥可不管那些,动作飞快的把两套制服都脱下来之后,重新穿上毛衣和背带裤,然后将那两套制服仔仔细细的叠好放在了给他准备的床上,这才倒腾着小腿儿推着一把椅子到窗户边坐下,顺着堵住窗户的砖缝认真的看外外面茫茫的雾气。 “你在这里陪马里奥吧”看够了热闹的卫燃也脱掉了本就不算合身的德军制服,从汉斯老爹刚刚打开过的衣橱里翻出一套白大褂,“我下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好的”马尔科赶紧站起身说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喊我。” 没管这性格迥异的兄弟俩,卫燃穿好白大褂,第二个推门离开了二楼。 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诊所里又被送来了四五个人,他们大多都是在爆炸中被玻璃或者砖石碎块划伤了身体,但也有两个倒霉鬼分别被砸断了肋骨或者肚子上被划开口子露出了脏器。 “你下来做什么?”正在忙着给一个老妇人缝合伤口的汉斯老爹看到卫燃下来之后随口问道。 “帮帮你们” 卫燃说话同时,抬手示意一个后背上被划开老大一条口子的女人拍在床上,又从护士那里要来手套戴好,打上麻药,简单的完成清创之后便开始了缝合。 等他忙活完,洛奇医生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汉斯医生,这个年轻人是你教出来的?怎么这么粗暴?” 汉斯老爹疑惑的看了眼动作大开大合的卫燃,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继续忙活着手里的工作。 有了汉斯老爹和卫燃的帮助,这间不起眼的小诊所救治伤员的进度加快了不少。而卫燃在缝了一上午的外伤之后,甚至还有机会参与了一次从肚子里往外清理木头碎片的高难度手术。 也正是通过这次手术,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对他的医疗能力也有了直观的认识,索性放心的把一些简单的外伤缝合工作全都交给了卫燃。 反观卫燃也格外的认真,能有机会用大活人积累经验,可比用红旗林场周围的那些小动物们更直观。尤其在给那些穿着德军制服的士兵治疗的时候,简直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毕竟救活了算练手成功,救死了算给反法吸丝做贡献,左右都不算亏。 在三个大男人以及一个小护士的帮助之下,临近中午的时候,这间并不算大的诊所总算是清静下来。 可还没等他们吃上一口那位小护士准备的午餐,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妇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洛奇医生,快帮帮忙。我的女儿被埋在废墟里了,她快不行了!” “人呢?”洛奇丢下刚刚拿起来的面包片就往门外看。 “她被压在废墟下面了!”这老妇人泪眼婆娑的解释道,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在满是灰尘的苍老面庞上冲出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洛奇怔了怔,苦涩的说道,“菲里斯太太,我...我不能离开诊所。” 站在一边的汉斯老爹愣了愣,同样放下手里的面包片,“我去吧!维克多,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 卫燃下意识的看了眼楼上,稍作犹豫之后点了点头。在那名老妇人的带领下,卫燃和汉斯老爹穿过一片片的废墟,最终钻进了一栋临街的公寓。 这座公寓似乎遭遇了航弹的轰炸,整个上半部分已经倒塌,个别位置甚至还冒着青烟或者火苗。而在残存的下半部分里却格外的热闹,幸存的居民相互帮忙往外搬运着受伤的邻居,他们中甚至有一些人在不久前才被卫燃或者汉斯老爹帮忙缝合过伤口。 在菲里斯太太的带领下,卫燃和背着药箱的汉斯老爹钻进楼道尽头一间坍塌的房间,进门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坍塌的楼顶。 “顺着墙角钻过去就能看到我的女儿!”菲里斯太太说话的同时,慌里慌张的掏出一盒火柴,试图点燃手中一直紧握的蜡烛,“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就能点燃蜡烛!” “别忙了” 汉斯老爹解开白大褂,取下挂在皮带上的方盒子手电筒,按亮之后,趴在地上,推着药箱沿着墙角的三角形缝隙钻了进去。 原本正想拿出煤油汽灯的卫燃赶紧停住,第二个钻进了仅仅比肩膀宽了不到十厘米的缝隙。循着微弱的呻口今声,两人绕过坍塌的楼板,最终在最里侧找到了小半个身体都被废墟压住的女人。 仅仅只是用并不算明亮的手电筒扫了一眼,汉斯老爹却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的两条腿都已经死死的压住,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地板已经流淌了老大一片,她的上半身则靠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一只手死死的攥住沙发的一条腿儿,另一只手则攥着一个巴掌大的相框。 在见到汉斯老爹之后,这女人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失望,张着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那一双带着祈求的大眼睛竟然看向了趴在汉斯老爹身边的卫燃,无声的说着什么。 下意识的往前爬了爬,卫燃将耳朵贴在这个女人的嘴边,在外面不时传来的爆炸声中,隐约听她问道,“洛奇医生...没来吗?” 卫燃看了眼随时可能断气儿的女人,艰难的摇摇头,“他暂时没办法离开诊所。” 这女人努力将嘴巴凑到卫燃的耳边,断断续续的问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见卫燃毫不犹豫的点头,这女人似乎用尽了力气一样说道,“晚上...让洛奇医生...来...来看看我...只...告诉他...一个人...不要让...你身边的军人...知道。” 几乎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这女人便再没了气息。同时一滴眼泪,也从这女人的眼角滑落,滴在了卫燃的脸上。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帮着照明的汉斯医生,卫燃有了一丝的明悟,刚刚为了拿出手电筒,汉斯老爹解开了白大褂,露出了他仍旧穿在身上的德军制服,倒是自己,在穿上白大褂之前已经脱掉了原本属于的马尔科的制服,所以衣领处仅仅只能看到一件衬衣而已。 试了试这女人的鼻息,卫燃朝汉斯老爹摇了摇头,后者叹了口气,将手电筒留给卫燃,他自己拉着药箱,倒退着爬了出去。 拿起手电筒最后看了眼这个女人,卫燃拿起仍旧被她攥在手里的相框翻了个面。这相框里除了这个被废墟掩埋的女人之外,还有个卷毛头发的男人,以及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一个黑头发小姑娘。 但这个男人却并非她想见最后一面的洛奇医生。再看看这女人另一只手紧紧攥住的沙发腿儿,卫燃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还不等他爬出废墟一样的房间,身后已经传来了那位菲里斯太太的哭声。卫燃忍不住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尸体,这才倒退着爬了出去。 “菲里斯太太,她有些话想让我带给您。”卫燃将手电筒还给已经在准备往回走的汉斯老爹,一屁股坐在门口,朝瘫坐在地的老太太说道。 “什么?”老妇人菲里斯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卫燃再次看了眼门里的废墟,斟酌着说道,“她说这栋房子充满了回忆,她想在这里再多待一天,她还说...” “什么?她还说了什么?”菲里斯太太抓紧了卫燃的肩膀说道。 “她说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她希望您能继续活下去。”卫燃继续说着在不久后就会得到验证的谎话。 菲里斯太太松开双手,茫然的靠在开裂的门框上,任由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来,一双眼睛却只是看着坍塌的房间。 暗自摇了摇头,卫燃站起身,脱下染血的白大褂抖了抖重新穿在身上,沿着开裂的楼道越走越远。 返回牙医诊所的路上,一辆装着大喇叭的广播车正在满是废墟的街头播放着小胡子慷慨激昂的演讲,在那广播车上站的笔直的年轻军人却像被浓雾毒瞎了眼睛一样,压根看不到街边的废墟以及需要帮助的平民。 而在这辆荷枪实弹的广播车后面,一些和马里奥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经挎着邮差包拎着浆糊桶,在街头的各个地方张贴海报了。但这些孩子那勤奋认真甚至有些狂热的模样,在卫燃的眼里却显得愈发的荒诞。 躲着那些疯狗一样的士兵,在浓雾和废墟的掩护下重新回到巷子尽头的诊所,卫燃却发现有几名端着冲锋枪的士兵已经包围了这里。而在诊所门口,洛奇医生和先一步回来的汉斯老爹正和他们理论着什么,随后便被两支冲锋枪顶着胸口逼到了墙边。 直到这个时候,一名中尉这才从摩托车上下来,趾高气昂的说道,“我们接到举报,这里隐藏着...” “这里隐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脸上包裹着纱布的马尔科已经穿着那身捡来的少校制服从诊所里走了出来。 “啪!”的一声,包括那位中尉在内,所有士兵齐刷刷的朝马尔科行礼。 一板一眼的回应了这些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士兵,马尔科接过那名中尉的证件看了看,将其还给对方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的部队在三天前已经征用了这座诊所,上尉,你刚刚说这里隐藏着什么?逃兵还是犹太人?或者苏联人?” 被马尔科这么一通怼,这位明显没上过战场,甚至极有可能都没出过柏林城的年轻中尉已经慌了手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说,你接到了什么样的举报?”马尔科继续问道。 “我们接到举报,今天早晨,有人带着一个孩子躲进了这座诊所,而且一直没出来过。”这名中尉绷直了身体回答道,“我们怀疑...” “马里奥,出来。” 马尔科不等对方说完,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随后穿着少年团制服的马里奥便走了出来,得意的看了眼站在墙角的汉斯老爹,朝着那名中尉伸直了右臂,甚至还像模像样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本少年团颁发的证件。 直到到自己的弟弟得到了对方的回礼,马尔科这才说道,“这就是早晨被我带过来的孩子,你们觉得他是犹太人?还是觉得我是逃兵?” “少校,这也许是个误会。”这名中尉赶紧说道。 “最好是个误会”马尔科捂着脸上的纱布,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尽快离开吧,我还要在这里接受几天的治疗,这几天不要过来了。” 打发走了那名年轻中尉带领的士兵,马尔科的额头立刻冒出了冷汗,而原本被枪逼到墙角的汉斯老爹也难得看马里奥顺眼了些,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小蠢东西还有点用,不过马尔科,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是她”马尔科指了指正在给自己拆头上纱布的护士,一脸庆幸的说道,“是她想到的办法。幸好我以前演过话剧,幸好马里奥偷偷带了他的制服。” “既然这样,你们兄弟两个不如继续演下去吧。”刚刚一直躲在角落看热闹的卫燃走过来调侃道,“说不定能帮这间诊所挡住不少的麻烦。” “这倒是个办法”汉斯老爹眼睛一亮,示意护士把马里奥带走之后,这才说道,“那个小蠢货肯定乐意做这种事。洛奇,你觉得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医生。”洛奇医生吞云吐雾的说道,摆明了是在甩锅。 “那就这么说定了”汉斯老爹用力拍了拍马尔科的肩膀,顺便帮他拿掉粘在额头上的一颗带血纱布,“这座诊所,就靠你来保护了。” 第123章 柏林的犹太人(为 long的小哥加更) 送走了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巷子里的诊所又恢复了原本的忙碌,被连续轰炸和炮击的柏林城什么都缺,但却绝对不缺受伤的平民和士兵。 连续不断的忙碌中,除了太阳落山前,因为一发炮弹砸在了巷子入口处一栋公寓的墙上把众人吓了一跳之外,倒也算相安无事。但持续了一整天的交火声却越来越近,甚至在晚上的时候,河道对面的城区已经燃起了大火,连天空都被映的一片血红。 随着夜幕的降临,小诊所也终于忙完了最后一位受伤的平民。残存着血腥味的诊所里,那位小护士将不多的食物端到了桌子上,转身钻进了厨房继续开始忙活。 洛奇医生用叉子戳起一块鱼肉夹在面包里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晚上你们就在二楼休息吧,不过最好能有人放哨,万一有飞机往这里丢炸弹,说不定还能多逃出去一些人。” “我来吧!”马尔科想都不想的说道,“我来盯着天上。” 洛奇点点头不再说话,三两口吃完了并不算多的食物之后,转身从杂物间里拿出一包渔网,“我去捞一些明天的食物,你们先慢慢吃。” “我也去帮忙吧,看看能不能搜集到一些吃的。”卫燃第二个起身,追着洛奇医生走出了诊所。 两人绕过巷子口新近出现的废墟,洛奇医生熟练的将渔网撒进了河道,随后往不远处走了几步,在卫燃的帮助下,将另一张昨天晚上撒进去的渔网拽了上来。 这张渔网上的收获并不算多,林林总总也就不到十条鱼而已,但好在每一条鱼都不算小,只不过或许是在水里的时间太长,这些鱼已经死了一大半。 帮着洛奇医生将渔网和上面的鱼一起塞进包里,卫燃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将中午那个女人去世前说的话转告给了对方。 闻言,洛奇教授动作一顿,在卫燃的帮助下拎着帆布包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说道,“等下带我去看看”。 “好”卫燃干脆的回应道。 眼看着就要走到诊所门口,洛奇医生突兀的说道,“拿上武器。” 诧异的看了眼前者,卫燃点点头,再次说道,“好”。 等到那位仍旧带着口罩的小护士接过装着渔获的帆布包,洛奇医生也从诊所里拿了一把手电筒揣进兜里,在卫燃的带领下,摸黑走向了不远处的建筑废墟。 重新来到那座坍塌的房间门口,卫燃轻轻推开房门,为洛奇医生指明了位置。 在仅有的一支手电筒提供的微弱光芒下,两人沿着墙角的缝隙爬到了那具尸体的边上。还不等洛奇医生说些什么,卫燃便指了指那张沙发,其含义不言而喻。 洛奇一生点点头,将手电筒交给卫燃,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沙发四周的围布。昏黄的手电筒灯光下,就在这圈围布被掀开之后,立刻露出了一双带着恐惧和泪水的眼睛! “你是...莫拉?”洛奇医生低声问道。 躲在沙发里的那双眼睛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豆大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了地板上残存的暗红色血液上。 “关灯”洛奇医生低声说道。 卫燃闻言立刻关闭了手电筒,同时暗暗松了口气,他果然没猜错,那张沙发里还真就藏着人,而且恰恰是他的回归任务之一莫拉。 摸着黑将莫拉从沙发下的夹层里拉出来,一行三人顺着狭窄的缝隙爬出废墟一样的房间。 随着手电筒的灯光再次亮起,卫燃也终于看清,这个莫拉的小姑娘和马里奥差不多大,但相比马里奥,她却面黄肌瘦的,显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营养缺乏的状态, “先等一下” 卫燃像是想到了什么,拦住正准备推门离开的洛奇医生,拿着手电筒又钻进墙角的缝隙。不久之后,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卫燃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张装在相框里的合影。 擦了擦相框边缘干涸的血迹,卫燃将其递给了那个眼睛中已经带着浓浓的恐惧的小姑娘莫拉。 “我们走吧”洛奇医生抱起莫拉,随后拉开了虚掩的木门。 带着小姑娘莫拉,两人躲开在城市里巡逻的士兵,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巷子口。 “洛奇医生,这个小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卫燃低声问道。 洛奇医生停住脚步,抱着莫拉在黑暗中说道,“她的父亲以前就在我的诊所里工作,但他也是个犹太人,两年前就被抓走了。当时我还以为莫拉也被带走了,没想到她的妈妈竟然将她藏了这么久。” “所以呢?”卫燃稍稍后退了一步问道。 “让我们的鲁迪少校来决定吧”洛奇医生说话,重新迈开步子,走向了黑暗中的诊所。 根本没有解释这小姑娘的来历,那位小护士便将其接过来送进了洗手间,不久之后,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头小姑娘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而马尔科和汉斯医生,也被洛奇医生叫下来,围着桌子上的油灯,毫无保留的将情况全都讲了一遍。 见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马尔科挠着后脑勺看了看不远处战战兢兢的小姑娘,“马里奥把我小时候的少年团制服也带过来了,可以先给她穿上,只要我的身份没被揭穿,她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马尔科,我很高兴你能给出这个答案。”汉斯老爹说话的同时,“当啷”一声将一柄手术刀丢到了桌子上。 没理会瞪圆了眼睛的马尔科,洛奇医生也将桌子底下的手拿出来,将一支鲁格p08手枪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不咸不淡的说道,“提醒你的弟弟别做蠢事,不然我们都要倒霉。” 马尔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我会提醒马里奥的,我...我去给她拿衣服。” 目送着马尔科摸黑离开,汉斯老爹一脸调侃的看着洛奇医生,“你的手不是拿武器的?” “那是我的父亲的遗物,你应该认识才对。”洛奇医生说话的同时,将手枪重新收进了怀里。 不久之后,马尔科拿着一套土黄色的少年团制服递给仍旧站在墙角的莫拉,尽量温和的说道,“换上吧,从现在开始,你叫马尔科,你是个小男孩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拉怯生生的看着马尔科,随后点了点头,抱着衣服,跟着那名小护士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安排好了这个小姑娘,洛奇医生吹灭煤油灯,在漆黑的诊所里低声说道,“现在战场距离我们这里越来越近了,而且我们的药品,吃的,甚至照明用的煤油都不太够用了。” “还有哪里能弄到这些东西吗?”汉斯老爹低声问道。 洛奇医生叹了口气,“很难,整个柏林都缺少这些东西。” “如果我们离开这里呢?”马尔科问道,“只要我们能想办法穿过毛奇大桥,说不定...” “说不定死的更快”汉斯老爹接过话茬,“听听外面的动静,苏联人恐怕已经打到城里了,这个时候对岸除了轰炸相对少一些,并不比我们这里安全。” “如果离...” “怎么穿过毛奇大桥都是问题”一直在旁观的卫燃提醒道。 “我回家一趟!” 马尔科突然说道,“我去找我的姨妈想想办法,也许她能帮我们弄到药品和其他的东西。” “对,去吧!”汉斯老爹冷哼道,“然后让她带着士兵过来,在诊所门口架上机枪,或者直接用喷火器烧死我们。” 年轻的马尔科张张嘴,终于没了想法。 “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洛奇医生点燃一颗火柴,在微弱的火苗映照下,走到一张病床上躺下,没多久便打起了不比外面的爆炸小多少的胡噜。 “我们也去休息吧!”汉斯老爹摸出个煤油打火机点亮,招呼着马尔科和卫燃回到了二楼。 几乎就在打火机的光芒消失的同时,那名小护士终于摘掉了帽子和口罩,摸着黑小心翼翼的走进厨房,拎起装满了鱼肉和面包的小篮子走进洗手间,轻轻抬起堆满了染血衣物的浴缸,露出了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洞口。 “嘘——” 这小护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把装满食物的篮子递下去,等里面的人接住之后,这才帮着一个同样穿着护士服的姑娘出来。 紧接着,从这浴缸下面的洞口里便递出来一桶桶散发着恶臭的排泄物。这两个姑娘用一根棍子,将这些东西统统抬到外面倾倒在巷子口的下水道里。 等她们忙完这些工作,最后又往洞口里送进去好几桶从河里打来的清水,在外面忙碌了一整天的小护士这才和另一名同样穿着护士服的姑娘抱了抱,疲惫的钻进了洞口。 而不久前才从洞里出来的姑娘却被留在了外面,只见她轻车熟路的将搪瓷浴缸放回原位,一边摸黑往外走,一边戴上了护士帽和口罩。 与此同时,躺在楼梯边病床上打呼噜的洛奇医生,也悄无声息的收起了被毯子盖住的手枪,放心的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124章 蠢货 4月25号上午,混合着硝烟味的晨雾将视野缩短到了仅仅不到十米的距离。但在看不清的十米之外乃至更远处,比往日更加清晰的交火声也越发的密集。与之对应的,被抬到诊所的伤员也比昨天多了不少。甚至其中一大半都是年龄各异的德军士兵。 是以从天刚蒙蒙亮开始,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便带着卫燃开始救治工作。不过倒也有好处,这些德军士兵虽然不可能支付医疗费用,但却留下了不少物资。 从汽油到面包,从香烟到酒精,甚至还有一名被截肢的士兵将他的冲锋枪当作了诊费。 但即便如此,临近中午的时候,最后一支麻醉剂也在救治一个被砸断了腿的小孩子时彻底告罄。从这之后,昏暗的诊所里便被各种惨叫所充斥,以至于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不得不在耳朵里塞上了棉球。 倒是卫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里的环境固然不如红旗林场,但人类再怎么惨叫,难道还能比得过被绑在手术台上不打麻药挨刀的野猪?开玩笑!十个人也比不过一头猪! “汉斯,这个混蛋你从哪找来的?”洛奇医生扯着嗓子喊道。 “你说什么?”汉斯老爹揪出耳朵里的棉球问道。 “我说,这个混蛋你是从哪找来的!”洛奇医生指了指一脸认真的卫燃,“他的耳朵是带开关的吗?” “我怎么知道!” 汉斯老爹不耐烦的重新堵上耳朵,拿起锯子开始在那位看起来比马尔科还要小上几岁的年轻士兵大腿处反复拉扯,以最快的速度将血呼啦差的下半截锯了下来。 与此同时,被开了天窗的二楼,马里奥正举着他哥哥给他的p38手枪,一脸惊恐的看着和他仅仅隔着一张桌子的犹太小女孩莫拉。 “开枪吧!” 马尔科坐在桌子的一侧把玩着一枚亮晶晶的子弹,“马里奥,我已经给你的手枪了压上了子弹,只要你扣动扳机,她就会死,就算死不了,也有可能会被抬到楼下,让汉斯老爹他们锯掉胳膊或者腿。到时候鲜血说不定能顺着天花板的缝隙溅到你的鞋底上。” 看了眼桌子两侧全都目露惊恐之色的小屁孩儿,马尔科继续说道,“当然,如果让汉斯老爹知道你杀了他的战利品,很快你也会被送到楼下的手术台上,你听那些惨叫,到时候汉斯老爹锯掉你的胳膊的时候,你可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一声不吭才行。” “别说了!别说了!” 满脸惊恐的马里奥双手举着沉重的手枪一边后退一边疯狂的摇头,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呕——!”的一声将中午才吃进肚子里的面包和鱼肉全都吐了出来,一颗颗金豆子也从那张写满了恐惧的小脸上掉下来砸在了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随后又变成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泥巴球。 马尔科憋着笑,趁机朝端端正正坐在一边的莫拉眨眨眼睛,然后这才捡起根本没有装子弹的手枪,拉起马里奥重新坐在椅子上故作神秘的说道,“不过,汉斯老爹也说了,如果你能保护好莫拉,她就是你的战利品,等战争结束,等我们赶跑了苏联人,你就可以把她亲自送给圆首。到时候圆首一定会亲自给你颁发一枚十字勋章!” “真的?!”马里奥顾不得擦掉嘴角的污渍,攥紧脏兮兮的小手问道。 “当然是真的!” 马尔科极为肯定的做出了保证,“不过前提是你要保护好你的战利品,不能让她受伤,更不能让她被其他人抢走,你肯定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抓到犹太人献给圆首!如果被其他人抢走,到时候你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我能现在带她去找圆首吗?”马里奥等着大眼睛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行,当然不行。” 马尔科赶紧摇头,“现在圆首很忙的,他要忙着指挥大家去和苏联人战斗,可没时间见你。” “我...”马里奥绷着小脸陷入了犹豫。 “如果你觉得保护不好她,说不定汉斯老爹会把她送给维克多,到时候...” “我能!我肯定能保护好她!”马里奥不等哥哥说完,慌里慌张的做出了保证。 “重点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犹太人,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她藏在这里。” “姨妈也不行?” “当然不行!”马尔科肯定的说道,“你忘了以前是谁经常抢你的巧克力吃了?” “奥利弗也不行?”马里奥的表情越发的紧张,“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不行!”马尔科干脆的摇摇头,“在把莫拉交给圆首之前,谁都不行。” “我...我明白了!” 马里奥咬咬牙,战战兢兢的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莫拉,“我会保护好我的战利品的!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 “蠢货...” 剃了个光头的小姑娘莫拉暗自嘀咕了一句,她比马里奥还要大上两岁,而且自从爸爸被抓走之后,她便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不像天天被洗脑的马里奥那么自由和天真,自然也多少能明白马尔科其实是在帮自己,更别提前者早已经提前告诉她那支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恰在此时,楼梯口的木门被人敲响,马尔科立刻站起身,而马里奥则朝莫拉挥舞着小手疯狂示意,同时拉开了房间最里侧的衣柜门。 直等到莫拉被马里奥推进衣柜并且关上了柜门,马尔科这才打开了房门,随后便见到了那个一直带着口罩和帽子的小护士。 “怎么了?”马尔科问话的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外面来了一辆摩托,还有一辆汽车。”小护士一句话,顿时又让马尔科紧张起来。 “快,纱布!”马尔科紧张的说道。 这小护士愣了愣,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大块染血的敷料,用纱布裹在前者的脸上,挡住了他的大半面容。 匆忙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马尔科伸手拿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檐帽扣在头上,关上房门快步走下了楼梯。 等他一脸惨白的穿过宛如屠宰场一样的诊室之后,立刻便看到了停在门口的挎斗摩托车,而在这辆摩托车的挎斗上坐着的,恰恰是自己那位疯狂的姨妈! “坏了...”马尔科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了诊所的大门,惊慌的看着慢悠悠从挎斗中走出来的姨妈。 马尔科的姨妈像是没认出来他一样,一脸狂热的伸出右手行礼致意,等马尔科呆头呆脑的回应了她之后,这才公事公办的说道,“鲁迪少校,我们得知了您和您的士兵征用这间诊所为前线士兵提供帮助,所以特意送来了一些药品和物资,并且带来了新的任务。” “什么任务?”马尔科下意识的问道。 马尔科的姨妈看了看身后巷子口停着的汽车,面无表情的说道,“守住这座诊所,救助每一个需要救助的德国人,不管他是士兵,还是平民。” 最后看了眼一脸呆滞的马尔科,这女人狂热的伸出右手,高声喊道,“德国最终将获得胜利!” 这一嗓子不但得到了身后那些士兵的回应,也惊醒了马尔科。 “德国最终将获得胜利!”马尔科赶紧做出了回应。 “最后,谢谢你之前把摩托车借给我。” “不...不用谢...”马尔科干干巴巴的说道。 马尔科的姨妈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臂,指挥着身后的士兵将一箱箱的药品和食物,以及可能用到的各种消耗品从巷子口的卡车上搬下来,整整齐齐的堆在了诊所的门口。随后带着人干脆的离开,只剩下了那辆挎斗上多了一挺mg42机枪的宝马摩托车孤零零的停在了诊所尽头。 呆滞的目送着这些人离开,马尔科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到摩托车边上,从挎斗的最深处,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弹药包。 小心翼翼的打开弹药包,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枚沉甸甸的金条和一张烟盒大小的卡片。将卡片轻轻打开,上面只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照顾好马里奥,直到他成年。” 转身看了看巷子口,除了被风带来的硝烟和潮湿的水汽,那辆卡车早已跑没了影子。 反方向看看诊所的方向,拿着各种医疗器械的卫燃三人脸上全都写满了意外,甚至就连那位躲起来的小护士都探出半个脑袋,惊喜的看着堆在门口的物资。 汉斯老爹看了眼巷子口,提起精神说道,“既然药品有了,就别让伤员受罪了,马尔科,快把东西搬进来。” “哦,来了,来了!”马尔科匆忙将弹药包揣进怀里,在那位小护士的指引下,找出最急需的麻醉剂搬了进去。 几乎在第一支麻醉剂被推进伤员的身体里同时,马尔科的姨妈已经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穿过了毛奇大桥。 这个狂热的女人站在桥头不急不缓的点上颗香烟猛吸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留恋的看了眼诊所的方向,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蠢货。这才接过一名年轻士兵递给她的冲锋枪,义无反顾的冲进了战场。 第125章 废墟 4月26号傍晚,经过一天的巷战,苏联红军距离毛奇大桥已经越来越近,诊所接待的伤员也爆发式的上涨,甚至就连门口的巷子里都用各种材料临时架起了一张张的病床。 但在充斥着血腥味的诊所里,忙碌的卫燃却越发的焦躁。苏联眼看着就要打进来,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完成了拯救马里奥和莫拉的任务。甚至就算完成了,他现在也根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台相机去拍至少四张照片。 但毫无疑问,这次被一千两百万卢布诱惑过来的坑爹任务,其危险性也随着苏联红军一天天的临近而一次次几何级的往上翻。 内心的焦灼和煎熬也影响了卫燃的手上的工作,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伤口处理的方式也越来越粗暴。但另一方面,因为这些天积累的大量实践经验以及医疗人员的严重缺乏,他甚至都已经在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的首肯和指点下,开始涉足截肢的工作。 “哐当”一声将手中不断滴落鲜血的锯子丢掉一边,卫燃面无表情的把半截手臂丢到身后的铁皮桶里,随后动作飞快的将主要血管连接缝合,等他缝合了肌肉和皮肤,剩下的工作便全都交给了那位似乎长高了一些的小护士。 他们这边忙的要死要活,诊所的二楼却是另一番光景,穿着一身少年团制服的马里奥坐在椅子上,絮絮叨叨的像个青春版唐僧一样,一本正经的将他在少年团学到的那些关于雅利安至上的歪理邪说讲给装作听不懂德语的光头小姑娘莫拉,同时全然无视了对方紧绷着小脸想把他按在地板上抱打一顿的表情。 至于马尔科,他此时正趴在诊所门口一片废墟的后面,手里拿着一支冲锋枪紧张的盯着巷子口的方向,生怕突然闯进来一伙苏联人又或者一台苏联坦克。 临近深夜,河对面的交火不但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甚至时不时的,就有几发炮弹越过施普雷河,狠狠的砸在巷子口两侧的建筑上。 在大口径火炮的轰击下轰然倒塌的建筑彻底挡住了这条本就不算宽的小巷子,甚至还顺便掩埋了几个等待治疗的受伤士兵。 但即便如此,周围的其他伤员也仅仅是一脸麻木的各自找地方躲好,甚至有几个干脆连挪动地方都省了,只是瞪着空洞洞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头顶被战火映红的夜空,以及时不时拉着黑烟坠落的飞机。 “哐当!” 一声重物跌落的声音因为了卫燃的注意,随后便注意到忙碌了一整天的汉斯老爹已经晕倒在了病床边上。 “送他去休息!给他准备一瓶生理盐水半瓶葡萄糖。” 正在一台高压汽灯下忙碌的洛奇医生头也不抬的吩咐了一句,嘶哑着嗓子继续说道,“维克多,你那边忙完之后过来帮忙。” “马上!” 卫燃加快速度,帮着一个打了麻醉的小男孩缝合了头顶露骨的伤口之后,脚步虚浮的走到了洛奇医生的边上,换上新的手套,在对方的指挥下从伤员的腹腔里切下了一截被子弹搅烂的肠子。 只不过他们这场手术还没做完,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年轻的士兵便已经停止了呼吸。 面无表情的帮这个士兵缝合了打开的腹腔,洛奇医生脱下手套丢进脚步的垃圾桶,“还有多少?” “还有四个,都是轻伤。”卫燃疲惫的回应道。 “继续吧...”洛奇医生说完,也跟着双膝一软,摔倒在了地板上。 “剩下的我来吧,你们先休息一下。” 卫燃说完朝刚刚把汉斯老爹扶到门口的护士挥了挥手,后者立刻过来帮忙,把洛奇医生也扶出去透口气儿。 强撑着给最后一个人缝好了背后的伤口,卫燃熄灭了煤油汽灯,扶着墙走出诊所,一屁股坐在了靠墙放着的木头箱子上,前后不到两分钟便打起了呼噜。 当卫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楼的一张病床上,而在自己的两侧,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的呼噜像是较劲一样一个比一个响。 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激烈的交火似乎持续了一整夜一样,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晃晃悠悠的坐起来,卫燃发现脚下原本满是血迹的地板已经被清理干净,甚至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摆上了面包片、鱼肉以及一个打开的猪肉罐头。 可还没等他的双脚触及地面,在一声恐怖的哨音中,一发炮弹“轰”的一声砸在了二楼的墙壁上! 下意识的一个翻身躲到了床底下,等卫燃把惊醒的洛奇医生从床上拽下来的时候,另一边的汉斯老爹也已经躲在了床底下。 “轰隆!” 二楼的木制地板被倒塌的砖墙压垮,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将几个没来得及反应的伤员埋在了诊所的正中央。 根本没敢从床底下出来,三人顺着床下的空间,在蒸腾的烟尘中慌忙的爬出诊所,抱着脑袋躲到了箱子中央的废墟边上。 “马里奥和莫拉呢?” 卫燃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就要冲进被烟尘笼罩的废墟。别人谁都能死,这俩可千万不行!不然自己可就只能被永远的留在这了! “维克多!” 汉斯老爹伸手就要拉住卫燃,可随后便发现,卫燃和洛奇医生以及那位小护士,还有原本就在外面放哨的马尔科不要命似的冲进了坍塌的诊所! 蒸腾的烟雾中,一面墙壁轰隆一声狠狠的拍在了诊所前的空地上,汉斯老爹脚蹬手爬的往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之后狠狠的骂了一句,护住脑袋也冲了进去。 仅剩三面墙壁的诊所废墟里,卫燃和马尔科踩着废墟爬上二楼寻找着那两个小孩子,而洛奇医生和那位小护士,则不要命似的冲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马里奥!莫拉!”卫燃和马尔科此起彼伏的呼喊着两个小孩子的名字,随后在废墟的角落听到了隐约的哭声和回应。 “马里奥,你在哪?!”马尔科扯着嗓子喊道,随后便被烟尘呛得连连咳嗽。 “这里!我们在这里!”马里奥带着哭腔的回应成功为两人指引了位置。 卫燃最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绕过一个仅剩下半身的柜子,猫着腰穿过墙角的空隙之后,在断了两条腿的床底下找到了马里奥,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姑娘莫拉。 “快出来!” 卫燃费力的挪开身前的杂物,伸直了胳膊一把抓抓马里奥的脚踝,将他们两个直接从床底下拽了出来。 “有没有受伤?”卫燃一边后退一边问道。 “屁股!屁股疼!”马里奥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回应道。 顺着腿一路往上摸到马里奥的屁股,卫燃立刻感觉到了湿乎乎带着温度的触感。 “别怕!” 卫燃说话的同时,先把莫拉拽出来交给身后的马尔科,随后抱起马里奥,踩着废墟深一脚浅一脚的逃离了废墟。 直等到彻底离开了坍塌的诊所,卫燃这才一把撕开马里奥的裤子,随后便看到了左半边屁股上,戳着一小片碎玻璃。 在这两天已经处理大量伤员的后遗症影响下,卫燃几乎没过脑子,更没和马里奥打招呼,便直接捏着碎玻璃的半截尾巴,将其一把揪了出来。 原本趴在马尔科膝盖上的小家伙先是愣了愣,随后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紧接着便是更加饱满的嚎啕大哭。 马尔科心疼抱住自家弟弟,嘴上不停的抱怨道,“维克多!你个混蛋就不能轻点!” “我已经很温柔了”后知后觉的卫燃尴尬的将手中的碎玻璃丢到一边,“等下我给他缝两针,然后再打一针消炎药就行了。对了,洛奇医生呢?” “他们也冲进去了”一名躺在空地上的伤员指着诊所废墟说道,“他们都冲进去了。” “莫拉,你受伤了吗?”卫燃愣了愣,转身朝坐在一边的小姑娘问道,这小家伙着实有些倒霉,这才几天的时间,已经是第二次被埋起来了。 只穿着睡衣的莫拉摇摇头,展示着胳膊上的擦伤,“我没事,当时马里奥刚好在教我怎么藏起来。” “你会德语!”原本正在嚎啕大哭的马里奥脸上又加了一抹被女人欺骗之后的委屈表情。 “我也是柏林人”莫拉翻了个白眼。 “既然没事就好。”卫燃脱掉身上的白大褂给莫拉披上,嘴上不停的说道,“马尔科,你带着他们留在外面,我进去帮忙。” “我...” “别让其他人进来,太危险了。”卫燃加重语气说道,同时用力按了按马尔科的胳膊。 意识到什么的马尔科点点头,“好...” 没空听他说完,卫燃再次冲进了趋于稳定的诊所废墟。而与此同时,在废墟一楼的角落,洛奇医生和那位小护士在找到被掩埋的洗手间之后,立刻发了疯一样,手忙脚乱的清理着堵住去路的碎砖和坍塌的墙壁。 而汉斯老爹在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之后,也毫不犹豫的脱掉染着血的白大褂,开启挂在腰间的手电筒开始帮忙,全然不顾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汉斯老爹,你们在挖什么?”卫燃循着声音绕过坍塌的诊疗室,一边扇动着还没来得及平静下来的尘土一边问道。 “快过来帮忙”灰头土脸的洛奇医生转过身,压低声音异常严肃的说道,“这下面还有人!” 第126章 带金章的相机(二合一更新) 被尘土笼罩的诊所废墟里,各种垃圾被卫燃等人以接力的方式一点点运到身后,最前面的洗手间也渐渐露出了本来的轮廓。 终于,当那个堆满衣服的浴缸被完全挖出来之后,不管是洛奇医生,还是那位一直带着口罩的小护士全都松了口气。 弯腰扶起一块门板遮住身后的视线,汉斯老爹严肃的看着洛奇医生,“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闻言,洛奇医生泰然自若的在白大褂上抹了抹身上的灰尘,压低声音说道,“只是藏了几个朋友而已。” “犹太朋友?”汉斯老爹皱着眉问道。 洛奇医生看了眼用身体帮忙遮住外面视线的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随后和那位护士一起,用力抬起了浴缸。 微弱的光芒从浴缸下泄露出来,洛奇医生跪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将大半个脑袋探进去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没事,大家都没事。”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上面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诊所挨了一发炮弹而已。”洛奇医生气定神闲的答道,“既然没事,你们在下面保持安静。” “好的” 在听到了里面的回复之后,洛奇医生这才将身体往后退了退,随后抬着浴缸,用脚踢掉了刚刚塞进缝隙的砖块。随着浴缸重新与脏兮兮的地板贴合,那丝丝微弱的光线也被彻底掩盖。 “好了,我们找些吃的和用的就出去吧。” 汉斯老爹提醒道,“如果空着手,就算是白痴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尤其外面还躺了那么多脑子里装满了狗屎的年轻人。” “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伤员吧” 洛奇医生说完,示意众人往后退了几步,等汉斯老爹用手中的门板半遮半掩的挡住洗手间的门,这才艰难的爬出废墟,绕到诊所的另一边,尽量寻找着幸存者。 在四人的努力下,一个受伤的老人被他们从坍塌的废墟里挖出来,艰难的送到了废墟外的空地上。 粗略检查了一番这个老人的身体状况,确定他没什么大碍,洛奇医生这才走到外面靠墙堆放的那些箱子旁边,从里面找出三个涂着灰色油漆和红十字的金属箱子,并将其中两个分给卫燃和汉斯老爹。 “这好像是战地医院才用的医疗急救箱?” 汉斯老爹诧异的打开箱子,“马尔科的姨妈还真是慷慨,我在少年团里的时候都只是给了个医疗背包而已。” 闻言,卫燃也好奇的打开了到手的金属箱子,这铁箱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除了各种医疗器械之外,连诸如破伤风、青霉素、抗生素、磺胺包甚至马飞之类的各种药品都有不少。 “马里奥,过来,我帮你把屁股缝上!”卫燃朝仍旧趴在马尔科怀里嚎啕大哭的小家伙说道。 他这不说还好,一张嘴立刻把马里奥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更是疯狂左右摇动表示着抗拒。 “我来吧”洛奇医生无奈的说道,“维克多,你缝的太...算了,当我没说吧。” “爱用不用” 卫燃没好气的扣上金属箱子,趁着洛奇医生给马里奥缝屁股的功夫说道,“诊所已经没了,我们或许要换个地方了。” “不能换” 这次拒绝的却是汉斯老爹,“马尔科的姨妈送来的这些补给太珍贵了,靠我们这几个人想转移那些伤员就是个大麻烦,更何况那些药品?如果没了药品和补给,这些伤员一样坚持不了多久。” “那...” 卫燃正要说些什么,汉斯老爹却转身再次走进诊所废墟,从里面拿出两张白床单,并用一具尸体上残存的血液在其中一个上面画上了显眼的十字。随后将其交给了卫燃,“插到巷子口的废墟上吧,希望苏联人不是瞎子,必要的时候,我们就打白旗。” 卫燃张张嘴,起身接过红十字旗子,往巷子口走了几步,爬上废墟将其绑在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门板上,将其立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等他回来的时候,马里奥屁股上的伤口已经缝好了,此时正光着屁股趴在一个木头箱子上,等着他的哥哥马尔科从废墟里把他的衣服找出来呢。 “汉斯,维克多,你们来一下。” 洛奇医生等卫燃回来之后,立刻招呼着他们走到了远离伤员的一片废墟后面。 “怎么了?”汉斯老爹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点上,吞云吐雾的问道。 见卫燃拒绝了自己递过去的香烟,洛奇医生直接将其塞进自己的嘴里,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口,这才在隆隆的炮火声中低声解释道,“那些伤员必须想办法转移走,尤其那些受伤的德国士兵。” “因为卫生间?”卫燃若有所思的问道,而原本要问出同样问题的汉斯老爹则重新把香烟塞进了嘴里。 洛奇医生点点头,“这场战争,恐怕连圆首也清楚,柏林被苏联人攻占只是早晚的事情。但在战争结束下,洗手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我们...” “那下面有多少人?”汉斯老爹突兀的问道。 洛奇医生怔了怔,“9个和马里奥差不多大的孩子,还有六个犹太女人。” “这么多?!”汉斯老爹压低声音,严肃的看着洛奇医生,“他们在这里多久了?” “最早的两个孩子,已经在浴缸下面藏了四年了,他们的妈妈或者爸爸,以前都是这座牙医诊所的员工或者病人。” 洛奇医生转过身,颇为期待的看着巷子尽头方向的战场,语气疲惫的说道,“汉斯,我已经坚持了四年了,只要再坚持最多一个月,不,或许只要半个月,战争就能结束了,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 “不用说了” 汉斯老爹看了看四周,思索片刻后盘算道,“巷子右边,靠近毛奇大桥的方向是内政部的大楼,身后是克罗尔歌剧院,它们肯定都是苏联人的重点攻击目标,所以如果想转移外面那些伤员,最好在巷子左边找个足够的房间。” “而且不能太远”洛奇医生看着巷子左侧残存的建筑,努力寻找着那些伤员的安身之所。 “今天肯定还会送伤员过来,不如让他们想想办法。”只在开头问了个问题的卫燃站出来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汉斯老爹掐灭烟头,“现在只希望今天的伤员不会太多。” “但愿如此吧”洛奇医生迈步走向不远处的空地,“趁着他们还没来,至少先用能找到的东西把手术台搭起来吧!” 等他们三人走回空地,马尔科已经帮他的弟弟穿上了从废墟里找出来的背带裤和毛衣,只不过这裤子的屁股位置,已经被那位小护士剪出了老大一块天窗,将半个包着纱布的屁股全都露了出来。 而仍旧趴在箱子上的马里奥,这时候也终于不哭了,但却死死的攥着原本属于他哥哥的那把少年团小刀,一张小脸都涨的通红。 倒是他的哥哥马尔科,在得知这座诊所还要继续“营业”,立刻走向那堆物资箱子说道,“我记得昨天整理这些箱子的时候看到过一包帐篷的,让我找找...在这呢!” 话音未落,马尔科已经从最角落的位置拎出一个印着红十字的硕大帆布包。 “快搭起来!”原本正和小护士从废墟里往外拽病床的洛奇医生惊喜的喊道。 对照着帆布袋子上油印的安装说明,卫燃和马尔科将这顶足以摆下四张床的搭帐篷以最快的速度搭在了空地中央,随后众人便看到了印在帐篷四周和两个坡顶上的那一个个红十字标志。 “早该支起这顶帐篷的,有它在,说不定连头顶的飞机都会避开我们。”洛奇医生开心的说道。 “前提是苏联人还有底线才行。”汉斯老爹不置可否的说道。 “这话你该先问问那些在其他国家烧杀掳掠的德国士兵...”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弯腰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两盏煤油汽灯送进了帐篷。 几乎在他们匆忙做好准备的同时,四名德国士兵用担架抬着两名伤员翻过废墟跑了过来。 卫燃见对这两个伤员各自检查了一番,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送进帐篷,另一个找地方安葬吧,他已经断气了。” 抬着尸体的那两名年轻的士兵脸上的表情一慌,随后连人带担架,全都坐在了地面上。 “前线情况怎么样?”卫燃从兜里摸出两颗糖果分给这俩士兵,这糖还是他和马里奥没因为屁股上的伤口闹掰之前,对方给他的。 “谢谢!” 这两名士兵将糖块挤进嘴里,其中一个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们的伤亡很大,几乎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和苏联人争夺。” “他们距离毛奇大桥还有多远?”卫燃继续追问道,“我是说那些苏联人。” “没多远了”另一个士兵含着糖块,一边挣扎着爬起来一边说道,“最多也就两个十字路口,好了医生,谢谢你的糖果,我们要去抬其他的伤员过来了。” “先别急” 卫燃拦住这两人,指着周围的露天躺着的伤员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诊所不久前被已经被炮弹炸塌了,但就算诊所还在,周围这些伤员也没办法全住进去。你们两个能不能帮忙在左边这些房子里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安置这些伤员?” 这两名年轻的士兵闻言陷入了犹豫,可还没等他们张嘴,卫燃便压声音,貌似不经意的说道,“至少比去河对面要安全一些不是吗?” “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俩士兵也不是傻子,在得到卫燃的提醒之后,立刻接下了这份工作。 “在这条巷子左手边找,记得离河道远一点。” 卫燃说到这里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满地伤员,“等找到之后,你们就把那些伤员抬过去,另外晚上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两位忠诚的士兵保护那些伤员,你们...” “我们肯定保护好这些伤员!”这俩被卫燃拉下水的机灵鬼立刻做出了保证。 目送着他们翻过废墟跑没了影子,卫燃低头看了看仍旧躺在担架上的尸体,弯腰从他的头上取下钢盔,心安理得的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等帐篷里的两位医生给抬进去的伤员完成手术,那两名士兵也跑回来找到了卫燃。 “我们找到一个看起来很安全的位置。”其中一个士兵说道,“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走吧!” 卫燃说话的同时,从木头箱子里拿出两个罐头分别塞到了他们的手里,这点儿小恩小惠立刻让这两名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士兵愈发的客气。 在他们的带领下,卫燃翻过残存着尸体的废墟,穿过巷子中央左侧一堵倒塌的墙壁,穿过两栋倒塌的建筑之后,最终停在了一个残存着幕布的大房间门口。 “这里以前是一座电影院”其中一个稍稍高一些的士兵解释道,“我以前经常和同学来这里看电影。” “我也来过,还因为逃票被抓到过。”另一个士兵惋惜的说道,“我还记得这座电影院的售票员非常漂亮。” “那就是这里了” 卫燃掏出手电筒看了看四周,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你们把那些伤员抬过来吧,记得优先抬穿军装的,然后是轻伤员,剩下的重伤员先留在那边。” 卫燃好歹身上穿着白大褂,他的话这两名士兵自然不会反对,赶紧跟着他回到巷子尽头的空地,将那具尸体暂时放在一个弹坑里,随后开始按照卫燃的指示转运伤员。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帐篷里仅有的三张病床上已经躺满了等待救治的伤员。卫燃不再耽搁,接过一件稍微干净些的白大褂换上,戴上橡胶手套便开始了忙活。 在仅有的两位职业医生以及一位更像是屠宰工的半吊子医生和一位沉默寡言的小护士忙碌下,一名名从各处送来的伤员被送进帐篷,又在不久之后被卫燃再次留下的两名年轻士兵以病号或者尸体的身份抬出去。 直等到临近中午潮湿的雾气被太阳彻底驱散,一名腹部中枪的伤员被送来的时候,卫燃却愣了愣。因为在这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脖子上,竟然挂着一台相机! “原来在这儿呢!” 卫燃扫了一眼便赶紧收回视线,在那位小护士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上的工作,同时分心琢磨着,该怎么把那位穿着上尉军装的伤员留下来,又该怎么从他手上借来相机用用。 只不过,还没等他琢磨出个结果,负责给那名伤员进行手术的洛奇医生却将止血钳丢在身边的搪瓷盘子上,“抬走吧,他已经不行了。” 话音未落,那两个等在帐篷外面的年轻士兵立刻进来,将手术台上的尸体抬下来送到了外面不远处的弹坑里。 “希望别被他们拿走。”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耐着性子缝合了伤口。随后借口尿遁暂时离开了帐篷。 “刚刚那名中尉呢?”卫燃拦住抬尸体的两名士兵,“脖子上挂着相机的那个。” “在那边的弹坑里呢”其中一个士兵指了指不远处说道,“维克多医生,你是想要他的相机?” “你怎么知道?”原本正准备往弹坑跑的卫燃立刻停下来转过身。 “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除了那支p38手枪,就只剩下相机了。” 这名士兵说话的同时,打开了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挎包,掏出残存着鲜血的牛皮相机包递给卫燃,“谢谢你愿意把我们留下来。” “我只是想给大家拍几张照片。” 卫燃接过相机看了看,这是一台禄来双反相机,但相比自己之前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用过的却要更小更精致一些,就连相机包都是订制的马毛皮材质,甚至上面还镶着一枚珍贵的金质近战突击章。 “我还在他身上找到了几盒胶卷” 这名士兵说完再次在自己的挎包里翻了翻,卫燃下意识的看过去,随后赶紧低头重新看着手中的相机。那名士兵的背包里值钱的东西可不少,刚刚那哗啦啦的翻动,还露出了不少各种款式的手表、怀表乃至一枚枚不同材质的戒指甚至勋章! 直等到对方将四个电木密封筒伸过来,卫燃这才抬起头,感激的接过来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拿着吧!”这名士兵不在乎的说道,随后便和他的同伴被帐篷里的汉斯老爹给喊了过去。 看了眼空地四周仅剩的那些重伤员,卫燃摆弄了一番手里的相机,随后将伤员和帐篷,以及那两个抬着担架出来的士兵全都纳入取景器,拍下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第一张照片。 等那两名士兵离开镜头范围,卫燃钻进帐篷,对着正在忙碌的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再次按下了快门。 “维克多,你有拍照的时间不如去帮伤员缝几针。”洛奇医生头也不抬的说道。 “马上!马上!”卫燃忙不迭的收起相机,将其放在了手术台下面的杂物筐里,戴上手套开始继续忙碌。 第127章 至少还活着(为mfive加更) 4月27号傍晚,苏联红军抵近毛奇大桥的前夜,躲在巷子尽头的卫燃等人终于闲了下来。 虽然河对面的交火越来越清晰,但被送进这里的伤员却没了。趁着这点难得的时间,被留下来帮忙的四名年轻的士兵抓紧时间,在马尔科以及卫燃的指挥和带领下。将坍塌的诊所里能搬动的东西都抬到巷子口,尽可能的加高那里的废墟。 至于帐篷周围的那些伤员,除了少数十几位伤势严重的老人和孩子,其余的都已经被那四名士兵送到了不远处的电影院里。甚至就连救治失败的尸体,也都尽可能的抬到远处。 随着夜幕的降临,完成工作的四名士兵抬着匆忙做好的食物,在汉斯老爹和马尔科的带领下离开诊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隔着两栋建筑废墟的电影院。 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汉斯老爹这才带着马尔科回来,一刻不肯休息的帮着洛奇医生和卫燃检查被他们留下来的那些重伤员。 “又死了两个” 洛奇医生叹了口气,示意卫燃和马尔科把那两位老人的尸体抬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不远处的木头箱子上。 “情况不是太好” 汉斯老爹分给前者一颗烟,等他点上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刚刚我和马尔科去河边看了看,苏联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说不定天亮之后这里就被他们占领了。” 洛奇医生看着诊所废墟的方向,心不在焉的说道,“怪不得没有伤员送来了。” 汉斯老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他们一直都在下面?” “你们没来之前,每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他们可以出来放放风,你们来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洛奇医生语气平淡的解释道,“不过很快了,只要再坚持坚持,说不定等苏联人占领这里之后,他们就可以见到阳光了。” “但愿吧...” 汉斯老爹见卫燃和马尔科已经回来,压低声音最后说道,“晚上让他们出来放放风吧,那两个年轻人值得信任。” 洛奇医生看了眼勾肩搭背的卫燃和马尔科,最终还是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前者的建议。 在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几乎近在咫尺的轰炸声中,陷入黑暗的巷子却仿佛成了这片战火中唯一安全的地方。 勉强挡住潮气和蚊虫的帐篷里,屁股受伤的马里奥和光头犹太小姑娘莫拉分别躺在那位小护士的两侧,安静的听着她讲的格林童话。 当这位自始至终都带着口罩的小护士柔声讲完《穿靴子的猫》时,马里奥已经睡着了,而另一边的小姑娘莫拉却泪眼婆娑的轻声说道,“我想妈妈了,以前每天晚上她都给我讲格林童话...” 原本正准备起身离开的小护士愣了愣,走到莫拉的床边,跪在潮湿的地面上,轻轻轻轻擦掉了莫拉眼角的泪水,“以后我每天晚上都给你讲格林童话,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我...你能摘下口罩吗?”莫拉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想看看你。” 闻言,这小护士犹豫片刻,回头看了看帐篷门,又看了看熟睡中的马里奥,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的摘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在被战火映红的夜幕中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但就是在这张还算清秀的脸上,却密布着大片的疹子以及被跳蚤咬过之后留下的痕迹。 见莫拉似乎被吓了一跳,这小护士苦笑着拿起了刚刚摘下的口罩,却不想莫拉突然凑过来,轻轻在她的脸颊了吻了一下,顺便也把残存的泪珠留在了她的脸上。 感受着泪水流过脸上抓挠出的伤口时的沙疼,这名小护士轻轻把莫拉抱在了怀里,随便便听到这个懂事的小姑娘悄悄说道,“以前我藏在沙发里,每次被跳蚤咬过之后,妈妈都会亲我一下。以后...以后你就是我的妈妈了。” “嗯!”这名小护士仰着脖子,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明天...明天还是你出来吗?”莫拉偷偷问道,“我昨天见到你和另一个...另一个妈妈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是我,明天还是我。”小护士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任由坚持了许久的坚强化作眼泪滴在了莫拉的脸颊上。 “妈...妈妈...我们会死吗?”莫拉抱紧小护士,仰着脖子问道。 “不会,你不会死的,大家都不会死。”小护士匆忙解释道,“只有参加了战争的人才会死。” “马里奥会死吗?”莫拉继续问道,“还有马尔科哥哥。” “你希望他们死吗?”小护士擦了擦眼泪问道。 “不希望” 莫拉学着小护士的样子,用脏兮兮的小手抹了抹眼泪,“马里奥虽然是个蠢货,但他在房子倒了的时候把我推到了床底下,还有马尔科哥哥,我知道他是为了救我,才骗那个蠢货的。” “你恨他们吗?”小护士继续问道。 “不恨”莫拉再次摇摇头,“马里奥和我说,他的父母也死了,所以他不比我好多少。” “不恨就好...”小护士轻轻拍了拍莫拉的后背,将她哄睡之后,再次戴上了厚实的口罩,只不过她双漂亮的眸子,此时却显得格外坚强。 在嘈杂激烈的交火声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值夜的马尔科叫醒卫燃之后,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也相继睁开了眼睛。 “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吧。”汉斯老爹低声说道。 洛奇医生点点头,轻轻敲了敲帐篷的帆布帘子,不久之后,那位小护士也钻了出来。 “莱妮,让他们上来放放风吧。”洛奇医生低声说道。 小护士诧异的看了眼站在洛奇医生身后的汉斯老爹和卫燃以及马尔科,犹豫片刻后点点头,转身钻进了诊所废墟。 不久之后,一个个穿着病号服或者护士服的孩子以及女人,在那位小护士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废墟,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充斥着硝烟味的空气。 这些长期藏在地下室的孩子和女人状况并不是太好,他们的身上很多都长满了湿疹,虽然身上的病号服还算干净,但却透着一股股难闻的骚臭味。 “你的地下室有多大?”汉斯老爹皱着眉头问道。 “中间扩建过几次”洛奇医生苦涩的说道,“即便这样,也只是勉强够他们躺下而已。” “我觉得不用让他们下去了” 卫燃忍不住说道,严格格意义上来说,现在已经是4月28号了,更准确的说,今天晚上八点,苏联人就会夺过毛奇大桥,这个时候,周围的德国士兵已经顾不上什么犹太人了。 “再等等吧” 洛奇教授摇摇头谨慎的说道,“这么长时间都坚持下来了,不能在最后这几天出现意外。” “至少也该让他们洗个澡换一些干净的衣服。”汉斯老爹说到这里扭头看向马尔科,“去把你的蠢货弟弟从帐篷里抱出来给这些孩子和姑娘。莱妮护士,白天煮的水还有吗?” “还有” 小护士赶紧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桶,“都是煮过的,不过如果用了的话,天亮之后想清洗纱布就只能重新烧水了。” “先让他们洗个澡吧。” 汉斯老爹见马尔科和小护士已经把熟睡中的马里奥和莫拉从帐篷里抱出来放在了简易病床哈桑,立刻低声说道,“马尔科,你去守着巷子口,不管是谁过来就开一枪。莱妮护士,你和我一起给他们找些药和干净的衣服。维克多,你和洛奇去地下室,想办法把里面的跳蚤杀死。” 洛奇闻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直到这个时候,那些一直在听他们谈话的孩子和女人们才兴奋的相互看了看,各自拎着一小通水钻进了并不算大的帐篷。 趁着他们在里面洗澡,汉斯老爹带着小护士去物资箱子里寻找干净的衣服、毯子以及治疗湿疹的药膏,而卫燃则在洛奇医生的带领下,拿着杀虫剂和消毒剂钻进废墟中的洗手间,钻进了浴缸下的洞口里。 还不等双脚着地,卫燃便闻到了无法忽视的粪便味道以及一股股上涌的潮气。 等他双脚触及地面之后,这才在手电筒的帮助下看清这个晓得可怜的地下室的全貌。 仅仅不到20各平方大的地下室,天花板和地板之间也就两米的距离。走动的时候,还要注意躲避中间挂着的那盏煤油灯。 在四周的水泥墙上,像牢房一样安置着三层用木板和铁链子制作的折叠床。在最下面一层床板和地板之间的缝隙里,还摆着一个个木头箱子。 这些箱子里有的装着一瓶瓶的煤油,有的装着等待缝补的床单或者病号服,还有的装着没吃完的面包和鱼肉,但更多的,则是一些治疗湿疹的药膏。 就在此时,洛奇医生撩开了一堵墙上挂着的羊毛毯子,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 手电筒的光顺着这狭小的洞口照进去,可以看到一个用砖头垒砌出来的隔间,这隔间并不算大,里面也仅仅摆着几个带有盖子的铁皮桶而已。而那股难闻的味道,就是从这里面飘出来的。 和这个洞口相对的另一边,则是个装着手摇排风扇的通风口,只不过当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的时候,一只老鼠也顺着这通风口跑没了影子。 “他们就在这种环境里坚持了四年?”卫燃难以置信的问道。 “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洛奇医生神态自然的将里面的屎尿桶拎出来,压抑着情绪说道,“这里原本是为我的妻子准备的,但她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抓走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卫燃愣了愣,“抱歉...” “该说抱歉的不是你”洛奇医生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应该我向你说谢谢才对。” 第128章 杀人的医生 4月28号凌晨,九个犹太小孩子在六名犹太女人的帮助下,在帐篷里清洗过身体之后,给全身各处仔细的涂上了治疗湿疹的药膏,随后各自换上一件干净的病号服,赶在天亮之前,在浓重的晨雾和越来越近的硝烟掩护下,钻进了诊所废墟里的地下室。 距离帐篷二十多米外的另一片废墟里,汉斯老爹熟练的点起一堆篝火,缓缓的加热着消毒锅,尽职尽责的蒸煮着里面的各种医疗器械。 而在隔壁房间的另一堆篝火上,用柴油桶改造出来的两口大锅里已经煮上了不久前卫燃和马尔科从河道里打回来的清水,这些水除了用来喝,其余大部分都要用来给清洗过的纱布蒸煮消毒以便二次利用。 巷子尽头搭起的帐篷里,熟睡中的马里奥和犹太小姑娘莫拉又被抱到了床上。洛奇医生给他们各自盖上一张毯子之后,示意卫燃跟着他离开了帐篷。 “该去收网了”洛奇医生打了个哈欠,弯腰拎起从废墟里翻出来的渔网,招呼着卫燃跟着他往河道的方向走。 “洛奇医生,我去吧,你已经一晚上没有休息了。”卫燃接过对方手里的渔网说道。 “没关系” 洛奇医生不在意的摆摆手,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说道,“趁着苏联人还没打过来,我们要多储备点儿食物才行。等我们把网收回来之后,马尔科姨妈送过来的那些吃的喝的也要尽快找地方藏起来,我们总不能真的指望苏联人会看在那面红十字的面子上宽恕我们。” “谁做初一,谁就做十五。”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沉默不语的跟着洛奇医生翻过人为堆高的废墟,小心翼翼的来到河边,将渔网撒下去之后,拽起了昨天丢下去的网。 “我们是不是捞到大鱼了?这一网怎么这么重?”卫燃拽着绳子一边用力一边问道。 “哪有什么大鱼?”洛奇医生皱起眉头,转身背着绳子用力往前拖拽。 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渔网被他们两人拽上岸,随后便注意到这网里除了不多的淡水鱼之外,竟然还包裹着一具尸体! “去那堵墙后面” 洛奇医生低声吩咐一句,和卫燃合理拖着沉重的渔网躲到路对面的断墙后面,在手电筒的微弱光芒下,一点点解开了渔网。 “是个苏联人” 卫燃从渔网里揪出一支波波沙冲锋枪丢到一边,在洛奇医生的帮助下,将这具胸口中弹的尸体解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从渔网上摘掉一枚手雷,洛奇医生将包裹着小鱼的网子塞进包里,一边往回走一边忧心忡忡的说道,“情况不太好,看来苏联人都已经打到河对面了。我们要尽快把东西藏起来才行。” “等下我去电影院喊那几个士兵过来帮忙。”卫燃跟着后面说道。 “不,不能用他们。” 洛奇医生想都不想的摇摇头,一边从腰间抽出他那支鲁格手枪一边说道,“让女人们上来,我们把那些物资搬到地下室里。维克多,你现在就跑回去,通知大家快点搬东西,我就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过来我会开枪的。” “那你小心点。” 卫燃松开装着渔网的帆布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巷子尽头的空地,招呼着汉斯老爹等人赶紧转移物资。 在众人的接力下,一箱箱的食物和药品被送进诊所废墟里的地下室,将并不算大的地下室地板都铺了满满的一层。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从巷子口的方向传来,众人心头一颤,卫燃赶紧放下手中的箱子,抄起放在不远处的冲锋枪就往洛奇医生的方向跑,而汉斯老爹等人也赶紧组织着那几个出来帮忙的女人重新躲回地下室。 “洛奇医生,怎么了?”卫燃躲在半截断墙后面问道。 “没事没事,是个误会。”洛奇医生扯着嗓子回应道,“是守桥士兵们送来的伤员,我还以为是苏联人过来了。” “让他们不要开枪,我出来了。”卫燃说完,缓缓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同时看着身后的帐篷方向,直到看到在浓雾中一闪一闪的手电筒光芒,这才彻底站了起来。 “几个伤员?”卫燃故作紧张的问道。 “一个,就一个。”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随后在洛奇医生的带领下,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看了眼别两个德国士兵用担架抬过来的士兵,卫燃微微皱眉,仅看他脖子上的挂的那个又丑又重的金属牌子就知道,这是个不招人喜欢的链狗。 遗憾的是,这位链狗的伤口并不算重,仅仅只是被子弹打中了大腿而已。这一路抬过来别说有生命危险,甚至连惨叫都中气十足的。 “维克多医生,你去继续给器械消毒吧,我来给他手术。”洛奇医生平淡的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丝的冷漠。 “好...” 卫燃压下心中的古怪,目送着那两名士兵把伤员送进帐篷之后,找上了继续给医疗器械消毒的汉斯老爹。 “你说什么?送来个链狗?”汉斯老爹先是皱起眉头,随后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怎么了?”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医疗器械,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汉斯老爹摆摆手,“去给他送过去吧。” 带着疑惑钻进帐篷,那位链狗已经被扎上了吗啡。而洛奇医生正不紧不慢的剪开伤口附近的衣服。 “帮我把汽灯点上就出去吧”洛奇医生头也不抬的说道。 原本正想问些什么的卫燃点点头,沉默不语的帮忙把汽灯点上,转身走出了帐篷。 几乎在他走出帐篷的同时,洛奇医生已经拿起一把手术刀,动作粗暴的切开伤口,准确的找到了大腿上的静脉。 锋利的手术刀在血管上轻轻一划,暗红色的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汩汩而出。但洛奇医生却把手术刀往伤口上一戳,随后点上一颗烟,站在病床边上,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链狗。 时间一份一枚的流逝,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已经顺着病床的边缘流到了床下放着的小桶里,而那位链狗也开始不断的发抖。 将燃尽的烟头丢进铁桶,洛奇医生冷漠的看了眼病床上的链狗,随后将双手交叉,以心肺复苏的方式压在对方的胸口,一次次的用力按下,辅助着对方的心脏跳动,以便将更多的血液从伤口处被割断的血管泵出去! 终于,当这位链狗的的伤口再也流不出任何的血液,当他彻底停止了呼吸,洛奇医生这才拔出伤口处的手术刀,将里面的子弹挑出去,随后撩起尸体下面被血液染红的床单胡乱一卷。 “士兵,把他抬出去。”洛奇医生语气遗憾的解释道,“他的血管破了,我没能救活他。” 一直在门外等着的那两名士兵闻言钻进帐篷,遗憾的看了眼已经被床单裹住的尸体,沉默的将其抬到窗边的担架上送出了帐篷。 目送着那两名士兵抬着尸体消失在晨雾里,连手套都没戴的洛奇医生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用那柄染血的手术刀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刻痕。 这支听诊器的弹簧片上,还穿着两枚亮晶晶的戒指。随着手术刀在上面留下痕迹,两枚戒指也相互撞击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将手术刀直接丢进床下的铁桶里,洛奇医生重新挂上听诊器,随后拉开衣领,掏出一个心形的女士项链看了看,不再年轻的脸上短暂的露出了一抹大仇得报的解脱之色。 “第28个了...” 洛奇医生将项链塞回领口,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弥漫着血腥味和尼古丁味道的帐篷,跌跌撞撞的坐在诊所废墟残存的砖墙下,状若疯狂的喃喃自语着“不够,还远远不够...” 远处燃烧着篝火的断墙后面,卫燃看向一边的汉斯老爹,后者叹了口气,转身坐在篝火边上继续蒸煮着等待消毒的器械,许久之后,这才自言自语般解释道,“洛奇医生的妻子和女儿,就是被链狗在这条巷子里杀死的,那条链狗在上任前,甚至还曾是他的邻居。” “这...”卫燃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把这些送过去吧。” 汉斯老爹也没指望卫燃能说些什么,用两把镊子将消毒锅中的托盘拎出来,把冒着热气的医疗器械统统倒进一个大号镀铬金属盒子里递给了卫燃。 当他端着滚烫的金属盒子从废墟里走出来的时候,红色的阳光也冒出了地平线,在浓雾中映出半个圆形的轮廓。而在巷子口的方向,昨天那两名被卫燃留下来专门抬担架的士兵也从开始消散的雾气中走过来,准备开始迎接他们新一天的工作。 “28号了,战争也快该结束了。” 卫燃看了眼巷子口的方向,今天晚上的时候,苏联红军就能拿下毛奇大桥,最晚等到明天一早,这里说不定就该被占领了。 “是啊,快该结束了。” 洛奇医生从旁边走过来,“维克多,等战争结束之后,要不要来我的诊所工作?” “去你的诊所工作?”卫燃看了看两人身后的废墟,忍不住问道,“等战争结束后,你还准备开诊所?” 洛奇医生摊摊手,一脸快意的反问道,“为什么不呢?这是一份很有成就感的工作不是吗?” 卫燃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我的缝合技术就行。” “你提醒我了”洛奇医生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当我没说,我实在忍受不了你的缝合技术。” 第129章 崩溃 4月28号上午,隆隆的炮火声越来越近,时不时的,甚至还会有一发炮弹砸在巷子两侧的建筑上,洒落大片大片的碎砖破瓦。 但自从晨雾散去之后,却一直没有伤员被送过来,反倒是那顶充当手术室的帐篷,被砖头砸出了两个锅盖大小的破洞。甚至连留在帐篷周围的那些重伤员以及没来得及搬进地下室的药品和物资,都被埋在了新近形成的废墟里。 在众人紧张的忙碌下,残破的帐篷被紧急转移到了一个许久之前形成的炮弹坑里,那些伤员也被留下来的那四名年轻士兵全都送到了远处的电影院去避难。 “马尔科,你带着马里奥和莫拉也去电影院吧。”汉斯老爹坐在一把谨慎三条腿儿的椅子上,一边任由洛奇医生帮他缝合额头上刚刚不小心被砖块划开的伤口一边说道。 “我要留下来”马尔科指了指身上的少校制服,“我的任务是保护这座诊所,保护你们所有人,让维克多去吧,他正好能照顾那些伤员。” “我...” “你们都省省吧!” 洛奇医生剪断缝合线,不等卫燃说完便接过了话题,“电影院并不比这里安全多少,这里也并不比电影院危险多少,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另外,马尔科,让你弟弟和莫拉先去地下室吧。如果真的太危险了,我们再躲进去。还有,莱妮护士,你也先下去吧!” “这样也好”汉斯老爹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同意了洛奇医生的决定。 趁着给汉斯老爹包扎伤口的功夫,马尔科和小护士莱妮带着马里奥和莫拉钻进废墟里的洗手间,抬起浴缸之后,将这两个小家伙送了进去。 “马里奥,安静的待在里面。”马尔科趴在洞口最后嘱咐道。 “哥哥,我...” “马里奥,保护好莫拉。”马尔科仅仅一句话,马里奥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坚强之色,“我会保护好她的!” 只不过,随着头顶唯一的出入口被沉重的浴缸盖的严严实实,马里奥脸上的坚强和勇敢也立刻被害怕取代。反倒是莫拉一脸惊喜的看着坐在折叠床上的其他几个小朋友,这几个小朋友里竟然有一个还是她的同班同学! 而马里奥也不是真的像汉斯老爹说的那样真的蠢,他立刻就猜到了大概的真相,难以置信的问道,“莫拉,他们...他们都是...” 莫拉抱住一个脸上长满湿疹的同龄小姑娘,开心的朝马里奥点点头,“你害怕了?或者说,你想把我们都送给你的圆首?” “我...我才不怕!” 马里奥说话的同时一步步倒退,紧接着一个不小心被铺满地面的木头箱子绊倒,可还没等他屁股上的伤口接触地面,便被一个同样满脸湿疹的女人扶住小胳膊。 “小心点儿” 这个女人温柔的指了指马里奥挂在背带裤上的少年团小刀,“这把小刀真漂亮,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可...可以”马里奥强忍着哭腔,哆哆嗦嗦的拔出匕首递给了扶住自己的女人。 这个女人忍着笑接过匕首,随后弯腰从折叠床下面的箱子里找出一根带着泥土的胡萝卜,用小刀仔细的削干净之后,一切两半将其分给了马里奥和莫拉,“吃吧,很甜的。每个来这里的小朋友都能得到一个水果,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只剩下胡萝卜了。” “刀能还给我吗?”马里奥怯生生的问道。 “当然” 这女人将小刀仔细的擦干净装回刀鞘,帮马里奥挂在了背带裤上,同时笑眯眯的说道,“马尔科少校说你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我...” 马里奥拿着半截胡萝卜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和好朋友聊天的莫拉,最后这才肯定的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哥哥说的没错!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轻轻摸了摸马里奥的小脑袋,这个女人温柔的笑道,“那就拜托你了,我们的小战士。” 全然没意识到已经被偷换了概念的马里奥顿时因为那句“小战士”飘了,就连即将滴落的眼泪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地下室里的其他女人相互笑了笑,继续安静的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而在充斥着硝烟的地表之上,卫燃等人也都躲在了炮弹坑里,焦灼的等待着随时有可能送过来的伤员,又或者随时可能结束的战争。 或许是因为没有像往常一样往这里送来大量伤员的缘故,这一天的时间似乎也过的格外的慢。 “怎么还没有伤员送过来?”马尔科坐不住了,“会不会是苏联人被打跑了?” “你被你弟弟的愚蠢给传染了吗?” 汉斯老爹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苏联人被打跑了,而是毛奇大桥那边的士兵很可能已经没办法撤回来了。所以才没有伤员送过来。而且那些苏联人离毛奇大桥肯定已经很近了,近到连周围的居民都已经逃跑了,只有我们四个还像白痴一样守着那顶破帐篷。” “把白旗竖起来吧”洛奇医生突兀的说道,“说不定它比红十字有用。”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汉斯老爹点上颗烟,“至少也要等苏联人夺下毛奇大桥才行,不然我们很可能会被督战队的白痴当成靶子打死。” 潮湿的炮弹坑里,卫燃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惊慌失措的喊叫从堵住巷子的废墟处传来,一个年轻的德军士兵跑过来喊道,“洛奇医生,汉斯医生,还有维克多医生,电影院刚刚被炮弹炸塌了!” 炮弹坑里的众人赶紧站起来,汉斯老爹第一个问道,“伤员怎么样?” “有好几个被压在石板下面了!” 这名年轻的士兵扶着头盔喊道,“还有几个被砸中了,他们快要死了!” “我去吧!”卫燃拎着沉重的金属药箱和煤油汽灯站起来,“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汉斯老爹同样抓起放在身边的药箱和煤油汽灯,“马尔科,你留下保护洛奇医生!” “注意安全!”洛奇医生忧心忡忡的嘱咐道。 “你也是”汉斯老爹话音未落,已经随着卫燃爬出了弹坑。 在那位年轻士兵的带领下,卫燃和汉斯老爹穿过废墟,猫着腰钻进坍塌的电影院,随后便听到了连成片的惨叫和哭泣声。 这座电影院已经坍塌了大半,仅仅只有靠近幕布的位置有一片还算安全,此时,所有幸存的伤员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而在已经坍塌的区域,那三名年轻的士兵正在卖力的挖掘被压住的幸存者。 “幸好没让马尔科他们过来。”汉斯老爹嘀咕了一句,点亮煤油汽灯之后,迅速打开药箱开始了救治工作。 但实际上,除了那些仅仅被划伤的人可以得到有效的救治,其余的那些重伤员,尤其那些仍旧被压在石板下的重伤员,他们二人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帮他们打上一支缓解疼痛的马飞,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停止呼吸。 “当啷!” 卫燃将玻璃药瓶丢到一边,把最后一支马飞扎到了一个腰背以下全被压住的小姑娘身上。 随着玻璃注射器拔出,这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沾满血迹和灰尘的脸上也终于没有痛苦的表情。但还不等药力消退,这小姑娘便身体一僵再也没了动静,任由她原本抱在怀里的洋娃娃顺着台阶滚落到了她想逃去的幕布下面。 “啊——!” 刚刚那名一直想把这小姑娘救出来的年轻士兵发出绝望的吼叫,随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下,从怀里掏出一支p38手枪顶住自己的下巴,干脆的扣动了扳机! “砰!”清脆的枪声在坍塌了大半的电影院里久久回荡,温热的鲜血也溅到了卫燃的脸上。那具年轻的身体,也像刚刚的洋娃娃一样,打着滚,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艹!” 卫燃反应过来,狠狠的将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注射器摔在了地上。随后崩溃的捂住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小姑娘尸体旁的台阶上。 他并不同情这些德国人,更不会同情那些制服上佩戴着万字符和鹰徽的士兵。 从斯大林格勒战役,从顿河19号阵地,从芬兰吃人的冬季里,卫燃一次次的催眠着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牛皮本子把自己送回来,只是在经历一个过分真实的战争游戏。就算不是游戏,那些死在战争里的苏联人、德国人乃至芬兰人都和自己屁关系没有! 但是当那些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的时候,所有自己骗自己的谎言和安慰全都在一瞬间被戳破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眼睁睁的在他面前消逝,那种苍白又廉价的无力感终于让他努力维持许久的理智在那名士兵自杀的瞬间彻底崩溃! 原本一片哀嚎的电影院废墟在枪声过后陷入了沉寂,被两支煤油汽灯照亮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卫燃压抑不住的哭泣和他们根本听不懂的咒骂。 汉斯老爹叹了口气,默默的拿出一支马飞,走到卫燃的身边,拉开他的手臂,将并不算多的药液推了进去。 “睡一会儿吧,睡醒之后,也许战争就结束了。”汉斯老爹揽住卫燃的肩膀,直等到药力发作,这才挣扎着站起身,迈步走向了另一个等待救治的幸存者身边。 第130章 炮击(加更祝帅到迟钝生日快乐) 当马飞的药力消退之后,卫燃也从噩梦中渐渐恢复了神智。充斥着血腥味的电影院里,不算多的幸存者已经全部得到了救治,仅剩的三名年轻士兵正忙碌的用架在煤油炉子上的小锅熬煮着食物。 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卫燃晃了晃仍旧有些眩晕的大脑,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汉斯老爹已经端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罐头走了过来,“趁热吃了吧,很抱歉,战争好像还没有结束,你醒过来的太早了点儿。” 接过罐头,卫燃露出惨淡的笑容,“对不起...” “没什么” 汉斯老爹坐在卫燃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个新兵了,当年在一战的战场上,我的表现和你比可差远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卫燃将热气腾腾的罐头肉塞进嘴里,嚼了许久之后艰难的咽进了肚子里。 “当然是在夸你”汉斯老爹慢悠悠的点上颗烟,“维克多,再坚持坚持,战争很快就能结束了。” “嗯...” 卫燃点点头,将罐头里剩下的几块肉和土豆全都塞进嘴里咽下,“不过下次别给我注射马飞了。” “我尽量”汉斯老爹站起身,“走吧,我们已经偷懒很长时间了,该回去给洛奇医生帮忙了。” 卫燃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的罐头盒,拎着药箱站起身,告别了那三位年轻的士兵离开了电影院。 “汉斯老爹,我睡了多久?”卫燃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问道。 “大概几个小时吧”汉斯老爹看了看手表,“快七点了,我们快回去吧!” “七点?!” 卫燃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毛奇大桥的方向,如果历史记载没错的话,在今天晚上七点的时候,苏联红军会对毛奇大桥进行长达一个小时的炮击! “怎么了?”汉斯老爹不明所以的看着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卫燃稍稍加快了脚步,“我们快点儿回去吧!” “你不会是看上莱妮护士了吧?” 汉斯老爹调侃了一句,也跟着加快脚步追上了卫燃,等他们回到巷子尽头到时候,却发现洛奇医生和马尔科仍旧躲在炮弹坑里,甚至马尔科的嘴里还叼着半截香烟。 “没有伤员?”汉斯老爹诧异的问道,“马尔科,你个混蛋怎么也学会抽烟了?” 马尔科见汉斯老爹回来,赶紧将烟头掐灭,可随后便见前者不在意的摆摆手,“算了,你已经成年了,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 闻言,马尔科立刻松了口气,试探着从兜里又掏出一颗皱皱巴巴的烟卷点上叼在了嘴里。 看热闹的洛奇医生同样掏出烟盒丢给汉斯老爹,等对方点上之后,这才解释道,“从你们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伤员被送过来了。” “既然没人过来,不如我们去地下室看看怎么样?”卫燃蹲在炮弹坑边上问道,“这个时候虽然让他们上来比较危险,但我们下去看看应该没问题。” “那就下去看看吧!”显然,汉斯老爹误会了卫燃的用意,赞同的同时,甚至还朝卫燃眨了眨眼睛。 根本懒得反驳,卫燃第一个跑向了十几米外的诊所废墟,将挡路的门板和家具挪开,赶在其余三人过来之前便掀开了浴缸。 “我听汉斯医生说,你喜欢莱妮护士?”洛奇医生在下去之前揽着卫燃的脖子问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等战争结束之后,可以来我的诊所里工作,我可以让莱妮当你的助手。” “我喜欢个屁...” 卫燃心里暗骂了一句,胡言乱语的附和着洛奇医生,这才让他老老实实的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后,最后一个下来的卫燃踩着梯子,撑着浴缸盖住了洞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拥挤的地下室里,马里奥已经和其他几个犹太小朋友玩到了一起,此时他们正排着队卖力的摇动着用来通风的排风扇,显然把这份至关重要的工作当成了游戏。 等马尔科用点燃的汽灯替换了挂在头顶的煤油灯,地下室里也前所未有的变得亮堂起来。 而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这俩老东西,也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肆无忌惮的暗示着“年轻的维克多医生喜欢上了莱妮护士”。 只不过,不管卫燃还是莱妮护士,他们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密集的炮声便顺着通风口传进了地下室,紧接着,连放在木头箱子上的杯子都因为地面的震动摔了下来! “怎么回事?!”洛奇医生皱起了眉头。 “炮击!好像是炮击!”汉斯老爹紧张的问道,“洛奇,你的这座地下室...” “没问题!”洛奇医生不等对方说完便扯着嗓子答道,“四周的墙壁和头顶都是用混凝土加固的,连通风口都是用混凝土做的。除非炮弹直接砸在上面,否则不用担心!” “最好是这样!” 汉斯老爹一把抱住了马里奥躲在了墙角,“都靠墙躲好,但是和墙体保持一点距离,免得被震断脊椎!” 与此同时,卫燃也摘下刚刚点燃的煤油汽灯,将其关死之后,拧开放气阀放在通风口的位置,在天摇地动中飞速摇动排风扇,把残存的汽化煤油排出了地表。 忙完了最后的工作,卫燃赶紧靠墙坐在了一个木头箱子上,系紧了一直戴在头顶的钢盔,同时扯着嗓子提醒所有人张开嘴巴,免得被爆炸震破耳膜。 在他和汉斯老爹的轮番提醒下,所有人都做好了应对炮击的准备,缩着头等待着炮击的结束。 “苏联人可能准备过河了”开启了手电筒的汉斯老爹在卫燃耳边喊道。 “估计短时间不会结束!除非他们占领了毛奇大桥!”卫燃同样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句。 “但愿不会有炮弹落在我们的头顶”洛奇医生按住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暗中攥紧了上面的那两枚戒指。 “维克多,我们会死吗?”马尔科脸色惨白的问道。 卫燃茫然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给出否定的答案,还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131章 渔网捞出来的伤员 4月28号,晚上八点整。肆虐了整整一个小时的苏军炮火终于偃旗息鼓,还不等硝烟散去,苏联红军第79步兵师下辖第150师的第765团便在众多火力掩护下,再一次开始了对毛奇大桥的攻击。 与此同时,仅仅只靠着一直手电筒提供照明的诊所地下室里,卫燃等人也拍打干净落在身上的尘土,各自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之色。 “火炮停止了,我上去看看”汉斯老爹说着就要爬起来。 “我去吧!”马尔科第一个站出来,“我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我会俄语。” 卫燃把马尔科往后扯了扯,“马尔科,你拿着枪在入口守着。” 闻言,马尔科看了看汉斯老爹,后者迟疑片刻后点点头,“马尔科,把手枪给他。” “不用”卫燃摆摆手,“我有武器,你们先把手电筒关了。” 不等其余人再说些什么,卫燃踩着梯子爬到洞口的最上方,等汉斯老爹关掉手电筒之后,这才用力推了推头顶的浴缸,费力的将其往上顶开,露出了一条仅有拳头大的缝隙。 贴着这条缝隙往外看了看,卫燃继续用力,将其撑开之后,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 长达一个小时的炮火洗地,这条并不算宽的巷子两侧已经化为了废墟,甚至已经可以一眼看到不远处电影院所在的位置。只不过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冒着火苗的废墟... 卫燃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更近一点的位置,充当地下室出入口的洗手间,已经只剩下了两面与通风口连接在一起的墙壁还残存着不到一米高的下半截,就连周围坍塌的废墟都在爆炸产生的气浪推动下掀飞到了一边。 甚至在距离地下室仅仅不到20米的空地上,还多出了一个冒着硝烟的弹坑。再看看原本支着医疗帐篷的弹坑,此时却已经变成了一堆足有三四米高的建筑废墟。 这群傻毛子特么的怕不是把斯大林之锤用在这里了吧? 卫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爬上废墟堆,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了望远镜对准了毛奇大桥的方向。在时不时升起的照明弹辅助下,他甚至可以勉强看到大桥上在机枪扫射下像割麦子一样倒地的苏联红军! 小心翼翼的从废墟上爬下来,卫燃收起望远镜,弯腰捡起一把反射着火光的止血钳暗道可惜,那些还没来得及运进地下室的药品和补给全都被爆炸摧毁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浴缸,卫燃先趴在仅仅高出地面半米的通风口上喊道,“是我,我要下去了,别开枪。” “我已经把枪收起来了”马尔科在通风口的另一端回应道。 闻言,卫燃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安全之后,这才抬起浴缸,趴在黑乎乎的洞口说道,“苏联人还在争夺毛奇大桥,但是我们周围已经都被炸烂了。” “电影院呢?电影院那边怎么样?”汉斯老爹凑上来紧张的问道。 卫燃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久之后,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以及马尔科从地下室先后爬了上来,在见到周围一片残垣断壁的凄惨景象后,全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要不要继续去地下室里躲着?”马尔科将身体藏在阴影里问道,“我们有足够多的吃的和各种药品,还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但我们可没准备多少水。”卫燃忍不住提醒道,那座地下室里算上他们四个,有差不多20号人,每天单单饮用水都不是个小数目。 “苏联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洛奇医生提醒道,“或许...” “你真的指望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天使吗?” 汉斯老爹此时可谓格外的清醒,“趁着他们还没打过来,我们需要赶紧去河道里弄足够的水过来。我有预感,就算战争结束了,地下室里的女人们短时间之内最好还是不要出来比较好。” 洛奇医生诧异的看了眼毛奇大桥的方向,随后点点头,“大家都去四周找找能盛水的容器吧。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去河里打水。” 闻言,众人立刻各自分散开,在废墟中寻找着可以用来装水的容器。很快,大大小小的水桶、汤锅和几个原本用来盛放煤油的20升汽油桶被收集过来堆在了浴缸的边上。 “一人两个水桶,我们多跑几次。” 汉斯老爹说完,将仅有的两个汽油桶拎起来就往施普雷河的方向走。这两个油桶里的煤油已经被用光了,早在前天的时候就被拿来装水用了,它们也一直放在洗手间隔壁的储藏室里,刚刚还是卫燃把它们挖出来的。 “马尔科,你拿一个桶就行,再额外拿一支冲锋枪。”卫燃说完,拿起两个水桶跟上了汉斯老爹和走在最前面的洛奇医生。 马尔科闻言赶紧给背在肩上的冲锋枪顶上了子弹,随后拎着一支被砖头砸变形的铁皮桶跟了上来。 在吓人的交火声中,一行四人借着周围大量废墟的掩护,小心翼翼的接近着施普雷河的方向。 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拉近,处于黑暗中的众人也越发清晰的看到了毛奇大桥上相互交织的火蛇,以及不断倒下的士兵乃至在各处发生的爆炸。 “别看了,动作快点儿!说不定等下苏联人就打过来了。”汉斯老爹催促了一句,拎着两个水桶,和卫燃不分先后的匍匐着爬过了河岸边上的街道。 “你们先打水,我去看看渔网里有没有鱼。”洛奇医生爬过来之后低声说道。 “我去帮你吧!”卫燃响起昨天捞起过尸体的经历,赶紧将刚刚拴好绳子的水桶交给了身边的马尔科。 循着记忆中的位置,两人往靠近毛奇大桥的方向爬了十几米,随后找到了拴在半截路灯杆上的绳子。 然而没拉两下,他们便感觉到了异乎寻常的重量,甚至还听到了一声从河堤下传来的闷哼。 “有人!”洛奇医生忍不住惊呼道。 “这次好像还是个活的!”卫燃说完紧了紧钢盔,小心翼翼的把头伸到河堤下面,随后便看到了一支黑洞洞湿乎乎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鼻子尖。 然而,还没等他躲开,那支举着手枪的手臂便无力的垂下来,手中原本握着的纳甘转轮手枪手枪也“噗通”一声摔进了浑浊的河道里。 “是个苏联人,好像还活着!” 卫燃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紧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是两个苏联人!” 几乎没有犹豫,洛奇医生便做出了决定,“汉斯!马尔科,快过来帮忙救人!” 闻言,汉斯老爹和马尔科赶紧跑过来,在得知下面有两个苏联人之后,立刻抽出一柄手术刀就要割断连接着渔网的绳子。 “救人!”洛奇医生抓住汉斯老爹的手腕,异常认真的说道,“我是说把他们救上来!” “可他们是苏联人,他们会...” 马尔科话音未落,洛奇医生便严肃的说道,“我的诊所里除了链狗必须死,不管他是苏联人、德国人还是犹太人,只要还没死,都必须提供医疗救助!” “愚蠢的职业道德...” 汉斯老爹不情不愿的收起手术刀,招呼着马尔科一起帮忙,把挂在渔网上的两个人拽了上来。 直到这两个人被拉上河堤,众人这才借着时不时升空的照明弹看清楚,那位刚刚用枪指着卫燃的苏联红军的左腿膝盖往下已经只剩下一条肌肉连着没有断掉。 不知道是他主动还是无意的操作,连接渔网的绳子死死的缠住了这条腿的膝盖窝,利用自身的重力收紧绳子止住了血。 而另一个人则要更惨一些,他的腹部已经被鲜血染红,全靠和之前那个人的连在一起的腰带勒住伤口,而他的下半身,则全都泡在了浑浊的河水里,甚至在他的后背上,似乎还镶着一块打火机大小的弹片! 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分别试了试两人的鼻息,前者更是摘下随身携带的听诊器听了听的他们的心跳,确定他们还活着之后,赶紧说道,“先抬回去!” “别急” 汉斯老爹和卫燃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后两人部分先后的动手,摘下了这两名陷入昏迷的伤员身上全部的武器。 四个人两两一组,抬着这两名随时有可能断气儿的伤员,艰难的回到了诊所废墟的边上。一番寻找之后,他们把两名伤员抬到了一个仅剩三面不到一米高墙壁的房间残骸里。 “维克多,你去地下室把急救箱和汽灯拿来” 洛奇医生一边用随身携带的手术剪刀剪开伤口周围的衣服,一边继续说道,“维克多,你自己去打水!” “好!好的!”马尔科说完往河道的方向跑没了影子。 而与此同时,卫燃也再次搬开了浴缸,在里面那些女人的帮助下,把三个还带着铁皮封条的急救箱和两盏煤油汽灯拎了上来。 等他把汽灯点上的时候,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已经将三个还没用过的急救箱全都打开,给那两名伤员各自扎上了马飞。 这三个急救箱还是洛奇医生特意提前送进地下室的,用他的话说,等战争结束后,他们三个完全可以靠着这三个箱子里的医疗器械和地下室里储存的其他药品,重新把诊所经营起来。只不过现在看来,刚刚被摧毁不到半个小时的诊所,显然等不到战争结束就要提前开始营业了。 “维克多,你来做截肢手术。” 洛奇医生任由卫燃把煤油汽灯挂在了墙壁上残存的衣服钩上,语速极快的指挥道,“这个腹部受伤的交给我们,他的伤势有些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要不要把莱妮护士喊上来帮忙?”卫燃问话的同时,扶起一把高背椅子,将第二盏点亮的煤油灯挂在了上面。 “这里没有护士,从来都没有过。连女人都没有,不管成年的,还是未成年的。”汉斯老爹抬起头,格外认真的朝卫燃说道。 “我明白了” 卫燃点点头,默不作声的戴上橡胶手套,按部就班的开始给那位曾经拿枪指着自己的苏联红军进行截肢手术。 这几天有大量的伤员练手的情况下,这样的截肢手术他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在进行手术的时候,他还有心思分心扫一眼那位昏迷中的红军士兵的肩章。 “是个大尉?好像还是个指导员?”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抛开杂念,开始了割肉锯骨的血腥工作。 在他们三人的忙碌下,紧张的救治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马尔科也在废墟中一趟趟的往返,把他们不久前收集来的容器全都装上了冰凉的河水。 甚至在询问了汉斯老爹之后,马尔科还在离着他们不远的一个房间里残存的壁炉中升起了篝火,一边将并不干净的河水煮沸消毒,一边把刚刚从渔网中解下来的那几条鱼处理好,丢进了单独几个充当汤锅的头盔和德军饭盒里准备熬鱼汤。 当似有若无的香气跃过断墙飘进临时手术室的时候,卫燃那边也基本上粗暴的完成了工作。在完成伤口的包扎之后,随便给他盖了一张毯子,立刻把挂着煤油汽灯的高背椅子移动到汉斯老爹的身边,随后换上新的手套准备帮忙。 “我第一次觉得维克多粗暴的缝合方式或许才是正确的操作”洛奇医生一边忙活一边打趣说道。 “他更适合在战场上救命,不适合你的破诊所,洛奇,你就死心吧。”汉斯老爹调侃了一句这两天总给卫燃发offer的洛奇医生,默契的接过卫燃递来的止血钳,开始了像往日一样详细的讲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充当手术台的桌子四周被丢弃的带血纱布也越来越多,但三人的表情却越来越轻松。 将最后的缝合工作留给洛奇医生,汉斯老爹摘下手套直接丢到了墙外,随着卫燃一边往隔壁走一边说道,“还好只是伤到了没什么用的阑尾,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了,只要他能熬过腹腔感染,或许有机会活下来也说不定。” “这个时代的青霉素可是神药,应该死不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顺手捡起了手术开始前,从那位被自己截肢的苏联红军身上翻出来的东西。 第132章 投降(为叶婷澜加更) 见卫燃和汉斯老爹从隔壁走过来,守在篝火边的马尔科赶紧将热气腾腾的鱼汤端了过来。 “你们先喝吧,趁着那两个苏联人还没醒,我把另外几锅鱼汤和烧开的水送进地下室。” 接过马尔科递来的鱼汤,汉斯老爹再次把曾经对卫燃说过的话低声嘱咐了一遍,“马尔科,等你送完鱼汤开始,我们这里就在没有什么躲在地下室的女人,不管成年的,还是未成年的。” 马尔科似乎想到了曾经在无线电广播里宣传的那些被妖魔化的苏联人,脸色惨白的点点头,拎着装满鱼汤和鱼肉的饭盒,跌跌撞撞的走向了不远处的浴缸。 “我记得炮击结束后,你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曾经说你会俄语?”汉斯老爹突兀的问道。 “以前学过一些,勉强可以交流。” 卫燃说话的同时将鱼汤重新放在篝火边上加热,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壁炉边上,借着不断跳动的火光,翻开了从那位伤员身上搜来的证件。 “这上面写了什么?”汉斯老爹一边吸溜着温热的鱼汤一边问道。 卫燃闻言将手中被河水打湿的证件递给汉斯老爹,“这个人叫伊万,是苏联红军第765团的一位连队指导员,或许就是他们在攻击毛奇大桥吧。” “你等等” 汉斯老爹将湿漉漉的证件还给卫燃,放下快喝光的鱼汤,快步走进了隔壁的手术室,随后拿着一个同样湿乎乎的证件走过来递给卫燃,“这个呢?” 接过证件翻开,卫燃却下意识的瞪圆了眼睛,这本证件上的主人虽然名字同样死老长一大串,但开头恰恰是米哈伊尔! 难道在几十年之后,马里奥死前一直念叨的名字就是他?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往篝火边凑了凑,继续看着证件上的内容,最终确定了这位叫做米哈伊尔的,确实就是来到这场战争之前,阿历克塞教授提供的那枚二级卫国战争勋章的主人——苏联红军第79步兵师第150师,第765团第1营的突击队员米哈伊尔! 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刚刚从隔壁走出来的洛奇医生,卫燃将两本证件摊开,靠在了篝火边的一块砖头上,帮它们尽快蒸发晾干。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汉斯老爹重新端起鱼汤提醒道。 卫燃同样端起鱼汤,“这个人叫米哈伊尔,和截肢的那个人来自同一支部队,是个少尉。” 满足了好奇心的汉斯老爹把另一份鱼汤递给刚刚在壁炉边坐下的洛奇医生说道,“你救了一个少尉和一个...一个什么来着?” “大尉”卫燃笑着补充道,“比上尉高一点,比少校低一点。” “不管是什么”汉斯老爹等洛奇医生接过鱼汤之后继续说道,“等他们醒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洛奇医生摊摊手,指了指正往这边走的马尔科,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有个少校在呢,到时候无非他们向我们投降,或者我们向他们投降,反正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你最好别这么乐观” 汉斯老爹摇摇头,抬手招呼着马尔科坐在自己身边,“把你这身衣服,还有靴子都脱下来烧掉吧,我们已经用不上它们了。” 马尔科闻言,赶紧解开扣子,不过在把制服丢进篝火里之前,犹豫片刻后,解下了原本挂在腰带上的那把少年团小刀,“这是马里奥的,把它留下来吧。” “随便你” 汉斯老爹说话的同时,也解开白大褂,把自己身上的制服脱下来丢进了燃烧着篝火的壁炉里。 至于卫燃,他早在汉斯老爹开口的时候就已经举一反三的开始脱掉身上的制服了。 等三人的制服在壁炉中一边燃烧一边冒出黑烟,洛奇医生已经端着快喝完的鱼汤躲到远处的墙壁阴影里了。 重新穿上白大褂的汉斯老爹注视着壁炉里蒸腾而起的黑烟,又转头看看周围以及远处已经化作废墟和战场的城市,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闭上了密布着血丝和悲凉的苍老眼睛。 而在稍远处的卫燃,也从包里翻出了那台禄来相机,悄无声息的将汉斯老爹以及洛奇医生和马尔科三人,连同冒着黑烟的壁炉和更远处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克罗尔歌剧院全都贪婪的纳入取景窗,随后按下了快门。 许久之后,三人的制服被烧成了灰烬,滚滚的黑烟也渐渐消散,汉斯老爹从周围捡来一些木制家具的残片盖住了篝火堆里残存的几枚那脆勋章和金属鹰徽,重新靠在了温暖的壁炉边缘,默不作声的等待着天亮,等待着战争结束,也等待着隔壁那两名伤员醒过来,又或者彻底死去。 在四人轮番的守夜中,昏暗的天色渐渐被晨雾笼罩,毛奇大桥方向的交火声也越来越激烈。而隔壁那位被卫燃截肢的苏联红军指导员伊万,也终于在药力消退后醒了。 费力的抬起头看了看被纱布包裹住的半条腿,这位名叫伊万的指导员警惕的看着蹲在他身边的卫燃,一只手已经悄悄握住了身边的半块碎砖。 “伊万指导员,我们投降。”卫燃赶在对方准备拿起那块砖头之前,干脆的用俄语说道。 “投降?”伊万诧异的看着卫燃,“你会俄语?” “我以前学过” 卫燃说话的同时,将原本挂在马尔科腰上的那支p38手枪倒转枪柄,递给了努力撑起上半身的伊万,“这支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清空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扶着你坐起来,另外我们还有些鱼汤,如果...” “我的战友呢?”伊万满不在乎的接过手枪问道。 卫燃指了指不远处黑暗的角落,“他的伤势比你更严重一些,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任由卫燃扶着自己靠在墙壁上,伊万犹豫片刻后问道,“是你们救了我们?” 卫燃指了指身后,坦诚的解释道,“其他人在那堵墙后面,如果你不接受我们的投降,他们也好赶快逃跑。” 伊万闻言忍不住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都是同一家诊所的医生” 卫燃说着,将他们从废墟里找到的半截诊所招牌拿起来给对方看了看,“你可能看不懂,但这座建筑没被炮弹炸毁之前,确实是个诊所。” 伊万沉默片刻,伸出手说道,“谢谢你们救了我和我的战友,如果可以,给我来一碗鱼汤吧。” 第133章 齐聚地下室(二合一更新) 笼罩在晨雾里的废墟中,卫燃等人和那位苏联红军指导员伊万保持着足够理智的距离。在双方中间的地板上,那堆不断加热着鱼汤的篝火,以及不远处仍旧陷入昏迷的苏联红军突击队员米哈伊尔,成了两方人一直在关注的焦点。 目光灼灼的看着卫燃将药剂推进战友的身体,伊万耐心的等对方换上针头,重新吸满药液走到了自己身边,这才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将第二针消炎药推进伊万的身体,卫燃这才一边收拾注射器和药瓶一边说道,“还在发烧,只有他扛过腹腔感染才有机会活下来,毕竟你们在水里泡的太久了。” 闻言,伊万忧心忡忡的再次看了眼毛奇大桥的方向,随后又低头看了眼被截肢的左腿,沉默片刻后竟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卫燃关上药箱扶住了险些摔倒的伊万。 “毛奇大桥,我要回毛奇大桥。”伊万焦躁的说道。 “你的同伴米哈伊尔你不管了?” 卫燃索性放开了对方的手臂,“而且你以为就凭你现在的状态,能穿过封锁线?或者说,你觉得就凭你手里那支没有子弹的手枪能帮的上忙?” 伊万正准备张嘴,卫燃又指了指躺在不远处仍然陷入昏迷的米哈伊尔,“还有他,我们几个只是医生,或许能救活他,但却不一定能保护好他。” “我们的武器呢?”伊万嘶哑着嗓子问道。 “丢河里了” 卫燃说完往旁边走了几步,弯腰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头棍递给前者,“想去你就去吧,我们不会拦着你,也没办法帮你。” 再次看了眼毛奇大桥的方向,伊万最终无奈的重新靠着墙坐了下来。 “维克多,怎么了?”洛奇医生等卫燃在身边坐下之后问道,同时,汉斯老爹和马尔科也围了上来。 “他想去毛奇大桥送死,被我拦下来了。”卫燃无奈的说道。 “那就让他去”汉斯老爹没好气的说道,“你没必要拦着他的。”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近在咫尺的炮声从河对岸的方向传来,一枚枚的炮弹从众人上空的头顶飞速划过,砸在了不远处的歌剧院方向。几枚落点跑偏的炮弹,激起的烟尘甚至弥漫到了他们藏身的废墟附近! “趴下!” 汉斯老爹、卫燃以及刚刚坐下的伊万不分先后的用德语或者俄语喊道,甚至在喊话的同时,伊万还甩掉手中的木棍,挣扎着爬到昏迷中的米哈伊尔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后者的身上。 崩飞的碎砖被冲击波扬上半空,又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像一场杀伤力巨大的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的散落在各处。众人护住脑袋,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残存的矮墙后面,尽可能的将身体蜷缩起来等待着炮击结束。 恰在此时,一块巴掌大的碎砖砸在了伊万的肩膀上,剧痛仍他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随后,便忍着疼,继续拽着米哈伊尔的身体,努力朝着墙角的方向一点点的移动。 见状,洛奇医生第一个冲了过去,卫燃见状赶紧跟上帮忙。原本已经躲好的马尔科见卫燃动了,他也想跟着出去,可随后便被汉斯老爹一把拽回了墙角。 在卫燃和洛奇医生的帮助下,伊万和昏迷中的米哈伊尔全都被拽进墙角,几个人此时再也顾不得别的,像在对抗暴风雨的雏鸟一样,相互挤在了一起。 在几乎所有人的咒骂中,这次短暂的炮击总算结束。灰头土脸的众人相互看了看,确认都还活着之后,各自试探着站了起来。 “汉斯老爹!”马尔科惊呼一声,“浴缸!浴缸那里!” 众人纷纷看过去,随后便发现,不远处浴缸旁边原本还残存着的那两面墙壁已经倒塌,连地下室的通风口竟然也被埋了起来! 汉斯老爹看了眼已经察觉到不对的伊万,随后问道,“洛奇,如果想救地下室的人,我们必须杀了这两个苏联人才行,或者至少杀了那个醒着的人!” “你有时间杀人,还不如快点过去把砖块搬走!”洛奇医生话音未落,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向了不远处被掩埋了大半的浴缸。 汉斯老爹叹了口气,再次看了眼伊万,最终还是随着卫燃以及马尔科跑到了浴缸周围,相互协作的清理着地下室的出入口。 在哗啦啦的翻动声中,大块小块的砖头和仍旧黏连在一起的一大块水泥墙在众人的协力推动下被艰难的掀开,露出了已经变形的搪瓷浴缸。 汉斯老爹再次看了眼身后扶着断墙朝这里打量的伊万,最终叹了口气,任由洛奇医生在马尔科和卫燃的帮助下移开了浴缸。 “莱妮,你们没事吧?”洛奇医生趴在洞口,紧张的喊道。 “不太好!” 躲在地下室的莱妮护士将刚刚点亮的汽灯稍微调暗了一些,焦急的应道,“洗手间塌了,帕姆护士为了救马里奥被埋在里面了,还有几个小孩子被排风扇划伤了!” “我们马上下去!” 洛奇医生说完就往下爬,同时忙不迭的嘱咐道,“汉斯,你和我下去,马尔科在外面守着,等下我把下面的冲锋枪给你。维克多,你去拿我们的药箱!快点!” 其余三人相互看了看,又一齐扭头看了看正在不远处的墙壁后面看热闹的伊万。此时,就连卫燃都已经忍不住动了杀心。 “去吧”汉斯老爹突兀的说道,“他现在只是个伤员。” 卫燃怔了怔,迈开步子,第一个跑向了伊万的方向。 在伊万紧张的注视下,卫燃将其中一个药箱背在肩膀上,随后又拎起两外两个药箱,拔腿就往地下室的方向跑。 “维克多”伊万叫住了卫燃。 “怎么了?”卫燃停住脚步,背对着伊万问道。 伊万张张嘴,原本想问出的话也变换了内容,“需要我帮忙吗?” “照顾好你的战友就可以了”卫燃话音未落,已经重新迈开步子,跑向了地下室。 当他回来的时候,马尔科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mp40冲锋枪,此时他正躲在一堆砖头后面,紧张的用枪指着相隔不过六七米的伊万。 “别把枪口对着那两个苏联人,免得引起误会。”卫燃一边往地下室递急救箱一边提醒道。 “好,好的”马尔科赶紧调转了方向,将枪口对准了巷子口的方向。 见状,卫燃这才踩着梯子爬进了地下室,顺便用变形的浴缸盖住了入口。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位叫做帕姆的小护士已经被挖出了上半身,而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也已经打开药箱,开始帮那些被崩飞的排风扇划伤的孩子们清理伤口。 就在卫燃戴上手套准备帮忙的时候,洛奇医生停下手里的工作提醒道,“维克多,他们伤的并不重,所以不要急,伤口尽量不要缝的太难看。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卫燃闻言一愣,随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有了洛奇医生的提醒,卫燃这次格外的细致,努力把完成清创的伤口对整齐,小心翼翼的完成了每一次缝合。 直到忙完了最后一个女人额头伤口的缝合工作,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还特意过来检查了一番,前者更是毫不吝惜的夸赞道,“原来你缝的并不差。” “我只是...” “维克多只是不想去你的诊所工作”汉斯老爹不等卫燃说完,便调侃着开起了玩笑。 洛奇医生皱着眉头指了指头顶,“现在还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现在你开始考虑那两个苏联人了?”汉斯老爹不留情面的说道,“在其他人还没过来之前,杀掉他是最好的选择。” 被煤油汽灯照的雪亮的地下室里,卫燃一边清理着被砖头堵住的通风口一边说道,“或许可以让他来这里看看。” “你疯了?”汉斯老爹皱起了眉头。 “我们该庆幸他至少是个苏联红军指导员,而不是那些只会抢手表的**。” 卫燃头也不回的解释道,“只要他愿意留在这里养伤,说不定地下室里的女人和孩子还能相对安全一点儿。” “让他下来看看吧” 洛奇医生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做出了决定,“至少在苏联人还没彻底占领这里之前,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而且地下室里至少比地表要安全一些。” 汉斯老爹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同意了洛奇医生的建议,“维克多,去把他还有他的同伴,都送过来吧。” 卫燃将通风口里的最后一块砖头抽出来丢到脚下,默不作声的爬出地下室,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伊万的方向。 “要去地下室看看吗?”卫燃朝伊万问道。 伊万迟疑片刻,最终谨慎的点点头。任由卫燃搀扶着自己,一点点的朝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挪动。在经过马尔科的身边时,他看了眼对方手中的冲锋枪,随后任由卫燃把他搀扶到了浴缸的边上。 侧着脑袋往里看了眼地下室里那些满脸湿疹和惊慌之色的女人以及孩子,伊万收回目光,靠着变形的浴缸坐下,摸了摸上衣兜,随后朝卫燃问道,“有烟没有?” 这句话根本就不用翻译,不管是汉斯老爹还是洛奇医生,都下意识的掏出了自己兜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这属于烟民的诡异默契让浴缸边上的四人全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也总算稍稍化解了双方一直存在的戒备和隔阂。 随着三个老烟枪各自点上烟,呛人的尼古丁在晨雾中缓慢弥散。在卫燃的眼里,他们就像是借着各自手中的香烟,打破了对立的意识形态以及语言和仇恨带来的隔阂一样,靠着那明灭不定的烟头,相互慰藉着,在这炮弹横飞的战场上寻找着片刻的安宁。 直到一颗烟燃尽,伊万将已经烫手的烟屁股弹飞,重新点上一颗之后,自顾自的说道,“维克多,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卫燃反问。 “米哈伊尔的伤还要多久才能好?”伊万没头没尾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至少要一周才行,当然,前提是他能醒过来。”卫燃帮着洛奇医生翻译道。 伊万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地下室入口,“让米哈伊尔去地下室养伤也作为人质,作为交换,把那支冲锋枪给我,我来保证你们不受苏联红军的伤害。” “不行!”汉斯老爹听完卫燃的翻译,想都不想的便要拒绝,“万一他拿到枪之后直接杀了我们怎么办?” 似乎猜到了汉斯老爹在说什么,伊万不等卫燃翻译便主动说道,“你们手里拿着武器,一旦苏联人打过来,很容易被误会你们俘虏了我和米哈伊尔。既然你们几个不久前已经主动向我投降了,为什么不愿意放下武器呢?况且我也为你们提供了人质。” 这一次,卫燃索性省略了翻译的过程直接问道,“你能保护我们多久?” 伊万笑了笑,“直到我和米哈伊尔都死在这里,或者战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 见卫燃一脸的迟疑,伊万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帮你保守地下室的秘密,直到你们自己认为安全的时候。” 听完卫燃的翻译,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言辞激烈的商量了几句,最终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伊万的这笔交易。 “维克多,和他说,这支手枪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我只能把子弹给他。”洛奇医生拔出一支鲁格手枪,一边退着弹匣里的子弹一边说道。 没想到伊万在卫燃翻译完之后却痛快的摆摆手,甚至将原本从卫燃手里得到的那支没有子弹的p38都丢给了汉斯老爹,“手枪你们拿着吧,子弹也不用给我,如果你们有多余子弹的话,也可以把手枪的弹匣装满,这样至少在你们认为我欺骗了你们的时候有机会杀死我。” “这个苏联人好像和广播里的不太一样”洛奇医生诧异的嘀咕了一句。 反观接住手枪的汉斯老爹则冷哼一声,探手从兜里掏出几枚手枪子弹,当着伊万的面压进了手枪的弹匣,随后从浴缸里翻出几条病号裤子丢给卫燃,“你和马尔科去把那个伤员抬过来吧。” 接住染着血迹的裤子,卫燃朝伊万解释了一句,弯腰捡起两根手腕粗的棍子,招呼仍旧躲在不远处砖头堆后面的马尔科帮忙抬伤员。 将这几条裤子的裤腿用捡来的两条棍子穿起来,卫燃和马尔科将仍在昏迷的米哈伊尔抬上去躺好,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地下室的入口处。 在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的帮助下,把米哈伊尔送进相对安全的地下室,汉斯老爹却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塞到了莱妮护士的手里。等他们再上来的时候,马尔科这才将冲锋枪递到了伊万的手上。 靠着墙检查了一番冲锋枪,伊万缓缓的坐下,将冲锋枪搭在仅剩的一条腿上,枪口却有意无意的指向了克罗尔歌剧院的方向,没话找话的和卫燃聊着屁股底下这座只剩下地基的诊所过往。 在得知了洛奇医生的经历,以及地下室里的女孩和孩子都是犹太人之后,伊万连一直搭在扳机护圈上的手都移到了一边。 地表上的成年人在闲聊的同时,地下室也格外的热闹。屁股上仍旧包裹着纱布的马里奥一瘸一拐的走到昏迷的米哈伊尔旁边,小心翼翼的捅了捅对方满是胡茬的脸颊,又看看周围正在窃窃私语的犹太人,最终伸手捏住了米哈伊尔的制服胸口处的那枚苏联二级卫国勋章。 他的好朋友奥利弗家里有不少类似的勋章,据说都是他爸爸活着的时候从战场上寄回来的,平时奥利弗可没少把那些漂亮的金属片拿出来炫耀。 “奥利弗的爸爸也是这样得到的这些勋章的吗?” 马里奥看了看被自己捏住的勋章,抬头再看看仍旧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的苏联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可耻的小偷。 “或许奥利弗的爸爸也是个小偷呢?” 马里奥突然觉得曾经无比羡慕的勋章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看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松开了脏兮兮的小手。 然而,还不等他把手移开,躺在床上的苏联人却猛的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马里奥的手腕! “啊——!”马里奥瞪圆了眼睛,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随后便是惊慌失措的挣扎和地表他哥哥马尔科的嚎啕大哭! “马里奥!”马尔科瞬间将手里刚刚点燃的香烟丢到一边,连滚带爬的就要冲进地下室。 伊万的反应同样不慢,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在听到地下室那些女人的惊呼之后,也立刻猜了个大概。 还不等马尔科的双脚接触地下室的地板,伊万已经爬过来,探着头看了眼被汽灯照亮的地下室之后,朝正被莱妮护士用枪指着的战友喊道,“米哈伊尔少尉!放开那个孩子!” 第134章 战场中央的地下室(为时间覆盖的记忆加更) 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因为伊万的及时喝止,被犹太女人们团团围住的米哈伊尔最终松开了马里奥的手腕,后者则嚎啕大哭着扑进了马尔科的怀里。 “这个白痴...” 躲在角落的犹太女孩儿莫拉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弯腰捡起刚刚被吓的掉在地上的面包重新塞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任由洛奇医生给自己打上麻药处理刚刚挣扎着爬起来时崩开的伤口,米哈伊尔还没听完伊万的解释,便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重新补上了一针青霉素,洛奇医生扣上急救箱,“不算坏事,他既然醒过来了,应该就没有太大危险了。” 听完卫燃的翻译,守在米哈伊尔床边的伊万也跟着松了口气。可当他看到自己残缺的左腿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落寞。 时间转眼到了4月30号,地下室里的米哈伊尔已经彻底清醒。虽然他还没办法下床,但至少高烧已经退了。甚至这个看起来还不到30岁的斯拉夫男人,还用他胸口那枚丢失了镰锤镶嵌物的二级卫国勋章轻易收买了马里奥,帮他去汉斯老爹偷药箱里偷来医用酒精兑水喝。 鬼知道这俩语言不通,相差年龄更是超过15岁的蠢货是怎么成功沟通的。但不管怎么说,马里奥倒是终于在这里交到了除犹太小姑娘莫拉之外的第一个朋友。 这天下午三点25分,卫燃揣着特意从洛奇医生那里借来的银壳怀表爬出了地下室,在用浴缸盖住出入口之后,这才从牛皮本子里掏出望远镜对准了马尔科上午时候帮他指出的地堡方向。 望远镜的镜头里,残垣断壁的城市各处冒着滚滚的硝烟。可惜,因为建筑残骸的遮挡,从诊所的方向根本看不到地堡门口。 “再有五分钟,小胡子就自杀了。”卫燃颇为遗憾的收起了望远镜。随后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那台相机。 今天上午的时候,他就利用这台相机为包括伊万和米哈伊尔在内的所有人拍了一张合影。然而,即便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拍摄任务,即便地下室里的马里奥和犹太小姑娘莫拉都还好好的,他却依旧没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卫燃索性也就不急了,反正再有两天德国就该投降了,左右自己应该不至于等到年底的纽伦堡审判结束才能回去吧? 既然暂时回不去,卫燃索性将自己藏好,对着战火中的城市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要不是这里距离国会大厦有点儿距离,他甚至都准备去拍下插旗子的经典时刻。 然而就在他给手中的相机换上新的胶卷准备继续按快门的时候,无意中一个回头,却发现身后内政部的方向,竟然出现了几辆并排朝着自己开过来的t-34坦克以及跟在后面的苏联红军!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防空塔和歌剧院的德军也发现了这些苏联红军,汹涌的炮火洒水一样泼过来,将那几辆坦克和大量的步兵留在了原地! “卧槽!” 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两军交火中央地带的卫燃吓的魂飞魄散,匆忙收起相机,掀开变形的浴缸便跳进了地下室! “哎呦!” 正准备上去看看情况的马尔科被跳下来的卫燃骑着脖子压在了地上,还不等他爬起来,便听到后者扯着嗓子喊道,“炮击!墙边蹲下!张开嘴!不要靠墙!” “怎么了?!” 正和马里奥玩抓手指游戏的米哈伊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抬到了伊万所在的墙角,和周围一群惊慌失措的孩子以及女人挤在了一起。 “维克多,怎么回事?”伊万扯着嗓子问道。 根本不用卫燃回答,密集的爆炸声剧烈的震动便给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把充当肉垫儿的马尔科拉起来,卫燃先摘下头顶的煤油汽灯丢出地下室,随后扯着嗓子用俄语喊道,“刚刚内政部大楼的方向出现了几辆苏联坦克和不少步兵,他们被防空塔和歌剧院的火炮发现了!” 伊万和挣扎着挪到自己身边的米哈伊尔对视了一眼,不分先后的喊道,“所以我们在战场中央?” 卫燃用力点点头,大喊着回应道,“苏联坦克距离我们非常近,可能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大尉,我要回去!”米哈伊尔忍着腹部伤口的疼痛,目光灼灼的看着伊万大声喊道,“我要回去参加战斗!” 还不等伊万回答,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头顶的混凝土天花板便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中裂开了足有拳头粗一米多长的一条裂缝! 潮湿的泥土哗啦啦的从缝隙中泄露出来,劈头盖脸的在地下室中央浇出一条蜿蜒的长蛇,甚至就连原本用于盖住出入口的浴缸都打着转飞了出去!在那些孩子和女人的尖叫声中,众人全都被震的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 “垫子!在屁股底下垫一些东西!” 汉斯老爹挣扎着爬起来,从床上扯下一条毯子胡乱卷起来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随后把马里奥和莫拉扯过来,让他们两个坐在了自己的两条腿上。 其他人虽然听不清他喊了什么,但在场的却没有一个是傻子,全都把手边能找到的床单被褥甚至装着面包的篮子垫在了屁股底下。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炮击之后,苏联红军开始了还击,将大量的炮火倾泄到了他们够得到的每一个目标上。 只不过这下可苦了位于交战双方中央的卫燃等人,头顶不断飞过的炮弹,以及偶尔打偏,在地下室附近炸开的弹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问候着开炮的人全家! 断断续续持续了几个小时的火炮交锋过后,履带碾压地面带来的震动由远及近。几近坍塌的地下室里,早已被震的耳膜都要出血的众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随后又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摔在了满是泥土的地板上。 “我去看看!”卫燃用力晃了晃脑袋,随后一边大喊着指了指自己,随后又指了指透着被砸下来的碎砖烂瓦掩埋了大半的出入口,“我,去看看!” 汉斯老爹掏了掏耳朵,随后朝卫燃点点头。而伊万更是把一直抱在手里的冲锋枪递了过来。 朝伊万摆摆手,卫燃在马尔科的帮助下扒拉开满地的砖头,踩着木头梯子小心翼翼的爬出地下室。然而,几乎就在他冒头的同时,一辆t-34坦克恰巧轰隆隆的骑着出入口碾过,从履带上迸溅出来的碎砖块甚至险些砸到他的脑袋! 卫燃呆了呆,在看到坦克身后跟着的那些脚丫子之后,直接从梯子上出溜下来,借着头顶的些许亮光比了个噤声的姿势,随后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地下室的阴影里。 第135章 送伊万回去 一片废墟的城市中,t-34坦克带着大队的苏联红军士兵顶着来自防空塔的炮火,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克罗尔歌剧院的方向。 而在废墟之下,汉斯老爹和跑回来的卫燃已经不分前后的捂住了苏联红军指导员伊万和突击队员米哈伊尔的嘴巴。 坦克碾压地面的震颤中,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即便头顶天花板裂缝抖落的泥土掉进了脖子乃至才包扎好不久的纱布上,也没有人敢乱动一下。 只等到头顶没了声音,卫燃这才松开米哈伊尔的嘴巴,歉意的解释道,“刚刚是你们苏联的步兵和坦克。” “那你怎么...” “让你们喊住他们?” 卫燃一边拍打着头上的泥土一边反问道,“他们在进攻国会大厦,站在你们的立场上,这个时候喊住他们,只会给他们增加麻烦。站在我们的立场,万一有谁神经紧张丢一颗手榴弹下来,地下室里的人谁都跑不掉。” “是不是该把冲锋枪还给我了?” 伊万直等到汉斯老爹收起刚刚搭在他脖颈处的手术刀,这才无奈的问道,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是战俘,谁又俘虏了谁了。甚至要不是这些人确实救了自己和米哈伊尔,要不是这地下室里大部分都是犹太人和小孩子,他早就在上次拿到冲锋枪的时候开火了。 抬起踩着冲锋枪的脚,马尔科将其捡起来之后用袖子擦了擦上面沾染的泥土,双手递到了伊万的手里。 检查了一番冲锋枪,伊万将其随意的放在一边,思索片刻后说道,“维克多,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你们也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卫燃犹豫片刻,张嘴问道,“你想怎么做?” “送我回去怎么样?” 伊万不等卫燃张嘴,便继续说道,“这座地下室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不管你们,还是那些孩子和女人,他们都需要一个相对更安全的环境等待战争结束。所以维克多,把我送回去,我会向上级说明你们的情况以及曾经给予我和米哈伊尔的帮助,并且保证你们接下来的安全。” “以什么身份?”卫燃在翻译完了伊万的提议之后问道。 “幸存者怎么样?犹太幸存者。” 伊万笑着说道,和卫燃对视的眼中格外的坦诚,“甚至如果你们愿意,或许可以继续经营你们的诊所,我也会想办法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管苏联人还是德国又或者犹太人,在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需要医疗帮助。” 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听完卫燃的翻译之后低声商量几句,最终在头顶的裂缝里掉下来半空碎砖头之后,同意了伊万的建议。 “维克多,让马尔科跟着你们吧。”汉斯老爹指了指伊万的瘸腿,“只靠你一个人,带着他恐怕不会太方便。” “算了”卫燃摇摇头,用伊万和米哈伊尔根本听不懂的德语说道,“等回来的时候,如果有危险,我会想办法朝出入口开一枪,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对视一眼,疲惫的抬抬手,“注意安全。” 卫燃点点头,随后看向了伊万。 “米哈伊尔” 伊万在卫燃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将冲锋枪递给了仍旧躺在墙角垫子上的米哈伊尔,单手扶着头顶带有裂缝的天花板发出了命令,“我会请求派人来接你们,在这之前,保护地下室里这些人的安全。” 原本正准备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把急救箱里仅剩的那半瓶酒精拎出来看看的哈伊尔闻言赶紧把手缩回去,接过伊万递来的冲锋枪敬了个礼,“放心吧!” 伊万看向卫燃,“我们出发?” 卫燃闻言踩着梯子,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出地下室出口,见刚刚那些苏联红军士兵和坦克都已经冲向了远处的国王广场,这才在马尔科的帮助下,把伊万拽了出来。 随后捡了一根棍子递给伊万当作拐杖,卫燃等伊万辨认好了方向之后,搀扶着他,借着废墟的掩护,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内政部大楼的方向。 此时已经是4月30号的下午,当初驻扎了大量德军士兵的内政部大楼已经被苏联红军拿下,甚至还将几门火炮拆解之后送上二层重新组织,从窗口朝着歌剧院和国会大厦的方向打出一发发的炮弹。 从地下室到内政部大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但沿途却躺满了大量苏德双方士兵以及柏林平民的尸体,以及一点儿不比尸体少的弹坑! 当卫燃搀扶着伊万,一瘸一拐的绕过一片片倒塌或者残破的建筑,走到距离内政部大楼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一队正在警戒的苏联红军士兵立刻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任由那两名苏联红军按住自己的肩膀,好在,就当他们准备摘下卫燃特意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时,伊万收回自己的证件开口说道,“放开他,他不是俘虏。” 那两名士兵看了看伊万的肩章和空荡荡的左腿裤管,其中一个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把刚刚摘下来的相机重新挂在了卫燃的脖子上。 随着伊万进入内政部大楼,卫燃被送进一个满地狼藉的房间,而伊万则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伊万拄着一副拐杖推开了满是弹孔的房门,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军人。 “维克多,这是卡佳上尉,战地医疗队的负责人。”伊万说完扭头朝身后的年轻女人说道,“他就是我刚刚说的维克多。” 卫燃见状,赶紧客气的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随后疑惑的看向伊万。 “营长允许你们加入卡佳上尉负责的战地医院。”伊万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并且保证你们的安全。如果你没有意见,现在可以带士兵去接米哈伊尔了。” 这还能有个屁的意见?卫燃只得点点头,哭笑不得的问道,“很荣幸能得到这份工作,不过有没有工资?” “至少能让你吃饱,而且没有人会抢你的相机。”卡佳上尉朝卫燃勾勾手,“走吧,希望我们找到米哈伊尔那个混蛋之前,他还没有喝光你们的医用酒精。” “你怎么知道?”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卡佳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合着还是个惯犯?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在伊万的目送中,带着卡佳上尉以及一队装备了波波沙冲锋枪的苏联士兵原路返回走向了地下室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在几近坍塌的地下室里等待的众人也没有闲着,莱妮护士用一张白色的床单剪出了一个个白色的六芒星,几个女人找出针线,给除了米哈伊尔之外,每个人的上衣胸口出都缝了一枚,同时也烧掉了马里奥无比珍惜的少年团证件。甚至就连他和马尔科交换的那支早期版的少年团小刀,都和洛奇医生的那支鲁格手枪以及马尔科的那枚金条一起,用被单包好藏在了地下室的通风口里。 看着一脸不舍的马里奥,犹太小女孩儿莫拉小大人儿似的拍了拍马里奥的后背,一本正经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战利品了,我会保护好你的,就像前几天你保护好我一样。” “那你会不会把我送给你们的圆首?”马里奥哭丧着脸问道。 “我们可没有什么圆首”莫拉无奈的说道,“但你如果想活下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犹太人了。” 马里奥可怜巴巴的看了眼同样胸口缝着六芒星的哥哥马尔科,见后者笑着朝他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好吧...” 马尔科和汉斯老爹对视了一眼,随后看了看手中那支粗制滥造的小刀,犹豫片刻后,弯腰捡起一小块砖头,蹭掉了刀柄上油漆涂出来的少年团标志,随后揣进了怀里权当是最后的防身武器。 倒是米哈伊尔,招手示意马里奥过来,随后指了指自己。 几乎条件反射似的,马里奥立刻喊道,“米哈伊尔!” 前者满意的点点头,掏出不久前做游戏时从马里奥手里重新赢回来的那枚二级卫国战争勋章勋章,亲自帮他固定在了胸口那枚六芒星的上面,咧着大嘴朝马里奥笑了笑,用力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你送我了?!”马里奥瞪圆了眼睛兴奋的问道,早已忘了刚刚那点儿不开心的小事。 “乌拉!”米哈伊尔一边点头一边举起拳头喊道。 “呜哇!呜哇!”马里奥无比熟悉的举起了右手,只不过这次,他的手掌却攥成了拳头。 米哈伊尔忍不住开怀大笑,可随后便因为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马里奥见状赶紧放下小拳头,端起了床边那满满一饭盒兑了水的医用酒精,双手捧着递到了前者的嘴边。 “这个蠢货...” 汉斯老爹和犹太小姑娘莫拉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但这一次,不管是洛奇医生还是马尔科,还是周围那个犹太女护士,全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136章 背叛 被硝烟笼罩的火红色夕阳中,卫燃带着卡佳上尉以及一小队苏联红军士兵穿过大片的废墟,最终停在了地下室出口的边上。 “汉斯老爹,洛奇医生,马尔科,我回来了!” 卫燃站在洞口的边缘喊道,“把枪丢下,举着双手出来吧!” 不久之后,马尔科第一个爬了出来,随后在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的帮助下,把米哈伊尔抬出地下室,交给了在一边等待的苏联红军士兵,任由他们将其送到了担架上。 等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爬出来之后,胸口别着一枚少了镰锤的二级卫国勋章的马里奥第一个爬出来,任由包裹着纱布的半边屁股沐浴着夕阳。学着担架上米哈伊尔的样子举起小拳头,扯着嗓子喊道,“呜哇!” 这一嗓子,直接引得周围那些苏联红军士兵和卡佳上尉笑出了声。可紧接着,当一个个穿着病号服,满脸长满了湿疹以及跳蚤叮咬处的肿胀红包的孩子和女人走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在纷飞的炮火中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阳光,或者是因为终于不用再担心档位军的追杀,这些犹太女人和孩子在夕阳洒在脸上的同时,便止不住的留下了泪水。 “我们回去吧”卡佳上尉挥挥手,带着众人转身走向了内政部的方向。 一路上,洛奇医生等人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城市,以及身后国王广场方向仍在交火的战场和脚下随处可见的尸体,全都陷入了沉默。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人,都像那座为他们提供了庇佑的诊所一样变成废墟的一部分,仅剩几只命大的野猫野狗躲在废墟内部,饱餐着最近一段时间轻易便能得到的食物。 眼看着距离内政部大楼越来越近,因为屁股受伤而被马尔科抱着的小家伙却发出一声惊呼,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废墟惊喜的喊道,“奥利弗!那是奥利弗!” 这小家伙的嗓门不小,那些苏联红军士兵立刻朝着马里奥手指的方向举起了冲锋枪。 卫燃闻言赶紧用俄语解释遇到了熟人,在得到卡佳上尉的首肯之后,马尔科立刻抱着马里奥走向了不远处的废墟,随后便看到了一个被楼板压住了脚踝的孩子。 这小家伙年龄看起来比马里奥稍稍大了一两岁,身上穿着一整套少年团的黑色制服,头上还带着个对他来说大的过分的钢盔。 “奥利弗,你怎么在这里?!” 马里奥从哥哥的怀里跳下来惊喜的问道,不过在看到他的腿已经被楼板死死的压住之后,立刻求救似的看向了自己的哥哥马尔科以及身后正走过来的卫燃等人。 名叫奥利弗的小家伙艰难的扭头看了看眼前的好朋友,不过在看到他胸口那枚白色的六芒星和别在上面的苏联勋章,以及身后跟着的苏联红军之后,立刻瞪圆了眼睛,抬起手指着马里奥胸口,“马里奥,你怎么...” “你说这个?” 马里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揪起胸口的六芒星,苦着脸说道,“我哥哥说,我现在是犹太人了,是他们的战利品。” “叛徒!你这个叛徒!”奥利弗撕心裂肺的喊道,“马里奥,你这个蠢货!你是个叛徒!你背叛了我们的圆首!” “我...我没有...”马里奥惊慌失措的否认道。 “去死吧!你这个叛徒!去死!”奥利弗抓起一把尘土,带着哭腔用力丢向马里奥。 然而就在马里奥下意识的捂住脸的时候,仍旧被压在楼板下面的小家伙奥利弗竟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支p38手枪! 原本蹲在一边的马尔科见状脸色大变,想都不想的推开了马里奥! “砰!砰!” “哒哒哒!” 短暂的交火过后,仍旧被压在楼板下的奥利弗被一名苏联红军士兵用冲锋枪打死。但马尔科也“噗通”一声,倒在了马里奥和奥利弗的中间。暗红色的鲜血从他的腹部和胸口汩汩而出,看傻了被推到一边的马里奥。 “救人!”卫燃反应过来,一把撕开了马尔科的上衣,露出了那两个相距不远的伤口。 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汉斯老爹在看到正往外着血和气泡的伤口之后,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这两枪分别打在了肝脏和肺的位置,别说没的救,就算相救,但他们现在却连一柄手术刀都没有! “老...老爹...”马尔科费力的伸出手和汉斯老爹握在了一起,断断续续的说道,“金条...照顾...马里奥...” “我会照顾好他,我会照顾好他!”汉斯老爹老泪纵横的答应道,徒劳的伸出手试图按住从伤口处不断往外涌出的血液。 “哥哥,哥哥”马里奥泪流满脸的爬了过来,小脸上残存的血液也不知道是他哥哥的,还是他曾经的好朋友的。 “马...马里奥...别怕...战争...很快就...” 马尔科将另一只沾染着血迹的手伸向他的弟弟马里奥,可还没等摸到他满是泪水的脸,便无力的垂下来,重重的摔在了满是尘土沙石的地面上。 “啪!”汉斯老爹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马里奥的脸上,“你个蠢货!滚远点!” 没理会被一巴掌抽懵了的马里奥,汉斯老爹将马尔科的尸体抱在怀里,一双苍老的眼睛看向了国会大厦的方向,喃喃自语的念叨着,“看看你干的好事,看看你干的好事!” 站在一边的洛奇医生扶着残垣断壁坐下来,将根本不敢哭出声的马里奥抱在怀里,沉默的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久久说不出话来。 “维克多,我们没办法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卡佳上尉催促道。 卫燃点点头,蹲下身子说道,“汉斯老爹,洛奇医生,我和马里奥把他送回地下室吧。你和洛奇医生先带着其他人过去。” 汉斯老爹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尸体轻轻放在了卫燃的怀里,随后在莱妮护士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洛奇医生,走吧,我们现在去救其他人,不管是该死的德国人,还是该死的苏联人!” 洛奇医生看了眼周围的苏联红军士兵,咬咬牙也跟着站起来,把马里奥轻轻推到了卫燃身边。 卫燃抬头看向卡佳上尉,“上尉同志,你先带着其他人回去,我稍晚点过去可以吗?” 卡佳上尉闻言点点头,沉默寡言的挥挥手,带着其他人继续朝着内政部大楼的方向前进。即便有语言的隔阂,但类似的惨剧早已,她从苏联到柏林的这一路上已经看过了不止一次,与其说冷漠,倒不如说早已经麻木。 弯腰将马尔科的尸体扛起来,卫燃空出一只沾染了鲜血的手,牵着马里奥转身走向了他们来时的地下室。 没等他走几步,犹太女孩莫拉却追了上来,从另一边抓住了马里奥的手,仰着头朝卫燃说道,“他是我的战利品,我答应了马尔科哥哥照顾好他的。” “那就跟上吧...”卫燃叹了口气,迈步继续走向了相隔几百米的地下室。 重新回到地下室的入口,潮湿的地面上繁杂的脚印都还清晰可见,但就是这么几百米的距离,马尔科却死在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手里。 抬头看了看远处仍在交火的歌剧院方向,卫燃将马尔科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下。随后便看到被自己撕开的衣服内兜里,还放着一柄粗制滥造的少年团小刀,这柄小刀的刀鞘边缘已经被子弹打出了一个缺损,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下多余的撞击,让那颗毫无意义的子弹打着滚钻进了马尔科的身体,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真特么讽刺...” 卫燃看了眼仍死死攥着马尔科逐渐冰冷的手发呆流泪的马里奥,从尸体的另一侧衣兜里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上用力吸了一口,随后便被呛得连连咳嗽。 将点燃的香烟塞进马尔科残存着血迹的嘴巴里,卫燃靠在一堵倒塌的砖墙上,闭上眼睛听着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和炮火声,静静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那颗烟燃尽,卫燃这才将烟头弹飞,拍了拍马里奥的肩膀示意他松开手,随后将马尔科的尸体小心翼翼的送进地下室,放在了离着门最远的一张折叠床上。 最后拿起他怀里那柄少年团小刀,卫燃沉默不语的将其塞进了通风口里用砖头挡好,这才爬出了地下室。 “马里奥,我们一起把洞口挡起来吧。”卫燃蹲在马里奥身边问道。 马里奥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卫燃,“我杀了哥哥” “不是你”卫燃叹了口气,“杀死你哥哥的人,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自杀了。” 见马里奥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卫燃叹了口气,弯腰抱起一大块用水泥黏连在一起的砖头,费力的丢进了地下室的入口。 “马里奥,过来帮忙吧。”犹太女孩莫拉搬起两块砖头,学着卫燃的样子丢进了地下室。 马里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地下室洞口的方向,随后强忍着屁股上的伤口传来的疼痛,抱起一块砖头走向了马尔科的临时墓穴。 第137章 国会大厦上的旗帜 掩埋了马尔科,卫燃一手拉着仍在流眼泪的马里奥,一手拉着犹太女孩莫拉,借着周围废墟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几百米外的内政部大楼。 在路过一具苏联红军士兵的尸体时,卫燃心中一动,示意马里奥和莫拉在一处墙角藏好,而他则走到尸体边上,从弹药包里翻出了几个压满子弹的步枪弹夹。 回头看了眼马里奥和莫拉,卫燃往前走了几步,躲到他们看不到自己的位置,随后从牛皮本子里召唤出了那支来自芬兰的svt40半自动步枪。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或许很快就会回归属于自己的时代,而之前的几次经历也验证了这牛皮本子的规则。 所以如果想要下次再被送回战场的时候不至于没有反击之力,趁着回去之前,给这支半自动步枪的三个弹匣压满子弹,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一边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卫燃动作麻利的把第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装进步枪,顶上子弹之后,又把弹匣拆下来再次压上了一颗子弹。 重新把弹匣装进步枪,再把用弹药包固定在枪托上的那两枚弹匣也都压满子弹。卫燃举起枪,借着瞄准镜看了看国会大厦的方向,随后将其收回了牛皮本子。 从遮挡视线的废墟中都出来,远远的,卫燃便看到,莫拉正在安慰着马里奥。夕阳的余晖下,后者胸口那枚缺了镰锤的苏联二级卫国勋章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我们走吧”卫燃朝两个小家伙伸出了手。 哭的梨花带雨的马里奥看了看莫拉,和后者一起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与卫燃握在了一起。沉默寡言的走向了内政部大楼的方向。等他们快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卡佳上尉已经在机枪火力掩体后面等候多时了。 “他们两个交给我吧”卡佳说话的同时,朝莫拉和马里奥伸出了手。这俩小家伙看了看卫燃,见他点头之后,这才把手交给了卡佳。 “你们打算怎么安排这些孩子?”卫燃随着对方一边往内政部大楼里走一边问道。 卡佳用下巴指了指内政部大楼一层的某个会议室,“孩子们和我们的伤员都在那里了,晚上的时候,或许会有记者采访他们,这也算变相的保护了他们不是吗?” “谢谢,不过马里奥,就是这个小男孩,他...” “我知道” 卡佳头也不回的说道,“只让这个小姑娘接受采访就可以了,这个屁股受伤的小男孩儿,可以暂时交给米哈伊尔照顾,他很担心这个小家伙。” “谢谢”卫燃再次致谢,“另外跟着一起过来的那两位医生和那些护士呢?” 卡佳停住脚步,指了指紧挨着会议室的另外一个房间解释道,“那个房间是属于你们的,从前线送回来的一部分伤员也会被送到那里由你们负责救治。” “谢谢你们的信任”卫燃诚恳的说道,这位卡佳上尉愿意如此慷慨的赋予他们治病救人的权利可是格外的难得。 卡佳上尉停住脚步,转过身笑了笑,“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在结束之后,我们就不再是敌人了。” 卫燃看着对方,诚恳的说道,“希望现在战争结束之后,你能照顾好那些孩子和医生。” “当然” 卡佳无比自信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后解开白大褂,指着胸口的那一排勋章说道,“维克多先生,我可以用作为军人的荣誉发誓,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妥善的安排和应有的待遇。” 看了眼对方胸口那枚格外显眼的大金星,卫燃终于再无疑虑,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苏联英雄,那么她的话,也远比那位伊万大尉更有可信度。 任由卡佳上尉把马里奥和莫拉送进躺满伤员的会议室,卫燃静等片刻,见自己仍然没有被送回原本的世界,这才认命的走进了紧挨着会议室的一个房间。 这里的环境并不比诊所坍塌前好多少,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足够大,而且头顶悬挂的煤油汽灯也足够多足够亮。 但在耀眼的煤油汽灯下面,比自己仅仅早到了最多半个小时的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已经各自带着几名犹太护士,围着手术台在忙碌了。 而在进门一侧的桌子上,还放着两张担架,旁边还等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苏联红军战士。这兄弟俩的手里全都拿着tt33手枪,卫燃进来的时候,他们正把脑袋凑在一起,研究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手表。 其中一个见卫燃进来,赶紧起身拿出一件白大褂递过来,随后又指了指房间最里侧那张空置的手术台,“维克多同志,那张手术台是您的。” 卫燃点点头,将白大褂穿在身上,踩着满地的垃圾走到了最里侧用长条桌子充当的手术台。 几乎在一名伤员被抬上手术台的同时,原本在给汉斯老爹帮忙的莱妮护士也走了过来,等卫燃戴上手套之后,立刻递上来一把止血钳。 从这一刻开始,紧张而又无休止的的救治工作再次展开,如果忽略了门口那两个苏联红军士兵和头顶高的吓人的天花板,这里倒是和当时的诊所没有什么区别。 随着一床床的伤员被抬上手术台,又或者从手术台抬下来被送出去。正对着施普雷河的窗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但窗外交火的声音,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近乎粗暴的帮一位苏联红军士兵切除了被子弹打烂的手臂,卫燃刚刚缝合了血管和肌肉,卡佳上尉却从外面直接跑到了卫燃的身边,“维克多先生,请出来一下。” 卫燃闻言,将最后一点儿缝合工作交给莱妮护士,随后脱掉手套,随着卡佳上尉离开了会议室。 不等他询问,卡佳上尉便语速极快的说道,“国会大厦那边的战斗伤亡很大,有很多重伤员根本来不及送过来,所以维克多先生,你能不能和我的医疗队一起去前线?” “只是我自己,还是我们都要过去?”卫燃绷紧了神经问道。 “只要你自己就可以了”卡佳上尉解释道,“毕竟他们都不会俄语。” “现在几点?”卫燃突兀的问出了一个和这件事似乎没有关系的问题。 卡佳上尉不解的看了眼卫燃,随后抬起手腕看了看,“九点43分,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快点出发吧!”卫燃说完,接过一位士兵手里的医疗包,走到了大厅里那支医疗队的末尾。 卡佳上尉挥挥手,“出发!” 随着命令的下达,这支由担架队和六七名抽调出来的医生组成的医疗队,在卡佳上尉以及一队士兵的带领下,在漆黑的夜色中冲向了国会大厦的方向。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枪炮声和喊杀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的“乌拉”也越来越密集。这一路走来,满地的尸体几乎一个挨着一个的倒在各种地方,以至于甚至让他们有种没地方下脚的错觉。 同时,从防空塔方向打过来的炮弹,也在他们周围炸起一团团致命的的砖石碎屑。甚至几个冲在前面的担架队员都没能跳过去,哀嚎着被弹片击倒在地。 “就在这里吧!”卡佳上尉扯着嗓子指挥着众人躲进一座建筑废墟,“我们会把伤员送过来,你们自己也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她已经带着由十几个人组成的担架队冲向了正面战场。与此同时,那几名医生已经将煤油汽灯点燃,将那几名受伤的担架队员抬到墙角,立刻开始了救治工作。 在卫燃和那几位还不知道名字的战地医护人员的忙碌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位位经过简单抢救的伤员在完成勉强能帮他们保住性命的基础救治工作之后,立刻被担架队送往了相对更加安全的内政部大楼进行后续的治疗。 渐渐的,来自国会大厦的炮火声和交火声越来越少,送过来的伤员也数量级的下降,其中几个胆子大的医生,甚至招呼着担架队员直接冲进了国会大厦! 有这么个不要命的傻大胆带头,其余人在完成手头的工作之后,也立刻冲出了建筑残骸。 但相比他们,卫燃却根本不想冒险,老老实实的挪到另一名等待救治的伤员旁边,扎上一针马飞之后便开始了清创缝合以及止血的工作。 按照历史记载,5月2号柏林城防司令正式投降之后,这座大厦里的士兵都还在负偶顽抗呢。这个时候脑子一热冲进去,运气最好也得是被担架抬出来。 动作飞快的完成手头的工作,卫燃顺着残存的半个窗户看了眼国会大厦的方向,见楼顶上已经插上了红旗,立刻脱掉手套,从身边背着的包里拿出那台禄来双反,将光圈拧到最小,趁着一颗照明弹升起来的时候,对准国会大厦的楼顶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 “但愿能拍下来吧...”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见又有伤员被送进来,立刻将相机收进包里,重新戴上手套拿起了注射器。 第138章 战争已经结束,收拾行囊开始新的生活吧! 时间转眼来到5月2号,国会大厦的战斗总算进入了尾声,距离大厦不远的临时急救所里,卫燃等人的工作也渐渐不再那么忙碌。 顶着俩黑眼圈的帮卡佳上尉包扎好锁骨上的伤口之后,卫燃随着担架队返回了内政部大楼。等他走进那间陌生的手术室的时候,汉斯老爹等人正靠着墙分享着一瓶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葡萄酒,旁边的桌子上,甚至还摆着一盘水煮土豆。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洛奇医生第一个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卫燃,兴高采烈的说道,“我们还以为你...” “还以为你会当个逃兵呢”汉斯老爹不等洛奇医生说完便接过了话茬,同时给卫燃倒了满满一大杯葡萄酒,“来!喝一杯!” 接过杯子,卫燃抿了一口后问道,“马里奥呢?还有其他的孩子呢?” “他们都在隔壁的会议室里呢”莱妮护士解释道。 “我们去看看他们,然后拍一张合影怎么样?”卫燃晃动着手中的相机问道。 “这个提议不错!”洛奇医生第一个站起来,“不过先让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卫燃催促道,“只是拍一张合影而已。” “也对”洛奇医生迟疑片刻,重新系好了白大褂的扣子,随着人群走到了隔壁躺满伤员的会议室。 这间躺满伤员的会议室里,以马里奥和莫拉为首的几个小孩子也得到了各自的工作,他们此时正抬着篮子,给满地的伤员分发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食物呢。 有这些小家伙的帮忙,卫燃带着众人顺利的找到了靠窗并排躺着的伊万和米哈伊尔,此时伊万的手里正攥着半瓶葡萄酒自斟自饮,倒是躺在他旁边的米哈伊尔有些萎靡不振。 “你们怎么来了?”伊万放下酒瓶子好奇的问道。 卫燃笑着解释道,“找你们一起拍一张合影,毕竟我们都活下来了。” “我听说了,国会大厦已经插上了旗子。”伊万晃了晃脸色泛红的米哈伊尔,“听说是我们营把旗子插上去的。” “嗯...”米哈伊尔迷迷糊糊的应和了一句。 “他怎么了?”洛奇医生最先意识到不对,伸手摸了摸米哈伊尔的额头,“有些发烧,莱妮,去拿一支青霉素过来!” “好!”莱妮护士赶紧跑出会议室,不久之后便取来了注射器和青霉素。 将药液推进米哈伊尔的身体,洛奇医生忧心忡忡的说道,“他的状况不太好,莱妮,这两天你注意下他的情况。” “你们两个别浪费时间了” 汉斯老爹可不管米哈伊尔的死活,“不是来拍合影的吗?快点拍完,等下说不定又有伤员送回来了。” 洛奇医生闻言赶紧将注射器收起来,和几名护士以及被喊过来的小孩子一起,围坐在了伊万和被扶起来的米哈伊尔身边。 “维克多,随便找个人帮忙,你快点儿多来!”汉斯老爹将马里奥抱在怀里催促道。 “马上!我先给你们拍一张!”卫燃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的按下了快门。 然而,期待中的白光却没有出现。卫燃愣了愣,随后在汉斯老爹等人的招呼下,赶紧把相机交给一名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的伤员,随后加入了合影的人群。 陪着众人拍下一张合影,卫燃收起相机之后,朝那名士兵问道,“同志,现在几点了?” 那名士兵炫耀似的撸起袖子,露出了足足六七块手表,慷慨的摘下一块塞给卫燃,“五点五十分,医生,这几块表上都显示现在是上午五点五十四分。” “原来是这样!”卫燃恍然大悟,已经大概猜到了自己还没回去的原因。 “怎么了?”汉斯老爹等人齐齐的看向了卫燃。 “没什么,我先出去下!” 卫燃说完,拿着相机和那位士兵送给自己的手表,踩着满地的弹壳和没来得及烧毁的文件,沿着密布弹痕的楼梯一路爬到了内政部大楼的顶层。 看了眼手中那块大的过分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上午五点五十七分。换句话说,距离柏林城防司令魏德林上将向苏军投降只剩下了最后三分钟!距离马里奥和犹太女孩莫拉彻底安全,也同样只剩下了三分钟! 手忙脚乱的将相机摆在窗台上对准了国会大厦的方向,在完成对焦之后,卫燃犹豫片刻,却轻轻移动镜头,对准了远处的国王广场上废弃的坦克和周围只剩下轮廓的建筑,以及那几个举着白旗的德国军人。 “咔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刺目的白光如约而至,等视线恢复的时候,卫燃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工作室属于自己的房间。 哗啦啦的轻响中,牛皮本子自动翻到了第六页,在那两柄少年团小刀的黑白照片下,金属羽毛笔唰唰唰的写道: “落幕之战” 洛奇医生携莱妮护士等人,战后于原址继续开办诊所,1961年因心脏病猝死。 汉斯老爹,1945年5月8日夜,于诊所地下室内注射氰化物自杀。 马里奥、莫拉,战后被洛奇医生及莱妮护士收养,1955年二人举办婚礼,婚后育有一子。 伊万大尉,柏林会战后,被授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攻克柏林奖章、战胜德国奖章,战后因伤残退役并定居基辅,1988年4月20日夜,死于入室抢劫,留有未完稿回忆录一册。 米哈伊尔少尉,柏林会战后,被授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攻克柏林奖章、战争德国奖章,战后因伤退役并定居别尔哥罗德,1946年9月11日,因器官衰竭病逝。 看着被金属羽毛笔详细列出的各个勋章编号,以及伊万和米哈伊尔战后的详细住址,卫燃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任由羽毛笔另起一行之后写道,“战争有多残酷,战争就有多愚蠢。” 直等到金属羽毛笔“当啷”一声砸在写字台桌面上,卫燃这才睁开眼睛,随后便看到在那个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的字迹,“战争已经结束,收拾行囊开始新的生活吧!” 然而,还没等卫燃抬手准备拿出漩涡里的东西,却发现那支金属羽毛笔再次飘了起来,竟然在空白的第七页上重新开始了绘制! “哐当!”卫燃猛的站起来,任由屁股底下的椅子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支金属羽毛笔的笔尖上。 在他惊讶的注视下,只见金属羽毛笔在纸页上绘制出了一个茶杯口大小的彩色图案,这图案主体是交叉的银白色手术刀和止血钳,周围还环绕着一圈缠绕着些许染血纱布的暗红色荆棘。而最显眼的,却是一枚直上直下贯穿了交叉点,带有一对白色羽翼的双蛇缠杖。但在这缠杖的最下端针尖的位置,却悬着一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滴落的鲜红色血滴! 当绘制完成之后,金属羽毛笔在这枚图案下继续写道,“初级战地天使勋章:授予战场上累计拯救超过100位伤员的医护工作者。” 就在金属羽毛笔再次砸落桌面的同时,这枚所谓的初级战地天使勋章的正下方,却出现了一个新的红色漩涡。 伸手拿住漩涡里的漂浮物,让他意外的是,这次漩涡里的东西似乎比较大,竟然像是卡住了一样,仅仅只露出了一个包裹着皮革的金属提手! 干脆的松开手,卫燃看了眼前一页背面的红色漩涡,再次将手伸了进去。还好,这次倒是轻而易举的将其拎了出来。 看着被拎出来的马毛皮相机包以及镶嵌在上面的金质近战突击章,卫燃哑然失笑,没想到这次得到的竟然又是相机。 轻轻打开相机包上的搭扣,卫燃将里面几乎全新的相机取了出来。和上次在顿河得到的相机一样,里面根本没有胶卷,但在相机包的附件袋里,却装着个装有配套胶卷的电木密封桶。 最后看了眼相机上的编号,卫燃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仅仅这台带有运动取景器的禄来双反就值不少钱,更别提相机包上的那枚金质近战突击章,更算得上可遇不可求。 “等哪天实在缺钱了,就把相机或者突击章卖掉!”卫燃把玩了一番手中的相机,心满意足的将其送回红色漩涡,随后把牛皮本子也收了起来。 “现在就看战地天使勋章下面的漩涡里有什么了!” 卫燃站在床边嘀咕了一句,随后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个比微波炉还大一号,而且格外沉重的木头箱子!猝不及防之下,他一个没站稳,被手中格外沉重的箱子带着摔在了床上。 “怪不得没办法直接拎出来。”卫燃爬起来之后看着床上的箱子,这玩意儿不管哪个面,可都比漩涡本身还要大不少呢。 除了箱盖上多出了一枚足有碗口大的战地天使勋章图案,以及一个同样大小的白底红十字标准,这箱子倒是和二战德国医疗连用的那种大型医疗急救箱没有什么区别,仅仅只是比当初在洛奇医生的诊所里用过的那种金属急救箱大了一圈而已。 但是当他打开两侧的搭扣掀开箱子盖,卫燃立刻否定了刚刚的判断,这箱子虽然外表是木头的,里面却是相对干净不少的不锈钢内衬,这可是原版没有的。 甚至在180度打开的箱盖上还有个略微小一号的不锈钢盖板,轻轻将盖板打开,里面分门别类的放满了各种手术台上常见的医疗器械。 而在同样带有不锈钢内衬的箱子主体里,则像当初用过的急救箱一样,装满了各种急救需要用到的药品。除了这些完全可以支撑战地急救的药品和医疗器械之外,在箱子最中央,还躺着厚厚一沓写满了俄语字迹的信纸。 “我是伊万·谢尔盖耶维奇·莫尔恰诺夫,苏联第79步兵军第150师,第756团连队指导员,1940年2月...” 仅仅看了开头,卫燃便将这厚厚的一沓信纸放在了床上,毫无疑问,这恰恰是那位战后定居基辅的伊万,至死没有完成的回忆录手稿。 轻轻扣上医疗箱的盖子扣上搭扣,他将其收回了牛皮本子。随后躺在床上,一张张的翻阅着回忆录手稿里的内容。 在这份回忆录里,伊万详细的记录了他从1940年2月参军开始,一直到柏林会战结束后的全过程,同样也记录了他和米哈伊尔被德国医生洛奇等人从河里捞出来的经过。 不出意料的,伊万的记忆里根本没有那位名叫维克多的医生,取而代之的则是学过俄语的马尔科。除此之外,埋葬马尔科的人也变成了汉斯老爹。这倒是解释了汉斯老爹会在之后不久回到地下室自杀的原因。 甚至,这份未完成的手稿里还记录了他在1955年参加马里奥和莫拉婚礼的各种细节,就连马里奥和莫拉二人的孩子,都是由伊万取的名字。但遗憾的是,在那之后不久,双方却因为柏林墙的建立彻底失去了联系。 将这份未完成的手稿装进档案袋,卫燃闭上眼睛,思索着这次的收获。 凭借那份手稿,自己可以轻松得到一千两百万卢布的酬劳,即便扣除一百万的介绍费,自己的收益也绝对不算低了。有了这笔钱,不但明年的学费不用发愁,年底回家之后,甚至年后再回来,自己也可以过的格外舒服。 另一方面,已经完全掌握的德语,以及那枚战地天使勋章附赠急救箱,和在那座诊所里积累的大量临床经验却更加的宝贵。甚至相比这些,那台品相完美的禄来双反相机,以及相机套上的金质近战突击章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添头。 “虽然历史里没有我,但这次我也获得荣誉了。” 卫燃再次召唤出牛皮本子,欣赏了一番那枚画出来的初级战地天使勋章,随后心满意足的走向楼下,从少年团小刀照片旁鼓鼓囊囊的纸袋子里,取出了足足几十张底片。 接通拷贝板的电源,将这些底片一张一张的卡在上面,卫燃举着放大镜仔细的观察着拍摄到的内容,这些底片里有很大一部分并非自己拍下的,想来应该是那台相机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作品。 但好在,经过一番认真的寻找,他总算找到了自己在国会大厦附近抢救伤员之余,借着照明弹的亮光拍下的那张照片! 第139章 红旗和白旗的代价 暗房里,卫燃将选出来的几张底片全都洗成了照片。6x6中画幅的正方形大照片,在拍摄之初便容纳的更多的视界,变相的,也记录了更多在同一瞬间发生的历史。 看着诊所废墟边,以及内政部大楼里众人的合影,再看看当初诊所外面那顶帐篷还在时,自己拍摄的洛奇医生和汉斯老爹抢救伤员的照片。 卫燃颇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这里面并没有自己,虽然早在拍摄之初便有预料,但他却担心某天那些在战火中一起挣扎的同伴会在自己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 将其余几张照片连同伤感的情绪放在一边,卫燃拿起第四张照片之后,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在这张仰拍国会大厦的照片里,最下角还能看到一门德军遗弃的88毫米炮以及一台趴窝的虎王重型坦克,当然,还有大量的苏德双方士兵尸体,以及正在抢运伤员的担架队。 而在照片的主体位置,则是国会大厦被摧毁的只剩主体轮廓的外墙,以及躲在国会大厦里朝外射击的德军士兵。和大厦外面,正扬手往大厦内部丢手榴弹、开枪扫射、乃至中弹即将倒地的苏军士兵。 视线稍稍上移,在大厦的顶上,一位苏联红军士兵举着巨大的旗帜在照明弹提供的光亮之下格外的显眼,甚至在这名士兵的身后,还能看到另外两位苏联红军士兵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冒出的些许枪口焰,以及更远处几个中弹后仰的德军士兵略显模糊的影子。 甚至,他都能从这张照片里听到那撕心裂肺的“乌拉”,以及枪炮声的怒吼。能闻到那呛人的硝烟,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张照片估计能进博物馆了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一句,将其小心翼翼的收进一个单独的牛皮纸袋子里,随后拿起了自己在最后一刻拍下的那张照片。 如果说刚刚那张照片里见证了战争中的荣耀,那么这张从内政部大楼顶部,俯拍国王广场和周围建筑废墟,以及广场上打着白旗,正准备投降的柏林城防司令魏德林上将的照片,它见证的却只剩下了战争背后血淋淋的残酷和永恒的毁灭。 排除战争本身是否正义,不管插在国会大厦顶上的那面红旗,还是这张照片里,国王广场上的这面由德军士兵举着的白旗。为了能让它们在硝烟中飘起来,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那些还没来得及抬走安葬的尸体、躺在担架上挣扎的伤员。当然,还有那些幸存的士兵、平民、和在战火中几乎被彻底摧毁的城市、无数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不管德国人还是苏联人,又或者犹太人。 拿着照片看了许久,卫燃默不作声的将其和上一张照片塞进了同一个牛皮纸袋子里。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评判战争的是非对错,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当个时空过客,用相机去捡拾一些遗漏的瞬间而已。 将这两张照片收好,卫燃继续翻动着其他的照片,剩下的照片大多来自那台禄来双反的前一任主人,那个获得过金质近战突击章的彪悍德国士兵。 如果说之前那两张照片记录的是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那这些照片记录的,则完成称得上作战的各个细节。从最初柏林城外的交战,到后期的巷战,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彪悍大哥几乎把镜头贴在了苏德双方士兵的脸上按下的快门。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些照片里,他竟然还看到了马尔科的姨妈,那个当初给诊所里送来各种物资的疯狂女人! 只不过,在这张照片里,马尔科的姨妈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上面甚至还残存着坦克履带碾压后的痕迹。 而在她的手里,除了一枚已经拧开了后盖的长柄手榴弹之外,还有一张凑到嘴边至死都被她轻吻的照片。那照片上的人虽然因为角度关系有些模糊,但那套标志性的少年团制服却让卫燃立刻将其和某个屁股受伤的蠢货对上了号。 继续翻了一遍剩下的几张照片,卫燃将其全都装进另一个单独的牛皮纸袋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回忆起在那座小诊所里的发生的一切,随后疲惫的搓了搓脸,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了浴室。 直到将自己泡的手脚发皱,卫燃这才浑浑噩噩的从浴缸里爬起来,换上睡衣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如今关于那两把少年团小刀背后的故事已经调查清楚,但卫燃却并不打算暂时先把这事儿放一放。 毕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阿历克塞教授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这么快就给出这么详尽的调查结果,就算雇主不怀疑,也会觉得那一千多万卢布花的不值。 另一方面,明天还要回喀山的红旗林场报道,现在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弄这些事情。就在入睡之前,卫燃也已经决定,等在红旗林场的半个月课程结束之后就去一趟基辅,去那位伊万生前的家里看看。到时候就算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至少也要做做样子,对得起马里奥的儿子开出的高价才行。 不久之后,轻轻的鼾声响起,卫燃也在梦境中再一次回到了炮火纷飞的柏林,回到了那座随时有可能坍塌的诊所,在煤油汽灯的耀眼光线下,忙碌的切割着血淋淋的伤口,缝合着破碎的血管。 “哐哐哐!” 急促的砸门声惊醒了正在噩梦里徘徊的卫燃,还不等人清醒,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一支上膛的手枪,指向了卧室大门的方向。 直到脑子彻底清醒,卫燃这才赶紧收起手枪,套上衣服离开卧室,随后打开了仍在砰砰作响的卷帘门。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季马咧着大嘴走进来,还不等说什么,便转身拉上了卷帘门。 “你不是去尼古拉先生家了吗?”卫燃打着哈欠坐在了长条桌边问道。 “他把我赶出来了” 季马像个鬼子兵似的的一阵翻箱倒柜,从冰箱里拎出一瓶杜松子酒拧开闻了闻,随后又换成了一瓶放了不知道多久的伏特加,顺便又拿出两个苹果,这才心满意足的关上冰箱门走到了卫燃的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这是要干嘛?”卫燃接过对方倒了半满的玻璃杯问道。 “当然是为了感谢你”季马话音未落,便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随后将大鼻子埋进了袖口。 “把我吵醒,翻我的冰箱,喝我的酒,只是为了感谢我?”卫燃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着桌子对面的季马。 前者嘿嘿傻乐着重新倒上一杯酒,这才兴奋的说道,“刚刚周女士和尼古拉先生谈过之后已经给我正式答复,12月中旬,我们两个带第一批客人去因塔。” “你等等”卫燃将刚刚送到嘴边的酒杯放下,“我们两个?你没搞错吧?” “当然是我们两个”季马理所当然的用大拇指朝隔壁的方向比划了一番,“周女士说你也是旅行社的导游,当然是你带着去。” “我...” 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任命的点点头,季马确实没说错,自己确实还在小姨的旅行社里挂着呢,况且这几年但凡新开的路线,为了方便沟通,都是自己带着,这次自然不能例外。 “所以我才要谢谢你!” 季马不由分说的用杯子和卫燃碰了碰,在一声足以吓尿大部分西欧人的“乌拉!”之后,再次把杯子里的酒喝的一干二净。 心不在焉的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卫燃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心不在焉的听着季马畅想着他和他的朋友在因塔的事业。 直到对方的脑洞再次浮想联翩到开始考虑养几个乌克兰姑娘的时候,卫燃这才不得不开口打断对方的白日梦,“因塔的事儿先放一边,等我们下次假期的时候,你和我去一趟基辅怎么样?” “去哪?基辅?!”季马立刻来了精神,“我现在就给卡尔普先生打电话请假,然后我们现在就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 卫燃夺过对方的手机丢到一边,“我可不是带你去祸害乌克兰姑娘的。” “反正都一样”季马拍了拍脑门儿,“还没问你,你去基辅做什么?” “调查点事情,不过我听说那边不安全,所以需要个帮手。” 卫燃如实说道,他可没去过乌克兰,带着季马,无非是希望这个不着调的多少能帮上点儿忙,免得像上次在因塔那样自己被人用枪堵在矿洞里,连个报信儿的人都没有。 “那你带上我肯定没错!”季马得意洋洋的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认识不少乌克兰姑娘,知道怎么和乌克兰人打交道!” “你这交道都是在床上打出来的吧?”卫燃暗自嘀咕一句,转移话题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喀山?” “明天一早”季马一边啃苹果一边说道,“我已经买好了机票,连你的都买好了。” “这么大方?” 卫燃诧异的看着季马,一张机票虽然不贵,但他可知道季马的经济状况,这货根本就没什么存钱的概念,只要有钱,不是花在乌克兰姑娘的身上,就是花在了波兰姑娘的身上。可绝对不会想着主动承担交通费的事情,尤其这机票钱本来就不用他出的情况下。 “就当是感谢你了”季马咧着嘴傻笑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把钱给我,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给你个大耳刮子”卫燃回应了对方一颗中指,“走吧,别喝了,找地方吃饭去。” “我请你!”季马格外豪气的应承道,话音未落便起身跑出了工作室。 第140章 老师的疑惑 11月1号上午九点,卫燃和季马两人掐着点儿准时赶到了红旗林场。 卡尔普看了看手表,随后满意的点点头,招手示意他们二人跟上,带头走进了分配给他们的那栋五层楼。 “今天先进行考试,看看你们之前学的东西还记得多少。” 卡尔普站在一楼大厅门口说道,“接下来半个月,重点课程主要包括截肢手术、无线电课程以及枪械射击课程,如果你们进度比较快,可能还会加上驾驶课程。当然了,这栋楼还是要尽快打扫出来。” “卡尔普先生,游泳池是你帮忙弄的?”季马指着一楼大厅里已经放满水的游泳池问道。 卡尔普看了眼季马,不置可否的说道,“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以后每天早晨,你们要在游泳池里游两个来回。” 卫燃和季马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松了口气,这游泳池最长也就20米顶天了,两个来回也就80米,到并不算什么难事。 似乎是猜到了他们二人的心思,卡尔普笑眯眯的继续道,“另外,这栋楼冬天没有供暖,除此之外,你们在游泳的时候,每个人都要背着假人。到时候我会让那些达利娅老师用橡皮子弹在岸上帮助你们的。” 见卫燃和季马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卡尔普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现在去三楼参加德语考试吧,看看你们的自学进度怎么样。” “维克多,怎么办?”季马结结巴巴的问道,“不是不学德语了吗?” “是我们自学,不是不学。”卫燃幸灾乐祸的答道,“季马,别告诉我你根本没学。” “难道你学了?”季马一脸狐疑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卫燃。 “当然,我当然学了!”卫燃信誓旦旦的说出了季马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讨厌上学...”季马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认命的跟着卫燃爬上三楼,走到了一间并不算大的教室。 先完成了一张充斥着各种脏话的试卷,然后依次和达利娅老师完成了口语对话。卫燃在对方满意的笑容中走出了教室,而季马却直接被关在教室里独自补课追进度。 “别管季马了” 达利娅领着卫燃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房间,这里面除了两张充当手术台的单人床以及床底下一个铁丝网笼子之外,便再无他物。 达利娅老师指着已经用扁带牢牢捆在床上的野猪和那只可怜的傻狍子说道,“你的工作是治好它们身上的伤口。” 卫燃绕着这俩倒霉蛋转了一圈,“没有伤口啊?” “马上就有了”达利娅老师说话的同时丢给卫燃一个老式的苏联防毒面具,“戴上!” 卫燃意识到不妙,赶紧把防毒面具扣在了脸上。然而,还没等他拉紧锁扣,达利娅老师的两只手上已经分别多出了一把折叠锯和一支纳甘转轮手枪。 “砰砰!” 连续两枪,分别在那两头动物的大腿上留下了一个弹孔,达利娅老师将手枪丢到床边,随后用锯子在这两头动物的肩胛骨附近狠狠一拉,给它们各自留下了一道足有十多厘米长,伤及骨头的狰狞伤口。 同样把滴着血的锯子往桌子上一丢,达利娅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把小刀,粗暴划开了这两头动物嘴上的布条,顺便又各自留下了一刀伤及牙床的伤口。 凄厉的惨叫声中,达利娅老师丢给卫燃一盏头灯,走到窗边拉上足以遮挡所有光线厚重窗帘,“开始吧!不许打开窗帘,不许打开窗户,更不许打开门或者摘下防毒面具。” 话音未落,她便推门离开了房间,在路过手术台的时候,还顺便往下面的铁丝网笼子里丢了两枚冒着浓烟的烟雾弹,并且上了锁! 神经病! 卫燃暗骂了一句,匆忙打开头灯固定在头顶,在刺耳的尖叫声中粗暴的扯下手术台上的床单,用水打湿之后盖在了铁丝网笼子上。 暂时消弭了烟雾弹带来的影响,他这才找出急救盒,戴上橡胶手套开始了救治工作。得益于在洛奇医生的诊所里积累的大量急救经验,卫燃动作飞快的利用止血钳暂时遏制了两只倒霉蛋肩胛骨上的出血点,这才有心思对伤口进行清创消毒以及缝合工作。 还没等他完成那头野猪肩胛骨位置的缝合工作,房门上镜头打开了一个小盖板,随后又是两枚冒着浓烟的烟雾弹被塞了进来! 丢掉手里的医疗器械,卫燃捡起烟雾弹塞进了打湿的床单下面,随后推动充当手术台的架子床,用床腿挡住了那个似乎给小猫小狗提供出入口的门洞。 重新换上新的手套,卫燃加快手上的动作,粗暴的完成第一道伤口缝合之后,重新换上一副手套,立刻开始收拾那头傻狍子的肩胛骨。 然而达利娅老师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前后不到五分钟,厚重的窗帘外面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生,一串冒着青烟的鞭炮被倒挂在窗户外面的达利娅老师准确的丢了进去。紧跟着鞭炮被丢进来的,又是两枚烟雾弹! 手忙脚乱的再次捡起烟雾弹塞进打湿的床单底下,卫燃加快手上的速度,借着头灯微弱的光芒,在越来越浓郁的烟雾中以最快的速度缝合了傻狍子肩胛骨上的伤口,立刻开始清理大腿上的枪伤。 在达利娅老师的轮番捣乱之下,卫燃手忙脚乱的取出了两只动物后腿肌肉里镶嵌的子弹,缝合了破碎的血管和肌肉之后立刻按下了墙壁上的照明灯开关,推着铁架子床递给房门让开了打开的空间。 随着日光灯管在一阵闪动中被点亮,已经回到门外的达利娅老师终于打开了上锁的房门。 等到房间里几乎凝固的烟雾顺着打开的窗户飘散,达利娅老师看了眼两只动物的伤口,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闪而逝的惊讶。 “去隔壁吧” 达利娅老师摘掉头上的防毒面具说道,“把《喀秋莎》用摩斯电码发出去,然后拿上无线电定向设备和背包,去森林里找到五个定向点。” 卫燃闻言正要往外走,却听到后者笑眯眯的说道,“把防毒面具戴上吧,吃饭前再摘下来。” 卫燃闻言点点头,认命的拿起刚刚摘下的防毒面具,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满地烟雾弹和鞭炮纸屑的房间。 直到他钻进隔壁的房间,卡尔普这才施施然的从对门房间走出来,不急不缓的点上颗烟。 “我都怀疑他利用假期的时间偷偷练习过了”达利娅老师说话的同时踢开一枚烟雾弹,“以后这些东西可以停止了,对他似乎已经没什么影响了,而且...” “什么?”卡尔普不置可否的问道。 “他好像冷静的有点儿不正常,就像”达利娅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像...” “不是个新手?”卡尔普一针见血的问道。 “确实不太像个新手” 达利娅用一支手术刀切开野猪肩胛骨刚刚缝合的伤口仔细观察了一番,嘴上不停的说道,“但是很难形容,不过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叼着烟的卡尔普点点头,不紧不慢的转移了话题问道,“他的德语怎么样?” “学习进度比预想中的快”达利娅老师站起身再次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既然学得快,那我们也教的快一点儿。”卡尔普说完,拿起床边的手枪,对准不断哀嚎的野猪和傻狍子,分别扣动扳机结束了它们的生命。 “季马呢?”达利娅老师靠着门框问道。 “能学到多少就学到多少吧,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卡尔普毫无责任感的说道,“尽量让他多学点儿保命的东西就好。” 达利娅闻言点点头,怜悯的看了眼隔壁半开的房门,默不作声的从兜里掏出一枚鞭炮点燃,顺着门缝丢了进去。但房间里正在敲打电键的卫燃,却像是根本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一样。 达利娅和卡尔普对视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的转身走向了楼梯间的方向。 相比两位老师内心的疑惑,对于卫燃来说,重新开学的第一天便过上了无比充实且吵闹的学习生活却恰好让他从柏林会战遗留的情绪中走了了出来。 尤其从第二天开始,每天一大早,他和季马都要跳进越发冰凉的游泳池里,各自抱着一个死沉死沉的硅胶假人,来回游上两个来回。 不知道是不是卡尔普那个老混蛋的恶趣味发作,在发现有早起锻炼的女学员来这里围观看热闹之后,这老东西立刻改变规则,竟然让二人中游的最慢的那个在早饭前抱着和真人无异硅胶假人,仅仅穿着条泳裤绕着林场的主体建筑丢人现眼的跑上一圈。 在如此有效的催促下,勉强还算要脸的季马和更加不想丢人的卫燃每天一大早便不得不拼劲了全力, 而除了这些最基础的体能锻炼,医疗课程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别的不说,至少食堂里那位和季马来自同一个村子的厨师,已经和嘴馋的卫燃学会了黄豆炖猪蹄的做法,每天中午不但他们,连那些漂亮的女学员们都会过来跟着打秋风。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想到且哭笑不得的是,当卫燃二人开始跟着达利娅学习腹腔手术以至于没办法提供食材的时候。那些同样交了学费的彪悍姑娘们,竟然纷纷拿上猎枪,隔三差五的就去森林里转一转,试图自己给自己开开小灶。 如此紧张充实的课程持续了整整一周,当季马都已经可以给野猪切掉一小节肠子的时候,分配给他们两人的那栋五层楼也在几个吃货毛妹的帮助下清理的差不多了,而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除了每天晚上当一个小时的人肉靶子联系格斗之外,也不过是卫燃带来了各种并不值钱且稀奇古怪的华夏零食罢了。 “好了,医疗课程暂时告一段落。” 三楼的一间诊疗室里,达利娅老师说话的同时,给手术台上的两头刚刚完成腹腔手术的野猪心肺处分别来了一枪,算是给医疗课程暂时画上了句号。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后者一边脱掉手套一边问道,“达利娅,我们接下来学习什么?” 闻言,达利娅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了看,思索片刻后说道,“除了重点练习格斗术之外,维克多主要进行枪械驯鹿,你主要练习驾驶技术。” “驾驶技术?”季马不明所以的看着达利娅老师,“可是我有驾照” “但你看起来似乎没有脑子” 达利娅老师瞟了眼季马,带着他们走向楼道另一头儿的房间,在用钥匙打开房门之后,指着里面整齐摆放的一排人骨标本说道,“现在我们来学习一下格斗中的重点击打部位,以及致死或者致伤致残的方式方法。” “用这些骨头架子练?”卫燃惊讶的问道。 “废话!” 这次回答卫燃的却是季马,只听这货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种一听就很危险的东西,难道你还准备用那些帮我们打扫卫生的漂亮姑娘们练?” “好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我们先从头部开始吧。”达利娅老师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取来一枚莹白的骷髅放在了开启的聚光灯下。 第141章 心理测试和课程调整 “哒哒哒!” 十一月中旬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刺耳的枪声便在红旗林场的独栋五层楼内响起。一楼的泳池边,达利娅老师操纵着一支使用橡皮子弹的冲锋枪,在冰凉的池水里打出一连串的水花。 在这密集的水花前面,卫燃和季马各自抱着一具沉重的硅胶假人玩了命的游动。生怕那些虽然不致命,但却疼死人的橡皮子弹打在身上。 眼看着即将抵达岸边,泳池另一头儿的卡尔普也不慌不忙的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将卫燃和季马又赶了回去。 两个来回的玩命游动结束之后,达利娅老师在卫燃的手指头触碰到泳池边缘的瞬间吹响了哨子。 嘟嘟嘟的尖利哨音用,季马狠狠的拍了下水面,随后在周围众多漂亮的姑娘的围观和口哨声中不情不愿的爬出泳池,脱掉沉重的潜水装备,只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泳裤,扛起那具丰乳肥臀的假人,玩了命的跑出了一楼大厅。 “好了,五分钟之内这份测试做完,然后换衣服去吃饭”达利娅说话的同时将一个一沓纸和一支笔递给了卫燃,“饭后自己去格斗教室。” 卫燃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接过对方递来测试,坐在假人的腿上开始了答题。这些测试已经进行了好几天,每次测试的时间和场合也完全是随机的,甚至就连测试的问题也是天南海北根本就不挨着,但每次答题的时间却吝啬到他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要勾出答案。 从满完成了测试,达利娅拿着湿漉漉的测试题离开了一楼大厅,卫燃也赶紧披上毛巾钻进了泳池边的更衣室。 如今半个月的学习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天,自从一周前医疗课程暂时停止之后,学习的重心也变成了格斗和枪械训练,甚至就连每天早晨的狩猎游戏都被挪到了条件更加艰苦的晚上。 不管卫燃还是季马,在达利娅老师和卡尔普的鞭策下,两个人的变化都非常明显。别的不说,至少他们在和姑娘们进行格斗训练的时候,虽然因为敌众我寡的原因依旧输多胜少,但至少已经不会手忙脚乱的被围起来暴揍了,而三楼教室里那些不同型号的无线电设备,他们也已经玩的溜熟。 思索着这半个月的变化,卫燃换好衣服吃过早餐之后,准时赶到了教室,如往日一样,在卡尔普的指导下进行着绝对算不上舒服的格斗训练。 “停下!” 卡尔普一脚将卫燃绊倒,随后摘掉防护装备,将卫燃拉起来之后,慢悠悠的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们华夏人都会功夫呢。” “就像我以为每个俄罗斯人都是kgb一样?”卫燃毫不客气的又调侃了回去。 “我倒希望是这样” 卡尔普丢给卫燃一块毛巾,顺便将谈话拉回了正题,“人体自身结构上的先天弱点有哪些?” “关节、软组织、神经密集区。”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这些可是达利娅老师利用那些不知道哪来的人骨模型给他们重点讲解的内容。 卡尔普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在面对那些姑娘们的时候,她们的提醒比你瘦弱,你可以用刚刚的打法,靠着体型优势直接破坏她们的身体重心。但在面对比你更强壮的对手时,你要把达利娅老师教你们的东西利用起来才行。” 说到这里,卡尔普指了指立在一边的两个一胖一瘦的假人,“不管脂肪还是肌肉,它们都像一层天然的盔甲一样,所以在面对这种对手时,你首先要做的是解除他们的反抗能力,然后是破坏他们的重心,如果有必要,最后再结束他们的行动。” “所以先打击关节、软组织或者神经密集的位置?”卫燃立刻明白了卡尔普的意思。 “试试就知道了”卡尔普说话的同时,重新戴上了防具,“再来!” 在对方的指导之下,卫燃丢掉毛巾,再次冲了过去,并在不久之后,被卡尔普再次绊倒在地。 整个上午的时间,卫燃都泡在格斗教室里跟着卡尔普学习,直到临近中午,这才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餐厅。 “看你打的这么惨,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提前赶到餐厅的季马幸灾乐祸的调侃道。 “你那边学习怎么样?”卫燃哆哆嗦嗦的拿起一块面包,狠狠咬了一口之后问道。 “别提了”季马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我今天好几次差点被达利娅老师踢爆我可爱的蛋蛋。”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卫燃心满意足的说道,“下午还是去飙车?”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免得下午的时候又吐到自己的脸上。”季马顿时没了胃口,直接把刚刚咬了一口的馅饼丢进了餐盘,转而羡慕的问道,“你下午还是枪械训练?” 卫燃同样没了胃口,“别说了,还是吃饭吧。” “有道理”季马点点头,重新拿起了馅饼,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维克多,你什么时候去乌克兰?” “明天吧”卫燃想了想答道,“明天先飞别尔哥罗德,在那里停留几天之后,我们再飞基辅。” “总算能离开了这里了”季马顿时又觉得有胃口了,张开大嘴将剩下的半块馅饼全都塞了进去。 就在他们两个讨论乌克兰之行的同时,咨询中心二楼的房间里,卡尔普也接过了达利娅老师手中的心理测试结果。 达利娅老师将腿搭在桌角,指着卡尔普手中的分析结果说道,“综合分析来看,维克多的心理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卡尔普一边翻阅分析结果一边问道。 “主要是的问题是漠视规则以及莫名其妙的悲观情绪和负罪感。” 达利娅老师解释道,“不同于季马那种幼稚的不守规矩,这项特质一般大多出现在反社会人格群体和一些出现应激反应的人群里,最有代表性的,是刚刚进入战场的新兵以及一些初次犯罪的杀人犯。” “维克多曾经在因塔杀过人”卡尔普提醒道,“而且听季马说,上次他们在因塔还冒险为一个护林员进行了紧急手术。” “救活了?”达利娅老师问道。 见卡尔普点点头,达利娅老师紧跟着说道,“这就是问题,如果你说的那个护林员因为他们的急救死了,他出现这种情绪倒是正常的。但既然对方活下来了,对他只会产生正向的鼓舞,不该变成现在这样。” “季马呢?”卡尔普放下手中的分析结果问道。 “一切正常” 达利娅翻了个白眼,“甚至相比我们印象中的那个乡下小子,他现在变得更加自信...不,或许应该说更加自恋才更准确。但就像维克多的问题一样,这些情绪变化都还在萌芽阶段,他们自己应该并没有意识到。” “下个月他们来的时候把课程调整一下” 卡尔普思索片刻后猜测道,“医疗课程暂时停下吧,说不定维克多的悲观情绪,还有他那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来自那些拿来当试验品的动物。至于季马没有出现这种问题也很好解释,毕竟那个混蛋在青春期之前就已经开始打猎了。” 达利娅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答道,“但愿如此吧,下个月课程重心放在哪些方面?” “该教一些理论知识了”卡尔普顿了顿,“这样,除了已经给他的那些教材之外,给他加一些艺术类课程吧。” “芭蕾舞?”达利娅老师兴致勃勃的问道。 卡尔普想都不想的赶紧摇摇头,“我可没兴趣看男人跳舞,还是小提琴吧,另外下午的时候提前通知维克多,让他自己去自学一种华夏乐器。” “希望不是那种叫唢呐的东西。”达利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暗自嘀咕一句,起身离开了房间。 午饭过后,季马被达利娅老师带走,驾驶着不知道哪弄来的面包车离开了红旗林场,而卫燃也在卡尔普的带领下走进了负一层,一间格外温暖的会议室。 指了指堆满会议室桌子的枪械零件以及那满满一大盒子各种口径的假子弹,卡尔普将一个方便面大小的夜光表摆在桌子的边缘,“把这些零件组装起来,并且全部压上一颗子弹,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了。” 卫燃看着桌子上的零件咽了口唾沫,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卡尔普已经关上房门并且切断了照明灯电源。这还没完,甚至这个房间天花板上,都开始播放起各种恐怖的音乐。 “就没见过玩的这么花的...” 黑暗中的卫燃暗骂了一句,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枚零件,摸索一番之后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了第二枚。 然而还不等他组装出第一支武器,他的手在零件堆里触碰到一个滑腻腻冷冰冰似乎还带着鳞片质感而且似乎还会动的物件之后,本就播放着恐怖音乐的房间里,也传出了卫燃惊慌失措的国骂以及零件从桌子上掉落之后,在地板上反复弹跳的细碎声音。 门外,正靠着墙抽烟的卡尔普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道,“狗屁的心理问题,恐惧是治疗所有心理疾病最好的手段...” 第142章 基辅之行 11月15号下午五点42分,地下室的灯光终于点亮。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以及一脸好奇的季马先后走了进来。 趁着卡尔普和达利娅检查桌子上那些卫燃辛苦组装出来的武器的时候,后者也终于看清了之前把自己吓个半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竟然是一条条个头大小不一但却做工精致惟妙惟肖的玩具蛇。最坑人的操作在于,这些玩具蛇的一端竟然还连着几只仅有巴掌大缓慢爬动的乌龟! 而这些零件里除了掺着几条玩具蛇之外,还有不少足以乱真的蜘蛛和几只圆滚滚的仓鼠,以及大量根本就不是枪械采用到的金属件,这些小玩意儿可没少给卫燃添麻烦。 季马拎起一只被踩扁的仓鼠,“听说你被这东西吓的鬼哭狼嚎的?” “滚蛋!” 卫燃没好气的送出一颗中指,卡尔普的这些小手段确实把自己吓的不轻,而且还打翻了桌子上不少的零件,否则的话,自己根本不会浪费那么长的时间。 挨个将桌子上的武器检查了一遍顺便清空了弹膛里的假子弹,达利娅老师和卡尔普对视了一眼,这才说道,“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不过维克多,回去之后记得自学一件你们华夏的乐器。” “乐器?”原本正准备往外走的卫燃诧异的问道,“学乐器干嘛?” “圣诞节联欢演出,你有意见?”卡尔普手里捏着一支不断挣扎的小仓鼠问道。 “没,没意见!我们先走了,两位老师假期愉快!”卫燃反应过来赶紧摇摇头,和季马不分先后的跑出了房间。 “总算活着出来了...” 卫燃站在大厅门口,眯缝着眼睛看着远处森林边缘的夕阳,当冰凉的西北风吹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 “地下室那个房间真有那么恐怖?”季马一脸狐疑的看着卫燃。 “等有机会你去试试就知道了”被关了好几个小时小黑屋的卫燃根本懒得解释,他现在耳边都还萦绕着那些一惊一乍的恐怖音乐的声音呢。 乘车返回喀山西北的小村子,卫燃在季马的家里蹭了一顿热量惊人的晚饭,随后醉醺醺钻进了卧室,这一觉,他的噩梦可谓一个接着一个,不是贞子从井里爬出来,就是被蟒蛇吞进了肚子,但却难得的没有像之前几天一样梦到惨死的马尔科以及柏林城满地的尸体。 转眼第二天一早,两人驱车赶到机场,飞往了俄罗斯的边境城市别尔哥罗德。 还不等从机场里出来,季马便心急火燎的问道,“维克多,我们接下来去哪?酒吧还是...” “大白天的去个屁的酒吧” 卫燃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等季马熟练的谈好了价格,这才钻进去说道,“我们去共青镇调查一点儿线索,如果比较顺利,去搭乘明天一早的航班去基辅。” “既然去基辅,那就暂时不去酒吧了!”季马虽然语气一本正经,但那双猥琐的眼睛里不小心透出来的神色,明白正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搭乘出租车离开别尔哥罗德城区一路往西南方向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个被广袤农田包围的镇子。 循着牛皮本子上提供的详细地址在镇子上一路打听,最终两人停在一栋老旧的房子门口。然而,让卫燃颇有些失望的是,这座房子的主人竟然根本不知道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叫做米哈伊尔的二战老兵,甚至他们买下这座房子的时候都已经是苏联解体之后的事情了,至于房子的原主人,更是早就没了联系。 谈不上失望,卫燃催着季马钻进那辆仍在等着他们的出租车,调头返回,直奔机场的方向。 “维克多,你在调查什么?”半路上,季马终于忍不住问道,同时暗暗担心,等到了基辅之后,去的会不会还是类似共青镇那样的地方。 卫燃敷衍的解释了一句,“一个二战老兵”。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季马原本只是无心的一句,卫燃却眼前一亮,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调查工作似乎还真可以交给他来完成。这样虽然需要额外支出一些成本,但至少自己不用浪费时间跑来跑去。 想当初,阿历克塞教授不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才把自己拉进工作室帮忙的吗?不过再想想季马那不靠谱的德行,卫燃思索片刻后说道,“季马,有没有兴趣找份儿工作?” “什么工作?”季马不解的问道。 “我的工作室缺个帮手” 卫燃顿了顿,见季马似乎有兴趣,这才详细的解释道,“主要是帮他跑各个地方调查一些东西,只要找到我需要的线索就能拿到佣金,找不到的话,至少也能免费出去玩几天。” 季马兴奋的问道,“就像上次去芬兰那样?” “对” 卫燃说到这里却又有些迟疑,如果真的像芬兰那次一样,自己也许会错失一些重要的隐藏奖励。想到这里,他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补充道,“当然,不一定每次都需要你帮忙跑腿。” “成交!”季马却想都不想的答应了下来,对他来说,能免费出去玩就够了。如果能赚到钱,那就属于意外之财,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卫燃闻言点点头,“既然你愿意试试,这次去基辅就别当是旅游了,如果你能查到什么,我同样会支付一些佣金给你。” “旅游和工作可并不冲突”季马得意洋洋的否定了卫燃的观点,“说不定酒吧里的哪个漂亮姑娘就知道些关键线索呢?” “但愿如此”卫燃懒得辩驳,朝季马使了个眼色之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任由出租车将他们送到了紧挨着机场的酒店,还不等卫燃付清车费,季马已经打了个招呼之后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没管这个不靠谱的货色,卫燃入住之后掏出了平板电脑,开始盘算着该学个什么华夏乐器。他虽然搞不懂卡尔普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但对方这么安排,肯定是在什么地方憋着坏呢,为了以后某天不至于又被对方收拾,老老实实听从对方的安排无疑是最明智的决定。只不过对他这个音乐白痴来说,网络上能搜到的华夏乐器似乎就没有一样是好学的。 在别尔哥罗德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准时登上飞机,在经过了两次转机绕道莫斯科和波兰之后,这才在当天晚上降落在了基辅机场。 “路上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卫燃趁着等行李的功夫再次提醒季马,“我们要从那位叫做伊万的二战苏军连队指导员家里找到尽量多的线索,这可关系到...” “五万卢布!” 季马不等卫燃说完便搓着手答道,“放心吧维克多,为了说好的五万卢布,就算那位伊万留下的假牙我都会给你找出来的!不过...现在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指了指转盘上的行李箱,“走吧” “好嘞!”在五万卢布的驱使下,季马屁颠屁颠的拎上并不算大的行李箱,跟着卫燃离开了机场。 如果忽略基辅这座城市的名字,以及大街上路人嘴里偶尔冒出的乌克兰,这里和伏尔加格勒的区别还真的不大。建筑风格相同,行人的样貌特征类似,甚至连斯拉夫人特有的迷之排外和幼稚到显得有些可笑的蛮横,乃至大街上的酒鬼都如出一辙。 另一方面,两座城市同样挨着一条大河,河岸上同样都有一座巨大的祖国母亲雕像,要说仅有的区别,或许只是基辅这位母亲的手中多了一面大盾。只不过,这两位母亲恐怕都没想到,她们曾用手中的利剑庇佑的百姓,会在某一天选择分家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得益于这座城市同样有不少人使用俄语,再加上季马和乌克兰姑娘交换基因片段时学到的那几句带着口音的乌克兰语,他们二人顺利的入住了一座拉开窗帘就能看到那座雕像的酒店,并在放下行李之后,在距离酒店不远的街角找到了一座飘着浓郁奶油香气的饭店。 还不等饭菜端上桌,季马便拧开了半路上买来的伏特加,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问道,“维克多,我们明天去什么地方?” “我查到的住址在波季利区,似乎位于基辅的西北角。”卫燃说话的同时将一个提前写好了地址的纸条递给了季马。 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季马将其收进口袋里,“交给我吧!今天晚上我就能找到一个东乌克兰语,而且对基辅足够熟悉的向导。” 卫燃端起酒杯,“首先,我们有手机导航。其次,你找的向导准确的说是对基辅的酒吧足够熟悉,而且最重要的是足够漂亮吧?” 被戳破心思的季马也不反驳,殷切的给卫燃重新倒上一杯酒,嬉皮笑脸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吃过晚饭,季马迫不及待的打车直奔酒吧去寻找他满意的向导,而卫燃也饱含期待的看着窗外那座巨大的雕像,祈祷着明天能找到一些关于那位苏军连队指导员伊万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第143章 甜品店(二合一更新) 来到基辅的第二天一大早,当卫燃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巧看到对门房间的季马正将几张钞票塞进一个年轻姑娘胸前的山坳里。后者旁若无人的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探头在季马脸上留下个火红的唇印,随后拎着个皮包一扭一扭的走进了电梯,临近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甚至还朝卫燃飞了媚眼儿。 “这就是你找的向导?”卫燃扭头朝仍旧一脸色相的季马调侃道。 “有手机导航就够了,这种发财的事我怎么会可能找向导?”季马嘿嘿傻乐着朝卫燃招招手,贼眉鼠眼的低声说道,“先跟我进来。” 不明所以的走进季马的房间,前者邀功似的指了指床上的背包,“这才是我找那位漂亮姑娘来的主要原因。” “什么东西?” 卫燃好奇的拉开背包,一眼便看到里面装着两支烂大街的马卡洛夫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以及两纸盒子的子弹。 “我找当地黑帮买的,这样至少我们能安全点。”季马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我也没来过基辅,但这里毕竟是乌克兰。” “说的好像俄罗斯多安全似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拿起其中一支手枪,几乎是下意识的拆开检查了一遍,随后装上弹匣揣进了上衣内兜里。 “放心,昨晚上我就检查过了。”季马拿起另一支枪别进后腰,恬不知耻的晃动着手中的车钥匙,“连租枪给我们的姑娘都仔细检查过了,对方作为感谢,还帮我租了一辆车。” “租的?”卫燃看着正往弹匣里压子弹的季马,“这玩意儿也能租?” 季马理所当然的说道,“总比买下来要便宜的多,反正我们又带不回去,也根本不值得带回去,为什么要花钱买?” “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同志” 卫燃哭笑不得的接过对方递来的弹匣揣进兜里。虽然这枪是租来的,而且大概率根本就用不上,但对方这做事的态度,却让他格外满意。 等季马给另一个备用弹匣压满子弹,两人又把剩下的子弹各自分了分揣进兜里,随后离开酒店,驾驶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老拉达直奔城市西北角的波季利区。 在导航的帮助下,破旧的汽车沿着公路朝城外开去,最终开进了城市边缘一个被墓地、农田以及森林三面环绕的社区。 仅仅从街道两侧破旧的建筑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过的或许都不怎么如意。而那些一脸凶相,明显正在街头寻找目标的小混混,以及同样在街头筛选顾客的姑娘们,更是让负责开车的季马一个劲儿的感叹幸亏提前准备了防身的武器。 一路穿街过巷,当季马在导航的提示中踩下刹车的时候,车窗外却是一栋临街的木头房子,紧挨着街道的窗户一侧,还支着一块荧光招牌,上面用卡通字体写的乌克兰语两人虽然都不认识,但至少能看懂上面画的冰激凌、蛋挞以及咖啡杯子。 “甜品店?”季马将头凑到手机屏幕边上,“维克多,你是不是把地址搞错了?” “应该就是这儿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推开车门,踩着镶嵌了各种彩色石头的台阶,走到了立着招牌的窗户边上,同时也看到了旁边种着一颗高大橡树的院子里,还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几张桌子和对应的木头椅子,以及一个看起来颇有些老旧的滑梯。 稍微弯下腰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宽敞的房间里靠墙放着不少甜品店该有的设备,除此之外,还有个身穿牛仔背带裤,头戴鸭舌帽的年轻姑娘正在烤箱前忙碌着。 但除此之外,在正对着窗户的墙上,却挂着两支交叉的双筒猎枪,这猎枪的正上方,还有个不断闪烁的荧光牌子,上面用足够清楚的俄语写着“枪以上膛,抢劫请去隔壁。”的字样。而在这段俄语上面,还有一行类似的乌克兰语,想必其表达的应该是同样的意思。 卫燃哑然失笑,犹豫片刻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玻璃窗。 正在里面忙碌的女孩儿见有顾客过来,赶紧将刚刚从靠墙里取出来的蛋挞放在一边,随后拉开窗子,用乌克兰语问了一句。 见卫燃一脸茫然,这姑娘立刻换上俄语问道,“想来点儿什么?” “院子里的桌子可以用吗?” 卫燃将上半身趴在窗台上问道,“如果可以用的话,来几份蛋挞,再来两杯咖啡,如果有其他的东西也可以来一些。” “当然可以”这姑娘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车子,“不过你们最好把车子往前开一开,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当然”卫燃往后退了一步,直起腰朝站在车边的季马挥挥手,“往前开一开,然后过来吃点儿东西!” 季马比出个ok的手势,也不发动车子,直接将其往前推了几米,拉上手刹锁了车门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还不等他们二人坐下,那位背带裤女孩儿已经用托盘端来各种甜品和两大杯咖啡,以及一张小票摆在了桌子上。 “先吃吧”卫燃朝季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已经到嘴巴的话收回去,老老实实的拿起一个蛋挞塞进了嘴里。 趁着吃甜品的功夫,卫燃也在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看得出来,这里的东西全都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就连他们正在用的桌子都比正常的要矮了不少。 “维克多,你确定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季马低声问道。 “先吃,吃完再说。”卫燃却并不着急,似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些充当早餐的甜品上面。 季马偷偷瞟了眼正在房间里忙碌的姑娘,忍不住说道,“就算找不到那位老战士也不亏,至少那个姑娘长的可真漂亮。” 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橡树,“你要是不饿,就去玩滑梯,或者去树下面的沙坑里堆个城堡什么的。” 季马咧咧嘴,老老实实的拿起第二个还冒着热气儿的蛋挞塞进了嘴里。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对方送上来的甜品,卫燃拿起桌子上的小票,重新走到了那面正对着路边的窗子旁边,递进去一张大额的钞票,趁着那位姑娘找钱的功夫问道,“请问,这附近以前住着一位叫做米哈伊尔的老人,是个苏联红军老战士,您知道他的家在哪吗?” 正在找钱的姑娘根本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语气平淡的问道,“你看起来不像乌克兰人,找他做什么?” “只是想见一面”卫燃说话的同时,从挎包里掏出了提前复印出来的回忆录手稿,“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后面发生了什么。” 将一堆零钱推给卫燃,这姑娘拿起手稿只看了一眼,便将其还给卫燃,干脆的说道,“他死了,几十年前就死了。” “他还有后人在吗?”卫燃将手稿和找零塞回包里继续问道。 却不想,那位姑娘竟然从背带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psm手枪,语气冷漠的说道,“现在离4月20号还有好几个月呢,你们这些白痴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开枪?” 卫燃缓缓举起双手,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就在他举起双手的同时,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季马立刻掏出手枪冲过来,在另一扇窗子的外面瞄准了房间里的姑娘。 “季马!把枪收起来!” 就在卫燃制止季马的同时,一个身材富态,系着围裙的女人也从一楼的另一个房间跑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沾染的泡沫,一边焦急的喊道,“安娜!快把枪收起来!” 季马看了眼卫燃,随后干脆的收起手枪。倒是房间里的那个姑娘,直到那个看起来差不多有五十来岁的胖女人在她头上不轻不重的来了一下,这才忍着怒气把手枪重新揣进了兜里。 “你们要多少钱”这个富态的女人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收银机,“我们今天才开始营业,没赚多少钱。” “妈妈!”那位叫安娜的姑娘眼睁睁的看着前者把刚刚从卫燃手中收来的那张大票又顺着窗户递了出去,立刻忍不住又掏出了手枪。 “女士,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抢劫的。”卫燃无奈的将前推回去,随后再次掏出了那份复印的手稿递给了这个满脸哀求之色的女人,“我们只是来找这位手稿的作者的。” 不明所以的接过手稿,这女人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副镜腿缠着医用胶布的眼镜戴上,仅仅只看了一眼开头,便疑惑的看着卫燃,“我知道你们是冲着我的祖父来的,但...” “能坐下来聊聊吗?”卫燃再次把窗台上的钱往前推了推。 犹豫片刻,这女人将手稿复印件还给卫燃,转身从女儿的手中夺走手枪揣进围裙兜里,没好气的吩咐道,“去煮一壶咖啡,用咖啡豆,不要速溶咖啡。” 等到那位叫做安娜的姑娘不情不愿的拿起咖啡壶,这女人才指了指另一面窗子外的院子,“在院子里坐坐吧。” 卫燃转身重新走到院子里,同时朝季马低声说道,“你去车子里吧” 季马探头看了眼正从房间里端着托盘走出来的中年女人,低声回应道,“你自己小心点儿。” 直到卫燃点点头,他这才走出院子,借着那辆老拉达的遮挡重新把枪握在了手里。而在橡树下面,卫燃也和那个中年女人在桌子两边分别坐下。 直等到安娜给他们分别倒上了一杯香浓的咖啡,卫燃这才开口问道,“女士,能说说您和伊万先生的关系吗?这关系到我们要不要继续谈下去。” 坐在桌子对面的女人叹了口气,“伊万是我的祖父,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找出我们家的合影给你看,年轻人,现在说说你的来历吧。” “我能看看您说的合影吗?”卫燃打蛇顺杆上一般问道。 “哐当!”站在一边的安娜将手中的托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转身走进了房间。 “别介意”安娜的妈妈苦笑着说道,“因为我祖父的关系,我们经常遭到抢劫。” “经常遭到抢劫?”卫燃越发的糊涂,但走在对面的女人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在两人的沉默中,安娜将一张合影拿了出来,在这张老旧的彩色合影里,卫燃一眼便看到了少了一条腿的伊万。和柏林会战时相比,照片里的伊万已经是个迟暮的老人,但他那身军装依旧格外的挺拔,胸口挂着的勋章也远比牛皮本子里记载的更多。 安娜的妈妈指了指照片里站在伊万身后的那对年轻的夫妻说道,“那是我的爸爸妈妈。”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她又指了指照片里坐在伊万仅剩的那条腿上的小姑娘,“虽然变化有点大,但那就是我小的时候。好了,年轻人,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 卫燃将一直拿起手里的回忆录手稿复印件翻了翻,找出伊万在柏林会战期间的回忆内容,以及关于参加马里奥婚礼的记忆摆在了桌子上,先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才将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这份手稿我见过” 安娜的妈妈拿着手稿复印件说道,“那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之后,我的祖父才开始动笔的,但是他还没写完,就在88年的时候因为入室抢劫死了。不过,这份手稿你是从哪找到的?我记得它好像在那次抢劫之后就消失了。” “找到这份手稿确实废了我很大的精力,比找到你们的住址都难。”卫燃含糊的解释了一句,直接转移话题问道,“您刚刚说,因为您的祖父伊万先生,你们经常遭到抢劫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的祖父是在4月20号的时候遭到抢劫的” 安娜的妈妈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不是乌克兰人所以可能不知道,自从苏联解体后,我们这里出现了一些崇拜小胡子的新那脆,因为小胡子的生日是4月20号,偏偏我的祖父不但是个打进柏林的苏联红军,还在4月20号死在了抢劫犯的手里。” 坐在一边的安娜见母亲不想继续说下去,索性接过话茬,义愤填膺的继续说道,“所以在那些白痴的眼里,抢劫我们家几乎已经成了他们每年4月20号的保留节目,就连平时,也警察会有人来我们的甜品店里捣乱。” “你们怎么不...” 卫燃的问题只问了个开头便说不下去了,如果有能力搬家,他们又怎么会继续在这种地方辛苦挣扎? “搬了” 安娜似乎看出了卫燃想问什么,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的爸爸在十多年前就搬走了,甚至还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现在我们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卫燃张张嘴,沉默片刻后,打开挎包掏出了那份回忆录手稿的原件,双手递给了安娜的妈妈,“我来这里并非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只是想把这份手稿还给你们。另外,伊万先生手稿里提到的那位马里奥,他的儿子说不定想见见你们。” 安娜和她的妈妈对视了一眼,后者犹豫片刻后,将装在牛皮纸袋子里的手稿原件又还给了卫燃,“我小的时候经常听我的祖父提到一个叫马里奥的蠢货,别误会,他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一个叫马里奥的蠢货。” “所以你们愿意和那位蠢货马里奥的儿子见一面吗?” 卫燃的问题总算逗笑了这对过的并不如意的母女,安娜的妈妈考虑了一番之后点点头,“如果他愿意来,就让他带着那份手稿过来吧,正好我也有些东西想交给他。” “忘了问,您怎么称呼?”卫燃收起手稿问道。 “莫拉”安娜的妈妈笑着答道,“我的名字叫莫拉,据说就是那位蠢货马里奥给我起的。” 卫燃闻言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虽然沉默寡言,但却格外坚强聪明的犹太小姑娘。 “莫拉女士,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卫燃站起身,格外正式的说道。 莫拉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去给维克多装些蛋挞路上吃。” 安娜翻了个白眼儿,“他们刚刚已经吃了不少了。” “快去!”莫拉在女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后者不情不愿的拿起托盘走进了甜品店。 卫燃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在接过那满满一纸袋子的蛋挞之后,客气的告别了这母女两人,钻进车里随便选了个方向,把那座不起眼的甜品店甩在了身后。 “所以这次的收获只是一袋蛋挞?”季马失望的问道。 “先回酒店” 卫燃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带着烤箱温度的蛋挞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才能回去。” “我没意见!”季马立刻调转车头,沿着来时的路把车开往了基辅市区的方向。 而在他们身后,那位叫莫拉的中年女人已经带着女儿爬上二楼,踩着梯子从满是灰尘的阁楼里取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头箱子。 “妈妈,这里是什么东西?”安娜好奇的问道。 莫拉找来一块抹布,擦干净木头箱子上的灰尘,随后将其缓缓打开,露出了满满一箱子的过时玩具以及一个足有暖壶大小色彩艳丽的套娃,满是回忆的解释道,“这些玩具是我的祖父很久之前给那位马里奥的儿子准备的礼物,我小的时候经常吵着想玩这些玩具,但我祖父从来都没同意过。 他说要等柏林墙被拆掉之后,给那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儿一个惊喜。可惜,直到他去世柏林墙都还在。倒是在他去世之后不久,苏联却解体了。” “你没见过那个叫做马里奥的人吗?”安娜好奇的问道。 莫拉摇摇头,“别说我了,我的父母都没见过对方,我的祖父可不是什么有钱人,他在二战结束后也仅仅只去过一次德国,听我的爸爸说,当时为了凑齐路费,他把家里的电视都卖掉了。” 安娜翻了个白眼,从箱子里抱起那个大的吓人的套娃,“趁着这些东西还没被你送走,不如先让我玩玩怎么样?” “在那之前,你不打算解释下这支手枪从哪来的吗?”莫拉说话的同时,从围裙兜里掏出了那支薄的吓人的小手枪。 “当然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安娜不在意的摆弄着被她一层层打开的套娃,“那里面没有子弹,我买下来手枪之后才知道它的子弹那么不...妈妈!看看这个!” 原本正准备教训女儿的莫拉往桌子边走了几步,随后便看到,已经被拆到最里层的套娃里,竟然放着半根拇指大小的金条! 第144章 邀请 硝烟和炮火笼罩中的诊所废墟之下,随时有可能坍塌的地下室里,中枪的马尔科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蹒跚着走到卫燃的身前。 当低垂的头抬起来的时候,露出来的却是一个由无数腐烂的毒蛇老鼠和蛆虫抱成一团的恐怖肉球。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马尔科伸出同样生满蛆虫的手直接戳进了他的胸口。 “啊!” 卫燃一声大叫从噩梦中苏醒过来,随后便看到被吓了一跳的季马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驾驶室的车门上,刚刚从前者怀里的纸袋子中拿出来的蛋挞更是不偏不倚的扣在了排挡杆上,像是带了个小帽子一样。 “你要吓死我吗?”卫燃和季马异口同声的抱怨道。 “神经病”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 “下车吧,到酒店了。” 季马懒得争辩,捏起排挡杆上的蛋挞直接丢到后排车厢里,随后推开车门心有余悸的跳了出来。 仍旧在车里的卫燃缓了缓神,这才推开车门,拎着已经空了一大半的纸袋子,跟在季马身后走进了酒店。 “你没事吧?”上行的电梯里,季马终于还是问道。 “能有什么事?”卫燃将装着蛋挞的纸袋子递给季马,“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要不要晚上给你找个漂亮的女巫占卜一下?”季马接过纸袋子,挤眉弄眼的问道。 “漂亮女巫就算了,有烟没有?”卫燃在电梯门打开之前问道。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季马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卫燃。 “这两天没什么事,你愿意去哪玩就去哪玩吧。但是别喝酒别惹事,随时等我电话。”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走出电梯钻进自己的房间。只剩下季马在身后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 回到房间反锁了房门,卫燃靠着门一屁股坐下来,从烟盒里掏出一颗皱皱巴巴的香烟点上,随后便被呛的咳嗽不止。 勉强把一颗烟抽完,被呛得脸色通红的卫燃晕晕乎乎的站起来,随后摸出手机拨给了阿历克塞教授。 “你个混蛋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刚一接通,阿历克塞教授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两把小刀调查的差不多了”卫燃掐灭烟头儿坐在沙发上说道。 “查到什么了?”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来了兴致。 “暂时还不好说” 卫燃模棱两可的答道,“我现在在基辅,你问问中间人,如果方便的话,让那位犹太人给我打个电话,有些事我必须和他直接沟通一下才行。” “你去基辅了?注意安全。我现在就给中间人打电话,你保持电话畅通。”阿历克塞教授嘱咐了一句,不等卫燃说些什么,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趁着对方联系的功夫,卫燃在购物网站上一番搜索之后,随便挑了件看起来最简单的华夏乐器下了订单。随后舒展身体,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睛。 当他几乎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清脆悦耳的手机铃音突兀的响起,他也瞬间恢复了清醒。用力搓了搓脸,卫燃这才按下了接听和免提键。 “你想找我聊什么?”电话另一头儿的人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问道,沉稳的男低音带着上位者惯有的沉稳。 “我要先知道你和马里奥先生的关系”卫燃同样直白的问道。 “他是我的父亲”听到这个答案,卫燃紧追着问道,“另外,我还需要知道你母亲的名字。” 对方沉默片刻,这才答道,“莫拉” 卫燃松了口气,继续问道,“您有在您的父亲或者母亲那里听说过伊万先生吗?一条腿的伊万先生。” “你找到了伊万先生?他还活着?!”电话另一头原本波澜不惊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来基辅吧” 卫燃叹了口气,“伊万先生已经在88年去世了,如果您愿意见一见他的后人,看看他的回忆录里关于您父亲的经历,就来基辅吧。”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过去!”电话另一头儿的男人说到这里,却并没有急着挂掉电话,而是在沉默片刻后问道,“年轻人,他们过的怎么样?” “不算太好”卫燃如实说道。 “还有什么需要我回答的吗?”电话另一头儿的人主动问道。 卫燃想了想,“我该怎么称呼您?” “汉斯” 卫燃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笑着说道,“那么,汉斯先生,我们基辅见。” “基辅见”电话另一头的汉斯饱含期待的回应了卫燃一句之后,这才挂断了电话。 “汉斯...是个好名字”卫燃将手机丢到一边,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不由的又想起了那个满嘴“蠢货”的老爹。 两头的时间一晃而逝,这天一大早,季马在卫燃的示意下,通过那位这两天一直在他的房间里探讨生物学的漂亮姑娘租了一辆八成新的奔驰轿车,换上了来时提前准备的西装,拉着卫燃赶到了机场。 在接机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位身材消瘦,满头银发的老人,带着满满当当一大家子男女老少,以及几个随行的西装男女,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 远远的朝卫燃和举着接机牌的季马招了招手,这位老人主动伸出手用德语问道,“哪位是维克多?” “您好,汉斯...先生”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同样用德语回答道,“我就是维克多。” “你的德语和调查速度都远超我的预料,能和我说说调查过程吗?”汉斯根本就没松开卫燃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然,我们可以在车上慢慢聊。” 满眼血丝的卫燃朝季马挥挥手,后者赶紧将接机牌丢进一边的垃圾桶,引着众人离开了机场,“不过我没预料到你们回来这么多人,所以...” “没关系,我们提前准备了车子。”汉斯同样朝身后挥挥手,立刻有位身穿西装的男人走出来,和季马一起引着众人走进了停车场。 “做我们的车吧”汉斯不由分说的,拉着卫燃钻进了他们租来的一辆商务面包车,并把跟着他一起来的其余人赶到了其他几辆车里,只留下了一个长的虎头虎脑,和当年的马里奥有几分相似的小家伙。 在季马驾驶的轿车带领下,车队缓缓开出停车场,直奔那间甜品店的方向。 平稳行驶的车子里,卫燃将伊万的回忆录手稿复印件,连同一起托运来的那两柄少年团小刀和二级卫国战争勋章,以及一张用德语写满了所获荣誉和勋章编号的白纸掏出来递给汉斯,“我是从您提供的这枚苏联二级卫国战争勋章入手调查的。根据这枚勋章的原主人米哈伊尔,我查到了曾经和他一起在柏林战斗的几个战友,并最终锁定了伊万先生。” 听到这里,汉斯叹了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过,我们有一位苏联的朋友,可惜后来柏林墙建起来之后,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维克多,说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又是怎么找到这份回忆录的?” “这才是整个调查中最难的地方” 卫燃苦笑着叹了口气,拿出了提前想好的借口,“为了找到伊万先生,我查阅了大量苏联时代的档案,最终才顺藤摸瓜找到现在的地址。至于这份手稿,它在1988年的4月20号,伊万先生遭遇一次夺走他生命的入室抢劫之后就失踪了,能找到它完全是意外。” 如此模棱两可,说了像是没说,但却又隐晦表达了整个过程之复杂的回答。汉斯却并不在意,而是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副做工精致的老花镜戴上,一个词一个词的仔细阅读着回忆录手稿里关于柏林会战期间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的记录。 直到车子途经那片占地面积巨大的墓地时,汉斯这才将看完的回忆录仔细的整理好,感慨的说道,“真没想到,原来我的父亲竟然是那脆少年团的成员,这些事情他和我的母亲从来都没和我们说过。就连伊万先生,我都一直以为是我母亲的外国亲戚。” “您的父亲马里奥先生和您的母亲莫拉女士,他们的晚年生活一定过的很幸福吧?”卫燃忍不住又想起了那间庇护了所有人的地下室里,那个屁股受伤的小男孩儿和那个幸存下来的犹太小姑娘。 “就像这份回忆录里说的一样” 汉斯笑着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我小的时候,我的母亲经常说,我的父亲是她的战利品,而且直到我的母亲去世,都一直用蠢货称呼我的父亲。想必这也是他们没有向我们提及过战争末期在那座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的原因吧。” 卫燃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年老的马里奥被同样变老的莫拉叫蠢货时的幸福表情。 汉斯晃了晃手里的回忆录手稿复印件,“维克多,有没有兴趣和我去柏林,看看这份回忆录里提到的那座诊所现在的样子?” 第145章 物是人非 “我很荣幸能有这个机会。”卫燃想都不想的答应下来,如果有机会,他当然想去看看。 恰在此时,车队已经停了下来,汉斯看了眼路边那间不太起眼的甜品店,这才拍了拍一直抱着鲜花,安安静静坐在后排的小家伙,在卫燃的带领下迈步走出了宽敞的车厢。 就在车子停下的同时,莫拉和她的女儿安娜已经在小院子的门口等着了。而且看得出来,她们这两天已经把院子仔细打扫过一遍,虽然难掩岁月给这座院子留下的老旧痕迹,但至少看着很干净。 “我来介绍下” 卫燃说话的同时再次打开挎包,将那份手稿的原件交给莫拉,等对方接过之后,这才帮双方做了简短的介绍。 出乎卫燃的意料,汉斯不但会俄语,甚至讲的非常好。更让他和季马,甚至安娜都格外惊讶的是,莫拉竟然还会几句简单的德语。这无疑让双方的沟通变得简单了许多。 等汉斯介绍完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一大家子儿孙晚辈,莫拉也将自己的女儿安娜介绍给了对方。 趁着安娜给那个正在换牙的小家伙拿刚刚烤好的蛋挞和其他各种亲手做的甜点,汉斯一家人也走进了并不算宽敞的客厅坐了下来。至于卫燃和季马,则和那几个跟着过来的西装男女占据了院子里的桌椅,分享着同样刚刚出炉的甜点。 时间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个吃的满嘴都是食物残渣的小家伙从房间里跑出来,拉着卫燃的胳膊就往房间里走,等他们进门之后,这才任由安娜把他抱起来,用纸巾擦掉了嘴角的巧克力。 “维克多,快过来坐。” 汉斯招呼着卫燃坐在身边,怀里抱着个足有暖壶大小,做工格外精致的套娃,指着桌子上的回忆录手稿原件问道,“维克多,给这份回忆录手稿原件开一个你满意的价钱吧。当然,这是在调查费用之外的。” 卫燃接过安娜递来的咖啡,笑着说道,“就像我在车上的时候说的一样,这份手稿是在伊万先生意外去世之后失踪的,虽然把它找回来确实费了一些力气。但我想,还是把它还给莫拉女士和安娜小姐吧。这和调查本身无关不是吗?” 汉斯诧异的看了眼卫燃,犹豫片刻后朝莫拉说道,“既然维克多已经这么说了,莫拉,这份手稿就交给你保管了。” 莫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前者的建议。示意安娜收起了摆在咖啡桌中央的档案袋。 汉斯将怀里的超大号套娃小心翼翼的放进脚边的木头箱子里说道,“莫拉,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伊万先生的墓地献一束花。” 莫拉和刚刚坐回身边的女儿对视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情绪稍有低落的说道,“就让汉娜带你们去吧,我给你们准备午餐。” 汉斯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坐在另一边的卫燃分别对视了一眼,随后起身点点头,“请多准备一些红菜汤和土豆馅饼。” “当然没问题”莫拉笑了笑,目送着一屋子的人,在女儿的带领下穿过房门,只留下了沙发四周的各种昂贵礼物。 “季马,你留下来。”卫燃指了指身后的房子,“保护好里面的莫拉女士。” “放心吧” 季马故意当着那几位正在陪他练习德语的西装男拍了拍被西装盖住的腰带位置。 汉斯的儿子见状,立刻朝橡树下的那些西装男使了个眼色,后者同样点点头,招呼两名同伴站在了院子的门口。 没理会街道对面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众人在安娜的带领下,徒步走向了相距不过两三百米的那片占地面积浩大的墓地。 一路上,卫燃也在汉斯的主动询问下,将两天前莫拉母女两人这些年的遭遇,用德语简略的描述了一番。 听完卫燃的讲述,汉斯已经皱紧了眉头,刚刚莫拉已经干脆的拒绝了他想带他们去德国定居的简易,他原本还以为她们母女过的还算不错,但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坎坷和艰难。 在汉斯的沉默中,众人跟着安娜穿过破败的街道和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草坪上密密麻麻的墓碑之后,最终停在了一座恰好被穿过树冠的阳光笼罩的墓碑前面。 看得出来,这座墓碑上原本似乎有个红色的五角星,但却已经被人刻意的凿掉了五个角,甚至还曾用黑色的油漆在上面画过代表着那脆的万字符。 但同样也能看出来,那枚用油漆画上去的万字符曾被人用砂纸打磨过,只留下了隐约可见的轮廓。而在墓碑的下面,还放着几束或是枯萎,或者正在绽放的花束或者野花。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安娜露出一抹和她年龄不太相符的平淡笑容,“虽然确实有些白痴对我们一家不太友好,但同样有些人还记得埋在这里的老家伙们,更不介意带着孩子去我家的甜品店吃几个蛋挞喝一杯咖啡。” 汉斯叹了口气,接过小孙子一直捧在怀里的鲜红,半跪下来轻轻放在了墓碑的前面,“安娜,我能给伊万先生换一块新的墓碑吗?” “就这样吧” 安娜用平静的语气理所当然的拒绝道,“就算换成铁的,也总有些白痴会想办法把它变成现在的样子。记住他们的人根本不需要一块更好的墓碑。不想记住的,就算把他们埋在旁边浇上水,也一样记不住。” “这么荒唐的事情,我只在伊万先生的回忆录里看到过。” 汉斯叹了口气,将额头贴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这才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走在最后的卫燃同样将手中的鲜花放在墓碑下,轻轻拍了拍残破的墓碑,告别了另一个时空里的朋友,默不作声的跟着众人又返回了甜品店。 接下来他们两家人的事情,他和季马自然已经不方便参与,索性提前告别众人,乘坐着租来的轿车提前一步返回了基辅城区的酒店。 “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酒店门口,季马将租来的车子和手枪还给那位漂亮的姑娘,接过对方还给他的押金,直等到对方开车走远了,这才颇有些失望的问道。 “不然你还想怎么着?”卫燃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迈步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说道,“过两天我们有机会跟随汉斯先生一家去柏林看看。” “真的?!”季马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看来我要提前联系一下提前准备的德语了。” “提前准备的德语?”卫燃赶在对方张嘴之前摆摆手,“算了,我已经猜到了,你不用说了。” 季马朝着卫燃的背影深处一颗中指,不满的说道,“到时候说不定你还需要我给你做翻译呢。” 卫燃抬抬手,头也不回的敷衍道,“加油吧季马,我很期待那天。” 在他们二人的等待中,又是两天的时间过去,汉斯一家带着换了新衣服的莫拉和安娜母女二人,叫上在酒店等待的卫燃和季马,浩浩荡荡的赶到机场,登上了飞往柏林的航班。 当飞机降落之后,众人乘车赶到了施普雷河的河畔。相比1945年的柏林,称得上故地重游的卫燃已经找不到多少熟悉的建筑。甚至就连当初那座诊所的所在地,如今也已经被世界文化宫占据。至于前者,则迁到了施普雷河的对岸。 寒风习习的河岸边,早已年过花甲的汉斯像个导游似的,指着对岸的世界文化宫解释道,“从我记事起,我的父亲和母亲就经常和我说。那座美国人建造的‘怀孕的牡蛎’所在的位置,以前有一个小巷子。 我家的诊所很久以前就在那座巷子的尽头,后来为了建造那座丑陋的建筑,我们才不得不搬迁到了位于对岸的现在这个位置。 甚至我还清楚的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诊所的楼顶可以轻易的看到柏林墙。那时候我的父母经常和我说,伊万叔叔就在柏林墙的另一边。” 季马看着河对岸的建筑,低声朝卫燃说道,“我觉得它挺好看的”。 “或许吧” 卫燃心不在焉的嘀咕了一句,转身看了看身后那座和记忆里并没有太大区别的诊所,忍不住朝汉斯问道,“这座诊所现在还在营业吗?” “自从我的父亲和母亲退休之后就不再营业了。” 汉斯领着众人一边往诊所里走一边说道,“他们晚年,一直到两个月前我父亲去世都生活在这里,不过那时候我们的连锁医院已经开到了德国的好几个州了。” 在汉斯的介绍和带领下,卫燃和季马跟在最后走进了诊所。相比季马和莫拉母女二人脸上的好奇,卫燃却在这里找到了太多熟悉的布置。 那些进门就能看到的铁架子病床和牙医椅子,还有挂在头顶的煤油汽灯,以及墙角桌子上整齐摆放的金属医疗急救箱。都和记忆中的那座诊所一点点的融合。 汉斯特意带着众人去洗手间里,弯腰轻轻抬起了浅绿色的搪瓷浴缸,指着下面透着明亮灯光的洞口,感慨的说道,“以前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把地下室的入口建在这种地方,好在伊万先生的回忆录给了我答案。” “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吗?”安娜挽着母亲的手问道。 “当然,当然可以!”汉斯说完,第一个佝偻着腰,顺着洞口钻了进去。 一行人排着队进入地下室,这里也是唯一和卫燃记忆力不一样的地方。看得出来,在战后,或许正是那个蠢货马里奥以及他的妻子莫拉,对这座地下室进行了扩建。 这座地下室如今的面积和地上几乎一样大,不但周围靠近墙壁以及围着承重柱的货架上摆满了食物和物资,甚至还拥有一间设备齐全的手术室。 而在其中一面特意空出来的墙壁上,则挂满了一张张装在相框里的合影。 这些合影里有洛奇医生和莱妮护士带着少年时代的马里奥和莫拉在施普雷河钓鱼的照片,有马里奥和莫拉背着书牵着手从远处跑来,以及他们各自鼓着腮帮子,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的照片,也有他们二人渐渐长大之后穿上了白大褂,穿上礼服婚纱的照片。 甚至在他们二人结婚的那张照片里,证婚的人恰恰是拄着拐杖,少了一条腿的伊万。 再往后的照片里,洛奇医生突兀的消失了,不久之后,莱妮护士也消失了,而马里奥和莫拉两人中间,也多了个可爱的孩子。 随着照片里的这个孩子像当年的马里奥和莫拉一样一点点长大,马里奥和莫拉也在一点点的变老,直到最后,只剩下了马里奥自己杵着拐杖,孤零零的坐在诊所门口的长椅上,一双茫然苍老的眼睛孤独的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施普雷河,谁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 “这个蠢货...”卫燃看完了挂满一整面墙壁的记忆,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连带着这段时间一直有些悲观消极的情绪,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第146章 这次合影,终于有了我的影子。 抵达柏林的当天晚上,卫燃难得的没有做噩梦,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当他睡醒的时候,酒店落地窗正对着的施普雷河已经映出了大半个火红的朝阳。 “或许他们也是想让我回来这里看看吧...” 卫燃站在窗前,盯着河岸边上那座独栋的小诊所喃喃自语的安慰了自己一句,放松心情洗了个足以让人鬼哭狼嚎的冷水澡。叫上隔壁同样已经在生物钟的催促下起来的季马,两人吃过早饭之后,跟着过来接他们的工作人员又返回了昨天驻足了许久的诊所。 还没等进门,他们便听到那位年轻的姑娘安娜斩钉截铁的说道,“汉斯先生,我们很感谢您愿意帮助我们,但我和我的妈妈是不会离开乌克兰来德国定居的,虽然在乌克兰生活确实有些艰难,但那里毕竟是我们的家。” “我尊重我女儿的决定。” 莫拉女士以温柔但却坚决的语气说道,“汉斯先生,我和我的女儿很珍惜和你们一家的友谊,就像我的祖父伊万和马里奥先生的友谊一样。所以,我们不想用这份友谊换到什么好处。当然,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真的需要帮助,也会毫不客气的和您联系的。” 汉斯手中把玩着半枚拇指大小的金条,沉默片刻后,见卫燃和季马已经走进来,只得无奈的说道,“既然你们执意要留在乌克兰,请允许我帮你们在基辅换个更好一些的生活环境吧,就像当初伊万先生愿意带着我的家人以犹太幸存者和医生的身份躲避战火一样。” “这...”莫拉和女士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汉斯的请求。 汉斯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既然这样,这几天我让我的儿子带你们在柏林好好玩几天,然后再把你们送回去吧。” “那就麻烦您了,汉斯先生。”莫拉颇有些局促的说道。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汉斯笑着站起身,“维克多,接下来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我的荣幸”卫燃笑着点点头,随着汉斯,沿着嘎吱吱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了二楼。 等双方围着桌子坐下,汉斯这才叹了口气,“我想把她们留下柏林开始信的生活,但是她们却都想回到乌克兰。” 卫燃环顾四周,看着房间里格外熟悉的布置,思索片刻后悠悠的说道,“或许当年马里奥先生和洛奇医生也从伊万先生那里得到过同样的邀请吧,他们最终不还是留在柏林了吗?” 汉斯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说的没错,看来是我没考虑好。不说这个,年轻人,我该怎么感谢你?” “只要按我们说话的支付调查费用就好了” 卫燃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壶给对方倒了一杯,半开玩笑的说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俄罗斯境内支付现金,这能让我少交很多税。” “哈哈!这不是什么问题!” 汉斯哈哈大笑着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张支票推给卫燃,“除了那一千两百万卢布的调查费用,这张20万美元的支票也收下吧。” “这是?”卫燃疑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汉斯,却并没有去碰那张支票。 “伊万先生的回忆录手稿” 汉斯温和的解释道,“虽然你不愿多说,但是能找到它应该费了不少力气。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把它还给莫拉,这很难得。所以我当然不能让年轻人的努力换不到任何的收益。” 卫燃笑了笑,“汉斯先生,如果我收下这份惊喜,您是否也愿意收下我为您和莫拉女士准备惊喜?” “什么惊喜?”汉斯饶有兴致的问道,随后见卫燃只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立刻痛快的点点头,“我很期待你准备的惊喜。” 见状,卫燃这才放下咖啡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递给了对方。 不明所以的打开麻绳和厚实的牛皮纸,这里面仅仅只有三个四方四正的木头相框。前两个相框里的照片,是卫燃当初刚刚得到那台相机后,拍摄的诊所外的伤员以及帐篷里正在忙着进行抢救的汉斯老爹和洛奇医生。 而第三个相框里,则是在柏林城防司令投降前的几分钟,卫燃在躺满伤员的会议室里,给众人拍下的合影。 “这是...”汉斯抬头翻来覆去的打量着相框里定格的镜头,“这是从哪来的?” “和那份手稿一起找到的”卫燃笑了笑,“当然,我找到的只是底片,照片是我自己洗出来的。”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谢谢你维克多!” 汉斯老爹激动的站起来,“走吧,和我一起去把它们挂在地下室的墙上。还有,把那张支票收起来。或者我给你换一张面额更大一些的怎么样?” “这张已经足够了”卫燃心安理得的将那张支票收进背包的夹层,顺手拿出一枚优盘递给汉斯,“这里面是底片的电子版。” 珍而重之的收起优盘,汉斯下楼之后立刻朝众人展示着刚刚从卫燃那里得到的照片,后者也顺理成章的收获了一波惊叹和感谢。 “汉斯先生,还有莫拉女士。” 卫燃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带有马毛皮相机包,其上甚至还镶着一枚金质近战突击章的禄来双反,“趁着你们把那些相框挂到地下室的墙上之前,不如我给你们拍一张合影怎么样?”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汉斯看了看手中的相框,“这样,我们去诊所外面拍吧!” 闻言,一屋子的人立刻各自搬着椅子走到了诊所外面,在季马的指挥下站成了两排。 趁此机会,卫燃给相机装上一盒彩色胶卷,等他们摆好姿势之后,轻轻移动镜头,将所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诊所,连同一小段在朝阳中波光粼粼的施普雷河圈住,轻轻按下了快门。 “维克多,和我们一起拍一张怎么样?”莫拉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将手中的老式相机交给季马,并且给他指明了快门儿的位置。卫燃在汉斯和莫拉的坚持下站在了他们身后,和安娜以及汉斯的儿子并排站在了一起。 随着快门声再次响起,卫燃脸上洋溢的笑容被银盐底片定格,同时他的心里也暗暗嘀咕了一句,“这次合影,终于有了我的影子。” 第147章 归处 在柏林的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期间,汉斯先生的儿子蒂莫和他的妻子,带着莫拉母女以及卫燃和季马把柏林所有的景点全都逛了一遍。他们两家人的关系也在这五天的时间里越来越亲密。 而卫燃这几天也睡的格外踏实,彻底从柏林会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至于季马,这货倒是一反常态的,每天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妄想着给那位叫做安娜的漂亮姑娘留个好印象。可惜,对方除了回应一个又一个的白眼之外,压根儿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 当天中午,卫燃和季马告别了汉斯一家,搭乘航班经过漫长的飞行降落在伏尔加格勒。而在他们返回工作室的同时,汉斯先生的儿子蒂莫也带着莫拉和她的女儿安娜回到乌克兰的首都基辅,并把车子停在了市区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 不明所以的母女二人跟着下车之后,蒂莫将一串钥匙交给了一脸茫然的莫拉,指着路口一间宽敞的临街店铺说道,“莫拉阿姨,这是我们帮您准备的新家,一楼的甜品店再有半个月就能装修完,但二楼和三楼已经随时都可以入住了,你们家里的东西,我们也已经都搬过来了。” “这...” 没等瞠目结舌的莫拉说些什么,蒂莫笑着说道,“当然,你们的房子也卖掉了,卖房子的前就在楼上的客厅桌子上,除此之外,这辆车也是给你们准备的,安娜,你有驾照对吧?” “额...有是有,可是...” 不等同样陷入呆滞的安娜说些什么,蒂莫已经将一枚用钥匙扣固定着半截金条的车钥匙递给了她,温和的说道,“以后开车注意安全。” 和她们母女一样陷入惊喜的还有卫燃,就在他打开卷帘门不到十分钟,隔壁旅行社的前台小毛妹便把他喊了过去。 等他走进小姨周淑瑾的办公室,后者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在柏林耽误了几天”卫燃一屁股走在沙发上,从果盘里拿起个红彤彤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前几天你姨父送过来一千一百万卢布的现金,说是客户向你支付的调查费。” 周淑瑾放下水果刀,轻轻咬了一口削好的苹果,“这钱你带回去自己留着用,还是我帮你汇回家?” 卫燃思索片刻后说道,“小姨,都寄给我妈吧,上次在芬兰赚的那四万美元还没花呢,我这边不缺钱。” “记得和你妈说一声” 周淑瑾嘱咐了一句,随后转移话题道,“下个月中旬,咱们国内会有一批客人去因塔,到时候你带队过去。” “这事儿季马和我说过了”卫燃点点头追问道,“来多少人?待多少天?” “不多,算上穗穗一共不到10个,都是她的大学同学。” 周淑瑾说着拉开抽屉,将一沓客户资料递给了卫燃,“他们会直接飞到喀山,一共要待一周的时间,到时候记得多拍些照片宣传用。” “她们这么早就放假了?” 卫燃诧异的问道,小姨嘴里的穗穗是她和阿历克塞教授的女儿。就像卫燃在俄罗斯读大学一样,那个华夏名字叫周穗,俄语名字死老长的混血姑娘被送到了华夏的首都读书,平时则由卫燃的父母照顾。 用他们两家人的话来说,这叫“交换质子”,实则只不过是各自嫌弃自己家的孩子罢了。而且和已经毕业的卫燃不同,小姨家的女儿,现在可还在读大学呢。 “那些小丫头都是打着实践的名义请假来的”小姨无奈的揉了揉额头,“总之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你不去?” “她请了大半个月的假,等过完圣诞节才回去应付考试呢。”周淑瑾想起自己的女儿便越发的头疼,“到时候把她同学送走之后,她会跟着你回来的。” “成吧”卫燃三两口啃干净苹果丢进垃圾篓,“我姨父呢?” “还没下班呢”周淑瑾心情似乎突然好了不少,“自从前两天他把那些钱送回来之后可是一直在后悔呢。” “后悔去亚历山大先生的工作室上班?”卫燃幸灾乐祸的问道。 周淑瑾同样乐不可支的点点头,“不过他也只是后悔而已,看的出来,他同样很喜欢博物馆馆长的身份。” “如果他想...” “算了,就让他在那继续上班吧。”周淑瑾不等卫燃说完便拒绝道,“这样至少他不用每天喝的五迷三道,而且基本上都能按时回家。” 卫燃笑了笑,索性转移了话题,两人躲在办公室里一直聊到旅行社下班,阿历克塞教授过来接小姨回家,他这才婉拒了和对方一起回去吃完饭的邀请,拿着游客资料独自返回工作室。 收好客户资料,然后又从保险箱里拿出个牛皮纸袋子,他这才锁上卷帘门,溜溜达达的走向了几百米外尼古拉的家。 这老家伙自从搬回伏尔加格勒之后,每天过的可是格外的充实,除了隔三差五去旅行社蹭个饭之外,平时主要的活动便是骑着摩托车在城里城外的闲逛,要么就是拿着鱼杆,在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等他按响门铃,系着个围裙的季马打开房门,见来人是卫燃,立刻惊喜的说道,“维克多,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和我说说那个猪腿怎么做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这些东西。” 看了眼对方手里拎着的那根被喷枪烧的焦黄的猪腿,再看看客厅里正窝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看电视的尼古拉,卫燃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黄豆泡好了?” “泡黄豆?还需要泡?”季马拍了拍额头,留下老大一块黑色的污渍,“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卫燃将钥匙串连同一沓提前准备好的钞票递给对方,“这些钱是你这次跟着我去基辅和德国的酬劳,一共六万卢布。多出来的那一万就当今晚我请客了,你随便去附近买点吃的回来吧,至于猪蹄,明天我给你们做,所以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我的工作室里把黄豆拿过来。” “赞美慷慨的维克多老板!” 季马直接将手中的猪蹄子丢到厨房的洗菜池里,接过那厚厚的一沓现金以及工作室的卷帘门钥匙,连围裙都没脱,顶着脑门儿上的污渍,骑上尼古拉的摩托车便跑没了影子。 “把季马支走是有什么事情想单独聊聊吗?”尼古拉按下遥控器,转过身笑眯眯的问道。 “确实”卫燃坐在尼古拉的身边,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档案袋递了过去。 第148章 各取所需(为大佬时间覆盖的记忆大佬加更) “这是什么?”尼古拉问话的同时接过档案袋,打开之后拿出了两张照片。 “无意中找到的” 卫燃舒展身体,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解释道,“根据我的猜测,第一张照片应该是柏林会战时,柏林城防司令魏德林上将投降的时候拍摄的,至于另一张,相信不用我介绍。” “国会大厦上的红旗?”尼古拉的问句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卫燃笑了笑,坐直身体说道,“更准确的说,或许应该称呼它是第一面插上国会大厦的苏联红旗。” 尼古拉站起身走到靠窗的写字台坐下,打开台灯之后,又拿出了老花镜戴上,一边仔细看着两张照片一边问道。“你从哪找到的?” “前段时间调查一个曾经打进柏林的老兵时发现的”卫燃追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尼古拉,“你觉得他会不会历史上那面没有被拍下了的红旗?” “看照片里的场景,应该就是当时拍下来的。” 尼古拉指了指照片中隐约可见的88毫米炮和那台虎王坦克的残骸说道,“这门88毫米炮还没什么,但这台304号虎王坦克做不了假。不过相比照片里的内容,这张照片明显是最近才洗出来的。” “我找到的是底片,照片是我自己洗的。”卫燃坦诚的说道。 “那位阿历克塞教授似乎比我更适合来分析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尼古拉将两张照片重新装进档案袋还给卫燃,“所以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分辨照片真假的吧?” 卫燃点点头,坐在写字台对面说道,“阿历克塞教授确实比您更擅长分别这两张照片的真假,但他却不一定比您清楚这两张照片该怎么处理。” 阿历克塞笑了笑,拉开写字台旁边的薄纱窗帘,指着窗外的祖国母亲雕像说道,“如果你不缺钱,把它送到那里是最明智的决定。如果你缺钱,可以找个不缺钱的人,他肯定愿意买下来之后,再把它送到那里。” “钱暂时不太缺” 卫燃顿了顿,同样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巨大的雕像,平静的问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但送到那里,我能获得什么?” 尼古拉沉默片刻之后笑了笑,同样平静的说道,“如果你做出决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那就麻烦您了”卫燃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随后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的优盘放在桌子上,“这是底片的电子版。” 尼古拉拿起优盘看了看,随后不在意的将其丢进抽屉里,“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只是和马马耶夫岗上的那些英雄各取所需罢了。” 卫燃坦诚的说道,他何尝不知道那张照片的珍贵,但就像尼古拉之前送他越野车时担心的那样,目前来说,一个足够光鲜的公众身份才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尼古拉不置可否的转移了话题,“说说在红旗林场的生活吧,都学到什么了?” “很多,但也不多。”卫燃颇为头疼的把最近这段时间的学习经历简单描述了一遍,顺便也提及了卡尔普让他学习乐器的奇怪要求。 让他意外的是,尼古拉在听完之后却立刻皱起了眉头,只不过还没等他张嘴,便又舒展了眉头,笑吟吟的说道,“学一些乐器确实很有必要,每一个kgb特工除了血腥暴力的一面,都要培养浓郁的艺术气息来掩盖另一面的血腥味。 虽然你不是个特工,但必要的伪装还是很重要的,否则你恐怕也不会把这两张照片送过来。所以维克多,别把卡尔普的要求不当回事,你最好认真一些,到时候说不定我会去欣赏你的演奏。” “我尽力吧...” 卫燃苦着脸答道,他就是个唱国歌都跑调的音乐白痴,原本为了应付卡尔普的要求,他甚至已经在网上买了个和尚用的木鱼打算冒充打击乐蒙混过关。但现在来看,自己恐怕要重新挑个能拿来充门面唬人的正经华夏乐器了。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一老一少在写字台两侧相对而坐,聊起了之前几天在柏林的经历以及那份回忆录手稿里记录的战争故事。 等到季马拎着大包小包的饭菜回来,三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卫燃这才带着因为呼噜声太吵被轰出来的季马返回了工作室。 而在他们身后,尼古拉在卫燃两人的身影被建筑物挡住的同时,便已经摸出手机拨给了卡尔普。 电话刚一接通,尼古拉便直来直去的问道,“他的心理出现问题了?” 电话另一头,正在敷面膜的达利娅老师立刻下意识的站起来解释道,“根据心理测试的分析结果来看确实有些问题,我们已经准备通过调整课程来纠正了。” “说说原因”尼古拉重新坐在靠着壁炉的沙发上问道。 达利娅闻言,赶紧将之前发现的问题详细的复述了一遍,甚至就连卡尔普关卫燃小黑屋的事情都没有遗漏。 “卡尔普这个蠢货”尼古拉嘀咕了一句,不容置疑的说道,“先教一些别的吧,别总是让他们窝在红旗林场。” “明白!” 达利娅老师干脆的回应了一句,随后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队长,他只是个华夏人,我们有必要...” “反正你们也是闲着不是吗?” 尼古拉先是敷衍了一句,紧接着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家伙了,就当帮我个忙吧。反正苏联都不在了,就算他是个华夏人又有什么关系?” 达利娅缓和语气,“你是队长,听你的。” 干脆的挂断电话,尼古拉直接躺在了松软的沙发上,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而几百米外的工作室里,季马在看到下个月将跟着他们去因塔的客户资料之后,眼睛里立刻冒出了绿光,“维克多,你没骗我?!都是姑娘?!全都是?” “收起你那猥琐的表情” 卫燃没好气的夺走了季马手中的文件,“你要想好,这是你们从我小姨的手里接到的第一批客户,而且全都是我小姨女儿的同学。所以如果你搞砸了,说不定这也是最后一批客户。” “你放心吧!”季马立刻清醒过来,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绝对像供奉上帝一样给她们提供最好的服务!” “希望你每次都像伺候上帝一样伺候愿意去因塔的游客”卫燃格外认真的提醒道,“只要你搞砸了一次,恐怕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再去了。” 季马闻言也收起了开玩笑的态度,立刻掏出手机说道,“我现在就联系阿里里做准备!” “还有将近一个月呢”卫燃懒得再和这货废话,转身走向了卧室,“你自己找地方打地铺吧,记得把卷帘门锁了。” 第149章 突袭的采访和强卖的乐器 从回到伏尔加格勒的第二天开始,季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每天比上班打卡都勤快的往隔壁的旅行社跑,死皮赖脸的缠着前台小毛妹萨沙各种花式土味献殷勤。 虽然这货把旅行社的小前台烦的够呛,但隔壁的工作室少了这么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也难得的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如今距离回红旗林场上课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卫燃也终于得以静下心来继续去自学卡尔谱给他准备的那些教材。 至于对方要求他自学的华夏乐器,卫燃却依旧没有什么思路,甚至就连网购的那个足有电饭煲大小的木鱼,都被季马送到隔壁的旅行社,成为了作前台的摆件之一。 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最让卫燃开心的莫过于自从柏林回来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没有做过噩梦,每天晚上都是无比踏实的一觉到天亮,连带着每天白天都格外的精力充沛,这学习的进度自然也有了显著的提升。当然,不懂的依旧不懂,学习笔记上的疑问顺带着也越积越多。 眼瞅着时间一天天来到11月底,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造访了河畔的伏尔加格勒。而和这场大雪一起造访的,还有一大早便赶过来的尼古拉。 “尼古拉先生,吃过早饭没有?”卫燃放下刚刚翻开的地形学,以华夏人特有的方式打了个招呼。 “吃过了” 尼古拉先仔细观察了一番卫燃脸上的表情,见他一副生龙活虎精神饱满的模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将其中一只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笑眯眯的说道,“把这身衣服换上吧,等下会有记者过来采访你。” “那张照片?”卫燃立刻想到了原由。 尼古拉含笑点点头,“那张照片经过专家鉴定之后,已经确定拍下的正是国会大厦的第一面红旗。” “太好了!”卫燃顿时喜笑颜开的挥了挥拳头,可随后又有些紧张的问道,“还有采访?来这里?我用不用打扫一下卫生?” “不用,就这样就很好。”尼古拉将桌子上的纸袋子再次往前推了推,随后转身朝大门外喊道,“达丽娅,过来帮忙。” 在卫燃惊讶的目光下,红旗林场的达丽娅老师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拎着一个棕色的马皮公文包走进了工作室。 “达丽娅老师,您怎么来了?”卫燃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 达丽娅老师低头看了看腕表,随后笑眯眯的说道,“维克多,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换衣服,超过一分钟一万卢布。” “是真的达丽娅老师没错了!” 卫燃暗骂了一句,手忙脚乱的打开桌子上的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整套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黑色西服,和配套的衬衫、皮鞋、腰带、领带甚至袜子。 等他匆忙把衣服套在身上并且穿好了鞋子,达丽娅老师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后打开公文包,一番挑选之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眼镜盒打开推给了卫燃。 “把眼镜戴上,等下你会有一个简单的采访,如果你忘词了,可以把眼镜摘下来擦一擦,到时候我会给你提示的,另外它也可以提升你的学者气质。” “额...谢谢” 卫燃除了道谢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激的拿起连度数都没有,纯粹是装样子用的眼镜戴在了脸上。 达丽娅老师继续绕着卫燃看了看,又从公文包里面一通翻找,拿出一块绿色帆布表带的手表递给卫燃,“把这块手表也戴上吧,现在你的气质有了,还需要一些凸显你风格的饰品。这款表虽然不贵,但刚好合适。” 卫燃老老实实的接过手表看了看,这是一支天美时的潮汐腕表,虽然看起来偏向户外,但戴在手腕上之后却正如达丽娅老师说的那样,轻易便改变了这身行头伪装出来的那一次丝丝学者气质,让整个人都显得阳光了一些。 再次绕着卫燃看了一圈,达丽娅老师亲自帮他把领带换了个系法,随后又从公文包里翻出一盒指甲刀和一支剃须刀,“自己把指甲剪一剪,胡子刮干净。” “那个...用这么重视吗?”卫燃接过指甲刀问道。 “既然是用来伪装的身份,就要做到尽量完美。” 达丽娅老师说着从包里又拿出一块方巾叠了叠,亲自塞在了卫燃胸口的口袋里,只露出了一点点的边缘,“另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话语速要放慢。你的语速慢一些,身上的气质也就越明显一些。” 对方都这么说了,卫燃自然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老老实实的修剪打磨好指甲之后,又额外抹了些护手霜,这才总算让达丽娅老师满意的点点头。 “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达丽娅老师最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稿子递给卫燃,“给你15分钟的时间把它背下来。15分钟之后,我会向你提问。” 卫燃闻言赶紧拿起稿子,好在上面的问题并不算多,对应的回答也同样没几句,倒是并不难背下来。 在达丽娅老师掐着表的等待中,十五分钟刚刚过去,她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而卫燃刚刚开口还没说完第一句,便被前者打断,“太快了,语速再慢一些,声调要有些变化,但不要太夸张。另外身体稍稍坐直一些,没有镜头的时候,眼睛要直视采访者,有镜头的时候,要正对着镜头,现在重新来。” 在达丽娅老师一遍遍的纠正中,卫燃也一点点的调整着自己的语速和面部表情以及坐姿。 这种突击式的培训虽然属于临阵磨枪,但在她的指导下,大半个小时之后倒也算成果显著,别的不说,至少把从隔壁溜达回来的季马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这是在干嘛?打算拍电影吗?”季马好奇的问道。 “一边儿去,今天没你的事。” 尼古拉赶苍蝇似的把季马扒拉到一边,一边代替达丽娅提问,一边看着她在卫燃的脸上涂涂抹抹。 在卫燃一次次的回答中,尼古拉满意的点点头,而达丽娅老师也终于完成了对卫燃的外在形象包装。 最后往空中喷了些古龙水让卫燃走过去,达丽娅老师和尼古拉这才满意的对视一眼,随后示意卫燃保持现在的坐姿,而他们两个则亲自把桌子上的学习资料收起来,换上了在工作室找到的几本历史书籍以及一张柏林会战的地图。 随意拿起红蓝马克笔在地图上画了些箭头,达丽娅老师朝看热闹的季马摆摆手,“帮我去车里把那个木头盒子拿过来。” 原本在看热闹的季马接过车钥匙,一溜烟的跑出工作室,不久之后便端着个一米多长半米来宽的木头盒子返回了工作室。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好奇的问道。 “提升你艺术底蕴的背景,也是我帮你选的华夏乐器,免得你真带着那个和尚用的打击乐去红旗林场浪费大家的时间。” 达丽娅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季马送来的木头盒子,从里面抱出来一架古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斜对着长条桌的书架上。 “您打算让我学这个?”卫燃脸色难看的问道,这玩意儿他要是能学会,当初就会报什么历史专业了,甚至出国都不一定会考虑。 达丽娅老师理所当然的答道,“看起来有很强烈的华夏特点不是吗?另外记得付钱,这是卡尔普特意去法国参加地下拍卖才买下来的。” “我付钱?”卫燃的眼睛瞪的更圆了。 “放心,不贵,它虽然是一件将近一百岁的古董,但因为来路不正,所以实际上只要两万美元而已。”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你不想这两万美元浪费,就想办法学会怎么演奏它吧。” 还没等卫燃再说些什么,工作室的外面,几辆贴着“莫斯科卫国战争博物馆”字样的suv缓缓停在了门口。 “怎么是莫斯科卫国战争博物馆?不是马马耶夫岗?”卫燃后知后觉的朝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尼古拉问道,一时间竟忘了那架古琴的事情。这俩博物馆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准确的说应该是不止马马耶夫岗。”尼古拉却并没有详细的解释,而是招呼着季马钻进了卫燃的卧室,只留下了达丽娅老师在外面,帮着卫燃迎接着突然造访的客人。 没让他们等待多久,一个手拿话筒的中年女人便从车里走了下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分别扛着摄像机以及补光灯的工作人员以及几个男男女女。 “鲁任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达丽娅老师神色从容的和一位随着记者进入工作室的中年人握了握手。 “萨沙女士”鲁任馆长和化名萨沙的达丽娅老师握了握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卫燃问道,“这位就是那两张照片的捐赠人维克多先生?” “他确实就是发现那两张照片的维克多。” 达丽娅老师说完又朝那位中年拱拱手,“维克多,这位是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副馆长鲁任先生。” “您好,鲁任馆长。”卫燃不卑不亢的和对方握了握手。 “很感谢你愿意把这么珍贵的两张照片捐赠出来,它们弥补了历史上的遗憾。”鲁任馆长说话的同时,那边的记者已经打开了话筒和摄像机。 虽然这流程和预计的有些出入,但好在变化并不大,卫燃在短暂的紧张之后也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那位记者的引导下,鲁任馆长和卫燃在长条桌的边角呈90度落座,同时也有意无意的把卫燃身后书架上的那架充门面的古琴拍进了镜头里。 在他和那位女记者以及鲁任馆长按照剧本的一问一答中,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雪也渐渐变小。而那位副馆长鲁任,也在结束采访之后,亲自给卫燃签下了一份卫国战争博物馆名誉顾问的聘书。 用两张价值不菲的照片换来这么一个名誉顾问的头衔实在说不上是亏是赚,但哪怕躲在卧室里扒着门缝看热闹的季马都知道,等刚刚采访播出去之后,卫燃至少能在俄罗斯和德国引起轰动。 等到一切忙完,送走了来去匆匆的记者和那位名叫鲁任的副馆长,工作室外的鹅毛大雪也终于停了,一直躲在卧室里的尼古拉这才带着满脸羡慕的季马走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尼古拉坐在原本属于记者的位置笑眯眯的问道。 “比红旗林场的狩猎游戏还累”卫燃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付出总会有收获的” 尼古拉看着伏尔加河的方向悠悠的说道,“不久之后,那两张照片和你名字,就会出现在新闻里。维克多,从今天起,你就是个知名的历史学者了。” “我这算哪门子的历史学者”卫燃哭笑不得的松了松领带,摘下眼镜丢到桌子上,“我本来想做个战地摄影师的。” “那么摄影师先生,是不是把那架华夏古琴的拍卖费支付一下?”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岔开了话题。 “两万美元?”卫燃苦着脸问道,花十几万人民币买个乐器,这事儿怎么想他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 达丽娅老师耸耸肩,“算上你身上这套衣服,还有卡尔普往返法国的差旅费,一共两万四千美元,凑个整两万五千怎么样?” 卫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最终还是忍着心疼钻进卧室,从保险箱里取出来两万五千美元的现金如数交到了达丽娅老师的手上。 虽然对方有强买强卖的嫌疑,但他也不是傻子,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两张照片能被送到莫斯科的卫国战争博物馆,肯定有达丽娅老师和卡尔普的功劳。所以于情于理,哪怕对方不提,卫燃也也主动支付一个说得过去的酬劳才行。 虽然心里清楚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两张估计至少能换个大十几万美元的照片只换来一纸聘书不说,还往里搭进去两万多美元,着实让刚刚富起来的卫燃有些心头滴血。 反观达丽娅老师,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动作夸张的闻了闻卫燃拍到他手里的钞票,随后潇洒的朝尼古拉打了声招呼,连那支公文包都没拿便两手空空的离开工作室,开着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了银装素裹的道路尽头。 第150章 有问题的古琴 送走了尼古拉和一脸好奇总想问些什么的季马,工作室也总算是清净下来。卫燃反锁了卷帘门之后,立刻将身上那套昂贵的西装脱下来,重新换回了舒适又暖和的抓绒衣裤。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这才拿起桌子上的聘书,一番暗自得意的打量之后,这才将其摆在了身后书架最显眼的位置,等着它慢慢发酵,给自己搭建一个光鲜的学者身份。 扫了眼同样摆在书架上的那架古琴,卫燃小心翼翼的将其抱下来摆在长条桌上,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轻轻拨动上面的琴弦。 然而,预想中的美妙声音在传进耳朵里的时候,确实一连串暗沉无力的“噗棱棱”声。 难道弹的不对? 卫燃皱起眉头,轻轻拨动其中一根弦,根本没什么变化,那动静就和扒拉绷紧的棉线绳子没什么区别。这已经不是他会不会弹琴的问题了,是这琴能不能弹的问题。 难不成两万多美元买了块烂木头? 卫燃暗骂自己也是蠢的沁人心脾,一个毛子买来华夏传统乐器能好到哪去?毫不夸张的说,就华夏那琴棋书画传统艺术,随便哪个拎出来,想做出成绩,估计一点儿不比训练个kgb简单多少。所以哪怕这毛子是个kgb精英,哪怕他似乎会几句跑调的汉语,但该被坑的时候,也一样躲不了。 偏偏这事儿,他还不能找达丽娅老师或者卡尔普的后账,毕竟他们前脚帮了忙,后脚就过去拆台,他又不是波兰人,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就当吃个亏吧... 卫燃看着桌子上的古琴越发的头疼,这价值两万美元的破木头,摆在书架上能把自己腻歪死,可真把它扔了,那更是个傻子。 “要不然再找个接盘的傻子,高价把这琴卖了?” 卫燃暗自嘀咕一句,打开长条桌正上方的吊灯,仔细的观察了一番,随后便发现,琴上的七根弦似乎都有些松松垮垮的,其中一根儿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断掉似的,仅剩一点儿边缘还连着。 难不成是该换琴弦了? 刚刚还有些失望的卫燃立刻又来了兴致,一番观察之后,将这架古琴小心翼翼的翻了个面,随后便注意到背面一端的共鸣箱开口(龙池)上面刻了个“幽”字。 但在这字的下面,却用难看的红色油漆写着“ja”,以及第二行“peiping·a/1935”的字样。 “还真是快一百年的老古董了” 卫燃嘀咕了一句,却放弃了自己调一调琴弦的打算,这玩意儿既然是古董,等年底回国的时候可以找人问问,说不定还真能卖个大价钱。既然如此,万一被自己这个外行弄坏了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但就这么放着却又撩拨的他心痒痒,毕竟那么多钱扔出去,至少也得听个响才行,况且他可不想在学习乐器这件事上继续投资了。 简单的说,这破木头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想办法让它能用。卫燃可不允许两万多美元买的东西最后只是个“提升艺术底蕴的背景”。 思来想去,他索性拿出电话拨给了最近正在出差的小姨。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另一端的周淑瑾似乎心情极好,语气里的笑意都掩盖不住。 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小姨,认识不认识会弹琴的人?咱们华夏的古琴,不是钢琴。” “好像认识一个,你怎么问这个?”周淑瑾好奇的问道。 “请教点儿东西”卫燃找了个借口。 “你等等,我推给你。”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周淑瑾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随后便用微信发来一串电话号码以及一条语音。 “这人姓隋,在伏尔加格勒开超市的,他女儿好像会弹琴,之前还托我从国内给他带过乐器,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听完了语音,卫燃客气的回复了一句,立刻从长条桌底下拿出随着古琴一起过来的木头盒子,将琴装进去之后扣上盖子上的铜扣,这才拨通了小姨发过来的电话。 双方一番沟通,那位姓隋的超市老板痛快的把地址告诉了卫燃,一番客气挂掉电话,他在工作室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瓶阿历克塞教授不知道多久之前私藏的一盒华夏白酒,用抹布擦干净上面的灰尘之后,这才抱着琴盒,拎着伴手礼钻进越野车,开往了对方提供的地址。 等他找到目的地踩下刹车的时候,阴沉沉的天空已经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而位于路边的那间华夏超市,正有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挥舞着大扫帚清扫门前的积雪呢。 “是隋大叔吗?”卫燃降下车窗客气的问道。 “你就是卫燃吧?”正在扫雪的中年人赶紧将扫帚放到一边,热情的招呼道,“快进来吧!” “这酒您拿着喝”卫燃打开车门之后先把伴手礼塞给对方。 “来就来拿这个做什么?”隋大叔推辞道。 “我那个洋姨夫戒酒了,您就受累帮他喝了吧,免得他天天惦记。”卫燃开了个玩笑,随后将那个硕大的木头盒子拎了出来。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这隋大叔也是个痛快人,将酒盒子夹在腋下,热情的引着卫燃走进了超市。 这间超市并不算大,但里面的东西却足够齐全,别的不说,各种琳琅满目的华夏零食除了价格和国内稍有不同,种类却是一样不少。而拎着篮子在零食区逛悠的,除了三五个华夏面孔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不少最多也就初中生的小毛子。 在隋大叔的带领下,卫燃顺着楼梯爬到二楼,还没进门便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用乐器制造的各种噪音。 “我闺女开了个乐器班”隋大叔说话同时推开门,随后便看到了几个年龄各异的毛子一本正经的盘腿坐在木头地板上划拉着身前的乐器。 在正对着房门靠窗的位置,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姑娘正温声细语的用俄语纠正着大家的错误。而在这个胖乎乎一脸恬淡的姑娘身前那张长桌上,还放着一个装满了各种华夏零食的小篮子以及一大包的湿巾。 见卫燃脸长的诧异之色,隋大叔坦然的说道,“我闺女隋馨,从生下来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二十多年,早就习惯了。” “隋大叔误会了”反应极快的卫燃故作惊讶的解释道,“我是在震惊,您闺女是怎么受得了这满屋子的臭脚丫子和狐臭味的。” 他这解释立刻让隋大叔和他的女儿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而房间里那几个听不懂汉语的憨批毛子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竟也跟着露出了傻笑。 “隋馨,这是你周阿姨的外甥卫燃,找你来帮忙的。”隋大叔说完指了指楼下,“你们先聊,我得去楼下盯着超市。”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隋大叔已经一边念叨着要买个空气净化器,一边走下了一楼。 “先休息十分钟吧”坐在轮椅的隋馨话音未落,那些刚刚还在傻笑的毛子们便哗啦啦的围上来,各自从篮子里拿了一袋零食,随后顺着楼梯也跑没了影子。 直到这个时候,隋馨这才撕开一包辣条,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想学乐器?” “想请你帮我看看这架古琴”卫燃拍了拍手里的木头盒子。 “古琴?” 隋馨叼着半根辣条,指了指身前的桌子,“我主要弹的是古筝,不过古琴也差不多,先帮我把它搬到一边吧!” 卫燃闻言赶紧把手中的木头盒子放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搬起桌子上的古筝放在一边,然后这才重新拿起盒子放在桌上将其打开。 “这床琴怎么了?”隋馨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问道。 “谈不响,或者我不会谈吧”卫燃说着伸手拉拔了一下琴弦,并不算大的教室里立刻响起了沉闷难听的声音。 “确实有问题” 隋馨从轮椅边上拿起一条干毛巾擦了擦手解释道,“这床琴用的是丝弦,需要经常弹才行,不过它的声音确实不太对。帮我把书架上的那个红色的文具箱子拿过来。” 卫燃依言而行,只不过还不等他把工具箱放在桌子上,隋馨在把古琴翻了个面之后,却疑惑的问道,“你从哪弄到这床琴的?” “有问题?”卫燃放下文具箱问道。 隋馨却摇摇头,伸手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袋子撕开,同时嘴上不停的解释道,“这是古琴用的钢弦,比丝弦更好用。等我把它换上之后试试再说。” 在卫燃的关注下,隋馨一丝不苟的换上新的琴弦,在经过一番漫长的调试之后,她那几个学生也已经返回了教室,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围过来看着热闹。 隋馨旁若无人的完成调试,随着她轻轻拨动琴弦,顿时,相比之前悦耳了不少的琴音便传了出来。 “老师,我能不能学这个?”一个看年龄四十来岁的毛子大妈问道,“它的琴弦比我们现在学的少多了,而且声音也很好听。” “它可不好学”隋馨敷衍了一句,随后皱紧眉头把古琴重新翻了个面,疑惑的喃喃自语道,“这个琴叫‘幽’?怎么就一个字?” “有问题?”卫燃追问道。 隋馨看了眼周围围观的学生,笑着说道,“这样,今天的课先到这里怎么样?明天上午我给大家重新加一节课,而且明天晚上请你们吃华夏火锅。” 听闻有吃的,这些不知道是来学琴的,还是来满足口腹之欲的学生立刻发出了欢呼。只不过看他们那好奇的样子,显然不准备就这么离开。 隋馨无奈的摇摇头,朝卫燃说道,“这琴有很多问题,首先它的音色不太对,我怀疑琴腹里可能塞了东西。其次,龙池和这个‘幽’字中间离得太远了,所以我猜这两行英语下面说不定还有个字。所以要不要冒个险?” 第151章 幽泉 “怎么弄?”卫燃干脆的问道。 “在这之前,还是先解决它的音色问题吧!”隋馨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去找我爸要一截铁丝,然后再要一块砂纸过来。” 卫燃点点头,赶紧离开教室,回到一楼找到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斗地主的隋大叔索要隋馨需要的东西。 后者痛快的将收银工作丢给卫燃,转身钻进一楼的库房,没多久便取来了需要的东西。 拿着铁丝和砂纸回到二楼,隋馨将铁丝弯成钩子,没费什么力气,便从古琴背面共鸣箱的开口里勾出一小团残存着墨渍的宣纸。 展开宣纸看了看,其上写的是一首文天祥的《过零丁洋》,但看那笔迹就知道,这应该只是个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隋馨手中的铁丝继续在共鸣箱里勾动,一个个的宣纸团也被站在一边的卫燃展开,这些宣纸团儿上写的大多都是一些脍炙人口的诗词,甚至还有一些用毛笔勾勒出来的小动物。而且即便周围围观的那些毛子也能看出来,这张牙舞爪的涂鸦肯定出自同一个人。 在清理完了所有的废纸团之后,一个仅有正常一半大小的信封也滑了出来。见隋馨拿着信封看着自己,卫燃赶紧点点头,后者也不客气,立刻打开没有封口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两张宣纸。 和之前那些废纸团上的涂鸦不同,这两张纸上的字倒是写的格外的工整有力,但可惜的是,卫燃却只能看懂那稍大一号的“广陵散”三个字。 “这是广陵散的减字谱,算是古琴里最难学的一支曲子了。”隋馨将那两张纸连同信封还给卫燃,“你从哪弄到的这床琴?” “额...朋友送的”卫燃一边回答一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东西,可惜,即便拿在手上,这两张纸上他认识的字也没几个。 就在他盯着手中的纸出神儿的时候,隋馨已经把琴重新摆好,伸出手轻轻拨动了刚刚换好的琴弦。 随着琴弦的拨动,厚重悠长的声音在教室里久久回荡,那些看热闹的毛子们也发出了惊叹的欢呼。 “嚎个毛啊...”隋馨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随后拨动琴弦,弹了一首格外好听的曲子。 等到一曲终了,那些毛子们立刻跟着鼓掌,其中几个更是用王八吃秤砣的语气连连表示想学这个。 而隋馨却把古琴重新翻过来,指着幽字下面的那两行英语说道,“卫燃,这床琴的音色比我接触过的古琴都要好的多,我觉得它的来历应该不小,所以要不要看看这两行英语下面有什么?” “会不会...” “应该不会”隋馨似乎知道卫燃要问什么,“有这么两行英语才让它掉价呢,只要小心点就行。” “那就来吧”卫燃干脆的点点头。 “你自己来”却不想隋馨直接把桌边的砂纸递给了卫燃,“只看上面的冰纹断就知道这琴不便宜,要是被我弄坏了,说不定把我家的超市卖了都赔不起。” “啥是冰纹断?”卫燃接过砂纸之后一脸茫然的问道。 “就是它表面上的这些纹路” 隋馨伸出手指头指了指古琴表面密密匝匝的细微裂纹,“只有百年以上的古琴才会有这种细小的断纹。相比磨掉那段英语,把这些断纹毁了,才会真正影响它的价值。” “讲究还真多...” 完全就是个音乐白痴的卫燃示意周围的毛子离自己远点,随后将手中的砂纸折了折,用边角小心翼翼的刮蹭着那两排英语。 然而,他根本没怎么用力,那两排英语不但被砂纸刮掉了,甚至还掉下来一块块的细小碎片。 哭丧着脸看了眼隋馨,卫燃却发现后者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上竟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真让我猜对了。” “猜对什么了?”卫燃赶紧问道。 “继续把那些碎片刮开吧”隋馨却并不多说,而是催着卫燃继续动手。 在砂纸的打磨下,一块块的细小碎片带着那串英语消失不见,随后竟渐渐的露出了一个白色的“泉”字。 隋馨从文具箱里拿出一把小锥子,顺着这个“泉”字轻轻挑动,勾出了一团团类似纸浆的絮状物。 “幽泉?怎么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隋馨喃喃自语的嘀咕一句,自顾自的推着轮椅挪到书架边上,仰着脖子一番寻找之后,在一位毛子大妈的帮助下取下了一本并不算厚的书籍。 顺着目录一番寻找,隋馨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摇动轮椅重新回到长桌边上,像中了邪似的看一眼古琴再看一眼手中的书,那张恬淡的包子脸上也露出了越来越浓重的惊讶之色。 “怎么了?”卫燃紧张的问道。 隋馨指着手中书籍的封面说道,“这本书是清末民国时代,一个叫杨宗稷的著名琴师写的《藏琴录》的现代解析版,杨宗稷这个人也是古琴界九嶷琴派的创始人。在这本藏琴录里,就有幽泉这床琴的记载。” 说到这里,隋馨对照着书上的内容念道,“幽泉,雷音式,古材新制。池内右刻‘潞安秦华斫’,声音雄浑,使弹者气壮,不能释手。虽古琴未易得此,无论新琴。散、泛、按皆有钟声,四弦尤雄隽,可谓奇极。如此新琴,他日不能测其所至。” “那个...什么意思?”卫燃一脸茫然的问道,对方刚刚读的那些,虽然每个字都懂,但连在一起却像是天书一样。 将手中的书本递给卫燃,隋馨指着长桌上的琴说道,“雷音式,就是这床琴的外在样式,雷音式如果你没听过,焦尾你总听过吧?焦尾也是琴的一种样式。” “后边说的又是啥意思?”卫燃看着书上的文字追问道。 “古材新制,用你能理解的话说,意思就是这床琴是用年代更久远的古琴或者类似房梁、甚至棺材板之类的老木头为材料制造的。 至于后面的描写,简单的说都是用来形容这床琴音色的,散、泛、按指的是弹琴的不同指法。那句四弦尤雄隽,是重点夸赞这床琴的四弦声音最好,就是这根弦。” 说到这里,隋馨轻轻拨动对应的琴弦,悠扬的声音再次传来,还真像是深山古刹里的钟声一样好听。 轻轻按住琴弦将声音止住,隋馨再次把琴翻转过来,指着幽泉两个字下面的共鸣箱开口说道,“这个开口就叫龙池,如果这床琴真的是那本书里记载的,那么在它里面靠右一点,应该有那句‘潞安秦华斫’才对。” “啥意思?”卫燃继续问道。 “秦华是杨宗稷手下的一个斫琴师,斫琴就是制琴的意思。潞安是这个人的祖籍。”隋馨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卫燃就是个一窍不通的外行,所以解释的也格外详尽。 卫燃见对方一脸的期待之色,思索片刻后拿起桌上的小锥子,伸进那所谓的龙池里,一番小心翼翼的刮蹭之后,还真就让他掀开了一张和周围同色的纸皮,露出了同样用纸浆填平的“潞安秦华斫”五个字! “卫燃,我...我能不能用它...”隋馨期待的看着卫燃。 “那个什么广陵散怎么样?”卫燃笑着问道。 “有点难,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隋馨这次格外小心的将琴翻回正面,甚至重新抽出两张湿巾仔细擦了擦手,直等到手上的水渍彻底干透,这才轻轻拨动琴弦开始了演奏。而那些围观的毛子们,也在琴声响起之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中几个脑子灵的,还掏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悠扬厚重却又激昂的琴曲中,卫燃莫名的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回到斯大林格勒战役时,那个在随时可能倒塌的半栋公寓楼里,用钢琴演奏《花之圆舞曲》的老人,以及那个引爆了手榴弹的小姑娘,和在爆炸中漫天飞舞的淡蓝色毯子碎片。 “当初就该给那个小姑娘拍张照片的...”在卫燃充满遗憾的叹息中,隋馨也拨动了最后一根琴弦。 一曲终了,不止那些毛子们,就连卫燃也忍不住兴起了学琴的打算——哪怕他是个音乐白痴。 “我可教不了你” 隋馨羡慕的看着长桌上的古琴,满是遗憾的说道,“至少在过年之前,我的课表都排满了,根本没时间教你古琴,而且我自己也没有古琴,只有古筝。” “额...”卫燃挠挠头,这玩意儿难不成要靠自学? 似乎看出了卫燃的难处,隋馨转动轮椅挪到书架旁边,指着最上面一排说道,“那上面倒是有基本入门的教材,如果你真想学可以拿走去看看。另外我也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基础常识。” “那就麻烦你了”卫燃赶紧道谢,在对方的指引下,将书架上的几本书一一取了下来。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在一群毛子的围观下,卫燃学了一些简单的指法。虽然仅凭这些还远远弹不出整套的曲子,但至少每次拨动琴弦的声音都格外的好听。 眼看着窗外的雪势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卫燃执意留下了一沓卢布当作学费,这才在隋馨和他的老爹以及那群赖着不走的毛子的目送中,抱着琴盒驱车返回了工作室。 “忘了问下这琴到底值多少钱了”卫燃拉上卷帘门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思来想去,卫燃将古琴轻轻抱到长条桌上放开,随后摸出手机打开了卡尔普。 电话接通之后,另一头儿的卡尔普语气平淡的问道,“有事?” “卡尔普老师,我想问问那床琴是从哪买的?”卫燃客气的问道,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可没浪费,至少直到这古琴的量词应该是床而不是架。 “法国雷恩,一个专门交易盗窃艺术品的地下拍卖场。”卡尔普语气平淡的解释完这才问道,“怎么了?那块华夏木头有问题?” “没什么太大问题”卫燃追着问道,“盗窃艺术品是怎么回事?” “一些专门盗窃古董的小偷而已”卡尔普不在意的解释道,“那块木头板据说是从英国偷来的,但具体的情况就不知道了,当时我也是看着便宜才买下来的。” “我知道了,卡尔普老师,谢谢您帮我买下那床琴。”卫燃客气的说完,这才挂掉了电话。 “幽泉,这名字不错。” 卫燃喃喃自语的同时轻轻拨动琴弦,一声悠扬悦耳的琴音飘飘荡荡的填满了工作室,久久不愿散去。 第152章 拯救哈士奇计划(二合一更新) 回红旗林场上课前的最后两天,在漫天的雪花中,工作室从早到晚一直回荡着毫无节奏和韵律可言的琴声。 虽然卫燃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就是在彻头彻尾的乱弹琴,但他这胡乱扒拉两下带来的动静却吸引了包括季马和隔壁旅行社那些女毛子们的注意。 不得不承认,这些被冠以战斗民族的斯拉夫人固然有野蛮粗鲁的一面,但同时也有着浓郁的艺术氛围。是以隔三差五的,隔壁旅行社的员工就会过来看看热闹。甚至如果不是季马无意中说漏了那张古琴的高昂价格,这些男毛女毛们说不定能排着队上手体验一下。 倒是季马,在发现卫燃这架势竟然能引来毛妹的关注之后,竟然在这短短两天之内,不知道从哪淘弄回来一把破破烂烂的二胡,而且还装模作样的配了一副圆片墨镜,俨然一副毛子版阿炳拉二泉映月的架势。 只不过这货别看架势摆的挺像那么回事儿,但他手上那把弓子刚一开始拉动,连过来蹭早饭的尼古拉都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就更别提隔壁那些翘班过来看热闹的小姑娘了。 倒是卫燃却没说什么,自己并不比对方强到多少,无非仗着那床古琴本身的音色好罢了,不管换谁去扒拉,声音都不会难听到哪去。真要换自己去拉那把二胡,估计是一样的动静。 就这么闹闹腾腾的消磨了最后两天时间,折腾够了的卫燃和季马两人各自拿上装着乐器的盒子登上了飞往喀山的航班。 等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准时赶到红旗林场,预想中的复习测试却并没有出现,而是直接被达丽娅老师带进了一间并不算大的教室。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开始学习一些理论知识了。”达丽娅老师说话的同时,甚至还给卫燃和季马分别发了一个廉价的笔记本和几本破破烂烂写满了笔迹的教材。 “总算有人教了” 卫燃看着发下来的教材嘀咕了一句,这些资料,在他交了学费之后,卡尔普就已经给过他了。 “来吧,三选一。”达丽娅老师拍拍手,“地形学、侦察与反侦察,还有心理学。你们自己挑。” “地形学!”卫燃想都不想的说道,这个是他之前自学的时候疑问最多的一本,而在同一时间,季马也喊出了他感兴趣的“侦察与反侦察” 。 “好吧,那就从心理学开始。”达丽娅老师拿起一本教材朝两人晃了晃,“直接翻到第12页吧,前面的都是废话,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不是说好让我们自己挑吗?”季马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的拿出教材一页页的翻动。 “首先第一课,在说话之前先考虑周围的环境。” 达丽娅老师说话的同时点上一颗烟,“至少在这间教师里,你们是没有多少选择权的,如果想达成你们的预期目标,就要学会通过语音引导,诱使强势的一方做出你们希望的决定,所以我们的第一课,叫做语言的艺术。” 三两句勾起了卫燃和季马的兴趣,两人也在达丽娅老师的引导下迅速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而这堂课仅仅只是开始,其后的几天里,除了每天早晨在结着薄薄一层冰碴的泳池里,被橡胶子弹赶着来回游上几圈,以及下午两人分开学习的格斗课程和驾驶课程,和偶尔穿插的化妆课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之外,上午的时间基本上全都泡在教室里学习着各种理论知识。 变化还不止于此,每天晚上睡前的两个小时,达丽娅老师还给他们额外开了一堂小提琴课。 是以一到晚上,吱呀吱呀的锯木头声便从教室里一路传到了主楼已经准备休息的那些姑娘们的耳朵里。 而后果就是,在第二天的格斗训练上,那些顶着黑眼圈的毛妹们下手可谓一个比一个狠,完全是拼了命的发泄头天晚上没能睡好的愤怒,全然不顾之前她们和卫燃季马兄弟俩用黄豆炖猪蹄建立起的格命友谊。 在如此相辅相成的课程持续了大概十天之后,虽然他们俩的小提琴依旧像是在锯木头,但格斗能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学小提琴还能促进格斗技术,这连锁反应别说卫燃和季马没想到,连达丽娅老师和卡尔普都忍不住暗骂一声见了鬼。 眼看着距离再次放假只剩下五天的时候,达丽娅老师却将一张照片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卫燃拿起照片看了看,这张似乎是偷拍回来的高清镜头里,是个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正光着膀子在卡座里喝酒的老男人。 宛如怀孕的啤酒肚和过早脱落的头发暗示着这人的生活似乎并不规律,而他脖子上那条粗大的金链子以及身上杂乱的纹身,则证明了他有很大可能并不是个遵纪守法的老实人。 达丽娅老师慢条斯理的倒了杯咖啡,“玩个新游戏,说说这张照片里都有哪些信息。维克多,你先来。” 卫燃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这才将刚刚从照片里得到的信息统统说出来。从照片里进行情报分析,这不但是他们这些天学习的心理学课程内容之一,连侦察与反侦察课程里也有涉及。 “还有吗?”达丽娅老师端着咖啡笑眯眯的问道,见卫燃摇头之后,这才朝另一边的季马扬了扬下吧,“说说你的看法。” 季马格外肯定的说道,“除了刚刚维克多说的那些,这个人身上的纹身简直像他的简历一样。” 根本不用卫燃和达丽娅老师催促,季马便拿起一支笔,指着照片上的光膀子男人说道,“首先是像个内衣一样覆盖了他左右胸口的列宁头像和苏联国徽。根据我的了解,这是苏联时代那些帮派成员特有的习惯,如果他的年龄再大一些,说不定那枚国徽纹身会换成斯大林同志。” “为什么?” 卫燃好奇的问道,不管是俄罗斯还是其他欧美国家的帮派成员,身上的纹身可不是哪个好看纹哪个的,而这些俄罗斯本土的偏门儿知识,季马显然要比卫燃这个外国人了解的多。 季马摊摊手,“毕竟就算是苏联警察,也不会朝列宁同志和苏联国徽开枪不是吗?” “合着也怕死呗?”卫燃哑然失笑,把列宁和苏联国徽当护心镜,这奇葩的脑回路恐怕也就苏联黑帮干得出来。 季马拿起桌子上的烟盒,点上颗烟之后继续说道,“所以仅仅根据这俩纹身就知道,这个人至少在苏联解体前就是个帮派成员了。除此之外,还有他肩膀上纹的权威星,说明他曾经有过服役经历。左手小臂外侧的匕首刺青能看到的就有两个血滴,说明他至少杀过两个人。但最重要的是他拿杯子的手上那些纹身,那些看不清的图案不管是什么,在帮派里都是地位的象征。” “还有吗?”达丽娅老师满意的问道。 “没了”季马干脆的摇摇头。 直到这个时候,达丽娅老师才满意的点点头,“勉强还算合格,这个人叫鲁斯兰·戈曼,当地帮派都称呼他骑兵戈曼。平时主要操控他的手下在乌里扬诺夫斯克市的各个酒吧和地下娱乐场所里兜售独品。” 说到这里,达丽娅老师用咖啡勺轻轻敲了敲杯子,“注意听,下面是游戏内容。五天的时间,你们两个自己想办法找到这位骑兵戈曼的藏身点,除了要毁掉里面储藏的独品之外,把他养的那头哈士奇也活着带回来,让我想想,就把这个游戏命名为拯救哈士奇计划吧!” “达丽娅老师,我们能使用武器吗?”季马第一个问道。 达丽娅老师闻言指了指进门时候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背包,“一支消音型的马卡洛夫和一支vss狙击步枪,子弹都只有一个弹匣的量。但这些武器只是让你们用来自卫的,所以如果闹出人命,我唯一能帮你们的只是活着离开俄罗斯。除此之外,那些子弹我都做了标记,每用一颗,你们的假期就推迟一天。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达丽娅老师见状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出了最后的提醒,“五天的时间,如果你们成功完成这个游戏,可以回去过完圣诞节,等到一月中旬再来上课。如果你们失败了,接下来两个月的所有假期全部取消。” 空荡荡的教室里,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之后,拿起桌子上的背包就往楼上的宿舍跑。 “季马,你去过乌里扬诺夫斯克吗?”卫燃一边往箱子里装行李一边扯着嗓子问道。 “去过很多次!” 住在楼道对门的季马大声回应道,“那里是列宁爸爸的故乡,我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过好几次去那里参观旅行。” “等下挑个酒店,按你喜欢的挑。”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拎着一个装满衣服的旅行箱走出了宿舍。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季马话音未落也走了出来。 等他们两人走出楼门,驾驶着季马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离开红旗林场的时候,咨询中心顶楼的房间里,卡尔普也放下了望远镜,“你也出发吧,别让他们做蠢事。” “放心吧” 已经换了一身过时旧衣服的达丽娅不急不缓的戴上一顶栗色波浪假发,拿上车钥匙离开了房门。 喀山和乌里扬诺夫斯克都紧挨着伏尔加河,两地之间的距离也仅仅只有两百公里左右而已。尤其季马这货最近一直跟着达丽娅老师学习驾驶,别的不说,这一路上几乎就没怎么见他踩过刹车。也因此,等他们赶到目的地的时候,这座城市的路灯才刚刚亮起来而已。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卫燃将车窗摇下来一半,趁着透气儿的功夫一边观察窗外这座陌生的城市一边说道,“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我们要想办法先找到那位骑兵戈曼才行。” “找到那个什么骑兵戈曼不难。” 季马在绿灯亮起的瞬间再次踩下油门,驾驶着面包车在街头一边游荡一边说道,“只要随便找个酒吧,很快就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 “你确定?” “当然!”季马自信的说道,“维克多,我去酒吧欣赏钢铁艺术的时候,你恐怕小学都还没毕业呢。总之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钢铁艺术?”卫燃一时没反应过来。 “通俗的说,这种艺术也被称为钢管舞”满嘴胡咧咧的季马说到这里毫无征兆的将车子靠边踩下了刹车,“就是这家酒吧了,看起来很正规。” “哪呢?”卫燃探头往外看了看,根本没找到酒吧的牌子。 “那家药店旁边的小门肯定是酒吧入口。” 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推开车门钻进了后车厢,打开他自己的行李箱,挑出一身符合小混混气质的衣服换上,随后拿出达丽娅发给他们的化妆包,动作格外熟练的给自己换了个发色和面部轮廓。 仅仅看对方那比自己熟练了不知多少倍的操作,卫燃就知道这货平时恐怕没少顶着一张假脸去酒吧里惹是生非。 一切准备妥当,季马从单独的背包里拿出一支拧着消音器的马卡洛夫手枪检查了一番,这才重新拉开车门说道,“维克多,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去吃个晚饭,记得顺便给我买一份儿鞑靼馅饼,要羊肉馅的。” “你确定不用我跟着你进去?”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把那支拆解状态的vss狙击步枪组装在了一起。 “只是去酒吧里放松一下而已,你在旁边只会给我添麻烦。”话音未落,季马便从外面“哐当”一声拉上了车门。 目送着对方揣着兜走进紧挨着药店的那扇不起眼小门儿,卫燃看了看四周,索性也推开车门,走进了路对面的一间小餐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吃晚餐,一边盯着对面的情况。 出乎卫燃的意料,还没等他这边点的最后一个菜上来。季马竟然从路对面的那个小门儿里走了出来,甚至在他的怀里,竟然还搂着个似乎喝高了的姑娘! “早就该想到这王八蛋肯定是去找乐子了!”卫燃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丢下一张钞票,拎着提前打包的馅饼走出了餐馆。 然而等他走到面包车边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季马却抢先说道,“维克多,快开车,能不能找到那位骑兵戈曼的下落,可就全看这位漂亮的姑娘了。” “靠她?”卫燃一时没跟上季马的思路。 季马将怀里那个年轻女孩的袖子一撸到底,指着胳膊上密布的针眼儿得意的说道,“这可是我刚刚在酒吧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蚓君子,我们只要关她一两天,等她的读瘾发作肯定能帮我们找到那个什么骑兵戈曼。” 第153章 篮球(二合一更新) 乌里扬诺夫斯克城区边缘一座不起眼的破旧旅馆里,一个不管容貌还是穿着都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孩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了过来,随后便意识到自己的四肢被牢牢的固定在了身下那张木头床的四角,就连嘴里,都塞满了东西。 不出意料的,不管她怎么挣扎,根本就挣脱不开手腕脚腕上的布条,就更别提把嘴里塞着的东西吐出来了。 而在这个小房间的楼上,乔装打扮的卫燃和季马正盯着平板电脑上的监控画面,这画面一角显示的时长已经超过了十个小时。 “季马,你确定通过这个女孩儿真能找到那个骑兵戈曼?”卫燃看着画面里正在床上不断挣扎的女孩问道。 “放心吧” 正在轮换休息的季马回答问题的时候连眼睛都懒的睁开,“这种漂亮姑娘都是那些读贩子的优质客户,哪怕她们没钱都没关系,所以就算引来的不是骑兵戈曼或者骑兵戈曼的人,至少也会知道戈曼在哪。” “你对这一套怎么这么熟悉?”卫燃神色古怪的问道。 依旧闭着眼的季马撸起袖子,展示着手腕上的环状荆棘纹身,“以前不懂事,我在监狱里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你这纹身又是什么意思?” 刨根问底儿的卫燃总算让季马放弃了睡一会儿的打算,无奈的坐起来说道,“荆棘代表永不悔改,不过再尖利的荆棘也比不了尼古拉先生抽在屁股上的鞭子,所以我现在已经是个好人了。那么维克多同志,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被关进监狱不会是因为耍流氓吧?”卫燃乐不可支的调侃道。 “放屁!放你的斯大林屁!”季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阿历克塞教授的口头禅,甚至前两个字都是用还算正宗的汉语骂出来的。 “难道因为贩毒?” “盗窃” 季马重新躺在床上,哈欠连天的说道,“我有次喝大了,不小心开走了一辆公交车,并且开着它冲进了伏尔加河,满意了?” “那...” 季马不等卫燃说出第二个字便丢过来一个枕头,“维克多!我负责盯着楼下那个姑娘的时候可不像你话这么多!你就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你盯着这姑娘的时候估计整晚都在忙着当防空兵呢,哪有空和我聊天?”卫燃声音不大不小的调侃顿时让季马将第二个枕头丢了过来。 要说季马这货绝对算是缺德到家了,他昨晚上虽然没对那个姑娘动手动脚,但却收走了她的鞋子和裤子以及那个小房间唯一的窗帘,只给对方留下了一台手机以及写着这座小旅馆地址和房间号的卡片,除此之外,他连楼下房间的钥匙都没给对方留着。 在他们二人的等待中,楼下那个姑娘在数次挣扎无果之后,情绪也越来越暴躁,甚至即便隔着摄像头,都能看到对方眼角不断流淌的眼泪。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窗外的太阳也渐渐西斜,而那个被绑了一天的姑娘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 “看来差不多了” 勉强睡了一觉的季马迷迷瞪瞪的看了眼屏幕,转瞬间便清醒过来,跑到窗边拉动了一根固定在暖气片上的尼龙线。 随着尼龙线的扯动,楼下房间里,原本禁锢那位姑娘一只手的布条活扣被拉开,几乎在她挣脱了一只手的同时,季马也将手中那跟尼龙线用烟头烫断,并将连接楼下的那一部分甩出了窗户。 于此同时,楼下那位读瘾发作的姑娘根本顾不得解开另一只手上的绳子,动作飞快的拔出在嘴巴里塞了整整一天的手套之后,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便拨了出去。 听着平板里跑调的对话和冲马桶的声音,季马得意扬起了下巴,“你输了,她先打的电话,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欠我一万卢布。” “没出息”卫燃看了眼屏幕里那个不争气的姑娘,没好气的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季马。 “要不要再赌一把?” 季马一张一张的数着钞票,同时嘴上异常肯定的说道,“她最多只是下楼看看确定下位置,在读品进入她的静脉之前根本不会离开这里。” “你都把人家的鞋子和裤子收走了,她离开个屁!”卫燃回馈给前者一根中指,“别说每用的了,我去楼下盯着还是你去楼下盯着?” “我去吧,万一送餐的是开车来的,我担心你跟丢了。” 季马话音未落,已经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顺便将和钥匙放在一起的消音型马卡洛夫,以及一台临时买的对讲机揣进兜里,戴上口罩和帽子离开了房间。 不久之后,房间里的另一台对讲机里传来季马的声音,“我已经启动车子了。” “外卖还没到呢。”卫燃回应了一句,同时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平板电脑的屏幕上。 前后等了都不到20分钟,楼下的房间的房门被敲响,下半身仅仅裹了条浴巾一直在焦躁的走来走去的姑娘立刻飞奔过去打开了房门。 借助隐藏在窗外的摄像头,卫燃清楚的看到了门外那个身材高挑一头金发的女人将一个眼镜盒子以及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递给了昨晚他们掠来的姑娘。 “送餐员,金发,女性,白色羽绒服。”卫燃捏着对讲机说道。 “收到”对讲机的另一头,季马回应了一句之后,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旅馆唯一的出入口。 几乎在那个送独品的女人走出大门的同时,卫燃这边也借助摄像头亲眼看到了那个姑娘从眼镜盒里拿出注射器,动作熟练从一个小瓶子里吸出药液,随后推进了臂弯的血管里。 “开始了” 卫燃捏着手台送出提前商定好的暗号,随后轻轻推开窗户,拉动绳子和数据线,将原本用胶带黏在楼下窗户外面的那个老式电脑摄像头拽了上来。 他这边收拾完了遗留下来的所有小物件,戴上口罩和棒球帽走出房间的时候。季马早已经驾车追着那位金发送餐员的车子跑没了影子。 悄无声息的离开酒店,卫燃沿着街边走了百十米,随后钻进了白天时候用那个嗑药女孩的驾照租来的一辆越野车里。 “在哪呢?”卫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道。 “沿着旅馆门口那条路往西一直开,对方还没停下呢。”季马顿了顿继续说道,“你速度快点儿,去前面的路口等我。” “收到”卫燃放下手台,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冲向了季马指引的方向。 看得出来,那位金发送餐员很忙,这一晚上的时间,卫燃和季马两人远远的跟着她几乎逛遍了大半个乌里扬诺夫斯克市的酒吧和地下娱乐场所。顺便也找机会,趁着负责开车的另一个人去买烟的功夫,往他们的车底绑了一台用于定位的手机。 不过,即便有手机帮忙定位,但为了避免中途有人给那辆车上的“外卖员”补货,卫燃和季马也不得不全程远远的跟着,借着望远镜时刻观察着那辆车的情况。 从傍晚一直熬到凌晨四点半,对方驾驶的那辆红色轿车这才肆无忌惮的沿着公路开往了城市的最北端。 “季马,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无线电频道里,卫燃语速极快的问道。 “让我看看”在正前方隔着一条街远的季马赶紧打开手机地图,“一直往北应该是能去伏尔加河对岸的总统大桥。” “你现在就去那座桥等着”卫燃想都不想的说道,随后借着红绿灯降低车速,任由身后那辆跟了一晚上的红色的轿车超过自己闯过了即将变红的信号灯。 十几分钟之后,无线电里再次响起季马的声音,“他们上桥了,桥中央对向车道停着一辆车顶有射灯的黑色suv,他们交换了一些东西,应该是钱和独品。” “你差不多就回来,我跟着那辆suv。”刚刚上桥的卫燃说完直接调转车头,稍稍降低了车速,慢慢悠悠的往前开着。 前后等了不到五分钟,身后方向亮起刺目的车灯,季马刚刚说的那辆越野车超过卫燃,径直开向了乌里扬诺夫斯克市区的方向。 在卫燃的远远跟随下,这辆黑色的suv最终开进了一座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跟在后面的卫燃扫了眼那栋公寓门口的名字,连同那辆suv的车牌号一起用无线电报给季马,随后踩下油门提高车速,若无其事的从那栋公寓门口开过,最终消失在了下一个十字路口。 前后不到十五分钟,季马驾驶的面包车停在了那栋公寓的对面,稍晚一点儿,卫燃也双手揣兜,溜溜达达的走进了那栋公寓。 顺着安全通道来到地下停车场,卫燃一番寻找之后,在众多豪车里找到了那辆黑色的suv,但让他诧异的是,这辆车虽然外表没什么变化,车牌号却彻底变了。 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卫燃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停车场里溜达了一圈之后,直接顺着停车场的出口回到地表,随后用手机把新的车牌号发给了季马。 在收到消息之后,季马却并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在车里耐心的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知道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才推开车门,像回自己家似的,顺着停车场的入口进去,找到那辆黑色的suv之后,将一台包裹着摩托车内胎的手机用胶带缠在了前者的地盘上。 等他也从地下停车场里走出来,卫燃早已钻进了路对面的面包车里等待多时了。 “你觉得那个骑兵戈曼会不会就把独品藏在这栋公寓里了?”季马上车之后低声问道。 “我感觉不太可能。”卫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道,“等天亮之后看看那辆车子去哪儿,如果它根本不动地方,明天晚上我们去公寓里找找。” 季马抬头看了看那栋公寓,“20多层呢...” 卫燃笑了笑,“至少没有乌里扬诺夫斯克市大不是吗?” “说的也对!”季马立刻又恢复了精神,“你先睡一会儿吧,我来盯着。” 卫燃闻言也没拒绝,调低了座椅靠背,将手伸进放在腿上的背包,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只不过还不等他把一个完整的梦做完,便被季马给拍醒了。同时他在背包里的手,也攥住了一支压着子弹的钛合金手枪。 “怎么了?”卫燃看了看周围,确定安全之后,一边问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手枪又收回了牛皮本子。 “那辆车开出去了”季马一边说,一边在手中的塑料皮本子上写下了“7:30离开公寓”的字样。 掏出手机打开设备查找功能,没多久,他们便得到了那辆suv的实时位置。 然而让他们诧异的是,等他们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却发现竟然是一所高中,而那辆车就停在学校大门里的楼下! 卫燃和季马惊讶的相互看着对方,异口同声的问道,“难道是这里?!” “先等等”卫燃摆摆手,“看看他会不会出来。” “你继续睡吧,我来盯着。”季马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了望远镜。 “我去周围转转吧!”卫燃说着换了件外套,推开车门绕着学校开始溜达。 这座学校占地面积并不算大,那几栋教学楼也带着些许苏联时代的影子。但奇葩的是,它四周不但分布着正腐大楼、变电站、甚至还有一座游乐场、一座法院和一座监狱! 如果仅仅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恐怕应该是整座城市里最不可能藏匿独品的地方,但那辆黑色的suv,此时却又停在学校的停车场里。 “难不成跟错了?” 卫燃皱起眉头,凌晨四五点中,大街上可根本就没有几辆车,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跟丢。可如果没有跟丢的话,难不成对方还真就胆大包天的把独品藏在了一所学校里? 就在他这瞎琢磨的时候,无线电频道里却响起了季马的呼叫,“维克多,你那里能看到操场吗?” “能看到,我就在操场外面的路边,只隔着一道铁丝网,看得很清楚。”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藏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泡桐树下,而另一只手也借着倒背在胸前的双肩包掩护,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了一台沉重的望远镜。 清晰锐利的视野里,那辆黑色的suv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操场边缘的铁皮房子门口,随后从驾驶室里走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在打开铁皮房子的小门儿之后直接钻进去,从里面往那辆suv的后备箱里丢进去两个篮球。随后又拉开后排车门,将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篮球丢进了铁皮房子。 第154章 我们是偷狗的! “难道毒品就藏在那个铁皮房子里?”卫燃收起望远镜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那辆suv也重新启动,离开操场之后开回了校园内部。 “维克多,那辆车又回来了,你刚刚发现什么了吗?”无线电里,季马好奇的问道。 “操场有个铁皮房子,他从那里交换了两个篮球。”卫燃如实答道。 “难道在那里?” “感觉不太可能”卫燃摇摇头,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景色一边说道,“再等等吧,另外我们要想办法查清楚那辆车的主人到底是谁。” “这件事交给我吧!”季马在无线电里回应道。 “谨慎点,另外,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分头行动,你盯着那辆车,我盯着操场这边。” “没问题!” 得到季马的回应,卫燃走到路边,等了十多分钟之后,搭上一辆出租车赶回那栋高档公寓附近,开着租来的越野车,买了些吃的喝的,随后又开回了操场附近的路边。 一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白天热热闹闹的校园随着铃声响起迅速清净下来。一直等在学校门口的季马也成功搞到了那辆车的主人身份。 “我问了几个在这个学校上学的学生,那辆车的主人是在这里工作的体育老师,名字叫谢尔盖。” “他现在离开了吗?”卫燃举着望远镜,一边盯着夕阳下的操场一边朝电话另一头的季马问道。 “正跟着呢,他回那栋公寓了。”季马说话的同时传来开门的声音,“要不要我跟上去看看他住在哪?” “不用”卫燃赶紧说道,“看他今晚会不会出去,如果不出去再说。” “好吧!”季马闻言又立刻关上了刚刚推开的车门。 挂掉电话,卫燃启动车子,将其开到了对面游乐园大门一侧的停车场里继续借着望远镜盯着操场的方向。 漫长的一天里,操场边上的那座铁皮房子仅仅只在几堂体育课的时候被学生打开过,而他们也仅仅只是拿出足球或者排球,上完课之后便立刻放了进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异常。 随着夜幕的降临,整座城市也渐渐安静下来,当时间来到深夜零点的时候,卫燃这边依旧没什么动静,直到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季马那边再次传来了消息。 “维克多,那辆车又动了,看定位还是去总统大桥的方向。” “你在跟着他吗?”卫燃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拿着手机问道。 “一直都跟着呢”季马回应了一句之后详细解释道,“我和他隔着一条街利用定位跟着,所以他看不到我。” “注意安全”卫燃叮嘱了一句,重新举起了望远镜。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直到天色再次变亮,那辆车季马跟了一晚上的车再次像昨天一样跑到操场里更换了一次篮球,但彻夜守候的卫燃却根本没发现有任何人在天黑之后接近过那座铁皮房子。 总不能是白天上体育课的学生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可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观点,这种事参与的人不会太多,那些学生又不可能每天都有体育课,如果真是用篮球交易读品,不可控的因素就太多了。 等等!卫燃猛的一惊,突兀的意识到自己和季马似乎漏了点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掏出平板电脑,开始查询最早跟着的那个金发女人车子的行动轨迹。 这一番查找,没想到还真让他发现了端倪,昨天凌晨和今天凌晨,那辆车子在总统大桥和他们后来一直跟着的黑色suv交易之后,都曾在桥对面的一个位置短暂停留过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季马,你在学校门口盯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卫燃拨通季马的电话,一边说着,一边启动车子,离开了游乐园门口的停车场。 “好的” 电话另一头,季马哈欠连天的回应道,来乌里扬诺夫斯克这几天,不管他还是卫燃,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全仗着那辆黑色车子的主人白天在学校上课的这点时间补觉呢。 强打着精神,卫燃驾车一路往北,穿过总统大桥之后,在导航的帮助下最终开到了伏尔加河东岸一座殡仪馆的门口。 这座殡仪馆紧挨着一个十字路口,门口栽种的一排橡树已经掉光了叶子,路口斜对面,则是个占地面积颇大的体育场。 没敢踩刹车,卫燃驾驶着车子继续开过十字路口,沿着这条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公路跑没了影子。 随便找了个小超市门口停下,卫燃拨通季马的电话,“你在那里继续盯着那位叫谢尔盖的体育老师。” “你呢?”季马哈欠连天的问道。 “我明天一早再回去。”卫燃说完挂断电话,随意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 好好的洗个澡睡了一觉,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已经把大半个天空都染红了。 下楼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填饱肚子,卫燃回到酒店定好闹钟,倒头继续躺在了床上。 直到凌晨四点,他被闹钟叫醒之后,立刻悄无声息的离开酒店,驾车来到那座体育场的另一面。踩着越野车的车顶翻进体育场,卫燃在夜色的掩护下穿过体育场,爬上阶梯式的看台,随后便看到了殡仪馆紧挨着的十字路口。 在他的耐心等待下,早晨五点十分,一辆红色的轿车和一辆黑色的旅行车从相反的两个方向驶来,默契的停在了殡仪馆的门口。 根本没有人下车,两辆对向停住的车子同时打开车窗,随后一个背包从黑色车子里被送进了红色车子里。 在卫燃的偷窥下,那辆红色车子在十字路口往东一拐跑没了影子,而那辆黑色轿车则原地调头开往了正南的方向。 眼看着这辆车穿过了十字路口,躲在看台上的卫燃掏出手机看了眼电子地图,收起望远镜,一边给季马打电话,一边拔腿往体育场对面跑。 “季马,你在哪?” “刚跟着那辆车回到那座公寓。”季马立刻答道。 “以最快的速度去城区南面那座桥。”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呼哧带喘的跑到了刚刚翻墙进来的地方。 “马上!”季马放下电话,立刻启动车子,狠狠的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挂掉电话,卫燃借着提前预留的绳子翻过围墙,立刻也启动车子,跟着道路尽头若隐若现的车灯追了上去。 随着车子的前进,两边的建筑物突兀的变少,紧接着便看到了宽阔的伏尔加河。而他一直远远跟着的车灯,也开上了横跨伏尔加河的老桥。 没敢跟的太近,卫燃再次拨通季马的电话,好在,后者距离这里并不算远,此时已经在大桥另一端等着了。 在两人的相互配合之下,当卫燃驾驶的车子同样穿过这座历史相对更久一点的大桥的同时,季马也悄无声息的贴上了前者一直跟着的目标。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辆车在回到城区之后,竟然也开进了那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顶着俩黑眼圈的季马钻进卫燃的车里问道。 “一个管收钱的,一个管送货的。”卫燃简单直接的说道。 “什么意思?”这几天几乎没睡过囫囵觉的季马迷迷瞪瞪的点上颗烟问道。 “你跟着的那个体育老师谢尔盖负责收钱” 卫燃婉拒了对方的香烟,“刚刚我们跟踪的这辆车负责送货。” “可他的货从哪来?”季马喷云吐雾的问道,“操场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操场那边估计是个陷阱,不管是我们还是警察,一旦去学校的那座铁皮房子里查看,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会惊动那位体育老师谢尔盖,到时候不但他没事,就连藏在其他地方的那些独品也不会出事。甚至我有预感,即便警察带着缉毒犬检查那位体育老师的车子,估计也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说到这里,卫燃朝公寓的方向挑了挑下巴,“至于独品从哪来,等着吧,估计最晚明天一早就知道了。” “又要等一个晚上?”季马苦着脸,“18号我们的游客就要到喀山了,我们可没多少时间浪费。” “没办法”卫燃摊摊手,他何尝不急,但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的等着。 闻言,季马无奈的叹了口气,“用不用我给那辆车去放个手机?” “不用了”卫燃摇摇头,“等天亮之后,你去租辆车子,顺便试试能不能买两个电击枪或者兽用麻醉针之类的,免得到时候抓狗的时候出现意外。” 季马点点头,调低座椅靠背,没两分钟便打起了呼噜。 一觉睡到临近下午,补足了精神的季马跑到城市的另一头租了一辆和那辆轿车同一型号的车子,远远的停在了两条街之外等着。而一直在车里的卫燃则强打着精神头,耐心的等着那辆车再次离开公寓。 漫长的等待中,夜幕再次降临,随着路上的行人和车子越来越少,那辆他们等待了一整天的黑色轿车终于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 “季马,往你那个方向去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卫燃立刻清醒,用手台提醒了对方一句,早已等的心焦的后者立刻启动车子,沿着公路慢悠悠的往前开着,直到他被身后那辆黑色轿车超过之后,这才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重重的踩下了油门,甚至在超过对方的时候,还挑衅的按了按喇叭。 原本只是冒险试试,连季马都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的给出了回应。而在有了名正言顺的跟踪借口之后,这两辆车也你追我赶的开往了城南那座横跨伏尔加河的老桥方向。 眼看着距离桥头越来越近,那辆在季马的故意放水之下一直遥遥领先的车子却在上桥之前踩下刹车,等季马追上来之后,从车窗里伸出个朝下的大拇指,随后离开公路,开到了一座小码头上。 季马摇下车窗吐了口唾沫,随后通知了卫燃一声,重新踩下油门,将车开到桥上停下,熄灭了车灯,举着望远镜打量着码头上的那辆车子。 不久之后,卫燃也驱车赶了过来,季马立刻指着码头方向亮着的车灯说道,“他们从那条小船上搬了些东西下来。” “看来就是那了”卫燃举起望远镜看了眼开始调头的车子,“先回去休息,等天亮之后我们再过来。” “白天?”季马意外的看着卫燃。 “当然是白天”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钻进了车里,“不然被人杀了沉进伏尔加河,就只能等明年河水解封才能被发现了。” “说的也是”季马咧着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二话不说钻进车里,一个利落的调头开回了城区,随意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 一觉睡到当天下午,直到夕阳西下,养足精神的兄弟俩这才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搭乘一辆车子直奔昨晚发现的码头。 还算温暖的阳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里仅有的两条栈桥附近停靠着好几条待业的观光游艇。而在不远处,还有个规模并不算大的皮划艇俱乐部以及一座用围墙圈起来的疗养院。只不过如今这季节,河道都快要彻底封冻了,自然也没有哪个神经病会来这里滑什么皮划艇。 正在他们准备凑近了看看那条有猫腻的游艇时,一声哈士奇特有的狼嚎从河岸边传来,随后便又听到了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咒骂。 两人寻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一只膘肥体壮的哈士奇跑到了刚刚冻结的冰面上,而在岸边,还站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人。 “戈尔巴乔夫,你个蠢货如果不想死就快点回来!” 那个男人咒骂的同时,还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丢向了那只哈士奇,却没想到这傻货竟然追着那块石头,踩着脆弱的冰面跑向了更靠近河道中心的方向! “这名字和那只傻狗可真搭”季马忍不住调侃道,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惊喜之色。 “我们不会就是要把那只傻狗带回去吧?” 同样一脸意外之色的卫燃低声问道,因为站在岸边的那个气急败坏不断咒骂的啤酒肚,恰恰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骑兵戈曼! “现在怎么办?”季马放下望远镜问道。 “还能怎么办?”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包里掏出了电击枪,“先抓起来再说。” “人还是狗?”季马说话的同时,同样掏出了昨天才买的电击枪。 卫燃一边往那个中年人的方向走一边理所当然的说道,“还用问?当然人和狗都抓!我们快点儿,不然那傻狗真掉河里就麻烦了。”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加快脚步跑向了正在和狗子发火的骑兵戈曼,同时嘴上大声喊道,“先生,需要帮忙吗?” 挺着个啤酒肚的戈曼闻言转过身,见卫燃和季马已经跑到跟前,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偷狗的!” 卫燃说话的同时直接扣动了隐藏在袖口里的电击枪,压缩气体的推动下,两枚连接着导线的电针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骑兵戈曼身上的羽绒服狠狠的钻进了肉里。 强劲的电流刺激之下,后者打着哆嗦直挺挺的躺在了满是碎石的岸边,而那头傻狗见状,也立刻耸拉着鲜红的大舌头,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开心的跑了过来。 第155章 不能提及的城市 夕阳下的伏尔加河岸边,季马看着正绕着自己摇头摆尾的傻狗,终究还是没有扣动电击枪的扳机,而是直接抓住它的项圈拎起了上半身。 “维克多,我先把这只傻狗送进车里。” “然后直接把车开过来”卫燃说话的同时,从包里抽出两根捆扎带绑住了被电晕的骑兵戈曼的手脚。 然而就在这俩偷狗贼忙活的同时,相距几百米的桥面上,举着望远镜的达丽娅老师却无奈的摇摇头,随后摸出手机拨通了卫燃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达丽娅老师便劈头盖脸的说道,“维克多,别告诉我你们去抓俘虏的时候手机都没有调静音。” 卫燃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四周,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达丽娅老师继续说道,“把免提打开,然后把季马喊回来。” 虽然不知道达丽娅老师想做什么,但已经意识到不妙的卫燃立刻招呼着季马赶紧跑了回来,随后在对方的疑惑中打开了免提功能。 “戈曼先生,您可以醒了,谢谢您的配合。” 电话里的达丽娅老师话音未落,原本被电击枪命中的骑兵戈曼竟然双眼一睁,在卫燃和季马惊讶的注视下挣扎着坐了起来。 “年轻人,帮我把这个打开怎么样?”骑兵戈曼举起被捆扎带束缚的双手,说话的同时还朝卫燃两人眨了眨眼睛。 “给他打开吧”电话另一头儿的达丽娅老师干脆的说道。 卫燃犹豫片刻,掏出一把小钳子,剪开了自己刚刚绑上去的捆扎带,同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 “我的演技怎么样?尤其是刚刚被你的电击枪击中倒地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逼真?” 坐在地上的戈曼一边问着,一边费力的爬起来,拉开拉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了里面的防弹衣,甚至他在摘掉羽绒服的帽兜之后,还从脖子后面掏出了一条叠起来的毯子,看这准备就知道,显然是为了刚刚摔倒的时候不至于磕到头。 没理会目瞪口呆的卫燃和季马,戈曼重新拉好羽绒服的拉链,幸灾乐祸的说道,“好了,稍等一下,剩下的事情,达丽娅女士应该会给你们解释清楚的,等下如果你们还有心情,欢迎来我的疗养院坐坐。” 齐刷刷的看了眼明显等着看热闹的戈曼,季马指了指卫燃手里仍旧没有挂断的手机,又指了指卫燃和他自己的脸。卫燃苦涩的摇摇头,内心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在他们傻等了十多分钟之后,一辆不起眼的白色日产轿车缓缓的开到了码头附近,离得老远,这辆车便停下来,随着车门被推开,达丽娅老师带着两个身材高挑的姑娘走了过来。 即便那两个姑娘戴着口罩,卫燃和季马也立刻认出来,她们一样是红旗林场的学员,甚至还曾在格斗课上不止一次的对练过! 而在他们惊讶的注视下,其中一个叫奥利娅的姑娘显示憋着笑看了眼发呆的卫燃和季马,随后欢呼着扑进了戈曼的怀里,仅仅听她喊出来的称呼就是这,这俩是父女关系。 “戈曼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达丽娅老师客气和戈曼握了握手。 “能帮到达丽娅女士是我的荣幸”戈曼开怀大笑,“我给你们准备了房间和晚餐,要不要现在就进去?” “请稍等一下” 达丽娅老师说完,绕着圈看了眼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卫燃和季马,这才突兀的说道,“把衣服和鞋子脱了,只留一条内裤就好了。” 卫燃和季马面面相觑,随后老老实实的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而不远处的那位戏精戈曼,甚至还伸出大胖手遮住了他女儿的眼镜,但仅看两个手指头之间足够塞个鸡蛋的大缝子就知道,这老家伙显然并不担心他女儿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调侃那两个正在脱衣服的年轻人才是主要目的。 等到只穿着内裤的卫燃和季马瑟瑟发抖的站在碎石滩上,河边的寒风也在他们的身上吹出了大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直到这个时候,达丽娅老师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说你们的失误。” 见这俩人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达丽娅老师也不勉强,干脆的问道,“发给你们的武器检查了吗?” “检查了!”挺胸抬头的季马一本正经的说道,“手枪和狙击步枪都检查了,它们都没问题!” “子弹呢?”达丽娅老师平淡的问道。 “子弹?”季马闻言一愣,“子弹...” “拿起你们的武器”闻言,卫燃和季马赶紧弯腰拿起脚边的手枪和狙击步枪。 达丽娅老师指了指不远处的轿车,“朝那辆车子开枪。” 已经猜到结果的卫燃和季马苦着脸打开保险扣动了扳机,果不其然,弹匣里的子弹根本就没有被击发。 “子弹里的发射药已经被我换成了水泥” 达丽娅老师面无表情的说道,“得到陌生武器不检查不试射,就算是那条哈士奇,都不会泛这么愚蠢的错误。” “我检查过了,谁知道子弹...”季马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好,再试射一次。” 达丽娅老师显然听到了季马的废话,痛快的从兜里掏出两枚子弹分别递给卫燃和季马。 “你先来”达丽娅老师冷着脸朝季马说道。 后者看了眼手中的子弹,随后拔出手枪弹匣,清空弹膛之后,将刚刚得到的子弹装了进去。朝着自己的面包车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把已经没眼看的卫燃和一脸委屈的季马全都给吓了一跳,这动静根本就不是一支消音武器该有的! “你拿的这支消音型马卡洛夫,它的枪管上根本就没有开泄压孔,额外的消音器里,也只是一根同样没有泄气孔的延长管”达丽娅老师走到季马的身前,“这就是你检查过的武器?” 见季马没话说了,达丽娅老师却并没有放过旁边的卫燃,而是扬了扬下吧,“卧姿,打我开过来的那辆车的左转向灯。” 卫燃看了看停在百十米外的那辆轿车,老老实实的趴在冰凉的碎石上,用准星套住车头的左转向灯,沉稳的扣动了扳机。 这一次,预想中的剧烈枪声倒是没有出现,但瞄准镜里,原本瞄准的左转向灯屁事没有,但挡风玻璃的左上角,却多出了一大片蜘蛛网般的裂纹以及一个枪孔。 “带瞄准镜的武器使用前不校正准星,这就是你们检查过的武器?” 达丽娅老师说道这里,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镜子丢给季马,“看看你们两个蠢货化的妆,一个斯拉夫人把脸上的肤色染成亚裔的黄皮肤,一个亚裔把黄皮肤弄成白皮肤,你们两个蠢货是觉得一旦被警察通缉,他们只抓一个亚裔和一个斯拉夫人,不会抓一个斯拉夫人和一个亚裔吗?” 听着周围那两个姑娘和戈曼先生的绷不住的笑声,卫燃和季马此时却恨不得找个海螺壳钻进去。 “现在继续复盘你们的蠢事” 达丽娅老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你们劫持了那个蚓君子,试图通过她找到贩读组织,这一点做的很好,是谁想到的?” “我!”季马赶紧说道,“达丽娅老师,是我想到的。” “你觉得我在夸奖你?” 达丽娅老师不轻不重的用靴子踩住了季马的脚丫子,在对方龇牙咧嘴的表情中说道,“这个方法确实不错,但你们为什么不抓住那个送上门的毒贩进行拷问?而是选择像两个蠢货一样在后面跟着?还有那个蚓君子?你们又为什么不把她囚禁起来?就没想过她会报警?” “达丽娅老师,我们是想跟着她找到毒贩老巢。”卫燃不得不出言解释道。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 达丽娅老师走到卫燃身前,“就算你们想跟踪这个人?你们是怎么跟踪的?我让奥利娅中途替换了那个金色头发的毒贩你们没发现,我让维塔莎趁着开车的男人买烟的时候把他也换了,你们竟然还是没有发现?” “我们...” 季马话都没说完,他的脚丫子再次被达丽娅老师踩住,“你们忙着像个蠢货一样在他们的车子地盘下面绑手机?” 说到这里,一直站在旁边的维塔莎憋着笑掏出一沓照片递给疼的面庞扭曲的季马。这些照片里,不但有大半个身体都钻进底盘下面季马,甚至还拍到了正在往嘴里塞披萨的卫燃! “为什么总是踩我...”季马等达丽娅老师抬起脚之后一脸委屈的嘀咕道。 “因为维克多付学费了,而你没有。”达丽娅老师理所当然的解释了一句,随后朝维塔莎再次打了个响指,后者也再次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递了过来。 这些照片里拍到的,恰恰是卫燃和季马鬼鬼祟祟的在那栋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转悠的照片,而且就像刚刚一样,再次拍到了季马钻车底的画面。 这次不等达丽娅老师解释,一直在和自己老爸窃窃私语的奥利娅主动说道,“你们跟踪的体育老师谢尔盖是我的男朋友,怎么样?是不是演的非常不错?” 卫燃和季马各自拿着一沓照片相视苦笑,随后便听到达丽娅老师继续说道,“第二个失误,你们明明有足够多的机会抓到谢尔盖老师进行拷问。” “可...” 达丽娅老师看向准备说话的卫燃,“你们已经发现了体育场的铁皮房子,为什么不去看看?” 卫燃犹豫片刻,将之前的考虑和盘托出。 “仅仅只是因为感觉不对?” 达丽娅老师在卫燃和季马的脸上来回打量,“你们有两个人完全有机会相互掩护去看看铁皮房子里看看有什么,而不是一个在学校门口的车里打呼噜,另一个隔着铁丝网靠猜测决定下一步。” “可是我们确实找到这里了”季马仍旧有些不服,“而且抓到了那只傻狗。” “独品呢?”达丽娅老师语气平淡的问道。 季马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游艇,“我们打算抓到狗之后就直接报警的。” 达丽娅老师心累的挥挥手,“自己去上面看看” 卫燃和季马犹豫片刻,老老实实的跑到游艇上,拉开根本没有上锁的舱门,随后便看到里面放着几个四方四周的纸箱子。 季马不信邪的撕开纸箱子,随后发现里面装的竟然仅仅只是一箱箱的狗粮和罐头! 等他们一脸沮丧的跑回来,达丽娅老师语气平淡的说道,“希望这份圣诞礼物你们喜欢,现在带着那只傻狗回喀山吧,在你们毕业之前,你们手里的那些照片都给我贴在宿舍楼的大门上。 另外,那只哈士奇会和你们一起进行训练,如果等你们毕业之后还不如那只哈士奇优秀,我会亲自把你们埋在红旗林场周围的森林里。” “达丽娅老师,我们...” 似乎知道季马要说什么,达丽娅老师像是会变脸似的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把那只哈士奇带回红旗林场就可以放假了,下次上课时间1月15号,祝你们圣诞节快乐。” “也祝您圣诞节快乐”卫燃和季马异口同声的说完,抱起脚边的衣服和东西,在众人绷不住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还不等他们在车里换好衣服,那位同样在红旗林场上课的维塔莎也追过来钻进了他们的车里。 “维塔莎,你准备来继续嘲笑我们吗?”季马尴尬的问道。 “只是搭你们的车回喀山”维塔莎笑嘻嘻的答道,说话的同时甚至还拍了拍卫燃最近才练出来的腹肌。 “维塔莎,这是怎么回事?”卫燃没在意对方的调戏,套上衣服之后转移了话题。 “本来你们如果顺着那个金发毒贩查下去,确实能查到一个规模不大的贩读团伙的。” 维塔莎说话的同时从车厢地板的垫子下面掏出个定位器,“这还是我亲自放进去的定位器呢。我们这些天偷偷监视你们的同时,达丽娅老师还带着我和奥利娅找到了那个贩读团伙藏毒品的地方,昨天早晨的时候,那个地方就被警察端掉了。” “那骑兵戈曼...” “戈曼先生的绰号确实叫骑兵” 维塔莎说话的同时打开化妆盒,从里面拿出卸妆水和卸妆棉递给倍受打击的兄弟俩,顺便推开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傻狗,“但他可不是什么毒贩,而是乌里扬诺夫斯克有名的商人,哪怕你们只是从网上搜一下,也能找到他的信息和这座疗养院,这才是达丽娅老师真正生气的地方。” “认栽吧”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不管是对季马来说还是对他来说,这个教训已经足够称得上终身难忘。 维塔莎似乎格外热衷于打击他们两个,招呼来那头摇头摆尾分外开心的傻狗说道,“就连它都是我们前天才从流浪动物救助机构临时领养的。” “维塔莎,别说了。” 被臊的满脸通红的季马手忙脚乱的启动车子,“要不是实力不够,我现在都想杀人灭口了,以后我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维塔莎憋着笑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卫燃,后者无力的摆摆手,“快开车吧,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带着这几天的辛苦,和用辛苦换来的耻辱以及那头少心没肺的傻狗和明面上来搭车,实则只是过来伤口撒盐的毛妹维塔莎,季马在返程的路上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地板的下面,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里乌里扬诺夫斯克。 当车子重新返回红旗林场的时候,离得老远,他们便看到大门两侧支起的一个个易拉宝,上面的不带重样的全是一张张卫燃和季马在乌里扬诺夫斯克搜寻毒贩时被偷拍的照片,唯一给他们留面子的,至少这些照片里把他们的脸全都欲盖弥彰的打了厚重的马赛克。 季马狠狠的踩下刹车,任由那头趴在副驾驶位的傻狗出溜到地板上发出惊慌失措的哀嚎,而他自己则哭丧着脸转过头,“维克多,我想退学,我这辈子都不想来红旗林场了。” “少废话,快进去吧。”卫燃没好气的说道。 “唉——” 季马重重的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个头套戴在了脑袋上,然后这才重新踩下油门儿,将车子开到了那栋五层建筑的门口。 西装革履的卡尔普站在台阶上,笑眯眯的朝没精打采从车里下来的二人说道,“欢迎回来,禁毒勇士们。” “卡尔普先生,就不能给我们留点面子吗?”季马无奈的问道。 “你呢?”卡尔普笑眯眯的看向卫燃。 “对不起卡尔普先生,让您失望了。”卫燃诚恳的说道。 “你们确实有不足的地方,希望明年再见到你们的时候,不会再犯这些错误。”卡尔普拍了拍自来熟似的凑过来的狗头,“好了,你们这个月的课程到此为止,提前祝你们圣诞快乐。” “也祝您圣诞快乐”卫燃和季马老老实实的说道。 “记得练习小提琴和你那块华夏木头”卡尔普说着接过卫燃和季马手中的武器,“早点回家吧。” “卡尔普先生,要不要去我家一起过圣诞节?”季马交还了武器之后主动邀请道。 卫燃紧跟着说道,“或者也可以去我的工作室,尼古拉先生也在那里。” “谢谢你们的好意”卡尔普笑着摆摆手,“月底我和达丽娅老师,或许还有尼古拉先生要出去玩一趟,可没时间陪你们过圣诞节。” 既然他们有了安排,卫燃和季马自然也就不再强求,告别了卡尔普和维塔莎,两个难兄难弟回到顶楼的宿舍,拿上给自的东西和乐器盒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驱车离开红旗林场直奔季马的家。 再有两三天的时间,第一批去因塔的游客就要到了,为了这批不到十个人的游客,季马和他的朋友们已经准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而有了之前在乌里扬诺夫斯克的教训,卫燃在也抽机会独自钻进了季马他们村子附近的森林,借着打猎的机会,把那支在芬兰得到的,带有瞄准镜的svt40半自动步枪好好熟悉了一番。 不止步枪,就连牛皮本子里的毛瑟刺刀竟仔细打磨之后涂上了刀油,同时也把奖励得到的那支急救箱里额外塞了不少现代急救需要的药品和医疗器械,而这些世面上根本买不到的管制类药品,全都是卫燃从红旗林场带出来的。 别的不说,毕竟在二战那个时代,就连镇痛的吗啡都是装在带有一体式针头的铁皮管里的,这玩意儿在如今这个时代自然早就被更好的药品和给药方式取代,就更别提二战时蒸煮消毒反复使用的玻璃注射器了。 除了这三样主要的物件以及那支钛合金订制版cz-p09手枪之外,之前得到的煤油汽灯连同上面的打火机和基辅30相机,甚至上次在柏林得到的禄来双反,他都想方设法的分别补充了煤油和对应的胶卷。 乌里扬诺夫斯克给的教训已经够大了,但这耻辱给他敲响的警钟以及学到的教训更加珍贵。他费尽心思得到在红旗林场学习的机会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能在牛皮本子把自己送回二战的时候有更大的概率活着回来? 赶在游客抵达喀山之前,卫燃和季马也将身体和心理调整到了最佳状态。甚至卫燃在等待之余,还将那床古琴搬出来,比照着从隋馨那里得来的几本入门书籍和国内某个小破站上能找到的教学视频,艰难的练习着一曲最简单的《仙翁操》。 至于季马,似乎在回家的瞬间便忘记的之前出的丑,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准备着欢迎游客的各种小心思,甚至还缠着卫燃学了好几句诸如“你好”、“谢谢”之类的汉语。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18号当天一大早,季马换上花了大价钱订制的西服,招呼着背着木头琴盒的卫燃提前赶到了机场。 “季马,我们有必要这么早过来吗?” 卫燃打着哈欠问道,小姨的女儿以及她那几个同学的航班要中午的时候才降落,但现在才刚刚上午十点不说,甚至季马这个大骚包还根据人数,特意准备了满满一篮子的欢迎花束,并且特意订制了一个闪光的电子接机牌。 “当然有必要!” 季马像个等待偶像的脑残粉似的拿起一束花表情陶醉的闻了闻,“维克多,这可是我事业的开始,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说不定未来我成为一个商业大亨的时候,会写本回忆录呢,到时候这些花束,甚至包括这个接机牌,都是值得写上好几页的素材。” “就你?商业大亨?” 卫燃绕着季马仔细打量了一番,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像骑兵戈曼先生那样的商业大亨?” “维克多!”上一刻还在做美梦的季马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花束丢进推车的篮子里,“以后能不能别再提那个名字!和那座城市的名字!” 卫燃心满意足的走向不远处的休息座椅,头也不回的扬扬头,“我尽量不提骑兵戈曼和乌里扬诺夫斯克!” “老子的好心情...”季马看了看满满一推车的花束和各种费尽心思准备的小礼物,兴趣索然的推着走向了不远处的卫燃。 第156章 第一批客人 喀山机场,在卫燃和季马的等待中,一行9位将自己包裹的毛茸茸的女生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走出了登机口。 “穗穗,这儿呢!”卫燃挥了挥手中的花束,领头的高挑妹子立刻推着两个大号行李箱小跑着冲了上来。 名叫穗穗的姑娘一把接过卫燃手中的鲜花用力闻了闻,这才探头探脑的问道,“我爸妈呢?” “他们没来,让你玩够了跟我一起回去。”卫燃说话的同,季马也殷勤的给穗穗的同学挨个送着花束,连那张猥琐的脸上都挤出了堪比贾队长一样亲切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穗穗立刻松了口气,顺手将一个行李箱推给卫燃,“你姥姥姥爷托我带给你的,为了带这点儿东西回来,差点儿和海关吵起来。” “这什么东西?”卫燃试着拎了拎箱子,死沉死沉的显然已经把里面的每一寸空间都用上了。 “咸鸭蛋、松花蛋、还有昨天晚上才做好的鱼鳞冻和藕夹,还有藕粉、熏鱼什么的。” 穗穗报菜名似的把行李箱的内容物复述了一遍,这才看了眼正殷勤的给自己的同学送花的季马,低声问道,“这人谁啊?” “我同学,也是这次带你们去打猎滑雪泡温泉的营地负责人。”卫燃笑着解释道。 “怎么看着有点儿不靠谱?”穗穗用熟练的汉语明目张胆的说道。 “还能有你不靠谱?”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要说穗穗这姑娘绝对算得上完美继承了两个民族的基因优点,只看长相,不管是从华夏人的审美还是毛子的审美都算得上漂亮。甚至就连身高,都达到了阿历克塞教授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一米七还高出两三厘米。 但同时,这丫头也完美继承了小姨周淑瑾那火爆泼辣的性子,以及斯拉夫人特有的莽撞。甚至因为这两种特质经过基因融合之后完全称得上青出于蓝胜于蓝。 别的不说,至少卫燃当初刚来俄罗斯那会儿,是亲眼见过这小玩意儿在她们家旅行社打工的时候,遇到有小混混去收保护费,二话不说摘下墙上的猎枪就搂火的。 虽然那一枪只是打穿了旅行社的天花板和门口的招牌,但也真把那些小混混吓的再也没去旅行社找过麻烦,连带着也让小姨周淑瑾还没等那个暑假结束,就把她送到了国内让卫燃的父母帮忙照顾。 “你说啥?”穗穗用饱含威胁的语气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卫燃赶紧指了指不远处的贵宾休息室,“先去休息一会儿吧,顺便相互认识认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还要赶飞因塔的航班才行。” “走啦!”穗穗骑上行李箱,两条大长腿一边追着卫燃往前划拉一边招呼着她的同学跟上。 带着这么一号美女旅行团,不久前才被卫燃打击的没什么兴致的季马此时可谓满面红光,还不等最后一个女生在提前定好的休息室坐下,这货就自来熟的把自己介绍了一遍。 可惜,穗穗带过来的这8个同学里有一半不是法国人就是意大利人,甚至中间还掺着一个腼腆的斯洛伐克姑娘,至于剩下的四个则都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 换句话说,她们就没有一个听得懂俄语,甚至就连季马临阵磨枪找卫燃学的汉语,也只能勉强听得懂一句“欢迎光临”。最后还是在卫燃和穗穗的翻译下,这些姑娘们才勉强记住了季马的名字。 不过好在大家的年龄都差不多,虽然语言不通,但在将近两个小时的等待中,倒也算是相互有了大致的认识。而季马提前准备的各种零食和小礼品,也轻而易举的赢得了那几位姑娘的好感。 赶在飞机起飞之前,卫燃把穗穗带过来的行李箱送到了停车场的车子里,虽然五天之后才能回来,但这冻死鬼的寒冷天气,根本就不用担心行李箱里的东西会坏了。 短暂的闲聊过后,一行人登上了直飞因塔的航班,等到飞机进入平稳飞行的状态,坐在卫燃身边的穗穗立刻解开安全带,一边拆带上来的零食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你姥姥姥爷说一年都没看见你了。” “估计要一月底了吧”卫燃不太确定的答道,等毛子的圣诞节过去之后,他还要在红旗林场学习半个月的时间估计才能回去。 “我妈说你准备在喀山考研究生?”穗穗一边抽着凉气儿一边问道。 “喀山大学”卫燃笑着答道,对于红旗林场的事情,自然是只字不提。 在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飞机在昏暗的夜色中粗暴的降落在了因塔弥漫着大雪的跑道上。跟着机舱里的其他乘客热情鼓掌感谢机长的不杀之恩之后,众人这才排着队走下了飞机,随后便看到了早早等待的米莎和阿里里。 一晃将近两个月没见,相比上次,这俩人全都换上了带着些许二战苏联味道的复古飞行服和皮帽子。 有这两位在,根本就不用进入候机大厅,众人就在登机口边上便领走了各自的行李,跟着他们直接登上了不远处的安2飞机。 相比上次来的时候,如今这两架安2不但外表机身上绘制了在极光下的雪原上飞驰的驯鹿雪橇车以及尤里加加林穿着太空服的经典形象,甚至就连机身内部都经过了翻新。 但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他们这翻新的方法也算别具一格,用的材料竟然是不知道哪搞来的墙纸。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营业,能做成这样已经是他们这些本地人的极限。 颇为长脸的是,当这两架安2轻盈的飞上夜空不久,舷窗外便出现了大片绚烂的极光,那些带着通讯耳机的姑娘们经过穗穗的提醒之后,立刻大呼小叫的掏出手机或者相机,各自霸占了一扇小窗子,连连按下了快门儿。 趁此机会,卫燃和穗穗也各自拿出了颇为复古的禄来双反以及一台专业单反相机,给这些初来乍到的客人们拍下了一张趴着舷窗看极光的照片。 而在另一架飞机里,米莎也正借助通讯耳机,给机舱里的八位猎人再一次讲解着这次狩猎活动的注意事项。这个细心的姑娘为了能给第一批客人留下个好印象,甚至特意找来了四位女猎人。 短暂的飞行之后,两架安2平稳的降落在废弃的矿床上。在上次来这里踩点之后,季马和阿里里等人在周淑瑾的资助下,花大力气弄过来一辆不知道几手货的推土机,专门在这片位于针叶林中央的矿床上修建了一条平整的跑道,甚至为了避免滑雪的时候出现意外,就连矿床周围盘旋往上的道路都用推土机简单休整了一番。 除此之外,就连那座有温泉的选矿车间都进行了扩建和修缮,不但那些苏联时代的机械被擦的干干净净而且铺了散发着松木香味的地板,就连温泉池周围的玻璃幕墙也就地取材换成了厚实的松木墙并且区分了男女。甚至还额外修建了两座更衣室和配套的桑拿房以及洗手间。 而在选矿车间的外面,那台同样来自苏联时代的步进式挖掘机已经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高昂的挖掘臂上挂着几个大功率的照明灯,而用来提供电力的发电机,则被隐藏在了挖掘机的驾驶室里。 最后再配合阿里里和米莎,以及那些从另一架飞机上下来的猎人们颇显复古的打扮,这一切仿佛立刻把人拉回了苏联时代一样。 至于这一切的效果如何,仅看那几个姑娘连行李都来不及拿,便跟着勉强会几句英语的米莎冲进帐篷,大呼小叫的换衣服准备拍照就知道了。 “季马,这些都是你们这两个月弄的?”卫燃站在选矿车间门口惊诧的问道。 “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 季马得意的扬起下巴,“为了把这里弄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不但我和阿里里还有米莎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就连尼古拉校长都资助了很大一部分。” “你有积蓄?”卫燃狐疑的问道。 季马心痛的说道,“我把尼古拉校长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有我家的老房子卖掉了。” 卫燃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季马的肩膀,“你肯定会发财的。” “当然!” 季马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带着卫燃一边在选矿车间里转一边介绍道,“阿里里他们想办法拆走了几台占地方的选矿设备,如果遇到暴风雪,仅仅这个选矿车间都能住下至少50个人,而且我们还在外面埋了不少的焦煤、燃油和驯鹿肉。足够所有人坚持一个月都没问题。” “有心了,今天什么安排?”卫燃满意的问道。 季马想都不想的答道,“今天只是泡温泉,让那些美女们先休息休息,顺便熟悉一下我们的营地。明天开始教大家使用猎枪,顺便去周围转转,晚上乘坐飞机翻越乌拉尔山追逐极光。后天正式开始打猎。大后天我们去因塔逛逛。” “都交给你了”卫燃再无疑虑,从洒扫一新的选矿车间出来,找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的帐篷钻了进去。 第157章 季马的新想法 穗穗带来的同学在抵达因塔的当天,除了收获了一张张复古的照片和可遇不可求的极光之外,对扩建的温泉以及架在篝火边的鹿肉更是格外的满意。 经过一晚上的养精蓄锐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这些姑娘们都不用人领着,便各自结伴钻出温暖的帐篷再次钻进了铺着木地板的选矿车间。直等到那些猎人们做好了热量惊人的早餐,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帐篷里。 吃过早饭,这些姑娘们两两一组,被一男一女两名猎人带着,在卫燃和穗穗的翻译之下开始学习猎枪的使用。 季马为这些姑娘准备的猎枪是最容易搞到的sks半自动步枪,而且从教学之初,便规定了弹仓里只能装填一发子弹,而且多次强调在看到猎物之前不准上膛,算是从根源上杜绝了危险的发生。 除了这些用于打猎的sks之外,细心的季马还额外准备了不少纯粹让她们体验的军用武器。从小巧的马卡洛夫手枪到svd狙击步枪以及各种使用霰弹的民用猎枪,甚至连pkm轻机枪都一应俱全。 但无一例外,想体验这些武器,全都是要按子弹额外付费的。不过好在,他们的收费都还算公道,甚至比喀山世面上能买到的子弹价格都要低一些。 除了那位名字拗口的意大利妹子格外慷慨的买了两条机枪弹链,在一名巡逻队员的辅助下,一门心思的对着一辆早在苏联时代便已经报废卡车上,她亲自贴上去的某个男生照片乐此不疲的玩起了扫射。其余几个姑娘则更为明智的选择各种武器都买上一个弹匣轮番体验。 一时间,废弃的矿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以及一点儿不比枪声安静多少的兴奋尖叫。 得益于此,卫燃和穗穗也终于可以从翻译工作中暂时解脱出来,跟那些姑娘们各自拍下几张照片之后,随着季马钻进了温暖的帐篷里。 “这地方你们是怎么找到的?”穗穗摘掉降噪耳机好奇的问道。 “机缘巧合”卫燃笑了笑,将之前的种种经过简单的介绍了一遍,唯独跳过了当初在这座矿床上和季马救治那位中枪的护林员的经历。 闻言,穗穗看向季马,“等我们考试结束,说不定还能带一批同学过来,估计至少也得有20人左右,到时候可能会有不少男生,你可得多准备一些子弹。” “真的?”正忙着给外面那些姑娘的保温杯里倒咖啡的季马惊喜的抬起头,一个不小心,还差点把滚烫的咖啡浇到自己的手上。 “问题不大!” 穗穗得意的说道,“我学的就是旅游管理,我们系很多同学都有兴趣过来看看,而且不管打猎还是玩枪,对他们的吸引力应该都很大,所以说不定以后他们还能拉来更多的人。” 剩下的话都不用说,兴奋的季马便格外的上路的说道,“只要他们愿意带人来,我们可以让出一些利润!维克多,你们华夏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提成”卫燃笑着答道。 季马用力点点头,“对,提车!就是提车!你的同学只要能带游客过来,都有提车!” 这可不兴提啊兄弟...卫燃神色古怪的和穗穗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纠正对方跑调的汉语单词。 等外面那些姑娘们发泄够了,那些猎人们先是收拢了拿来体验的武器锁进飞机的机舱里,随后踩着滑雪板重进不远处的森林,不久之后,这些猎人们竟然别出心裁的全都换了一身圣诞老人的装扮,吆喝着同样经过装饰的驯鹿雪橇回到了矿床中央的平地上。这下连帐篷里的穗穗都坐不住了,拿起桌子上的单反便冲了出去。 同样拿起老双反的卫燃在离开帐篷之前提醒道,“季马,看来你要买一台足够专业的相机了,顺便还可以去找达丽娅老师学学怎么拍照。” “这次赚了钱就买!”季马痛快的采纳了卫燃的建议,说话的同时,还把一个个灌满咖啡,贴着名字的保温杯装进了小篮子里。 闻言,卫燃放缓了脚步好奇的问道,“说起来,你们这次能赚到钱吗?” “当然能!” 季马倒也没有对卫燃保密的心思,乐呵呵的答道,“虽然这次人数不多,但除开成本之后,我们每个人至少也能赚两万卢布左右。而且毕竟这才是第一次,所以已经不算少了。而且还没算上卖子弹的钱和明天打猎的钱。那些子弹和猎物可没有成本。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一次能来20位游客,同样的五天,我们每个人或许都能分到五六万甚至更多。” “你有的赚就行”卫燃再无疑虑,撩开帐篷帘子钻了出去。 等到季马殷切的给每位姑娘送上装在保温杯里的咖啡,并且手舞足蹈的一番比划提醒她们戴上雪橇车里的雪镜和手套围巾之后。这才亲自吆喝着一辆雪橇车,拉着举着相机的卫燃和穗穗,跟随着雪橇车队离开矿床冲进了同样覆盖着厚实积雪的密林。 搭乘着雪橇车在森林里晃悠了小半天的时间,并且拍下了一张张的照片之后,随着天色渐暗,众人这才重新回到营地,吃过丰盛的晚餐之后,再次登上飞机,升空之后朝着正东的方向飞去。 充斥着噪音的温暖机舱里,穗穗化身导游,借着通讯耳机介绍着已经匍匐在众人脚下的乌拉尔山以及欧洲和亚洲为什么以这条山脉为分界线。 而在翻越了这条山脉之后,艺高人胆大的阿里里甚至关闭了安2飞机的发动机,任由这架早已不再年轻的飞机为机舱里的众人提供着最安静的环境来欣赏外面绚烂的极光。 相比包括穗穗在内,那些已经被舷窗外的震撼景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姑娘们,卫燃却紧张的朝季马一个劲的打着手势询问情况。 反倒是季马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没事儿,不紧不慢的站起身从舱壁上抽出一截安全带连在自己的腰带上,随后又取下一个类似拖拉机摇杆的玩意儿拿在手上朝卫燃晃了晃。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自由滑翔之后,负责驾驶飞机的阿里里这才再次启动发动机,操纵着这架几乎快要贴着树冠顶的老飞机平稳的往上爬升了一段,而与此同时,另一架跟随的飞机竟然极为大胆的凑到近前,在那些姑娘们的镜头下表演了一段刺激的翻滚动作。 “这骚活儿也就不要命的毛子敢整...”卫燃心惊肉跳的嘀咕了一句,直到另一架安2“滚”远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在绚烂的极光下飞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阿里里这才调转航向,重新翻越乌拉尔山,稳稳当当的降落在了灯火通明的废弃铁矿床上。 趁着那些姑娘们在穗穗的带领下钻进灯火通明的选矿车间泡温泉,季马和阿里里也找上了刚刚把古琴搬出来准备练一会儿的卫燃。 “怎么了?”卫燃顺手将盛放古琴的木头盒子扣上。 “找你喝一杯” 季马嬉皮笑脸的从怀里掏出一瓶伏特加,拧开之后,将冰凉的酒液倒进了阿里里刚刚摆好的杯子上,而稍晚一点儿进来的米莎,则将带过来的几个罐头一一打开。 不明所以的接过酒杯,卫燃痛快的一饮而尽,随后好奇的看向三人,这三位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儿的。 一杯酒下肚,季马和阿里里对视一眼,再次给杯子倒上酒之后干脆的说道,“维克多,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卫燃放下刚刚举起的酒杯,“什么忙?” “等这些姑娘们走了之后,和我们去乌拉尔山脉东边的一个废弃军事基地看看怎么样?”季马挠挠头,“那地方是阿里里以前无意中发现的,我们想请你帮忙看看,有没有把它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的价值。” “废弃军事基地?” 卫燃皱起眉头,苏联解体的时候可没少扔东西,这其中就包括军事基地。但这三位还没把帐篷外面的这片营地经营好呢,怎么就想起来又去开发的废弃军事基地了? 似乎是猜到了卫燃的疑惑,季马主动解释道,“我们今天用来体验的那些武器还有弹药,有一大部分都是在那个废弃的军事基地里发现的。今天阿芙乐尔说枪械射击体验能吸引很多游客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里。” 季马口中的阿芙尔乐就是穗穗的俄语名字,只不过这名字和她本意的“曙光女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完全只是阿历克塞教授为了纪念他和周淑瑾在阿芙乐尔巡洋舰上的第一次相遇罢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可是如果我和你们去了,谁把她们送回喀山?” “我送她们回去吧!”米莎主动说道,“我会一些英语的,和她们交流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且我今天和周女士联系过了,她会在喀山接机的。”季马紧跟着说道。 既然对方都安排好了,卫燃也就痛快的点点头,“既然这样,等她们走了之后,就去你们说的那座废弃军事基地看看!” 第158章 会做生意的猎人们 因塔之旅的第三天一大早,健壮的驯鹿被猎人们摘下了好听的铜铃铛,拉着宽大的雪橇和坐在上面的猎人以及游客们进入了覆盖着积雪的针叶林,努力搜索着可能存在的猎物。 而在季马操纵的雪橇车上,卫燃和穗穗也各自将镜头对准一个个穿的毛茸茸,怀里还抱着同样包裹的毛茸茸的步枪的姑娘们,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 显而易见,相比能不能打到猎物,对于这些姑娘们来说,能不能留下好看的照片更加的重要。 随着他们进入森林深处,拉着雪橇的驯鹿也渐渐慢了下来,同时每辆雪橇车上也撑起了白色的伪装篷布。 随着其中一位猎人在驯鹿的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已经在平时的训练中形成条件反射的驯鹿立刻扬起脖子发出了绝对算不上好听的叫声。 根本没有等待多久,左前方不远处,立刻传来了类似的回应。大头的猎人辨了辨风向,伸手朝其余猎人指了指不同的方向。 在这名猎人的指挥下,几辆雪橇车慢悠悠的朝不同的方向分散开,缓缓的包围着此行的狩猎目标。 而在各自的雪橇车里,这些第一次来到因塔的姑娘们也变得格外紧张。虽然在出发之前,被阿里里特意请来的一位护林员已经和她们详细的讲解了适当猎杀驯鹿对其种群保护的意义所在,但只是扣一下扳机便轻易夺走一条生命带来的忐忑和负罪感却一直在拷问着这些多愁善感的姑娘。 渐渐的,周围的松树树干上出现了被啃咬过的痕迹,厚实的积雪也像是遭了入室抢劫一样出现了一个个的坑洼。 而在其中一辆雪橇车经过的树下,还散落着大片的血迹以及被啃光了内脏和肉,仅仅只剩下皮毛和骨头的驯鹿尸体。 在卫燃和穗穗的镜头和一次次按下的快门中,这辆雪橇车缓缓停下,负责轿车的男猎人从腰间抽出一把斧头,干脆利落的砍下了这头驯鹿尸体唯一勉强完整的头颅,神色从容的用积雪蹭掉皮毛上些许血迹,随后装进蛇皮口袋,拴在了雪橇车外侧的栏杆上。 “虽然只是从驯鹿尸体上砍下来的头,但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做成标本卖出去,就够他们一家三口一周的开销。” 季马说道这里却叹了口气,用仅仅只能让卫燃和穗穗听到的声音继续低声说道,“但制作这样一个勋鹿头标本,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行。” 卫燃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那辆重新跑起来的雪橇车,最终也只能再次端起相机,沉默的按下了快门。 随着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分散开的雪橇车们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安静。 渐渐的,正前方的林间空地里,出现了二十多只大小各异的驯鹿。卫燃借助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这些驯鹿的状态并不算好,其中几只甚至称得上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不分先后的,坐在雪橇车上的猎人们各自掏出一个厚实的黑色布兜罩住了拉车驯鹿的眼睛,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些豆子送到了它们的嘴边。 直到安抚着这些大家伙们纷纷卧倒在松软的积雪上,无线电频道里也传来了领头猎人压低的声音,“一号车、二号车先开枪,三号四号等下一次。我们优先狩猎那些身上有伤,或者太过瘦弱的,它们不但熬不过这个漫长的冬天,甚至可能会拖累这个驯鹿群的迁徙。另外,注意提醒姑娘们,不要对小鹿开枪,否则她们很有可能需要缴纳罚款才能离开。” 闻言,穗穗赶紧在无线电频道里,分别用英语和汉语低声通知了一遍,直到所有的姑娘都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她这才转告了那位领头的猎人。 等了没多久,被分配到一号车和二号车的四位姑娘们,在各自车上两位猎人的细心指导下瞄准了想要瞄准的目标,随后相继扣动了扳机。 四声前后间隔长短不一的枪声过后,那支驯鹿群一哄而散跑进了森林深处,只留下了一只后腿仍旧残存着利爪抓挠过后留下伤口的驯鹿孤零零的倒在血泊之中。 开枪的四位姑娘中,除了那位曾经用机枪扫射前男友照片的意大利妹子开心的用手比划着估计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鸡爪子,其余三位姑娘倒是纷纷松了口气。 这三位姑娘刚刚不约而同的上抬了枪口,终究还是没忍心杀死那些辛苦求活的驯鹿。 而那两辆雪橇车上的猎人倒也并不在意,反正即便打不中什么,他们这些天也能赚到足够心满意足的钱。如果用警察局长的女儿米莎的话说,让每一个游客都带着遗憾离开,他们或许不久之后,就会为了弥补遗憾再来一次因塔。 等到姑娘们在猎人的监督下清空了弹膛,众人这才爬虾雪橇车,一窝蜂的冲到了唯一一具驯鹿尸体的身边。 先给那位打中猎物的意大利妹子拍了几张手扶鹿角的照片,趁着她缴纳狩猎费用的时候,其他几位姑娘也围在猎物边上各自来了几张自拍。 不过,虽然那位意大利姑娘缴纳了并不算多的狩猎费用,但也仅仅只是买下了这头驯鹿的皮毛而已。 至于它的肉,会留在原地帮助附近的狼群过冬,而鹿头,则属于负责脚踏狩猎的猎人。 当然,想带一个血淋淋的鹿头回去也可以,只要自己想办法搞定海关就行。如果想带个鹿头标本更简单,只要交纳一点不比狩猎费用便宜,甚至可能更贵的制作费用,在等上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之后,淑瑾的旅行社甚至都可以帮忙搞定邮寄问题。 而这,才是真正让季马手下这些猎人们赚到钱的地方。基本上属于横竖不亏,无非赚多赚少而已。 没人知道那位意大利妹子到底是被前男友气傻了脑子,还是钱多的没地方烧,格外痛快的支付了高额费用,想都不想的买下了那颗驯鹿头的标本。 这样的优质客户自然没有理由怠慢,接下来的狩猎活动中,在这位意大利妹子的带动下,几乎每个人都打到了大小不一的猎物。甚至顺便连中午饭需要的食材都顺便给解决了。 当天下午三点半,众人乘坐重新挂上铃铛的驯鹿雪橇,带着丰厚的收获回到了温泉营地营地。 这一天的狩猎活动,基本上每个姑娘都如愿以偿的狩猎到了一头驯鹿,同时也像那位颇有故事的意大利妹子一样,心甘情愿的掏了制作标本的费用。等到大概一个月之后,他们便会收到制作好的勋鹿头标本以及鞣制好的驯鹿皮,以及一个由驯鹿腿骨制作的骨笛。 同样收获满满的还有那些猎人们,别的不说,仅看他们趁着姑娘们去泡温泉的功夫,围住季马和卫燃一次次的举杯说出各种祝酒词就知道有多开心。 吃饱喝足,等阿里里再次驾驶着飞机带他们翻越乌拉尔山脉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极光之后,卫燃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温泉也早早的钻进帐篷,再一次搬出了那架古琴。 只不过这次他依旧还没来得及拨动琴弦,拎着个伏特加酒瓶子的穗穗便撩开厚实的帐篷帘子钻了进来。 “你这干嘛呢?”散发着沐浴露香气的穗穗盘腿坐在卫燃对面厚实的鹿皮毯子上,将手中拎着的玻璃杯摆好倒满,二话不说端起其中一个,仰头喝得一干二净。 卫燃轻轻扒拉了一下琴弦,随后在悦耳的琴音中说道,“这不对牛弹琴呢嘛?” “滚蛋!”穗穗翻了个白眼,端起酒杯递给卫燃,随后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你这咋的?失恋了?”卫燃接过酒杯笑着调侃道。 “母胎单身也有资格失恋?” 穗穗苦着脸喝掉第二杯酒,一边哈着凉气儿一边可怜巴巴的说道,“这学期估计我得挂科了,今年你想办法早点儿回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万一学校寄成绩单了,千万别让干爹干妈看到。” “你还会挂科?” 卫燃一脸狐疑的看着穗穗,她嘴里的干爹干妈,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妈。用他们二老的话说,这小丫头的学习成绩可比当年的卫燃好多了,按理说挂科这种事出在卫燃的身上才正常。 “有两门课记错考试时间了,还有一门儿脑子一抽选了个我根本听不懂的德语课。” 穗穗一脸幽怨的端起第三杯酒倒进嘴里,顺手又从棉服的兜里掏出一袋泡椒凤爪撕开,挤出个鸡爪子狠狠咬了一口,随后又捏起一个塞进了卫燃的嘴里。 “行吧,有什么好处?”卫燃一边啃着鸡爪子,一边饶有兴致的开着玩笑问道。 “把我同学介绍给你怎么样?” 穗穗大大咧咧的指了指身后的帐篷门,“我那个意呆利室友上个星期才失恋,现在正好是下手的好机会!或者我那个短头发的华夏同学,和你是老乡呢。要不然那个长头发的,他爸是个开矿的大...” “停!停停停!当我没问!”卫燃赶紧摆手拒绝,他自己都还伺候不清呢,可没心情招惹她那几个大呼小叫的同学。 不等穗穗再说什么,卫燃赶紧说道,“万一你们那坑爹学校寄成绩单了,我帮你搞定,不过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因塔了,到时候你带着你的同学在因塔好好逛逛,后天你自己带他们回喀山怎么样?你老妈到时候会去喀山接你。” “你不回去?”穗穗抢回自己的杯子,自己倒上酒问道。 “我在这边还有点儿事儿” 卫燃说话的同时无奈的抢过对方刚刚倒满的杯子和另一只手上已经下去一半的酒瓶子。这小玩意儿简直和她爹阿历克塞一个样儿,别看在外面装的人模狗样滴酒不沾,但没外人儿的时候一样是个能自己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的,偏偏她还没有阿历克塞教授那样的酒量,属于典型的人菜瘾又大。 “什么事儿?”穗穗立刻来了兴致,浑不在意对方抢走了手中的酒杯和酒瓶子,这种事儿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这你就别管了”卫燃拧上瓶盖,“总之你要是不想你那成绩单被我带到小姨的办公室,后天你就老老实实的带你的同学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 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微醺的穗穗伸出带着泡椒味儿的手指头胡乱扒拉着古琴的琴弦,“你什么时候回去?” 没好气的拍开对方的手爪子,卫燃想了想说道,“快了两三天,慢了也就三四天我就回去了。” “那行吧!” 穗穗再次手欠的扒拉了一下紧绷的琴弦儿,迷迷糊糊的说道,“给大爷弹...弹个曲!” “弹你个后脑勺!” 卫燃再次拍开对方的手爪子,手忙脚乱的翻出一包纸巾准备擦擦琴弦,可等他把直接掏出来的时候,一根只啃了一半的鸡爪子已经别在了两根琴弦中间,而三两杯就把自己喝懵了的穗穗,也趴在铺着兔皮毯子的折叠桌上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起了醉话。 “确定是阿列克斯教授亲生的了”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用原本用来擦古琴的纸巾擦了擦对方手指头上的泡椒汁儿,随后这才将琴弦上的鸡爪子丢到一边,一脸心疼的重新抽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上面的污渍,将其重新收进了琴盒里。 他是看出来了,这次在因塔是没什么机会体验一把帐篷外大雪纷飞,帐篷里琴声悠扬的高雅意境了。 至于那个仍旧趴在折叠桌上的说着胡话的姑娘,卫燃犹豫片刻后,将其抱到折叠床上脱掉棉衣鞋子盖好被子,随后给帐篷中央的暖炉添了些木柴,这才将煤油汽灯的亮度调到最低,转身离开了帐篷。 第159章 被放弃的军事基地 众人来到因塔的第四天一大早,从宿醉中醒过来的穗穗先是看了看头顶和四周,随后又掀开被子看了眼仍旧穿在身上的衣服以及被脱掉的鞋子和棉衣,等想明白的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这才少心没肺的爬起来,披上棉衣拎着煤油汽灯钻出帐篷,招呼着同样已经睡醒的同学就往不远处的温泉跑。 而在隔壁季马的帐篷里,卫燃仍在折叠床上呼呼大睡,至于季马,此时正在铺着熊皮的地上,抱着充当枕头的背包打呼噜呢。 上午九点半,头顶的天色彻底放亮,吃饱喝足的众人把收好的帐篷和那些根本不是用来打猎的武器锁进选矿车间,随后搭乘着飞机返回了因塔。 接下来一天半的时间,以穗穗为首的姑娘们在米莎和阿里里的带领下,逛遍了因塔所有苏联时代遗留的老式建筑,同时也买下了不少带有苏联时代印记的老古董纪念品,也拍下了一张张的照片,更吃遍了这座极圈小城里的各色美食。 第五天的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在众人的相送之下,收获满满的姑娘们跟着米莎登上了飞往喀山的飞机。 倒是穗穗一脸得意的留了下来,炫耀似的朝卫燃晃着自己的手机,“我妈同意了,让我和你一块儿回去。”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倒是阿里里和季马格外的宽容,这姑娘可是他们金主儿的女儿,别说留下来跟着看热闹,就是再陪着多玩几天都没问题。 “既然阿芙尔乐愿意留下就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季马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说道,“不过最好现在就出发,天气预报最近可能会有一场暴风雪,我们最好赶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回来。” “那就出发吧!”卫燃点点头看向阿里里,后者痛快的摆摆手,引着他们重新钻进了停在不远处的安2飞机。 随着螺旋桨的轰鸣,这架老飞机再次起飞,带着他们一行四人飞往了乌拉尔山的方向。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缓慢飞行,阿里里操纵着飞机盘旋着降低高度,最终稳稳当当的降落在了紧挨着乌拉尔东麓余脉脚下的一片林间空地上。 因为积雪的覆盖,在天上的时候看的还不明显,但当飞机降落之后,卫燃这才清楚的看到,就在靠近山脚的位置,两栋仅仅只有五层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想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样,将大半截身体都戳在了山脚的岩层中。 而在这距离两栋建筑不远的山顶上还扣着个半球形人造建筑。至于这两栋楼的正前方,则是一个形状并不规则的空地,更远处则被茂密的针叶林和怪盖着积雪的铁丝网彻底包裹。 这还不算,在这片空地的角落,除了一架仅剩下主体框架的米8直升机残骸之外,竟然还有一架被拆掉了发动机,但却残存着苏联空军标志的安2,以及几台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卡车。而除此之外,另一面的铁丝网上,还挂着好几个仅剩轮廓和弹孔的胸靶。 “就是这儿了” 阿里里推开舱门,示意众人穿好雪鞋,这才和季马不分先后的跳下去,一边忙着用钢丝绳从不同的方向把飞机固定在周围那几辆报废的卡车保险杠上一边大声解释道,“山顶上的那个好像是个天文观测站,里面还有个挺大个的望远镜呢。下面这两栋楼,左边那栋里面全都是发电设备,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意思的都在右边呢,不过这地方平时估计没什么人来,所以野生动物比较多,你们两个最好带着枪。” 闻言,正准备跳下来的穗穗立刻转身,从两排座椅中间的旅行包里拿出了一支折叠枪托的ak步枪背在了肩膀上,顺手又拿出了一支马卡洛夫手枪,拉动套筒顶上了子弹。 “你要什么武器?”穗穗说话的同时,再次抽出一支ak步枪,递给了已经跳出舱门的卫燃。 “这些就够了,赶紧下来。”卫燃接过步枪,见穗穗还要再拿上几个弹匣,立刻没好气的催促道。 穗穗耸耸肩,将两个弹匣揣进棉衣的兜里,动作麻利的跳下了机舱。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里里和季马已经拉好了固定飞机的钢丝绳。他们见卫燃和穗穗各自背着一支巡逻队用的ak步枪之后,自然乐得轻松,只是掏出各自的手枪顶上了子弹。便带着卫燃和穗穗朝不远处的那两栋连窗户都被水泥封死的建筑物走。 “阿里里,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卫燃将手中的步枪丢给偷懒的季马问道,随后拿走了穗穗手中的步枪。 “那是两年前了” 阿里里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当时我们空中巡逻队协助这附近的一个金矿抓非法淘金者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暴风雪,临时迫降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说到这里,阿里里打开头灯,引着众人走进了左边的这栋楼。虽然因为窗户被混凝土封死显得格外漆黑,但里面的空间却宽敞的超出了卫燃的预料。 在灯光的照射下,这栋楼的一层,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便是一个个涂着红色油漆的油罐,以及周围墙壁上的苏联国旗和各种宣传口号。而除此之外,其余的犄角旮旯则散乱分布着一些动物的骨骼。 顺着锈迹斑斑的楼梯来到二楼,这层空间里摆着一组大型的燃油发电机组。这些似乎在这栋楼建造之初便安装好的大型设备被保存的格外完好,不但各种设施设备都用厚实的塑料布罩着,甚至在挨着楼梯的一张桌子抽屉里,还放着一本厚厚的维护手册和一本记录的无比详细的检修日志。 拿起这本检修日志翻到最后一页,其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1972年的7月25号!而在下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只留下一句“感谢你燃烧自己的无私付出!” 认真将每一页都仔细翻了翻,可惜,这本检修日志上全都是他不怎么看得懂的专业属于以及枯燥的数据,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 一无所获的卫燃手日子重新放进抽屉,在阿里里的带领下爬到了三楼,这一层有一半的房间都是贴着各种标牌的仓库,每个仓库里的货架上,都分门别类的摆满了装着各种零件的木头箱子。 而楼道另一面的空间,大多装的都是早已过期的消防设备以及诸如防毒面具之类的玩意儿。 继续往上走,四楼出现了一些打造的干干净净的办公室以及诸如阅读室健身房乃至食堂之类的房间。但无一例外,这些房间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那些落满灰尘的桌椅板凳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更找不到任何有文字信息的记录。 不信邪的继续往楼上走,这一层的房间里全都摆着空荡荡的床板和简单的家具,除了楼道里的动物粪便,以及一条通往山顶那栋半球建筑的钢铁栈道之外,依旧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先去山顶看看还是先去右边那栋楼看看?”阿里里站在栈道的一端问道。 “这条栈道能走?”卫燃还没开口,季马倒是先问了出来,他也是第一个次来这里,之前都只是听阿里里说过罢了。 “应该能走”阿里里说话的同时,已经踩着覆盖着积雪的台阶,神色从容的走上去用力跳了跳。 沉闷的声音以及酸涩的嘎吱声让卫燃和穗穗纷纷后退了一步,至于季马,更是直接退到了楼道了。 阿里里无奈的摇摇头,“那就去另一栋楼看看吧!” 楼道里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齐齐的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跟着阿里里下楼,踩着厚实的积雪走到了右边的那栋楼门口。 和之前那栋楼不同,这栋楼的一楼,竟然还安装了一个焊接的粗制滥造的铁门,甚至这铁门上单单挂锁都有四五个之多。 耐着性子等阿里里打开所有的锁头,当铁门被季马费力的拉开之后,里面的景象立刻让卫燃瞪圆了眼睛。 这里的一楼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并列的修车地沟,周围的房门还挂着诸如油料库、备件库之类的牌子。 但只看阿里里那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就知道,这里应该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跟着对方走上二楼,这一层的窗户虽然一样被水泥封的严严实实,但却比楼下干净了不少,整齐的分布着诸如宿舍和食堂之类的房间。 阿里里兴致勃勃的打开其中一个上锁的房间,指着里面摆满的武器和弹药箱说道,“我们之前用来体验射击的武器都是从这儿弄到的。” 卫燃拿起一支ak步枪看了看,随后又抱起一支带有瞄准镜的svd,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一直跟在卫燃身后的穗穗问道。 卫燃放下落满灰尘的狙击步枪,“在之前那栋楼里看过检修日志之后,我以为这里是在1972年被封存的,但如果是1972年的话,这里根本不可能会剩下这么多的武器,这看起来更像是苏联解体时候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见包括穗穗在内的三个人都看着自己,卫燃摊摊手解释道,“1972年,是勃列日涅夫执政。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位贪污腐败,喜欢和男人亲嘴儿,更喜欢用勋章当防弹衣的领导人。 所以如果这里是当时封存的,别说这些武器,就算是隔壁那栋楼里的发电机组,估计都会被偷偷卖掉,以便当时这里的驻军最高长官能送出够多的礼物调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但这些武器和另一栋楼里的发电机组既然被留下来了,那么也就只有在苏联解体时候,当时遍地都是类似被裁撤的军人和军事装备,这些单兵武器才没人看得上,更不值得带走,最后只能留在这里落灰。” “维克多,我们可不关注这里是什么时候被废弃的” 季马将满满一箱子手雷从货架和地板之间的夹缝中拉出来,“快说说,这里能不能改成个专门体验枪械射击的地方。” “就靠这间屋子里储备的武器可能够了,但这里的弹药可不一定够。”卫燃摇了摇头,“而且我们最好先搞清楚这里到底是被放弃了,还是被忘记了,不然的话弄不好会引来大麻烦。” “前面的问题你不用担心”阿里里指了指门外,“这样的武器库还有好几个,子弹也比你想象的多很多。不过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卫燃闻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先把这栋楼参观完吧,至于那句话,要等我看过山顶上那个天文台里面的情况只,或许才有答案。” 第160章 三进制和金星计划 在阿里里的带领下,众人将二楼的另外几个堆满武器的房间简单逛了一圈之后,这才沿着楼梯继续往上爬。 但让卫燃失望的是,不管三楼四楼还是五楼,他们的格局和二楼都是大同小异,除了各种武器和弹药数量多的远超预料,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五楼多了一些被拆掉核心部件的运算机组和控制台。 也正是在其中一个操作台上,卫燃发现了一份1990年8月份的报纸,这无疑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这里或许还真是在苏联解体之后被遗弃的。 将报纸放回原位,阿里里又带着他们去这栋楼的楼顶上看了看那些被积雪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大锅天线。 这些大家伙们锈蚀的格外严重,即使因为远处山体的遮挡,这里的寒风并不强烈,但那些大锅天线依旧时不时的发出嘎吱嘎吱的恐怖噪音。 一无所获的卫燃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山顶上的半球形建筑,犹豫片刻后说道,“看来只能去山顶上的那座建筑里看看了。” “拿上这个,等下用的上。” 阿里里说话的同时,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几对登山用的铁脚码分别递给了卫燃和穗穗以及正在拿着手机自拍的季马。 一行人重新回到左边那栋楼的五层,各自把铁脚码绑在鞋子上之后,阿里里第一个踩着锈迹斑斑的悬空栈道走了过去。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卫燃等跟在身后的穗穗点点头,这才迈步跟上了阿里里。 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生锈台阶一路往上,等他们踩到山体上凿出来的台阶之后却越发的小心,刚刚那段最多也就十米长的悬空栈道好歹两边还有扶手,但这山体台阶两侧的扶手却只是两根手指头粗细,锈迹斑斑的钢丝绳,甚至因为中间几根用于支撑的柱子已经断裂,这两条钢丝绳别说保护台阶上的人,连它自己恐怕都只是在辛苦支撑自身难保了。 清空步枪弹膛里的子弹,卫燃将其重新还给穗穗当登山杖使用,跟在卫燃身后的季马见状,也立刻清空手中步枪的弹膛,殷勤的让给了走在两人前面的穗穗。 一行人在阿里里的带领下,踩着覆盖着积雪的台阶小心翼翼的爬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才总算站在了山顶那个半球形建筑的脚下。 从山脚下看还不明显,但是山顶上却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栋足有好几层楼高的半球建筑外面还围着一圈铁丝网,其上甚至挂着个类似闲人免进的金属牌子。 不过如今苏联都没了,这牌子自然也就没办法拦住任何人。甚至连这道铁丝网围墙大门上的挂锁,都在很久之前便被阿里里给换了。 等他用钥匙打开半球建筑的的铁门,以及铁门后面同样上锁的两道玻璃门之后,后面跟着的三个人立刻便被内部空间中央那台巨大的光学天文望远镜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以及手电筒照出的光柱。 这台巨大的望远镜直径至少有四米左右,巨大的镜头正对着半球形穹顶上的一道长条形玻璃天窗,但因为外面积雪的覆盖,这道天窗仅仅只能透出些许的亮光罢了。 而在这台大型望远镜的一边,还靠墙放着一排用塑料布遮盖的柜子,以及一个同样盖的严严实实的控制台。 卫燃将手电筒的光柱重新指向头顶的光学望远镜,“这东西可不便宜,仅仅那上面的镜片,如果还能用的话就值大价钱。” “我们把它拆下来带走怎么样?”季马迫不及待的说道。 “带走?”卫燃哑然失笑,“那一块镜片估计少说也得十几吨重,要是那么容易带走,恐怕上世纪70年代就带走了。” “打碎了带走呢?”季马依旧不死心的问道。 “收起你那强盗逻辑,打碎了就一文不值了。” 卫燃说道这里却突然停住,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不远处控制台上的商标给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一直站在卫燃身边的穗穗问道。 “还真别说,这里还真有值钱的宝贝。” 说话的同时,卫燃掀开了盖在控制台上的厚实塑料布,“这里竟然有这么个老家伙。” “这个很值钱?”季马凑上来问道,“刚刚右边那栋楼里不也有这个吗?” “那能一样吗?” 卫燃走到墙边,扯掉那些铁皮柜子上的塑料布,见上面不管是各种线路还是指示灯都格外的齐全,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能不能赶紧解释下?”穗穗追上来问道。 “这几个柜子” 卫燃说话的同时指了指靠墙摆放的柜子,随后又指了指身后的控制台,“还有那个控制台,它们是一台计算机。” “这种东西早就过时了吧?”穗穗狐疑道,“说不定它的运算速度都没有今天最便宜的笔记本电脑快。” “话不能这么说” 卫燃重新走到控制台正前方,弯下腰用袖子擦了擦控制台上“cetyhь”字样的金属牌说道,“和今天已经成为主流的大型计算机,甚至各种家用计算机不同,这是一台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短暂辉煌过不到十年的三进制计算机。” “有什么区别?”季马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又不是学计算机专业的怎么知道有什么区别?” 卫燃站起身,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根据我学到的苏联近代史记载,这种三进制计算机运行非常稳定,就算是维护也比同时期的其他计算机更加简单,就连生产成本,在当时也是最低的。 不过遗憾的是,苏联当时一共也就生产了大概50台左右。并且很快,它就被更加昂贵的二进制计算机取代了。” “既然有这么多优点,为什么不继续发展下去?” 穗穗不解的说道,别看她老爸是个历史教授,但这丫头却对她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半点儿的兴趣。 “主流的说法是因为苏联的官僚主义,这种三进制计算机虽然造价更低,但却生不逢时,正好赶上了勃列日涅夫执政的那几年,当时的苏联从上到下都在贪污腐败,这种不能让人捞到更多油水的高科技产物自然得不到资金支持。如果研究它的莫斯科国立大学能多坚持几年熬死勃列日涅夫,说不定它还真有机会发扬光大。 但另一方面,我记得阿历克塞教授曾经提起过,这种三进制计算机在实际使用上虽然更符合计算机的逻辑,但耗电量却比同时期的二进制更高。尤其在那个以电子管为主的时代,功耗上的差异在被本身就很耗电的电子管放大之后,让它的使用成本轻而易举的填平了制造成本带来的优势。” 说到这里,卫燃摊摊手,“说它生不逢时也好,说它没有被时代选中也好,总之这种三进制计算机在今天最大的价值也只剩下了稀少的存世量和时间赋予它的收藏价值。” “但是谁会愿意买这种东西?”季马失望的问道。 “不如问问我爸爸怎么样?”穗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卫燃闻言却摇摇头,重新抬头看着不远处那台巨大的光学望远镜,“相比把它卖给谁,我觉得最好还是先弄清楚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座被遗忘的天文台比较重要。” “维克多,过来看看这个。”刚刚一直没说话的阿里里指着一个被他撬开的铁皮柜子说道。 三人闻言立刻呼啦啦的围了上去,随后便发现这个铁皮柜子里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四方四正的黑色塑料盒子。 而在每个盒子正对着众人的一面,还用工整的钢笔字迹写着一个个精确到秒的时间。甚至在柜子的最下层,还放着一台装在木头盒子里的老式电影放映机。 随意抽出一个沉甸甸的塑料盒子,正面的盖子上有块烟盒大小的标签,其上除了印刷体的cp”和“苏联科学院”之外,还手写着“金星计划-359”的字样。 “金星计划?359?” 卫燃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下意识的回头再次看了眼那台巨大的望远镜。 似乎是为验证自己的猜测一样,卫燃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塑料盒子,在看到里面那满满一卷电影胶片之后,这才彻底确定了自己刚刚的判断。 “能看出来什么吗?”站在一边的阿里里问道。 卫燃重新扣好手中的塑料盒子,将其放回原位之后这才惊叹道,“这里也许是苏联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探测金星的时候设立的一座观测站,至于这些电影胶片,应该是关于当时发射的各型探测器有关的内容。” 一边说着,卫燃对照着这些电影胶片保护盒侧面的标签,找到了日期最新的一个抽出来,指着正面盖子上的字迹说道,“这是最后一卷电影胶片,这上面的记录的是1972年,金星8号。” “这里面会不会拍到了外星人?”季马期待的问道 闻言,卫燃用脚尖指了指柜子最底下的老式放映机,“不如我们试试那台放映机还能不能用,到时候就知道里面拍的是什么了。” “这个想法不错!”季马话音未落,已经撅着屁股把装有放映机的木头箱子搬出来,放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 第161章 季马的失误 “这种老古董还能用吗?”穗穗狐疑的问道,“而且70年代应该有录影带了吧?为什么还会用这种老古董?” “或许是因为电影胶片能保存更长的时间吧”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腾空自己的背包,将沉重的电影胶片塞了进去,直到确定季马搬出来的那个印有放映机图案的木头盒子里确实装着机器之后这才说道,“先别搬出来了,这地方连电都没有,搬出来也播放不了,大家在周围找找有没有配套的幕布一起带走。” “维克多,我的飞机里有燃油发电机可以提供电源。”阿里里主动说道。 “那也去山脚下面看吧,把发电机搬上来太麻烦了。”卫燃说话的同时,又往自己的包里塞了一盘电影胶卷。 有他带头,穗穗和阿里里也立刻清空自己的背包,往里面尽可能多的塞了一些电影胶卷。而季马则在不远处的墙角柜子顶上,找到了一卷收起来的幕布。 尽可能的拿上足够多的东西,等阿里里将里里外外能锁的门全部上锁之后,众人这才踩着滑溜溜的台阶,小心翼翼的返回了山脚右侧,那栋储存着大量武器弹药的建筑。 等季马和阿里里从飞机里搬来发电机,卫燃和穗穗也用装有放映机的木头箱子里找出来的皮吹子,小心翼翼的清理干净了放映机上并不算多的灰尘。但这台放映机在放了这么久之后还能不能用,他们却根本没有把握。 在忐忑的等待中,阿里里启动了发电机,而卫燃也找照着木头箱子里侧的说明书,将最先塞进背包的那卷电影胶片固定在了放映机上。而季马也将破旧的幕布挂在了这间会议室一侧的墙壁上。 “开始吧!” 卫燃说话的同时,阿里里立刻接通了电源。随着光束准确的搭在幕布上,负责照明的穗穗立刻关闭了用胶带捆在一起的集束手电筒。 随着胶卷盘的转动,放映机盒子上附带的小喇叭中传出的激昂音乐,而那张略微卷曲的幕布上,也跳出了cp和苏联科学院标志组成的过场动画。 紧接着,幕布上的画面被一段演示动画取代,同时一个带着浓浓苏联腔的男声旁白也开始详细的介绍金星8号太空探测器的任务、飞行轨迹,以及他们四人根本听不懂的工作远离。 终于,当演示动画结束之后,略微有些跳动的画面中出现了一颗黄色的巨大星球。 与此同时,坐在会议室里的众人也通过旁白的介绍知道,这略有些模糊的画面中拍摄的竟然还真是遥远的金星! 没让他们等待多久,旁白的声音小时,喇叭中里传出来声音也变成了仿佛磅礴大雨一样的诡异噪音。而一直在抖动的画面也被弥漫的黄色和频繁的闪电所取代。 接下来足足50分钟的时间,会议室里的四人幕布上正在播放的画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观看着另一个星球上的陌生景象,耐心的等待着黑色的地表一点点拉近。 终于,正在播放的画面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镜头也和金星的地表彻底平齐,但还不等荡起的烟尘恢复平静,画面却陷入了黑暗。紧接着,旁白再次响起,用激动的语气介绍着这次探测活动收集的到各种珍贵数据。但可惜的是,这些依旧是他们四个谁都听不懂的专业知识。 直到整卷胶片全部播放完毕,季马意犹未尽的说道,“这就完了?维克多快点再换一卷,说不定拍到了外星人什么的呢!” “做梦呢?”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等穗穗打开充当照明的手电筒之后,随意拿起一盘电影胶片换了上去。 只不过,这次和刚刚不同,荧幕上除了一直持续的演示动画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实拍镜头,而且除了诡异且毫无规律的各种神秘噪音之外,竟然连旁白都没了。 一心想看看有没有外星人的季马再次换了一卷胶片,而卫燃却被想去洗手间又怕黑的穗穗拉着离开了会议室。只不过,前后不到五分钟,洗手间里却传出一声惊呼! 在外面举着手电筒的卫燃立刻喊道,“穗穗,怎么了?” “外面下雪了!” 穗穗冲出洗手间,二话不说拉着卫燃便跑了进去,指着被水泥封住的玻璃窗上漏光的缝隙说道,“你往外看!” 卫燃将眼睛凑到近前,顺着仅有一块砖头大小的缝隙往外看去,前后这才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外面竟然已经飘起了足以遮挡视线的鹅毛大雪! “先回会议室!”卫燃话音未落,拉着穗穗便跑出洗手间,冲进了不远处的会议室。 “先别找外星人了!”卫燃举着手电筒说道,“外面下雪了,非常大的雪!” “下雪了?”阿里里和季马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不分先后的冲出了漆黑的会议室。 等他们回到一楼推开厚重的铁门,巨大的雪花立刻被狂风裹挟着吹了进来。 “飞机现在能起飞吗?”卫燃眯缝着眼睛,抬起胳膊一边挡着吹到脸上雪花一边扯着嗓子问道。 “太危险了!”阿里里同样扯着嗓子回应道,“我们现在需要马上把飞机上的物资搬进来,看天气很快就有暴风雪!” “穗穗你留在这儿!”卫燃回头喊了一嗓子,不等后者回答,便弯着腰跟着阿里里和季马冲了出去。 顶着夹杂了大量雪花的狂风,三人艰难的挪到似乎随时都可能飘起来的飞机边上,等阿里里打开舱门之后,立刻钻进去开始往下搬运物资。 好在,来之前他们便预防着可能遇到的暴风雪,所以不管吃的喝的还是用的,都准备的格外充足,甚至还额外带了一个可以折叠起来的雪橇车。 也多亏里这辆并不算大的雪橇车,三人仅仅只跑了两趟,便把所有的东西都送进了楼里。 等阿里里和季马合理关上铁门以及里面的木门,外面狂躁的风声也立刻变得微不可闻,但这么一会的功夫,被吹进一楼大厅的积雪都已经足以盖住脚面了。 “季马,你不是说看过天气预报,暴风雪要两三天之后才来吗?”卫燃一边任由穗穗帮他哗啦着身上的积雪一边问道。 “额...”后知后觉的季马尴尬的说道,“我看的是因塔的天气...” 阿里里闻言愣了愣,随后摇头苦笑,因塔在乌拉尔山脉的西边,而他们现在位于乌拉尔山脉的东边。换句话说,几百公里外因塔的天气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地方! 心知自己做了蠢事的季马主动扛起了最重的两大桶煤油,一边往上走一边尴尬的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去看那些胶片?说不定等看完之后雪就停了呢。” “我倒是更希望能发现个外星人把你这个蠢货抓走” 阿里里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随后歉意的朝卫燃和穗穗说道,“抱歉,看来你们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 卫燃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有着急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穗穗那边有没有什么急事。 见卫燃和阿里里看向自己,穗穗立刻痛快的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也不急着回去。” 既然如此,众人也就安下心来,各自拎上一些物资就往楼上走。四人来回往返了五六趟,等他们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到刚刚放映胶片的会议室的时候,季马也已经拆开了一扇被砖头和水泥堵住的窗户,勉强能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除了惊异于外面的狂风暴雪,众人也惊讶于这栋建筑的建造质量,这里虽然被废弃了这么多年,但门窗的密封性却好的出奇,以至于即便凑到那唯一一扇能看到外面的窗户前边,都听不到任何的风声。 而越是如此,也越发明显的暗示着当初这座由苏联军方驻守的天文台的重要性。连带着,也让卫燃忍不住去考虑,一旦季马和阿里里把这里弄成的景点之后可能带来的麻烦。 不过眼下考虑这些意义不大,怎样熬过窗户外面的暴风雪才是最主要的。 稍事休息,四人将搬上来的物资一一摆在了会议桌上,穗穗拿着手机说道,“取暖发电用的煤油一共有80升,各种蔬菜和肉罐头有两大箱,伏特加、炼乳和列巴也分别有一大箱子,另外还有两个煤油取暖器。阿里里,你飞机上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都是巡逻队平时准备的” 阿里里憨厚的解释道,“我们冬天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鬼天气,有时候要在外面找地方降落等上好几天才能找机会飞回去。除了这些,飞机上还有不少备用燃油,足够我们坚持半个月没有问题。” 卫燃看了看摆满桌子的物资,一颗心也踏实下来,“既然如此,我们晚上吃点什么?” “先用罐头凑合一下吧” 阿里里说话的同时拿起一个不锈钢小锅,“我去楼下弄点雪,你们趁现在去其他房间找找有没有能拿来烧的东西,这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那些煤油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趁着雪还不算大,我去另一栋楼里看看!” 一直扒着窗户往外看的季马说话的同时拿起了桌子上的步枪,“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动物跑到那栋楼里去了,或许晚上我们就不用只吃罐头了。” “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原本已经和穗穗走出会议室的卫燃问道。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能应付。” 季马急于弥补自己的失误,二话不说便拎着枪追上了正往楼下走的阿里里,只剩下了卫燃和穗穗在漆黑的楼道里面面相觑。 第162章 过期的五十万 “哗啦!”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中,穗穗用手电筒敲碎里墙壁上的消防箱玻璃。随后用手电筒指了指紧挨着会议室的一间办公室,“随便找几件家具劈了当燃料吧?我给你提供照明。” “你倒是会偷懒”卫燃没好气的拎出消防斧,在穗穗的得意笑声和灯光指引下推开了办公室的木门。 这个房间总共也只有大概10个平方,房间里除了一个靠墙放置的沙发和一张木制的办公桌以及两把木头椅子之外,在办公桌的背后,还靠墙放着个空荡荡的书架。 这书架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最下面还有一排同样空荡荡的柜子。都不用考虑,把它劈开绝对比桌子或者沙发容易的多。 示意穗穗站远了些,卫燃抡圆了斧头狠狠砸在了书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中,落满灰尘的书架被略带锈迹的斧头轻易劈开,三两下便化作了满地的碎片。 两人各自戴上手套,将劈下来的木头板捡拾到一起之后,卫燃继续抡动斧头,如此几次之后,整个书架也就只剩下了最里侧靠墙位置的柜子还保存着完整。 将满地的木头块用鞋子划拉到一边,卫燃将最里边的柜子拽出来就准备重新动手,可还没等他拿起斧头,便被一边的穗穗给喊住了。 “咋了?”险些被抻了腰的卫燃扭头问道。 “那柜子后面有东西”穗穗说话的同时,拿起办公桌上的强光手电筒,对准了随时有可能散架的柜子。 闻言,卫燃放下斧头伸着脖子看了看,果不其然,在这柜子的背面,竟然用魔术贴粘着一个四方四正的扁平帆布包。 和穗穗对视一眼,卫燃却并没有急着把这包撕下来,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整个柜子翻了一个面,让这帆布包正对着头顶的天花板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帆布包的魔术贴搭扣。 “这些是什么东西?”穗穗举着手电筒凑过来好奇的问道。 “间谍用的” 卫燃回答的同时,皱着眉头看着被展开的帆布包上,用松紧织带固定的东西,这里面有不少小玩意儿,不管他还是季马,都在红旗林场卡尔普的办公室里见过不止一次。 这其中就包括一台长条形,黑色金属哑光外壳的间谍相机,和大量与之配套的微型胶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仅仅钱包大小的帆布包,都不用打开,卫燃就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一套小型钻孔工具。而它的作用,是专门用来在墙上打孔安放窃听装备的专用工具。 既然有这套钻孔工具的存在,自然也就少不了窃听装备。卫燃在这个30厘米见方的扁平帆布包里一番寻找之后,取出了一个牙签筒大小的黑色塑料圆柱和一个20多厘米长,一端带有调焦目镜的长针。 这黑色塑料圆筒的一端,有个可以拧下来的小型听筒,而原本被听筒盖住的位置,则是几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开关或者旋钮。 塑料圆筒的另一端,是个形似伸缩天线一样,可以收纳进圆筒里的小型拾音器。将这伸缩式的拾音器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拉到最大,竟然有足足20厘米长。 “这是窃听用的” 卫燃将塑料圆筒和之前看到的那套小型钻孔工具放在一边解释道,“先用这个包里的钻孔工具在墙上钻个孔,然后把这个拾音器塞进孔里,就可以轻松听到隔壁房间的谈话。” 说到这里,卫燃又拿起那个一端带有调焦目镜,足有筷子粗细的长针说道,“这个是窥孔针,这个长针是中空的,里面装了微型镜片,通过这边的调焦目镜,配合那套钻孔工具,就能看到隔壁房间的情况,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那个目镜把看到的情况拍下来。” “这里不是苏联的...卧槽!”穗穗的话只说道一半儿便蹦出一句地道又讲究的国骂,显然,即便是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穗穗惊讶的问道,“这里可是...” “但这里离莫斯科足够远不是吗?” 卫燃没等对方说完便接过了话茬,“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电影胶片里的内容,以及更多没有被留在这里的东西。在美苏太空竞赛时代,几乎算得上苏联的最高机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对间谍的防备,可远远不如当时的症痣中心莫斯科。” “你的意思是,这些是美国间谍的东西?”穗穗不可思议的问道,“可是他是怎么混进这里的?” “勃列日涅夫执政时期,也是苏联贪污腐败最严重的时候。想混进当时的科努拜尔航天中心或许很难,但想混进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却并不难。至于是不是美国派来的间谍就不知道了。” 卫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管是威胁、色诱还是美元收买,区别只是诱惑力大小的问题,不然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依旧难以置信的穗穗追着问道,“可是就算能送进来,就算能在这里获得情报,又该怎么传递出去?” 卫燃闻言摊摊手,“那就只有当时潜伏在这里的间谍才知道了,不过仅凭这些东西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来猜测,那位不知道谁派来的间谍应该伪装的很成功。” 说到这里,卫燃站起身,拿着手电筒走到门口,看了看办公室门框上的标牌说道,“这里是三楼,看门上挂着的牌子,当时在这里办公的人应该是负责后勤的。所以如果这间办公室没被换过主人的话,当年坐在那张办工桌后面的,说不定就是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的间谍。” 穗穗双手杵着膝盖,看着帆布包里的东西一脸惋惜的说道,“这可是个行走的五十万呐!可惜咱们发现的晚了点儿。” “行走的五十万?”卫燃哑然失笑,“咱们华夏可没时间帮早就凉透了的苏联抓间谍。” “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穗穗翻了个白眼,指了指仍旧黏在柜子背面的帆布包问道,“剩下的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 “都是些早就过时的间谍工具” 卫燃随手拿起一个烟盒大小的黑盒子介绍道,“比如这个,它应该是音频放大器,原理和老人用的助听器差不多,是专门用来偷听远处人说话用的。” “这台小相机送我怎么样?”穗穗拿起最早被卫燃抽出来的长条形小相机问道。 “喜欢就拿着吧”卫燃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它的胶卷可不好买。” 穗穗掂了掂手中的相机说道,“我就是拿来收藏的,谁会用这种东西拍照?” 卫燃一边将这帆布包小心翼翼的撕下来,一边笑着提醒道,“那相机是美乐时的,应该不便宜,所以如果你哪天缺钱了,可以把它卖了。” “等我玩够了就卖给你”穗穗乐不可支的将小相机揣进兜里,“剩下的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留着吧,回头儿找人问问。”卫燃说话的同时,将撕下来的帆布包放在桌子上,“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快把这些木头搬过去。” “好嘞!” 小有收获的穗穗赶紧重新戴上手套,抱起一捆劈柴,屁颠屁颠的跑向了正对着楼梯口的大厅。 而留在后面的卫燃却并没有急着离开,更没有把那个快散架的柜子拆开,而是拿着手电筒,在原本被书架挡住的墙壁上一番寻找之后,最终让他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凹陷。 用斧头尖小心翼翼的顺着这个凹陷挖了挖,随便看看到了一个仅有筷子粗细的小孔。掏出手机给这个没有膝盖高的小孔拍了张照片,卫燃这才将桌子上的帆布包揣进怀里,抱着剩下的木头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等他走到三楼中央的大厅时,阿里里已经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桶里升起了篝火,并且将装满积雪的不锈钢小锅也架在了上面。 “季马还没回来呢?”卫燃趁着对方点燃一盏煤油汽灯的功夫问道。 “不用担心他”阿里里笑着答道,“我刚刚在下面听到他开枪了,估计是打到猎物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阿里里把点燃的煤油汽灯放在穗穗搬来的一张桌子上之后,楼下也传来了寒风的怒吼以及铁门关上之后的巨大动静。 “阿里里,下来帮个忙!”一楼的季马扯着嗓子喊道。 “你看,我就说不用担心。”阿里里说完,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下了楼梯。 不久之后,两人各自扛着一支猎物爬上了三楼。这两人抬着一头已经清理了内脏的半大驯鹿。但几乎已经变成雪人的季马手上,竟然还拎着一张鼓鼓囊囊的狼皮。 “哐当”一声,两人将猎物丢到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季马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狼皮显摆道,“运气还不错,遇到一头刚刚捕到猎物的独狼,我好心把它们一起带回来暖和暖和。” “我们这边也有些收获”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把怀里的帆布包掏出来展示给了他们二人,顺便也说出了他的判断和猜测。 季马和阿里里异口同声的惊呼道,“这里以前竟然有间谍?” “说不定可以找个人问问”卫燃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朝季马使了个眼色。 后者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在分发零食的穗穗,动作麻利的收起帆布包,“这事儿等回去之后再说吧,我先把那头驯鹿处理下。” 阿里里不明所以的看了眼卫燃和季马,随后也跟着站起身,“我也来帮忙吧。有这头鹿,我们未来三四天都有肉吃。” 第163章 夜谈 被暴风雪笼罩的废弃军事基地积攒的积雪越来越多,连那架安2飞机的机尾,都有一小半被埋进了积雪里。 而在右侧那栋装有铁门的苏联建筑三楼,铁皮桶里的篝火释放着温暖的温度,架在铁皮桶周围的四条鹿腿弥漫出的香味更是覆盖了整个楼层。 在这堆篝火周围,卫燃等人各自坐在一张厚实的狼皮毯子上,谈天说地的同时,还隔三差五的拿起小刀,各自从鹿腿上割下一小条烤的焦香的鹿肉,又或者撕开一包穗穗提供的小零食,最后再来上一口冻的冰凉的伏特加。 聊到兴起,阿里里还从怀里摸出个已经盘出包浆的骨笛,熟练的吹出了一首不知名但却格外好听的曲子。 早已经喝的有些迷糊的穗穗也不甘示弱,在卫燃的身上抹干净油腻腻的手爪子,随后打开装满零食的行李箱翻出一支白色的口琴,吹了一首经典的《山楂树》。 不得不承认,这些毛子虽然一个比一个的糙,但在艺术领域,他们确实有属于斯拉夫民族特有的天赋。是以几乎在口琴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季马和阿里里便跟着唱了起来。 虽然这俩糙老爷们儿合唱一首爱情歌曲怎么听怎么有些怪异,但氛围到了,自然也就没人在乎这些细节。 等到一曲终了,穗穗甩了甩口琴重新丢回箱子,幸灾乐祸的朝卫燃扬了扬下巴,“该你了”。 这缺德的小玩意儿自然知道卫燃是个唱国歌都跑调儿的音乐白痴,但难得有机会看他出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如果放在一个月以前,说不定卫燃他还真会认怂,但这段时间,自己怎么说也学了一些古琴的基础,而且只要有时间就会把那床琴搬出来扒拉两下。 是以他虽然依旧没办法弹一首完整的曲子,但糊弄对面那俩起哄的毛子,以及身边这个已经喝高了的小丫头片子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来就来,今天还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技术。” 卫燃故意装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接过穗穗递来的湿巾擦干净手上的油腻,随后从会议室里抱出了他的宝贝琴盒。 等他装模作样的在狼皮毯子上盘腿做好,把古琴放在两条腿上之后,这才缓缓拨动了琴弦。 不知道是古琴本身的音质加成,还是因为酒精的催化。卫燃还真就把勉强记住的小半曲《仙翁操》给弹了下来。虽然中间弹错的地方不少,但好在不管是季马和阿里里,还是喝迷糊的穗穗,他们似乎都没听出来。 好歹把这才艺表演的环节给糊弄了过去,卫燃赶紧收起古琴放到一边,将话题引到了其他的方面。 一顿晚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当那四条鹿腿上的肉被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之后,摆在众人身边的两个伏特加酒瓶子也彻底见了底儿。 “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阿里里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正对着会议室的两个紧挨着的房间说道,“我们上次来就在那两个办公室里住的,床铺都还在里面呢。如果用煤油取暖炉的话,记得把房门上面的透气窗打开。” “穗穗,你自己一间?”卫燃晃了晃身边的姑娘,可惜后者已经把木头琴盒当枕头睡着了。 “算了,当我没说。” 卫燃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活动了一番有些发麻的双腿,随后拉着穗穗身下的狼皮毯子,连人带上面的琴盒,一起拖进了离得最近的办公室。 “这酒量和阿历克塞教授可差远了。” 跟在后面的季马调侃的同时,也帮着把煤油取暖炉和狼皮毯子以及睡袋搬了进来,顺便把房门上面的透气窗打开了一条拳头宽的缝隙。 “但这臭脾气和我小姨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将狼皮毯子铺在硬板床上,随后再一次帮穗穗脱掉鞋子抱了上去。 他这边盖好毯子的同时,季马也把煤油取暖炉点燃放在了两张单人床中间的桌子上。安顿好了已经开始说梦话的穗穗,两人离开房间,重新坐在了尚在燃烧的篝火旁边,把之前收起来的帆布包摆在了两人中间的地板上。 “这东西最好尽快问问尼古拉先生或者卡尔普老师”卫燃压低声音说道。 季马从身后的木头箱子里拎出一瓶伏特加拧开,趁着倒酒的功夫问道,“你想借着那个间谍,顺便问问这座军事基地的情况?” 卫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思索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不止这样,根本我们找到的线索来看,山顶上那座天文台很可能是在苏联进行金星计划的中途被废弃的,但同时你也看到了,山脚下的这座军事基地被放弃的时间很可能是在苏联解体前后。如果不是中间出了什么事故,当时的苏联根本没有理由放弃这里。” “你怀疑和那个间谍有关?”已经端起第二杯酒的季马惊讶的问道。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尼古拉或者卡尔普才能给我们答案了” 卫燃摆摆手,示意季马不用再给自己倒酒,拿着空酒杯继续说道,“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就像你刚刚说的,借着那个间谍的名义,问清楚这座军事基地的情况才是最主要的。另外,如果我们能试着让天文台里的那架望远镜重新恢复作用,它可比芬兰的那些玻璃顶房子要更有吸引力。” “这件事交给我吧!”季马目光热切的做出了保证。 “另外就是这个帆布包了” 卫燃指了指两人中间地板上的东西,“等尼古拉先生给出肯定的答复之后,你可以拿着这个帆布包去找阿历克塞教授聊聊,这些东西对于间谍来说虽然早就已经过时了,但卖个几千上万美元估计没什么问题,唯一可惜的是里面最值钱的一台间谍相机被穗穗拿走了。” “如果不是她,也找不到这些东西不是吗?” 季马倒是格外的知足,伸手指着楼道两侧的房间说道,“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房间呢,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翻出来一些别的东西。” 卫燃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要是还能翻出来其他的间谍装备,这笑话可就大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季马信心满满的收起帆布包,“维克多,山顶上那台计算机值不值钱?” “不止那台三进制计算机,那些电影胶片同样都是值钱的东西。不过还是那句话,在没搞清楚这座军事基地的真实情况之前,不管是那包间谍工具,还是那些胶片和计算机,最好都别急着卖出去。” 季马比出的ok的手势,“放心吧维克多!我可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你自己知道就好”卫燃说到这里站起身,“我先回去睡了,晚上需要我帮忙守夜吗?” “不用”季马攥着酒瓶子抿了一口,“这里比温泉营地还要安全呢,安心休息吧!” 闻言,卫燃推开虚掩的房门,看了眼仍在熟睡的穗穗以及提供着散发着猩红光芒和热浪的取暖炉,这才反锁房门,调暗了汽灯,将仍旧放在地上的狼皮毯子铺在桌子对面的另一张床上,脱掉鞋子盖上一张厚实的毯子,枕着琴盒闭上了眼睛。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卫燃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时候,对面床上的穗穗仍在流着口水呼呼大睡呢。 等他推开房门,早起的阿里里已经围着用砖头垒起来的篝火堆,用不锈钢小锅熬煮燕麦粥了,而远处的季马则化身拆迁工人,正用一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撬棍,拆除着封窗的砖头和水泥呢。 透过残存着泥土和灰尘的玻璃窗,卫燃隐约可以看清外面的雪势依旧后劲十足,就连肆虐的寒风都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更让他揪心的是,楼下不远处,那架用钢丝绳规定的安2飞机,此时就像个风筝一样,时不时的就被吹的飘起来晃一晃,顺便抖落翅膀上积攒的雪花。 “醒了?” 阿里里热情的招呼着卫燃在篝火边坐下,拿起咖啡壶给他倒了一杯递过来,“昨晚睡的怎么样?” “别提了,一晚上没睡好。” 卫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穗穗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洗手间,每次非要把自己喊起来陪着不说,早晨四五点钟的时候,他还给熄灭的煤油取暖炉和汽灯分别加了一次燃料。可以说,这一晚上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不知内情的阿里里笑了笑,“外面的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下来,要不要再回去睡一会儿?” “不用了”卫燃端起搪瓷小杯子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什么可做的,这种鬼天气,我们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的等着暴风雪停下来。” 正在忙着拆迁的季马停下手里的工作,“当然,如果你想喝一杯清醒清醒的话,时间说不定能过的更快一点儿。” “算了吧”卫燃赶紧摆手,他可不想大早晨就喝的醉醺醺的。 季马也不在意,放下撬棍走过来坐在毯子上,“维克多,今天我打算把每个房间都仔细搜一遍。” 卫燃撇撇嘴,“你还真以为能找到其他的间谍装备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季马拿起放凉的咖啡仰头喝得一干二净,随后满怀期待的说道,“说不定我们能发现些当时的士兵私藏的宝贝呢?” “算了,你自己慢慢翻吧。”卫燃想都不想的摇头拒绝,“有那时间我还不如练练琴呢。” “别看我”阿里里赶在季马开口之前说道,“我宁愿回去睡一觉。” 季马朝卫燃和阿里里各自比出一颗中指,“到时候我找到好东西,有你们羡慕的。” 阿里里无所谓的摆摆手,“那我们就等着羡慕了,另外你去捡破烂的时候记得顺便弄点木头回来。” 第164章 签名照 风雪交加的废弃军事基地内部,卫燃装模作样的盘腿坐在正对着窗户的狼皮毯子上扒拉着手中的古琴。 堪称支离破碎的曲子中,阿里里手里拿着个小本子,认真的记录着穗穗给他们营地提出的各种想法和建议。而在楼上,掉进钱眼儿里的季马正卖力在各个房间里翻找着被遗漏的宝藏,时不时的,还会拿起斧头一顿卖力的劈砍。 可惜,虽然在他的忙碌下,三楼大厅里的木柴越堆越多,但从早晨忙到中午的季马除了找到一支做工还算不错的立式双筒猎枪和几大盒配套的12号子弹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下午我打算去另一栋楼继续找找” 篝火堆边,被喊回来吃午饭的季马一边撕咬着烤熟的鹿排一边财迷心窍的说道,“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省省吧” 阿里里没好气的说道,“现在那栋楼里就算躲了一支狼群我都不意外,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在这栋楼里等两天?” “别看我,下午我要继续练琴。”卫燃头也不抬的堵住了季马的话茬。 季马看了看正抱着平板电脑刷华夏电视剧的穗穗,直接摇头放弃,这姑娘就算想跟着,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对方明显没什么兴趣。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卫燃拉着狼皮毯子回到窗边继续练琴,穗穗依旧刷着她的电视机,时不时的,还会笑出鹅叫。而刚刚喝了大半瓶伏特加的阿里里干脆直接躺在篝火边的狼皮毯子上,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闲不住的季马左右看了看,索性拎起煤油汽灯,重新爬上了楼梯。在各种家具和地板摩擦产生的噪音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窗外再次被夜幕笼罩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季马拎着煤油汽灯,大呼小叫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维克多!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值不值钱!” “你又找到什么了?”卫燃将古琴放在狼皮毯子上,一边揉捏着酸疼的手指一边走过来问道。 季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显摆似的晃了晃手中仅有半块砖头大的铁皮盒子,随后将另一只手上的煤油汽灯放在桌子上,故意等阿里里和穗穗也好奇的凑过来之后,这才得意的掀开了略带锈迹的盖子。 这个并不算大的盒子里,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张被塑封起来的彩色照片。在这张照片里,一名全副武装的航天员正在敬礼,而他的身后,除了一面随风飘扬的苏联国旗之外,还矗立着等待发射的火箭。 季马等三人看完,立刻翻过照片,随后众人便看到了一个略显潦草的俄语签名——“阿列克谢·阿尔希波维奇·列昂诺夫”。 “这是那位第一个进行太空行走的苏联宇航员?”卫燃惊讶的看着季马手中展示的照片,“照片后面该不会是他的签名吧?!” “我怎么知道”季马得意的将照片递给众人传阅,而他则从铁皮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纸盒子。 轻轻将盒子打开,季马从里面倒出了一块带着塑料包装袋的手表,同时得意的解释道,“这是箭牌手表,尼古拉先生也有一块儿,据说这款手表曾经上过太空的。” “我爸爸也有一块!”穗穗紧跟着说道,“我记得他不止一次说过,这款手表是苏联第一款计时码表。” 卫燃赞同的点点头,穗穗说的那块手表,现在都还戴在阿历克塞教授的手腕上呢。 而且不得不承认,即便放在今天,这块原本为苏联空军和宇航员设计的手表也毫不过时。而在半个世纪前,这款表刚刚面世不久便在西方世界获得过“苏维埃的超霸”的美名。 季马小心翼翼的撕开塑料包装袋,对照着里面的说明书一番调试上弦之后,这款放了不知道多久的手表竟然再次开始走动,安静的三楼大厅里,秒针的嘀嗒声在篝火堆的劈啪作响中依旧清晰可闻。 “维克多,千万别告诉我这款表现在值多少钱。”维克多一边说着,一边将其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从现在开始,它就是我的了。” 卫燃将传到自己手中的照片还给季马,“那块手表多少钱不好说,不过如果着张照片上的签名是真的,它肯定比手表要值钱的多。” “到时候我会找阿历克塞教授问问它能卖多少钱的”季马接过照片放在盒子盖上,继续显摆着刚刚戴好的手表。 “这些是什么东西?”卫燃一边说着,从那个铁皮盒子里拿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牛皮纸卷,这样的纸卷几乎填满了这个铁皮盒子里的剩余空间。 “我还没打开呢,在看到那块手表之后我就跑下来了。”季马头也不抬的回应道,他此时正忙着和手机上的时间进行对比,看看这块手表走时时不时准确呢。 掂了掂牛皮纸卷的重量,卫燃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这里面包的,八成应该是硬币。 在征得季马的同意之后,卫燃小心的打开一个纸卷,随后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里面包着十枚仍旧泛着金属光泽的硬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苏联在1965年4月28号发行的“纪念反法吸斯胜利20周年”纪念币。同时,它也是苏联在战后发行的第一种纪念币。 可惜的是,这种面值1卢布的铜镍合金纪念币当时发行了足足六千万枚,所以即便因为苏联的解体早已绝版,但它的收藏价值对比同时期的其他纪念币来说依旧不算太高。 究其原因,全是因为苏联除了曾是各种勋章奖章最多的国家之外,也是各种流通纪念币发行量最多的国家。 从手中的这一型纪念币开始,一直到1991年苏联解体,这短短的几十年间,苏联一共发行了各种题材的纪念币足足64种,平均下来,一年就要发行至少两枚。 而如此密集的发行间隔以及巨大的发行量,让很多纪念币收藏家都麻木了,毕竟就算是割韭菜,也根本用不着把刀子磨得这么锋利。 将手中的纪念币重新包好放进盒子,卫燃已经懒得再看其余的牛皮纸卷里包的是什么,而是好奇的问道,“季马,这些东西你是从哪找到的?” “五楼的一间单人宿舍里” 季马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伸手指了指头顶,“我在那间宿舍的抽屉里找到的,不过也只找到了这些东西而已。” 卫燃起身走向靠窗的狼皮毯子,“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仅仅那张签名照估计就能卖不少钱了。” 季马抻平袖口盖住了刚刚戴上去的手表,“当然算是不错的收获,上面还有最后一个房间,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找?” “没兴趣”卫燃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绝了季马。 后者也不在意,信心满满的重新拎起煤油汽灯,踩着楼梯再次爬了上去。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铁皮盒子耗光了所有的运气,直到他仔细搜完了最后的几个房间,也仅仅只是找到了几本内容火爆但却生了不少霉斑的涩情杂志而已。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一早,卫燃和穗穗被敲门声叫醒的时候,外面的雪虽然依旧在下,但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停了。 四个人扒着窗户往外看去,那台安2飞机的大半个肌腹和那两个巨大的滑橇已经被积雪彻底掩埋。 “下楼吧!”阿里里挂上窗子说道,“趁着风停了,我们要快点把飞机挖出来离开这里。” “记得拿上枪”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季马提醒道,“这附近的狼群已经饿了两天了。” “你留在楼里吧?”卫燃一边朝堆放武器的房间走一边朝穗穗说道。 “看不起谁呢?” 穗穗翻了个白眼,抢先一步钻进房间,拿起一支折叠托的ak步枪背在了肩膀上,顺手又往兜里揣了一枚手雷和两个阿里里前天便压满子弹的弹匣。 阿里里和季马对视一眼,默契的各自也往兜里揣了一枚手雷。虽然明知道对付狼群根本用不上这玩意儿,但他们总不能被一个姑娘比过去? 至于卫燃,则完全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狼群又不是傻子,就算饿急眼了,最多也就是一个弹匣的扫射就能赶跑,何必给自己身上挂那么多的累赘呢? 各自检查了一番手中的步枪,众人跟着阿里里来到一楼。然而等他们艰难的将那扇铁门推开一个狭窄的缝隙钻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积雪已经有齐腰深了。 “穗穗,你盯着周围。” “交给我吧!”穗穗直接推弹上膛,连保险都扳了下来。 众人各自穿上雪鞋,拿上在一楼找到的工具,踩着厚实的积雪艰难的走向了不远处的飞机。 然而,还没等他们扬起手中的铲子,另一栋楼的楼顶上,竟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狼嚎! “哒哒哒!” 走在最后的穗穗根本没管那只狼藏在什么地方,端着手中的步枪上抬枪口,对着山体的方向便直接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不但把那声狼嚎彻底压了下去,连带着也把正准备开挖的三人给吓了一跳。 可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左边那栋楼里,便一窝蜂似的,跑出了足足20多只狼! 第165章 还活着呢 “别开枪!” 阿里里和季马异口同声的喊道,止住了已经将手搭在班级上的卫燃,以及刚刚换上新弹匣的穗穗。 在四人紧张的注视下,一头最健壮的狼像是个正在潜水的蒸汽小火车似的,在足以将他们彻底埋住的厚实积雪中露出湿润的大鼻子,一边呼出白色的雾气,一边艰难的朝着远处的森林跑去。 而在它身后辛苦开出的雪地壕沟中,十几只体型稍稍小了一些的狼群成员则像是挂在火车头屁股后面的车厢一样,一个挨着一个的,顺着零头的那位扑腾出来的壕沟快速前进。 在这支队伍的最后方,还有四只野狼跳上了一台废弃的卡车车顶,弓着身子,不断朝卫燃等人发出饱含威胁的呜咽。 在端着枪的卫燃四人注视下,那道雪地壕沟以极快的速度延伸到了密林之中,随后在一声低沉的狼嚎中,那四头留下来断后的狼群成员动作矫健的跳下车顶,顺着已经被伙伴趟平的壕沟,眨眼间便跑没了影子。 直到这个时候,阿里里才解释道,“形成这么大一支狼群不容易,放过它们吧!” 卫燃和穗穗对视一眼,前者关上步枪保险之后拿起了铁锹,跟着已经开始动手的阿里里和季马,重新开始清理飞机周围以及翅膀上的积雪。而后者则直接爬上了刚刚蹲着狼的卡车车顶,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在众人的忙碌之下,安2飞机的两条滑橇最先被挖出来,随后阿里里也爬上翅膀,将上面的积雪清理的一干二净。 趁着他钻进飞机预热发动机的功夫,卫燃和穗穗,以及季马赶忙返回身后的建筑,熄灭篝火之后,将各自的行李以及前两天发现的那些电影胶片、放映机等等各种杂物全都搬回了飞机。至于那些还没有用完的物资,则直接留了下来。 不久之后,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解除了钢丝绳禁锢的安2在密布积雪的空地上短暂的滑行之后顺利的飞上了高空,同时机舱里也传来了众人的欢呼。 经历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漫长飞行,阿里里驾驶着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了因塔机场。 还不等舱门打开,季马便已经买好了两个小时后飞喀山的飞机。四人叫上昨天就已经从喀山返回的米莎,一起在机场附近吃了顿丰盛的午饭之后,卫燃三人这才掐着点再次登上了飞机,顺便买好了从喀山飞伏尔加格勒的机票。 当天下午,当他们回到卫燃的工作室,穗穗立刻丢下行李箱,大呼小叫的扑进了周淑瑾的怀里,而季马也和阿列克塞教授约好了之间之后,拉着破旧的行李箱跑向了尼古拉的家。 就在卫燃跟着小姨和教授给穗穗组织接风宴的同时,季马也把这次发现的军事基地,以及那一包间谍装备和卫燃的猜测,一条一缕的汇报给了尼古拉。 坐在壁炉边上的尼古拉沉吟片刻后站起身,独自一人走进卧室,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 足足半个多小时之后,他这才从卧室里出来,再次坐在了沙发上说道,“那座军事基地在1972年冬天的时候就被废弃了。” 季马欲言又止的问道,“那我们...” 尼古拉点点头,“只要别拆了你说的那座望远镜和配套的计算机,剩下的那两栋楼就拿去用吧。甚至我可以找个人和你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让那台计算机和天文望远镜重新运作起来。” “真的?!”季马“腾”的一下站起来,“真的可以吗?” “这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尼古拉笑眯眯的说道,“但你要想办法解决配套的电力才行,不管是那台计算机还是那座望远镜,没有电力供应,它们可全都没法用。” “我想想办法!”季马咬着牙说道。 尼古拉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你们不用担心,那座军事基地存在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了守卫那座天文观测站而已,如果你钱够多的话,甚至可以把那里买下来。” “说起这个,那里是为什么被废弃的?”季马好奇的问道。 尼古拉犹豫许久,最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和你们发现的间谍装备没什么关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等你决定想修复那里的望远镜的时候,可以问问我帮你找的人,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那这些东西,我可以卖掉吗?”季马目光热切的指着摆在桌子上的物件。 “这个音频放大器送给我吧” 尼古拉伸手拿起个烟盒大小的黑盒子一番摆弄,随后语气肯定的说道,“这应该是美国人的产品,如果还能用的话,刚好当个助听器用。” “那剩下的这些呢?” “如果你缺钱花就卖掉吧!” 尼古拉浑不在意的说道,“不过你可以先带着那些微型胶卷去找找维克多,说不定里面拍到了些什么,有时候照片可比其他的东西更值钱。另外,那些电影胶片虽然很值钱,但最好不要卖掉。” “我明白了!”季马恭敬的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找他!” 尼古拉挥挥手,将音频放大器揣进兜里,随后眯起了眼睛,直等到季马从外面帮他关上房门,这才立刻坐起来,拿着手机再一次钻进卧室拨通了刚刚的号码。 对此毫不知情的季马美滋滋的逛游到工作室门口,掏出卫燃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卷帘门,耐心的等着阿历克塞教授和卫燃回来。 足足两个多小时之后,卫燃这才开着那辆夸张的越野车,带着醉醺醺的阿历克塞教授返回了工作室。这老家伙如今虽然名义上已经戒酒了,但看在穗穗的面子上,小姨周淑瑾今天倒是破例让他喝了个痛快。 只不过,当看到季马摆出来的各种物件之后,阿历克塞教授瞬间便醒了酒,格外正式的戴上棉线手套,拿起那张签名照之后问道,“你们从哪找到的这些东西?” “一座废弃的军事基地里”季马说话的同时,还得意的显摆了一番仍旧在他手腕上的那枚腕表,“这是和那张照片一起找到的。” “那些所谓的间谍工具如果想卖出大价钱,你可以想办法去捷克的布拉格试试,那里有很多喜欢收藏这种东西的有钱人。” 阿历克塞教授在长条桌边坐下,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继续说道,“至于那些纪念币就算了,只有纪念反法吸斯胜利20周年、十月格命50周年和列宁诞辰100周年这三种而已。 虽然每一种数量都不少,而且成色也很好。但根本就不成套,所以卖不了多少钱的。但是这张照片就不一样了。我敢肯定,照片背面的签名肯定是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宇航员现在还活着呢。” “还活着?”卫燃和季马异口同声的问道。 “当然活着!” 阿历克塞教授想都不想的再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就住在莫斯科,不过他的身体可不怎么好。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听过他的现场演讲呢。” “阿历克塞教授,这张照片能卖多少钱?”季马激动的几乎打起了哆嗦。 “我可以帮你问问看谁有兴趣”阿列克塞教授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季马则开始疯狂点头。 与此同时,坐在旁边的卫燃却在心里偷偷默念了一遍,“但是如果交易成功,我要收20%的介绍费。” 果不其然,只比他慢了不到两秒钟,阿历克塞教授便如约说道,“但是如果交易成功,我要收20%的介绍费。” “20%!这么多?”上一刻还在一脸感激的季马立刻瞪圆了眼睛。 “这还是看在维克多的面子上,不然至少要30%的介绍费。” 阿历克塞教授再次说出了卫燃的心里话,随后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绝对能把它卖出比拍卖会更高的价格。” 季马看了眼坐在一边盯着琴盒上的木纹压根儿不抬头的卫燃,最终肉疼的说道,“20%就20%,但如果价格比我预期的低,我可不会卖出去!” “放心吧,肯定能卖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阿历克塞教授话音未落,便已经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仍旧捏在手上的照片正反面分别按下了快门。 “你手上那块表卖不卖?”阿历克塞教授将照片还给季马之后问道。 后者果断的摇摇头,“不卖!” 阿历克塞教授神色古怪的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起身招呼着卫燃把自己送回家里。 朝季马使了个眼色,卫燃扶着教授钻进车子,踩下油门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卫燃回来的时候,季马已经喝了大半瓶的杜松子酒,甚至就连穗穗从国内给他带回来的那一箱子零食,这货都自作主张的打开了几包吃的不亦乐乎。 “那座军事基地的事问了吗?”卫燃反锁了卷帘门问道。 “问清楚了一半” 季马将冒着红油的辣条塞进嘴里,灌了口酒之后这才将尼古拉那边得到的消息简单复述了一遍。 “和那个间谍没什么关系?”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也就没有多想,而是好奇的问道,“听你刚刚的意思,你打算修复那座天文台里的望远镜和那台计算机?” 季马极其恶心的挨个嘬了嘬油腻腻的手指头,“那就要看这些东西最后能卖多少钱了,还要看看让那个鬼地方通电需要花多少钱,以及在你们华夏新年之前,阿芙乐尔能给我们送来多少游客,如果一切都满足目标,我当然不介意让那里通上电。” “祝你事业有成吧”卫燃忍着恶心敷衍道,“你今晚在工作室打地铺还是去尼古拉先生那里休息?” “这才几点?” 季马指了指不远处的塑料盒子,“那些胶卷帮我试着洗出来怎么样?尼古拉先生说,那里面说不定拍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呢。” “现在?” “当然!”季马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第166章 新年第一天的惊喜(二合一更新) 灯火通明的、工作室里,卫燃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胶卷从暗房里走了出来。 见状,早已等待多时的季马立刻放下啃的只剩骨头的半条熏鱼迎上了前者,目光热切的问道,“洗出来了吗?” 面对季马的提问,卫燃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这些胶卷根本就没用过。” 季马的表情立刻从兴奋转向了失望,“所以什么都没洗出来?” “什么都没洗出来,而且好几个胶卷都已经报废了。现在你只能期望其他的东西能卖个好价钱了。” 季马掰着手指头盘算道,“那张签名照阿历克塞教授或许能帮忙卖出去,那些电影胶片尼古拉校长说不能买,剩下的那些间谍装备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那些东西加一起,或许能卖给几百万卢布吧。”卫燃胡乱猜测道。 季马皱着眉头嘀咕道,“就算是能卖一千万卢布,似乎也不太够。” “你千万?”卫燃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送进微波炉,“你倒是敢想。” 季马回过神来,如实说道,“我想买下那座废弃的军事基地,甚至想把那座天文台里的望远镜和计算机修一修。” 卫燃愣了愣,趁着微波炉运转的间隙劝慰道,“季马,你投入的成本太多了。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买下了那座军事基地,就算你修好了那台望远镜和计算机。你需要拉多少游客过去才能收回成本?” “额...”季马后知后觉的抬起头,“说的也对。” 卫燃继续问道,“不说那座军事基地,你们那个温泉营地的成本收回来了?” 季马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们才接待了第一批游客。” “所以等你们收回温泉营地投入的成本再考虑那座军事基地吧,在成本收回来之后,那地方仅仅当个靶场就够了,等什么时候那里的子弹消耗干净了,你再考虑修复望远镜什么的不迟。” “说的也是” 轻易被说服的季马顿时又变的喜笑颜开,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维克多,那些东西帮我收进保险箱保存一下,另外车子借我用用。” “明天一早给我送回来,我要出去一趟。”卫燃这边话音未落,季马已经撩开卷帘门,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子。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反锁的卷帘门被人拍的砰砰作响,还不等卫燃将门彻底推到顶上,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穗穗便已经弯着腰跑了进来。 “这大早晨的,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只穿了套睡衣的卫燃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季马呢?”穗穗亦步亦趋的一直追到了卫燃的卧室门口。 “昨天晚上出去鬼混了吧,你找他有事?”卫燃无奈的扫了眼扶着门框往里探头探脑的穗穗,“能不能先让我换个衣服?” “说的好像谁愿意看你一样” 穗穗往后退了半步,靠着门边的墙壁说道,“我同学不是已经回国了吗?他们又组织一批同学和几个老师,大概有20个人左右。打算彻底考完试就过来。” “等等” 刚刚套上裤子的卫燃探出半个脑袋问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挂了三科吗?合着考试还没考完呢?” 穗穗闻言脸上的小表情一慌,“那个...” 卫燃缩回脑袋,一边继续换衣服一边提醒道,“你最好说实话” “就是实话!” 穗穗叉着腰站在门口,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就是分两批考的,两次考试相隔一个月怎么了?有意见找我们学校领导去啊,练出腹肌了不起啊?还敢威胁我?” “少来这套” 卫燃套上衣服穿好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确定你那些同学老师的能来?” “肯定能来”穗穗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先生就差和季马沟通一下接待问题了。” “那你等等” 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摸出手机打给了季马,后者在得知很快又有一批游客之后,电话里也立刻传来的一阵鸡飞狗跳以及女人的抱怨。 挂掉电话,穗穗已经把带来的早餐摆在了桌子上,等他们两个吃饱喝足,季马也驾驶着卫燃那辆越野车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阿芙乐尔,真的又有一批客人?”季马跳下车子,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便冲进了工作室,全然不知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好几个火红的唇印。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份行程计划放在了桌子上。 没管这俩掉进钱眼儿里的财迷讨论赚钱大业,卫燃自顾自的搬出琴盒,对着教学视频开始练琴。 只不过,还不等他们两个那边讨论出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一辆出租车却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全身邋里邋遢,身高比阿历克塞教授还要矮一些的大胡子老头儿,顶着油光水亮的脑门儿径直走进了工作室的大门。 “谁是维克多或者季马?”这老头儿问话的同时,还露出了一颗金灿灿的假牙,顺便也喷出了浓郁的酒精味。 “我就是”卫燃和季马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起来,“您有什么事情吗?” 这老头儿看了眼坐在一边看热闹的穗穗,后者干脆的站起来,“你们聊。” 目送着穗穗消失在通往卧室的楼梯口,这老头儿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应尼古拉先生的邀请来的,他和我说,你们在乌拉尔山脉东侧发现了一座天文观测站,想要修复那里的天文望远镜和一台三进制计算机?” 见卫燃看向自己,季马迟疑片刻后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但您来的稍微早了一点儿,那里现在连电力都还没有恢复呢,而且我暂时可能也凑不齐维修的费用。” 来人不在意的笑了笑,自来熟似的拉开长条桌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来,“五千美元,带我去那里看看怎么样?如果那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说不定我会出个你们满意的价格买下来,顺便也可以提前去看看那座天文望远镜和计算机,评估一下有没有修复的更可能。” “你给我们五千美元?”依旧顶着好几个唇印的季马立刻瞪圆了眼睛。 来人笑了笑,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沓绿油油的现金直接推给了桌子对面的季马。 季马一把抓起钞票用力闻了闻,等他一张一张的清点无误之后,立刻热情的说道,“我的上帝,您想什么时候出发?” “请先稍等一下” 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这位先生,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加尔金”这小老头儿呲着大金牙说道,“或者也可以教我加尔金博世。” 卫燃不卑不亢的和对方握握手,“加尔金博世,我们需要先问下尼古拉先生,才能决定是否带您过去。” “当然,当然没问题。”加尔金博世笑呵呵的答道。 朝季马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干脆的将手中的钞票放在了桌子上,重新拿起车钥匙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听说你们在那里还发现了一些间谍装备?”加尔金博世从兜里掏出个银质小酒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不慌不忙的朝卫燃问道。 “您的消息很灵通” 加尔金博世笑了笑,“都是尼古拉先生告诉我的,年轻人,把那些间谍装备拿出来吧,说不定我会愿意买下来。” “您稍等”卫燃收起桌子上的古琴,抱着琴盒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来的那个人是谁啊?”躲在卫燃卧室里的穗穗好奇的问道。 “来买发现的那些东西的冤大头”卫燃低声解释了一句,将琴盒放在床上,随后打开床头的保险箱,将里面的东西连同那张签名照全都拿了出来。 “你这里怎么存了这么多钱?”穗穗惊讶的问道,趁着卫燃拿包的同时,还同里面抽出一把手枪,“连枪都有了?” 卫燃一边往外拿东西说道,“钱是我自己挣的,枪是你老爸送给我的,里面压着子弹呢,你小心点儿。”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动作熟练的退掉那支沙漠色的czp09手枪的弹匣和枪膛里的子弹答道,“我玩枪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呢。” “对,你经验丰富,所以一枪崩掉了旅行社的天花板和招牌。”卫燃调侃对方的同时,顺手重新锁上了保险箱盖子。 穗穗没好气的锤了卫燃一拳头,“能不能别提这件事?我哪知道那支猎枪里有子弹?” “对,是猎枪的错。”卫燃拿着帆布包和铁皮盒子就往外走,“你在楼上等着,先别下来哈。” “神秘兮兮的”穗穗暗自嘀咕了一句,将看够了新鲜的手枪连同弹匣丢到保险箱顶上,随后看向了躺在床上的琴盒。 而在楼下,季马也已经从尼古拉那里开车跑了回来,见卫燃下来之后,立刻说道,“尼古拉校长说他可以信任,所以带他去那里看看没问题,而且他想买什么都可以卖给他。另外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也到了,他们似乎准备带尼古拉校长出去玩几天。” 卫燃闻言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全都递给季马,“去和加尔金谈谈吧,他说想把这些东西买下来。” “看来我们不用去什么布拉格了” 季马喜笑颜开的接过帆布包和铁盒子,大步流星的走向了仍旧坐在长条桌边上的加尔金博世。 将季马展示出来的东西挨个仔细检查了一遍,加尔金博世最后放下那张签名照问道,“年轻人,开个价吧,这些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钱?” “我想卖...” “不如您开个价怎么样?”卫燃加快语速说道,总算没让季马透露出他的心理价位。 加尔金博世笑了笑,搓捻着下巴上的胡子思索片刻,“加一起五万卢布怎么样?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 “五万卢布?”季马哗啦一下站起来,“你怎么不去抢?” 加尔金博世拿着酒壶示意了一下,“我不就是在抢吗?” “您只是想看看这些东西,并不打算买下来吧?”卫燃盯着对方一针见血的问道。 “你比他要聪明一些”加尔金博世似乎格外满意卫燃的反应,直接站起身转移话题问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因塔了?” “您想现在就去?”季马诧异的问道。 加尔金博世摊摊手,“不然谁会愿意花五千美元去那个鬼地方?” “可是...” 加尔金不等卫燃说完便理直气壮的说道,“不用可是,我只需要季马一个人带我去看看就够了,你这么聪明的小伙子就不用跟着浪费时间了。” 卫燃是看出来了,这位加尔金博世明摆着就是想支开自己。而一边季马的表情也让他立刻做出了决定,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递给季马,“既然如此,你们路上小心点儿。” 回过神来的季马立刻松了口气,接过钥匙之后好奇的问道,“尼古拉先生说,在出发之前,您能说说那里被废弃的原因吗?” 加尔金博世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卫燃和季马,“你们觉得是因为什么被废弃的?” “间谍?”卫燃和季马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共同的猜测。 却不想,加尔金博世哈哈大笑着摇摇头,“那里被废弃和你们发现的间谍没什么关系。真正的原因是1972年的冬天,乌拉尔山脉附近曾经发生了几次小规模地震,那几次频繁的地震虽然只引起了几场雪崩,但却对那座天文台的观测活动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当时又恰巧苏联在切尔克斯建造的bta天文望远镜即将完工,所以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索性逐步关闭了被你们发现的那座观测站,最后随着苏联解体,那里也就被人彻底遗忘了。” 季马狐疑的问道,“您既然这么清楚,还需要我带您去吗?” “我知道这件事,并不代表我知道那座天文观测站在什么位置。”加尔金博世说到这里伸出手,“不过如果你不想带我去,就把钱还给我。” “去,当然去!” 季马的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的转变,朝卫燃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随后热情的引着加尔金博世钻进卫燃的越野车开往了机场的方向。 虽然送走了季马这个烦人精,但因为穗穗隔三差五的就来工作室转转,甚至期间还喊来一群许久未见的同学,借着工作室的宽敞空间开了两次趴体,导致他在12月份最后的这几天不但没能清闲下来,反而连睡眠都受到了影响。 而这一切,随着新一年1月1号电视台播放的一段采访,也让他的工作室变的空前的热闹。 这次,来这里闹腾的不再是穗穗和她那些同学,而是变成了一脸嫉妒的阿列克塞教授,以及他如今的老板亚历山大先生。倒是小姨周淑瑾和玩够了的穗穗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维克多,你太让我伤心了。”阿历克塞教授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么惊人的发现,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我不是...” “你确实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好孩子里,你现在是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名誉顾问了。”阿历克塞教授酸溜溜的说道,“呵!名誉顾问,那么珍贵的一张照片,你竟然傻乎乎的只换了一个名誉顾问的头衔!” “教授说的没错” 坐在一边,同样痛心疾首的亚历山大接茬说道,“当时如果你愿意把它卖给我,你至少能得到五百万美元。” “接着吹!”卫燃暗自用汉语嘀咕了一句,“合着就你们老毛子吹牛b不用交税呗?还特么五百万?你怎么不说拿整个莫斯科和我换?” “额...你在说什么?”听不懂汉语的亚历山大茫然的问道。 正在嗑瓜子的穗穗一本正经的帮着解释道,“他说他很后悔把那张照片捐出去,还说如果早知道亚历山大先生这么慷慨,他当时就该在得到照片的第一时间给您送过去。” “你确实应该后悔” 亚历山大一脸肉疼的说道,他早在一周前就得到消息,有人给卫国战争博物馆和马马耶夫岗捐赠了一张珍贵的照片,甚至还特意去看了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张照片的捐赠者竟然是和自己打过交道的这个华夏留学生。 “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阿历克塞教授叹了口气,“你个混蛋当初怎么就不想着把我也叫上一起上电视?” “我自己都是赶鸭子上架好吗?”卫燃嘟嘟囔囔的在一边偷偷过着嘴瘾。 “不说这个了”亚历山大大手一挥,“维克多,你肯定还有那张照片的底片吧?卖给我怎么样?” “五百万美元?”刚刚还在自怨自艾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兴致勃勃的问道。 亚历山大被这一句话怼的差点儿自己抖掉了胡子,没好气的说道,“如果那张照片第一次出现是在我的博物馆里,就算是两个五百万都没问题。” “照片虽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你买的可是唯一的底片”阿列克塞丝毫没把亚历山大当作自己的老板,空口白牙的把价格又往上提了两百万。 掉进钱眼儿里的阿历克塞教授可是名声在外,别说站在一边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的费德勒经理头疼,就算是亚历山大都险些招架不住。 眼看着在这两位嘴里报价在五位数和七位数之间来回摇摆,卫燃赶紧说道,“两位,两位,能不能...” “闭嘴!”亚历山大和阿列克塞教授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 见状,卫燃夜懒得搭理这俩自以为能决定一切的老东西,接过穗穗递来的咖啡,心安理得的坐在一边慢慢吸溜着,顺便也给出远门的尼古拉先生发了条消息。 直到最后,当吹胡子瞪眼睛的亚历山大和阿历克塞教授终于把价格敲定在了两百五十万美元的时候,这才齐齐的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卫燃。 “别看我,底片不在我手里。”卫燃放下咖啡杯说道。 “不在?!” “我刚刚就想说了,是你们两个让我闭嘴的。”赶在亚历山大张嘴想说些什么之前,卫燃最后看了眼尼古拉发回来的消息,随后熄灭了手机屏幕说道,“我虽然没有底片,但是我有电子版。” 一直站在亚历山大身后的费德勒经理提醒道,“电子版可不值两百万”。 “当然不值两百万”卫燃出人意料的说道,“所以我决定免费捐赠给您怎么样?只要照片下面能出现我和这座工作室的名字就可以。” 亚历山大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维克多,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感谢您的夸奖”卫燃不卑不亢的笑着答道,同时也注意到了在一边偷偷朝自己比大拇指的阿历克塞教授。 用一张电子版的底片打发走了亚历山大和随行的费德勒经理,还不等卷帘门被穗穗彻底拉上,卫燃和阿历克塞教授便默契的拍了拍巴掌。 “维克多,你这个混蛋做的太漂亮了!” 上一课还在嫉妒的阿列克塞教授,此时脸上已经只剩下了真诚的夸张,而卫燃则连连表达着没能带上前者的歉意。 “妈,他们俩在搞什么鬼?”穗穗不明所以的问道。 周淑瑾无奈的摇摇头,笑骂道,“小狐狸和老狐狸联手坑了亚历山大先生一把。” “啊?”穗穗茫然的看着其余三人,突然觉着这默契的三人似乎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好像根本就没跟上他们的频道。 周淑瑾示意女儿坐在身边,笑着解释道,“你爸爸现在为亚历山大先生工作,所以不管是那张照片,还是那个采访,带上他都不合适。” “为什么?”穗穗不解的问道。 阿列克塞教授闻言一屁股坐在了穗穗的身边,笑着解释道,“首先最重要的,这个混蛋不止用那张照片换了个名誉顾问的头衔,顺便给这座工作室打了个最棒的广告。 其次,他虽然没叫上我,但却刚好撇清了这张照片和亚历山大以及他手下的员工,也就是我的关系。这就避免了我们因为一张照片和亚历山大先生闹僵的可能。他就算觉得不舒服,也只会以为是年轻人的脑子发热才做出的决定。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个混蛋把电子版免费送给了亚历山大,这不但弥补了对方仅有的那点儿不满,很快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是从哪弄到的照片展览授权。 所以看着吧,这个混蛋用不了多久就要在整个东欧的军事和二战史相关的博物馆里出名了。” 说到这里,阿历克塞教授见卫燃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样,正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自己,下意识的问道,“你在吃惊什么?难道我猜错了?” “没!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卫燃回过神来赶紧说道,这些可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刚刚尼古拉通过手机短信指点他这么做的。 “你是变态吗?这些都是你提前计划好的?” 穗穗难以置信的看着卫燃,殊不知对方正和她发出同样的惊叹,只不过惊叹的对象却是正在出远门儿的尼古拉先生。 第167章 20响大肚匣子(二合一更新) 圣诞节前的一周,紧守着马马耶夫岗的旅行社早已开始了为期十天的假期,倒是它隔壁的工作室反而一天比一天热闹。 不提那几个跟风想来采访卫燃的记者,单单各个博物馆派来希望展出那张照片的公关人员都让卫燃应接不暇。 但好在,他还记得尼古拉在短信里给他的建议。执意让穗穗用“维克多已经回华夏过年”的借口,将那些希望得到授权的博物馆工作人员推到了两个月之后。而那些希望采访卫燃的记者,更是推到了三月中旬。 出乎意料,几乎就在这个消息放出去的当天,已经得到照片展览授权的亚历山大便立刻送来了一份特殊的礼品。 这是一支毛瑟m712型冲锋手枪,如果换个华夏人更熟悉的叫法,20响大肚匣子无疑是最准确的称呼。 颇为特殊的是,在这支大肚匣子的木制握把底部,还拴着一节红白相间,仿佛用过的姨妈纸一样的布头。都不用把它解下来,卫燃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半张膏药旗。 而在这支大肚匣子的左侧,还刻着“烽烟血辱染河山,倭儿不灭不归川。许国征战何惧死,杀尽日寇铸京观。”二十八个苍劲的小字。 也正是这支特殊的手枪,以及被费德勒经理一起送来的其他各种昂贵礼物,卫燃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把这些来访者往后推迟一段时间带来的好处。 别的不说,至少可以比其他私人博物馆提前两个月展出那张照片的亚历山大算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另一方面,当两个月后卫燃再次授权其他博物馆展出照片的时候,如果趁机接受一波采访,无疑能让他的热度继续持续一段时间。 当然,给他送来礼物的远不止亚历山大,如果一件件的往前数,最先送来的礼物来自芬兰的阿基姆先生和克里斯阿姨,他们在新年到来之前,便寄来了一整套看着就不便宜的滑雪装备。 比他们稍晚一点儿,柏林的那位“犹太蠢货”马里奥也在今天中午,派人亲自送来了一大盒的蛋挞。 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据那位不远千里送蛋挞的工作人员说,这些蛋挞还是基辅的那位莫拉和她的女儿安娜今天早上新烤好的。 除了这几位曾经的金主,远在因塔的米莎也在今天下午托人送来了两件雪白的狐狸皮大衣,只不过这次却不是送给卫燃的,而是送给穗穗以及她的老妈周淑瑾的礼物。 米莎除了托人送来的皮草之外,也通过电话和穗穗谈好了圣诞节之后第二批游客以及周淑瑾送来的第三批游客的接待问题。顺便,卫燃还从她那里得到了季马的消息。 只不过让所有人啼笑皆非的是,几乎就在季马和阿里里带着那位加尔金博士降落在那座废弃军事基地的第二天晚上,阿里里竟然不小心弄丢了安2飞机的机舱钥匙。 也正因为这点儿小小的失误,那三个倒霉鬼不得不靠着上次遗留的那点儿物资,在那座军事基地里坚持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才总算在昨天晚上找到遗失的钥匙,并且顺利飞回了因塔。 好在,也正是借着寻找钥匙的机会,那位加尔金博士竟然在天文台里发现了一个隐藏极好的保险箱,并且用8万美元的高价买走了在保险箱里的一块仅有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 这笔意外之财直接抹平季马和阿里里的所有不满,以至于米莎打来电话的时候,那两个混蛋正在因塔最好的酒吧里包场请所有合作的猎人们一起喝酒准备迎接圣诞节呢。 不提几千公里之外的因塔,随着夜幕的降临,穗穗家的餐桌上摆满的礼物也换成了丰盛的饭菜。而在阿历克塞教授的餐具边上,更是摆了一瓶高档杜松子酒。 等穗穗给每个人的酒杯都倒满了清澈的酒液,作为实质上一家之主的周淑瑾第一个举起透亮的杯子,“明天就是圣诞节了,祝旅行社在新的一年游客如织。祝时光工作室日进斗金,也祝穗穗这丫头学业有成,干杯!” “干杯!”其余三人立刻予以热情的回应,在欢呼中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的一干二净。 还没等放下杯子,周淑瑾便笑眯眯的朝坐在对面的女儿问道,“穗穗,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刚刚拿起酒瓶子的穗穗小脸上闪过一丝丝掩饰极好的慌乱,一边给阿历克塞教授倒酒一边答道,“后天,我后天就回去准备参加考试了,机票都买好了。” “那就没办法了,看来你赶不上了。”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脸上还浮现出了假惺惺的遗憾。 “赶不上什么了?”穗穗茫然的问道。 “明天一早我和你爸去芬兰度假,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周淑瑾神色如常的说道,“既然你后天就回去了,看来是没办法带上你了,更没办法送你去机场了。” “我其实...” “学业重要,到时候让维克多送你吧。” 阿历克塞教授不等女儿说完,便笑眯眯的彻底掐死了这个话题,而坐在穗穗旁边的卫燃则极力憋着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说起来即便不算在因塔玩的那些天,穗穗也回来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一家三口全都过了新鲜劲儿之后,她的待遇也是断崖似的直线下降。 而且很明显,不管是小姨周淑瑾还是阿历克塞教授,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送走这个自己养大的烦人精,继续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那我考完...” “考完试直接去你姥姥家吧!” 周淑瑾不由分说的替女儿做出了决定,“等月底我和你爸也打算回去过年了,你就别来回跑了,机票钱挺贵的。” 穗穗哭丧着脸,求助般的看向坐在身边卫燃,却发现这货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那块红烧猪蹄子上面。 还不等穗穗开口,阿历克塞教授便抢先问道,“说起这个,维克多,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估计也得月底吧”吃的满嘴流油的卫燃头也不抬的答道,摆明了不想参与他们一家的话题以免引火烧身。 阿历克塞教授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既然这样,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芬兰玩几天?阿基姆和克里斯这些天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带过去一起滑雪呢。” “我就算了吧” 卫燃这个时候可不想帮他们两口子吸引火力,干脆的摇头拒绝道,“这两天我还得忙点儿别的事情。” “看看你哥多懂事!”周淑瑾毫无征兆的把矛头对准了一脸不忿的女儿,“再看看你,天天就想着玩!” “你等着!”穗穗暗中狠狠踢了卫燃一脚,语气中的威胁几乎要溢了出来。 “要不我晚点儿回去?”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喝酒!喝酒!我敬你一杯!”刚刚还咬牙切齿的穗穗赶紧换上笑脸,殷勤的拿起酒瓶子给卫燃倒了满满一大杯酒。 一顿毛子版年夜饭在欢声笑语和穗穗哀怨的眼神中,一直持续到了午夜12点这才算正式结束。 而在洗过澡回到房间之后,卫燃却并没有急着休息,反而重新掏出了亚历山大送来的那支20响大肚匣子,轻轻摸索着上面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知道这支手枪主人背后的故事,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在战争中活下来。如果活下来了,他活的好不好。如果没活下来...至少知道他葬在了哪里。 略微粗重的呼吸中,满身酒气的卫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这支手枪轻轻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他并非怂了,而是不想冒然的做出决定,这里毕竟是教授家,不是随时可以反锁了卷帘门的工作室。而且刚刚自己还喝了不少酒,鬼知道被牛皮本子送过去之后状态会不会受到影响。 但最重要的是,得益于华夏各种战争题材的电视机或者电影甚至小品,那支手枪虽然大多数华夏人都无比的熟悉。可实际上,真正用过的人却不多,万一自己需要用这支手枪作战,好歹也要提前熟悉一下才行。 脑袋里的思绪不断,这辗转反侧的一夜也就显得格外漫长。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周淑瑾和阿历克塞教授便悄悄起床,分别在卫燃和穗穗的卧室门口放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随后拎着行李箱离开了房间。 几乎在防盗门反锁的同时,穿着一身睡意的穗穗也拉开了房门,盘腿坐在地板上撕开了礼品盒子的包装。 满意的看着最新款的华夏产手机,穗穗贼头贼脑的看了眼卫燃门口的礼物,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抱起盒子便一溜烟儿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在见到里面装的是同样一款手机之后,穗穗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用胶带将包装胡乱贴好,连同自己准备的礼物摞在一起敲响了卫燃的房门。 砰砰作响的敲门声立刻惊醒了才睡着不到两个小时的卫燃,同时也让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支黑色哑光的手枪。待他彻底清醒过来,这才收起手枪,睡眼惺忪的拉开了房门。 “铛铛铛!圣诞快乐!” 自带配乐的穗穗还没等卫燃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两份礼物塞到了他的怀里,随后伸出手说道,“下面的是我爸妈送你的,上面的是我送你的,现在给你送我礼物了!”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卫燃打着哈欠把两份礼物放在床上,抬手指了指仍旧放在客厅沙发上的背包,“你的礼物在包里呢,自己去看吧!” “你给我准备的什么礼物?”穗穗一边往沙发跑一边问道,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身后干脆的关门声。 “这个混蛋!” 穗穗咬牙切齿的打开卫燃的背包,等她从撕开的礼品盒子里拿出一枚自己早就看上的单反镜头之后,立刻欢呼出声,大呼小叫的再次砸响了卫燃的房门。 等换上衣服的卫燃再次打开门,穗穗拿着镜头兴奋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镜头的?” 卫燃打了个哈欠,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上次在那个废弃军事基地里,不知道是谁和喝多了,一整个晚上都在说胡话求着我小姨想买新镜头。” “闭嘴!当我没问!”穗穗恶狠狠的发出威胁,“以后也不许提这件事!” “你自己问的”脸没洗牙没刷的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早餐,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已经跑回房间忙着换镜头的穗穗问道。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物件,“去试试亚历山大先生送的这支手枪”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你别走啊!给我五分钟换个衣服!”话音未落,穗穗便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只留下了已经摸到门把手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 在耐心的等待了七八个五分钟之后,穗穗总算穿着昨天才到手的狐狸皮大衣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而趁此机会,卫燃不但已经完成洗漱且做好了早饭,甚至都已经把自己那份儿消化的差不多了。 带着这个抱着相机的跟屁虫离开家,卫燃驾驶着大的有些夸张的越野车,顺路去了一趟工作室,最终停在了东岸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森林边上。 “试个枪而已,至于跑这么远吗?”穗穗站在车门口不解的问道。 “去靶场被认出来怎么办?”自认已经有些偶像包袱的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大过节的,我可不想被又被记者堵住。” “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儿...” 穗穗暗自嘀咕了一句,帮着卫燃把车厢里的钢板用钉子固定在了几棵掉光了叶子的白桦树上,随后从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支消音型vss狙击步枪。 这支枪还是当初卫燃从尼古拉那里借来的,此后就一直在工作室里放着,刚刚他们过去拿充当靶子的钢板和配套的子弹时,这才被穗穗给装进了车里。 接过卫燃递来的降噪耳机,穗穗直接趴在越野车宽敞的车厢里,顺着打开的后备箱门,瞄准百十米外的靶子一下下的扣动了扳机。 只不过很快,这支枪微弱的枪声以及子弹撞击钢板的脆响便被卫燃手中那支20响大肚匣子彻底掩盖。 不得不承认,这支手枪有着堪比冲锋枪的火力密集度,但因为怪异的构造以及过分沉重的重量,也让它的手感无比的别扭。 尤其调整到连发模式的时候,正常的持枪姿势下,从严重上扬的枪口中飞出的子弹甚至已经打到了远处那几颗白桦树的树冠。 “这枪还得是华夏人才会用啊” 卫燃嘀嘀咕咕的活动了一番有些发麻的手腕,从兜里翻出一个略带锈迹的弹夹,将上面的子弹压进了刚刚拆下的弹匣。 等他再起拿起这支手枪的时候,已经翻转了手腕变成了横向平举。然而让他颇为不适应的是,这么拿枪,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瞄准。 试着再次打了一梭子子弹,这次确实要比刚刚容易了不少,原本上跳的枪口转了九十度之后,还真像传说中的一样,横向打出了一个密集的扇面。至于瞄准,冲锋枪扫射般的火力压制,只要大方向对了就行了。 重新装上子弹,卫燃扳动快慢机换成单发模式,不断变换着姿势扣动扳机,一点点的熟悉着这款并不算好用的沉重武器。 直到打完了所有的子弹,他这才带着跟屁虫穗穗,驱车返回了伏尔加格勒城区的方向。 “我们下午去哪玩儿?”返程的路上,被冻的小脸通红的穗穗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这时间,你不如琢磨下怎么应付剩下的几门儿考试。” 负责开车的卫燃借助后视镜扫了眼坐在身后的穗穗,中间根本不带停顿的继续说道,“今天考德语?” “不是,明天上午才考德...”穗穗一不小心漏了嘴,急忙转移话题道,“那个,中午请你吃饭怎么样?” “不用献殷勤了”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等下我要去工作室练琴,你也抓紧时间复习一下那些你还能赶上的考试吧。” “今天是圣诞节啊!”穗穗哭丧着脸哀求道,“而且我明天就走了,就不能好好休息一天?” “你剩下的考试怎么办?”卫燃稍稍降低车速问道。 穗穗闻言立刻恢复了自信,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放心吧,剩下那几门儿课绝对没问题!” “别翻车就行”卫燃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对方毕竟也是成年人了,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唠叨。 第168章 死守滕县 1月9号一大早,卫燃将轻装简行的穗穗送到机场之后,一番乔装打扮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工作室。 如今隔壁的旅行社还没有收假,几百米外的邻居尼古拉先生以及季马也依旧没有回来,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直接将车开进工作室然后反锁了卷帘门,卫燃连灯都没开,直接从手套箱中拿出了那支用绒布仔细包裹的手枪。 “烽烟血辱染河山,倭儿不灭不归川。许国征战何惧死,杀尽日寇铸京观。”卫燃格外认真的默念了一遍枪上的刻字,随后义无反顾的召唤出了牛皮本子。 哗啦啦的轻响中,牛皮本子自动翻到了空白的第八页,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笔唰唰唰的绘制出了一只似乎沾染着血迹的大手,在这只手上,松垮无力的握着一支20响大肚匣子。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金属羽毛笔摔落在牛皮本子上,但在这张收回的图案下面出现的字迹却让卫燃皱起了眉头。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次的字迹竟然是是鲜红色的! 角色身份:仓禀斋学徒卫燃 回归条件:死守滕县 滕县?滕县是哪?可是怎么没有拍照任务? 卫燃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便被剧烈的白光笼罩,紧接着,耳边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随安,你跟我进来。卫燃,把门关了也来吧,今天不做生意了。” 随着脚步声远去,卫燃的视线也终于恢复,随后便看到了身穿青衫,头戴黑色瓜皮帽,后脖领子插着个烟袋锅子的瘦小人影掀开了棉布帘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紧挨着柜台的里间。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个看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这个叫随安的年轻人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山装,头上除了一顶灰色的列宁帽,还有一副金边的眼镜。 低头再看看自己,下半身一条粗布裤子打着绑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棉鞋,上半身对襟的灰色薄棉袄,腰间却不伦不类的扎着一条足有四指宽的硬牛皮腰带,其上竟然还别着一个并不算大的黄铜小算盘。 扭头看看周围,身后是个没有门槛的木头门,正对着木头门则是个几乎快有肩膀高,还带着直通头顶的木栅栏的柜台。两边靠墙则分别摆着一张落满灰尘的小茶桌。其中一张茶桌上,还有个燃着线香的白瓷小瓶子。 趁着关门的功夫,卫燃还看到了窗外的石板路以及周围低矮的民房,同时也看到了门口挂的招牌上那大大的“当”字。 这么说,这仓禀斋是个当铺?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关上厚重的木头门,顺手又拿起了立在一边的顶门杠,将两头分别卡在地板和门板的凹坑上。 等他撩开棉布帘子走到里间,那个穿着长衫的老爷子已经将三个白瓷碗倒满了酒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八仙桌上,而那个叫随安的年轻人则沉默在八仙桌两边相对而坐。 “卫燃,你也来坐吧。”那老爷子随和的招了招手,示意卫燃坐在了随安的对面。 等他的面前也摆上了满满一大碗的白酒,那老爷子这才拄着手杖坐在了卫燃的对面,抽出脖领子里的烟袋锅子,一边往里面慢悠悠的装烟丝一边问道,“随安,咱们离家多少久了?” “快一年了”随安想都不想的答道。 这老爷子摸出盒火柴点上烟袋锅子,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快一年了,这一年,咱们从北平逃到泉城,从泉城逃到了藤县,这狗日的小鬼子怎么一直追着咱们一家?” 卫燃右手边身穿西装的年轻人闻言赶紧接茬说道,“爹,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字贡吧,这铺子...” “嘭!” 这老爷子不等随安说完,便狠狠一拍桌子,巨大的动静把三个年轻人全都吓的一哆嗦,而前者也不由自主的换上了蜀地方言骂道,“还跑?跑个锤子呦!你个臊活皮的龟儿脑壳进水唠!” 陷入沉默的房间里,这位脾气火爆的老爷子冷静下来之后叹了口气,又换回了卫燃能听懂的官话说道,“上午我在东关看见你堂兄鹤仙了。” “三哥来藤县了?”随安站起来惊喜的问道。 那老爷子点点头,用手中的烟袋锅敲了敲卫燃身前的桌面,“去把供桌上的包袱拿来。” 卫燃见状赶紧站起来,起身从靠墙的供桌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放在了桌子上。 还不等他坐下,那老爷子已经打开了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两个装满了子弹的武装带和两支装在牛皮枪套里的20响大肚匣子。随后将其分别放在了卫燃和随安的身前。 “卫燃,你从北平跟着老汉一路来到了滕县,如今老汉的侄儿在这儿打仗,我们不准备跑了,你拿着这枪,想战想逃自便吧。”说完,这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一摞银元放在了卫燃的身前。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卫燃说完,干脆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枪,这支枪上没有任何的刻字,再看看随安身前的那支枪,同样没有任何的刻字。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看向坐在卫燃对面的随安,“你是我儿,所以你没的选,拿上这枪去找你堂兄,跟着他打鬼子吧。能活下来,你就跟着你堂兄在军队里谋个差事。活不下来....老汉给你收尸!” 老爷子说到这里,直接端起身前的瓷碗,“喝了这碗酒,你们就...就去杀鬼子吧!” 随安和卫燃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端起身前的大碗,皱着眉头将里面辛辣的白酒灌进了肚子。 “当啷!” 老爷子手中的白瓷碗砸落在桌子上,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虚掩的房门,“去为民族争光荣,去为国家争生存!” 卫燃和随安沉默片刻,默不作声的放下瓷碗,后者跪在地上各自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拿起桌子上的武器就要往外走,可随即却被卫燃拦了下来。 “你们爷俩在里间等我一下” 卫燃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起身撩起帘子回到当铺的外间,借着柜台的遮挡,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了那台得自柏林的禄来双反相机。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得到这台相机的是,附带的马毛皮相机包里还有一盒备用的胶卷。但1945年的胶卷,现在还能不能用,他却根本就没有把握。 好在,随着他忐忑的拧开密封的电木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一卷还没用过的胶卷。 动作麻利的将胶卷装进相机,卫燃立刻回到了里间,平静的看着依旧坐在原位的老爷子说道,“掌柜的,给你们爷俩照张相吧!” “相机?!”已经把武装带套在身上的随安惊奇的问道,“卫哥儿,你从哪弄来的?” 那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正在发愁怎么解释的卫燃,语气平淡的帮着找了个无懈可击的借口,“昨天有人拿来换钱的,难得这小子有心,坐过来吧!” 平时根本就不在当铺里的随安闻言也就不在多问,赶紧站在了老爷子的身后。等他们爷俩摆好了姿势,卫燃找好角度,立刻按下了快门儿。 “掌柜的,我把相机放回去了。”卫燃直勾勾的看着那位老先生说道。 后者默不作声的摆摆手,卫燃立刻走出房间,动作极快的将相机收回了牛皮本子。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暴露牛皮本子的秘密,他只是不想再想再像斯大林格勒那次一样,留下任何的遗憾。 故意在柜台里弄出一些动静,卫燃这才再次走进里间,郑重的朝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老先生鞠了一躬,随后拿起桌子上的武装带和那支泛着油光的20响大肚匣子,跟着随安兄弟,从后门离开了大门紧闭的当铺。 直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老爷子这才老泪纵横的从怀里掏出一支已经盘出包浆的花口撸子,踉踉跄跄的走到窗边,推开纸糊的窗户,默默的看着后院被油布盖住的两口棺材。 而在当铺外面,卫燃二人走在已经被压出车辙印的石板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思。 “卫哥儿,你说这小小的藤县守得住吗?” 直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随安这才忧心忡忡的说道,“这藤县...” “守不住也要守...”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哪找你堂兄?” “不是说东关吗?”随安用手中的盒子炮指了一个方向说道。 “走快点儿吧,早点见到他,也能多帮着做点儿什么。” 随安闻言点点头,赶紧把刚刚一直在摆弄的手枪装回牛皮枪套,好歹家里开了一家当铺,这武器他当然会用,只不过从来没朝人扣过扳机罢了。 而与此同时,稍稍落后一步的卫燃则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滕县的景色上。 这个被高高的城墙围住的小城,低矮的房屋中夹杂着一些两层的小楼,沿途还能看到个挂着美国国旗或者那脆旗帜的教堂。 而除了这些不会动的建筑,大街上还有正肩挑手扛的往城外跑的难民,更有一队队面带菜色的士兵,两人一组抬着木制的弹药箱从他们身边匆匆跑过。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些士兵肩上背着的老套筒和用粗布包裹的大片刀,以及身上破破烂烂的军装和已经露出脚趾的草鞋,五一不在暗示着他们并非什么精锐。 但看他们脸上那自信的样子,以及时不时从嘴里伴着笑声冒出的“仙人板板”和“龟儿子”就知道,他们早已将有关生死的顾虑统统留在了安逸的天府之国。 难言的沉默中,两人一路打听,当天边的太阳已经碰到西边的城墙时,随安终于在东关见到了一个穿着破旧军装,正在指挥着士兵挖掘掩体的干瘦军人。 “三哥!三哥!”随安扯着嗓子朝那干瘦军人喊着,这大嗓门儿立刻引得周围那些背着斗笠的士兵们纷纷侧目。 “随安?!”那干瘦军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之后,一眼便认出了正在大呼小叫的年轻人。 “大哥二哥呢?”随安等那干瘦军人过来之后,立刻抓着对方的胳膊问道。 却不想,这问题立刻打破了兄弟重逢的喜悦,那干瘦军人摘掉帽子,沉默许久之后,哽咽的说道,“在山西没了,大哥砍死了两个鬼子,二哥...二哥被鬼子的炮弹炸...炸没了!” “都...都没了?!”随安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的问道。 那干瘦军人伸出脏兮兮的大手,用力抹了抹脸换上开心的表情,故作轻松的问道,“都过去了,你个哈儿怎么...” “北平的铺子没了,泉城的铺子没了,学堂也停课了。” 随安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年初我爹带着我逃过来的,他上午看见你之后,说不逃了,让我们过来跟你一起打鬼子,还...还准备了两口棺材。” 似乎是生怕那干瘦军人说出拒绝的话,随安嘴上不停的介绍道,“这是我堂哥李鹤仙,这是卫燃,两年前我爹在北平收的伙计。” 李鹤仙在听到准备了两口棺材是便陷入了呆愣,等回过神来,用力拍了拍卫燃和随安的肩膀,“那就留下来,咱们兄弟一起打鬼子!” “李...长官”卫燃故作迟疑的喊道,实则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对方腰间挂着的木头枪盒上呢。 “我一个小班长可不是什么长官”李鹤仙摆摆手,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卫燃和随安身上挂满弹药包和枪套的武装带,好奇的问道“这枪和子弹都哪来的?” “我爹在北平买的”李随安解释道,“这年景不安生,总有想去当铺偷东西的。” “会用?”李鹤仙问道。 “会用!”李随安肯定的点点头,随后和李鹤仙一起看向了卫燃。 “没问题”卫燃同样自信的点点头。 “你们俩先跟我身边吧!” 李鹤仙也没在意,带着两人一边往城墙上走一边说道,“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东关,趁着鬼子还没过来,先带你们俩和老乡们认识认识。” “咱们字贡的老乡多吗?”李随安亦步亦趋的追着问道。 “我带的这个班没有”李鹤仙闻言忧心忡忡的看了眼西南方向,“另一个连队有两个,不过他们负责防守南关,那地方可不好守啊...” 第169章 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滕县东关城墙上,李鹤仙一路走,一路将堂弟李随安以及卫燃介绍给了他带领的那一班士兵。趁着李随安用蜀地方言和那些同乡们打招呼的时候,卫燃也在观察着这个班的情况。 这个班的士兵算上李鹤仙也仅仅只有十个人,但和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士兵不同,他们虽然同样穿的破破烂烂,肩背斗笠和大片刀,但其中大半的腰上却都别着各式的盒子炮。 但这些许的火力优势即便比城下的那些士兵强,也根本没有强多少,就连他们身上背着的,也多是川造老套筒,仅有少数用的是缴获来的三八大盖。而除了这些,他们唯一的压制性火力,也仅仅只是一挺性能绝对算不上好的三十节式重机枪。 甚至卫燃还看到,有个看年龄估计都不到20岁的小战士,他手里那支三八大盖的枪托都开裂了。 三人经过的时候,这小伙子正神色平淡的从一个展开的包袱里拿出一面小鬼子国旗一撕两开,当作裹脚布包住在脏兮兮的脚丫子上,然后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双新草鞋套在脚上。 这还不算完,那换下来的裹脚布虽然也能看出来是块小鬼子国旗,但依旧没有浪费,而是被他撕成长条,细致的绑住了那支老套筒上开裂的枪托。 在这个沉默的小伙子边上,一个背对着三人,看年纪得有四十多岁的干瘦汉子嘬着烟袋打趣道,“四娃子,怪不得你枪法臭,打枪的时候都被你的裹脚布熏的睁不开眼睛撒?” 闻言,那个被叫做四娃子的小伙子头都没抬,一本正经的回应道,“刘叔,我的枪不臭,从出川那天算,我靠这把破枪都打死3个小鬼子了,再打死一个回了本,往后全都是赚的,怎么会臭?” 见卫燃和李随安全都疑惑的看着自己,李鹤仙摆摆手,带着他们走远了之后这才低声说道,“四娃子是跟着老家的劳军团来的,在知道他三个哥哥和他老汉全都没了之后,就留下来了。” 卫燃闻言沉默下来,小鬼子直到45年投降都没打进川蜀,但这些川军门却把小鬼子当成了世仇。 可以说,抗战时期,哪里有小鬼子,哪里就能找到这些衣衫破烂的川军,他们或许是一个班的小队,或许是成建制的一个团,一个师,又或许只是父子,只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邻居。乃至仅靠一句发音相同或相似的“日他小鬼子的仙人板板”,就扛着破破烂烂的步枪打鬼子的同乡。 而那些留在天府之国的普通百姓? 他们送自己的父亲出川,送自己的丈夫出川,送自己的孩子出川,送自己的兄弟出川。直到最后,自己带着大红花,在邻里的夹道相送中,给父亲母亲,给祖宗牌位,又或者给空荡荡的屋子磕个头,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同一条出川的蜀道。 在他们身后,那些上不了战场的,就挑上扁担,推上独轮车,带着筹集来的吃的喝的穿的,循着家人的脚印一路追上来,从此再也没回去。 国仇家恨也好,一腔热血也罢,这些被看不起,被当成叫花子,被叫双枪兵的川军们,靠着老旧的武器,靠着背上的大片刀,飞蛾扑火一样打出了川军的血性。 当三人从足有十米高的城墙上下来,李鹤仙从上衣兜里掏出半颗皱皱巴巴的香烟点上,猛吸了一口之后,这才带着卫燃二人走到路边一辆独轮车边上,掀开了上面的草席子,从里面拎出两把大片刀和四个手榴弹递了过来。 “随安,卫燃,按理说我该给你们俩一人发一条枪。但你们俩没上过战场,咱们这武器也不足,所以能给你们发的,就只有这大片刀和手榴弹了。” “哥,我们有枪”李随安拍了拍腰间的大肚匣子说道。 “这大肚匣子打的密,但却打不远,而且子弹总有用光的时候。” 李鹤仙不由分说的将大片刀分别塞到两人的手里,同时不忘细心的嘱咐道,“看你们俩应该没上过战场,要想用你们的大肚匣子打中鬼子,就得等他们靠到五六十米以内的时候才有可能。 打枪的时候记得躲好,机会合适,就把这手榴弹屁股的盖拧开,使劲拉里面的绳子,绳子拉下来,不管冒不冒烟,尽量往鬼子最多的地方丢。等到鬼子真到你眼前了,这大片刀就能用上了。 眼下兄弟们都忙着挖掩体,我也没时间教你们,就记住一条,鬼子的刺刀第一下大多时候都是先往肚子和胸口扎,只要你们拿大片刀挡开,就尽可能往前凑,离得近了,这大片刀也就比刺刀好用了。” 李随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掂了掂这沉重的大片刀,见卫燃已经神色从容的用麻绳将其绑在了背上,立刻有样学样的把手榴弹插在腰带上,然后将沉甸甸的大片刀背好。 “李班长,给我们安排任务吧。”卫燃站直了身体说道。 “去挖掩体吧”李鹤仙指了指身后,“这小鬼子有飞机的,这要是飞过来,躲进去好歹有机会活下来。” 卫燃和李随安对视一眼,后者不伦不类的朝他的堂兄李鹤仙敬了个礼,大声喊了个“是!” “用右手” 李鹤仙随和的帮李随安纠正了错误,见卫燃也举起手臂朝他敬礼,立刻后退一小步,站直了身体,将自己的右手臂举起来郑重其事的还了一礼。 领了李鹤仙的任务,两人立刻加入了挖掘掩体的队伍。这些忙着挖掩体的,大多都是滕县组织起来的百姓和保安队的人,其中竟然还混杂着几个穿着长衫,手上带着金戒指的中年人。 他们并不比城墙上那些川军差,否则的话,这些人恐怕早就跟着难民往城外跑了。 繁重的战壕挖掘工作持续到了半夜也没有停下,被替换下来休息的卫燃躲开李家兄弟,找了个偏僻空置的民房躲起来,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了那支黑色哑光的钛合金手枪。 在确认里面还有子弹之后,卫燃收回手枪,又拿出了在芬兰得到的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 让他欣喜万分的是,就像那台禄来双反一样,上次在柏林会战中,他往这支步枪的三个弹匣里压进去的子弹同样一颗不少,但与此同时,原本装在这枪上的瞄准镜却没了。 将步枪收进本子,卫燃抬头看了看窗外,见没人关注这边,立刻又拿出了奖励的医疗箱和那盏煤油汽灯。 没敢将汽灯点亮,卫燃仅仅借着拴在汽灯提手上的煤油打火机匆匆看了眼医疗箱里的情况。让他万分可惜的是,上次去因塔之前塞进去的那些药品根本没有出现,里面装着的,仅仅只是这医疗箱本身自带的那些药品而已。 思索片刻,卫燃从箱子里抓起三支吗啡针剂揣进兜里,随后扣上打火机的盖子,将煤油汽灯连同急救箱全都收回了牛皮本子。 转眼来到第二天,卫燃和随安继续跟着挖掘似乎永远都挖不完的掩体。只是没想到临近黄昏的时候,却有几个包着粗布头巾的小脚老太太挎着柳条编的篮子找上了驻扎在东关的李鹤仙。 这几个老太太一言不发的留下了整整十二双针脚细密的新布鞋和一篮子的酱肉两坛子酒之后,借口听不清这些川娃子说什么,佝偻着腰缓缓走向了城北的方向。 这突然获得的礼物让李鹤仙和他手下的士兵不解之余,也纷纷朝那几个老太太行了一记军礼,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这才缓缓放下了手。 而在李鹤仙开始给手底下的战士们分发新布鞋和那满满一篮子酱肉以及来自老家的美酒时,就在他们身后看不到的一个小巷子口,仓禀斋的老掌柜见李鹤仙收下了礼物,这才抹掉眼角浑浊的泪水,再无半分的留恋和牵挂,心满意足的拎起手中的酒坛子灌了一大口,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城北的当铺。 悠长的石板路上,这老掌柜的一路走一路饮,旁若无人的用蜀地方言大声呼喊着,“新鞋老酒送儿郎,但求沙场争荣光。纵我川军百战死,马革裹尸又何妨!” 东关阵地,刚刚发完了新布鞋的李家兄弟俩在听到那隐约的诗句和熟悉的声音之后齐齐愣住。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走到石板路的正中央缓缓跪下,朝着城北的方向郑重的磕了个头。 身后那些年龄各异的战士们以及正准备给大家倒酒的卫燃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们一手拿着新布鞋,一手拿着几片刚刚分到手的酱肉,齐刷刷的跪在了李鹤仙的身后,郑重的朝着城北的方向磕了个头。 等所有人在李家兄弟俩的带领下重新站直了身体,李鹤仙接过卫燃手中的酒坛子灌了一口,将其递给身边早已泪流满面的堂弟李随安,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兄弟们!穿上新鞋,喝上一口咱们川蜀的好酒!接下来,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十来个衣衫破烂的川地汉子嘶哑着嗓子大喊,随着那两个并不算大的酒坛子在众人的手中依次传递,喊声也顺着城墙越传越远。而大街上那些原本忙着逃出滕县的难民,也有些本地汉子将肩上挑满家当的扁担交给妻子或者孩子,义无反顾的走向了离着最近的阵地。 第170章 战前 就在卫燃加入李鹤仙队伍的第三天拂晓,隆隆的炮声从滕县城外传来。这隐约可闻的交火声不但时刻刺激着守城官兵紧绷着的神经,同时也让依旧留在城内的居民自发送来了各种御寒的衣物、棉鞋,乃至各种吃的喝的。 城东关足有十米高的城墙下,已经换上了新棉衣棉裤棉鞋的战士们趁着轮休的功夫,三五一群的靠着厚厚的城墙,有的在擦拭着手中的步枪,有的拿着块石头,默默的打磨着大片刀上锈迹。 而这一切,都被躲开李家兄弟的卫燃,从不同的角度偷偷用双反相机拍了下来。 当相机里只剩下最后一张胶卷的时候,卫燃冒险躲到一匹战马的身后,将镜头对准坐在一起的李家兄弟,轻轻按下了快门。 借着那匹不断打着响鼻的战马掩护,卫燃收起相机,踱步走到了李家兄弟的身边坐下,随后便发现李鹤仙正拿着一支20响大肚匣子,一边比划,一边给身旁的李随安讲解着射击要领。 见卫燃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大肚匣子,李鹤仙随和的问道,“怎么了?” “在看你这枪上刻的字”卫燃如实说道。 李鹤仙笑了笑,将手枪的弹匣卸下来,大方的递给了卫燃,同时嘴上解释道,“我老汉是我们当地的一个小盐商,我大哥,我二哥,还有我,我们出川的时候,我老汉都给我们准备了这样一支大肚匣子,这诗,也是他老人家亲自写的。” 珍而重之的用双手捧着手枪还给李鹤仙,后者接过枪之后,将手中的弹匣重新装在枪上,靠着冰凉的城墙喃喃自语道,“倭儿不灭不归川...唉...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把这小鬼子彻底赶出去。” “三哥想家了?”李随安低声问道。 李鹤仙坦然的点点头,将破旧的军帽扣在脸上,沉闷的说道,“能不想吗?也不知道老汉和娘身子骨还好不好。” 李随安见堂哥犯了乡愁,故意打趣岔开了话题,嬉皮笑脸的问道,“你就不想周家的姐姐?” “你个瓜娃子!” 李鹤仙拿下扣在脸上的军帽,不轻不重的在李随安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一脸怀念的说道,“不想了,我这一时半刻的也回不去,何苦耽误了人家?不过说起周家小姐,我倒是更馋当时她在新都少城公园送我出川的时候,递给我的那碗汤圆了。” 李随安故作摇头晃脑的说道,“汤圆何辜哉,带周小姐受这相思之苦?” “格老子的!掺你两耳屎!”李鹤仙抬手要打,前者则连滚带爬的笑着跑到了一边。 看着这嬉笑怒骂的李家兄弟,坐在一边的卫燃却只觉得嗓子眼发堵。忍不住生出去城外参加战斗的冲动。 在他焦灼不安的等待中,头上的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后一点点的开始西斜,一队队从城外战场紧急抽调回来的士兵穿过城门之后,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有便立刻跑步登上了城墙。 同样被抽调增援来的不止从城外撤回来的守军,还有滕县的警察和安保团,这些人虽然不多,但对于兵力捉襟见肘的滕县来说,却一样无比的珍贵。 而与此同时,爬上城墙的卫燃也举着从牛皮本子里拿出来的望远镜,看清了城外几乎近在咫尺的小鬼子。 如果把它们放到欧洲战场,那几辆看起来皮薄馅儿又小的装甲车坦克车,以及此时头顶低飞的侦查飞机,恐怕根本撑不过一轮的覆盖打击。 但对于此时缺乏重火力更缺乏弹药的滕县守军,乃至整个华夏大地的抗日先锋们来说,想击败这样的敌人,他们唯一的选择,或许只能拿人命来填补火力上的鸿沟。 眼瞅着李家兄弟也爬上了城墙,卫燃立刻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随后站起身迎了上去。 “对面的就是小鬼子”李鹤仙语气平淡的指了指城外的方向,扭头问道,“怕吗?” 从北平一路逃到滕县的李随安咽了口唾沫,坚定的说道,“不怕!我不怕!” “你呢?”李鹤仙转头看向卫燃。 “怕” 卫燃平静的说道,“怕杀的不够多,对不起列祖列宗。怕枪打的不够准,怕子弹的威力不够大,更怕这大片刀磨得不够利,砍不下它们的王八脑袋,但唯独,不怕死!” 李鹤仙用力拍了拍卫燃和李随安的肩膀,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其他战士。 随着夜幕的降临,交战的炮火声也渐渐停歇,由民众自发组织的担架队,也从城外抬回来众多伤员送进了紧挨着城门的一间中药铺。 原本正在挖战壕的卫燃见状,丢掉手里的镐头便跟了上去,中途借着夜色的掩护,钻进了一间空置的民房,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沉重的急救箱和一盏煤油汽灯。 跟着担架队进入中药铺,卫燃不等里面的负责人开口,便主动说道,“我也是个医生,能进行简单的手术。” 这临时医院的负责人狐疑的扫了眼穿着粗布棉衣,身上还挂着武器的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需要我们怎么做?” “一盆水让我洗个手,如果有白大褂和口罩,给我一套,另外还需要一个宽敞的房间。” “陈护士!”这高瘦的负责人立刻喊来一个年轻的护士,将卫燃的要求传达下去,随后亲自领着他走进了最里间的一间房子。 等他放好药箱点上煤油汽灯,那名看年龄最多也就20岁的护士已经端来了一盆清水,而在她身后跟着的另一个护士,也捧来了一套白大褂。 仔细的洗过手换上白大褂戴好口罩,卫燃一边往手上戴橡胶手套一边说道,“抬进来吧” “我能问问你是...” 卫燃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那位负责人,低下头一边继续做着术前准备一边斩钉截铁的答道,“华夏人”。 对方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将一个大腿中弹不断哀嚎的年轻战士抬了进来,“需要助手吗?” “一个就行”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药箱里拿出一支吗啡扎在了伤员的身上。 “小陈,你留下帮忙。”那负责人见伤员的哀嚎渐渐停了下来,终于往后退了一步。 在那位年纪比穗穗还小的陈护士帮助下,卫燃沉下心来,有条不紊的开始了手术,同时嘴上不停的问道,“会缝血管吗?” 那位颇有些手忙脚乱的陈护士摇摇头,在意识到卫燃的注意力全在伤口上时,立刻有追着答道,“不会。” “缝合肌肉和上皮组织呢?”卫燃问话的同时,已经钳住了劈裂的血管准备缝合了。 “不会”陈护士失落的答道。 “没关系,注射会吗?”卫燃一边缝合伤口一边问道。 “也...也不会...”陈护士的语调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只接受了两天的培训。” “包扎会吗?”卫燃再次问道。 “会!我会!”年轻的陈护士忍着泪水答道,这也是她唯一能胜任的工作。 “会包扎就行了” 卫燃抬头看了眼对方乌黑的眼珠,重新低下头,一边缝合伤口一边说道,“把眼泪憋回去,接下来我一边缝合一边教你,能学多少是多少,跟不上没关系,多做几次就会了。” “谢谢!谢谢!”陈护士忙不迭的说道。 接下来,卫燃语速极快的讲解着手上的操作,同时一丝不苟的仔细缝合了破裂的血管和撕裂的肌肉,尽可能的不给那位年轻的伤员留下难看的伤疤,那怕...他也许根本没办法从这场围城战里活下来。 最后将包扎工作交给了那位陈护士,卫燃给伤员注射了一针在这个时代无比珍贵的青霉素。 随着第一个伤员被抬出,那位高瘦的负责人也跑了过来,在检查了一番伤员的状况之后,立刻扒着门口说道,“能不能来外面做手术?” “去外面?”卫燃不明所以的抬起头,见对方指了指挂在头顶的煤油汽灯,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将双手举在胸前走出了房间。 那位负责人赶紧帮忙把放着急救箱的小茶桌抬出去,随后又喊来一个护士,帮忙把煤油汽灯挪到了外面宽敞的大堂。 在这明亮的冰蓝色灯光下,其他伤员的救治工作也得以加快,而卫燃负责的临时手术台上,也送来了第二位伤员。 逐渐加深的夜色中,急救箱里的各类药品被越发吝啬的卫燃飞速消耗,原本一整支的吗啡,在他的指示下,被那位陈护士用针管从铁皮针剂里吸出来,一次只用半支,而那些封装在安瓿里的青霉素,一次更是只用三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随着药箱里的药品逐渐减低,卫燃救治伤员的过程,也越发的艰难。 终于,当注射器里的最后一点吗啡和最后一点儿青霉素全都被推进最后一名伤员的体内时,门外的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当啷!” 卫燃将染血的镊子丢进托盘,示意跟着自己忙了一晚上的陈护士包扎伤口之后,朝着满地的伤员和那些仍在忙碌的医生护士们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在众人的不解中,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走出中药铺,顺着石板路越跑越快,最终消失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当满眼血丝的卫燃从巷子另一头儿钻出来的时候,已经脱掉了身上染血的白大褂和厚实的口罩,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城东关的阵地。 昨晚做的那些,已经是他能帮上的极限。没了那些特效药品的支持,他或许还不如留下来的药箱和那盏亮了一整夜的煤油汽灯有用,与其在药铺里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去杀鬼子! 第171章 交火 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卫燃一路走,一路思考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然而让他绝望的是,直到他已经看见东关阵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左右战局,更没办法起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卫燃,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当了逃兵呢。” 李随安说话的同时晃了晃手中的老套筒,“昨晚我分到枪了,还有10发子弹。” “没有我的?”卫燃笑着问道。 “没有...”李随安有些尴尬的低声说道,“我哥以为你当逃兵了。”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我是去给担架队帮忙了,怎么可能当逃兵。” “要不你用我的?”李随安说着就要把手中的步枪递给卫燃,“我有大肚匣子就够了。” “你留着吧,我也有大肚匣子。”卫燃说话的同时拍了拍腰间的枪套。 前者闻言也就没有坚持,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一块用草纸包着的玉米饼子,“我给你留的,快吃两口吧。” “你也吃点吧”卫燃接过玉米饼子,掰下来一半递给了李随安,俩人靠着冰凉的城墙,三两口吃掉已经放凉的饼子。 “你哥呢?”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壶,灌了一口之后问道。 细嚼慢咽的李随安指了指头顶,“城墙上呢” “你慢慢吃,我去上面看看。”卫燃将水壶还给对方,也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便顺着台阶爬上了城墙。 迎着火红的朝阳,卫燃一眼便看到了城外越来越的小鬼子以及他们连夜修好的掩体。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李鹤仙,便突然西北方向传来了螺旋桨的轰鸣!等他下意识的转头,立刻看到了几架飞机从远处飞了过来! 不好! 卫燃心头一沉,这些编队飞行的飞机可绝对不是昨天的侦察机,这是要搞空袭! “空袭!飞机!西北方向!” 卫燃话音未落,打头的几架飞机已经开启航炮,挥舞着火蛇一般的弹幕冲向了弥漫着炊烟的滕县!而在这几架飞机的身后,那几架速度稍慢一些的轰炸机更是在飞抵县城上空之后投下了一颗颗的航弹! 一时间,整座县城都被接连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笼罩!一座座民房一个个匆忙逃避的百姓,全都在那些火蛇的追赶下,在航弹爆炸的冲击波之下成片的倒了下来! “快去掩体!” 带着队伍从城墙上下来的李鹤仙不由分说的推着卫燃,迈开步子就往城墙下的掩体跑。 几乎在他们跳进掩体的同时,那航弹也落在了距离他们仅仅只有不到50米的石板路上。 剧烈的爆炸和冲击波掀起的碎砖烂瓦和残缺的尸体被跑上半空,随后又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那些百姓死前的惨叫,以及守军士兵的咒骂已经被从震耳欲聋的爆炸和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彻底掩盖,但每个人攥紧的拳头和脸上愤怒的表情,却又那么显眼。 而天上那几架飞机,却仗着地表的守军没有防空火力,极尽嚣张的一次次的盘旋、投弹、开火,摆明了要把这座小城变成焦土! 在格外漫长的煎熬中,还不等那些飞机飞远,东城门外小鬼子已经在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冲了过来! “上城墙!”李鹤仙第一个跳出掩体,带着战士又冲上了城墙。卫燃看了眼抱着脑袋蜷缩在掩体里的李随安,最终什么也没说,拔出手枪跟了上去。 还不等他找到位置,最先上去的士兵已经开始扣动扳机。卫燃冒险往外看了一眼,随后赶紧躲到了垛墙的后面。 相比他们这边仅有的一挺水冷重机枪,对面的小鬼子不但一字排开的迫击炮有足足十几门,身后的装甲车也已经开了上来!同时在更靠近一点儿战场两侧,还架着数倍于己的机枪! 再次左右看了看,已经顾不得许多的卫燃直接拿出了牛皮本子里的半自动步枪,瞄准那些机枪火力点扣动了扳机! 足足三四百米的距离,没有光学瞄准镜,脚下的城墙还在一直被对方的迫击炮轰炸,如此种种条件,想击中躲在沙袋后面的机枪手的难度可想而知! 随着他一次次的扣动扳机,终于,第一个机枪手仰躺倒下,轻移枪口对准另一个机枪手,卫燃再次扣动扳机,直到第一个弹匣打光,对面的机枪手这才倒下。然而让他绝望的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第一个火力点的机枪又开始喷射出了致命的弹幕! 躲回垛墙后面,卫燃从枪托上的弹药包里取出第二个弹匣换上,可还没等他站起来,身边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弱的战士胸口却爆出一蓬血雾仰面重重的倒下。他手中那支用布条绑着开裂枪托的三八大盖,也砸落在了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卫燃一呆,将刚刚换好弹匣的步枪收回牛皮本子便扑了过去,他还记得,这个叫四娃子的小战士是跟着劳军团来的,他的父亲和几个哥哥全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匆忙看了眼对方的伤势,卫燃已经心头冰凉,他的右胸口被子弹打中了,殷红的鲜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让那件崭新的棉衣换了颜色。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从兜里掏出一支吗啡推进他的身体里。嘴角已经溢出鲜血的四娃子费力的看了看已经被血打湿的胸口,无声的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卫燃手忙脚乱的低下头,将耳朵凑到了对方的嘴边,随后便听四娃子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打死了...两个...赚...赚了...一” “四娃子?” 卫燃看着停止呼吸的年轻战士,颤抖着伸手盖住对方的眼睛,随后重新从牛皮本子里拿出那支半自动步枪,对着已经越来越近的小鬼子,一次次的扣动着扳机。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机枪火力点,现在他只想着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得益于半自动步枪的射速优势,以及两者间越来越短的距离,卫燃即便做不到百发百中,但至少十发子弹也能其中七八个。 等他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之后,立刻拿起仍旧染着四娃子鲜血的那支三八大盖,继续对着几乎已经冲到城下的小鬼子扣动扳机,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李鹤仙惊悚的表情。 但这次,还不等他把枪里的子弹打空,城外一片林子里猛的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炮声!紧接着,离着他仅仅几十米的城墙拐角便遭遇了猛烈的炮击。 几乎连成片的爆炸不但掀飞了上面的守军!就连城墙本身也在密集的爆炸中轰然倒塌出了一个缺口! “城墙塌了!手枪队!还活着的跟我过去堵窟窿!”李鹤仙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闻言,卫燃立刻将手中的三八大盖放在四娃子的尸体边上,拔出腰间的大肚匣子,第一个跑下城墙,冲向了弥漫着烟尘的城墙缺口! 而在他的身后,李鹤仙看了眼四娃子的尸体,弯腰捡起一枚亮澄澄的弹壳和用过的吗啡针剂揣进了兜里,随后加快脚步,追着卫燃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紧挨着台阶的掩体处,刚刚鼓起勇气爬出来的李随安见状,咬咬牙也拔出手枪跟上了众人。 等他们这一队五六个人赶到缺口附近的时候,那里已经集合了差不多五六十号守军。同时城外的小鬼子,也集中火力,掩护着一队士兵冲过来,意图夺取城墙上的缺口。 “手榴弹准备!”其中一个离着坍塌城墙最近的中年军人扯着嗓子喊道。 闻言,众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枚手榴弹拧开了盖子。李随安看了眼身前的堂兄和卫燃,犹豫片刻,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枚手榴弹,学着众人的样子扭开了盖子。 很快,坍塌的城墙顶点冒出了一个举着三八大盖的小鬼子,离着最近的那名中年军人举起手中的盒子炮,似乎根本就没瞄准似的,便一枪打中了前者的脖子。 这一枪就像是信号一般,众人或是用牙,或是用手,拽下拉火线之后,将冒着青烟的手榴弹顺着缺口丢了出去! 此起彼伏的爆炸过后,离着最近的那个中年军人往外看了一眼,抬起手枪便连连叩动了扳机。 轻而易举的消灭了差点冲进来的小鬼子,那位被其余士兵喊做连长的中年军人这才说道,“咱们就守在这儿,这小鬼子肯定还得冲过来。” 果不其然,很快,城外的小鬼子在继续用炮火一番压制之后,不甘心的接连派出了第二队和第三队士兵继续冲击缺口! 在那位连长的指挥下,众人借着城墙的掩护,一次次的用手榴弹将顺着坍塌的城墙爬上来的小鬼子炸翻在地,勉强算是守住了这个缺口。 然而,接下来小鬼子虽然暂时放弃了冲击城墙缺口,但隐藏在城外林子里的火炮却越来越凶猛,而在这火炮和那几辆几乎快开到城墙下的装甲车、坦克车以及迫击炮的猛烈轰击之下,城墙上的守军伤亡也越来越大。 城墙的缺口处,卫燃拿着一支捡来的汉阳造,略作瞄准之后果断扣动扳机,在击倒一名敌人之后立刻缩到城墙边上推弹上膛。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打死了多少鬼子,更不知道这样的交火已经持续了多久,但武装带上的手枪子弹都已经消耗了一小半,仅有的两枚手榴弹也早早的便消耗干净,要不是后来派来的增援帮忙,恐怕这里早就失守了。 稳了稳心神,卫燃探出小半个身子,瞄准外面的人影再次扣动了扳机。 第172章 十颗子弹 滕县城东关,双方的交火持续到了下午依旧没有停止,城墙上下,城墙内外,更是躺满了不断哀嚎的伤员和已经变的冰冷的尸体。 然而,当夕阳被内城的城墙挡住的时候,天边却再次响起了螺旋桨的轰鸣,同时,城外的火炮也开始发出了咆哮。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似乎全都准对了滕县的城东关! 爆炸声,炮击声,以及夹杂其中微不可查的惨叫声充斥着众人的耳朵,但这一次,包括李随安都没有跑,全都恪守在各自的阵地上,顶着炮弹飞机的轰炸,继续朝着城外的敌人继续扣动着扳机。 然而,随着爆炸不断在身边响起,还能开枪还击的战友却越来越少,甚至就连那位连长都躺倒在了血泊里。 仅剩的这些士兵的指挥权被交到了李鹤仙的手里,但他同样没有下达撤退命令,而是指挥着众人打退了第一波进攻,打退了第二波进攻,直到他们仅剩三十来号人的时候,第三波的小鬼子已经顺着炸开的缺口冲了进来! 手榴弹早就用光了,手枪子弹大多也仅剩下最多半个弹匣的存量,甚至一些像李随安这样幸存下来的新兵,他们的手枪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没了弹药。 等到这些人打光了最后的子弹,原本正要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佩枪的卫燃却听到站在不远处的李鹤仙喊道,“大刀!” 剩下的这二三十号人闻言立刻抽出一直背在肩上的大片刀,抖落了上面包裹的粗布,做好了和数倍于己的那些小鬼子肉搏的准备。 “杀!” 李鹤仙一声大吼,拎着刀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 “杀!杀!杀!” 那些川蜀汉子们,以及早就杀红了眼的卫燃,纷纷挥舞着大刀,毫不犹豫的跟着冲向了冒头的鬼子。 卫燃虽然没练过拼刺刀,但在红旗林场的时候几乎天天被那些女学员围着暴打,被卡尔普单独对练,如今这格斗能力可一点都不弱。 眼见一个小鬼子下意识的抬脚弓步,卫燃几乎在他举枪突刺之前,便抡起大片刀,用足有筷子头粗细的刀背狠狠一磕对方的枪管,荡开锋利的刺刀之后,顺势往上狠狠的一撩,直接将对方的右胳膊从手肘处划开了老长一道伤口。 根本不等对方惨叫出声,卫燃却已经松开刀柄,一个膝撞杵在对方的胯下,第二下则撞在了它的下巴上。 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第一个,卫燃抄起对方手中已经装上刺刀的三八大盖,转身迎上了第二个冲过来的鬼子。 依旧是一荡一撩,最后多了一刺,在双方冷兵器的长度相等时,卫燃手中那支三八大盖直接戳进了对方的胸口,随即用力一转枪托往后一拔,轻松解决掉了第二个小鬼子。紧接着,卫燃的左手突兀的出现了一支手枪,对准李随安身前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过后,原本已经跌倒在地的李随安眼看着正狞笑着准备将刺刀扎在自己身上的小鬼子耳根处爆开了一团血花,随后被子弹带着栽倒在了身边。 收起手枪,卫燃快步跑到李随安的边上,将他拽起来之后喊道,“我护着你,你给另一支枪上子弹,有鬼子过来我先拼刺,你上好子弹立刻就开枪!” “好!好!”李随安慌手慌脚的弯腰捡起步枪,哆哆嗦嗦的开始往枪膛里顶子弹。 而与此同时,卫燃也迎上了第三个鬼子,几乎在两人手中的武器刚刚磕到一起的时候,他身后的李随安便及时扣动了扳机。 这慌乱中的一枪刚好打在了那头小鬼子的大腿根上。卫燃反应也够快,后撤一步之后用力往前一捅,干脆的给对方胸口补了一刀。 他可不在乎拼刺刀的时候开枪算不算犯规,更忘了思考刚刚那一枪会不会打穿之后伤了别人。而他身后的李随安则是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自然也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这俩不守规矩的配合之下倒也算成效显著,尤其在卫燃有意识的往李鹤仙的方向移动并把他拉入伙之后,三打一的情况下更是没了对手。 但即便如此,对面的小鬼子人数毕竟是他们的两倍之多,更何况还有不少战士已经死在了对方的刺刀之下。 眼看着剩下的这不到十个人已经被逼迫到了城墙之下,而其余的鬼子也冲进了内城的城门,发了狠的卫燃瞅准机会一枪刺进对面鬼子的胸口,用力一转枪托,随后在对方的惨叫中抬脚狠狠一踹,再次掏出佩枪,对准围攻他们几人的鬼子连连叩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中,一个个的忙着拼刺的鬼子接连倒地,而原本已经冲进内城门洞的几个鬼子也停下脚步,转身下蹲的同时开始给自己的步枪顶上子弹。 几乎在卫燃朝着那几个鬼子连连叩动扳机的同时,内城方向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那些刚刚冲进去的鬼子立刻惨叫着躺了一地。 卫燃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右侧肋骨出的棉衣已经被刺刀划开,黄白色的棉花也从破损处冒了出来。 摸了摸似乎没有伤到自己,他这才卸下手枪弹匣看了眼,随后便发现弹匣已经空了。 拉动套筒,最后一枚子弹跳了出来,卫燃将其接住之后塞进弹匣装进枪里,随后再次拉动套筒顶上,将佩枪收进了牛皮本子。 “真有你的!跟变戏法似的!”李鹤仙杵着一支三八大盖走上来用力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随后便因为牵扯到肋骨处被刺刀划出的伤口一阵呲牙咧嘴。 “三哥,你没事吧?”李随安紧张的问道,他几乎算是被保护的最好的,全程都被卫燃和李鹤仙等人围在中间打冷枪。 “没事,皮外伤。” 李鹤仙说话的同时看了看周围,此时不算卫燃和李随安和他自己,活下来的也只剩下了五个。这五个也几乎个个都挂了彩,其中一个最严重的,大腿都被刺刀给捅了个对穿。 还没等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进内城门,一队士兵已经从城里先跑了出来,在见到这幸存下来的几人之后,赶紧搀扶着受伤的人走进了内城。 还不等穿过躺满尸体的城门洞,卫燃却愣住了,这才一天的时间,内城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那条已经压出车辙印的石板路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弹坑和残破的尸体,两侧的建筑大多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墙壁,更远处的城中心,则燃着熊熊大火。 更让他目眦尽裂的是,昨天晚上那间躺满了伤员的中药铺已经没了,离着老远,甚至还能看到被房梁压着的病床,以及燃着火苗的中药柜。 失魂落魄的走在满是尸体的石板路上,卫燃的拳头越攥越紧,脚下的尸体,周围受伤哀嚎的百姓和战士,以及那些哭喊着在废墟寻找家人的幸存者,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把并不锋利的竹签子样一寸寸的戳进自己的眼睛和喉咙,刺得他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却又根本哭不出声音。 被夕阳照亮的门洞里,李鹤仙看着卫燃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兜,从里面掏出了上午在城墙上捡到的那枚弹壳,同时忍不住想起了当时自己看到的那惊悚一幕。 犹豫许久,他最终还是将那枚弹壳又揣进了兜里,转身独自往回走了几步,在卫燃曾经站过的位置猫着腰一番寻找之后,最终捡起了一枚9毫米帕弹的弹壳。 随着夜幕的降临,持续的一整天的交火终于停了下来,在中药铺的废墟上一无所获的卫燃也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城东关的阵地。 “吃点东西吧!”李鹤仙见卫燃过来,立刻将提前给他留的吃的喝的递了过来,铺着一块粗布的竹篮子里,甚至还有个煮鸡蛋。 卫燃却只是拿起篮子里的青瓷茶壶,往粗瓷碗里倒满了温热的茶水,一口气喝进了肚子。 见卫燃没有吃饭的心思,李鹤仙朝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堂弟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木头箱子,随和的说道,“既然没胃口,就提前补充点弹药吧,这小鬼子说不定什么适合又冲上来了。 卫燃沉默不语的点点头,走到弹药箱边上,拆开一包毛瑟手枪弹,给那支大肚匣子的几个弹匣一颗颗的压着子弹。 几乎前后脚,李鹤仙也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卫燃的边上,随后竟从兜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纸包递给了卫燃。 不明所以的接过来,卫燃打开纸包,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放着10枚9毫米帕弹! 见卫燃不说话,李鹤仙随和的笑了笑,“我一个老乡排长有一把撸子用的也是这种子弹,是他以前做买办的时候,从洋人手里弄来的。我可是用了二两烟丝,才从他手里换来的这些子弹。” “你...” 李鹤仙不等卫燃说完便站起身,一边往回走,一边摆着手说道,“没什么,谢谢你救了随安。” 卫燃欲言又止的张张嘴,最终还是默默的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第173章 川人从未负国,国人从未忘川。 夜色中的城东关阵地时不时的,便被城外小鬼子打上夜空的照明弹点亮。明灭不定的城门口处,李鹤仙清点着手下的士兵。 一整天的激战下来,他的班不算卫燃和李随安,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下了一个腰间别着烟袋锅的中年汉子,其余的则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没办法继续战斗了。 而那些从城墙缺口一起幸存下来的其余几名战士,他们原本所在的班也基本上都填了城墙上的战场,此时正茫然无措的守着战友的尸体。 很快,新的增援赶到了东关阵地,城墙上下幸存下来的这几名战士也进行了整编,一并划到了李鹤仙的麾下。 这些幸存者们默默的从战友的尸体上解下武装带和各式的盒子炮,压满子弹之后默默的穿在身上,随后又拿起缴获的三八大盖,又或者燃着战友鲜血的老套筒、汉阳造,乃至大刀、手榴弹等等。 而新增援的那些士兵,则忙着修缮加固掩体,为第二天的战斗做着准备。 忙碌的一夜转眼即逝,第二天一早,还不等太阳彻底升起来,滕县的头顶再次出现了盘旋的飞机,随着一枚枚航弹砸落地面,城外的小鬼子也开始了炮击。 几乎连城串的爆炸中,东关城的城楼轰然倒塌,城墙上的守军在在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下损失惨重。几乎遮挡视线的呛人硝烟中,充斥着微弱的惨叫和绝望的哭喊,以及众多守军咬牙切齿的咒骂。 不时落下泥土和碎石的掩体里,卫燃却像是不为所动一般,手里拿着三八大盖的刺刀,在一块城墙上崩落的碎砖上一下一下的打磨着刺刀的刀尖和刃口。 这样的炮击,他在斯大林格勒体验过,在顿河体验过,在柏林也体验过,如果仅仅只是炮弹爆炸带来的恐惧,对他的影响即便说不上微乎其微,也足以冷静对待。 但那些在爆炸中惨死的同胞,那些被冲击波轻易掀到半空,又重重甩在满是焦土的地面上的残破尸体,却让他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煎熬! “啪嗒”一声轻响,正在打磨刺刀的卫燃下意识的转过头,随后呼吸也变的越发粗重,那是半条仍在滴血的手臂。稚嫩的手指头也就比香烟稍稍粗一些,手腕处还绑着一端细细的红绳,其上还穿着五枚泛着金属光泽的铜钱。 将刺刀戳在一边,卫燃红着眼睛开身边潮湿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条手臂放进去,一捧一捧的用土盖住,为这个孩子修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重新拿起那柄刺刀,卫燃用力的在碎砖上哧哧的打磨着,巨大的力道在碎砖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而他的嘴里,也神经质一般念叨着什么。 坐在他身边的李鹤仙和堂弟李随安对视一眼,前者默默的掏出一根提前卷好的烟卷,就着身边一节仍在冒着火星的木头点燃之后递给李随安,随后朝卫燃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李随安接过烟卷之后轻轻推了推卫燃的肩膀,后者像头受伤的野兽似的猛的回过头,在见到一脸战战兢兢的李随安递过来的烟卷之后,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 哆哆嗦嗦的接过烟,卫燃将其凑到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劣质的旱烟烟丝格外的呛人,呛得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也呛得他不断的咳嗽,最终那咳嗽,也变成了被爆炸声掩盖的抽泣。 李鹤仙叹了口气,重新从兜里掏出两颗烟卷点上,分给堂弟一颗之后,靠着潮湿的掩体墙壁闭上了眼睛。 漫长的等待中,头顶那20多架飞机在倾泄完了所有的弹药之后飞走了,城外的炮声也渐渐停歇。 而这难得的安静却像是个信号一样,以至于根本不用任何人指挥,所有还活着的战士纷纷抖落头上肩上的泥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从掩体中爬出来,各自走向了各自的阵地。 “是坦克!”李随安心惊肉跳的喊道。 坍塌的城墙缺口外,一字摆开十多辆坦克,掩护着身后的小鬼子冲向了他们守卫的缺口。 “别浪费子弹!”李鹤仙拦住正要开火的李随安,“打人!咱们的枪打坦克没用。” “那坦克怎么办?”李随安一边扣动扳机一边问道。 “放近了,用手榴弹炸!”李鹤仙理所当然的说出了残酷的解决的方法。但他的堂弟李随安,显然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反观卫燃,在低头看了眼别在腰带上的那几枚手榴弹之后,继续一下下的扣动着扳机,尽可能在坦克冲上来之前打死更多的敌人。 可随着那些坦克越来越近,这些小鬼子的压制火力也越来越密集,以至于好几个战士刚刚冒头还没来得及瞄准,便被机枪打倒在地! 终于,发动机的轰鸣和履带碾压地面的吱呀声越来越近,第一辆坦克开上了坍塌城墙的斜坡,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而他们的身后,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小鬼子! “手榴弹!” 李鹤仙一声大吼,将两枚手榴弹一起丢到了坦克后面的那些小鬼子的头上。 几乎在手榴弹爆炸的同时,打头的那辆坦克也开始开炮,这一炮虽然因为角度的关系并没有打到众人,但却让头顶残破的城墙崩碎了无数的钻转,砸的众人不得不暂时后退。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昨天晚上才补充来的战士脱掉身上的武装带,随后从脖子上拽下一枚玉佩丢给李鹤仙,“达洲万原张仲!转告我娘,我没给她丢脸!” 话音未落,这名战士已经脱下棉袄把身上的四枚手榴弹一裹,抱在怀里便冲了出去! “小鬼子!我日你仙人板板!”在一声抛弃了生死的咒骂中,一声剧烈的爆炸从坍塌口外响起!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那辆被炸毁的坦克便被身后的另一辆坦克推着冲进了缺口! 根本没有犹豫,又有一个已经脱下棉衣的战士包裹着手榴弹冲了上去,可还没等他跑到第一辆仍在冒火的坦克边上,跟着坦克冲上来的小鬼子已经一枪打中了他的胸膛! “给我打!”李鹤仙一声大吼,举枪打死了那头小鬼子! 然而,几乎在众人还击的同时,第一辆坦克残骸已经被推下坡道,紧随其后的第二辆冲进来之后,对着众人便打出了一发炮弹! 轰隆隆一声巨响,这发炮弹在几名战士的身边炸开,被近在咫尺的爆炸波及的众人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 也正是这个时候,那个胸膛中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战士却艰难的爬到了第二辆坦克的边上,用胳膊死死的扒住仍在转动的履带,随后将冒着青烟的棉衣颤抖着塞进了履带的夹缝。 恍惚间,卫燃仿佛穿过硝烟和扬起的尘埃看到了那名战士露出了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可随即,在一声爆炸中,那笑容消失了,那辆坦克也失去了动静... “手...手榴弹!给老子炸!” 李鹤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手举着大肚匣子往第一辆坦克残骸的方向走,一手拔出腰间的手榴弹,拧下盖子之后用牙咬住拉火线狠狠一拽,抡圆的胳膊丢了出去。 在他身后,卫燃等人,包括已经看傻了的李随安,全都学着前者的样子,一手举着枪,一手拔出手榴弹丢了出去。 然而,即便他们将后面的鬼子和坦克堵在了缺口外面,但因为后面的坦克不断开火,却根本没办法攻击到更远处的敌人。 而外面不时丢进来的手雷,也让他们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再次退回内城的城门,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踩着坦克爬上了坍塌的城墙! 好在,城墙上的守军还在,在一轮手榴弹爆炸之后,城墙上想死了密密匝匝的手枪声和喊杀声。与此同时,那两辆坦克残骸的后面,也冲出了一队队的小鬼子。 一时间,双方的手榴弹你来我往,卫燃身边的战友和手中那支大肚匣子的子弹也越来越少。 终于,当子弹和手榴弹全都消耗殆尽之后,第二波小鬼子冲出来的时候,卫燃发现,身边只剩下了李家兄弟以及十来个还没来得及认识的战士。 “刺刀!”李鹤仙一声大吼,弯腰捡起了刚刚丢下的三八大盖。 惨烈的拼刺再次展开,有了昨天的经验,李随安在一开始,便站在了堂兄和卫燃的身后,甚至这小子还特意留下了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 也正是这个弹匣,让人数根本不占优势的众人得以暂时占据了上风。 然而,随着李随安的手枪也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不得不捡起一支老套筒的开始,伤亡也终于再一次笼罩了他们。 眼看着又一个战士倒下,卫燃手中的三八大盖用力一抡砸开对面捅过来的刺刀同时直接松手,从牛皮本子里拿出佩枪扣动了扳机。 不等对方中枪倒下,卫燃右手抓住对方的脖领子当作盾牌,同时朝着周围几个小鬼子连连扣动了扳机! “卫燃!坦克后面!” 李鹤仙一声大吼,卫燃也反应极快的调转枪口,一枪命中了那个已经把机枪架在坦克残骸上的小鬼子脸上。 “还有多少子弹?”李鹤仙捅死和他拼刺的小鬼子之后问道。 “三颗”卫燃收起手枪的同时,将尸体往前一推,顺势捡起刚刚丢下的步枪。 “先留着” 李鹤仙话音未落,立刻迎上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小鬼子,然而,却不想没几下便被对方扎穿了大腿! 卫燃见状来不及多想,再次掏出佩枪,连续扣动扳机,解决了自己和李鹤仙各自的敌人。 “快躲开!”李随安一声大喊,举枪对准城墙缺口便扣动了扳机。 然而,这慌乱中的一枪却根本没有命中敌人,而后者更是已经扣动了扳机! 刺耳的枪声中,正准备把李鹤仙拉起来的卫燃只觉得一阵剧痛,随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自手肘以下猛然断成了两节! “艹!” 卫燃下意识的往后一躲,紧接着头顶城墙上便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一时间,几乎将他们这几人包围的小鬼子,接连中弹,城墙缺口处的那名机枪手也跟着倒地,紧接着,便是一枚枚的手榴弹丢到缺口附近轰然炸开! “撤!先撤回去!”城墙上,一个中年军人扯着嗓子喊道。 城墙下的众人呆愣片刻,立刻搀扶着伤员跑进了内城门的掩体后面。 “随安,找...找个绳子,帮我绑死。” 疼的直哆嗦的卫燃脸色煞白的说完,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支吗啡扎在了扎在了伤口的附近。 但这吗啡虽然能止疼,但却根本止不住血。李随安神色慌乱的左右看了看,随即手忙脚乱的解下武装带的肩带,在另一名战士的帮助下,用力绑死了卫燃的右手手肘, 直到伤口渐渐不再滴血,同时那支吗啡也开始发挥作用,卫燃这才注意到,李鹤仙此时正捂着肚子,脸色竟比自己还差,而他身上那件棉袄,也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挣扎着挪到李鹤仙的边上,卫燃艰难的撕开对方的棉袄,随即便看到了腹部被刺刀扎出来的伤口!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从兜里掏出最后一支吗啡扎在了李鹤仙的身上。但同时他也清楚,这支吗啡唯一的作用也仅仅只是让他稍稍舒服一些,却根本没有办法救他的命! “随安” 李鹤仙招招手,等一脸慌乱的李随安凑上来之后,费力的拔出腰间的大肚匣子递过去,“去...去城北关阵地,找韩...韩排长,让他过来支援,他...他认识我的枪。” “三哥!”李随安带着哭腔接过手枪,却根本没有挪地方。 “快去!”李鹤仙虚弱的说道,“援兵早点到,活下来的人就多一点。” “你...你等我回来!”李随安将手枪揣进怀里,沿着破碎的街道,忘了命的跑向北关的方向。 李随安看了看周围其余的士兵,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掩体里应该还...还有手榴弹,给我留两颗,你们...你们去城墙上帮忙!快去!” 仅剩的那几名战士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从掩体里搬出一箱手榴弹放在李鹤仙的边上,随后朝着靠卫燃靠在一起的李鹤仙敬了一礼,扛起剩下的手榴弹,跑步冲上了城楼。 “你...你那戏法怎么变的?”李鹤仙哆哆嗦嗦的掏出两颗染血的烟卷,分给卫燃一颗之后问出了这两天最大的疑惑。 卫燃闻言叹了口气,探身就着不远处的火苗点上,犹豫片刻后,他的左手出现了一支黑色的哑光手枪。 “这枪我没见过”李鹤仙断断续续的说道。 “八十多年后的手枪”卫燃如实答道。 “八十多年后?”李鹤仙先是有些不信,在沉默片刻后又突兀的问道,“我们赢了吗?” “赢了” 卫燃收起手枪,背靠着掩体,仰头看向被硝烟笼罩的天空,“彻底赢了。” “彻底赶出去了?东三省收回来了?” “彻底赶回它们的小岛了,东三省也收回来了。”卫燃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道,“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吗?” “能!” 卫燃肯定的答道,“衣服随便穿,一天三顿白面馒头大米饭,顿顿吃肉都行。咱们国家还出了好几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他们让所有人都不用饿肚子,不用担心生病,还有...” 听着卫燃越来越快的描述,李鹤仙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干瘪肚子和隔着皮肤凸出来的肋骨,心满意足的念叨着,“真好啊...” “李班长,你有什么愿望吗?” 卫燃的问题让原本已经快闭上眼睛的李鹤仙又清醒过来,他弹飞手中的烟卷,费力的用身体挡住装着手榴弹的木头箱子,用下巴指了指远处走过来的一队小鬼子,“看见那队小鬼子了吗?” “看见了”卫燃咬着牙答道。 李鹤仙笑了笑,“带头的那个是个大佐...你给他...变个戏法。” “还有吗?” “还有...” 反应越来越迟钝的李鹤仙想了想,带着哭腔说道,“我想吃汤圆了...想吃...周家小姐煮的汤圆...那上面还撒着桂花,可...可真香啊...” 卫燃愣了愣,挣扎着站起来说道,“李班长,你看好了,我给对面那矮王八变个戏法!” “我看着...我看着...”李鹤仙说话的同时,用尽力气,从藏在身后的弹药箱拿出一颗手榴弹塞进了袖口。 卫燃弯腰捡起一把大片刀,一步步的走向了冲进来的那队小鬼子。用仅存的左手举起手中的大片刀,朝着对面那个腰间带着指挥刀的鬼子挑了挑下巴,“孙贼!过来比划比划!” 或许是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又或许是卫燃右手仅存的半个手臂,那名鬼子扬了扬手止住身边的士兵,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微微弯腰之后兹娃乱叫的冲向了一脸洒脱笑意的卫燃。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只剩下四五米,卫燃却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大刀,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砰!” 一声清冽的枪声过后,那只举着指挥刀的大佐眉心出现了一枚焦黑的弹孔,它手中的指挥刀也在卫燃将佩枪收回牛皮本子的同时,“当啷”一声砸在了密布尸体的石板路上。 “噗通!” 一具温热的尸体直挺挺的摔在了卫燃的身前,而在他的身后,李鹤仙再无留恋,在那些小鬼子朝着卫燃开枪的同时,干脆了拉动了藏在袖口里的那枚手榴弹的拉火线。 仰面摔倒的卫燃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爆炸,感受着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自己离开地面,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174章 重病 当充斥了视野的白光逐渐消退,车窗外熟悉的工作室也看的越来越清晰。 但卫燃却发觉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这疼痛来自被机枪打断的右臂,来自最后时刻那些打进自己胸口的子弹。 很快,压抑不住的惨叫从车里传到工作室又从工作室隐约传到了外面。但他却根本连扭一下头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野车仪表盘上的表盘一秒一秒的跳动。 那宛如挖肉剜心一般的强烈疼痛让他数次都因为抵抗不住而眼前发黑晕了过去,可下一秒,便又被这疼痛唤醒,继续一边发出无意义的低吼一边煎熬的等待疼痛消退。 直到表盘上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那无法忍耐的疼痛终于渐渐消退,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的卫燃扫了眼放在腿上的手枪和摊开的牛皮本子,眼前一黑终于失去了意识。 当他被手机铃声叫醒的时候,时间竟然已经到了早晨,再看看来电号码,竟然是穗穗打来的。 “难道她已经降落了?” 卫燃艰难的拿起杂物箱里的手机,可随后便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根本使不上力气。 无奈的换成左手,仅仅只是一个拿手机的动作,胸腹间也立刻回应了撕裂般的疼痛。 艰难的摸到手机按下接通键和免提键,穗穗的声音立刻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不会打扰了你的好事吧?” “睡着了”卫燃虚弱的答道。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儿不对?”电话另一头儿的穗穗立刻听出了端倪。 “没事儿”卫燃强打着精神遮掩道,“昨晚冻到了,有点儿感冒。” “但你听起来像是快凉了一样”穗穗没好气的说道,“你最好快点儿去医院。” “没事儿” 卫燃将座椅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你到了?” “已经快到学校了,速度快点儿刚好能赶上考试。”穗穗不确定的把话题又扯了回来,“你真没事?” “真没事儿” “那行吧,我要下车了,等我考完试再给你打电话。” “专心考试吧,我要继续睡觉了。” 卫燃最后敷衍了一句便没了动静,而电话另一头儿的穗穗在等了将近一分钟之后,这才彻底结束了通话。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忍着疼痛拉开棉衣的拉链,撩起里面的毛衣和内衬,随后便发现胸口的位置像是被人打过一样,残存着一大片仿佛溅开的水花一般的大片淤青。 抽着凉气一件件脱掉上衣,随即便发现整个右手肘上下也都遍布着严重的淤血,即使轻轻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卫燃发现自己竟然昏迷了十几个小时,中途更是漏记了好几个穗穗的电话。不过仍旧可以慢慢活动的右手倒是让他长长的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在算是囫囵个儿的回来了。 闭上眼睛歇了口气,全身都没有力气的卫燃费力的推开车门,将掉在脚下的那支大肚匣子捡起来仔细的擦了擦,随后抱着刚刚脱掉的上衣,忍着胸腹间的疼痛,摸着黑慢慢挪到了楼上的卧室。直到扭亮台灯裹上被子,他这才召唤出了已经变回纹身的牛皮本子。 出乎他的意料,这本子的外皮竟然从牛皮材质变成了宛若青铜材质一般,足有半厘米厚的金属书皮上还密布着斑驳的绿色锈迹。就连那支金属羽毛笔,也镶嵌在了封面上对应了凹陷轮廓里。 迟疑片刻,卫燃将台灯调亮了一些,随后翻开了第一页。 让他惊讶的是,在这一页自己的照片下面,原本“战地摄影师卫燃”这七个字的下面,竟然还多了一行“军衔:少尉”的字样。 这是给老子升官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继续往后翻动,第二页没什么变化,背面的红色漩涡里,那支毛瑟刺刀也安安静静的漂浮在上面。 第三页同样如此,卫燃拿出背面漩涡里的那支使用大量钛合金零件的cz p09手枪看了看,随后又将其塞了回去。 继续往后翻,出乎意料,第四页背面的红色漩涡却停止了转动,上面甚至还有个长达100多个小时的倒计时! 100多个小时...五天? 卫燃在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办法伸进停止转动的漩涡里,把那盏煤油汽灯拿出来之后,索性继续往后翻阅。 好在,第五页背面的红蓝两个漩涡里的望远镜和svt40半自动步枪,以及第六页红色漩涡里的禄来双反相机都没有受到影响,全都可以取出来。 但第七页那枚初级战地天使勋章下,那个装着医疗箱的红色漩涡却停止了转动,其上同样出现了一个长达一百多个小时的倒计时。 这么说,是因为我把煤油汽灯和医疗箱送给了那间中药铺,所以才被锁住了? 卫燃思索片刻,这才翻到了第八页。 在这一页上,那张原本用金属羽毛笔绘制出来的20响大肚匣子,以及握着这支枪的大手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 卫燃记得清楚,那正是李鹤仙生前,将手枪递给他的堂弟李随安,让他去求援时候的画面。 在这张黑白照片之下,暗红色的字迹仿佛还透着硝烟和血腥味: 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仓禀斋掌柜,于1938年3月17日,滕县破城后击毙敌兵两名,以身殉国。 李鹤仙,于1938年3月17日滕县破城后,引爆手榴弹,以身殉国,时年24岁。 李随安,滕县保卫战末期,前往北关阵地求援途中遭炮击重伤,后被北关阵地官兵发现,经北城门突围逃生。 滕县保卫战后,李随安化名李望川参军,辗转多处战场,抗日战争结束后,复李随安之名返回字贡定居。1988年9月18日夜与世长辞,留有一子,至死未向任何人透露从军经历。 继续往下看,却用黑色的字迹写着一个叫做“李忘川”的名字和一个位于字贡的详细地址,以及一串明显属于国内的手机号码。 在这些信息往下,字迹又恢复了暗红色,另起一行工整的写着那支大肚匣子上的诗句,“烽烟血辱染河山,倭儿不灭不归川,许国征战何惧死,杀尽日寇铸京观。” 没有急着翻页,卫燃从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拿出几张底片对着台灯看去,连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短短的几天里。 许久之后,卫燃叹了口气,将底片塞回纸袋子,随后将纸页翻到了背面。 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一行黑色的简短字迹写着,“周家小姐亲手煮的汤圆。” 卫燃俨然失笑,将手伸进红色漩涡,忍着胸口的疼痛拎出了一个大红色的华夏传统食盒。 让他哑然失笑的是,这食盒的提手和第一层盖子之间,还躺着一个仅有铅笔盒大小的黄铜小算盘。这算盘的其中一条边框上,还清晰的刻着“仓禀斋”三个小字。 将算盘放在一边,卫燃轻轻掀开食盒第一层的盖子,紧接着便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那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白瓷大碗和一把同样材质的汤匙,这碗里的汤圆不但冒着热气,其上还撒着些许的桂花。 卫燃呆愣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扣上盖子,小心翼翼的将这并不算大的食盒连同算盘又送回了红色漩涡里。 收回换了个青铜皮的本子,卫燃费力的关上台灯,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被电话铃声和砸门声吵醒时,已经是下午了,窗外也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大雪。 拒接季马来电的同时收起手枪,已经超过24个小时水米未进的卫燃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发烧了,同时嗓子也难受的仿佛着了火。 低头看了看胸腹和手肘处的淤青,他这才艰难的爬起来,手脚无力的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梯,打开了被砸的砰砰作响的卷帘门。 “维克多,你在...”钻进工作室的季马话还没说完,便注意到了卫燃蜡黄的脸色。 “你怎么了?”季马皱着眉头问道。 “可能感冒了吧...”卫燃昏昏沉沉的答道,随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板上再次失去了意识。 季马见状来不及多想,弯腰扛起卫燃丢进越野车的车厢,将其开出工作室之后锁上卷帘门就往医院的方向跑。 当卫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努力回忆了一番昏迷之前的经过,他这才拿起桌边正在充电的手机拨给了季马。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电话刚一接通,季马便开心的说道。 “我怎么跑医院来了?”卫燃虚弱的问道。 “应该我问你才对”电话另一头的季马说道,“医生说你体内有非常严重的发炎症状和轻微的出血,而且还有一些像被人打过的淤伤。维克多,你不会遭到抢劫了吧?” “没有的事,你在哪?”卫燃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如果还有力气爬起来,就顺着窗户往下看,我已经在楼下你的车里呢。” 电话另一头的季马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看的到也没用,你之前差点住进危重病房,医生说你至少还要在医院躺上两天观察一下才行。另外,卡尔普那边我已经说明了情况,他说下次上课可以推迟到三月份,等你从华夏回来再说。还有,阿芙乐尔我也帮你解释了。” “他们不知道我生病吧?”卫燃继续问道。 “只有阿芙乐尔知道你感冒了,周女士和阿历克塞教授都不知道。”季马尽心的说道,“总之你就不用担心了,外面的事交给我就好。” “那就麻烦你了” 卫燃挂掉电话,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这才发现都已经11号下午了,合着自己又睡了一整天? 放下手机,卫燃无奈的摇摇头,这次被牛皮本子送回滕县保卫战换来的绝对算不上舒服,不提那段撕心裂肺的战场回忆。单单重回这个世界后,那长达一个小时的剧烈疼痛就让他忍不住打哆嗦。 而至今胸口和手肘残存的淤青,以及被送进医院的炎症,无疑都和自己在最后时刻遭受的那些致命伤害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只要想起仍旧放在牛皮...不,或者应该叫做金属本子,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想起里面那碗热腾腾的汤圆,他顿时又觉得无比满足。 第175章 回国 在医院足足躺了两天的时间,勉强恢复过来的卫燃这才得以走出医院。 “你总算活着出来了”早已在大门口等待多时的季马立刻丢给卫燃一件棉衣,“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卫燃接过棉衣披在身上,跟着季马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问道,“之前都没问你,你不在喀山待着怎么跑伏尔加格勒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分钱的” 季马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美元递给卫燃,“你忘了,那个肥羊加尔金博士从废弃的军事基地里,用八万美元买走了一块破石头。” “这钱我也有份儿?”卫燃接过对方丢来的钞票诧异的问道。 “当然有份儿!” 季马理所当然的说道,“本来应该是多分你一些的,但温泉营地和那座废弃的军事基地都需要投入,所以只能先分你和阿芙乐尔一万美元,剩下的都被我们投入到那两个营地里了,就当我和你借的怎么样?” “得了吧!” 卫燃上车之后将刚刚到手的那一沓美元又丢给了坐上驾驶席的季马,“这钱你们自己留着吧,不用分我们。” 季马手忙脚乱的接过那一沓现金,执拗的说道,“这是因塔猎人的规矩,猎物是大家一起发现的,所以每个人都有份儿。” “就当投资你的营地了” 卫燃不在意的说道,他又不差那一万美元,实在没必要和正在创业阶段的季马算的这么清楚,更何况这次还多亏了季马,否则的话恐怕自己已经在工作室里凉透了。 季马扭头格外认真的看了眼卫燃,见他不像在开玩笑,犹豫片刻后郑重的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难看的字迹在其中一页写上了“维克多和阿芙乐尔,联合投资一万美元。”的字样。 “你这记黑账呢?”卫燃乐不可支的笑道。 季马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小本子,“屁的黑账!这可是所有投资过温泉营地的股东出资情况,等明年的圣诞节,我还要靠这个给大家分红呢。” 整的还挺像回事儿...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终究没有拿这事儿调侃对方。 “我们接下来去哪?”季马收起小本子问道。 “先回工作室吧!”卫燃小心翼翼的伸展着懒腰继续说道,“季马,我打算后天就回国了,你要不要和我去华夏逛逛?” 季马的脸上露出一抹向往之色,可随后便果断的摇摇头,“我可没时间,没有多久第二批游客就要来了,要不是你突然生病,我早就回喀山去做准备了。” 说到这里,季马幸灾乐祸的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离你的工作室不远就是流浪者收容中心,难道你真的遭遇抢劫了?” “睡觉没关窗感冒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而已。”卫燃也不管对方信不信,把提前想好的借口搬了出来,而在说话的同时,也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 “多亏你摔了这一跤,正好不用去红旗林场上课了。” 前者闻言送出个中指,将话题扯到了其他的方面。 再次回到工作室,卫燃趁着季马去买饭的空档,再次拿出了那个放着汤圆的食盒以及黄铜小算盘。 这食盒里的那碗汤圆依旧冒着热气,而当他打开食盒的第二层时,才发现里面还放着一张黑白照片,这张仅有巴掌大的照片里,是个穿着民国时代的国服旗袍的短发女人,和穿着一身中山装的李鹤仙。 那短发女人姿态优雅的坐在一张小圆凳上,而李鹤仙则站在她的背后,将其中一只手搭在了前者的肩上。 想来这就是周家小姐了吧...卫燃看着照片里满脸幸福的两个年轻人暗自叹了口气,随后将那支20响大肚匣子,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放进了食盒。 试着将食盒以及小算盘放进红色漩涡,直到木头提手在红色漩涡里沉浮不定的飘着,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两天,卫燃借着养伤,继续窝在工作室里等着回国,顺便也将之前在滕县保卫战中拍下的那些照片全都洗了出来。 而季马也在阿历克塞教授两口子度假回来之后,匆匆告别卫燃返回了喀山。 就在回国的前一天,在卫燃的耐心等待中,装有煤油汽灯和医疗箱的两个漩涡上的倒计时也终于归零跳,再次开始了缓缓转动。 先试着将手伸进装有煤油汽灯的漩涡,卫燃顺利的将里面的煤油汽灯拎了出来。 这也让他微微松了口气,原本,他以为这煤油汽灯和医疗箱送给那间中药铺之后就没了,但现在来看明显不是这样。 再看看这煤油汽灯,和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两样,依旧光洁如新,该在的都在,连个磕碰都没有。 将其送回牛皮本子,卫燃又把硕大的医疗箱拿了出来。这里面不管医疗器械还是药品,也同样一个不少,而除此之外,竟然还多了一个没有封口的黄色信封以及一套白大褂。 小心的打开信封,卫燃从里面取出一页信纸,当他将其展开后,只见其上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先生彻夜救死扶伤,慨赠光明与医疗器械之大恩无以为报,回赠术衣一件聊表心意——陈护士留” 沉默许久,卫燃将手中的信纸折好重新装进信封,珍而重之的放进了医疗箱的最底层,郑重的拿起那件白大褂展开穿在身上,顺便也发现了塞在白大褂兜里的老式口罩。 一时间,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中药铺里那个手足无措的小护士。 “会缝血管吗?” “不会” “缝合肌肉和上皮组织呢?” “不会” “没关系,注射会吗?” “也...也不会...我只接受了两天的培训。” 那短暂的我问你答,是他和那位陈护士仅有的一些交流,但那渐渐戴上哭腔的回答,却让卫燃刻骨难忘。 “我会好好珍惜这件白大褂的...” 卫燃格外郑重的对着医疗箱做出了保证,随后小心翼翼的脱下穿在身上的白大褂,仔细叠好之后,将其重新放进了医疗箱里。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卫燃告别了特意给他送行的小姨周淑瑾以及上班第一天便请假的阿历克塞教授,拎着沉重的木头琴盒以及装满礼物的行李箱走进了机场。 不久之后,开始粗暴爬升的飞机里,卫燃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那一摞黑白照片,他的心却已经提前飞到了号称天府之国的川蜀大地。 第176章 路上的琐事和水雾里的韶华 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卫燃搭乘的航班总算是平稳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一番等待拿了行李,仍旧没有好利落的卫燃慢悠悠的离开候机大厅,在停车场里找到了提前联系好的网约车。 和过分热情的司机有一搭无一搭山南海北的聊着,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总算停在了穗穗念的大学门口。 这次回来,他暂时还不打算回家,既然不打算回家,这行李自然也就只能放在穗穗这里。 拨通了穗穗的电话,后者得知他已经到了学校门口,立刻大呼小叫着挂断电话,前后不到十分钟,便骑着一辆电瓶车冲了过来。 “你真的这么早就回来了?”穗穗喜气洋洋的问道,“我们学校不会这么早就寄成绩单的。” “我可不是为了你的成绩单回来的” 卫燃拍了拍落在一起的行李箱和琴盒,“这俩箱子先在你宿舍放两天,我回家之前还得出去一趟。” “去哪?去见女朋友?”穗穗闻言立刻来了兴致,连那张过分好奇的小脸上,都浮现出了村头儿刘寡妇和王大婶儿说三道四时专用的八卦表情。 “见个屁的女朋友” 卫燃没好气的说道,“我两三天就回来了,你给我吧东西看好了,尤其那个琴盒可千万别弄坏了,还有,我让你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哦哦!买到了!”穗穗立刻将一个背包递给了卫燃,“你要这东西干嘛?” “当然是有用,我先走了啊,时间有点儿赶。” 卫燃说完也不等穗穗答应,弯腰钻进一辆刚刚停下的出租车,转眼间便跑没了影子。 “这么心急火燎的一定有问题...” 穗穗嘀咕了一句,弯腰将行李箱和琴盒全都抱上她的小电驴,拧动油门儿艰难的开往了宿舍的方向。 而另一头,坐在出租车里的卫燃也没闲着,时不时的,便举起那台禄来双反,对着车窗外平平无奇的街景、高架上拥堵的车流,以及沿途形色匆匆的上班族,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 “哥们儿刚来北京吧?” 一嘴京片子的出粗车司机虽然开着的只是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伊兰特,但他脸上那惬意中带着一丝闲适的神态,以及手上熟练的操作,却全然一副车上拉的其实是一箱急需穿越秋名山公路的豆腐似的。 “刚来”卫燃淡淡的答道,说话的同时,举起相机给远处的一栋高楼拍下了一张照片。 “你这相机看起来可有年头儿了” 司机师傅一脸怀念的说道,“我小时候拍照片还见过这种呢,老海鸥的相机和你手里这个差不多。这一晃这么多年了,谁能想到现如今啊,随便个手机都比当时拍的清楚了。” “是啊...” 卫燃默默的对着车窗外的立交桥按下快门,“当时的老百姓,肯定没想到今天咱们能活成这个样儿。” “谁说不是呢!” 司机师傅的话匣子也随着卫燃的感叹彻底打开,全程不带重样的说着从小到大身边的变化。 从小时候永远不够的粮票,到结婚时排队走关系才能买到的电视机,从拥挤漏雨的平房小院到家里拆迁分到的房子。从以前踩一脚刹车就跑偏的212小吉普,到如今驾驶的国产电动出租车。乃至他们那一带年轻时对漂亮姑娘的衡量标准,到现如今的他已经有些看不懂的网红。 当然,闲聊中自然也少不了那些越来越先进的武器等等等等。这琐碎的话语里充斥着的,有希望,有幸福,也有自豪。唯独没有了1938年初,充斥在每一个滕县百姓内心的绝望和恐惧。 已经成了听众的卫燃默默的换上了一个新的胶卷,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高铁站喃喃自语着,“他们如果能看到今天的这一切,或许应该是开心的吧...” “你说什么?”已经将话题扯到不是东西的傻老美身上的司机师傅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 卫燃摇摇头,支付了车费之后告别了热情的司机师傅,走进熙熙攘攘的高铁站。趁着等车的功夫,找了个角落,将明亮干净,同时又无比繁忙的候车大厅纳入取景框,再次按下了快门。 同样被他拍下的,还有检票后看到的高铁列车和它跑到最高速度时的时速信息。还有稳稳当当立在窗沿上的那一枚亮晶晶的硬币,以及窗外覆盖着薄薄一层积雪的麦田,和那些被麦田包裹的村子和镇子。 直到列车停靠在滕洲站,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相机,马不停蹄的打车赶往了滕县保卫战遗址。 相比1938年的滕县,如今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立的楼宇,平坦的街道,乃至永远不用担心有轰炸机和炮弹飞到头顶的充实安全感,这些都是彼时的李鹤仙和他的战友们无法想象的。 仅仅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当车子停下的时候,卫燃看着路边那座朴素的纪念碑愣了愣,待看到在周围广场上休闲活动的老人和孩子,以及路边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流时,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或许李鹤仙,和更多李鹤仙那样的人,他们并不需要多大的纪念碑,周围这闲适祥和的生活气息,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吧... “师傅,您等我一下。” 卫燃说完这才推开车门,从包里拿出了回来之前托穗穗帮忙买的白瓷的小坛子。 “李班长,我接你回家了。” 卫燃掏出李鹤仙和周家小姐的那张合影轻轻放在纪念碑下的台子上,轻轻抚摸着那块冰凉的纪念碑,稍等片刻后,这才用手轻轻挖起一捧捧泥土,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那个白瓷坛子。 他这边刚刚动手,旁边一个正在看广场舞的大妈小跑着过来,劈头盖脸的指着卫燃说道,“你这后生咋这么没良心,怎么敢挖...” 话说到一半,这大妈在看到卫燃手里捧着的白瓷坛子,和那张用手机压着的黑白照片之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止住喝骂,小心翼翼的问道,“后生,你这是...” 卫燃抬起头,指了指纪念碑一侧雕刻的战士,“送他们中的一个回家。” 那大妈闻言一愣,叹了口气之后,默默的掏出自己的老年机,打开了其上的手电筒功能,安静的站在一边帮着卫燃照亮。 很快,其余几个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也好奇的围了过来,在一阵窃窃私语之后,远处的放着草原音乐的音箱安静了下来,而卫燃的身边,也多出了好几个举着手机帮忙照亮的陌生人。 与此同时,还有些带着孩子的家长,在一边用方言轻声和自己的孩子说着什么。 许久之后,那枚白瓷骨灰罐终于装满了泥土,卫燃小心翼翼的拿起被手机压着的照片,旁若无人的说道,“李班长,咱们该走了,我送你回川蜀看看!” 说着,卫燃抱起沉甸甸的白瓷骨灰罐,郑重的朝那块并不算大的纪念碑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随后又朝周围围观的陌生人鞠了一躬,这才拿起背包走向了一直在路边等待的出粗车。 当出租车停靠在火车站门口,那位沉默寡言的司机师傅却将收款二维码撕下来揣进了兜里,随后下车亲自帮卫燃打开了车门,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走吧,这钱不能收。另外,俺们这儿老辈儿的规矩,路上别回头,小伙子,一路平安。” “谢谢!” 赤红着眼睛的卫燃再次郑重鞠了一躬,抱着装有白瓷骨灰罐的背包走进了车站,找了个偏僻的位置默默的坐下,耐心的等待着直达诚都的一辆k字头列车。 这列全程将近30各小时的列车绝对不是最快的,更不是最舒服的,但却像那位司机师傅说的类似,至少它不走回头路。 时值半夜,过境的列车准时的停靠在了站台,卫燃循着车票上的信息走进软卧车厢。 随着列车再次缓缓加速,卫燃这才把手中的背包放在铺位的角落,随后从兜里掏出一瓶上车前买到的白酒和两个一次性杯子,将其倒满之后,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静静的诉说着当时没来得及和李鹤仙说完的那些后世的变化。 漫长的29小时30分钟在卫燃的自说自话中悄然流逝,当列车停靠在终点站的时候,窗外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回家了” 已经有些微醺的卫燃小心翼翼的抱起装在包里的白瓷骨灰罐,一边往外走一边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李班长,我就把你送到当年出川的起点,把你暂时放在那儿。然后我去找随安的儿子,到时候我问问他的意思,他要是想把你请回你们字贡,到时候我可就不拦着了。” 完全忽略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卫燃不急不缓的走出车站,在手机导航的帮助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五公里外的少城公园,顺便也观察着这个他从来都没来过的城市,闻着偶尔飘过鼻尖的辛辣香气,听着那些略有些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方言。 穿过一条条街道,走过一个个路口,当天边的太阳已经冒出大半个身子的时候,卫燃也终于看到了那座矗立在路口的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 略作犹豫,他走进公园和早起锻炼的老人一路打听,最终在公园的角落找到了一颗挺拔的桂花树。 轻轻将抱了一路的白瓷骨灰罐放在树下,卫燃的手中出现了一把修长的毛瑟刺刀。 借着这把刺刀在树下挖出个浅坑,将白瓷骨灰罐连同这一路拍下的胶卷轻轻放进去盖上了潮湿的泥土,随后又拿出了那个大红色的食盒。 随着盖子被打开,那白瓷大碗也蒸腾出了一股水蒸气和淡淡的桂花香气。 恍惚间,卫燃仿佛在那蒸腾的水雾中看到了一个身穿军装,腰间挂着20响大肚匣子,背上还背着一把大片刀和崭新斗笠的年轻战士。 这名看不清面容的战士在众多同样打扮的士兵起哄中,老老实实的站的笔直,任由一个穿着国服旗袍,却同样看不清面容的短发女人,用汤匙将一枚枚绵糯的汤圆送进嘴里,将一勺勺撒着桂花的澄澈汤水送进嘴里。 最后,这年轻的战士干脆接过那白瓷大碗,在众多战友的哄笑中,将里面的汤水仰头喝的一干二净。最后又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鼓起勇气抱住了那个瘦弱的旗袍女人。 渐渐的,那碗逐渐变凉的汤圆飘散的水雾越来越淡,那位年轻战士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直到最后,当卫燃看清那确实就是李鹤仙的时候,对方一手牵着满脸幸福之色的周小姐,在站直身体的同时,缓缓朝卫燃举起了右手,同时那张带着一丝丝书生气的脸上,也勾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几乎下意识的,卫燃同样站直身体,将右手举到了眉峰的高度。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微凉的寒风便刮走了仅剩的那点儿水雾,那两个朦胧的人影也瞬间消散。 等泪流满面的卫燃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脚下的食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幻觉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发觉左手虎口处的纹身传来了一闪而逝却又无法忽略的滚烫。 强忍着立刻拿出来看看的冲动。他最后看了眼桂花树下被仔细掩埋的地面,漫步走出公园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 当他一番细致的检查,确定房间安全之后,这才召唤出了那支已经套上金属皮的诡异本子,而后者则自动被翻到了第八页的背面。 仅仅只是一眼,卫燃便注意到,在那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原本那句“周家小姐亲手煮的汤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我用二两烟丝换的”这么几个小字。 伸手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拎出来,这次依旧是之前的食盒,但重量却大的吓人。轻轻掀开第一层的盖子,让卫燃万分惊讶的是,这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摆着一颗颗9毫米手枪弹! 第177章 随安之子 安静的房间里,卫燃拿起一颗子弹看了看,随后又将其塞回了原来的位置。 掀开食盒的第二层里面依旧孤零零的放着那支20大肚盒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叹了口气,卫燃将这大红色的八边状食盒重新扣好送回了红色漩涡。随后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诚都休息了一整天养足精神,卫燃搭乘高铁赶到字贡,循着金属本子上的地址,在一条老街的深处,找到了一家面积并不算大的粮油店。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这粮油店门口正上方挂着一块黑漆漆的牌匾,这牌匾的上“仓禀斋”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因为常年风吹雨淋,已经有些许的黯淡,时不时的,还有几只麻雀在牌匾后面飞进飞出。 隔着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看到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围着一张麻将桌稀里哗啦的忙着摆长城,而在他们的脚下,还有两只肥硕的狸花猫正趴在电暖扇的旁边眯着眼睛。 除了这一桌搓麻将的人,房间里其余的位置摆满了货架,其上各种米面粮油之类的也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撩起带着些许污渍的棉帘子,随着木门被推开时的“吱呀”一声轻响,其中一个搓麻将的中年大叔抬起头,先用方言打了声招呼,见卫燃一脸茫然,这才又换上带着些许口音的普通话热情的问道,“要买点什么?” “老板,我想找个人。”卫燃将手中拎着的烟酒放在进门的木头桌子上客气的说道。 看了眼卫燃放在桌子上的礼物,那中年汉子站起身,客气的问道,“找谁?” “我想找李望川” “李望川?” 这中年大叔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你找我老汉?” 见卫燃点头,这中年大叔再次看了眼卫燃放在桌子上的礼物,犹豫片刻后用方言朝围着麻将桌的其余三人说了些什么,等那三人各自离开,这才热情的招呼着卫燃在麻将桌旁边坐下,倒上一杯热水之后开口问道,“你找我老汉什么事?” 卫燃接过热水抿了一口,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以及那支铅笔盒大小的黄铜算盘,随后将当年在滕县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讲了一遍。 “这些...这些你都从哪找到的?”粮油店老板听完故事之后惊讶的问道。 “这事儿要从一把手枪说起” 卫燃从手机里找出那支20响大肚匣子的照片给对方看了看,随后说道,“您刚刚看到的那些照片的底片,还有那个黄铜算盘,都是和这支20响大肚匣子一起发现的。至于发生的这些事,是这个算盘的主人,当年仓禀斋当铺的一个学徒告诉我的,我查了很久才找到这里。大叔,您能...” “你说的那个学徒,他...” 卫燃犹豫片刻,随后摇摇头,“他不久前去世了”。 将手机还给卫燃,这老板难以置信的再次翻了一遍相册,起身说道,“我带你去找我老汉!” “谢谢!”卫燃赶紧起身说道。 “该我谢谢你才对撒!对了,我叫李维中!小兄弟怎么称呼?” “卫燃,您叫我卫燃就行。”卫燃握住对方的手晃了晃。 李维中越发的热情,帮着卫燃拿着桌子上的礼物,连店门都没锁,只是往上挂了个木头牌牌,便带着卫燃往老街深处走去,并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儿的老房子门口。这老房子的门楣上,还钉着一块擦拭的格外干净的光荣牌。 热情的招呼着卫燃走进大门,名叫李维中的大叔带着他走进了一个采光最好的房间里。随后便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持着毛笔在一张宣纸上书写着一首满江红。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四壁挂着不少山水画卷轴,靠窗的长桌上还摆着一个大肚儿的鱼缸,缸里不但养着一盏碗莲,还有几条小金鱼在悠闲的游来游去。 而在正对着窗子的靠墙位置,则摆着一张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单人床,床头的墙上,还挂着几个玻璃框,其中一张彩色照片里,有个穿着老式军装,手拎56冲的年轻人,而这照片的背景,则是烟雾笼罩的群山和茂密的丛林。 看着照片里那个和当年的李随安有八九分相似的战士,卫燃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而周围的摆设,则暗示着那位正一专注练字老先生,晚年生活似乎过的很是惬意。 “我老汉练字的时候不能停下,小兄弟你先等等。”李维中示意卫燃随便坐,而他则熟练的从书架上拿下一筒茶叶,泡上了一壶热茶。 直等到写完了最后一笔,那位老先生这才笑眯眯的问道,“你这娃子哪来的?” 没等卫燃答话,端着茶壶走过来的李维中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用方言解释了几句。这老先生摆摆手,李维中和卫燃打了声招呼,最后便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门被从外面关上,卫燃已经从背包里再次掏出了那本相册以及黄铜算盘,轻轻推到了老先生的面前。 只不过这次还没等他解释,那老先生便惊讶的拿起算盘问道,“这算盘你从哪得来的?” 卫燃挑了挑眉毛,这老先生的普通话倒是比他的儿子李维中要好的多。 思索片刻,回过神来的卫燃笑着问道,“老先生,这算盘很特殊吗?” 那老先生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算盘边框上的刻字,主动解释道,“这说起来可就远了,建国以前,凡是在我们家学徒的伙计,人人都会分到这么一把算盘。直到出师了,这算盘才会收回来。” “老先生,您的名字是李望川吗?”卫燃最后一次确认道。 “你还知道我的名字?”这老先生越发的好奇。 卫燃点点头,借口某位旅居国外曾是仓禀斋学徒的老人生前所托,将刚刚在粮油店讲过的故事再次复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李望川老先生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又从惊讶化为了恍然大悟,直到听完了卫燃从滕洲的纪念碑下取了一抔土买到了川军纪念碑附近的桂花树下,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直等到这老人平复了情绪,卫燃这才掏出手机,再次调出那支20响大肚匣子的照片推给对方,“老先生,我这趟来,只是想把这算盘和这些照片送过来。除此之外,照片里这支大肚匣子,也想听听李家后人的想法怎么处理。” 被阳光晒的暖洋洋的房间里一时间沉寂下来,许久之后,李望川老先生饱含回忆的说道,“我是1949年国庆那天出生的,当时呦!和我同龄的娃子不是叫建国,就是叫国庆,我记得小时候听我娘说,为了起名,我老娘还和他吵过架。” 卫燃端着温热的茶杯,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李望川老先生摇摇头,“他从没和我们说起过他以前当兵的事儿,但没少说我三伯的故事。后来等我长大了,念完了高中就被我老汉送去当了兵。为了这事儿,我老娘和我老汉又吵了一架。 再后来我上前线帮着越南猴子打过老美,援越之后没几年,我们又和那些白眼狼打了一场,也就是那时候,我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为了这事儿,我老娘和我老汉再吵了一架。 说到这里,这老先生轻轻拉起裤管,露出一小截金属义肢给卫燃看了看继续说道,“我也当过兵,当了差不多十年的兵,知道战场上是个什么情况,不过我没后悔过,我想,我爹和我三伯应该也没有后悔过。” “无川不成军”卫燃放下茶杯叹道,他只知道李鹤仙和李随安兄弟俩的经历,却没想到李随安的后人却将这血性延续了下来。 李望川老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回忆道,“87年我老娘走的时候说,这一辈子,我老汉就和她吵过这么三次,全都是和我有关。88年的时候,我老汉也走了,他走的时候,念了好几遍那支匣子枪上刻的诗。我们当时权当是他...唉!” 见卫燃一脸感慨之色,李望川老先生将手机推回卫燃的身前,“那枪如果方便话,就找个博物馆捐了吧。至于我三伯,等你回去的时候,带我过去认认地方。” 说到这里,李望川老先生指了指窗外,“路对面就是老周家,我们两家做了百十年的邻居了,我三伯喜欢的那位周家小姐至死都没嫁人,最后也是埋在我们李家坟地里,和我三伯的衣冠冢合葬的。” 卫燃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石板路对面的那栋老房子,耳边听着李望川老先生继续说道,“我儿媳妇就是他们老周家的,等我和他们家商量商量,看看是让我三伯回来,还是让他陪着那些一起出川的战友。” 感慨万千的卫燃点点头,随后便听李望川老先生问道,“你这娃子,能一路找到这儿来也实在是不容易,如果方便的话,留下来和我们两家吃个饭吧?” 卫燃犹豫片刻,痛快的点点头,“那就给您添麻烦了。” 第178章 忠烈之家 当天中午,在李维中和对门一位周姓的中年操持下,两家人凑了满满五大桌子,隆重的宴请了登门造访的卫燃。 席间,卫燃在李望川老爷子的执意坚持下,将李家兄弟以及仓禀斋老掌柜在滕县保卫战期间的经历再次讲了一遍,那本相册,也在两家人的手中传阅了不止一遍。 一顿当地特色的盐帮菜吃的宾主尽欢,被两家人灌醉的卫燃也不得不住了下来。 转眼第二天一早,经过两家人商议后,十几辆各式汽车拉着两家人以及刚从宿醉中勉强清醒过来的卫燃直奔两百多公里外的诚都。 赶在中午之前,两家人的车队停在了那座川军雕塑附近。一行四五十号人,包括卫燃在内,人人的臂膀上绑着一缕黑纱,步行走到了雕塑的下面。 李望川老先生亲自从带来的保温桶里盛了一碗温热的汤圆放在纪念碑前,而与其的小辈,包括随行的卫燃在内,则各自往纪念碑下献了一束花。 “敬礼!” 李望川老先生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喊,随后郑重的将右手举到了眉峰处。 随着这一声口令,李家和周家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以及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纷纷行了一记军礼。而其他男女老少,则默默的低下了头。 卫燃颇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两家人,这老中青三代人总共加起来有将近五十来号,其中行军礼的竟有九位!两家人几乎每一代人里都有一两位,这其中就包括了那位粮油店老板李维中! “礼毕!” 随着李望川老先生的口令,昨晚上还和卫燃推杯换盏的那些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放下了手臂。 见李望川老先生看向自己,卫燃郑重的点点头,在路人的围观中,带着两家人走进公园,找到了那颗桂花树。 李望川老先生再次从带来的保温桶里盛出一碗汤圆放在树下,恭恭敬敬的带着两家人的晚辈磕了三个头,随后缓缓扒开泥土,启出了卫燃前天才埋进去的白瓷骨灰罐,而他的儿子李维中,则已经提前撑起了一把黑伞。 虽然这白瓷骨灰罐里装的仅仅只是一抔滕县的黄土,但对这两家人来说却是一位许久没有归家的亲人。 等周家的那位中年人重新填平了桂花树下的浅坑,两家人这才在李望川老先生的带领下离开公园,驱车赶回了自贡。 当天下午,车队径直开进了一片墓地,将那坛黄土送进了李鹤仙的衣冠冢里,而那张李鹤仙和周家小姐的合影,也镶在了那块斑驳的墓碑上。 默默在一边旁观的卫燃看了眼这片藏在半山腰竹林里的墓地,卫燃找到李随安的墓,看着那块残存着青苔的墓碑矗立了许久。 等到简短的仪式结束,众人下山之后,卫燃也提出了辞呈。只不过这好客的两家人却想都不想的纷纷断然拒绝,铁了心要让卫燃多留几天。 奈何这两天穗穗已经几次三番的催他赶紧回去料理随时可能寄到家的成绩单,卫燃也就只能再三保证,等年后有机会会再来专程拜访,这才算是让李望川老先生点了头。 临走的时候,卫燃找机会将那支大肚匣子偷偷塞进了李望川老先生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里。这支大肚匣子或许真的应该被送进博物馆,但却应该由李家人亲自送过去。而且有李望川老先生,以及他们家三代退役军人在,卫燃也不用担心这支枪会被拿来做其他的事情。 卫燃偷偷留下手枪的同时,李家人也给他准备了装满两个大号行李箱的各种礼物。在回家和收下礼物二选一的抉择下,他只能却之不恭,带着各种字贡特产,任由李维中亲自开车,将他送到了高铁站。 告别了送行的李维中,并连连保证年后一定过来玩几天,卫燃这才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走进了安检口。 当天下午,卫燃搭乘着从诚都起飞的航班,带着超重的行李顺利返回了首都。只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才他才刚刚走到接机口,便看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穗穗。 “你今天不上课?”卫燃任由对方抢走了手中装满了礼物的行李箱问道。 “周六上什么课?”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我昨天就考完最后一科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回我姥姥家了。” “你们放假了?” “你再晚两天问我们还开学了呢”穗穗一边走一边问道,“这几天你去哪了?” “去了趟川蜀” “川蜀?火锅?!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穗穗说着就张开小手,“礼物呢?给我买的什么礼物?” “都在你拉着的箱子里呢,等回去你先挑。”卫燃说到这里转移了话题,“既然放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那个,回去之前,我同学的爸爸想见见你。” “什么?你同学的爸爸?”卫燃停住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穗穗,“你同学的爸爸见我干嘛?” “因为你那张琴”穗穗一脸为难的说道,“我前两天给那张琴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你还有印象吧?” 卫燃点点头,“有印象,我还点赞了呢。” 穗穗无奈的说道,“就是那个朋友圈惹的麻烦,我一个同学看到了,然后给他爸爸看了看,再然后他爸爸直接找到学校来了,想看看那张琴。” “你给他看了?” 卫燃皱着眉头问道,他倒是不太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虽然据卡尔普说,那床琴的来路不正,不过当初带着它回国的时候,各种购买手续可是一样都不少,海关那边都没出问题,自然也就不用有太多的担心。 “我干嘛给他看?”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别说那床琴是你的,就算是我的,我也不可能给他看啊,不过这两天我那个同学和他爸爸都差在宿舍楼下堵我了,我都快烦死了。” “谁让你没事儿瞎显摆的?”卫燃继续迈开步子,同时乐不可支的问道,“他们还说别的了吗?” “还说想买下那张破琴”穗穗跟上卫燃的脚步,撒着娇哀求道,“要不你就见见吧,免得等过年开学之后又跑过来烦我。” “见见倒也不是不行”卫燃看了眼穗穗,“不过有什么好处没有?” “你要什么好处?”穗穗可不吃卫燃这一套,“我帮你瞒着提前回来的事儿还不够?” “当我没说”卫燃立刻认怂,“约车吧,去见见你那个同学的爸爸。” “好嘞!”穗穗立刻眉开眼笑的掏出手机,约好车子之后给她的同学发了条微信。 等两人乘车赶到穗穗她们学校门口的时候,才刚刚下车,便发现一对儿父子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能猜到这是一对父子,自然是因为这两人眉眼间实在是太像了,同样的高高瘦瘦,同样的满头自来卷,同样的都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甚至连身上那股子浓郁的书卷气都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只不过一个是更加成熟稳重的中年人,一个是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年轻小伙子而已。 “这位大叔是我同学的父亲,这位是我同学陈洛象。” 穗穗神态自若的用手挎住卫燃的胳膊,“这是我男朋友卫燃,也是那张破琴的主人。” 卫燃暗自瞪了穗穗一眼,假冒她男朋友这事儿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可以说,甭管是穗穗曾在伏尔加格勒读过的高中还是身边这所大学,只要卫燃有机会去她们学校,只要旁边有她同学,这缺德小玩意儿肯定会把卫燃当成挡箭牌。 甚至为了这事儿,卫燃当初刚到伏尔加格勒的时候,还曾在路上偶遇了穗穗的某个追求者,被对着堵着干了一仗。 毕竟,混血毛妹,尤其是漂亮的混血毛妹谁不喜欢?真算起来,恐怕也就几乎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卫燃没把这鬼精鬼精的小丫头当回事儿。 “陈先生,您好。”卫燃不卑不亢的和那位儒雅的中年人握了握手,随后又和他的儿子,那个叫陈洛象的小伙子握了握手。 “卫先生,您也好,冒昧相见,给您添麻烦了。” 那位姓陈的中年人显然没把卫燃当成和自己儿子一样的同龄人,格外正式的握住卫燃的手轻轻晃了晃,等卫燃和自己的儿子握手之后,主动解释道,“我叫陈广陵,如果您方便的话,想和您聊聊那床古琴幽泉。” “陈先生客气了”卫燃看了看四周,“我们找个咖啡厅?” “如果方便的话,不如去我店里怎么样?”陈广陵殷切的问道。 卫燃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笑着朝穗穗说道,“穗穗,你先把那两个行李箱送宿舍去吧,然后顺便把琴盒拿来。” “周穗同学,我帮你吧!”那位名叫陈洛象的年轻人扶了扶度数颇高的眼镜主动说道。 穗穗见卫燃点点头,这才将其中一个行李箱交给陈洛象,两人各自骑着停在学校大门里面的一辆电动车,驮着硕大的行李箱跑没了影子。 而陈广陵也告罪一声,小跑着穿过马路钻进一辆半新不旧的轿车里,开到路口调头之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卫燃的身边。 第179章 琴音里的心结(二合一更新) 在学校门口等了大概10分钟的时间,穗穗骑着电瓶车,带着用绳子绑在后座上的木头琴盒冲出了校门,而那位陈洛象,则在后面一直心疼的喊着“慢点儿,别颠坏了!” “穗穗,这儿呢?”卫燃推开车门招呼道。 穗穗见状,立刻把车一锁跑了过来,把琴盒递给卫燃之后钻进了车里。 等他的同学陈洛象也钻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负责开车的陈广陵这才不急不缓的挂档给油,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学校门口。 借着一路上的闲聊,卫燃对这陈家父子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按照那位陈广陵的说法,那床古琴幽泉的制作者秦华勉强还算他陈家祖上的半个师傅,奈何陈家祖上斫琴的手艺实在比不上他的师傅秦华。是以传到陈广陵这一辈,斫琴的手艺早就丢了,倒是弹琴的手艺还留着。 如今他们家不但开了个专卖华夏传统乐器的乐器行,陈广陵还弄了个兴趣班,收了不少喜欢古琴的学生。 卫燃对这父子有了解的同时,对方同样也在旁敲侧击的打听着横放在卫燃和穗穗腿上的那床古琴幽泉的来历。 卫燃又不傻,自然不会说那琴是地下拍卖场非法买来的,更不会说在此之前是被人从英国偷来的,只是一口咬定了是花五万美元从俄罗斯境内买的。 话题聊到这里,车子也停在了一条游人如织的步行街路口,卫燃和穗穗在陈洛象的带领下走进了临街的一家乐器行,而陈广陵则开车跑没了影子。 “我爸去停车了”颇有些内向的陈洛象解释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卫燃点点头,好奇的打量着这间总共也就不到四十平的店面,除了正对着大门的木头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奖杯、证书和奖状,两边的墙壁上则一个挨着一个的挂满了各种乐器。 等陈洛象把泡好的茉莉花茶端上来,并在桌边的一个小香炉里点上了一小截线香,他父亲陈广陵也脚步匆匆的走进了乐器行。 双方又是一番礼节性的客套之后,陈广陵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卫先生,方便让我看看您的这床琴吗?” “方便,当然方便。” 卫燃等陈洛象端走了茶盘,并且用一条洁白的干毛巾擦净桌子上的水渍之后,这才弯腰拎起脚边的琴盒放在桌子上打开。 而在他忙活的同时,陈家父子却已经不分先后的拿起了桌角的白手套戴上,只不过他们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古琴和盛放它的琴盒。 “卫先生,我可以上手吗?”陈广陵目光灼灼的问道。 “您请便”卫燃痛快的说道。 “谢谢!” 陈广陵说完,却并没有碰那床古琴,而是先拿起木制的琴盒看了看,赞叹的说道,“单单这个琴盒就不简单!” “陈先生不如详细讲讲怎么样?”卫燃坦诚的说道,“这床琴我也是到手不久,都还没学会怎么弹呢。” “先说说这琴盒吧!” 陈广陵翻来覆去的看了遍琴盒,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这琴盒用的黄花梨,六个面都是整块儿的木头,单单这用料就够奢侈了,而且看这扎实的做工和上面的雕花就知道,当初用的起这个琴盒的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张琴呢?”穗穗好奇的追问道。 陈广陵轻轻放下琴盒,将桌上的古琴翻了个面,随后反朝卫燃问道,“卫先生,这琴的出处你有了解吗?” “我一个朋友曾和我简单的说过。”卫燃想了想补充道,“好像是一本叫《藏琴录》的书里,对这床琴有详细的记载。” 陈广陵点点头,“那我就捡《藏琴录》上没有的说了,先说这琴的名字吧。幽泉二字,既可以解释为幽闭深山里的泉水,其实也可以解释为阴曹地府。 根据《藏琴录》上的记载,幽泉这床琴属于古材新制,但根据我祖上传下来的说法,当年秦华斫制这床琴的时候,用的材料其实是南方某地一座悬棺的棺盖,那座悬棺所在的山下,恰好有一处泉眼,这也是这床琴名字的来历。” “棺材盖?”卫燃挑了挑眉毛,这特么可有点儿不吉利。 “不用吃惊,这在斫琴行当里不算什么特例” 陈广陵笑了笑继续解释道,“仅仅你知道的藏琴录里记载的,除了这床幽泉之外,就有另外七床古琴的用料明确记载用的也是棺材板,至于藏琴录里没记载的,自然也绝对是只多不少。” 说到这里,陈广陵将手中的古琴轻轻放下,指着上面的各个零件一一解释道,“除了主体材质是用棺材板做的,这床琴的琴徽使用的羊脂玉,岳山和轸子用的紫檀木,也都是用那座悬棺里发现的陪葬品打制的。” “您...怎么对这琴这么熟悉?”卫燃后知后觉的问道。 “家祖当时跟着秦华学习斫琴,曾经亲眼见证了不少名琴从秦华手中诞生的过程,顺便也记下了很多内情。” 话说到这儿,陈广陵扭头朝他儿子说道,“洛象,去把我用的那床琴搬来。” 陈洛象闻言立刻起身走进里间,不多时便搬来一床古琴,并在他父亲的示意下,放在卫燃的身前。 陈广陵拱手说道,“感受一下我用的这床琴的重量”。 卫燃见状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抱起了桌上的古琴,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相比自己用的那床琴,手里这个却要重了不少。 等他放下手里的古琴,陈广陵这才说道,“按照一代琴学大师杨宗稷老先生的著作《琴话》里的说法,所谓良琴,抛开形制款式上的区别,它的重量往往不是极轻便是极重。这床幽泉,恰恰属于前者。” 说到这里,陈广陵却又话锋一转,“卫先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床幽泉割爱给我?我愿意出80万把它买下来。” “这个...很抱歉陈先生,我暂时还没有出售它的想法。” 卫燃犹豫片刻后却果断的摇了摇头,一来他并不缺钱,二来好歹他也跟着阿历克塞教授混了那么久,虽然华夏和毛子那边的国情不同,但涉及到文物交易却万变不离其宗。 至于那琴,对他这个音乐白痴来说也并非不能出售,无非是在不了解行情之前,不想让自己吃亏罢了。 只不过他却没想到坐在对面的陈广陵比他还干脆,在得知卫燃不卖之后,竟果断选择了放弃,只是一脸遗憾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猜到您不会出售的,古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是每一个琴师的机缘。如果能得到这张古琴,换我也一样不舍得卖。” “额...” 卫燃暗自咧咧嘴,这个时候反倒是他不好再提卖琴的事情了。 陈广陵显然误会了卫燃脸上的尴尬之色,一番致歉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道我可以用它弹一曲吗?” “可以,当然可以。”卫燃这次倒是无比的痛快,他看的出来,这陈家父子是真的喜欢琴,而且好歹那位陈洛象是穗穗的同学,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床古琴用钢弦有点儿可惜了”陈广陵喃喃自语的站起身,走到靠墙的柜台里面拉开了小抽屉,取了一个棉布包回来。 再次得到卫燃的首肯之后,陈广陵给这床古琴换上了丝弦,随后竟把古琴装进了琴盒里。 见卫燃和穗穗一脸诧异,陈广陵笑着说道,“我们去楼上吧,楼上的环境更好一些。” 在陈广陵父子的带领下,卫燃和穗穗踩着木制的楼梯登上了这家乐器行的二楼。 相比一楼的拥挤,二楼的房间的确要宽敞不少,诺大的房间里除了几张琴桌和松软的蒲团之外,仅有的摆设也只是一个看起来格外古朴的仙鹤造型香炉,以及挂在墙壁上的一些字画。 学着陈家父子脱掉鞋子,并在脚上套上一次性的鞋套,四人走进房间之后,陈广陵将古琴摆在一张琴桌上,随后亲自焚了香,又钻进里间仔细的洗了洗手,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对襟练功服。 一切准备停当,陈广陵趁着儿子重新泡茶的功夫,给那床换上传统丝弦的古琴完成了调音的准备工作。 等一切准备停当,陈广陵这才抬手轻轻的拨动了琴弦。安静的房间里,悠远古朴的琴音和熟悉的旋律反复回荡久久不息,众人的心绪也不由的跟着琴音旋律跌宕起伏。 直到一曲终了,最后的余音彻底消散,陈广陵这才恋恋不舍的叹了口气,“幽泉,果然名不虚传。” “陈先生刚刚谈的是广陵散?” 卫燃开口问道,这曲子,当初在伏尔加格勒的时候,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姑娘也用同一张琴弹过,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琴弦不同的缘故,两人演奏的同一首曲子,给卫燃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陈广陵点点头,颇为怀恋的叹息道,“家父给我取的名字就来自这曲广陵散,我这一辈子,弹的最好的也是这曲广陵散。” “听得我都想学琴了”穗穗忍不住赞叹道。 “别说你,我都想跟着陈先生学学了。”卫燃赞同的说道,他这话倒是不假,自从达利娅老师强买强卖的用这床古琴从自己手里换走两万多美元之后,他可一直都是靠自学呢。 “不管是周同学,还是卫先生,你们想学琴的,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陈广陵说道这里看向了卫燃,“卫先生,不如你来谈一曲怎么样?” “我?” 卫燃哑然失笑,“我就别班门弄斧了吧?现在我连唯一会的《仙翁操》都只学会了一大半而已。” 陈广陵再次邀请道,“来试试吧,古琴悦心,不必过分拘泥音律,只要把自己的感情带入进去,就算弹错了也没关系的。” “去吧去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穗穗在一边起哄道。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卫燃也就不好推诿,索性痛快的起身,换到陈广陵刚刚的位置,长长的吁了口气,随后轻轻拨动了琴弦。 随着琴音再次响起,配合着周围的环境以及时不时飘进鼻孔的檀香味,卫燃也不由的平静下来,心无旁骛的弹完了自己会的大半首曲子。 然而相比正在弹琴的卫燃,坐在一边的陈广陵却渐渐皱起了眉头,看向卫燃的表情也越发的疑惑。 等到一曲终了,卫燃抬起头之后也立刻发现了对方看着自己时的奇异眼神。 只不过还不等他开口,穗穗便跑了过来,“我也要试试!” 卫燃自然不会拒绝,痛快的将位置让给了穗穗,可惜,这小玩意儿虽然心比天高,奈何那弹棉花一样的手法比卫燃还外行,除了胡乱拨动琴弦时发出一连串还算好听的旋律之外,根本就是在乱弹琴。 但这反而加剧了穗穗想学古琴的冲动,不会怎么了?去学不就行了?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便做出决定的穗穗扭头看向卫燃,“给我买张琴当新年礼物怎么样?我要学琴!” “你真想学?”卫燃狐疑的问道,见穗穗点头,本就想和陈广陵加深些关系的卫燃立刻转头说道,“陈先生,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古琴卖?” “有,当然有。” 陈广陵笑着说道,“洛象,你带周同学去楼下选一床琴吧。” 陈洛象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仍旧摆在琴桌上的古琴,应了一声之后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带着穗穗离开了二楼的教室。 “卫先生” 陈广陵叫住正准备起身的卫燃,犹豫片刻后迟疑的说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先生直说就行”卫燃重新坐了下来,盘算着对方估计是想涨价买下古琴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陈广陵开口之后却问道,“卫先生最近是不是经历了一些大起大落的事情?” “大起大落?”卫燃疑惑的看向陈广陵。 “老话讲,古筝悦人,古琴悦己。” 陈广陵开口说道,“这话虽然我并不是完全认同,但古琴确实是弹给自己听的,同时也是最能流露演奏者情绪的乐器之一。虽然您刚刚弹奏的那首仙翁操有很多错的地方,但依旧能感觉的出,您似乎...似乎...” “陈先生直说就行” 陈广陵犹豫许久,这才直来直去的说道,“我建议您去看看心理医生” 卫燃闻言皱起眉头,滕县的战事依旧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这两天他又开始做起了噩梦。那些千篇一律的噩梦里,滕县、斯大林格勒、柏林三座城市的战场全都交织在了一起,让他在深夜一次次的被惊醒,一次次在满头满背的冷汗中收起了金属本子里的手枪。 但是这些真的能从自己弹的一首曲子里听出来?卫燃狐疑的看了眼眼神纯净的陈广陵,他现在已经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忽悠自己了。 已经快五十岁的陈广陵自然看出来卫燃神色中隐藏的怀疑,歉意的说道,“是我交浅言深了,卫先生别在意。” “没...没关系”卫燃心不在焉的端起了茶杯,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 “如果有时间,可以经常来我这里坐坐。” 陈广陵给卫燃续了一杯茶,温和的说道,“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至少可以教你弹琴,古琴悦心,同样也能解郁,说不定能有些帮助。” “那就谢谢陈先生了”卫燃端起茶杯示意,“等年后有时间,我一定过来登门学艺。” “学艺谈不上,我们以琴会友。”陈广陵抬手指了指两人旁边的古琴,“不过到时候记得带那床琴过来,不然的话我可不开门。” “一言为定!” 卫燃话音刚落,恰好穗穗也抱着一张古琴跑了上来。和卫燃的那张古琴不同,她看中的这张琴要小了足足一圈不说,整体也格外的圆润。 “穗穗,你这是选了个儿童款?” 卫燃的疑惑顿时让陈家父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广陵耐心的解释道,“这是膝琴,用现在的话说,是古琴的便携版,是古代文人墨客为了出游方便才出现的。周同学选的这款膝琴属于混沌式,非常适合女孩子用。” “额...”卫燃一脸尴尬,“确实看起来方便不少。” “儿童款?哼哼!”穗穗一脸嘲讽的看着卫燃,“付钱!” 见卫燃看向自己,陈广陵接过穗穗手中的古琴翻过来看了看,颇有些犹豫的说道,“这床琴有点儿小贵,初学者用这个有点儿浪费了,周同学不如换一个?” “不用了,难得她喜欢,就这个吧。” 卫燃不等穗穗开口便说道,年后说不定自己还真会来这里学学琴,提前花点儿小钱打好关系在他看来并不算亏。 “既然这样...” 陈广陵想了想说道,“这床琴在店里的售价是一万三,给陈先生算8000吧,交给朋友。” “那就多谢了”卫燃加了对方的微信,痛快的将钱转了过去。 “卫...卫大哥” 陈洛象等双方完成交易,这才凑过来,眼睛一边往仍旧摆在琴桌上的古琴漂,一边期期艾艾的问道,,“那个...我能不能也...” “去吧!”卫燃格外干脆的点点头,他是看出来了,这陈家父子是真的喜欢琴。 这次虽然被他们父子强拉着见了个面,还额外掏了八千块钱买了一床琴。但卫燃却并不觉得亏。别的不说,单单陈广陵的提醒让自己注意到心理可能出了问题就已经赚回了票价,更别提以后还有个地方能来免费学琴。 而陈广陵也是个聪明人,在穗穗进来之后,对刚刚聊天的内容便只字不提,而是趁着他儿子上手卫燃那床古琴的时候,贴心的给穗穗准备了各种赠品以及一整套他自己录制的视频教程。 等到陈洛象弹完了一首格外好听的曲子。陈广陵在询问过卫燃之后,重新给他的古琴换上了钢弦,随后又帮凑热闹的穗穗把刚刚到手的琴调试一番。 等一切忙完,陈家父子又做东请卫燃和穗穗吃了顿饭,这才开车将他们送回了学校门口。 目送着陈广陵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卫燃看向背着琴囊站在校门口自拍的穗穗,“咱们接下来去哪?” “回家呗!”穗穗理所当然的收起手机,“我姥姥都催我好几遍了,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回去了。” “说不过你,赶紧去拿行李。”卫燃接过对方肩膀上的琴囊催促道。 “等着哈!”穗穗话音未落,已经跑进校门,骑着电瓶车跑没了影子。 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把四个硕大沉重的行李箱全都搬出来之后,两人立刻打车赶往了高铁站。 将穗穗送上了开往白羊淀的列车,卫燃自己也拎着沉重的行李登上了开往沧洲的高铁。一番舟车劳顿,等他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家门的时候,穗穗还在半路上呢。 说起来,两人的姥姥家虽然都在白羊淀的同一个村子,甚至还是左右挨着的邻居,但卫燃的家却在有武术之乡称号的沧洲,而他父母经营的那家小旅行社却在津门。 是以每天一大早,这两位便要坐上20来分钟的城际高铁先赶到津门,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再搭下午的城际高铁回来。 虽然看起来一天要跑好几百公里,但实际上,除了交通费用有点儿高之外,反倒比旅行社的一些员工回家更早。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穗穗的成绩单也就只能靠卫燃帮忙销毁才行,否则她一旦自己过来,卫燃的老妈肯定直接给自己放假,在家好吃好喝陪着。 推门走进一年没回来的家,卫燃抱起家里养的傻狗一番蹂躏,这才熟门熟路的打开冰箱翻出瓶饮料,迈步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只不过随着卧室门被推开,卫燃却傻了眼,床单被罩换了就算了,床头竟然还多了个比人大的狗熊玩偶,就连衣柜里挂的,也全都是穗穗的衣服,而那张从小学用到高中的写字台上,也换成一组梳妆台摆满了各种造型的塑料小人儿和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不信邪的关上门重新打开,卫燃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再一番寻找,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竟然全都装进破纸箱子塞进了床底下! “这特么真是我家?”卫燃扭头看了眼趴着自家狗子的沙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理问题似乎越发的严重了。 第180章 姥姥家的大抬杆(二合一更新) 卫燃突然回家的当天,首先收获的自然是老爸老妈的一通埋怨,在数落了几句回来没打招呼之后,刚刚回家的老妈立刻拎着菜篮子离家去采购吃的喝的。 而老爸则饶有兴致的询问着卫燃在俄罗斯的学习和工作,最后甚至还从手机里找出了他接受采访时的视频,详细询问着前因后果。无奈之下,卫燃也只能把事情又详细讲了一遍。 “儿子,你是不知道啊!” 老卫同志老怀大慰的说道,“你这上了电视可是给我和你妈涨脸了,连咱们旅行社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这和旅行社的生意有什么关系?” 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家里那个小的只有两三个员工的旅行社,自然是老妈和小姨周淑瑾这俩老闺蜜在好几年前倒腾出来的。平时的主要业务,也多是往俄罗斯以及东欧送游客,除此之外唯一的国内线路也不过是往姥姥家所在的白羊淀发一些低价旅行团而已。 “你妈把你接受电视台采访的视频在旅行社进门的电视上轮流播了快一个月了,还把咱家的全家福也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老卫同志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儿子脸上来回变幻的社死表情,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你还别说!虽然那毛子话确实有点儿闹腾,不过那效果真是杠杠的管用!年前儿这两三个星期,都报满了好几个团了,连你给弄的那个什么打猎的,都招了一批。” 说到这里,老卫总算注意到儿子脸色不对,“你那什么表情?对了,等过两天你歇够了,记得把当时采访的视频给翻译翻译,等年后我让公司的小孩儿加个字幕上去。” “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 “你说什么?”老卫同志看着坐在身边嘀嘀咕咕的卫燃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卫燃赶紧转移话题,“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见老爸来了兴致,卫燃赶紧把琴盒打开,“这是我在毛子那边买的古琴,穗穗她一个同学的家长想出80万买下来,我没卖。” “八...八十万?!”老卫同志瞪圆了眼睛,“你多少钱买的?” 卫燃咧着嘴傻笑道,“两万” “才两万?净赚78万?”老卫同志越发的吃惊。 “两万美元”卫燃不得不纠正道。 “美元啊?” 老卫掏出手机找出汇率计算了一番,惊讶的问道,“那也能赚六十多万呢!你小子今年怎么回事儿?这横财一个连着一个的?” “接了几个大活儿” 卫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相比调查那些历史真相的过程中经历的事情,其他收益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这浑小子总算出息了,给你妈打电话,让她买瓶好酒,等晚上咱爷俩喝一杯!” 老卫同志感慨的靠在沙发上,自从卫燃毕业这大半年来,单单从俄罗斯寄回家的钱就有不少了,没想到临近年底了,还给带回来这么一件价值不菲的老古董,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酒就不用买了”卫燃打开沙发边的行李箱,“回来之后我先去川蜀见了个朋友,他们送了不少好酒。” “你在那边儿有什么朋友?” 卫燃高中一毕业就被送到了俄罗斯,他在国内认识的,也基本上都是本地的同学。不过很快,老卫同志这仅有的一点儿疑惑便被卫燃递来的两瓶好酒给挤兑到了一边。 当天晚上,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等卫燃老妈听完儿子又讲了一遍这大半年的收获以及被采访的细节之后,当即拍板决定第二天亲自带着他和各种礼物去各家亲戚串串门。 老妈的心思,不管是卫燃还是在一边举着酒杯不愿放下的老卫同志自然门儿清。还能干嘛,无非是显摆自己家儿子去的! 说是虚荣心作祟也好,说是让卫燃来一出儿衣锦还乡也罢,自己亲儿子混好了,不去打击打击周围的亲朋好友,她这个当妈的岂不是太不合格了? 在卫燃数次反抗无果之后,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同意了老妈的决定。至于他数次想问的,关于自己卧室里那些摆设的问题,则被他老妈用一筷子接着一筷子送进碗里的菜给糊弄了过去。 当天晚上,卫燃将占据了大半张床的狗熊玩偶踹到床底下,借着酒意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难得的一觉睡到天亮,卫燃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才刚刚走过七点半。 在老妈的催促下,反抗无果的卫燃换上了当初接受采访时的那身儿西装,穿的像个买保险的一样,拎着大包小包昨晚老妈挑出来的礼物,开始了头昏脑胀的访客之旅。 用了足足两天时间满足了老妈显摆儿子的虚荣心,卫燃在打击完了亲朋好友家的那些同辈之后,自身的待遇也眼瞅着下滑,以至于等到第三天的时候,他都要开始给二老准备早晚饭了。 “你这回来也没事儿可做,要不然去旅行社帮忙算了?” 这天一大早,卫燃老妈吃完了早餐之后朝自家儿子问道。 “谁说我没事儿做了?” 忙着收拾厨余的卫燃朝摆在阳台那张桌子上的古琴扬了扬下巴,“你们上班之后,我可是一直在练琴呢。” “那么贵的东西你也真舍得下手,还天天跟弹棉花似的翻来覆去就会那么一个调调。” 卫燃老妈一脸肉疼的埋怨道,她倒是动过给卫燃买张便宜货,把那个据说价值好几万的古琴收起来好好保存留着传家的心思。 奈何她拉着卫燃老爸跑了好几家琴行才知道,不但正经演奏用的古琴同样不便宜,这琴不用还容易坏,如此种种,这才算是打消了给卫燃弄个平替的想法。 “要不你来弹?”卫燃极为光棍的说道。 “我弹你个后脑勺!” 卫燃老妈把手上的筷子一放,“你不愿意去旅行社帮忙就算了,这两天也多出去走走,找你那些高中同学聚聚,或者去你姥姥家也行,别一天天的憋在家里,小心憋出毛病来。” “得啦,赶紧上班吧。”卫燃老爸总算帮着儿子说了句话,“再晚了赶不上车了。” 送走了父母,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收拾干净桌子之后,盘腿坐在了阳台的桌子边上,继续对照着当初陈广陵送自己的光盘开始练琴。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心理出现问题之后,他并没有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毕竟自己的那些经历太过离奇,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万一再被送进精神病院乐子可就大了。 而另一方面,他也发现,在回家之后心里确实也踏实了不少。别的不说,至少总算不再做噩梦了,而且每天弹弹琴似乎对平复心绪还真有些帮助。 只不过,奔奔坎坎的旋律响起没多久,身后的防盗门却被敲响了。等他起身打开门之后,一位用棉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邮政小哥立刻将一个快递文件袋递了过来。 看了眼发件人信息,卫燃一番致谢送走了快递小哥,关上门撕开快递之后,从里面拿出了穗穗的成绩单。 这成绩单上大部分学科的成绩都还不错,但同时夹杂其中的三个红色零蛋也格外的显眼。 卫燃找出手机先拍了张照片算是留下罪证,这才拿出打火机走进洗手间,将其在洗手池里烧成了灰,顺便也把全程拍成视频发给了这些天几乎隔几个小时就会问一次的穗穗。 还没等他处理干净洗手池里的灰烬,穗穗的电话便打了过来。等他按下接听键,立刻听对方装模作样的低声说道,“卫警官,你的卧底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经过组织讨论决定,你可以撤退了!” “好好说话!” “好嘞!”穗穗总算又开始说人话,“你什么时候过来?我昨天去你姥姥家蹭饭,他们一直问我呢。” 卫燃拿着手机走出洗手间想了想,回来这几天和父母的甜蜜期也差不多该欠费停机了,倒不如去姥姥家继续享受几天,念及于此,他干脆的说道,“要不就今天吧,我一会儿就出发。” “带着你的那张80万过来”穗穗紧跟着说道,“我跟你姥姥姥爷说你学弹琴呢,他们想听听。” “我真是谢谢你” 卫燃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两天在家,老妈可邀请了好几个朋友过来显摆会弹琴的儿子,没想到穗穗那边同样给他挖好了坑。 浑然不知刀已经快架到脖子上的穗穗继续说道,“还有我房间的那个粉色行李箱。” “你的房间?”卫燃恨不得捏碎了手机,“那是我的房间!” “你一年才住几回?总之一定帮我拿过来啊!”话音未落,穗穗便嚣张的挂断了电话。 “还治不了你了?” 卫燃将提前拍下的成绩单发给穗穗,随后将手机调了静音,拿上对方需要的东西和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顺便连自家养的歪嘴儿哈巴狗也带上,开着老爸提前留下的车子便离开了家。 左右不到两百公里的路程,等他赶到姥姥家附近的时候,道路两边已经满是枯黄的芦苇荡以及残存的干枯荷花叶子。 别看这破败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萧条,但是等到夏天,这里的景色可绝对没得挑。青翠茂密的芦苇荡随风轻拂,一望无际的荷花塘以及时不时飘过的木头小船儿不但是卫燃和穗穗儿时的记忆,更是吸引了不知道多少外地游客过来。 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一推,抗日时期的时候,就是这同一片湖水之上,卫燃姥姥家所在的这个村子,还曾是大名鼎鼎的抗日武装雁翎队的主要阵地。 是以不管卫燃还是穗穗,从小就没少听这个村里的老人不止一次说过,周围哪片芦苇荡附近曾经沉过小鬼子的汽船,附近哪个村的谁谁谁在哪年牺牲在了什么地方,又或者电影里那个堵烟囱的嘎子原型其实是哪个村儿的谁谁谁。 连带着,小时候来这里过暑假的卫燃可没少带着同样来过暑假的穗穗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甚至还堵过姥姥家的烟囱,同时也期盼着哪天运气好,能从水里捞出一支王八盒子来。 回忆着儿时的种种,卫燃将车开进了村子,最终停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儿门口。 这里就是卫燃的姥姥家,而旁边紧挨着的街坊,就是穗穗的姥姥家。得益于两人老妈的关系实在太好,这俩院子如今虽然依旧各自开着门儿,但两家中间的院墙上也同样多了个门洞。 还没等卫燃推开车门,穗穗便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一脸讨好的凑上来殷勤的问道,“路上累不累?我帮你拎行李吧?” “少来”卫燃抢先一步把手机收进了兜里,“老实点儿啊,不然我把成绩单给小姨发过去。” “算你狠!” 穗穗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一句,一脸憋屈的拎起后备箱里的各种东西,带着那条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傻狗第一个跑进了院子。 跟在后面的卫燃还没进门儿,便闻到了杂鱼贴饼子的香味儿,而在穗穗的大呼小叫之下,卫燃的姥姥、姥爷也从院子的不同方向迎了出来。 “你个小东西可算是回来了!”卫燃的姥姥手里拎着把菜刀,用响亮的大嗓门儿招呼道,“快快快!进屋暖和暖和。” “姥姥,您这是等着我下锅呢?”卫燃开着玩笑问道。 这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手里的菜刀,“嗨!我这儿切菜呢,一着急忘了放下了。” “穗穗说你中午回来,你姥姥吃完饭就开始准备了。” 卫燃的姥爷一边说着,一边扛着把铁锹从猪圈边儿走了过来。这老爷子姓韩,就和村子里大部分老人一样,夏天打渔冬天编席,一辈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因为辈分大,在村子里的威望也不小,谁家有个红白事,基本都会请这老爷子过去主持。 卫燃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已经跑了一圈的穗穗,好奇的问道,“姥爷,你这是干嘛呢?” “前两天刮大风,这老猪圈的顶子塌了。” 韩老爷子带着卫燃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这不想着趁过年之前索性把它拆了改成菜地,反正也有十几年不养猪了,留着也是占地方。” “等吃完饭我帮你拆” “你就别动手了,埋汰着呢” 卫燃的姥爷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身上的围裙口罩和帽子,“去里屋吧,茶水都泡好了,穗穗你也别跑了,让你哥自己搬。” “姥爷说让你自己搬” 已经跑完了第三趟的穗穗叉着腰扬眉吐气的说道,可在看到卫燃笑眯眯的掏出手机之后又立刻认怂改口,“不过我正在减肥,所以还是我搬吧!” “又怂又钢” 卫燃收起手机,随手捡了几样礼物,朝正在洗手洗脸的老爷子说道,“我去东院儿坐坐,等会就回来。” 卫燃的姥爷一边擦脸一边说道,“去吧!到时候叫他们一起过来吃饭。” 穿过两家院墙的小门儿,卫燃还没进屋便再次得到了两位老人热情的欢迎。 和卫燃的姥爷不同,周家这老爷子可是个正经的祖传老中医,可惜传到他这一辈儿的时候,还有的手艺也就只剩下了推拿正骨。 卫燃小的时候,可没少见在这个院子里见过十里八乡送来的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摔断了骨头,又或者手脚脱臼的倒霉蛋们,惨叫着让这老爷子给正骨上夹板的恢弘场面,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亲身体验过一次。 如今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小时候被这老爷子轻而易举的把脱臼的骨头推回原位时那“嘎嘣”一声脆响却至今都记忆犹新。 而周老爷子自然也格外喜欢卫燃这个曾经不止一次堵了他家烟囱的混小子,要不是卫燃姥姥那边已经做好了饭,恐怕都要把他留下了。 放下礼物和这二老一番闲谈,两家老人和卫燃以及穗穗这俩年轻人坐了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个中午饭。 酒足饭饱喝够了茶水,卫燃姥爷重新换上旧衣服,戴上口罩手套和帽子就准备继续拆猪圈,卫燃闲着没事儿,索性也找了一身儿破衣服换上帮忙。 倒是穗穗这小玩意儿,机灵的拉着她的姥姥姥爷和卫燃的姥姥凑了一桌,大呼小叫的玩起了麻将。 刮着小风的院子里,卫燃在他姥爷的指挥下卖力的挥舞着镐头,拆解着青砖垒砌的猪圈同时,顺便也听后者讲着古。 按卫燃姥爷的说法,这猪圈最早其实是老房子的厢房,算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后来他结婚的时候在原址盖新房子,一家人就挤在小厢房里,后来新房子盖好了,这老房子也就拆了大半,仅仅留下最后一小间改成了猪圈。 “姥爷,这空心儿墙里好像有东西。” 灰头土脸的卫燃指着拆到一半的墙体说道,这种老房子为了省料,累的都是空心儿的,刚刚一路拆下来里,里面当真算得上蛇鼠一窝,充斥着大量发霉的粮食粒和夹杂其中的蛇皮。 “什么东西?” 负责用小推车往院墙底下运砖头的韩老爷子凑过来看了看,随后抓起被发霉粮食和尘土掩盖的一节生锈铁棍,就准备将其拎出来。 然而出乎他们爷孙俩的预料,这接看着不起眼的铁棍却长的吓人,等往外拽出来小半米之后不但没看见头儿,它的后半部分反而被卡住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卫燃立刻来了精神,重新抡起镐头将一块块用黄泥黏连的青砖抠下来丢到小推车上,随后又刨开了积攒了半个多世纪的尘土和夹杂其中各种垃圾。 然而即便如此,当他终于把这节锈迹斑斑的铁棍后半部分刨出来的时候,那一面墙壁也已经被他拆的差不多了。连带着,他还在里面找出了第二根铁棍以及两个沉甸甸的铝制饭盒。 让卫燃看不明白的是,这两根大铁棍子每一根都有接近三米长短,其上还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油漆,两根铁棍子长度倒是一样,形制也差不多,细的一头和施了肥的黄瓜一样粗,粗的一头儿甚至超过了手腕。 而且不但细的那头镶着块和枪头似的木头,粗的那一头同样各自用两个厚铁片箍着一块鞋拔子形状的糟木头。而除此之外,其中一根铁棍子上,还用麻绳捆着一个“弓”字形的铁销子。 “姥爷,这是干嘛用的?”卫燃疑惑的问道。 “你不知道?”卫燃姥爷一脸感慨的凑上来,“这就是大抬杆,当年雁翎队拿来打小鬼子用的。” “这就是大抬杆?”卫燃瞪圆了眼睛,“这么老长?” “可不就是大抬杆,我小时候还用这玩意儿打过大雁呢,不过我用的那种可比这个短得多。” 卫燃的姥爷熟门熟路的揪掉了那两根铁棍细的一端镶着的糟木头,随后便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卫燃凑上去看了看,这里面还能闻到浓重的机油味。 “咱家怎么有这个东西?” 卫燃询问的同时,忍不住把手指头塞进了枪口,这大抬杆的内径少说也得有20毫米,这都称得上一门小土炮了! “你这话问的” 卫燃姥爷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小的时候不说家家都有,十户人家少说也得有一半有这个。不过咱们家这俩大抬杆,弄不好还真打过鬼子。” 见卫燃一脸疑惑,韩老爷子蹲下来解下捆在大抬杆身上的那个弓字型铁销子,随后也不起身,直接挪到这两支大抬杆粗的一头儿,把它们并紧了之后,将铁销子往末端一搭,这才开口说道,“这种大抬杆是专门放小船儿上用的,枪口搭在船头,后屁股就用这铁销子和麻绳固定在船上。” 等卫燃也在一边蹲下,汗老爷子随手捡起脚边的一根鸡毛,在大抬杆末端找了一端,随后捅开了一个同样用细木头签子封住的小孔,继续解释道,“这俩大抬杆的火门儿并在一起,需要放枪的时候直接把粗线香往上一凑,两条大抬杆一块开火的时候,如果在水面上,能推着小床往后退出了好几米远。” “姥爷,这玩意儿能打多少米?”卫燃追着问道。 “那可不好说”韩老爷子想了想,“我估摸着百十米应该没问题,要是四五十米的距离,两三层铸铁锅都能给打穿了。” 卫燃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手上被两块创可贴盖住的纹身,可冷静下来之后,却又立刻打消了一瞬间兴起的想法。如今自己胸口和胳膊肘的淤青都还没彻底消退呢,更何况虽然那支手枪暂时不用担心子弹的问题,但那支至关重要的半自动步枪可是已经在滕县打空了。 他这边瞎琢磨的同时,韩老爷子也打开了那两个沉甸甸的铝制饭盒。卫燃好奇的凑上去看了看,其中一个饭盒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铁砂子,可以拿来当盘子用的内盖上,还放着一截比烟头还粗的线香,以及一卷碎布头和一盒火柴。 而另一个饭盒里,却装满了泛潮的黑火药和两根快烂透了的雁翎,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埋在黑火药里,用牛角做的小漏斗。 卫燃将其从结块的黑火药里拿出来,一眼便发现这牛角漏斗上,还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正字。 第181章 听姥爷讲的半个故事 “姥爷,您家里以前也有雁翎队的成员吗?”卫燃询问的同时,将牛角漏斗递给了身边的老爷子。 “我爹年轻的时候,好像当过他们的联络员。” 韩老爷子指了指隔壁穗穗姥爷家的方向,“还有你周姥爷的爷爷也是,当初我爹跟着周老爷子做了几年的学徒,借着走街串巷给人瞧病,顺便传递情报,但是我可没听说他们用大抬杆打过鬼子。” 卫燃正想问些什么,韩老爷子却站起身,“这事儿你要是好奇啊,就进屋问问你周姥爷,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剩下这点儿我自己弄就行。” “我先帮您拆吧!” 卫燃索性压下好奇心,重新拿起了镐头,顺便也琢磨着,是不是能从这空心墙里再拆出来些什么。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爷俩一直忙活到天色擦黑,唯一的收获也仅仅只是几张装在罐头瓶里的粮票而已。 他们这边完成工作的同时,打了一下午麻将的穗穗也发现了躺在院子里的那一对儿大抬杆。 在得知这俩不起眼的大铁棍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抬杆之后,这个小脑瓜子不知道怎么长的小玩意儿竟然来了兴致,一通撒娇之后,轻而易举的将那两个大抬杆儿据为己有,顺着小门儿抬到了她姥爷的院子里。 “穗穗,你弄俩大抬杆回去干嘛?”卫燃拉住举着俩小脏手儿又跑回来的小玩意儿问道。 “要你管!”穗穗一脸得意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卫燃狐疑的看着穗穗,“你可别想着放一枪。” “我又不傻”穗穗翻了个白眼,最终硬是忍住没说自己的打算。 卫燃见状,也只得暂时打消了利用金属本子做些什么的打算,这里毕竟是姥姥家,人多眼杂的不说,那俩大抬杆可是有足足两米多长,也根本不可能抬进屋子里。所以即便没有穗穗捣乱,也难免被两家的老人注意到什么。 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卫燃陪着姥姥姥爷吃了晚饭小酌几杯之后,终究没有忍住好奇心,顺着小门儿钻进了穗穗姥爷的院子里。 “你小子这是没吃饱过来再吃一顿?”周老爷子笑眯眯的问道。 “吃过了” 卫燃看了眼拿着个手电筒和盒尺在院子里研究大抬杆的穗穗,笑着问道,“大姥爷,您要是有时间,给我讲讲那俩大抬杆儿的故事呗?我姥爷说您可能比他清楚。” “这事儿你可问对了人了” 周老爷子哈哈大笑,“走吧,进去说,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穗穗这丫头发什么癔症。” “穗穗,别在那儿相面了,赶紧洗手过来听故事。”卫燃招呼了一声正在大抬杆边上用手机记录着什么的穗穗,跟着周老爷子走进了坐西朝东的厢房。 这小房子总共也就三间,算是周老爷子以前的办公室。正对着进门的堂屋里摆着一张带着药香味的老榆木桌子,一把棕红色的竹条长椅,以及一个专门用来熬药的小炉子和摆满木头架子的砂锅、药碾子之类的老物件。 桌子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几张人体经络图和一个竖着挂的玻璃镜框,里面则一张绣着老虎的白布,这老虎的两边,还有两列繁体字,“但祈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相比堂屋里简单的陈设,右手边的房间里则摆着一个专门用来装中草药的七星斗柜。不过不管卫燃还是身后跟来的穗穗都知道,这个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中药柜和堂屋里的那些物件一样,只学会了推拿正骨的周老爷子自始至终就没怎么用过,仅仅因为是祖辈传下来,所以留着当念想的。 这老爷子常用的,其实只有堂屋左手边的那个小房间,里面简简单单的摆着一张床沿拴着无数牛皮绳子的铁架子床。儿时记忆里,那些腿断胳膊折的倒霉蛋,大多也都是被抬进了这里,而他们的惨叫也大多是从这个小房间里传出去的。 趁着周老爷子调整煤球炉子的风门,卫燃和穗穗已经老老实实的并排坐在了竹条长椅上。 “那俩大抬杆,说起来可真是有些年头了。” 周老爷子坐在老榆木桌子后的椅子上,指了指墙上挂的玻璃镜框,满是怀念的说道,“解放以前,我爷爷是个专治跌打损伤的江湖郎中,听我爹说,当年他老人家就举着那个老虎幌子,手拿虎撑,带着卫燃他姥爷的爹,在县城走街串巷的给人瞧病,顺带手也帮着传递情报。 小鬼子的汽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从哪来的,从哪走的,他们弄清楚之后,就让卫燃他姥爷的爹从城里跑回来通知我爹,再由我爹通知雁翎队。” “大抬杆呢?那两个大抬杆又是怎么回事?”穗穗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打鬼子用的!不过是谁用的就不知道了,我爹从没说过,卫燃他姥爷的爹也从没说过。” 周老爷子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我小时候还见过那俩大抬杆呢,那都是建国后了,有年夏天我和卫燃他姥爷偷偷带着那俩大抬杆,划着鹰排子去打野鸭,结果卫燃他姥爷把火药装多了,最后鸭子没打着,还把鹰排子给震散了架,连我们俩的眉毛都被火药给燎没了。” 卫燃和穗穗闻言都差点儿没忍住笑,用竹竿绑的鹰排子架上俩大抬杆,关键还装多了火药,这俩老爷子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也算是奇迹。 “当时呦,我和卫燃他姥爷那是被绑在香椿树上挨了一晌午的打。” 周老爷子乐不可支的说道,“那次打之后,我们俩在各家炕上趴了好几天都不敢翻身,那俩大抬杆也被他爹藏起来了,打从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了。” “就这些?这就没了?”穗穗失望的问道,“打鬼子呢?” “那我就不知道喽!” 周老爷子将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虎撑收回抽屉,“我和卫燃他姥爷都是建国后出生的,能知道这些还是我小时候,我爹当故事给我讲的。” “穗穗,那俩大抬杆...” “我有用!”穗穗不等卫燃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表明了态度。 “你个姑娘家家的,摆弄它们干嘛?”这下,连穗穗的姥爷都忍不住问道。 “反正就是有用!”穗穗却是咬死了不打算说干嘛,“总之你们就放心吧,我是不会毁了它们的。” 卫燃遗憾的看了眼窗外躺在院子里的那俩大抬杆,穗穗这丫头不管在哪家都是被宠着的,自己就算想借着那俩大抬杆做些什么,也只能等这小玩意儿过了新鲜劲儿才行了。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他起床,隔壁院儿的穗穗竟然自己从村里借了一辆面包车,连早饭都没吃就拉着那俩大抬杆跑了! “您也不知道穗穗去哪了?” 正忙着熬粥的周老爷子无奈的答道,“那腿儿长她自己身上,我哪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跑哪去了?她还和我说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呢。” 这混蛋玩意儿和她那洋爹一样不靠谱! 卫燃暗骂了一句,冷静下来仔细琢磨着穗穗能带着那俩大抬杆去什么地方。 回学校肯定不可能,卫燃排除了第一个选项之后,立刻又排除了自己家在津门的旅行社,以及她带着那俩大铁棍子回俄罗斯的可能。 这么一番算来算去,卫燃发现,最有可能的地方反倒是自己家,毕竟除了这地方,那小玩意儿似乎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要不要回去看看? 卫燃稍作犹豫,便按下了这个想法。反正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去向,这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吗?尤其这庙还是自己家的。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卫燃索性也就放下心来,心安理得的陪着穗穗的姥姥姥爷喝了两大碗红薯棒茬粥,等撑的打嗝了这才回了隔壁的院子,跟着准备出门儿的亲姥爷拉回来一车土,填平了昨天拆完的猪圈。 等一切忙完,卫燃把古琴摆出来,继续对照着从陈广陵那得来的教程,踏踏实实的练习着仍旧没有完全学会的仙翁操。 直到两家人都吃完了晚饭,穗穗才在夜色中开着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回来。可在那辆面包车里找了一圈之后,卫燃却并没有找到那俩大抬杆。 “别找了”穗穗得意的说道,“那俩大抬杆被我藏起来了。” “送我家去了?”卫燃自以为猜到了答案。 “我送你家去干嘛?” 穗穗说话的同时将车钥匙丢给卫燃,“帮我还给村头开超市的表哥,我花500找他租的,还没付钱呢。” “你回...”卫燃看着已经跑进院子里的穗穗,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认命的钻进了驾驶室。 接下来的几天,那俩大抬杆就像是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倒是穗穗隔三差五的就开车卫燃的车,大早晨便神神秘秘的出去一趟,一直等晚上饭点儿才跑回来。反观卫燃,则把这难得的悠闲时间全都耗在了练琴上面。 可让他倍受打击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穗穗身上那一半的毛子血统里自带的艺术细菌作祟。即便这小玩意儿隔三差五就跑出去一趟,但她学琴的进度却一点儿不比自己慢,甚至当卫燃的父母和穗穗的父母全都赶过来准备像往年一样一起过年的时候,这小玩意儿都已经勉强快要追上自己了。 第182章 金属本子送的新年礼物 随着年关临近,两家院子经过大扫除之后也纷纷贴上了春联,餐桌上的吃的喝的,也一天比着一天的丰盛。 就连阿历克塞教授,也像个职业街溜子一样,天天跟在卫燃老爸的屁股后面,在街坊四邻,尤其那些开农家乐的人家里赶场一样喝的五迷三道才肯回来。 这些开农家乐的街坊,很多都和卫燃家里的那个小旅社有着合作关系,自从卫燃的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他们一家决定来这里过年之后,年前和这些合作了一年的亲朋好友喝顿酒吃个饭,已经成了每年的保留节目。 如此一天天的数着日子,除夕夜的当天,两家人像往年一样各回各家,一边吃着丰盛的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晚,顺便评头论足的各自评价几句。 “儿子,年后你还去俄罗斯吗?”席间,卫燃老妈突兀的问出了一个他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回啊” 卫燃不明所以的说道,不说红旗林场的课程他才学了半年,那变成纹身的金属本子想要发挥价值,苏德战场无疑是首选。 更何况年前自己才借着那张珍贵的照片给自己弄出一个用来伪装的身份,他不回去的话,之前的所有投入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了? 卫燃老妈张张嘴,和坐在旁边的老卫同志对视了一眼,终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随着晚会里的那几个主持人开始新年倒数,窗外也亮起了大片大片的烟花,就连隔壁的阿列克塞教授都摆开了阵势,在院子里将一颗颗的礼花弹送上了头顶。 几乎在新年倒计时归零的同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穗穗的也大呼小叫的跑进了屋子,像是报菜名似的喊道,“二姥姥二姥爷,干爸干妈还有我哥新年吉祥!现在该你们啦!” “就你这个小丫头机灵” 卫燃老妈将提前准备好的压岁钱第一个塞进穗穗张开的小手里,随后朝正在一边发愣的卫燃开着玩笑说道,“儿子,不能亏了,快去你大姥姥家拜年去,把红包挣回来!” “哦!” 正在发呆的卫燃回过神来,低头扫了眼左手虎口上刚刚泛起一丝灼热的纹身,赶紧掏出红包递给了穗穗。 “发什么呆呢?” 穗穗炫耀似的在卫燃眼前晃了晃刚刚到手的一沓红包,“走啦,我带你去领红包去,然后去放礼花!” 目送着呆头呆脑的卫燃被穗穗拉走,老卫同志随口说道,“这傻小子不会是看上穗穗了吧?” “他哪配得上穗穗?”卫燃老妈理所当然的说道,“跟你一样呆头呆脑的,真要看上了还不早在一块了?” “这俩小家伙在一块也好” 卫燃的姥姥笑眯眯的说道,“他们俩要是能在一块,就把两家中间的院墙拆了,给他们起个大房子留着结婚用。” 卫燃的父母面面相觑的同时,心思完全没在这根弦儿上的卫燃在隔壁领了四份儿鼓鼓囊囊的压岁钱之后,此时正陪着大呼小叫的穗穗和乐此不疲的阿列克塞教授在院子里点爆竹放烟花呢。 好歹陪着这父女俩玩够了顺着小门儿回来,不管是姥姥姥爷还是父母全都已经睡下了,唯独他们家那只歪嘴傻狗被吓得不轻,见他回来立刻冲过来绕着腿不断的惨叫。 抱着打哆嗦的狗子离开院子,卫燃钻进停在门口的车子里,随后召唤出了金属本子。 在那只被爆竹声吓傻了的狗子注视下,这全身遍布着星星点点绿色锈迹的金属本子缓缓翻到了第九页,露出了一个红蓝两色交织的漩涡。 让他颇为诧异的是,在这双色漩涡的两边竟然还用描红烫金的大字写了一句诗。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卫燃低声念了一遍这句无比熟悉的诗句,随后又看向白色漩涡的顶上,那里横着写的四个大字却是“吉星高照”。 “这是送的新年礼物?”卫燃犹豫片刻,伸手将漩涡里的东西拎了出来。 然而,这漩涡里的东西不但重量赶上了那个医疗箱子,连长度都远超他的预料,以至于他往外拎了一半,手被都已经碰到了车顶。 无奈之下,卫燃将其重新放回去,随即收回这还知道过年送礼的金属本子,换到后排车厢之后,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召唤了出来。 昏黄的阅读灯下,搭在卫燃腿上的长条盒子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反光,而过分沉重的重量也让他险些扭到手腕。 轻轻打开这长条盒子上的金属搭扣,让卫燃诧异的是,这里面装着的,竟然又是一床黑漆漆的古琴! “莫名其妙给我这玩意儿干嘛?” 不明所以的卫燃轻轻拨动了一下这床古琴的琴弦,瞬间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险些失去了意识。 还不等他惨叫出声,那熟悉的大脑宕机感便瞬间消退,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像之前那两次学会芬兰语和德语时一样,莫名其妙的学会了一首曲子不说,就连盒子里的这床古琴都像是用了很久一样变得格外熟悉! 轻轻抱起盒子里的古琴,这琴的重量远超自己那床幽泉,甚至比之前在陈广陵店里,对方用的那床古琴都要重上不少。 将其费力的翻了个面,圆形的龙池上方刻着两个仿佛甲骨文一样的汉字。 这俩字他虽然不认识,但在龙池下面,用朱笔写就的那首诗不但字体格外苍劲,而且最重要的是至少他能认出来那些繁体字写的是什么。 日落风更起,江头船不行。 凄凉大夫宅,萧瑟故王城。 一醉重楼晚,千秋万古情。 愁边动寒角,夜久意难平。 将这首诗默默读完,卫燃忍不住又召唤出了金属本子,将其翻到第九页,看着双色漩涡两侧的诗句,恍然间仿佛明白了这金属本子莫名其妙送给自己新年礼物的用意。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说的不就是自己被那本子送回一个个战场的真实写照吗?而刚刚那首诗,又和自己每次活着回来之后的心境何其相似? 那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他们的故事带给自己的那种无力感,可不就是“夜久意难平”? 沉默许久,卫燃将这床古琴轻轻放回盒子里扣上,随后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径直开往村外,最终停在了一个深入荷塘的木制观景台附近。 抱着沉重的琴盒走到观景台尽头的石桌边坐下,卫燃长长的吁了口气,循着脑海凭空多出来的东西,轻轻拨动了琴弦。 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以及凛冽的寒风中,一曲卫燃曾经听不同人演奏过的广陵散在空寂无人的观景台上悠悠荡荡。 那古拙的曲子里蕴藏的戈矛杀伐之气,也让卫燃无比清晰的回忆起了斯大林格勒的列夫中尉等人,回忆起了顿河19号阵地的阿留申连长等人,也想起了冷战阴云下的kgb特工汉斯医生、芬兰冬夜里的狙击手米卡和伊诺老爹,想起了柏林城里的那间诊所和诊所里遇到的每一个人,更想起了他曾经坚守的滕县和以身殉国的李家兄弟。 终于,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卫燃,在新一年的冬夜里最后一次拨动琴弦,宛若钟磬一般的古朴琴音也渐渐消散,无人问津的观景台,也如往常一样万籁俱寂。 许久,卫燃缓缓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些许星星,内心中积攒了许久的遗憾渐渐释怀,最后剩下的,只有关于那些朋友的回忆,以及夹杂其中的感激。 重新召唤出锈迹斑斑的金属本子,卫燃喃喃自语的问道,“所以这床古琴,就是你给我请的心理医生吗?你又到底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你把我一次次的送进战场又有什么目的?” 他的问题,那静静躺在石桌上的金属本子自然不会给出任何回答,而卫燃显然也并不期待这本子真的能给自己任何答案。 随着他的深呼吸,冰凉的空气窜进肺里,卫燃也像是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一般连骨头都轻了二两。 依次收起金属本子和那床格外沉重的古琴,卫燃招呼着一直坐在一边安静等待的傻狗钻进车里,悄无声息的又返回了仍旧亮着廊灯的农家小院。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当他被窗外的爆竹声吵醒的时候,老爸老妈已经将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子了。 恭恭敬敬的给姥姥姥爷以及爸妈拜了个年,精神焕发的卫燃也被姥姥拉着坐在了暖和的炕沿上。 “你小子怎么回事儿?”正在忙着给老丈人和丈母娘倒酒的老卫同志奇怪的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儿?”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老卫同志顺手将卫燃的酒杯也给倒上,“打从你回来那天开始,一直到昨天晚上都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怎么这一晚上没见,又跟没事儿人似的了?” 卫燃手里的醋瓶子不由的抖了抖,“有...有吗?” “把吗去了” 卫燃的老妈将第二盘饺子端上了桌,“连穗穗都看出来了,还特...嗨!我什么都没说,吃饭,赶紧吃饭!” “你倒是把话说...” “来来来,大外甥,跟姥爷碰一个!”坐在上首位置的韩老爷子根本不给卫燃说完一整句话的机会,便端起酒杯伸了过来。 卫燃赶紧端着酒杯站起身来和姥爷碰了一个,而韩老爷则借着夸赞后者从川蜀带回来的这瓶酒,把话题一路扯没了影子。 至于卫燃心头刚刚冒出来的那点儿疑问,自然也在一番打岔之后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第183章 辟邪的背景墙 在姥姥家一直住到了大年初六,卫燃的父母和穗穗的父母在两家老人的不舍中相继踏上了归途。 “卫燃,你什么时候回伏尔加格勒?” 临走前,拎着大包小包礼物的阿列克塞教授问道。这也是他一年中为数不多称呼卫燃汉语名字的时候,同时也是卫燃为数不多主动喊他一声姨父的时候。 “三月10号的机票” “到时候我去接你” 阿列克塞教授说完又嘱咐了穗穗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钻进卫燃老爸驾驶的车子。 送走了双方父母,卫燃和穗穗陪着两家老人一直过完了元宵节,这才结伴离开了被白羊淀包裹的小村子。 “穗穗,你去哪?高铁站?” “你去哪?”坐在副驾驶的穗穗饶有兴致的问道。 卫燃想了想答道,“先回家待两天,然后抽时间去找你那个同学他爸聊聊。” “那我去你家吧,到时候和你一起回首都。” “那就走吧”卫燃也没多想,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把车子开进了小区。 等他们俩进门的时候,卫燃的父母早就已经下班回来了,连桌子上都摆满了饭菜。 只不过,当吃过晚饭之后,卫燃习惯性的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准备往卧室走的时候,却被抢先一步的穗穗给拦了下来。 “你干嘛?”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呆愣片刻,两人再次说出了同样一句话,“这是我的房间!” 穗穗翻了个白眼,推开房门之后朝卫燃嚣张的说道,“你说是你的,看看里面有你的东西吗?” “怎么就没...我东西呢?!” 卫燃扭头朝正在客厅里忙活的父母问道,这房间被穗穗占了也就算了,可这才几天时间,床底下那些装满自己东西的纸箱子怎么也没了?! “我就说这是我的房间了吧!”穗穗叉着腰得意的宣誓着主权。 “我东西呢?” 卫燃再次问道,他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那些箱子里装着的,可都是自己的东西,连幼儿园到高中的合影都在里面呢。 穗穗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正忙着端菜的卫燃老妈说道,“行了,你这丫头就别逗他了,带他去看看吧!” “那我就带你去看看!”穗穗小手一翻,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卫燃眼前晃了晃,“跟我走吧!” “去看什么?”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可这小玩意儿却打开防盗门径直走了出去。 忍住直接反锁防盗门的冲动,卫燃跟着穗穗走出家门,随后便看到前者竟然用手里那把钥匙捅开了对门邻居的房门! “快进来!”穗穗见卫燃一脸茫然的站在外面,索性拽着他的袖子硬拉进了邻居家。 “这不是吴奶奶家吗,怎么...” 卫燃疑惑的看着里面的摆设,这栋房子显然新近才经过装修,即便客厅的窗户半开着,仍旧能闻道似有若无的新家具味道。 “吴奶奶身子骨不好被她女儿接走了” 卫燃老妈从身后跟进来,“年前你不是转回来两笔钱吗?有那两笔钱在,我和你爸存的钱也敢拿出来用了,当时正好吴奶奶要卖房,我就做主买下来了。至于你寄回来的那些钱也没动,都给你存着呢。” 卫燃老妈话音刚落,穗穗便邀功似的说道,“这房子还是我负责装修的,怎么样?快谢谢我!” “你还真得谢谢人家穗穗” 卫燃老爹也端着个茶杯从门外走了进来,“我和你妈只管买了房子,剩下的可都是这小丫头全权负责的。” “所以我那些东西...” “跟我来!” 穗穗熟门熟路的推开一间卧室的房门,“看你小气巴巴的样子,你东西都在呢!” 卫燃探头往房间里看进去,这套房子本就比对门自己家的二室一厅多了一个卧室,而且每个房间的面积也都要大一些。 但穗穗打开的这间卧室,里面的摆设却和自己从小到大一直住的那间卧室没什么变化。那张从小用到大的实木写字台就摆在同样的位置,就连那个同样用了很久的书架上摆的东西也都一样不少。 而除此之外,唯一多出来的便是一个实木的琴桌,上面摆着的,却是年前他给穗穗买的那张小号古琴。 “这都是你弄的?”卫燃扭头朝身后靠着门框看热闹的穗穗问道。 “厉害吧?!” 穗穗拍了拍厚实的墙体,“之前我们去因塔玩的时候才知道你在练琴,所以我特意给这间书房的墙体加了隔音层。别说在里面弹琴,就算你在里面蹦迪都没问题!” 还不等卫燃说话,前者已经拽着他又返回了宽敞的客厅,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之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注意啦!下面我要展示一下年前临时准备的惊喜!” “什么惊喜?”卫燃好奇的问道,这次就连他老爸老妈都凑了上来。 人来疯的穗穗示意他们一家三口背对着电视站好,随后从正对着电视的沙发上拿起一个仅有烟盒大小的遥控器站在了卫燃老妈的身边。 “3!2!1!铛铛铛!” 随着穗穗自带的配乐,这小玩意儿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瞬间,沙发背后墙壁上的那个直通天花板的玻璃橱窗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将里面的那张巨幅山水画映照的纤毫毕现。 “就这?” “还没完呢!” 穗穗得意的按下第二个按钮,在细微的齿轮声中,那副山水画像个微型卷帘门似的缓缓升起,露出了身后两支交叉放置的大抬杆!而在那两支大抬杆的两侧,还固定着两把锈迹斑斑的抗日大刀! “你怎么把这东西弄回来了?”卫燃目瞪口呆的问道,“那俩大刀又是从哪来的?” “当然是拿来辟邪用的!” 穗穗理所当然的给出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姥爷这种杀过小鬼子的东西能辟邪,所以我就摆这了,那俩大刀也我让我姥爷帮忙找出来的。怎么样!这背景墙看着是不是特别安全!” “那俩大铁棍子就是你们从猪圈里拆出来的大抬杆?”卫燃老爹惊讶的问道,“这么说的话,这玩意儿说不定还真能辟邪。” “不是,我好端端的辟什么邪啊?”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 “你不就是和中邪似的?” 穗穗说话的同时再次按下遥控开关,顿时两盏昏黄的射灯打在了大抬杆上,,随后这小玩意儿贼兮兮的贴着卫燃的耳朵换上俄语低声说道,“之前在那座废弃军事基地里的时候,你一直在说梦话喊什么汉斯啊、洛奇啊、还有什么马尔科马里奥之类的,得亏我好歹学了一个学期的德语,要不然都以为你在和外星人说话了。” “真的?”卫燃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肯定是真的”穗穗翻了个白眼儿,“要不然我干嘛一遍遍的把你喊起来陪我去洗手间?”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已经参观完了其余两间卧室的老妈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穗穗又恢复了那副古灵精怪的嚣张模样,“我哥说明年就领个媳妇儿回来给你们生几个大孙子!” “那敢情好!”卫燃老妈顿时被糊弄了过去,连个掩护都不带打的,直来直去的询问起了卫燃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好不容易把过分八卦的老爸老妈糊弄走了,穗穗却再一次拦住了房门。 “咋的?”卫燃无奈的问道。 “我总不能白忙活吧?”穗穗说话的同时,还熟稔的搓了搓手指头。 “我不是给你买了一床古琴了吗?”卫燃指了指那间书房,“还在里面摆着呢。” “一码是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穗穗扬起下巴,“那琴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和我帮你装修房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行,说吧,想要什么!” 卫燃早就没了脾气,虽然买房子这事儿出乎意料,但这小玩意儿确实没少忙活,尤其书房里那些原封不动的摆设,显然对方是用心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想要什么等我想好再说。”穗穗说话的同时,痛快的将手中那串钥匙递给了过来。 当天晚上,卫燃也顺理成章的搬进了新房子,这两套房子虽然仅仅只隔着一道墙,但诺大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住,他也难免的失眠了。 左右睡不着,他索性钻进书房,取出了金属本子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自从得到这床古琴,并且借着它学会并且弹奏了一曲广陵散之后,为了免得引起怀疑,他便再也没有将其取出来过。 将台灯调整到最亮,卫燃仔细观察了一番反射着星星点点光芒的琴盒,这才将其打开,再一次把那床漆黑的古琴抱了出来。 这大半个正月,他可没闲着,虽然姥姥家人来人往百年走亲戚的人络绎不绝,而且还有穗穗隔三差五的捣乱,但他还是找机会给金属本子送的那床琴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远在首都的陈广陵。 在对方的帮助下,卫燃至少已经知道,刻在这床琴背面龙池上方那两个古拙的汉字是用大篆写就的“瑶光”。 思索片刻,他坐正了身体,拨动琴弦再次弹了一遍仅会的广陵散。当一曲终了,卫燃也越发清楚的感觉到内心的平静,似乎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着刚刚的曲子全部发泄了出去。 “到底是这床古琴真的有平心静气的功效,还是那首曲子有问题?” 卫燃暗自做出决定,等走之前务必要去找陈广陵问问,说不定对方能看出来一些什么。 收起琴盒离开书房,卫燃看了眼客厅墙上仍被射灯笼罩的大抬杆,犹豫片刻后终究没有召唤出化作纹身的金属本子。 这俩大抬杆背后的秘密他当然想知道,但他仍旧想等到给那支半自动步枪补充了足够的弹药之后再过去,那样的话,或许至少能让内心的遗憾少一些。 第184章 毛子们的变化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时间,眼瞅着穗穗就要开学了,卫燃这才不情不愿的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 “那张80万你真的不带着了?”穗穗抱着属于自己的琴囊问道。 “不带着了,等我回去之后再买一张吧!” 卫燃干脆的摇摇头,那床幽泉好歹算个古董,跟着自己飞来飞去的不方便不说,万一有个磕碰都没地方买后悔药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它在新家的书房墙上挂着来的踏实,反正不管怎么说父母就住在对门儿,根本不用担心被偷之类的事情。 “你不会是被我打击到了吧?” 穗穗洋洋得意的问道,这一个寒假,她除了偷偷帮卫燃把那套房子装修出来了,另一个重大成绩便是彻底学会了一曲仙翁操,要不是马上就要开学了,她都开始学习第二首曲子了。 “等明年我回来再比比就知道谁被打击了”卫燃自信的说完,这才拉着行李,在父母的送别中第一个离开家门。 两人搭乘高铁赶到首都,卫燃先把穗穗送到了学校,这才找了个洗手间,从本子里取出琴盒,搭乘出租车前往陈广陵的乐器行。 “卫先生,新年好啊!” 卫燃刚一下车,早已等待多时的陈广陵便热情的迎了出来。 “陈先生,新年好。”卫燃拎着沉甸甸的琴盒和对方握了握手。 “这就是你说的那床古琴瑶光?”陈广陵目光热切的看着卫燃手中拎着的琴盒,引着对方直接来到了二楼的琴室。 “就是它” 卫燃随着对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和之前的幽泉不同,这床古琴是祖传的,这次是特意拿来请陈先生给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门道的。” “还是从琴盒开始说吧!” 陈广陵等卫燃将琴盒摆在桌上,这才戴上白手套,轻轻抚摸着琴盒说道,“卫先生听说过八宝灰漆吗?” “八宝灰漆?”卫燃一脸茫然,“您要是说八宝粥说不定我还知道。” “八宝灰漆是用金银、珍珠玛瑙、珊瑚玉石、红绿宝石或者孔雀石之类的珍贵宝石研磨成粉,掺进大漆里制成的。用这种漆料制作的漆器,不管是今天还是古代,都算得上真正的奢侈品,把今天那些什么lv之类的甩出八条街都轻而易举。” 陈广陵示意卫燃往琴盒上看,“在扬洲博物馆里,馆藏着一件清代的八宝灰漆方盒,那盒子也就比魔方大了一圈,但已经算是非常珍贵的文物了。你这床琴的琴盒用的也是八宝灰漆,但这么大的八宝灰漆器,放眼国内都算罕见。” 说到这里,陈广陵却叹了口气,“能舍得用八宝灰漆做个琴盒,放在古代就算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王侯将相,少说也得是个富甲一方的商贾大亨才行。毫不夸张的说,就这盒子,恐怕都够换一两床幽泉那样的古琴了。” “那破本子还真大方...”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压下内心的惊讶神色平淡的说道,“陈先生看看里面那床琴吧。” 陈广陵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打开琴盒上的搭扣,在看到古琴之后想忍不住赞叹道,“真是长见识了!” 根本不用卫燃催促,陈广陵便解释道,“这是一床列子式古琴,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上面的龟纹断。咱们华夏有句老话,叫千年难买龟纹断,说的就是这种纹路,同时它也是评判一床古琴年代的重要依据之一。” 说到这里,陈广陵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把这床古琴抱出来,“这琴的重量可够大的。就像之前那床幽泉一样,良琴往往不是极轻就是极重,但这床琴的重量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见陈广陵将手中的古琴翻了个面,卫燃这才问道,“陈先生,瑶光这俩字怎么解释?” “这几天我查了查” 陈广陵遗憾的说道,“但我所知的那些有关古琴的记载里,全都没有提到过这床琴,所以只能靠猜到,从瑶光这个名字来看,我觉得有两种解释。古琴又叫瑶琴,从这方面解释,瑶光这个名字无疑对这床琴的赞美,这是第一种。” “另一个解释呢?”卫燃追问道。 “在咱们华夏传统文化里,北斗七星的最后一颗星也叫瑶光,如果按照周易八卦的叫法,这颗星也被叫做破军,破军嘛,一般都用来形容军伍里冲锋陷阵的将军士兵的。” 陈广陵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按这个解释,再考虑这古琴后面提的那首归舟晚泊,说不定当时这床琴是某个投身军伍的大将军心爱之物。” “将军?”卫燃暗自点头,以他对那个破本子的了解,显然第二种解释应该更贴切一些。 陈广陵浑然不知卫燃已经走神,颇有些期待的问道,“卫先生,我能试试这床琴吗?” “当然”卫燃点点头,“另外我想和您学几天琴。” “没问题!” 陈广陵痛快的答应了卫燃的请求,动不动就能拿出两床价值不菲的古琴,上次还痛快的给女朋友买下一张八千块的琴练手,如此种种,哪怕看起来卫燃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他也绝对不会怠慢。 一番准备,陈广陵坐在这床名为瑶光的古琴面前,而随着琴弦的拨动,他也立刻意识到,这床古琴的音色远超年前的那床幽泉,甚至比他之前见过听过的任何一床名琴比都毫不逊色甚至远超其上! 压抑着激动的心绪弹完了一首完整的曲子,这次陈广陵却是绝口不提想买下来的事儿。如果是之前那床古琴幽泉,他倒是还有些把握,但面对这床古琴,自己那点儿家底,恐怕最多也就是买下那个八宝灰漆的琴盒罢了。 也正是卫燃带来的这床琴,让爱琴成痴的陈广陵痛快的把接下来的五天全都空了出来,而前者也在琴行附近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把出国前的最后这点儿时间全都放在了和陈广陵学琴这件事上。 时间一晃到了3月10号这天,卫燃给陈广陵留下了一些烟酒算是谢礼,随后又把穗穗从学校叫出来吃了顿饭,这才踏上了飞往伏尔加格勒的航班。 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当飞机平稳的降落之后,他也在接机口看到了提前过来等待的阿历克塞教授以及穿的人模狗样的季马。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快和我回去。”阿列克塞教授根本没给卫燃说话的机会,和季马抢过他的行李就往外走。 “不是,你们两个这心急火燎的是怎么了?”卫燃近乎小跑着在后面追问道。 “我来说吧!” 季马稍稍放慢脚步,等和阿列克塞教授拉开了距离之后,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折叠起来的a4纸递给卫燃,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后天一早,我们要回红旗林场上课。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两家电视台要采访你,其中包括一家德国媒体。 纸上的内容是等下你到了工作室之后,立刻就要对你进行采访的第一家媒体要问的问题,相应的答案达利娅老师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还有,达利娅老师让我转告你,到时候她会在一边挑错,不管是回答的内容还是着装、神态或者语速,每一个错误价值两万卢布。” “又特么涨价...”卫燃暗自嘀咕一句,赶紧阅读着纸上的问题和答案。 而旁边的季马紧接着将第二张纸递过来,不带停顿的继续说道,“除了这两家媒体进行的采访之外,明天下午,还有五家博物馆希望拿到那两张照片的展览授权,都在这张纸上了,其中除了四家俄罗斯本土的博物馆之外,还有一家波兰的博物馆,不过达利娅老师建议您拒绝这家博物馆的展出请求。” “为什么?”卫燃抬起头不明所以的问道。 “还能为什么?”季马理所当然的摊摊手,“他们是波兰人,这还不够吗?” 见卫燃一脸不解,季马这才嬉皮笑脸的解释道,“达利娅老师说,你的身上需要保留一些争议性来持续这个角色的热度,根据历史经验来看,站在波兰的对立面无疑是最安全的,同时还会收获大部分欧洲人的好感。” “季马,这一个月不见,你和达利娅老师混的挺熟啊?” 卫燃笑着调侃道,看得出来,达利娅老师应该是告诉了他一些什么,否则的话季马是不会说出“持续这个角色的热度”这样的话来的。 以卫燃对季马的了解,他的嘴里最多也只会蹦出“虽然我喜欢波兰姑娘的波,但我可不喜欢波兰人。”这样通俗易懂老少咸宜脍炙人口的句子。 “纠正一下” 季马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句,“维克多,在你回家的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因塔的两个营地接纳了五批的客人。其次...” “你等等?多少?五批?这么多?” 季马似乎很满意卫燃的惊讶,兴高采烈的说道,“阿芙乐尔给我们送来了第二批课程,大概30多个学生和老师。周女士送来了第三批和第四批客人。这两批加起来超过了80人。” “还有一批呢?”卫燃追着问道。 “还记得阿芙尔乐的那个同学吗?” 季马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姿势,“那个用机枪对着前男友照片扫射的意大利姑娘,她半个月前也从意大利带来了不少同学,甚至还给我带来了正宗的意大利咖啡,当然,并不好喝。” “你继续说”卫燃饶有兴致的催促道。 季马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顺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道,“其次,达利娅老师和卡尔普先生出面买下了温泉营地和那座废弃的军事基地。” “他们把那里买下来了?”卫燃越发的惊讶,这才多久,怎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但买下来了,而且交给我独家运作开发旅游资源。” 季马脸上的表情越发风彩飞扬,“卡尔普先生和达利娅老师现在是那两座营地的最大股东,而我是那两座营地的运营总经理。” 他们俩买营地干嘛?卫燃暗自琢磨了一番,可还没等猜测出个结果,便被阿历克塞教授招呼着钻进了车子。 第185章 重回林场 回到伏尔加格勒的第二天中午,被旅行社众多员工围观工作室里,第二家媒体派来的记者在得到卫燃关于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之后,终于满意的示意身后的摄影师关闭了机器。 在一番客套中送走了这家德国来的媒体团队,原本身体绷的笔直的卫燃也瞬间懒腰斜挎的瘫坐在了长条桌边的椅子上。 “感觉怎么样?”一身得体西装的达利娅老师从楼上款款的走下来笑眯眯的朝卫燃问道。 “实在不怎么样”卫燃疲惫的摇摇头,格外上路的问道,“多少钱?” 达利娅老师掏出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翻开扫了一眼,“两次采访一共三处错误,给你打个折,五万卢布。” “真是死要钱...” 卫燃暗骂了一句,老老实实的起身拉开抽屉,将提前准备好的一沓钞票递了过去。 接过钞票,达利娅满意的抽出几张递给了一边的季马,这才笑眯眯的问道,“琴练的怎么样了?” “勉勉强强”卫燃故作谦虚的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达利娅老师闻言也不在意,“明天一早准时赶到红旗林场,另外记得多带一些御寒的衣服。” “御寒的衣服?”卫燃心思电转间已经猜了个大概,“要去因塔?” 达利娅老师点点头,“具体还要看你的学习进度,不过接下来半个月的课程相信你肯定喜欢。” “达利娅老师,我们接下来要学什么?”季马凑上来问道。 “等你们到了就知道了”达利娅老师拎起桌子上的化妆包,“好了,我们红旗林场见。” 在卫燃和季马面面相觑中,达利娅老师自顾自的钻进车里跑没了影子。几乎前后脚,阿历克塞教授也带着在隔壁旅行社等待多时的几家博物馆工作人员找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自然没有什么意外,卫燃痛快的授权了其中四家本土博物馆展出那张柏林国会大厦第一面红旗照片,以及柏林城防司令举白旗投降的照片。 但同时,他也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留丝毫情面,且无比干脆的拒绝了那家波兰博物馆的授权请求,至于理由,也仅仅一句能引起无数争议和调侃的,“和波兰人站在一起容易失眠。” 目送着那家博物馆派来公关人员在其余几家同行以及阿历克塞教授肆意的调侃和嘲讽中愤然离席,卫燃也只能暗自说了声抱歉。没办法,达利娅老师给他的剧本就是这么写的,甚至连说这话时候的表情都做了规定。 打发走了这些博物馆的人,从回来当天便开始忙活的卫燃也总算彻底松了口气。 “你明天就要去喀山?”阿历克塞教授问话的同时递给了卫燃一杯咖啡。 “今天晚上就得走”卫燃接过咖啡答道,“还有三个月就要研究生考试了,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用不用我帮你?不管怎么说,我在几个月前也是个历史系教授。”阿列克塞教授坐在了卫燃和季马的对面好心的说道,他可一直都以为卫燃和季马在喀山为考研做准备呢。 “就不用麻烦您了”卫燃婉拒道,“大不了再复习一年就是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阿历克塞教授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因为担心影响卫燃考研,没把已经到嘴边的调查工作说出来。 临走之前,卫燃和季马叫上阿列克塞教授以及小姨周淑瑾,连带着已经回家的尼古拉先生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这才登上了飞往喀山的航班。 转眼第二天一早,当卫燃和季马两人准时赶到红旗林场的时候,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已经在那栋五层楼的门口等候多时了,在这俩人的中间,还蹲着那条叫做戈尔巴乔夫的哈士奇。 “听说你之前住进了医院?”卡尔普笑眯眯的朝卫燃问道。 “发生了一些小意外”卫燃模棱两可的答道,“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既然这样,今天先看看你们还记得多少东西吧!” 达利娅老师一边往身后的建筑里走一边说道,“上午先进行德语和理论考试,下午枪械和格斗考试考试,晚上是你们的才艺表演时间,明天带你们去进行医疗考试,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卫燃和季马干巴巴的回应道。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一脸笑意的卡尔普往旁边挪了挪,“把行李放在这儿吧,等中午的时候再拿回去。”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各自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手中的行李,认命的跟着达利娅老师跑进了楼里。 “来这里” 站在泳池边的达利娅老师朝两人招招手,等意识到不妙的两人凑近了之后,前者不带停顿的说道,“把身上的贵重物品取出来,然后跳进去游上100米。全程不许脱衣服。” 卫燃弯下腰摸了摸冰凉的池水,苦着脸将兜里的证件钱包手机之类的东西取出来,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跳了进去。而在他身后的季马,则一脸心疼的看了眼羽绒服里那套花高价买的西服,最终牙一咬眼一闭也跳了进去。 得益于身上的厚实的衣服,刚一入水,卫燃到还并不觉得冷,但随着池水浸透衣服,身上的重量却越来越大。 但这个时候,坐在泳池边上的达利娅老师已经拿起装着橡皮子弹的冲锋枪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卫燃和季马玩了命的在冰凉的泳池里一趟趟的扑腾着,只求那些仍然带有杀伤力的橡皮子弹不会打在自己的身上。 而当他们勉强游完了一百米,打着哆嗦从泳池里爬上来的时候,达利娅老师已经将两份写满了各种稀奇古怪问题的试卷摆在了泳池边的桌子上,笑眯眯的说道,“纸和笔都是防水的,在答完题之前不许脱衣服。” 根本顾不得答题,两人不分先后的蹲下来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挤干净衣服吸收的水分,随后这才哆哆嗦嗦的拿起桌子上的笔开始了答题。 只不过,达利娅老师的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他们此时别说写出工整的字母,就连握笔都费劲了。不得已,两人只能写一会儿起来活动一下,尽量让身体暖和一点儿,然后继续坐下来答题。直等到他们勉强答完这份试卷并将其交到达利娅老师的手上,对方这才摆摆手示意他们去换衣服。 “这个变态女人!”季马在电梯里恶狠狠的骂道,“我上个月才花大价钱订制的西服,这么一泡全都毁了。” 同样冷的打哆嗦的卫燃指了指电梯顶棚上新出现的监控摄像头,“季马,你觉得刚刚那句话达利娅老师有没有机会听到?” “哪句?” 季马反应极快的问道,“你是说我赞美达利娅老师是整个红旗林场最具知性气质的女性这句吗?还是我刚刚说达利娅老师又年轻了这句?” “要点脸吧兄弟” 卫燃懒得搭理毫无底线的季马,而后者则背对着摄像头,无声的比着嘴型继续咒骂着毁了他西服的达利娅老师。 随着电梯门再次打开,两人立刻冲向了宿舍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们不分先后的各自推开房门的瞬间,随着一声金属敲击声,两间宿舍的门后面却纷纷冒出了浓浓的红色烟雾! “你们已经被炸死一次了” 不知什么时候提前上楼的卡尔普从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靠着门框把玩着手中的冲锋枪说道,“记住这个教训,现在进去换衣服吧,记得把门关上,不要让浓烟跑出来。”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又纷纷扭头看了眼卡尔普手中的冲锋枪,随后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气,用湿透的衣服捂住口鼻冲进宿舍关上了房门。 足以遮挡视线的浓烟里,卫燃以最快的速度脱掉身上的湿衣服盖在门口洗手池里的那枚烟雾弹上,随后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这才摸索着找到衣柜,从里面拿出换洗衣物匆忙套在了身上。前后不到五分钟,两人各自拉开房门,一边咳嗽一边冲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卡尔普笑眯眯的问道。 仍旧扶着墙喘粗气的卫燃和季马二人纷纷抬手比了个中指,却是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很满意这俩人的回应,卡尔普打了个响指,带着他们下楼走进了一间教室。 这诺大的教室里仅仅只有两个相距甚远的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和满满一笔筒没用过的签字笔。 卡尔普示意卫燃和季马撑“我们中午十一点半开饭,在这之前完成所有的答卷。如果没有问题,现在就开始吧!” 卫燃闻言立刻撕开了牛皮纸袋子,将里面那足有几十页a4纸的试卷全都拿了出来。 眼看着这两人都开始答题,卡尔普这才转身离开房间,找上了已经回到咨询中心的达利娅。 “结果怎么样?”卡尔普人还没走进办公室便开口问道。 “出乎意料”达利娅头也不太的说道,“正常了” “维克多?”卡尔普诧异的问道。 “难道是季马那个蠢货?” 达利娅老师将手中的分析结果递给前者,“至少目前来看,维克多的第一次心理测评是趋于正常的,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次测评,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具体还要等两周之后才能知道。 至于季马,这个混蛋虽然只是假期归来的第一次测评,但就算不用做这些测试也能看出来,他比之前更自恋了,那两座营地带给他的成功快让他忘了自己是谁了。” 卡尔普却像是没听到后半句一样,直接忽略了季马,“既然维克多目前正常了,明天的医疗考试就换个地方吧!” 达利娅老师迟疑片刻,随即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前者的决定。 第185章 又是毒贩 经过了一整天的考试,当卫燃和季马各自在充斥着浓烟和大量繁杂信息以及噪音的房间里完成了无线电信息的发送和接听之后,窗外的夕阳也只剩下了大半个红彤彤的脑瓜顶仍旧露在枯黄的白桦林顶上。 根本没给他们两个休息的时间,达利娅老师将他们带到了主楼的一间音乐教室里,当着那些看热闹的姑娘们的面,各自演奏了一番各自的乐器。 卫燃用古琴奏出的那曲广陵散自不必说,对这些富家毛妹来说,极具华夏古典艺术气息的琴曲受到了空前的欢迎,而季马用小提琴表演的锯木头也毫无疑问的赢得了大片的嘘声。 但偏偏这个卖连没皮的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他脸上那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演奏多受欢迎一样。 好歹糊弄完了第一天的最后一项考核,两人刚刚回到宿舍放好了各自的乐器,达利娅老师便找上了门。 “换身衣服,给自己化个妆做好伪装,晚上我们出去一下。”说完,达利娅老师也不等这俩人回应,扭头走进了电梯。 “你化成什么样?”卫燃第一个问道。 “肯定不是亚裔”季马想都不想的说道,“我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了。” “那就行”卫燃再无疑虑,动作麻利的的翻出了化妆包这就开始给自己换脸。 等他们相继下楼之后,这才发现卡尔普已经驾驶着一辆黑色的商务面包在门口等待多时了,而达利娅老师则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朝他们招手示意上车。 直等到这辆车子离开红旗林场,达利娅老师这才解释道,“我们今天晚上要赶到上游的沃尔日斯克,那里有两个受伤的毒贩等着你们为他们进行手术。” “又是毒贩...” 卫燃和季马顿时想起了圣诞节前在乌里扬诺夫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而后者更是直接问道,“我们又要去抓毒贩?这次是哪个姑娘的爸爸?” “最后说一遍,不是抓,是救。” 达利娅老师头也不回的纠正道,“两个毒贩,每人都挨了两枪和一刀,你们的任务是把他们救活,然后把他们送给警察。现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没有了”季马讪讪地答道。 一时间,昏暗的车子里陷入了安静,直到离开了森林,负责开车的卡尔普这才说道,“这次急救算是你们第一阶段医疗课程的考试,如果一切顺利,从明天下午开始,将开启爆炸物和化学课程的学习,如果你们学的够快,第二周我们去因塔附近的那座军事基地现场实操。” 这个突如其来的课程安排顿时让卫燃和季马顿时来了兴致,就连原本对接下来的急救有些忐忑的季马,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达利娅老师紧跟着说道,“还有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再次回到红旗林场,我的代号喜鹊,卡尔普代号乌鸦,维克多代号啄木鸟,季马代号猫头鹰,记住了吗?” “记住了”卫燃和季马不约而同的答道,同时也各自暗暗琢磨着,这四个代号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鸟。 在四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卡尔普驾驶着车子沿着伏尔加河一路往西,最终开进了沃尔日斯克城外一座废弃的工厂里。 在卡尔普的带领下,众人钻进工厂的厂房,最终看到了两个手脚被靠在钢筋柱子上,嘴巴堵着臭袜子的壮汉。 “就是他们俩了” 达利娅老师说话的时候连语调都变了,用手中的强光手电筒指了指不远处满是灰尘的桌上摆着的医疗急救箱,又指了指桌子底下的帆布包,慢悠悠的解释道,“帆布包里是无菌帐篷,桌子上是足够两个人用的急救箱,额外提醒你们一句,我并没有给你们准备血浆,所以一旦失血过多,那两个垃圾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季马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达...喜鹊,他们好像并不需要急救。” “唔——!” 那两个壮汉突兀发出的惨叫回答了季马的问题,只见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卡尔普已经将两支餐刀各自插在了那两个毒贩的膝盖窝里,随后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声手枪,对着他们没有中枪的另一条腿以及肩膀各开了一枪。 弯腰捡起砸落地面的弹壳同时,卡尔普语气平淡的说道,“现在他们需要了。啄木鸟负责左边那个,猫头鹰负责右边那个。处理完了三处伤口之后,记得顺便把他们的阑尾也切了。” “别愣着了!快动手!” 卫燃此时的反应比看呆了的季马快上不少,一个健步冲到医疗箱边上,将其打开之后立刻翻出了止血钳、剪刀和止痛针剂以及一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头灯。 快步跑到他负责的那名毒贩身边,已经戴好头灯的卫燃动作粗暴的将药剂推进毒贩体内,随后手中的医疗剪刀一顿粗暴的开合剪开了伤口附近的布料。 动作迅速的找到出血点夹上止血钳,卫燃扭头看了眼手忙脚乱的季马,他此才刚刚给负责的那名毒贩推完镇痛药剂。 “啄木鸟,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卡尔普给了正准备帮忙的卫燃一个警告之后,随着达利娅老师走出了密布灰尘的厂房。 而在他们身后,卫燃爱莫能助的朝季马摇摇头,随后借着头灯的光芒,将这名毒贩全身仔细搜查了一遍,将别在他后腰上的一支格洛克手枪清空了弹膛,连同鞋子里翻出来的一支蝴蝶刀一起远远丢了出去。 旁边的刚完成血管止血的季马见状赶紧有样学样,将毒贩身上的武器全都翻了出来。 “不用搭无菌帐篷吗?”季马见卫燃已经将急救箱拎过来,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急救了,立刻不解的问道。 “有搭帐篷的时间都够缝完一个伤口了” 卫燃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如果说考别的,他或许还真没有什么把握能赢了季马。但抡起抢救,好歹在柏林洛奇医生的诊所实践了那么久,这位毒贩身上的这点儿并不算致命的伤口,如今还真难不住他。 “可是...” “什么来着,猫头鹰?对,猫头鹰,别忘了,他们两个是毒贩,死就死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让第一针穿过了被子弹撕裂的血管,“你觉得他们都被那两只鸟弄到这儿来了,难道还是什么好东西?” “说的也是” 季马闻言心理负担也少了一些,再次学着卫燃的样子,把急救箱拎过来,就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开始了手术。 动作粗暴的缝合了大腿上被子弹撕裂的主要血管,勉强保证不出血之后,卫燃直接缝合了肌肉和上皮组织,转战肩膀上的伤口。 相比满是肌肉的大腿,肩膀上的这一枪因为伤到了骨头稍稍有些麻烦,但对于卫燃来说却并没有困难多少。 以最快的速度缝合了这两处伤口,卫燃这才拔出这名毒贩另一条腿膝盖里的餐刀。 卡尔普的这一刀虽然伤口并不算大,但却及其阴损的直接捅到了关节里。换句话说,即便卫燃和季马缝合好了被切断的血管,这两名毒贩的后半生也有极大的概率要瘸着腿儿走路了。 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这最麻烦的一刀,卫燃这才站起身,将一直装在帆布包里的无菌帐篷拿出来搭好,随后用桌子上的钥匙打开手铐,将那名毒贩抬进帐篷里的折叠床上,认真的作者阑尾切除的准备工作。 “猫头鹰,需要帮忙吗?”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帮季马也搭好了无菌帐篷。至于卡尔普走之前的警告,他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膝盖窝的伤口怎么处理?”焦头烂额的季马颇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 “止住血死不了就行了”卫燃及其没有责任心的说道。 “等下阑尾手术帮我一下”季马低声说了一句,低下头继续开了忙活。 卫燃也不回应,转身钻进自己负责的那名毒贩的无菌帐篷,换上新的橡胶手套之后,立刻开始了阑尾切除工作。 好歹曾经跟着达利娅在各种小动物身上切了不知道多少截肠子,再加上之前在战场上积累的经验,这种小手术对卫燃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是以只用了一个小时,他便缝合了那名毒贩的腹腔,转身钻进了另一顶无菌帐篷,给季马打起了下手。 直到季马心惊胆战的将切除的阑尾丢到那名毒贩的胸口上,开始缝合伤口的时候,卫燃这才走出来细心的打扫着两人用过的东西,清除着上面遗留的任何蛛丝马迹。 就在他们两个忙着最后一点儿工作的同时,卫燃却浑然不知自己之前接受的那两次采访也在网络和电视上相继播出。 只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才看到采访视频的观众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却被充当背景的那个在灯光下反射着奇异光芒的长条琴盒给吸引了注意力。而另一部分观众,则被波兰一家博物馆爆料出来的,卫燃拒绝向他们博物馆授权照片展览的对话录音给拉走了眼球。 一时间,在那两段采访的视频下面,两边倒的网友除了纷纷留言询问那个盒子是什么,其余的被像一个个复读机一样,乐此不疲的用各种语言重复着卫燃那句“和波兰人站在一起容易失眠”。 和这些只是熬夜不睡的网友不同,在德国纽伦堡郊外的一栋别墅里,一个脸上满是老年斑的老爷子却是真的失眠了。 这个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爷子手里捧着一张老旧的合影,不远处壁炉里明灭不定的温暖火光,似乎让这张合影也慢慢燃起了火苗似的。而在不远处电脑上,则一遍遍的播放着卫燃接受德国那家媒体采访时的视频。 眼瞅着窗外的天色泛起了鱼肚白,这位彻夜失眠的老爷子终于放在了手中的合影,用盘出了包浆的木头拐棍戳醒了在一边沙发上睡着的年轻人。 “爷爷,怎么了?”原本胡噜震天的年轻人被惊醒之后立刻问道。 这老爷子放下拐棍,抬手指了指电脑屏幕上仍在循环播放的采访内容,慢悠悠的说道,“拉尔夫,我的乖孙子,帮我找找视频里那个年轻人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能请他过来和我见一面,车库里的那辆宝马摩托就是你的了。” “真的?”这个年轻人立刻清醒过来。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这老爷子摆摆手,“现在送我回卧室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187章 新的考验(二合一更新) 3月16号一大早,卫燃和季马被两枚烟雾弹叫醒之后立刻扣上放在枕边的防毒面具,匆忙拿上衣服就往一楼大厅跑。 根本不用达利娅老师招呼,两人便各自抱上躺在游泳池边上的硅胶假人,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冰凉的池水里。 等他们在橡皮子弹的追逐下游上几个来回,刚刚爬上游泳池,便各自得到了一份涉及各种问题的试卷。 直到这一切忙完,达利娅老师这才从兜里掏出两块干硬的大列巴以及两个对讲机丢给他们,“你们的队友戈尔巴乔夫先生一个小时前跑进白桦林了,午饭之前把它找回来。”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鞋子,拿着那块能当板砖用的大列巴以及同样能当板砖用的对讲机跑了出去。 然而,这个新游戏才刚刚开始不到十分钟,卫燃和季马便各自中招,不是被绊索吊在了树上,便是拌发了提前埋设的染色弹,将身上干净的迷彩服染上了各种颜色。 而在他们身后的咨询中心二楼,卡尔普却正用一块冒着香气的熏鹿肉逗弄着水哈喇子都滴到地板上的傻狗。 直到临近中午,一无所获的两人这才在对讲机的召唤下,灰头土脸一瘸一拐的从白桦林里跑回了红旗林场。 “感觉怎么样?”达利娅笑眯眯的问道,说话的同时,那只傻狗也从咨询中心的楼里撒着欢儿的跑了过来。 “所以该死的戈尔巴乔夫先生哪都没去?”季马扒拉开正在舔自己手指头的傻狗,脸色难看的问道。 达利娅老师却并没有回答这个多余的问题,而是干脆的转身走向了咨询中心的方向,“过来吃饭吧,下午开始,我们要正式进行爆炸物的理论学习了。” 跟着达利娅老师吃过午饭,两人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赶进了三楼的一间实验室,同时也从前者的手中各自得到了一套全新的教材。 “爆炸物理论课程主要包含两个部分。” 达利娅老师单刀直入的说道,“首先是爆炸伤害,其次是爆炸物布设,前者重点学习的是定向、定时爆破技术,后者将和心理学课程以及侦查和反侦查课程同时展开。 但在这之前,我们首先要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从烟花到原子弹,所有的爆炸都离不开最基础的化学和物理理论支撑,所以现在把书翻到第17页,我们的第一课,先从怎样调配爆炸物,以及怎样计算爆炸物的伤害开始。” 在达利娅老师的讲解下,卫燃和季马很快便投入其中,等到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更是分别用最常见的白糖制作了一颗足有鸡蛋大小的爆炸物。 接下来的几天,卫燃和季马每天有大半的时间基本都投入到了爆炸物理论课程上面,其余的时间,则被体能、格斗、枪械、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课程挤的满满当当,以至于他们每天的基本上沾枕头就打呼噜,醒过来立刻就要开始忙。 如此繁忙充实的生活,每天累个臭死的卫燃也完全忘了给手机充电这回事儿,自然也就没办法接到阿历克塞教授和小姨周淑瑾打来的电话。 时光工作室旁的旅行社门口,周淑瑾看了眼再次登门拜访的年轻人以及随行的翻译,还不等对方开口便主动说道,“我昨天和刚刚都给维克多打过电话了,但他可能因为正在筹备研究生考试,所以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维克多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拉尔夫不等请来的翻译说完,又追着问道,“或者方便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我去找他。” 听完那位女翻译的转述,周淑瑾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我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最早月底也许就能回来。” 拉尔夫颇有些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客气的告别了周淑瑾,带着翻译步行返回了不远处的酒店。 而在他们双方都没注意到的旅行社里面,正在蹭午饭的尼古拉老先生在听到周淑瑾说卫燃正在备战考研,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个星期的时间一晃而过,在红旗林场每天被各种化学反应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卫燃和季马也终于从达利娅老师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都去准备一下吧,今天下午我们去因塔。” “用带什么额外的东西吗?”季马兴奋的问道。 达利娅老师敲了敲太阳穴,“带着脑子”。 季马闻言一脸尴尬,而旁边的卫燃却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究其原因,还要从两天前说起,当时季马用一些卫生间和厨房里能找到的常见物品制作了一罐头瓶的爆炸物想试试效果,结果那份爆炸并没有如预想中的爆炸,却不小心引燃了他自己的面包车和达利娅老师的车子,甚至差点儿把林场的白桦林给一把火点了。 至于结果,自然是这个蠢货被惩罚光着膀子,抱着那个每天陪他在游泳池里翻云覆雨的硅胶假人,绕着红旗林场跑了大半夜才算结束。 当天下午,达利娅老师带着卫燃和季马两人登上了飞往因塔的航班,等到降落之后,阿里里和他的飞机已经在机场等候多时了。 “米莎呢?”刚一见面,季马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我记得这两天应该又送过来一批游客,他们情况怎么样?” “都是一群有钱人” 穿着一身儿新衣服的阿里里兴奋的说道,“那些人现在全都在温泉营地,玩的都很开心。” “那就好”季马闻言立刻松了口气。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快点儿出发吧!”达利娅老师说完,第一个钻进了飞机,随即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驾驶位。 反观原本的驾驶员阿里里以及曾有过一次经历的季马,在登上飞机之后竟然立刻毫不犹豫的系上了安全带,顺便还攥紧了舱壁上的扶手,甚至连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紧张之色。 走在最后的卫燃意识到不妙,赶紧关死舱门跑到位置上,学着那两人的样子系紧了安全带。 “坐稳,我们要起飞了。” 达利娅老师颇有些兴奋的提醒了一句,随后熟练的启动飞机,在塔台的指挥下,沿着跑道粗暴的滑翔升空。 而在机舱里,卫燃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他从没想过,一架以慢和稳著称的安2飞机,不但能给自己带来传说中的推背感,还让他有种坐着火箭升空的错觉! 在以极大的仰角攀上高空之后,达利娅老师操纵着飞机调转航行,等到把仍旧被冰雪包围的因塔甩在身后,立刻放飞了自我,操纵着这架老飞机一边往目的地飞一边做出各种花哨的翻滚动作!其中有好几次,卫燃甚至都体验到了失重的感觉! 三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达利娅老师却充耳不闻,尤其在飞跃乌拉尔山脉的时候,更是连连降低高度,操纵着飞机在乱流密布的山峰间兜了好几个大圈子,这才意犹未尽的飞到了那座废弃军事基地的上空,四平八稳的将飞机降落在了厚实的积雪上。 “呕——!” 卫燃刚刚打开舱门,还没等下去便把来时航班上吃的飞机餐吐了出来,而他身后的季马同样没好到哪去,只来得及把脑袋伸出来,便喷出了水箭一般的呕吐物。 倒是仍旧坐在机舱里的阿里里稍微要好一些,不过看他那满头冷汗的后怕模样,显然就算强也根本没有强到哪去。 “快下去,别挡路!” 达利娅老师扒拉开卫燃和季马,拎着她的行李箱走出舱门之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看看你们两个这狼狈的样子,真是给我丢脸。” “达利娅,我...呕——!”季马根本没说完一句话,便再次吐出了一大口污物。 达利娅老师往后躲了一步,随后抬头看了看这架老旧的安2,仅仅几个呼吸间,别做出了一个让卫燃和季马在未来无比后悔今天这狼狈表现的决定。 耐心的等到这两个人吐无可吐,达利娅老师这才带着他们走进那栋设施齐全的混凝土楼。 几个月的时间没来,如今这栋楼的一层已经多了好几台燃油发电机,就连备用的燃油,辛勤的阿里里和他的巡逻队成员都已经运过来足足十几大桶之多,就更别提跟着一起运过来的各种物资以及成箱的各种烈酒了。 只不过,不管卫燃还是季马,都注定了无福消受这些吃的喝的用的。 因为就在他们刚刚上楼之后不久,达利娅老师便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支仍旧残存着枪油的ak步枪以及两个弹匣,随后又找来一些这座废弃军事基地里库存的爆炸物和阿里里提前运过来的日常用品,统统堆在了会议室的长条桌上。 在卫燃和季马的注视下,达利娅老师拿出一张卫星地图和一张地形图铺在了桌子上,用一支笔在其上的同一个位置画了个叉说道,“我只说一次,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大概50公里,有一座苏联时代废弃的矫正营。 一个小时之后,我会驾驶飞机随机把你们放在这座矫正营附近的某个位置,你们的任务很简单,找到那座矫正营,利用之前一周学过的爆破理论和爆破知识,炸掉那座矫正营里的一座四层建筑。 除此之外,那座建筑的楼顶,我已经提前在上面插了一面美国国旗。你们需要带着那面美国国旗和爆破后的照片回来。这个月30号的下午四点,我会驾驶飞机准时从这里起飞,如果你们迟到了,就自己在这座军事基地里度过半个月的时间,等着下次上课吧!” 说完,达利娅老师从兜里摸出一台仅有烟盒大小的基辅30型相机推倒两人的身前,“鉴于当地的低温,就不给你们准备数码相机了,现在把你们身上的通信工具交出来吧!” 卫燃和季马闻言,干脆的掏出各自的手机递给了达利娅,反正这鬼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就算带着手机也根本没什么用。 达利娅接过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开口说道,“现在是3月23号21点48分,22点48分准时登机,祝你们好运。” 卫燃和季马闻言,赶紧撸起袖子对照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前者如今手上戴的,依旧是当初为了应付采访,达利娅给自己准备的那块天美时潮汐表,而季马手上的,则是他几个月前在这个军事基地翻出来的那块苏联时代生产的箭牌手表。 两人校对好了时间,全都聚精会神的把注意力放在了铺在桌子上的那两张地图上,并借助各自的手表,开始计算目的地和目前所在的军事基地之间的方位角等所有能用的上的信息。 以他们两人对达利娅老师的了解,一个小时之后,这两张地图肯定会被收走,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无疑是赶紧记下地图上的内容。 仅仅20分钟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手,随后将手中的地图进行了交换。又是20分钟过去,卫燃第一个将地图推开,闭上眼睛回忆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清点物资吧!” “两支步枪,四个弹匣” 季马说话的同时走到窗边,拿起步枪对准外面一辆废弃的卡车扣动扳机试射了一发,随后换上一个弹匣再次试射了一发。而卫燃则将试射过的弹匣子弹一一退下来,从中随机选了几颗压进其中一个弹匣里递给季马。 再次换了支枪试射几发,季马取下弹匣,一边分解着手中的枪械一边说道,“子弹没问题,枪也没有问题。” 卫燃点点头,紧跟着说道,“其余的物资,白糖两公斤,面粉五公斤,化肥十公斤,各种清洁剂一背包,帐篷一顶,手雷一个,降落伞一个,斧头一把,工兵铲一把。” “没了?”正在忙着往弹匣里压子弹的季马抬头问道。 “已经够多了” 卫燃对照着配料表,将一些用不上的清洁剂丢到桌子上,“加一起这都快四十公斤了,别忘了我们只有一周的时间,不但要找到那座矫正营,还要赶至少50公里的路回来呢。” “至少有个滑雪板也行啊”季马暗自摇摇头,“现在只希望那栋楼建的不要太结实吧...” 卫燃同样叹了口气,一边把东西往背包里装一边说道,“相比这些,还是先考虑这一周怎么不被冻死和饿死吧。” “只要有枪,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季马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便看到达利娅老师从会议室外面走了进来。 “到时间了,准备出发吧”达利娅老师说话的同时,将一小罐食用盐丢给了卫燃,“祝你们玩的开心。” 卫燃和季马闻言,老老实实的拿上对方提供的东西,跟着达利娅钻进了飞机里。 等到随行的阿里里将机舱门关上,达利娅老师将两个定位器亲自固定在了两人的手腕上,随后又塞给他们每人一支信号弹。还不等两人将信号弹塞进包里,对方指着座位边上的两个黑色眼罩说道,“戴上吧,在飞机再次降落之前不许摘下来。” 犹豫片刻,卫燃和季马各自拿起眼罩戴在了脸上。不久之后,老旧的安2飞机在达利娅的驾驶下粗暴的升空起飞,随后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飞行,以及各种花哨的翻滚。 直到季马和卫燃再次被折腾的相继吐出来,达利娅老师这才意犹未尽的降低高度,随便找了一片冰冻的湖泊选择了降落。 还不等飞机彻底停下,阿里里已经在达利娅老师的示意下打开了舱门,将两人的物资全都丢了出去,随后将还没摘下眼罩的卫燃和季马也相继推出了舱门。 就在卫燃和季马在黑夜中摘掉眼罩的同时,根本没有熄火的飞机便再次开始了滑行,随后冲上了翻涌着极光的夜空。 许久之后,当两人再也听不到螺旋桨的声音,卫燃和季马这才在相继站起来,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艰难的将那几个装满物资的背包一个个捡了回来。 “先去哪?” 卫燃问话的同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片冰封的湖泊面积并不算大,周围全是被积雪覆盖的针叶林,而在稍远一点儿的视线尽头,还能隐约看到山脉的轮廓。 “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季马抓起一团积雪搓掉了胸口自己吐出来的污渍,“等天亮之后,我们找个视野好的地方分辨一下方向,然后再去找那个欠炸的矫正营。” “走吧”卫燃说话的同时,也拍打干净了ak步枪上的积雪,随后往枪膛里顶上了一颗子弹。 两人拖着沉重的背包,踩着厚实的积雪艰难的往湖边前进,等他们终于离开湖面进入森林的时候,季马根本顾不得休息,便立刻挥舞着斧头开始劈砍树枝。而卫燃则选了一颗够粗的松树,在树干下面挖掘着雪坑。 “你倒是会选位置”季马诧异的说道。 “我会的多着呢”卫燃敷衍似的回应了一句,脑海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在芬兰那场战役里的经历。 第188章 找到了(二合一) “咚!咚!咚!” 随着卫燃手中的斧头一下下的敲击在粗壮的树干上,树冠上积攒的积雪也簌簌而下,盖住了他和季马两人刚刚围着树干支起的帆布帐篷。 “接下来是生火还有制作雪橇车和雪鞋,不然拖着这么多东西,我们根本走不了多远。”季马说话的同时接过卫燃递来的斧头,“你来生火怎么样?”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等季马信心满满的拎着斧头走出帐篷开始砍树,立刻从金属本子里拿出煤油汽灯,利用拴在上面的煤油打火机点燃了帐篷中央的篝火。随着火苗的蒸腾,并不算大的帐篷里也渐渐暖和起来。 再次轻点里一遍物资,卫燃将其中一个装满白糖的玻璃罐头瓶清空装满积雪放在了篝火边缓慢融化,而倒出来的那些白糖则统统装进了背包的夹层里。 忙完了帐篷里的工作,卫燃也没闲着,立刻钻出去帮着季马砍倒了一颗足有大腿粗的松树,将其截成一米一段全都搬了回来。 季马坐在最粗的一根树干上喘了口气,接过装满热水的罐头瓶抿了一口甜丝丝的糖水,这才信心十足的说道,“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把屁股底下这根木头劈开弄成木板,只要有了木板就可以制作雪橇,这样我们接下来就方便多了。” “但是我们只有一把斧头和一个工兵铲。”同样累个半死的卫燃不得不提醒道。 “一把斧头已经足够了”季马信心十足的将罐头瓶还给卫燃,“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的木工技术。” “你还会这个?” “在物资匮乏的因塔,很多东西都要自己动手才行。” 季马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随后用拿起斧头,先把一根手腕粗的木头劈开削成一头粗一头细的木楔子,随后转移目标,对准最粗的那根树干开始挥动斧头。 在卫燃的观摩下,季马先在木头的一端用斧头劈开一道缝隙,随后将几个木楔子悉数砸进去。 等到这几个木楔子将劈开的缝隙撑开,季马又将其余的几个木楔子砸进缝隙的末端,如此往复循环,前后连半个小时都没用,他便劈下来一条一米来长的木板。 等到一整根原木在两人的配合之下变成四条薄厚不一的木板,季马又拿起工兵铲,动作麻利的清理干净了上面的毛刺。 这还没完,季马趁着卫燃用斧头帮忙清理其他几条木板的功夫,直接把工兵铲盖在篝火堆上烧红,随后将第一块处理好的木板一端烫的无比光滑。 做完演示,季马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卫燃,而他则将那顶降落伞的备用伞裁开,利用上面的伞绳和撕开的伞面动作飞快的制作了两双雪鞋。 “你这手艺可以啊”卫燃赞叹的说道。 “这算什么!” 来劲儿的季马得意的说道,“要是给我一把锯子,我在这里盖个有壁炉的木头房子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接下来怎么做?”卫燃懒得接茬,将其余三块处理好的木板递了过来。 “很简单,用降落伞布把被火烫平的那一面包起来,等弄完之后,把它们拼起来就可以了。” 季马一边说着,一边斧头削了几颗筷子粗细的木钉子,随后拿来一块降落伞布包好木板,用木头钉子在另一面牢牢的钉死。这活儿同样不难,两人相互协作之下,根本没有多久便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最后用伞绳和手腕粗的树干把四块木板并排固定在一起,季马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有这个雪橇在,接下来我们只要拉着它走就可以了,现在只希望那个矫正营离我们不是太远。” 卫燃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等天亮之后,我们再想办法确定现在的位置吧。” 季马闻言问道,“你还记得地图上的内容吗?” 卫燃闭着眼睛想了想,伸手从篝火堆的边上捡起一个带着火苗的树枝吹灭,直接在木头板上画了一张粗略的地图。季马见状,索性也捡起一个木头棍吹灭火苗,在卫燃画出来的地图上补充着诸如山脉或者湖泊之类的细节。 直到这张粗略的地图两人在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细节之后,卫燃指着自己刚刚画出来的两条交叉的蜿蜒线条说道,“粗的这是鄂毕河,细的这条是沃伊卡尔河,我们只要找到沃伊卡尔河,然后沿着这条河就能找到那座矫正营,现在的问题是,这条河到底在我们的北边,还是在我们的南边。” 季马点点头,跟着补充道,“这条河在靠近乌拉尔山脉的两端分布着大量的湖泊,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这些湖泊群附近。维克多,明天我们往西走,去乌拉尔山脉怎么样?我们在这里,这么暗的天色都能隐约看到山脉,说明那里距离我们应该并不算远,只要我们在乌拉尔山脉的脚下找个地势相对高一些的地方,说不定就能看清我们现在的位置。” “爬山?” 卫燃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可眼下除了这个选择,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犹豫片刻后,他也只能点头同意了季马的建议。 商量好了大致计划,两人这才各自再次喝下一杯补充能量的糖水,蜷缩在篝火堆两旁的松针上相继睡下。 等到帐篷外的天色大亮,两人这才收起一应物资用帆布帐篷包裹好固定在简易雪橇车上,随后各自将一根伞绳系在腰间,穿上雪鞋牵引着满载的雪橇车走向了针叶林另一端的群山。 他们二人顶风冒雪朝着目的地前进的同时,远在红旗林场的卡尔普正一丝不苟的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移动的光点,而达利娅老师和阿里里则在同时搭乘飞机离开军事基地,赶往了乌拉尔山脉另一边儿的温泉营地。毕竟,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还有什么比泡个滚烫的温泉更舒服的呢? 而在伏尔加格勒的时光工作室门口,那位德国来的年轻人拉尔夫,在又一次苦等无果后,也只能返回了不远处的酒店。 同样没有等来卫燃的不止这个年轻人,还有一家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媒体,只不过他们的目标并非卫燃捐赠的那两张照片,而是在最新两次采访中充当背景的那个漂亮盒子到底是什么。 转眼又是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卫燃和季马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也终于走出森林,爬上了一个仅仅一两百米高,覆盖着大量积雪的矮山。 在山顶的一颗松树下,眼眶四周被炭灰涂成黑色的卫燃眯缝着眼睛,仰头看着已经爬到树冠顶上的季马,扯着嗓子喊道,“能看到吗?” “勉强能看到!” 树冠顶上,季马骑在一个足有胳膊粗的分叉上,伸着脖子极力远眺,嘴上不停的答道,“我能看到的方向,在我们的左手边有一大片很长的空旷地带,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是一条河,但具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沃伊卡尔河就不知道了。” “就当它是吧!”站在树下的卫燃扯着嗓子喊道,“记住位置和方向之后赶紧下来,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尽快赶过去。” “等等!”季马声音稍稍低了一些,“山脚下面好像有几只驯鹿!” “别管驯鹿了,我们现在不缺吃的” 卫燃无奈的提醒道,这季马当真不愧是个猎人,这两天的时间虽然没打到什么大的猎物,但他们身后拉着的雪橇车上却已经多了好几只扒了皮的兔子。甚至就连那些兔子皮,也被季马细心的固定在了雪橇下面用来减小摩擦力。 “兔子哪算什么吃的?” 季马动作麻利的从树上下来,“它们的身上连脂肪都没有,这种鬼天气,我们如果不能补充足够的脂肪,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去弄一头驯鹿改善一下晚餐。” “现在是你在浪费时间”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只得跟着季马踩着积雪往山下跑。 随着和季马发现的驯鹿群距离越来越近,前者的动作也越来越轻缓。最终甚至连拖累行动的雪橇都被他们拴在了一颗树上。 轻轻扳下保险,季马将枪口对准离得最近的一头驯鹿,趁着对方将两只前腿撑在树干上伸着脖子啃食松针时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响起瞬间,那头驯鹿的脖子爆出一团显眼的血雾,而在它应声栽倒的同时,其余的驯鹿也闻风而动瞬间跑没了影子。 “晚饭有了!准备支帐篷!” 季马在欢呼声中一跃而起,连跑带颠的冲下了半山腰,而他身边的卫燃,也只能解下身后的简易雪橇车打着哧溜滑追了上去。 “运气不错!”季马离着卫燃老远便开心的喊起来,“快把斧头拿过来帮忙!维克多,要不要来一口鹿血?” “算了吧” 卫燃想都不想的连连拒绝,他可不想在这种冰天雪地的鬼地方,因为窜稀冻掉半个屁股。 “顺着鄂毕河继续往北就是涅涅茨人的地盘了,他们都是靠喝新鲜鹿血补充盐分和维生素的。”季马一边说着,一边用斧头划开驯鹿的胸膛,直接伸手进去揪出硕大的心脏凑到嘴巴狠狠的吸了一口,“真的不尝尝?” “你窜稀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点儿”卫燃再次干脆的表示拒绝。 “放心,我的胃里住着斯大林,没有什么能击倒他的。” 季马说话的同时,狠狠在那颗热气腾腾的心脏上咬了一口嚼的咯吱咯吱直响,等咽下这口完全多余的肉之后,这才趁着尸体凉透之前扒下了鹿皮,随后又砍下了几块带着油脂的肋排肉和四条腿,而卫燃则在不远处支起帐篷升起了篝火。 不断跳跃的篝火周围,一块块饱含油脂的鹿肉被松木棍穿起来缓缓的炙烤出了滋滋作响的油脂,还不等这些油脂落地,便被季马和卫燃用罐头瓶小心翼翼的接住。 在这座山脚下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各自在嘴唇和脸上涂抹了一层驯鹿油脂,随后动作麻利的收拢物资,加快脚步赶往了目的地。 一整天不带停歇的走下来,茂密的针叶林中突兀的出现了一条冰封的河流,两人对照着正西方向的乌拉尔山脉和记忆中的地图,一番讨论之后最终决定沿着覆盖了厚厚一层积雪的冰封河面,连夜继续向西前进。 “维克多,万一我们走错了方向怎么办?” 翻涌着惨绿色极光的夜色中,端着枪走在前面的季马颇有些忐忑的问道,“或者我们脚下的这条河根本就不是沃伊卡尔河呢?” “找错河流的可能性不大” 拉着雪橇走在后面的卫燃呼哧带喘的说道,“南面的瑟尼亚河,距离那座矫正营的直线距离超过了100公里,就算达利娅老师是个疯子,也根本不会把我们丢到那么远的地方。至于地图上更北边那条河,已经在北极圈还要往北一百多公里呢,那条河的两岸只能看到苔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片针叶林。” 卫燃停下脚步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来验证,只要我们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如果河道出现往正北的分叉,就证明我们不但没走错方向,而且更没有找错河道。” 季马闻言暗自点点头,等卫燃歇够了,这才继续迈开步子,沿着河道继续前进。 在两人昼夜不停的赶路下,当天晚上九点,他们的脚下的河道果然出现了分叉! “看来我们真的没有走错” 直到这个时候,负责端着枪探路的卫燃才真正松了口气,“季马,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只要沿着河道继续往西北方向走大概8公里,就能在三条河道交汇点附近找到那座矫正营了,所以我们继续前进,还是等天亮之后?” “继...继续前进吧!” 负责拖拽雪橇的季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走完了最后这点儿路,我我们直接在矫正营那里扎营,等明天一早就炸了那里。” “再换一下?”卫燃将手中的步枪递给对方。 “不...不用了”季马无力的摇了摇头,随后将胸口的拉链往下推了推,“走,继续走吧。” 见状,卫燃也就不在坚持,重新打开保险,沿着左手边的河道继续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前进。 当时间来到午夜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卫燃和季马终于看到了三条河道的交汇点,同时也在河岸边看到了一座格外突兀的哨塔。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协力拖拽着雪橇车冲向了岸边的针叶林。 借着针叶林的掩护,两人小心翼翼的摸到哨塔下面,这座建筑与其说是一座哨塔,还不如说是一座灯塔或者说炮楼来的更加贴切。 纯粹的石块混凝土建筑,底座直径将近八米,越往上越细,而在足足三层楼高的顶端,整个轮廓又变得和底座差不多大小。 两人绕着底座转了足足两圈,这才找到被积雪掩盖的出入口。相比这座建筑本身,这出入口却小的可怜,当它被挖出来的时候,高度连一米五都没有,宽度更是仅仅只有一米而已。 随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季马用枪口艰难的撬开,两人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句半坐在螺旋楼梯上的冰冻尸体! 这具尸体穿着老式的羽绒服,怀里还抱着一支sks半自动步枪,但格外惊悚的是,这支枪的枪口却抵在了尸体的下巴窝里,而他脚上那双靴子的携带则穿过扳机护圈绑在了一起。 “是自杀”季马肯定的说道,“看装扮就知道,他应该是个猎人。” “这附近有居民聚集区?”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我哪知道”季马干脆的摇摇头,将一支随身携带的头灯翻出来,装上电池开到最大,随后小心翼翼的绕过尸体,踩着螺旋楼梯爬了上去。 而在他的身后,卫燃关上铁皮门之后,用雪橇车在里面将其卡死,随后趁着季马不注意,拿出金属本子里的毛瑟刺刀,小心翼翼的切开那具尸体的携带,随后又将那支步枪取出来。 随着他轻轻拉动枪栓,卫燃却发现这支步枪的弹仓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一颗子弹。 不死心的翻了翻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口袋,里面除了几枚空弹壳之外,还有一把经常在因塔猎人身上见到的猎刀以及不多的几张俄罗斯卢布。 将这些东西重新放回那具尸体的身边,卫燃踩着季马的脚印走上二楼,随后便看到了一张张悬挂在屋顶上的狼皮、鹿皮、狐狸皮乃至一张硕大的熊皮! 而在墙角的位置,还有个用石块垒砌的简易灶台,这灶台里仍旧残存着些许的灰烬,而在灶台上面,则是一口不锈钢小锅。 季马小心翼翼的掀开不锈钢小锅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个小本子翻了翻,随后丢给卫燃说道,“楼下那个倒霉蛋叫鲍利亚,是住在80公里外鄂毕河畔一个叫舒雷什卡雷的小镇子上的猎人。当然,根据这些收获来看,或许我们应该称呼他偷猎者更准确一些。” “怎么死的?”卫燃问话的同时已经翻开了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据他留下的遗书来看,是来这里偷猎的时候遭遇了暴风雪,他的驯鹿拉着雪橇跑了,这个鬼地方又被狼群给围住了。在耗光了子弹和这座哨塔里的所有燃料之后又患上了严重的腹泻,在快被冻死之前选择了自杀。” 随着季马的解释,卫燃也把手中这个记满了狩猎收获的本子翻到了有字的最后一页,看到了和季马复述的大概相同的内容,只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份遗书写好的时间,竟然是2003年,换句话说,这个倒霉鬼已经在这里躺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被发现。 也得亏了这鬼地方的低温,以及从里面堵住的铁门,否则的话,估计这个偷猎者早就填了野狼的肚子了。 “维克多,在这里休息一晚怎么样?” 季马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我去外面弄些燃料,这座哨塔足够高,等天亮之后,说不定能看到我们要找的矫正营。” “小心被狼群围了”卫燃随手将本子丢到窗台上,“我去楼顶帮你盯着。” “顺便可以把那个不锈钢的小锅洗干净,这样晚上我们就能喝上热汤了。” 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一手拎着斧头,一手拉着清空的雪橇车钻出了哨塔。 而卫燃则端着不锈钢小锅,穿过螺旋楼梯尽头的一扇包着铁皮的木门来到了楼顶。让他颇为诧异的是,在这座哨塔的顶层,除了一台苏联时代生产的大功率探照灯之外,竟然还在不同方向架设着三挺锈迹斑斑的德什卡重机枪! 但可惜的是,这三挺重机枪的关键零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拆走了,就连枪口正对着的射击孔,都用水泥封的严严实实。 一无所获的卫燃从金属本子里拿出望远镜环顾四周,可惜,除了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针叶林以及蜿蜒到视野尽头的河道,他却根本没有找到矫正营的影子。 “难道找错地方了?不应该啊...”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望远镜对准了季马戴在脑门儿上的头灯。 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卫燃,卫燃这才收起望远镜,伸手举起一捧洁白的积雪仔细的洗刷着另一只手上一直拎着的不锈钢小锅。 等季马用雪橇车拉着几根胳膊粗的小松树回到哨塔里的时候,离着老远,卫燃便听到前者兴奋的喊道,“维克多,我刚刚在森林里发现了一辆矿车!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座矫正营了!” “还有什么发现吗?”仍在楼顶上的卫燃弯着腰问话的同时,也将手中刚刚用积雪擦洗干净的不锈钢小锅丢了下去,“顺便装一锅雪上来。” “还有电线杆,不过大部分都倒了。” 季马弯腰捡起不锈钢小锅擓了冒尖的积雪,忙不迭的继续喊道,“等天亮之后,我们顺着那些电线杆往森林里走,估计很快就能找到那栋楼!” 第189章 达利娅老师是个疯子 哨塔二层,明灭不定的篝火耐心的舔舐着不锈钢小锅的锅底,锅里化开的雪水渐渐氤氲起淡白色的水雾,同时这个并不算大的小空间也渐渐暖和起来。 趁着季马用并不算锋利的斧头切割鹿肉的功夫,卫燃取出一些面粉,加上水简单的搅拌之后倒进小锅里,弄出了一大锅浓稠的疙瘩汤。 虽然他们仅有的调味料只是一些食盐,但在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里,能喝上一口热汤吃上滋滋冒油的烤鹿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充足的蛋白质和碳水轻而易举的填饱了两人的肚子,吃饱喝足的季马直接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那几张兽皮取下来,挑着看起来还能用的铺在水泥地板上。 两人各自拿了一块降落伞布铺在已经有些糟朽的兽皮上,随后又把帆布帐篷往身上一盖,便各自和衣躺下。 等他们再醒过来的时候,哨塔外面的太阳已经快升到最高点了。重新给篝火添了些燃料随便弄了些吃的,随后又从篝火边缘挑出一些燃尽的木炭和灰烬,连同那个不锈钢小锅一起全都装进了雪橇车里。 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无遗漏,季马爬上楼顶,将一块带着不少肉的鹿腿远远的丢了出去,直到等了十多分钟,见外面仍旧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朝在一楼等待的卫燃喊道,“可以开门了,外面应该没有狼。” 得到消息,卫燃这才挪开挡路的雪橇车,将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端着ak步枪走了出去。从楼上下来的季马紧随其后,拉着重新装满的雪橇车追了上来。 在季马的指引下,卫燃走进森林之后不久,便见到了一连串十几台翻倒的矿车,这些矿车大多都已经在积雪的掩埋下仅剩下小半个轮廓,但其中一辆刚好停在松树下面的却已经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除了这些矿车,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涂着防腐漆的黑色木制电线杆,在岁月的摧残下,这些电线杆大多已经折断或者歪倒,但其上残存的电线却像是最显眼的指路牌一样,指引着两人在茂密的针叶林深处顺利的找到了两栋隐藏极好的四层混凝土建筑,以及一栋离得稍远一些的三层小楼。 这三栋建筑无一例外,第一层全是十几根足有半米见方的混凝土承重柱,而从二层开始,每一层的窗户也都小的可怜。倒是这三栋楼的占地面积一个比一个大,少说也有两千平米的样子,要不是它们周围的松树过于高大,要不是这里距离昨晚栖身的哨塔实在太远,恐怕当初卫燃一眼就能看到。 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三栋几乎并排的建筑身后,卫燃和季马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这三栋楼后面,还分布着大量早已经坍塌甚至被积雪掩埋的只剩小半个轮廓的木头房子。而在这片木屋群的另一端,除了同样有一栋四层建筑之外,还有个无比显眼的巨大矿洞。 “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季马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难不成又是一座金矿?” “想金子想疯了?” 卫燃仰头看了看楼顶,“算上那个只有三层的,这里一共也就只有四栋楼而已,挨个找找吧!” “先从那个三层的开始怎么样?” 季马想都不想的说道,很显然,他的目的并非找到达利娅提前藏在楼顶的美国国旗,而是想看看能从这里捞到什么油水。 “走吧!” 卫燃干脆的转身走向了中间那栋建筑,这大老远儿的赶过来,他同样想看看这里是不是还留着什么值钱的宝贝。 只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这栋三层建筑仅仅只是个火力发电厂而已,里面除了过时的小型火力发电站以及残存的一些焦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看起来值钱的玩意儿。 不过同时,他们也从一个贴在墙上的标语中得知,这里的名字叫做“27号焦煤矿”。 在得知这里只是个煤矿之后,季马的兴趣立刻蒸发了大半。放眼因塔周围方圆两百公里,最多的就是煤矿和天然气矿,这些都是在早就看够了的。 倒是卫燃依旧兴致勃勃,甚至还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禄来双反,给这栋楼里的发电设备,以及悬挂其上的苏联时代标语拍下了一张照片。 “你怎么还带着相机?不嫌重吗?”季马嫌弃的说道。 “只是台相机而已,再说又不用你背着。”卫燃说话的同时,借着把相机装进背包做掩护,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接下来去哪一栋?”季马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指了指左右,“二选一,看看你的运气怎么样。” “左边的吧!”卫燃随口说道。 季马自然没有意见,两人各自拎着步枪走向了左边的那栋建筑,然而,还没等他们踏上通往二层的台阶,卫燃和季马便齐齐的停住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台阶上错综复杂的脚印。 “是狼”季马语气肯定的做出了判断。 “手雷带了吗?”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步枪的保险。 “带了”季马回应了一句,伸手从胸口的兜里掏出一枚手榴弹掂了掂,“现在只希望这栋楼里的狼群数量不是太多吧。” “走吧”卫燃重新迈开步子,第一个走上了台阶。 等他们走上二楼的平台,立刻便看到几乎被爪印踩平的积雪上,散落着大量的兽骨和一坨坨的粪便。 让他们多少松了口气的是,这栋楼的铁门依旧锁的严严实实,楼门两侧窗户上的玻璃大多也都是完好的,即便个别几块玻璃上出现了裂纹,也都老老实实的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上。 在卫燃的示意下,季马抽出别在腰间的斧头,轻而易举的便砸开了铁门上那个足有烟盒大小的挂锁。 小心翼翼的走进大门,除了紧挨着门缝处积攒的冰雪,昏暗的楼道里悬挂着大量斯大林同志的头像以及各种苏联味十足的宣传标语。 就连水泥地板上,都散落着大量的杂志、报纸、书籍乃至破旧的军装、靴子乃至长满锈迹的子弹! 卫燃轻轻推开一扇虚掩木门,这个房间里摆着十几张铁架子床,靠近房门的绿色铁皮柜子已经被推倒,一些不值钱的杂物洒落的满地都是。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各自负责楼道的一边开始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搜刮有意思的东西。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从一楼到顶楼乃至最后他们都登上了楼顶,除了在三楼正对着那些木屋的一侧发现有不少房间的窗户被改造成了射击孔,并且地板上散落着大量重机枪子弹壳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楼下那些坍塌的木屋,卫燃主动说道,“去旁边那栋楼里看看吧!” 同样期待能有发现些什么的季马自然不会拒绝,第一个转身走向楼下,直奔相隔不过几十米的第二栋楼。 和之前那栋建筑几乎一样,虽然外表没什么破损,楼门也被锁的严严实实,但里面却依旧一片狼藉,就连三楼,也一样有几个房间的窗户被射击孔替代,而且地板上那厚厚的一层重机枪子弹壳也足以证明,这里曾经进行过持续时间很长的射击活动。 “这栋楼的楼顶上也没有美国国旗” 季马踩着墙壁上的钢筋梯子爬下来,“看来我们要穿过那片木屋群去最里面的那栋楼里找找了。” “季马,你觉得当初在这两栋楼的三楼开枪射击的那些人,他们瞄准的目标是谁?” 面对卫燃如此明知故问的问题,季马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还能是谁?总不能是狼群吧?”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两人默不作声的拉着雪橇车穿过那片战地面积巨大的木屋废墟群,端着枪小心翼翼的走上了紧挨着矿洞口的那栋楼的二楼平台。 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栋楼的楼门使用的挂锁看起来格外的年轻,甚至卫燃通过锁身上那个熟悉的铭牌还能判断出来这锁应该是华夏产的。 好歹在红旗林场学习了那么久,这点儿些许的不同立刻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季马抬手指了指身后,卫燃立刻背靠着大门一侧的墙壁,举着枪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而前者则再次举起斧头,狠狠的砸开了锁头。 随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打开,一声清脆的重物坠地声同时从里面传来,紧接着两人便听到一声震耳致聋的巨响,而半开的楼门处闪过的强光也瞬间让他们失去了视觉。 “艹!” 卫燃一个屁墩坐在门口的积雪上,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两只耳朵里也是一阵嗡鸣。 “震撼弹!一定是达利娅那个疯子!”季马扯着嗓子大骂。只不过可惜,卫燃不止听不到,暂时连看都看不到他的嘴型,只顾着掏耳朵了。 两人缓了许久,视线这才渐渐恢复,卫燃扯着嗓子骂了一句,见旁边的季马一脸茫然,直接伸出手在雪地上写下了达利娅老师的名字。 季马恶狠狠的点点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狠狠的跺了一脚卫燃刚刚写出的名字,随后又不解恨的吐了口浓痰。 等卫燃夜爬起来,季马这次学乖了不少,小心翼翼的把头探进半开的铁门里,随后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再次探头进去,小心翼翼的解下了一枚烟雾弹。 “看来我们要找的美国国旗应该就在这栋楼里了。”卫燃等季马彻底推开门这才扯着嗓子喊道。 “但达利娅那个疯子显然不想让我们这么轻易拿到那面旗子。”季马同样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句。 两人像是耳朵不太灵便的老大爷似的一番声嘶力竭的沟通,顺便又问候了一遍达利娅的家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大门。 这栋楼里的景象和之前那两栋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要说唯一多了的,便是一楼大厅里那两个格外不协调的易拉宝。 这俩易拉宝上的照片,恰恰是曾经卫燃和季马在乌里扬诺夫斯克被坑时拍下的高清照片。而在两个易拉宝的中间还拉着一根铁丝,其上悬挂着一张a4纸,其上简短的写着几个房间号,以及一句“使用爆破方式打开以上房间的大门,并且拍下爆破前后的照片。引爆烟雾弹等同于任务失败。” “还好,一共只有四个房间。”季马庆幸的说道,“一个楼层一个房间,看来应该不是太难。” “话别说的太早” 卫燃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边上,指着上面残存的手雷拉环说道,“刚刚的震撼弹应该就是挂在这里的,幸亏距离比较远,也幸亏咱俩还没进去,不然这个时候估计站起来都费劲呢。” 季马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卫燃拆下连接着拉环的金属丝问道,“你觉得达利娅都敢用震撼弹耍我们了,她会介意多弄几个小陷阱吗?” 季马张张嘴,低声问道,“要不然我们直接炸了这里?” “按照游戏规则来吧”卫燃想了想说道,“你去把雪橇车拉进来。” 季马闻言立刻跑出大厅,将装满物资的雪橇车给拽了进来。 “首先是一楼的109房间。”卫燃左右看了看,迈开步子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左边的楼道。 有了之前那枚震撼弹的提醒,他的步子格外的小心,偶尔遇到一堆旧衣服,都会警惕的绕开,并且提醒后面的季马注意。 而他的这番小心很快便有了收获,就在一楼109房间的门口,卫燃在一条落满灰尘的羊毛毯子下发现了一根紧绷的鱼线。 顺着这根鱼线一路寻找,他最终在一个倒塌的柜子和墙壁的夹缝里发现了一罐高压防狼喷雾以及一个用胶带胡乱缠在防狼喷雾上的大炮仗。 这大炮仗的个头几乎和防狼喷雾一样大,它的炮捻处固定着几根火柴,至于那根鱼线,则连接在了紧紧包裹着火柴头的摩擦片上。 毫无疑问,只要不小心踩到那根不起眼的鱼线,这吓人的大炮仗瞬间便会被点燃,而它爆炸产生的威力,也足够炸开那罐高压防狼喷雾。 仅仅只是想象一下那罐防狼喷雾爆炸的后果,卫燃和季马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犹豫片刻,卫燃二话不说解开腰带,对着那个大炮仗的炮捻撒了泡尿,将这潜在的辣人危险用辣眼的方式轻松解决。 “维克多,你觉得那条羊毛毯子下是什么?”季马好奇的问道,“那里该不会也是一罐防狼喷雾加一个大炮仗吧?” 卫燃扣上腰带,走到羊毛毯子边蹲下,犹豫片刻后终究没有将其掀开,“不管下面有什么,去配置炸药吧,只是一扇木门,威力不用太大。” “我来吧!”季马当仁不让的接下了差事。 这种事卫燃自然不会和季马去抢,两人踩着脚印回到一楼大厅,季马立刻解开被鹿皮包裹的雪橇车,取出一些常见的小东西一番调配之后,用随手捡来的报纸坐了个四方四正的炸药包。 将这个炸药包悬挂在109房间的房门把手上,季马等卫燃拍下照片并且躲好了之后,立刻对准那个纸包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和大量的烟尘,就连门口的那条羊毛毯子都被冲击波掀起,露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捕鼠夹。 两人用衣袖捂住抠鼻,再次走到109房间门口的时候,苏联时代生产的木门已经在刚刚的爆炸中变成了碎片,露出了里面摆放还算整齐的桌椅。 让他们两人格外惊喜的是,在距离房门最远的办公桌后面,那个实木的书架上竟然还放着一瓶威士忌和两个大号的强光手电筒。而在这三样东西的边上,还有一张显眼的手写卡片,其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单词“奖品”。 “幸好刚刚控制着剂量”季马得意的说道,“如果再多放一些原料,说不定这瓶酒就没了。” “你进去之前最好注意点儿”卫燃拉住季马,指了指弥漫着尘埃的房间,“这里面说不定就藏着一枚烟雾弹呢。” 闻言,季马干赶紧收回刚刚抬起的脚丫子,撅着屁股趴在地面上,举着头灯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随后心有余悸的说道,“还真有,就在办公桌和她后面那把椅子的中间,好像有根细线。维克多,这次让我来怎么样?” “小心点儿”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 季马也不起身,几乎跪着走到了办工作的边上,小心翼翼的探头看进去,等一番观察之后,小心的拉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烟雾弹以及一大瓶煤油。 排除了这点儿危险,季马这才缓缓起身,从书架上拿走了那两个强光手电筒,随后一把抄起那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威士忌,拧开上面的盖子狠狠的灌了一口,这才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维克多,要不要来一口?” “喝酒还是等会儿吧” 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手电筒,“等我们吧其他几个房间都弄完了再找个地方好好喝两口。” “那让我再喝最后一口!” 季马不由分说的再次扬起酒瓶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这才依依不舍的拧紧了瓶盖,“剩下的就等吃饭的时候吧,现在让我们看看楼上的房间会有什么奖励!” “走吧!”卫燃拿起桌子上那一大瓶煤油跟着季马走出了房间。 两人顺着楼梯小心翼翼的爬上二楼,一番寻找之后,最终在楼道的尽头找到了目标房间,同时沿途也收获了两枚藏在各种垃圾里的烟雾弹以及一枚mon50反步兵定向雷! 这枚威利惊人的定向雷就摆在楼道一个小柜子的抽屉里,而它的拌发线却在楼道和楼梯间的拐角处,甚至这根拌发线距离地板的高度也仅仅只有不到五厘米而已。 只不过,等卫燃和季马合力排除掉了这颗致命的反步兵定向雷之后,才发现这枚吓的他们冷汗直冒的定向雷虽然有起爆器,但重量却轻飘飘的和在红旗林场摸过的差了不少。 小心翼翼的撬开后盖,他们这才发现里面却根本没装爆炸物,取而代之的竟然一包辣条以及一包泡椒鸡爪子,这都不用猜,肯定是达利娅那个疯婆娘提前从卫燃的包里借来的。 “有酒,有下酒菜,达利娅老师真是个天使!” 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眼疾手快的将这两包珍贵的零食拿起来塞进了兜里,“等忙完之后再吃,现在吃浪费了。” “要是个真的定向雷就好了” 卫燃颇有些遗憾的拆下定向雷上的起爆器,随后将手中的塑料壳子丢到一边,这种型号的定向雷里可是装了足足700克高爆炸药,只要使用得当,足以给脚下这栋楼来上一次爆破了。 “我宁愿它是个假的” 季马站起来看向身边的房门,压低声音怂恿道,“216房间,就是这个了,我们要不要爆破之前先进去看看有什么奖品?” “你觉得达利娅老师会忘了防着我们这一手吗?”卫燃没好气的说道,“别浪费时间了,快动手吧!” 季马闻言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故技重施的挂在门把手上,等卫燃拍下照片之后,立刻躲进楼梯间,对准纸包再次扣动了扳机。 然而,在第一声沉闷的爆炸过后,216房间里紧跟着便又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提前用手指头堵着耳朵的卫燃和季马后怕的对视了一眼,毫无疑问,刚刚爆炸的又是一枚震撼弹! “那个胖女人简直是疯了!”季马骂骂咧咧的站起身,第一个走向了笼罩着烟尘的房间。 等他们走进房间,立刻便发现这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个仍旧用铁丝挂在窗户把手上的手雷拉环和靠门位置一台被炸烂的电视机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东西。 “上三楼吧”卫燃果断的转身重回楼梯间,在强光手电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爬上了三楼。 和之前两层楼不同,三层的楼道两端的窗户全都被封的严严实实,楼道两边的20来个房间也全都锁死了,甚至楼道本身都打扫的格外干净,而在正对着楼梯间的位置,还贴着一张a4纸,其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要求他们用爆炸打开所有房间的房门,然后就可以拿到301房间的奖励。 卫燃摇摇头,“不用想了,准备粉尘爆炸吧!” “全用上?”跟在后面的季马问道。 “全用上吧,把斧子递给我,你去把面粉拿上来。” 季马闻言立刻转身下楼,而卫燃则抡起斧头,在被木板封死的楼道窗户上砸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缺口。 迈步走到楼道的另一端,他再次抡动斧头,将封住窗户的木板全都拆了下来。 简单的测试了一番风向,当他确定风确实是从另一端吹过来的之后,立刻下楼搬来一些木头桌椅,浇上一些在一楼获得的煤油,在下风口靠窗的位置点上了一堆篝火。 还不等他忙完,季马也已经将面粉全都取了上来。 “先去楼上”卫燃拦住正准备撕开面粉袋子的季马,“先看看楼上又有什么要求。” 季马自然没有意见,痛快的放下面粉包,跟在卫燃身后爬到了四楼。这一层的窗户并没有堵上,甚至正对着楼梯的位置还有个面积不小的大厅,而在两边的房间也一个比一个大。但无一例外,这些房间用的全都铁皮大门,而楼道里也和三楼一样打扫的格外干净,仅仅只有一层灰尘而已。 “5号房间,就是这个了。” 季马走到离楼梯间最远的房间门口,轻轻用枪口敲了敲落满灰尘的木头门,“看起来好像是个杂物间。” “别管它是什么了,炸吧!”卫燃催促道,“炸完了这个,我们就去三楼看看。” 季马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个纸包挂在了门把手上。 然而,这次爆炸却远超他们的预料,就在那个季马制造的炸药包被引爆之后,那个房间的房门虽然被炸开了,可紧接着里面便窜出了一条直接喷到对面墙壁上的火蛇! 从楼梯间探出半个脑袋的季马呆滞的说道,“大帝作证,我没往那个纸包里面放多少化肥...” “和你没关系,快下楼!我们必须在火烧起来之前把这栋楼炸了!”卫燃最先回过神来,撒丫子就往楼下跑。 这里是哪,这里可是靠近北极圈的原始森林深处,而且旁边还有个煤矿洞,虽然概率不一定高,但如果这把火真的从楼里蔓延到外面,他们两个别说枪毙,剁碎了都不够赔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看那个杂物间里几乎一直没断过的爆炸,里面保不齐还有多少易燃易爆的东西呢! “美国国旗,我们还要把那个国旗带回去!”季马跟在后面提醒道。 “手雷给我,你去楼顶拿那面旗子!” “好!” 季马闻言立刻拿出一直揣在兜里的手雷递给卫燃,随后在前者的帮助下抓住了楼梯间墙壁上通往楼顶的梯子,动作麻利的爬了上去。 见季马已经进入楼顶,卫燃立刻撒丫子跑向三楼,在确认楼道一端的篝火依然在烧着,匆忙用相机拍下一张照片,随后立刻用捡来的一条裤子堵死了另一端上风口窗户上刚刚凿开的洞口,最后这才撕开面粉袋子,将其快速洒在了楼道上。 “希望能炸” 躲回楼梯间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揪出手雷拉环,用尽力气丢向了上风口的方向。随后不等手雷爆炸,便连滚带爬的顺着楼梯间跑向了二楼。 第190章 第二次毁尸灭迹 几乎在卫燃跑进二楼楼道的瞬间,三楼的粉尘爆炸在手雷和篝火的双重辅助下如约而至,剧烈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三楼绝大多数房间的紧锁的房门。 等爆炸刚一过去,卫燃立刻重新跑回三楼,直奔紧挨着楼梯口的301房间。只不过在进门的瞬间,他的脸色却变了变,这房间里仅仅只有一张铁架子床,但床上却躺着一具结冰的尸体! 通过尸体身上残存的泥土可以勉强猜测出来,这具尸体应该是不久前才从某个地方挖出来的。但对于卫燃来说,他却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具尸体恰恰是当初自己第一次来因塔的时候,劫持自己意图抢劫金沙,却被自己一枪反杀的那个老猎人! 绕着尸体看了一圈,卫燃微微皱起眉头,这老猎人曾经中枪的后脑勺像是被重物砸过似的,不但缺失了老大一块骨头,连里面的脑组织都没了,可以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我不是把他丢因塔城外的矿洞了吗?怎么会在这儿?卫燃思索片刻后,也就大致猜出了答案。还能因为什么,无非是那几个老kgb给自己加戏罢了! 这具尸体摆在这儿,往好了想或许是达利娅老师想让自己亲手毁尸灭迹免得有心理负担。但如果往坏了想不就是在暗示他们知道卫燃做过什么吗? 不过即便是往坏了想,后脑勺上那块缺失的头骨和丢失的脑组织都毁掉了卫燃当初给他那一枪时的关键证据。这倒是也恰恰说明,早在他还没去过红旗林场的时候,对方似乎就已经在为自己擦屁股了。 但如果再往深处想,卫燃又很难保证那些老家伙们没动过用这起杀人案控制自己的打算,否则的话根本没必要把这具尸体保存这么久。不过,如今对方既然又把尸体摆在了这里,显然是在朝自己释放善意。 “还真是kgb的作风...”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弯下腰看了看铁架子床的床底,果不其然,在这床板的下面固定着两块足有砖头大小的塑胶炸药以及一个带有光线感应的引爆器,其上已经开始的倒计时仅仅只剩下了九分四十多秒。 “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卫燃如何不知道对方的用意?这是摆明了让自己亲自毁尸灭迹呢。 大致研究了一番,他拆下了其中一块塑胶炸药塞进包里,随后跑回楼道扯着嗓子喊道,“季马,找到旗子了吗?” “找到了!” 季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后便见他一手拿着旗子,另一只手竟然还拿着个rpg2火箭筒跑了下来。 “运气不错,在楼顶和旗子一起发现的!”季马晃了晃手中的铁萝卜,“三楼有什么发现?” “一个9分钟倒计时的炸弹”卫燃一边往楼下跑一边说道,“我们的速度要快点儿了。” “9分钟?!” 季马咬牙跟着卫燃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抱怨道,“我刚刚肚子就有点儿不舒服,还准备先找个洗手间呢。” “别开玩笑了,快跑!”卫燃权当季马是在开玩笑,撒丫子跑到一楼大厅,拉着简易雪橇车就往外跑。 “不行,真的不行,有点儿忍不住了!”季马脸色的难看的说道,“我可能真的要去拉肚子了。” “我自己来吧” 卫燃二话不说,抢走对方手中的火箭筒背在身上,拿上雪橇车里剩下的自制爆炸物便往一楼靠近矿洞口方向的承重柱跑。 一番粗略的研究,卫燃将包里的那块塑胶炸药固定在一根承重柱的腰部,给它装好从那枚藏着辣条的反步兵定向雷上拆下来的起爆器。随后又把剩下那些自制爆炸物全都固定在了周围的几根承重柱上上。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见距离爆炸只剩下不到分钟的时间,卫燃加快速度跑了出去,随后躲的远远的,扛起火箭筒对准了承重柱。 “季马,躲远点!”卫燃朝已经在冰天雪地里露出半截白屁股的季马喊道。 后者见状,不情不愿的像个螃蟹似的往远处挪了挪。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可真会挑时候!” 卫燃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火箭筒和线控起爆器。跑到季马的身边,拽着仍在蹲坑的季马,根本不管对方的大呼小叫就往远处跑滑。 眼瞅着距离爆炸只剩下40多秒钟,卫燃立刻反身跑回刚刚的位置,赶在爆炸前的几秒钟重新拿起了那支早已被淘汰的rpg火箭筒开始了等待。 五六秒钟之后,三楼的某个房间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爆炸,这爆炸的威力之大,让整栋楼都跟着晃了晃。 也就是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卫燃果断扣动了火箭筒的扳机,随后连发射筒都来不及丢下,便按下了当初从那个装有辣条的定向雷上拆下来的线控起爆器开关! 等忙完这一切,他根本顾不得看身后的爆炸,再次跑向了季马的方向。而在卫燃的身后,一连串剧烈的爆炸轻而易举的便摧毁了那几根坚持了几十年的承重柱。 在自身重量的加持下,这栋楼顶窗户已经开始往外冒火的四层建筑仅仅坚持了十几秒钟便轰然倒塌,一头栽向了不远处的煤矿洞口。 许久之后,冲击波荡起的雪花和烟尘被寒风吹散,那栋楼也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废墟,顺便也将紧挨着的煤矿洞彻底掩盖。至于之前顶层燃起的火苗,也早就已经熄灭,只剩下了些许的青烟随着寒风越飘越远。 扭头看了眼仍在不远处露着大半个屁股使劲儿的季马,卫燃捏着鼻子往上风口站了站,没好气的问道,“季马,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季马呲牙咧嘴的说道,“突然肚子就不舒服,说不定是昨天吃的那口鹿心脏吃坏了肚子吧。” “你的胃里不是住着斯大林吗?”卫燃给建筑废墟拍完照片之后不留情面的嘲讽道。 季马朝着卫燃伸出一颗中指,却是被翻江倒海的肠胃折腾的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我先把你拽回之前那栋楼里”卫燃将一根伞绳递给了季马,幸灾乐祸的说道,“免的你拉到一半被狼群吃掉屁股。” “闭嘴!” 季马清空步枪的弹膛,将对方递来的伞绳拴在了枪上,任由另一头的卫燃拽着他穿过木屋群,最终返回了他们最先进入的那栋四层建筑里。 没管钻进一楼某个房间继续和肠胃作斗争的季马,卫燃反锁了一楼的铁门之后,迈步走上二楼,找了个相对宽敞的房间,用周围能找到的破桌烂椅升起了一堆篝火。 直到他用捡来的不锈钢小锅煮开了雪水,季马这才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来点热水?”卫燃往罐头瓶里放了些剩下的白糖,倒上热水递给了季马。 “有威士忌喝什么糖水?”季马从自己的包里翻出那瓶威士忌晃了晃,“要不要来一杯?” “你已经在拉肚子了”卫燃收回装着热糖水的罐头瓶提醒道。 “酒精是可以杀死细菌的” 季马胡诌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理论,拧开瓶子灌了一大口,随后靠着背包说道,“接下来该考虑怎么回去了。” 卫燃小口吸溜着滚烫的糖水,“直线距离50公里的路程,如果只靠两条腿,我们可能根本没办法准时赶回废弃军事基地。” “维克多,我们再试试用降落伞怎么样?” 季马兴致勃勃的指了指四周,“这里能拆下来很多木料和钉子,我们完全可以做一个大点儿的雪橇车,顺便再做个风帆,而且我们往南走也是顺风,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出现意外了。” “倒是可以试试”卫燃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不过我们最晚今天明天一早必须出发。” “一晚上的时间够用了!” 季马兴致勃勃的说道,“我记得三楼有好几个宿舍,只要把里面的铁架子床拆了就能得到不少木板和钉子,河道边上的哨塔里还有不少兽皮,这些已经够用了。” “那就试试” 卫燃不想浪费时间,拿起斧头便走出了房间,然而同样准备起身的季马却再次皱起眉头,“我好像还得去一下洗手间!” 闻言,卫燃停下脚步,迟疑的看了眼对方刚刚放下的酒瓶子,“季马,你觉得会不会是那瓶酒有问题?” “酒?”季马看了看刚刚被自己放下的酒瓶子,脸色立刻变的无比难看。 目送着季马捂着肚子跑出房间,卫燃也大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出意外的话,那瓶酒肯定被达利娅下了药,而她的目的,无非是在给卫燃或者季马创造和三楼那具尸体“独处”的机会。 而对方如此处心积虑,其目的恐怕不只是让他彻底的毁尸灭迹那么简单才对。可现如今,不但那具尸体被炸的粉身碎骨,连那栋楼都已经变成了将矿洞口堵死的废墟,就算对方真的有什么目的,恐怕也只有达利娅和卡尔普他们心里清楚了。 在卫燃的忙碌中,两个木制的门框被拆下来包裹上了松松垮垮的降落伞布,顺便还在不断拉肚子的季马的指导下,拆掉了一个实木写字台的抽屉,并且在台面上钉了一整张厚实的熊皮。 这还没完,整个人都快拉脱了的季马在卫燃的建议下吃掉了几块烧透了的木炭,勉强止住便意后,强撑着用书架上拆下来的木头板子做了两双简易的滑雪板。 第191章 拉尔夫和他的爷爷 就在卫燃和季马炸了那栋楼的第二天一早,,凛冽的寒风中,两人合力将那两个包裹了降落伞布的门框固定在了充当雪橇车的倒扣写字台上, “维克多,扬帆吧!”季马坐在雪橇车上,双手各自抓紧了一根伞绳。 卫燃闻言,伸手解开了固定在门框上的降落伞布。在寒风的吹袭下,这两块面积巨大的伞布瞬间被风吹的鼓胀起来,紧接着,二人脚下的写字台也开始在冰封的河道上缓缓移动。 试着拉动固定在简易风帆两侧的绳子使其改变角度,屁股底下的简易雪橇也稍稍的降低了速度并且有了些许改变方向的变化。 “维克多!” 随着季马一声大喊,卫燃立刻用手中的钢管在满是积雪的冰面上用力一撑,轻而易举的改变了雪橇车的前进方向。 “速度有点儿快”季马稍有些紧张的喊道,而卫燃则赶紧拉动绳子,将伞布稍稍收起来一些。 在这两人的配合下,被风推着的雪橇车沿着河道越跑越快,等到岸边的森林出现空档的时候,两人立刻将其抬上岸,几乎紧贴着乌拉尔山脉的山脚,躲着过于茂密的原始森林朝着废弃军事基地的方向飞速前进。 虽然时不时的,这辆简易雪橇车便会被风吹的侧翻或者撞上些什么,但却不可否认,它的前进速度远远比走着要快得多。是以两人虽然被摔的鼻青脸肿,但却依旧乐此不疲的一次次爬上雪橇车,大呼小叫的操纵着那两块简易风帆继续前进。 当天下午,两人在穿过一片湖泊之后,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熟悉,甚至在被乌拉尔山脉挡住了小半的夕阳下,他们还清晰的看到了废弃军事基地身后山顶上的那座天文台。 “接下来穿过这片森林就到了!”季马说话的同时,已经拿起两个包裹着鹿皮的长条木板,用伞绳将其绑在了鞋子上。 而同一时间,正在废弃军事基地顶楼的达利娅老师已经满意的放下了望远镜,笑眯眯的朝站在身后的阿里里说道,“去启动飞机,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发。” 阿里里看着远处那两个人影,也暗暗松了口气,转身跑下了楼。 几乎就在卫燃和季马踩着简易滑雪板停在飞机舱门口的同时,达利娅老师也从废弃军事基地里走了出来。 “玩的怎么样?”达利娅老师接过卫燃递来的相机以及阿里里递来的旗子笑眯眯的问道。 “达利娅老师,那瓶酒...” “放了一些我以前用过的减肥药”达利娅老师不等季马说完便给出了答案,“味道怎么样?” 季马哭丧着脸露出个僵硬的微笑,终究没敢说出些什么狠话。倒是达利娅老师,在见到卫燃一脸欲言又止的询问之色,直接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别多想,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和提醒而已,以后做事手尾干净一些。” 卫燃愣了愣,赶紧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而季马则一脸的茫然,“这算个屁的教训?” “那就只有屁知道了,快上来吧。” 达利娅老师第一个钻进机舱,“对了,维克多,这些天你的工作室那边,似乎有个人一直在等你。” “有人找我?”第二个走进机舱的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好奇的问道,“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达利娅老师不负责任的答了一句,随后扒拉开坐在驾驶位的阿里里,“去后面坐着。” 卫燃等人见状脸色一变,赶紧系紧安全带,牢牢的抓住了舱壁上的扶手。 长达一个小时的飞行结束,老旧的安2飞机在达利娅老师的架势下粗暴的降落在了因塔机场,而机舱里的三个年轻人也在飞机刚刚停稳的同时,比恩一股脑的冲出了机舱呕吐不止。 “垃圾” 达利娅老师意犹未尽的将钥匙和厚厚的一沓现金丢给阿里里,随手一边往不远处的候机大厅走一边说道,“阿里里,半个月后的4月15号,我会带着他们俩再过来一趟,到时候记得我和你说好的事情。” “好...好的达利娅女士!”阿里里加快语速说完,随后一扭头又吐出了一些中午才吃进肚子里的食物。 “阿里里,什么事情?”季马紧张的问道。 “达利娅女士不让我说,不过你们俩最好各自买一份航空意外险。” 阿里里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达利娅老师便开口催促道,“你们两个快一点儿,回喀山的航班再有半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我就不回去了”季马扶着舱门说道,“过几天应该还会有一批游客过来。” “来了!”卫燃接过阿里里递来的行李箱,和季马以及阿里里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快步跟了上去。 “达利娅老师,您刚刚说我们下个月还来这里?”卫燃亦步亦趋的问道。 “这里比红旗林场要方便不少” 达利娅老师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附近有足够多的矫正营和荒废建筑可以让你们拿来练手进行爆破训练,就算动静再大也不用担心被邻居投诉。” 虽然心知对方说的是事实,但不管卫燃还是身后追来的季马也同样知道这绝对不是全部,奈何对方摆明了不想说,两人心知问不出什么结果,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对方。 而在航班起飞前的这点儿时间,卫燃在打开手机之后不到五分钟,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和一连串的短信。 思索片刻,卫燃直接挂断电话开启了飞行模式,随后开始翻阅手机里那几十条的未读消息。 这些短信里有一大半,是一个自称拉尔夫的人发过来的,但内容却是千篇一律的想和他见一面。而另一半,则是几家想采访他的媒体,以及一些希望能得到那两张照片展出授权的博物馆。 谨慎起见,卫燃和达利娅老师身边的一名乘客换了个位置,将那些想采访,以及想得到授权的短信给对方看了一遍,而后者则浑不在意的回应了一句“暂时不用在意”。 解决了这点儿小麻烦,卫燃开始对那个给自己发了二十多条短信的拉尔夫产生了兴趣,忍不住好奇对方如此迫切的想和自己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着这份好奇心,在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和转机之后,卫燃终于降落在了伏尔加格勒的机场。 等他驾车返回工作室,一眼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高档商务车,而在车子外面,还有个来回转圈的年轻人。 这人在见到卫燃那辆标志性的越野车之后,立刻热情的挥着手冲了过来,而在他身后的车子里,也立刻走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 “我是拉尔夫,维克多先生,我想和您谈谈。”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用德语说完,立刻热情的伸出了手。 根本不等旁边那个高挑的女人翻译,卫燃直接用德语回应道,“您好拉尔夫先生,抱歉出去了几天,我看到您发的信息了。” “您会德语?” 看起来并不比卫燃大多少的拉尔夫惊喜的问道,随意也没等卫燃回应便继续热情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我们方便聊聊吗?我有事想拜托您。” “进来吧!” 卫燃打开工作室的卷帘门将对方让了进来,至于那位突然失去了工作的女翻译,则在拉尔夫的示意下又钻进了车里。 “拉尔夫先生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卫燃一边煮着咖啡一边问道。 “我的爷爷看了您接受采访的视频,他想见见你。”拉尔夫如实说道。 “你的爷爷?”卫燃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您的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拉尔夫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尴尬的说道,“我来的时候忘了问了。” “抱歉” 卫燃将一杯咖啡递给对方,“我的时间比较紧张,如果...” 不等卫燃说完,拉尔夫便赶紧说道,“维克多先生,先别急着做决定,让我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 见卫燃点头,拉尔夫根本不管现在是几点,直接掏出手机拨了出去,顺便还打开了免提。先后不到半分钟,电话另一头儿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怎么了?还没联系到维克多先生吗?” “爷爷,维克多先生就在我对面。”拉尔夫颇有些邀功似的说道,“不过他需要知道您想见他的原因。” “把电话给维克多先生吧。” “您好,我就是您找的维克多”卫燃赶紧用德语打了声招呼。 “您好维克多先生,我是诺亚” 这苍老的声音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继续说道,“维克多先生,不久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您接受采访的视频,去年还曾经看过芬兰那家报纸对您的报导。” 闻言,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问道,“诺亚先生,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请求您帮我调查我的父亲去哪了。” 诺亚期待的说道,“我的父亲在二战时期曾是驻扎在挪威的一名德国军人,但在二战结束前的最后一年他却失踪了。维克多先生,您能在芬兰找到苏联失踪的泽连佐夫的师长,能找到插在国会大厦上的苏联国旗照片,那么您一定能找到我失踪的父亲,对吗?” “这个...” 卫燃闻言陷入了犹豫,不过既然对方的父亲在二战时是驻扎在挪威的,听起来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对于从年后便一直迫切的想赶紧给金属本子里的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补充弹药的卫燃来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万欧元” 电话另一头的诺亚主动说道,“只要您愿意来德国和我见一面,哪怕只是给我一些能找到他在哪的建设性意见,就能拿到一万欧元的咨询费用,如果您能在我去世前,帮我找到我的父亲,您得到的咨询费用将会是十万欧元。” 卫燃闻言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拉尔夫,犹豫片刻后果断的说道,“不管是一万欧元还是十万欧元,我只要现金。” “成交!”电话另一头儿的诺亚干脆的答道,“维克多先生,我在纽伦堡随时等待您的光临。” 第192章 战后得到的铁皮盒子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卫燃将手机还给对面的拉尔夫,忍不住问道,“您的爷爷诺亚先生是做什么的?” “一个不太成功的画家,同时也是一位成功的艺术品商人。” 拉尔夫一脸仰慕的说道,“他退休前在纽伦堡经营一家画廊,那里收藏了不少珍贵的油画。” “德国的画家可有点儿吓人”卫燃开着玩笑说道。 拉尔夫显然知道卫燃在说些什么,温和的给出了另一个说法,“别这么说,奥地利的画家才真的吓人。” 一句玩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拉尔夫,能说说你的爷爷和他父亲之间的故事吗?” “这个...” 拉尔夫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格外坦诚的说道,“很抱歉,这些事情我并不了解。我只是诺亚先生的一个远房孙子,要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一位富豪亲戚。” “也就是说他从没和您提过?”卫燃挑了挑眉毛。 “我平时最多只负责帮他管理画廊而已,主要的精力都在和他学习艺术品鉴定和艺术品交易上面。”拉尔夫摊摊手,“毕竟只有达到他的要求,我才能继承他的画廊以及画廊里的那些油画。” 卫燃哑然失笑,“你这么坦诚甚至让我有些不习惯” 拉尔夫挠挠头,“与其等你到了纽伦堡之后,从那些保姆或者护理医生的嘴里听来各种版本的谣言,倒不如我提前把真实情况告诉你。” 卫燃笑了笑,明智的没有接过这个话题,而是干脆的起身,“拉尔夫,你来安排行程吧。” “明天中午就有一趟航班”拉尔夫紧跟着站起来,“我明天上午来接您怎么样?” 卫燃干脆的同意了对方的决定,这次委托来的可谓及时,客户是个拿钱不当钱的肥羊就算了,相比苏德的主力战场,北欧战场本身的危险性相对来说也并不算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还能给金属本子里的步枪补充弹药,这可是关系到卫燃自从年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的大抬杆背后的故事,所以不管怎么算都属于稳赚不赔。 送走了拉尔夫,卫燃反锁了卷帘门之后立刻钻进浴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驱散了体内从北极圈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转眼第二天上午,拉尔夫早早的便赶到了工作室的门口,殷勤的招呼着卫燃上车直接赶往了机场。 一番舟车劳顿,当卫燃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纽伦堡郊外一栋占地面积颇大的别墅门口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正在那栋石质建筑的大门口翘首以盼的等着。 这老爷子穿着一件沾染着各种颜料的棕色马甲,头上还带着一顶松松垮垮的画家帽,而搭在膝盖上的毯子上,还有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那油画上的内容,赫然是卫燃拍下的,插在国会大厦上的苏联国旗。 “您好,诺亚先生,我是维克多。”卫燃稍稍加快脚步,握住了对方伸出的那只长满了老年斑,更沾染了不少颜料的大手。 “相信拉尔夫在路上已经向您介绍过我了。不过他可没和我说过你的德语这么好。” 坐在轮椅上的诺亚格外热情的说道,“快进来坐吧,很抱歉,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乘坐飞机长途旅行了,没办法去伏尔加格勒亲自见你。” “能有机会登门拜访是我的荣幸。”卫燃以同样谦逊的姿态打了声招呼。 这一老一少的第一次见面,对双方的印象都还不错,卫燃会德语对诺亚来说是个意外。而诺亚与他年龄不符的谦逊也同样让卫燃感受颇佳。 等到拉尔夫将卫燃的行李箱从车子里搬下来,诺亚立刻操纵着电动轮椅熟练的原地转了个圈,带着他们走进了温暖的房间。 招呼着卫燃在靠近壁炉的沙发上坐下,这位老爷子立刻示意拉尔夫准备晚餐以及给卫燃的卧室,而他自己则亲自给卫燃倒了一杯冒着香气的热茶,“这是我一位华夏朋友几个月前送给我的华夏茶叶,希望你能喜欢。” “能在德国喝到华夏的绿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卫燃礼仪性的抿了一口,紧跟着冒出了一连串不要钱的赞美。 长达半个小时的寒暄客套之后,诺亚总算把话题拉到了正事上。只不过这谈话的场地,却换到了一间能看到外面院子的宽敞书房里。 “维克多,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我的父亲。” 诺亚将一张a4纸递给了卫燃,“我的父亲曾经是档位军第六山地师的一位装甲车驾驶员,他参加了1944年的拉普兰战役。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曾试图脱离那场战役回家,但是很不幸,直到整个二战结束,我们都没有等到他。” 诺亚说完这句的同时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铁皮盒子推给卫燃,“我们等到的只有这些东西,而且包括这个饼干盒子,都是在二战结束之后很久送给我家里的。 但是很可惜,除了能确定这些东西是我父亲的遗物,我们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找不到当时给我们邮寄这些东西的人。” “我可以打开吗?” 卫燃看着桌子上的铁皮盒子问道,这铁皮盒子上克里姆林宫的印花已经有些掉漆,但边缘的位置却闪耀着金属的光泽,这丝丝缕缕的小细节,似乎在暗示着它经常被拿出来把玩。 在得到诺亚的点头允许之后,卫燃小心翼翼的掀开铁皮盒子的金属盖,随后便发现里面除了一把p38手枪之外,还有一本二战德军士兵的证件,以及一块金质表壳的怀表。 轻轻掀开那本证件,贴在上面的黑白照片里,是一名颇有些小帅的德军士兵。而在这本证件里,还夹着一个小卡片,其上写着一个粗略到无从查起的邮寄地址——来自列宁格勒。 但这本证件能看到的信息也仅仅只有个名字而已,其余的位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全都被厚重的黑色墨水给覆盖了,不过,好在诺亚先生在话题刚刚开始的时候,提供的那张a4纸上,有他父亲相对准确的服役经历。 按照那张纸上的记录,这位名叫雅尼克·穆勒的士兵隶属于档位军第六山地师下辖的第6高炮营,主要负责四联装20毫米高射炮装甲车的驾驶工作,军衔是上等列兵。 相对于详实的服役单位,他的作战经历却仅仅只有一句“在拉普兰战役中执行为第20山地集团军撤出芬兰提供掩护”。 除此之外,雅尼克·穆勒既没有获得过勋章,也根本没有任何受伤记录,甚至关于他这一生最后的结束语,也仅仅只有一句格外简单的“在芬兰和挪威边境失踪”而已。 “这位名叫雅尼克·穆勒的士兵就是您的父亲?”卫燃拿着证件再一次确认道。 诺亚点点头,颇有些忐忑的看着卫燃,“能找到吗?” “我只能试着调查看看” 卫燃尽量稳妥的回应了对方的期待,“首先我要先调查出您父亲更加详细的服役经历,以及他所属部队在拉普兰战役中具体参加了哪些局部战斗。其次才能试着找出他在那场战争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这些都调查不到,那就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找出当年是谁把这些东西送来的。” “我能帮你些什么吗?”诺亚继续问道。 “先说说你印象中的雅尼克先生怎么样?”卫燃重新扣上盒子问道。 诺亚遗憾的摇摇头,“我是1943年出生的,据我母亲活着的时候说,一直到战争结束,我也仅仅只见过我父亲两次,但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 在我母亲的记忆里,我的父亲是1942年夏天参军的,并在当年年底被派到了挪威,在战争结束前,他仅仅只在我出生后两个月,以及1944年的春天回来过一次。 后来战争结束了,但我的父亲却再也没回来。在度过了战后最艰难的几年之后,我的母亲靠着出售油画赚来的钱,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我的父亲。 在我母亲找到的答案里,有的说他死在了战场上,有的说他在芬兰或者挪威找了个漂亮的女人重新开始生活,也有的说他被苏联人送进了劳改营并死在了里面。” “所以...”卫燃欲言又止的看着苍老的诺亚,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被战争毁掉的家庭。 诺亚叹了口气,“我的母亲直到生命结束前的那一刻,都在呼唤我父亲的名字,想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那是我母亲一生的遗憾。曾经我以为我能帮她找到我的父亲,但是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也和当年我的母亲一样衰老了,但我不想和我的母亲一样把这个遗憾带进墓地。所以年轻人,如果可以,请尽量帮帮我吧。” 卫燃迟疑片刻,最终点点头,格外认真的说道,“诺亚先生,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您调查您父亲的去向。另外您能说说这个铁皮盒子吗?他是什么时候寄到您的家里的?” “大概是59年的冬天” 诺亚不太确定的说道,“当时我还在上学,有一天我放学回到我母亲经营的画廊门口时,就看到了这个铁皮盒子。我记得很清楚,仅仅只有这么一个铁皮盒子,但是我的母亲在打开盒子之后哭了一个晚上。” “只有一个铁皮盒子?”卫燃抬起头看着对方,“这么说,它并不是从苏联的列宁格勒邮寄过来的?” 诺亚摇摇头,“当然不是,否则的话说不定我就能找到是谁把它送到家门口的了。” “诺亚先生” 卫燃站起身格外正式的说道,“我会尽全力帮您寻找您的父亲雅尼克,但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而且相信您也清楚,这并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工作,所以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我相信你肯定会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诺亚操纵着轮椅慢慢悠悠的走向了房门,“在这期间,如果需要我们做什么,请不用客气,直接和拉尔夫说就可以,现在让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我相信你们一定都已经饿坏了。” “这是我的荣幸”卫燃顺势拿起桌子上的铁皮盒子和那张对折的a4纸,跟着对方的轮椅离开了书房。 不管怎么说,在开始调查之前,他确实需要好好吃一顿,再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从乌拉尔山脉东麓的废弃军事基地到纽伦堡郊外的这栋大房子,他可是足足坐了两天的飞机。 而在这之前,他不但在红旗林场遭了一个星期的罪,还和季马在冰天雪地里游荡了只多不少的时间。 宽敞的餐厅里,忽略掉那个50多岁的保姆之外,虽然用餐的只有三个人,但桌子上的各种德国美食却摆的满满当当,甚至拉尔夫还在诺亚的授意下,拿出了一瓶华夏产的烈酒。 可惜,那廉价的绿色玻璃瓶和铁皮盖子明显和诺亚嘴里这种酒的高档形容不配套。这都不用猜了,这位谦逊的老爷子八成是被谁给忽悠了,甚至卫燃都怀疑,送给这老爷子绿茶包和二锅头的机灵鬼,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好在卫燃不傻,他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这酒在华夏国内的地位,反而顺着前人挖的坑顺手种上了树,憋着坏跟着一通夸赞,摆明了想看看下一个和这位老爷子有交集的同胞,在听说这酒曾经跟着兵马俑一起挖出来的故事时会是什么惊悚表情。 卫燃和前一位素未谋面的同胞保持默契的同时,餐桌上的三人也在保持着另一种默契。 拉尔夫绝口不问关于诺亚父亲的事情,而诺亚似乎也并不想让远房孙子拉尔夫知道这些事情。至于善于察言观色的卫燃,自然更不会主动在拉尔夫面前提起有关的话题。 一顿丰盛的晚宴吃的宾主尽欢,卫燃借口需要整理思路,早早的钻进了拉尔夫为他准备的卧室。不急不缓的洗了个热水澡,他这才重新打开带进来的铁皮盒子,仔细检查着里面的每一样东西。 最先被他拿起来的,自然那块黄金表壳的怀表,这块怀表的表壳上浮雕着一个形似风车磨坊的图案。在这图案之上,还覆盖着一个用几十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镶嵌出来的花体“m”。 这枚怀表不止外壳用料奢侈,那复杂到堪称奢华的主体表盘上还呈十字型分布着四个小型表盘。显而易见,这支花哨大于实用性的怀表绝对造价不菲,而能舍得带着这样一枚怀表上战场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除了怀表,铁皮盒子里的那支p38手枪自然不用说,标准的二战德军装备,虽然不一定能装备到上等列兵的手上,但能用的上那种高级怀表的“疑似富二代”,弄到这么一支手枪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不过比较遗憾的是,这支手枪除了品相还算不错之外,并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思索片刻,卫燃索性将其放在一边,转而掏出平板电脑,开始查询关于拉普兰战役的各种细节,试图从中找到雅尼克·穆勒所属的第6高炮营曾经的战斗经历。 说起拉普兰战役,这场战争虽然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但实际上,交战的双方无论芬兰人还是德国人,阵亡的士兵人数其实都不算多。 如果和惨烈的斯大林格勒战役之流相比,恐怕交战双方阵亡士兵的人数总和,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前者的零头。 究其原因,在抛开症痣立场以及战争性质本身之后,如果单纯的看待这场战争,处于战争对立面的两国士兵,他们之间其实并不像苏德双方那样不死不休,甚至在拉普兰战役开战前,双方完全称得上战友又或者朋友。 或许也正因为这诸多原因,七个月的交火下来,双方加一起也才仅仅只死了三千来号人罢了。 可即便如此,想确认那位雅尼克·穆勒在不在这阵亡的三千来号人里,又或者从这三千多人中找出失踪的雅尼克·穆勒,无论哪个,其实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卫燃抚摸着左手虎口处的纹身,脑子里却在回忆上次在苏奥穆萨尔米战役里经历的一切,以及两天前他和季马在北极圈里游荡的细节。 许久之后,卫燃暗暗下定决心,在这次动用金属本子之前,他要提前采购一些冬季能用上的重要物品才行。而这些东西能不能带回去,就全指望滕县保卫战后得到的那个食盒了。 第193章 食盒里的东西 在诺亚家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卫燃将铁皮盒子里的那支p38手枪揣进兜里,独自离开那栋颇为豪华的别墅,打车直奔十几公里外的纽伦堡城区,找了一家大型超市开始了采购。 滕县保卫战得到的食盒容积并不算大,总共仅有两层的空间,其中一半还塞满了子弹,给他剩下的,也仅仅只有一层的空间而已。 一番权衡,卫燃购买了几十根诸如士力架之类的能量棒和两双足够厚实的羊毛袜子,以及一盒凡士林、一小袋食盐和一卷烤箱纸,最后又找了一家出售摩托车用品的店铺,买了个复古味道十足的偏光防风镜,这才随意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进去。 按照在红旗林场学到的方法将酒店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卫燃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召唤了出来。 这食盒第一层里的那些子弹自然不用动,但子弹和盖子之间的空隙,却完全塞得下那两双羊毛袜子以及特意挑选的复古防风镜。 至于食盒空置的第二层,很快便在卫燃的忙碌下摆满了一块块撕掉包装后,用裁成小块的烤箱纸包裹的巧克力能力棒。 最后再把那一小袋食盐撒进巧克力能力棒之间的缝隙,并且把那盒撕掉包装的凡士林也装进提前预留的空间里。 这还不算完,卫燃思索片刻后,解下了手腕上的那支腕表塞进了食盒二层的缝隙里。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看看能不能把现代的东西带到过去,如果这块石英腕表都能带过去,那么下次,或许就能带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了。 一切准备就绪,卫燃掏出那支p38手枪摆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召唤出了锈迹斑斑的金属本子。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镶嵌在金属封面上的羽毛笔缓缓浮置半空,等到页面翻到空白的第十页之后,这支羽毛笔立刻在纸页上刷刷刷的绘制出了一支p38手枪。 角色身份:公民卫队侦察兵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反坦克手马克拉追击德军装甲车,并拍摄10张照片 又是站在芬兰这边? 只看那角色身份,卫燃便猜到了大概,随后他的视野便被剧烈的白光填满,前后不到一秒钟,他便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耳朵里渐渐响起了似有若无的交谈声。 等到白光消退,卫燃立刻警惕的观察着四周,随后便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格外宽敞的雪橇车里。 这雪橇车的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此时正被一张白色的兔皮毯子盖的严严实实。 在这不知名物件的另一边,竟然还坐着一个脸上残留着一道从嘴角直达耳根的巨大伤疤,戴着圆片眼镜,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的苏联人。 卫燃之所以能如此确定对方的国籍,全是因为他那似乎被火烧过的左手紧握的塑料皮本子上烫金的《真理报》字样。毫无疑问,对方不止是个苏联人,大概率应该还是《真理报》的记者。 这雪橇车上除了他们两个,正前方还坐着个正在吆喝驯鹿的人,只不过因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所以一时间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而在卫燃的身后,还有个用熊皮毯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大半张脸的男人。 时不时的,那位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的苏联记者便会用生涩的芬兰语问出一些诸如“对苏维埃的看法、对那脆的观点”之类的问题。 而他身后那位一脸冷漠的中年男人,也用极为敷衍的语气,耐心的回答着对方的提问。 也正是从这两人的一问一答之间,卫燃也大概了解到,那位苏联记者名叫科农,而那位自始至终都藏在熊皮毯子里的男人,正是回归任务里提到的反坦克手马克拉。 至于正在驾车的人,卫燃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竟然是马克拉的儿子卡尔,一个才刚刚19岁的年轻小伙子。 眼瞅着苏联记者科农已经完成了对马克拉的采访,正准备向并排坐着的卫燃开口提问时,马克拉适时的开口说道,“卡尔,在附近找个地方扎营。” “为什么?” 负责驾车的年轻人还没做出回应,那位记者科农便警惕的问道,“雪地上的履带痕迹现在很清晰,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追上了,你们是不是想放走那些德国人?” “你是白痴吗?” 已经吆喝着那两头驯鹿在一棵松树边停下的卡尔转过头嘲讽的说道,“我们的前面就是冰湖,一片足有好几公里长的空旷地带。” “那又怎么样?”科农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们在追的是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一辆属于德国高射炮营的半履带装甲车。” 马克拉说话的同时掀开了他和卫燃身旁的兔皮毯子,露出一支格外粗壮的反坦克枪,“你觉得就凭这种二战前的过时武器,我们能安全的穿过那片空旷地带吗?” 看起来最多也不到三十岁的记者科农并没有被轻易说服,“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着吗?” “或者你也可以自己驾驶驯鹿追过去采访一下冰湖对面那些德国人对苏维埃的看法。”年轻的卡尔一边将驯鹿拴在树上,一边不留情面的继续嘲讽道,“说不定他们也愿意按照你给的采访答案背诵一遍。” “卡尔!” 马克拉瞪了眼自己的儿子,随后语气平淡的解释道,“科农同志别担心,那些德国人跑不了,我们有足够多的机会解决掉他们。” “能详细说说你的计划吗?”科农紧追不舍的问道。 马克拉示意卫燃帮忙把帐篷之类的东西从雪橇车里卸下来,同时胸有成竹的耐心解释道,“从这里到挪威最快的路线只有那么几条,不管他们哪一条路线,中途都会经过峡谷。我们只要在他们选择的峡谷里找个合适的地方,用反坦克枪制造一场雪崩就可以安全的解决他们。”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记者科农说完再次找上了正在一边偷听谈话,顺便帮忙搭帐篷的卫燃,换上更加熟练的俄语问道,“维克多少尉,能说说你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吗?” “维克多大哥的家乡维普里都被你们苏联抢走了,他还能怎么看?看你们怎么毁掉维普里吗?”年轻冲动的卡尔没好气的继续嘲讽道。 “卡尔!闭上你的臭嘴!如果你还有精神,就拿着斧头去周围砍点木头回来!”马克拉语气严厉的说道。 卡尔明目张胆的朝脚下吐了口唾沫,接过他老爹递来的斧头,踩着滑雪板跑没了影子。 “我们的谈话可以继续了吗?”科农并不在意卡尔的态度,而是继续拿着本子和铅笔看向了卫燃,显然非常期待对方的回答。 早已经看清了形势的卫燃轻轻将手中的铲子戳在他和科农的中间,笑眯眯的用俄语说道,“科农同志,战争总会结束的,我对这场战争没有什么看法,只要战争能尽快结束,和平尽快出现就可以了。” “苏维埃呢,你对苏维埃有什么看法?”科农继续问道。 “我对苏维埃的看法和对战争的看法一样,只要不打仗,其他的无所谓。” 卫燃摊摊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帐篷搭起来,如果您没什么事情做,不如拿着枪和望远镜去湖边帮我们放哨怎么样?” “你是想把我支开吗?”科农警惕的问道。 “您想多了”卫燃抓起戳在两人中间的铲子强塞到对方的手上,“或者您来帮忙搭帐篷,我去放哨也可以。” 说完,卫燃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从雪橇车上拎起一支莫辛纳甘,踩上滑雪板便一溜烟的冲向了正前方不远的湖泊边缘。 留在原地的科农拿着铲子看向正在一边忙活的马克拉,后者立刻收起隐藏极好的笑意,又恢复了那张扑克脸,语气平淡的将最辛苦的工作交给了科农,“您愿意帮忙搭帐篷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可以的话,就帮忙在树下挖出个足够我们四个人躺下的雪坑吧!” 记者科农不情不愿的收起手中的笔记本和铅笔,拿着铲子跳进树下的雪坑开始卖力的挥舞。而马克拉则返回雪橇车旁边,不紧不慢的整理着刚刚搬下来的东西。 而在湖泊边缘,卫燃找了个足够粗的松树挡住自己的身形,随后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食盒的第一层里,竟然仅仅只有十发子弹。倒是他提前放进去的那两双格外厚实的羊毛袜子,以及那个复古款的偏光风镜还在。 而在第二层,用烤箱纸包裹的士力架以及缝隙中的食盐和那盒撕掉包装的凡士林倒是一点儿不少,但那支特意放进去的腕表却根本就找不到。 谈不上失望,卫燃脱掉厚实的手套,先把食盒一层的那十发子弹揣进兜里,随后拿出凡士林用手指头挑出来一点儿仔细的涂在了脸上和嘴唇上。最后又把那个复古的皮质风镜套在脖子上用围巾包好,这才将食盒收回了金属本子。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卫燃又取出了那支在滕县用光了子弹的svt40半自动步枪。 或许是因为时代的问题,这次这支枪上的瞄准镜倒是并没有消失。这勉强算是个聊胜于无的好消息。 翻了翻腰间的弹药包,给这支半自动步枪的三个弹匣以及枪膛里全都压满了子弹,并将其收回金属本子,卫燃最后取出了那支钛合金的手枪,把食盒一层仅有的那十发子弹全都压进了弹匣。 拉动套筒推弹上膛,卫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食盒并没有把那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手表带回来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些拆掉包装的士力架之类的东西能被带回来则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 但除此之外,原本食盒一层装的满满当当的子弹,最后竟然只给了他10发的用量,这无疑是个巨大的遗憾。 再次捋了一遍身上的物资装备,卫燃将手枪收回金属本子,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莫辛纳甘步枪继续盯着针叶林外残存着履带碾压痕迹的冰冻湖面,直等到身后不远处,那位似乎不太招人喜欢的记者科农帮着马克拉搭好了帐篷,他这才慢悠悠的踩着滑雪板走了回去。 第194章 不受欢迎的记者 温暖且不透光的帐篷里,粗糙的树干上挂着一支散发着橘黄色光芒的煤油灯,树下一个大肚的铸铁炉子里跳跃着橘红色的火苗,蹲坐其上的小锅里,冒尖的积雪也已经开始融化。 跪坐在铸铁炉子边上的年轻人卡尔,此时正用他那把鹿角柄的芬兰猎刀切割着冻成冰疙瘩的鹿肉和土豆,细心的为众人准备着吃的。 在树干的另一边,马克拉正坐在一张熊皮毯子上,用一块柔软的布料擦拭着那支摆在身旁的巨大枪械。在他的腿变,一个硕大的梯形金属盒子里装着三个大的吓人大弹匣,以及几个不同样式的枪口制退器和一些用于维护保养的小工具。 而那位真理报记者科农,则在另一盏单独的小油灯下,专心致志的在塑料皮本子上写着什么。 见卫燃钻进帐篷,科农立刻抬起头准备继续他的采访,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便再次被马克拉抢了先。 “维克多,过来帮下忙,这个大家伙的肚子里进了不少雪,我们要把它拆开清理一下才行。”马克拉说话的同时,挪动屁股给卫燃让出了一小块儿空间。 卫燃故意不看记者科农,一屁股坐在马克拉的边上好奇的问道,“这支枪看着可真大!” “它可是个好武器!” 马克拉或许是以为卫燃在没话找话,立刻过分详实的解释道,“它是我们之前在德国人遗留的武器仓库里找到的,用的是和拉蒂反坦克枪一样的防空炮弹,但它用起来可比拉蒂舒服多了,至少不会在用过之后肩膀疼的睡不着。” “但也非常娇嫩,至少这一路上你们都清理过好几次这个沉重的大家伙了。” 科农主动凑上来,颇有些自豪的说道,“如果是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步枪或者西蒙诺夫反坦克步枪,就算埋进雪地里冻上一天都可以正常使用。而且那两支我们苏联生产的反坦克枪加起来,都没有这个大家伙重。” “说的没错” 正在做饭的卡尔头也不抬的用遗憾语气说道,“你说的那两种反坦克枪确实非常好用,但可惜我们之前在冬季战争里缴获的太少了,不然也不用带这个重的要死的大块头。” “你这小嘴儿是抹了辣椒油吗?” 卫燃憋着笑暗自嘀咕了一句,卡尔这小伙子别看年龄不大,但那张嘴却损的像是陈酿了好几十年一样。至于这句话的杀伤力,只看科农那张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臊的通红的脸就知道了。 弥漫着尴尬气氛的温暖帐篷里,卫燃试着抱起熊皮毯子上的反坦克枪,这支与其说是枪倒不如说是一门小炮的武器怕不下有百十斤的重量。 将勉强抱起来的反坦克枪放回一边,卫燃好奇的打量着枪身上的德语铭文,这种反坦克武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倒是刚刚马克拉提到的那种芬兰自己生产的拉蒂l39反坦克枪,在上次他参与芬兰和苏联的那场战争中有过一面之缘。 根据这支枪上的铭文,它是一家叫做索洛图恩的工厂生产的,武器编号是s18/1000,使用的弹药也确实像马克拉刚刚说的那样,是20x138毫米的缩缘弹。 仅凭这种子弹就知道,它确实应该被成为“炮”,因为使用同种炮弹的,还有德军的k30、k38高射炮、二号坦克,以及德军多种飞机的航炮。 然而,即便按照后世的标准它已经能算是一门炮了,但在1944年,不管是苏联还是德国,任何一个国家的主力坦克装甲,都已经能轻易挡住它的近距离射击。就算是德国的半履带装甲车,恐怕也要离得足够近才有可能成功击穿装甲板。 狐疑的看了眼正拿着工具分解这门武器的马克拉,卫燃暗暗琢磨着,或许也正是因为同样知道手中的武器威力不够用,这个带着自己儿子上战场的父亲才会故意停下追敌的脚步,借口正前方那个巨大的湖泊过于空旷,和对岸正在撤退的德国人拉开距离吧。 自以为猜到了答案的卫燃也悄悄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这样,剩下的任务无非想想办法从那位苏联记者科农的手里借来相机,拍下十张照片了。 他倒是并非不想用金属本子里的那台禄来双反,但奈何里面的胶卷早就已经用光,现在完全就是块废铁罢了。 心思各异的帐篷里,马克拉在卫燃的帮助下将那支反坦克武器拆成了一地的零件,仔细的将它们挨个擦拭一遍并且涂抹上了掺入熊脂的润滑油之后,这才将其重新组装起来。 在卫燃的帮助下将其用兔皮毯子仔细包好抬到一边,两人钻出帐篷,用外面的积雪仔细搓洗掉了手上油污,这才坐在了用两条滑雪板拼起来的简易餐桌边上。 昏黄的煤油灯下,卡尔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冒着热气儿的鹿肉汤以及一块硬邦邦的黑麦面包。 而那位记者科农,似乎是为了缓和他和卫燃三人的关系,各外慷慨的从自己的麻袋包里掏出一颗苹果递给卡尔,由后者用猎刀公平的切成四份分给了众人。 趁着吃饭的时间,科农拐弯抹角的宣扬着苏联的执政理念,主动帮马克拉父子以及“来自维普里维克多”憧憬着以后的幸福生活。 可惜,不管是马克拉父子,还是卫燃都默契的没有接茬,沉默的吃完了各自的食物之后,躺在皮毯子上倒头便睡,连值夜放哨都懒得安排。 被晾在一边的科农皱着眉头看了看已经在打呼噜的三人,暗暗攥紧了拳头,再次掏出铅笔和塑料皮本子开始了奋笔疾书。 一觉醒来,帐篷外依旧是昏暗的夜色,而记者科农,也已经裹着一条狼皮毯子打起了呼噜。 卫燃看了眼放在科农脑袋边上的那台相机,犹豫许久之后最终熄灭了趁着前者不注意偷偷拿过来按几下快门的冲动。 不久之后,马克拉父子也相继醒来,这一老一少像是故意折腾科农不想让他休息好似的,做饭的做饭,搬运武器的搬运武器,弄出来的动静轻易便吵醒了才睡着没多久的科农。 “要出发了?”科农睡眼惺忪的问道。 “看天气要下雪了” 马克拉语气冷漠的解释道,“我们必须尽快穿过湖泊和德国人拉近距离,再晚点儿一旦履带痕迹被雪盖住,想追上他们就难了。” 仅仅只是一句话,便让科农彻底清醒过来,手脚麻利的帮忙收拾帐篷里的兽皮毯子以及各种东西。 拆完帐篷匆匆喝了一大碗肉汤,卡尔吆喝着驯鹿再次出发,循着雪地上隐约可见的车辙印穿过冰封的湖面和一大片冻结的泥沼,最终安全的钻进了对岸的森林。 很快,雪橇车的正前方出现了大量的脚印,一棵倒塌的松树旁边,还残存着被积雪盖灭的篝火堆以及几个铁皮罐头盒。 负责驾车的卡尔明智的没有凑上去,反而轻声吆喝着那两头鼻孔喷着白气儿的驯鹿离远了些,在平整的积雪上,循着越来越清晰的车辙印放慢速度继续前进。 而在雪橇车里,裹着狼皮毯子的科农再次开始了不厌其烦的采访,只不过这次得到的回应,却只有马克拉和卫燃不分先后比出的噤声手势。 见科农不情不愿的收起了那支铅笔和塑料皮本子,马克拉和卫燃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各自露出个不着痕迹的微笑。 长达几个小时的追踪下来,雪橇车侧面不远处的车辙印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一直在往前延续,但头顶飘落的雪花以及吹在脸上的寒风却越来越大。随着天色稍稍变亮了一些,卡尔也吆喝着驯鹿再次停了下来。 “怎么又停下了?”科农不满的问道。 卡尔从他老爹手里接过一个装着豆子的小麻袋,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拳头大的盐转凑到那两头驯鹿的嘴边,趁着一个大脑袋伸进麻袋里吃豆子,另一个大脑袋凑过来舔舐盐转的功夫没好气的说道,“来自南方大城市的科农先生,如果你觉得拉着装满各种东西还坐了四个人的雪橇车跑了几个小时不需要休息,不如让这两头驯鹿坐在雪橇车上,换你来拉着雪橇车追上烧油的装甲车怎么样?” “卡尔!” 马克拉皱着眉头喊了一声,等到他那毒舌儿子闭嘴,这才从屁股底下拿起一捆充当坐垫的草料,踩着积雪走到了驯鹿的边上。 “别看我”卫燃赶在科农张嘴之前说道,“我可不会和你一起去拉雪橇车”。 “你!”刚刚被卡尔怼得没话说的科农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了腰间那支tt33手枪的枪套上。 “怎么?你还想开枪?”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握住了原本一直横放在腿上的莫辛纳甘步枪,而正在给驯鹿喂食草料的马克拉,也反应极快的握住一直背在肩上的波波沙冲锋枪,默不作声的将枪口对准了科农。 “难道你们想在这里杀了我?” 科农语气略有些颤抖,但更多的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我就知道你们在偷偷帮助那些逃跑的德国人!” 第195章 半块士力架的约定 “啪!” 几乎就在科农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走过来的马克拉便狠狠一巴掌抽在对方的脸上。随后拎着他的脖领子将其从雪橇车上拽下来按进雪里。 趁着科农挣扎的功夫,马克拉轻而易举的收缴了对方腰间的配枪,再次往他另一半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之后,顺手抓起一团积雪按在了前者被扇的通红的脸上,语气冰冷的说道,“科农,收起你那幼稚的偏见。首先,那些正在撤退的德国人至少没向苏联一样抢夺过芬兰的土地,反而曾经帮助我们夺回了被苏联占领的土地。 其次,那些德国士兵曾经确实是我们的朋友,但现在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我和我的儿子卡尔,还有从被你们占领的维普里来的维克多,我们会像几年前歼灭入侵的苏联人一样去杀死那些德国士兵。 最后,你永远也别指望我们能把你和你屁股后面的苏联当作朋友。除此之外,如果你想获得我们的尊重,至少要像个有脑子的成年人一样说话做事。至少不会对坐在同一辆雪橇车上的人拔枪。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回答我,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被马克拉一通吼陷入呆滞的记者科农回过神来,颇有些失望的说道,“我...我明白,我听懂了...” “这是最后一次” 马克拉揪着科农的脖领子把他拉起来,“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试图把枪口对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包括那两头牲口,我会亲自把你扒光了绑在树上,让你和39年入侵芬兰的那些苏联人一样冻成指路牌!” 一把将科农推回雪橇车上,马克拉这才松开对方的脖领子,随后将对方那支手枪取下弹匣还给了科农,“你的手枪里还有一发子弹,在需要你战斗的时候,我会把弹匣还给你。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用最后那颗子弹朝我开一枪。 如果你没有异议,就在雪橇车上老老实实写你的日记。在我们追上那辆逃跑的德国装甲车并且将他击毁之前,闭上你的嘴巴别再问出任何一个蠢问题!” 簌簌而下的鹅毛大雪中,茂密的针叶林里充斥着难言的安静。脸上残留着两个掌印的科农坐在落满积雪的雪橇车上剧烈的喘息着,许久之后,这个年轻的记者宛若神经质般的自顾自说道,“我是列宁格勒人,从1941年到今年年初,被德国人和你们芬兰人围困了900天的列宁格勒居民! 那900天里,我的妈妈饿死了,我的未婚妻被拉多加湖上空投下的航弹带进了湖底,连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说到这里,科农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摘掉了头顶的帽子和围巾,用那只似乎被火烧过的手指着胸口的弹痕以及脖子上、脸上、头上的伤疤平静的说道,“这些都是德国人给我留下的,我靠着每天不到两百克的面包和老鼠从被围困的列宁格勒活下来,选择做一个记者,而不是像列宁格勒被围困时那样拿着反坦克枪作战。 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因为记者更容易活下来吗?或者你们觉得我的相机比你们的反坦克枪威力更大能杀死更多的法吸丝?” 立场不同的马克拉父子并没有回应有些崩溃的科农,反而像是没听到一样,专心的照顾着那两头跑了好几个小时的驯鹿。 眼看着双方之间陷入了僵局,卫燃叹了口气,拿起雪橇车上的斧头递给科农,“如果你有力气在这儿喊,不如趁着雪橇车上的炉子还没熄灭去砍点儿木头回来,顺便也能让你冷静冷静。” 科农努力的平复着情绪,许久之后这才接过斧头,跳下雪橇车之后踩着厚实的积雪走到了一棵横躺的松树边上,狠狠的抡动手中的斧头,仿佛要把对德国人的仇恨全都发泄到那颗枯木身上一样。 年轻的卡尔低声嘲讽道,“那个苏联白痴是打算盖房子吗?想把那么粗的木头砍成木柴,我们恐怕要等上一天才行。” “管好你那张总是惹祸的臭嘴!”马克拉在前者的后脑勺上狠狠来了一下,“大家都是战争的受害者,谁又能比谁好过多少?” 卡尔撇撇嘴,和他的老爹马克拉换了个位置,将装着豆子的麻袋凑到第二头驯鹿的嘴边,同时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至少德国人...” “啪!”马克拉的第三个巴掌抽到了自己儿子的脸上,“你如果再多说一句废话就自己滚回去!” 卡尔用力攥紧手中的麻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一直在旁观的卫燃暗自摇头,起身离着雪橇车稍稍远了些,随后躲在一棵松树后面,拿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看向了车辙印尽头的方向。 望眼镜的视界中,粗壮的松树静静的站在雪原上,从头顶飘下的鹅毛大雪一点点的增加着他们的负重,更远处,几只狐狸努力的跃至半空,灵巧的调转身体让鼻尖朝下,狠狠的戳在厚实的积雪中,寻找着隐藏在雪面之下那些用来果腹的啮齿动物。 继续往前移动视线,车辙印被绵延起伏的松林完全掩盖,让他根本无从得知自己正在寻找的敌人到底有多大的规模。 “咯吱咯吱”的轻响中,背着冲锋枪的马克拉从雪橇车的方向走来,卫燃适时的收回了望远镜。 “有什么发现吗?”马克拉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摸出一条香烟大小的熏鹿肉递给了卫燃。 接过干硬的肉条塞进嘴里,卫燃摇了摇头,“什么都看不到,都被挡住了。”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耶里斯湖了”马克拉前言不搭后语的低声说道。 “耶里斯湖?”卫燃停下咀嚼肉条,不解的看着马克拉。 “在耶里斯湖的对岸,就是穆奥尼奥” 马克拉再次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也变得越发轻松,“只要穿过穆奥尼奥,继续往西几公里远就能进入瑞典。” “所以你是想...” “我什么都不想” 马克拉不等卫燃说完便抢回了话题,“卡尔才19岁,他虽然嘴巴臭了些,但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像那些撤退的德国人,他们就算进入瑞典的国境,想回家同样也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我可不想让我的儿子把生命浪费在这种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我相信,那些德国人的父亲,大概也不想让他们的孩子死在这种鬼地方。” 虽然这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想,但卫燃却从他后边那句话里品尝出了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倒是前者,似乎觉得说服卫燃的筹码还不够多,继续补充道,“苏联人也好,德国人也好,这两位客人没有哪一个真正算得上朋友,都只不过是把芬兰和芬兰人当作一枚还算好用的棋子罢了。唯一的区别,可能也只是德国人恰巧和我们站在了同一个战壕里。” “马克拉,需要我做什么吗?”卫燃格外正式的问道。 “没什么需要做的” 马克拉犹豫片刻,见卫燃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尽量别让我们的反坦克枪派上用场,尽量保证科农活着,就这些吧,就这些已经足够了。” 卫燃看了眼仍在雪橇车另一边卖力的挥舞斧头的科农和正在专心照顾驯鹿的卡尔,沉默片刻后,朝马克拉郑重的点点头。 见状,马克拉满是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好了,我们也出发吧,等赶到穆奥尼奥,或许我们有机会整个桑拿。” “那可不一定” 卫燃对此完全不抱希望,上次他以同样的身份被送过来的时候,人都脱光了钻进桑拿帐篷了都能被叫出来,这次恐怕同样好不到哪去。 怀揣着对炙热水蒸气的期待,马克拉招呼着远处的卡尔上车,随后亲自接过驾车的工作,吆喝着那两头喘匀气儿的驯鹿,循着雪地上的车辙印,慢悠悠的继续前进。 这一次,雪橇车上安静了不少,裹着狼皮的科农终于不再提问,就连卡尔也闭上了他那张杀伤力十足的臭嘴。 尤其当卫燃借着身上那张狼皮毯子的掩护,偷偷从食盒里拿出四条用烤箱纸包裹的士力架分给他们,刚刚还处于对立状态的科农和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卡尔,在短暂的尴尬和卫燃的有意引导下,也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了苏联和芬兰的各种甜点。就连驾车的马克拉都好奇的询问起了那些甜的齁嗓子的士力架是怎么做的。 面对这个颇有些难度的问题,一直在暗自念叨着“吃货不分国界”的卫燃,想都不想的便胡乱编出了一个至少听起来无比简单的做法,至于是否有可行性,谁还管那个? “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我还活着,就按维克多说的做法在列宁格勒开一家甜品铺子。” 科农意犹未尽的舔了舔烤箱纸上残留的巧克力,“我有预感,这种东西绝对非常受欢迎,尤其被饥饿折磨了两年多的列宁格勒,大家一定愿意买一些在家存着的。” “我可不觉得你能做出一样好吃的味道” 习惯性想要毒舌的卡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方的将还没吃完的一半硬塞给了科农,“这半块就当我的投资了,到时候如果你真的做出来了,记得还给我十块。” 科农诧异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半块士力架,小心翼翼的用烤箱纸包好揣进了兜里,同时认真的说道,“如果我能做出来,每天都还你十块!” 卡尔舔了舔嘴角残存的巧克力,“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196章 朋友和敌人 大雪纷飞的针叶林深处,短暂的白昼再次被漫长的黑夜取代。两头驯鹿拉着的雪橇车警惕而艰难的翻过山口,车上的人也看到了被积雪覆盖的一大片冰冻湖泊。 众人各自放下望远镜,马克拉吆喝着驯鹿在冰封的湖面上慢悠悠的跑了起来。 “马克拉,右前方好像有东西!”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情况的卫燃喊道。 闻言,马克拉立刻抖动缰绳,吆喝着驯鹿降低了速度。而原本在雪橇车上闲聊的卡尔和科农也反应极快的拿起了武器。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湖面上的突起物也越来越显现,随后他们便看到了一个侧歪的两轮小拖车。 “这是半履带自行高射炮的拖车!”科农第一个喊出了正确的答案。 “都小心点儿” 马克拉提醒了一句,吆喝着驯鹿远远的停下,等他的儿子卡尔接过缰绳,这才拿着冲锋枪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后,卫燃和科农也紧随其后跳下了雪橇车。 直到他们踩着马克拉的脚印走到这辆抛锚的小拖车边上,这才看清,它的一条轮胎已经从车轴处断开,拖车里的东西也已经被搬空了,仅仅只剩下一些空置的汽油桶静静的躺在车厢里。 马克拉取下挂在胸口的方盒手电筒打开,小心翼翼的趴在厚实的雪地上,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开地表的积雪,等地面上露出一个完整的脚印,他又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不断飘落的雪花,这才关上手电筒肯定的说道,“这辆车是大概一两个小时之前被丢弃的。这种路面,半履带一小时最多也就跑上二三十公里。” “这么说我们距离他们至少有五六十公里的距离?”科农脸色难看的问道。 “应该没那么远” 马克拉带着卫燃和科农退回雪橇车,等卡尔吆喝着驯鹿重新跑起来这才说道,“德国人的半履带可不像我们的驯鹿雪橇,很多地方它们根本走不了,所以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并没有多远。” 科农闻言却并没有开心多少,“但就算这样,我们不知道他们要往哪跑,也就没办法抄近路追上他们。” 马克拉看了眼坐在对面若有所思的卫燃,试探着问道,“维克多,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卫燃暗暗腹诽,马克拉这么问无疑实在试探自己呢,想看看自己会不会说出穆奥尼奥这个地名。甚至他都敢保证,就算他说出来,对方肯定也会绕个更远的路,避免和一直被他们追踪的装甲车接触。 见科农也看向自己,卫燃心不在焉的说道,“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追着他们的车辙印走。” 马克拉暗暗松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了,卡尔,稍稍加快点儿速度吧!” “不能再快了”卡尔心疼的说道,“我们都跑了一天了,再加快速度,这两头驯鹿会累死的。” 马克拉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再追一个小时,然后找地方扎营休息。” 科农欲言又止的看着马克拉,最终咬咬牙没有再说些什么。 重新跑起来的驯鹿拉着雪橇车不紧不慢的穿过冰面,循着车辙印再次进入了茂密的针叶林,然而随着他们的前进,众人却似有若无的闻到了木柴燃烧后的烟火味儿。 这些许的异常立刻引起了他们的重视,包括驾车的卡尔,所有人都警惕的握住了各自的武器。 漫长的等待中,气喘吁吁的驯鹿总算穿过了密林,来到了一片被群山环绕的平坦区域。可离着老远,他们便看到了隐约可见的火光。 “穆奥尼奥出事了!”马克拉一把抄起背在肩上的冲锋枪,随后将之前收缴的弹匣也还给了科农。 在驯鹿的奔跑中,飘进鼻子里的烟火味越来越浓烈,他们也渐渐看清了一片已经化作废墟焦土的小村镇。 这个并不算大的村子里,除了最中心位置的教堂还算完整,其余的木头房子全都已经被烧毁坍塌。房子周围的积雪在高温中融化,之后又随着火势减少,渐渐的冻成了一层混杂着焦炭的浑浊冰层。 在众人的沉默中,雪橇车在村口的指路牌下缓缓停下,他们的注意力也被指路牌上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 在这个仅仅只用一根冻在泥土中的木头杆和一块木板组成的指路牌上,除了写有“穆奥尼奥”之外,还整齐的钉着一排排的芬兰勋章,在这些勋章之下,还用黑色的木炭写着一句德语“这是来自朋友的背叛”。 见科农和卫燃,以及自己的儿子卡尔都在看着自己,马克拉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这些应该都是那些德国人在芬兰曾经获得的勋章,他们既然把勋章留在这里,大概...” 大概什么,马克拉最终也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三个年轻人却都已经各自有了答案。 难言的沉默中,科农将手电筒递给卫燃,示意他帮忙照着,而他则掏出相机,给这张指路牌拍下了一张照片。 众人没有再登上雪橇车,而是任由卡尔牵着那两头气喘吁吁的驯鹿,踩着结冰的地面一步步的走向了这个小村子唯一完整的建筑——那座并不算大的教堂。 还不等他们走到教堂门口,包裹着兽皮的木门便从里面缓缓拉开,四人也下意识的举起了各自手中的武器。直到木门里走出一个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牧师,他们这才压下了枪口。 “进来暖和暖和吧”这位老态龙钟的牧师并没有询问他们的身份,更没有询问他们的来意和去向,只是单纯的招呼着他们进去,随后便慢悠悠的转过了身子,只留下一道影子,在教堂里的亮光映衬下渐渐拉长。 “把驯鹿拴好,给它们多喂一些豆子。” 马克拉说完,抻了抻身上的白色伪装服,随后又拔下冲锋枪的弹匣退掉枪膛里的子弹,这才带着卫燃和科农迈步走进了教堂。 这座教堂并不算大,里面也仅仅只有四条长椅以及一把靠墙的小桌子。但在那张桌子上,却堆了不少德军配发的铁皮罐头,以及几根香肠、一篮黑麦面包和一大块熏卤肉。 而在圣像画正下方,还有个打扫的格外干净的壁炉,里面正在燃烧的火苗不断跳跃着,既给这间小教堂提供了温暖,也勉强提供了照明需要的亮光。 那位老牧师往壁炉里加了几根木柴,随后拿起放在火堆边上的铁壶,慢悠悠的给卫燃等人各自倒了一杯开水。等包括最后进来的卡尔都接过并不算大的木头杯子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走到桌边拿起几根香肠一盒罐头,随后又捡了两大块面包和一大块熏卤肉走了回来。 趁着这些食物被加热的功夫,马克拉终于开口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老牧师费力打开罐头,漫不经心的说道,“不久前,一些正在撤退的德国人在附近遭到了我们的袭击,很多伤员都被打死了,还死了不少骡子。他们很生气,所以在打死了两个被他们抓到的芬兰士兵之后,还放火烧了这里。 不过烧了就烧了吧,反正这里的村民除了我早就跑光了。那些德国人的长官走之前给我送来了不少吃的喝的,他说那是作为朋友最后的馈赠,从那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老牧师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几个月之前,他还带着士兵我帮修好了这座教堂漏风的屋顶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敌人了,简直幼稚的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和好朋友生气了,就摔坏玩具,说不定哪天,他们又会成为朋友呢。” 温暖的教堂里,那位老牧师一边忙着给众人准备吃的喝的,一边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讲述着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的见解。 不知什么时候,手中握着的那只木头杯子里的水已经变得温热可以一口喝下,但围着壁炉席地而坐的卫燃等人却像是被教堂外面的低温冻住一样,低着头看着不断跳动的火苗,耐心的听着那位老牧师自说自话般的演讲。 许久之后,当那盒放在火堆边的铁皮罐头冒出了接连不断的气泡,那两块黑面包也已经在篝火的炙烤中变的焦香。 直到此刻,那位老牧师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讲,慢慢悠悠的从壁炉上拿起一支毛瑟刺刀,拒绝了马克拉父子的帮忙,一点点儿的将那两块黑面包各自切开变成四份。 随后他又拿来四个木头碗,将铁皮罐头里的肉、土豆块和汤汁公平的分成四等份,最后又往碗里各自倒了等量的开水,放进去半根香肠和几块切成薄片的熏卤肉,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慈祥的说道,“孩子们,吃吧,吃饱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沉默片刻,年轻的卡尔茫然的问道,“爸爸,德国人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我们的敌人?” “以前是我们的朋友,但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了。” 马克拉看着窗外不远处的指示牌,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自从他们把那些勋章钉在那里,自从他们烧了这个村子,我们就是真正的敌人了。” 第197章 寻医 在穆奥尼奥唯一保持着完整的小教堂里休息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卫燃等人醒过来的时候,马克拉已经吆喝着雪橇车从村子外面的森林里拉回来了一头驯鹿和满满一车的木柴。 在科农的催促下,马克拉父子细致的将这头驯鹿分解成肉块埋在了教堂外面的积雪里,这才告别了那位老牧师,按照对方的指引追了上去。 直到身后的穆奥尼奥被针叶林彻底挡住,马克拉这才说道,“根据老牧师所说,在我们追击的那两辆装甲车到来之前,穆奥尼奥就被烧毁了,但那两辆装甲车并没有进入瑞典,而是开往了西北方向,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可能是想直接进入挪威境内。” “有两辆装甲车?”卫燃第一个皱起了眉头,就他们四个人这点儿武器,对付一辆都费劲。现在从一辆变成了两辆,他们这四个人恐怕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确实是两辆” 马克拉裹紧了身上的熊皮毯子,“根据老牧师的描述判断,其中一辆应该是驮着四联装高射炮的半履带装甲车,另外还有一辆半履带救护车,里面似乎还躺着两个伤员。”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科农追问道。 “大概九个人” 马克拉掰着手指头数道,“按照老牧师的说法,这几个人里有一个医生,四个伤员。两个驾驶员,真正有战斗力的或许只有两个人,就算加上那两个驾驶员和那位医生,也仅仅五个人。” “就算只有五个人,也足够他们操纵四联装高射炮了” 负责驾车的卡尔接过话茬,“我们的雪橇车上可没有装甲,而且我们的反坦克枪也根本比不过他们的高射炮。” 飞速前进的雪橇车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追击的装甲车虽然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但依旧可以轻易的碾压他们这四人组。 “爸爸,我们从上次围歼他们的撤退部队开始,已经追着这条车辙印跑了至少一百公里了。如果对方的车里真的只是些伤员,我们要不然还是放过他们吧?”卡尔想了想继续说道,“反正穆奥尼奥也不是那些伤员烧的。” 马克拉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儿子的问题,而是扭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科农。后者沉吟片刻,固执而又坚决的说道,“至少也要消灭那辆自行高射炮才能回去!” 马克拉疲惫的挥挥手,“让它们跑快点儿” 卡尔看了眼身后的科农,最终没有说些什么,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驯鹿加快了速度。 白雪皑皑的针叶林里,不久前才停下的鹅毛大雪虽然掩盖了大部分的痕迹,但依旧可以隐约看出半履带装甲车碾压过后留下的车辙印,况且这条森林里的小径仅仅只有这么有数的几条,就算想跟丢都不容易。 然而,当驯鹿吭哧吭哧的一直跑到天色变亮,头顶的极光彻底消失的时候,雪橇车在转过一个弯之后,正前方却突兀的出现了一辆装甲车! 负责驾车的卡尔反应极快的用力一拽缰绳,控制着雪橇车以几乎漂移的方式转着圈停了下来。而在此之前,负责警戒的科农也拍醒了卫燃和马克拉。 “四联装高射炮”卡尔一边安抚那两头驯鹿一边低声说道,“车头附近好像还生着火堆,他们很可能就在车里。” 马克拉和卫燃各自举起了他们的望远镜,随后便看到一辆半履带装甲车斜切着这条林中小径停在了路中央,被车头挡住的另一侧,确实还蒸腾着火苗,但他们却并没有看到人的影子。 “卡尔,转个圈” 马克拉说完,一把掀开了盖着兔皮毯子的反坦克枪,而卡尔也牵着那两头驯鹿缓慢移动,将雪橇车的尾巴对准了远处半履带。 “在转一点儿,好了,就是这里了。” 当趴在雪橇车上瞄准的马克拉示意之后,卡尔立刻从雪橇车里拿出两根足有手腕粗细一米来长的木头钎子,穿过雪橇车两侧尾部的铁环狠狠的戳进了厚实的积雪里。 “穿甲弹”马克拉继续低声说道,同时用力摇动反坦克枪右侧的曲柄打开了枪栓。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抛壳窗盖板自动弹开,马克拉立刻一边反向摇动反坦克枪右侧的曲柄,一边接过卡尔递来的一个巨大弹匣。 在这支弹匣装进枪膛的瞬间,后缩的粗大枪管往前轻轻一跳完成了上膛的动作。 然而接下来,马克拉却并没有直接开枪,而是把位置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卡尔,“我去装甲车那里先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卫燃主动说道。 “让我和马克拉去吧”科农说话的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让科农跟着我吧,他的手枪比你的步枪在近距离更有优势。” 马克拉说着给冲锋枪顶上了子弹,和举着手枪的科农相互掩护着,小心翼翼的走向了一百多米外那辆挡路的半履带装甲车。 在卫燃举着的望远镜注视下,这两人离着那辆半履带装甲车越来越近,当他们绕着那辆车走了一圈之后,马克拉更是直接将冲锋枪背在了身后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而在他身旁的科农也收起了手枪,拿起照相机绕到了装甲车的另一边。 “我们过去吧!”卫燃收起望远镜说道。 卡尔闻言立刻熟练的拆下反坦克枪的弹匣,褪出了枪膛里的子弹,等卫燃拔出雪橇车尾部两侧的木头钎子,立刻吆喝着驯鹿跑了过去。 然而,眼看着双方的距离仅仅只剩下不过二三十米的时候,这辆半履带装甲车的另一边却突兀的响起了一声爆炸!紧接着他们便听到了科农的惨叫! “坏了!”卫燃心头一沉,等卡尔吆喝着驯鹿停下来,立刻跳下雪橇车冲了过去! 等他绕过那辆驮着四联装高射炮的半履带装甲车,一眼便看到提前一步跑过来的马克拉已经抱住了满脸是血的科农! “怎么回事?”卫燃紧张的问道。 马克拉指了指那辆半履带装甲车被打开的右侧装甲门,那驾驶室里除了残留着大量的血迹之外,还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而在车门下的右侧轮胎仍旧冒着火苗,但在这条轮胎的里侧,车头的正下方靠有一点,厚实的积雪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被炸裂的发动机里泄漏出来的润滑油已经将其染成了黑色。 扭头再看看躺在马克拉怀里的科农,卫燃已经猜到了大概,这辆半履带装甲车很有可能压上了地雷,在被地雷炸坏了发动机和车轴之后,这辆车只能被抛弃,顺便被抛弃它的德国士兵在驾驶室里装上了诡雷。显而易见,科农恰恰是在放松警惕后中招的倒霉鬼。 回过神来,卫燃赶紧帮着科农检查了一番伤势,此时他的脸上密布着大量细碎的伤口,最严重一处伤口,无疑是正在流血不止的右眼。 见状,卫燃却皱起了眉头,如果只是四肢哪怕胸腹中弹,他都有把握治好他,但伤到眼睛却恰恰是他还没来得及在红旗林场学习过的领域!不过,不幸中的万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扇装甲车门的抵挡,至少科农暂时还有力气疼的惨叫,显然一时半刻的应该死不了。 “我们有急救包吗?”卫燃扭头朝跑过来的卡尔问道。 “有!我去拿!”卡尔闻言赶紧又跑回雪橇车,不多时便取回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小包。 “按着他!” 卫燃说话的同时,从急救包里拿出个镊子,动作粗暴的清理掉了科农脸上那些细小伤口里镶嵌的铜皮碎片,但他那只受伤的眼睛,他却根本不敢动手。只能暂时用敷料和纱布进行了包裹。 “马克拉,我们必须尽快找个能处理眼伤的医生!” 面对卫燃的要求,马克拉皱起了眉头,“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至少有七八十公里,他可能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爸爸,那些德国人”卡尔想都不想的说道,“那个老牧师不是说,他们里面有个医生吗?” “找他们?”马克拉陷入了犹豫。 “不,不能找他们”科农颤抖着拒绝了卡尔的提议。 但后者却根本没停下,一边帮着卫燃把他抬进雪橇车一边说道,“还记得吗?去年冬天我不小心踩到了兽夹就是他们帮我治好的,我相信他们肯定依旧愿意帮助我们。” “总比看着科农眼睁睁的疼死要好不是吗?”卡尔指了指已经晕过去的卡农,“或者你觉得他能坚持到我们赶回医院?” 马克拉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卫燃,最终咬咬牙坐在了雪橇车的最前端,用力一抖缰绳,在那两头驯鹿跑起来的同时大声喊道,“坐好了!” 在马克拉的吆喝声中,两头驯鹿拉着雪橇车钻进小径边缘的针叶林,贴着不远处的履带痕迹,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而在雪橇车里,卫燃借着裹在身上的狼皮毯子掩护,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从里面掏出了几支吗啡揣进兜里,随后立刻将其收回了本子。 趁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卡尔不注意,卫燃将其中一支吗啡扎在了科农的身上,帮助他缓解着眼伤带来的钻心疼痛。 第198章 临时的友谊 飞驰的雪橇车上,科农的呻吟越来越微弱,包裹着他的眼睛的纱布被殷红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偏偏这种时候,头顶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连凛冽的东北风也越来越狂躁,仿佛不把众人身上的兽皮毯子全都吹走不会罢休一样。 不过,这强劲的风势也有好的一面,至少顺风奔跑让那两头驯鹿省了不少的力气,被他们拖拽着的雪橇车速度也越来越快。 然而,这一切对于驾车的马克拉来说却并不算什么,他此时关注的重心全在一直追赶的那条车辙印上,这条车辙印穿过了森林,穿过了冰冻的湖泊,最终钻进了一条背风的蜿蜒峡谷。 随着雪橇车的前进,峡谷两侧的山壁越来越高,其上积攒的积雪面积也越来越大,而他们追赶的车辙印也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雪橇车上还清醒的三个人全都紧张起来,卡尔紧张的是两侧山壁随时可能发生的雪崩,卫燃则紧张在追上德国人之后是否会发生冲突和交火,至于马克拉,他紧张的不止这两点,还有随时可能死掉的科农。 “啪!” 马克拉抖动缰绳狠狠的抽在了那两头驯鹿肥硕的屁股上,突如其来的剧痛之下,这两头跑了许久大家伙再次加快了速度。 终于,当他们在峡谷中转过一道弯之后,总算是隐约看到了一辆半履带装甲救护车。 “把科农的枪和证件都给我,另外把他的那个破本子也藏好。”马克拉一边控制着驯鹿降低速度一边说道。 卫燃闻言立刻从科农身上翻出了他的枪和证件递给马克拉,顺手又将他脖子上的那台相机心安理得的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那个写着真理报字样的塑料皮笔记本,则被他毫无压力的顺手丢到了雪橇车的外面。 几乎在他忙完的同时,雪橇车也在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以及一个年轻士兵的冲锋枪枪口下缓缓停了下来。 马克拉扫了眼砸在半履带装甲救护车引擎盖上的那块大石头,神色如常的问道,“我的朋友,需要我们帮忙吗?” “朋友?” 那位中年医生嘲讽的看着马克拉,用熟练的芬兰语讥讽道,“那么这位已经背叛了我们之间友谊的朋友,你打算怎么帮我?用你们雪橇车上的那门反坦克炮给我们来上一枪?” 马克拉像是没看到对方手中的冲锋枪似的,神色如常的说道,“如果我想那么做,早在好几十公里之外就那么做了,而不是一路跟着你们跑这么远。” “你一直跟着我们?”那中年医生皱起眉头。 “从洛溪尼瓦就开始跟着你们了” 马克拉如实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们会在穆奥尼奥进入瑞典人的底盘,没想到你们竟然往西北方向来了。”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中年医生严肃的问道。 马克拉摊摊手,“总比苏联人跟着你们更好一些不是吗?我们或许已经不是朋友了,但至少算不上敌人。” “算不上敌人?”那中年医生指了指身后的救护车,“如果我们还算不上敌人,那些伤员怎么解释?” 马克拉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那中年医生闻言一愣,沉默片刻后终于放下手中的冲锋枪,落寞的说道,“你们的选择是对的,尽早退出这场战争是最明智的选择。”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峡谷里,站在中年医生身后的那名年轻士兵最终也缓缓垂下了冲锋枪的枪口。 “先生,能帮我们看看我们同伴的伤吗?”卡尔打破沉默问道。 那中年医生看了眼一脸焦急的卡尔,最终还是迈步走到了雪橇车的旁边,伸手解开了科农脸上的纱布。 “在哪受的伤?”那中年医生皱着眉头问道。 “你们的身后”马克拉毫无隐瞒的说道,“我的同伴过分好奇了,他打开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的车门。” 中年医生闻言直起腰,“短时间没有太大的危险,不过他的眼球需要切除,不然另一只眼睛可能也会瞎的。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救护车出了问题,我总不能在这种地方给他动手术。” “他还能发动吗?”卫燃用熟练的德语问道。 “你会德语?”那中年医生好奇的看着卫燃。 卫燃笑了笑,“我在柏林毛奇大桥附近,跟着一位名叫洛奇的医生学习过一段时间。” 这中年医生闻言态度好了很多,主动伸出手说道,“我是第6医疗连的医生贾森,旁边这个小伙子是我负责的救护车驾驶员弗洛里。” “维克多” 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顺便也把马卡拉和他的儿子卡尔,以及陷入昏迷的科农介绍给了对方,当然,此时的科农同样来自公民卫队。 “贾森医生,如果...” 马克拉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如果你依旧愿意相信我们,我知道个地方可以短暂避一避周围可能出现的苏联军队,以及马上就要降临的暴风雪。” “暴风雪?”贾森医生皱起眉头,他身后的救护车里可是还躺着好几位伤员呢。 马克拉看着被狂风裹挟的鹅毛大雪,忧心忡忡的说道,“暴风雪很快就要来了,不过比暴风雪更恐怖的是,这条峡谷随时有可能是发生雪崩。” 见贾森医生依旧有些犹豫,卫燃主动朝他旁边的那位年轻士兵问道,“弗洛里,你们的救护车还能用吗?” 弗洛里摇摇头,“刚刚山上掉下来的时候把发动机砸坏了,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想办法把救护车车厢拆下来,试试看能不能改成一个雪橇呢。” 卫燃扭头看向贾森医生,“你们有我们需要的治疗技术,我们有你们需要的雪橇车,至少在苏联人把我们包围之前,不如我们都给对方一些信任怎么样?” 贾森医生看了眼躺在雪橇车里的科农,回头又看了看救护车里的那些伤员,最终咬牙问道,“我们去哪?” 马克拉立刻答道,“往前大概两公里有个岔路口,我们顺着岔路口进入另一条峡谷,在峡谷的尽头有一座足够隐蔽的猎人小屋,那里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只有在猎狼的时候,才会有猎人过去躲躲。” “到了那座猎人小屋,我就给你们的同伴进行手术。” 贾森医生话音未落,一脸焦急的卡尔立刻说道,“那就快点儿把救护车上的伤员都送上雪橇车吧!” “把其他任何用的上的物资都装上车!”马克拉补充了一句,招呼着儿子就往救护车的车厢门走。 那位年轻的士兵弗洛里见贾森医生也已经过去帮忙,立刻将冲锋枪背在肩上,和卫燃不分先后的也追了上去。 在众人的忙碌下,一共五名伤员,连同一些毯子、汽油以及医疗用品全都被送上了雪橇车。 “只有这些人吗?”马克拉最后朝贾森确认了一遍,但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吆喝着驯鹿迈开了步子。 “只有这么多了” 扶着雪橇车徒步前进的贾森答道,“不久前护送我们的那辆自行高射炮压上了地雷,死了两个人,现在只剩下这么多了。” 相比正在关注伤亡情况的几个人,卫燃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雪橇车或坐或躺的伤员身上。 除了昏迷科农之外,其余五名德军伤员有两个脸上裹满了绷带,一个腹部受伤只能躺着,头上还围着一个深蓝色的围巾,仅仅只把一双眼睛露在了外面。还有一个左腿膝盖往下已经被截肢,而最后一个的脖子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一番仔细的辨认,卫燃却并没有从没那两名露着脸的伤员里找到此行的目标雅尼克。 最后扫了眼那三名看不清样貌的伤员,卫燃一边跟着走一边暗暗琢磨,猜测着他们三人里有没有雅尼克,如果有的话,哪个是他。如果没有的话,他又在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还没等卫燃琢磨出个结果,严重超载的雪橇车已经在那两头驯鹿的卖力拖拽下拐进了峡谷中的一条岔路口。 这条幽深的峡谷比刚刚那条更加的吓人,两侧的岩壁几乎直上直下,十几米高的顶端附着的积雪仿佛随时都会滚下来一样。 在卡尔的低声提醒下,所有人都拆掉了各自武器的弹匣清空了弹膛里的子弹,以免突然走火的枪声引发两侧岩壁上的雪崩。 沿着这条蜿蜒的峡谷艰难的前进了大概一两公里的距离,地势开始缓缓抬升,脚下的积雪也越来越深。如果不是众人都穿着雪鞋或者滑雪板,恐怕会把大半条腿都陷进去。就连那两头驯鹿,此时它们的肚皮也已经碰到了地表的积雪,而这段看起来根本没有尽头的上坡路,也让它们前进的越发艰难。 “猎人小屋就在这条坡道的上面” 马克拉拉住了驯鹿低声说道,“让我的儿子卡尔和我的同伴留在这里,我把几个伤员和弗洛里送上去,然后下来接你们怎么样?” 贾森医生想都不想的点点头,挥手示意弗洛里帮忙把几名轻伤员扶下来帮着雪橇车减轻重量。 “这个大家伙也丢下吧?”弗洛里掀开盖着反坦克枪的兔皮毯子,用德语朝卫燃问道。 “先留下吧,它还有用。” 在卫燃的翻译下,马克拉指着头顶说道,“如果万一有人沿着这条路追上来,它至少可以引发我们头顶的雪崩。” 贾森挥挥手,“那就带上吧,速度快一点儿!” 马克拉闻言立刻抖动手里的缰绳,示意驯鹿拉着清减了不少的雪橇车跑上了斜坡。 在这辆雪橇车和那两头劳苦功高的驯鹿一趟趟往返之下,最终所有人的都离开了这条吓人的峡谷,躲进了这片山脉中央一片被针叶林包裹的小高地上,并且成功的在里面找到了一座并不算大,但却足以容纳所有人的原木小屋。 第199章 暴风雪里的理发店和照相馆(二合一) 被煤油汽灯照亮的猎人小屋里,贾森医生在卫燃的协助下,一丝不苟的为科农进行着眼球摘除手术。 在他们的周围,其余五名伤员或坐或躺的聚拢在已经燃起篝火的壁炉边上,而马克拉父子和那位年轻的德军士兵弗洛里,已经拿着斧头和锯子以及武器进入了猎人小屋周围的针叶林。 就像马克拉之前说的那样,暴风雪很快就要来了,他们必须要在暴风雪降临之前,储备足够多用来取暖的木柴以及用来果腹的食物。 随着手术的进行,窗外呼嚎的寒风越来越暴虐,仅有的那扇小窗子外,也已经被扬起的雪花笼罩,遮蔽了全部的视线。 在这狂风的吹袭下,窗框发出让人不安的各种噪音,仿佛有个厉鬼在外面一边哭喊一边拍打一样。但即便如此,贾森医生却依旧在一丝不苟的进行着手术。 终于,随着当啷一声轻响,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炮弹皮被他用镊子丢到了托盘上那枚眼球的旁边。 几乎在贾森医生给科农的伤口完成包扎的同时,马克拉父子也带着弗洛里推门走了进来。 “收获怎么样?”贾森头也不抬的问道。 “运气不错,打到一头狼。” 年轻的卡尔得意的说道,“另外我们还发现了一头正在冬眠的熊,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等我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请它来这里坐坐。” “我们的伙伴情况怎么样?”稍后进来的马克拉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边问道。 “手术很成功”完成最后工作的贾森脱掉手套,“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至少另一只保住了,另外他可能会疼几天。” 马克拉父子闻言纷纷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担心起来,担心科农这个二杆子醒来之后胡言乱语害了所有人。 见马克拉朝他的儿子打眼色,卫燃立刻接过了话题,别有用心的问道,“贾森医生,其他几名伤员的伤口是不是要处理下?” “你来吧”森医生给了卫燃足够的信任,“他们四个小时之前换的药,你来处理吧,我要休息一下。” “谢谢您的信任” 卫燃自然乐得如此,他本就想趁着帮着那几个伤员处理伤口的机会看看这几个人里有没有他要找的雅尼克。对方既然把这份工作全都交给自己,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为了免得引起怀疑,卫燃从伤势最简单的开始,给换药的换药,该止疼的止疼,顺便也跟每个伤员闲聊了几句,并最终确定一个脸上裹满绷带的伤员就是他要找的雅尼克。 根据贾森所说,雅尼克是在驾车撤退的时候遭遇了狙击手,子弹从他左脸颊射入,才右下巴钻出,几乎险些打掉了他的整个下巴。 也多亏了当时他正在扭头和同一辆车上的同伴说话,否则的话这颗子弹恐怕会直接带走他的生命。但即便他暂时活了下来,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随时都有丧命的风险。 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卫燃暗自从医疗箱里取出了十支他们根本没有配备的青霉素,又把食盒里所有的士力架全都拿出来统统装进了包里,顺便也把整个猎人小屋里里外外逛了一遍。 这栋由原木搭建的猎人小屋虽然面积不大,但配置却足够齐全,除了有个漏风的简易厕所之外,还有个并不算大的杂物间,里面除了各种兽夹和一大桶将近20升的煤油之外,还有一个落满灰尘的雪橇车。 除了这些意外之喜,在杂物间的地板下面,竟然还有个足够深的地窖,按照马克拉的说法,这个地窖一直挖到了冻土层,是他们夏天来这里打猎的时候,用来保存猎物的,即便夏天最热的时候,地窖里也能维持零下的温度。 简单将猎人小屋逛了一遍,等到贾森医生把切成块的狼肉和几盒德军配发的罐头丢进锅里煮上,马克拉父子已经把他们那门宝贝似的反坦克武器抬进猎人小屋里,将其分解成零件仔细的擦拭着。而卫燃则接替了卡尔的工作,一刻不离的守在仍旧昏迷的科农身边。 “你们哪弄来的这种过时武器?”那位年轻的德军战士弗洛里坐在马克拉铺开的熊皮毯子边上,朝不远处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你们撤退的时候留下的”马克拉听完卫燃的翻译,语气平淡的给出了答案。 弗洛里伸手拿起压满了子弹的巨大弹匣,只看了一眼便嗤笑道,“你们拿错了,这些弹匣里的是训练弹,实心弹头,凭这种金属块儿可打不穿装甲。” “我知道那是训练弹” 马克拉接过弹匣,“维克多,转告我们的朋友,我们本来就没打算朝他们开枪,否则就带穿甲弹了,而且这支反坦克枪,如果他们用的上,也可以随时收回去。” 贾森医生诧异的抬起头,稍作犹豫后索性起身走过来看了看并和弗洛里做了一番确认,直到确定弹匣里装的确实是训练弹之后,这个一脸严肃的中年人用熟练的芬兰语歉意的朝马克拉说道,“我的朋友,之前是我误会你们了,您和您的伙伴依旧忠诚于我们之间的友谊。” “我们依旧是朋友不是吗?”马克拉语气平淡的反问道。 “私下里,您确实依旧是我们的朋友。”贾森医生叹了口气,“但你这样做背叛了你们的祖国。” 年轻的卡尔接过话茬,浑不在意的说道,“只是背叛了苏联的斯大林先生而已,反正那个还没有烟斗高的矮子又不会来这种鬼地方查看我们的反坦克枪弹匣。事实上,他可能连操纵雪橇车都不会,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不得不承认毒舌卡尔在科农苏醒之前颇受欢迎,他这一句话在被贾森翻译成德语之后,立刻让所有还清醒的人全都笑出了声。 “卡尔是吗?” 一贯严肃的贾森医生笑的直拍桌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这是我在芬兰两年来听过最好笑的一句话。” 卡尔放心手里的绒布,一脸谦虚的说道,“贾森先生,这也是我在芬兰的19年来听过的最真诚的赞美。” “告诉卡尔,他该去做个喜剧演员的,就像卓别林一样。” 弗洛里用力拍着卫燃的肩膀说道,“虽然卓别林那个矮子经常嘲讽我们的圆首,但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个喜剧大师!” 说道这里,弗洛里还站起身,学着卓别林样子,拄着个虚拟的手杖走了几步。这下,即便不用卫燃翻译,马克拉父子也立刻跟着哈哈大笑。 在卫燃翻译了弗洛里说的话之后,卡尔兴高采烈的说道,“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有机会我或许真的可以做个喜剧演员,到时候说不定我会去德国巡演。” “我相信那时候连圆首都会去看你的演出!”弗洛里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圆首?” 贾森医生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那张严肃的脸上没了多少笑意,反而是对前途的茫然和不加掩饰的担忧,“目前的局势可不太好,等我们从芬兰和挪威撤走之后,没有了牵制的苏联远比我们见到的更加可怕。” 在卫燃翻译完了贾森医生的话之后,温暖的猎人小屋陷入了沉寂,许久之后,弗洛里说道,“我听说美国人已经快进入德国了?” “已经在莱茵河的边上建立桥头堡了” 一名还清醒着的伤员说道,“我前段时间在他们的广播里听到的。” “这场战争,我们是不是要输了?”另一名伤员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屋子里几乎所有还清醒着的德国人皱起了眉头。 “不,我们肯定不会输的!”弗洛里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狂热,“我们肯定还能把赶走的,就像40年我们在法国的敦刻尔克做的那样。” 贾森医生默默的站起身,走到门口离着科农不远的通风口处点上了一颗香烟,用只有卫燃等人能听懂的芬兰语喃喃自语的说道,“不一样的,就算我们集团军所有人都能顺利的赶回去,能把敌人赶出德国就是奇迹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场战争,恐怕并不需要多久就该结束了。” “不如你们留在芬兰怎么样?”马克拉走到贾森医生边上,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要你们脱下军装,没有人能找出你们的,就算是苏联人也不行。” 贾森医生笑了笑,语气平淡的问道,“你确定你那位眼睛受伤的苏联同伴不会说出去吗?” “你...你怎么...”马克拉瞪大了眼睛,脸上也浮现出了慌乱之色。 离着他们二人不远的卫燃,此时也暗暗绷紧了神经,在偷听他们谈话的同时,用余光打量着贾森医生以及正在靠比划和几个简单的芬兰语单词和卡尔交流的年轻士兵弗洛里。 贾森医生摊开手心,露出一枚黑色苏联士兵胶囊给马克拉展示了一番,不等对方伸手便又将其揣进兜里,稍稍加大了声音,用芬兰语继续说道,“在这里没有国籍,只有朋友和伤员。至少在暴风雪停下之前,就维持现在的身份怎么样?” “我...我没意见”马克拉郑重的说道,“谢谢你,我的朋友。” “让我们尝尝狼肉的味道吧!” 贾森医生顺着通风口弹飞烟头,继续用芬兰语和德语分别说了一遍,“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在用餐之前,我建议所有人把武器都放在这座小屋的门外面怎么样?” “我没意见!”卡尔第一个说道,拿起靠在墙角的步枪便往门口走。 “我没意见!”弗洛里第二个站起身,拿起了手边的冲锋枪。 有这俩人带头,其余人的武器,连同那门反坦克武器,都被马克拉用兔皮毯子包裹好之后,在卫燃的帮助下抬到了门口的冰天雪地里。 “贾森医生,你们真的可以考虑留在芬兰。” 马克拉端着一碗肉汤再次发出了邀请,“我可以保证科农不会说出你们的身份的。” 贾森医生缓缓摇摇头,“芬兰可以选择退出这场本来就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的战争,但德国没得选,德国人也没得选。我们就像岩壁上的那些积雪,在它们从天空飘落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至少让那些伤员留下吧”卡尔看着周围或坐或躺的伤员说道,“或者至少让他们养好了伤再走也来得及。” 贾森医生笑了笑,语气坚定的说道,“受伤的雪花也是雪花,他们一样有他们的使命和必须守护的荣耀。” “死板的德国佬,好话劝不住想死的鬼。”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懒得再掺合他们关于雪花的问题,用叉子戳起一块带着浓重腥味,又柴又硬的狼肉狠狠咬了一口,随后便皱着眉头下定决心,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在食盒里存一些能把臭鞋垫煮成美味的调味料。 三两口吃完了属于自己的肉汤,卫燃再次主动承担了给所有伤员换药的工作,并借机给每个病号都雨露均沾的打了一针对他们来说堪称救命神药的青霉素。 偷偷收起药瓶,卫燃刚要起身却被科农给拽住了衣角。 “你醒了?”卫燃低声用芬兰语问道。 科农身后摸了摸被纱布包裹住的右眼和脸上的纱布,又用仅剩的右眼看了看周围躺着的伤员以及不远处正在用德语哼唱着一手民歌的弗洛里,随后嘶哑着嗓子问道,“我们被德国人俘虏了?” “准确的说,我们被德国人救了。” 卫燃指了指正在壁炉边上和马克拉聊天的贾森医生,“是那位德国医生帮你完成了手术,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并且约定在外面的暴风雪停下之前,这个屋子里只有伤员和照顾伤员的人。” “德国人救了我?”科农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你现在只是个伤员” 卫燃着重提醒道,“目前只有贾森医生一个德国人知道你的国籍,所以如果你不想我和马克拉父子被其他德国人开枪打死,最好把芬兰语说的纯正一点儿,或者干脆闭上嘴巴。” 科农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牛皮枪套,随后又摸了摸上衣内兜,颇有些紧张的问道,“我的武器呢,我的采访笔记呢?” “所有人的武器都在门外面” 卫燃从兜里摸出一根士力架塞进科农的嘴里,“至于你的采访笔记已经被我丢了,这块甜点算是对你的赔偿。另外,你的相机借我用用。看在我们救了你的份儿上,从现在开始,你是和我一起从维堡来的公民卫队成员科农怎么样?” 科农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闭上了眼睛,拿掉嘴边的士力架并顺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在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如实向真理报汇报你们所做的一切。” “随便你”卫燃没好气的说道,“只要你不在乎害死马克拉和卡尔就行。” 用一块甜点堵上了科农的嘴,卫燃也暗暗松了口气,他和马克拉父子一样担心这个二杆子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冲动的蠢事。但目前看来,他还不算太傻,至少还是有脑子的。 然而,就在卫燃解决了科农之后不久,那位腹部受伤的伤员却毫无征兆的发起了高烧。 情况紧急,为了维持这座猎人小屋里难得的和平和融洽的氛围,卫燃也顾不得许多,把身上仅剩的四支青霉素全都取了出来。 这四支珍贵的青霉素让贾森医生如获至宝,可惜,即便他咬着牙把其中两支用在了那名腹部中枪的伤员身上,但是当肆虐着暴风雪的窗外已经天亮时,这名一直都没苏醒过的伤员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他叫卢卡,来自汉堡的卢卡,他曾经获得过芬兰颁发的...算了,那枚勋章已经还回去了。” 弗洛里语气悲伤的最后向众人介绍了一遍那具已经变成尸体的士兵名字和来历,随后轻轻取下他脖子上的椭圆形金属士兵牌,熟练的将其掰成两半,将穿着链子的一半放进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里,随后又将掰下来的另一半塞进了卢克的嘴里,最后这才帮他闭上了眼睛。 而在另一边的贾森医生,已经从尸体身上取出了一本证件,一支钢笔,以及一把做功精致的芬兰猎刀和一枚婚戒。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贾森医生从卢卡的裤管处撕下一截布条,将刚刚取出的东西仔细包裹好之后递给了弗洛里。 “让我给他拍张照片吧” “拍一张合影吧”眼角泛红的弗洛里扶起卢卡的尸体,“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一起参军,并且说好一起回去的。” 卫燃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那就拍合影吧。” 贾森医生站起身,伸手将挂在头顶的煤油汽灯调整到最大的亮度,而其余几个还清醒的士兵也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凑到卢卡的边上。 “你们也来吧”弗洛里朝马克拉父子邀请道,“谢谢你们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虽然没有人给他们翻译,但马克拉父子对视一眼,还是默默的走到了贾森医生旁边。一时间,这座温暖的猎人小屋里,只剩下拿着相机的卫燃以及躺在他身边的科农。 “一起吗?”卫燃扭头朝科农问道。 科农犹豫片刻,最终挣扎着站起来,学着马克拉父子的样子走到了贾森医生的身边。 在快门清脆的响声中,一张带着悲伤和矛盾的照片被定格在了银盐相纸上。 额外给抱着卢卡的弗洛里两人拍了一张合影,等马克拉父子在其余还清醒的德军士兵的敬礼中将卢卡的尸体送进杂物间地板下的冰窖,卫燃顺势提议给每个人都拍一张照片。 此时窗外依旧狂风呼啸暴雪肆虐,再加上贾森等人刚刚又失去了一名同伴刚好需要一些事情转移注意力,所以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除了科农之外所有人的赞同。 一时间,贾森医生和弗洛里主动从门外弄了两大铁皮桶的积雪回来,趁着那些积雪被篝火化开变成热水之前,他们两人又在马克拉父子的帮助下,仔细的整理着猎人小屋里的环境,尽可能的营造出一个温馨的背景,顺便也尽可能的转移走又失去一名同伴的悲伤情绪。 在他们的忙碌中,这座猎人小屋变的空前的干净整洁,而贾森医生竟然从一个单独的硬牛皮医疗箱里翻出了一把剃须刀和配套的剃须刷、剃须皂以及一小瓶须后水。 这还没完,这个医术精湛一脸严肃的中年医生竟然还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理发剪刀、一大盒发蜡和一块叠的格外整齐的围布以及一面带有金属壳的镜子。 此时,这位医生脸上的严肃变得格外和善而热情,一边用力抖动着围布一边问道,“请问哪位先生想剪个头发顺便刮刮胡子?” “我来!” 仅仅嘴毒却没什么心眼儿的卡尔第一个跳了出来,“贾森医生,希望您的理发技术能像您的医术一样厉害!” “放心吧年轻人” 贾森医生热情的邀请卡尔在一张简易凳子上坐下,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本来想成为一名理发师的,但我的父亲把我送进了医学院,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偷偷学习了理发技术。而且像你保证,我的理发技术其实比医术更厉害。” 卡尔身子坐的笔直,嘴上却根本不闲着,“麻烦帮我把头发弄的帅气一点儿,这样说不定我们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的莎图愿意和我一起约会呢” “莎图那个好姑娘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蠢货?” 马克拉撇着嘴说道,“她已经是洛塔(洛塔·斯瓦德,二战芬兰军队为前线士兵提供后勤和辅助工作的女性民兵组织。)的一名队长了,你呢?在公民卫队里还不如家里的那两头牲口有用。” “我肯定会让她同意和我约会的!” 卡尔难得的被怼的哑口无言,一张带着青春痘的脸都被憋得通红,而在贾森医生把他们父子间的谈话翻译成德语之后,随之而来的哄堂大笑也让那张年轻的脸蛋变的更红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贾森医生的理发技术确实和他的医术不相上下,前后都不到20分钟,原本有些邋遢的卡尔已经变得格外精神,就连他唇边那一圈柔软的胡须,都在众人的打趣中被涂上了带着怡人香气的泡沫,随后被锋利的剃须刀刮的干干净净。 被贾森医生捯饬干净的卡尔简直就是个活广告,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包括卫燃和几个没有被纱布包着头的伤员在内的所有人都成了“理发师贾森”椅子上的顾客。 看着镜子里顶着个“普鲁士榛子头”的自己,再摸摸被刮的格外干净的下巴,卫燃满意的朝贾森医生比出了大拇指。 后者则像模像样的还了一记优雅的脱帽礼,随后亲自拿起扫帚,把满地的头发渣滓扫到了墙角。 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但所有人却都没忘了初衷,是以在收拾干净之后,能动的每个人都轮流坐在了紧挨着窗户的桌子边上,摆好极具时代特色的姿势,让卫燃给他们分别拍了一张带着些许笑容和悲伤的单人照。 第200章 众筹的一道菜 肆虐的暴风雪中,卫燃早已完成了10张照片的拍摄任务,这些照片里不但有除了科农之外所有人各种组合的合影和包括科农在内每个人的单人照。甚至他还顶着狂风暴雪跑到外面,对着这座为众人提供了庇护和友谊的猎人小屋按下了快门。 然而,就在这场暴风雪中的第二天夜里,一直没有苏醒过来的雅尼克也悄无声息的停止了呼吸。这让卫燃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他是冲着雅尼克来的,但自始至终,却根本没有和对方说上一句话,现如今对方竟然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死了。 在众人的沉默中,弗洛里对照着雅尼克证件上的内容简单的念出了他的名字和来历,随后将半块士兵牌塞进了他被纱布包裹的嘴巴里。而贾森医生则用撕下来的一截裤管,把雅尼克身上翻出来的一支p38手枪、一块黄金表壳的怀表,以及雅尼克的证件包裹起来揣进了兜里。 “我去外面劈点儿木柴回来” 马克拉实在受不了猎人小屋里沉默的气氛,拿起斧头拉开了包裹着兽皮的木头门。 “我...我去看看昨天下的兽夹有没有收获,快没有吃的了。”卡尔无视了挂在门外的狼肉,紧跟着走出了压抑的房间。 “我去给卡尔帮忙”年轻的弗洛里虽然听不懂卡尔在说些什么,但依旧起身跟了上去。 一时间,燃着篝火的木屋里只剩下了卫燃和贾森医生,以及包括科农在内的四名伤员。 贾森医生看了眼围坐在一起的那三名德军伤员,又看了看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科农,犹豫片刻后走到后者的边上,在对方警惕的注视下,用芬兰语严肃的说道,“科农,我想和你谈谈。” “去哪谈?”科农缓缓站起身问道。 “杂物间怎么样?” “走吧”科农话音未落,已经迈开步子走向了杂物间的方向。 目送着两人进入并不算大的杂物间并且关上了房门,卫燃在等待片刻后,默不作声的收起了藏在狼皮毯子下的佩枪。 许久之后,贾森医生和科农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前者的脸上依旧严肃,后者的脸上依旧平淡,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聊过什么。 在长久的沉默中,放在壁炉边上的水壶蒸腾着热气,让明灭不定的篝火都出现了难以言说的扭曲感。 许久之后,马克拉抱着一捆带着积雪的木头走进了木屋,卡尔和弗洛里也在不久之后拎着两只冻僵的兔子走了进来。不过在看到木屋里的气氛依旧压抑,这三人立刻又有了退出去继续找点儿事情做的冲动。 一直在当个看客的卫燃叹了口气,站起身分别用德语和芬兰语问道,“你们谁的身上有糖?” “什么糖?” 科农罕见的主动开口问道,距离他苏醒仅仅只过了一天的时间,他的身份在剩下那几名德军士兵之间依旧是秘密。 与此同时,除了一视同仁的贾森医生,其余几个德国人却在下意识的避免和任何非德国人有任何的接触,而科农在刚刚开口之前,同样在无声的拒绝和所有人有任何的交流。 “能用来吃的糖就可以”卫燃赶紧说道。 “我有一块方糖”科农伸手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帆布弹药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卫燃。 “我有一包砂糖” 一名脸上裹着纱布,仅仅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的德军士兵拿出了一个用报纸折起来的纸包递给了卫燃。 卫燃接过纸包放在桌子上,“那么下一个问题,谁有酒?能用来喝的酒,或者任何吃起来比较辣的东西。” “我有一颗辣椒” 卡尔打开自己的干粮包,从里面掏出一颗晒干的红辣椒递给卫燃,嘴上不忘说道,“我拿来提神用的,非常辣,平时我只敢舔一舔。” “我有一瓶红酒”贾森医生也加入了话题,慷慨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瓶还没有开封的红酒。 卫燃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只要一小杯就可以了” 贾森医生直接将红酒连同一个开瓶器一起放在卫燃身边的桌上,“拿去吧!都喝了也没关系。” “最后,马克拉先生,你肯定有熊脂对吧?可以用来吃的熊脂。” “当然有!”马克拉干脆的拿出一个罐头瓶递给了卫燃,“熬制的时候我在里面放了一些松针和迷迭香,味道还算不错。”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卫燃又看向弗洛里手里那两只冻成棍儿的兔子,“弗洛里,麻烦你和卡尔把那两只兔子切成小块吧,像火柴盒大小,或者更小一点也行。” “你要展示你的厨艺吗?”卡尔好奇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卫燃直等到弗洛里和卡尔帮他把那两只兔子切成块,这才打开那瓶红酒,吝啬的倒出一小杯放在一边,随后取下挂在壁炉边上的一口铸铁锅,用勺子挖了一大块熊脂进去,等到熊脂化开,他又把科农和那名德军士兵提供的糖丢进去不停的搅动,直到锅里冒出青烟,立刻把那些兔子肉,连同他特意要求留下的两个扒皮兔子头一起丢了进去。 用一把铁勺子在里面胡乱搅了搅,直到每块肉都挂上了糖色,卫燃这才在众人的围观中,将那一小杯红酒倒进了锅里。 一时间,酒香味和肉香味蒸腾而起,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抽动鼻子,连脸上的压抑都随着香气消散了几分。 忙着做红烧兔肉的卫燃暗自撇撇嘴,心中暗自嘀咕果然吃货不分国界,更不管站在战场哪一边儿的,毕竟就算是战争,究其本质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吃的更好更多罢了。 在众人越发好奇的等待中,卫燃撕下一小半辣椒丢进锅里,顺便将另一半又还给了卡尔。随后才不慌不忙的拿起壁炉边上的盐砖敲下来一块在木头碗里碾碎,随着热水一起倒进了锅里。 最后盖上铸铁锅盖,卫燃施施然的站起身,“哪位先生如果有表的话记得看一下,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吃了,在这之前不能掀开盖子。” 闻言,科农下意识的把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不过他在见到贾森医生已经撸起袖子,立刻又把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 仅仅只是一锅飘着陌生但是勾人食欲香气的兔子肉,就让接下来的等待变得不再那么压抑,活着的人也终于再次打破莫名出现的隔阂,热火朝天的在卫燃和贾森的翻译之下聊起了各自家乡的美食,并时不时的发出夸张的嘘声。 很快,一个小时的时间走到了尽头,马克拉主动给每个人身前发了一个木头盘子和一块硬的足以当作武器的黑面包。 在众人的期待中,卫燃将沉甸甸不断冒着热气的铸铁锅端上了桌子,而贾森医生则在此之前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了等量的红酒。 随着铸铁锅盖被掀开,一大锅做的不算太成功的红烧兔肉蒸腾出了浓郁的香气和大量的水汽。 “科农,你来给大家分肉吧!”卫燃将一把略带锈迹的铸铁勺子递给了坐在对面的科农。 后者愣了愣,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勺子,担任起了打菜的工作。好在,这个曾经经历过长达900天围困和饥饿的列宁格勒人并没有食堂大妈的重度帕金森。 因此不但每个人盘子里的肉和汤汁尽可能保持着一样多,在完成最后一勺浓稠汤汁的分配之后,他还把特意剩下的三块分给了那三位受伤的德军士兵。这举动虽然略带着些许的刻意,但也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贾森医生等科农坐下之后,立刻举起了他的木头杯子,用德语和芬兰语反复提议道,“先生们,让我们用第一杯酒,敬暴风雪中珍贵的友谊!” “敬暴风雪中珍贵的友谊!” 温暖的猎人小屋里,除了卫燃之外的三国士兵分别用德语和芬兰语重复了一句,并异口同声的用两种语言喊出了“干杯!” 在1944年芬兰西北部边境的冬夜里,八个不同材质款式各异的杯子抛开所有的顾忌,最终碰在了一起。 飞溅的酒液中,似乎所有人都在蒸腾的水雾中看到了一些就他们之间不同的立场而言,格外珍贵的东西。 第201章 子弹和筹码 丝毫没有减退的暴风雪中,猎人小屋迎来了第三个短暂的白天。在贾森医生为四位伤员完成例行的检查,并由卫燃帮他们换了药之后,那名左腿截肢的德军士兵竟然拿出了一副扑克牌。 这对无所事事的众人来说无异于一支强心剂,根本不用提议,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各自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些子弹用来当作筹码开始消磨时间。 而在看到桌子上被那些烂赌鬼们熟练的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子弹之后,卫燃也瞬间想起了自己那空荡荡的食盒,以及仅有10发子弹的佩枪。 “先生们,谁能给我一些子弹?”卫燃拿出一块士力架,“我用这个和他交换。” “那是什么?”贾森医生好奇的问道。 “一种巧克力,非常甜的巧克力。”卡尔主动解释的同时,还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你要换什么子弹?”马克拉权当卫燃是在安抚这些伤员,所以浑不在意的问道。 卫燃慷慨的给每人发了一块,嘴上同时说道,“9毫米的鲁格手枪弹,莫辛纳甘使用的步枪弹,当然,毛瑟步枪弹也可以拿来交换。” “这东西味道不错,你想换多少?” 贾森医生仅仅吃了一小口,便果断的把剩下的包起来塞进了兜里,他的想法和马克拉差不多,同样以为卫燃现在做的事情和昨天晚上那顿晚餐一样,只是为了让大家的关系更融洽,气氛更好一些。 “随意,多少都行。”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仅仅只是几块士力架而已,他包里还有大几十块呢,就算是一块换一发子弹他都不亏。 “我有9毫米的手枪弹,不过我平时基本用不上,这些你都拿去吧!”贾森医生慷慨的从他那个装着理发工具的硬牛皮医药箱里拿出两个并不算大的纸盒子抛给了卫燃。 “这么多?” 卫燃手忙脚乱的接过这两个纸盒,这样一个纸盒里有16发子弹,两盒就是32发,刚好装满一个mp40冲锋枪的弹匣,或者四个鲁格p08又或者p38的弹匣。 对他来说,仅仅一块并不算大的士力架就能换来32发子弹,早已经远超他的预料。 “我也有不少9毫米子弹”弗洛里想都不想的从兜里掏出四个纸盒子推给了卫燃。 “我也有” 还不等卫燃道谢,那两名脸上包裹着纱布的伤员以及那位截肢的伤员也各自掏出三四个不等的纸盒子推给了卫燃,这些纸盒子有的仅仅只带着磨损的痕迹,有的上面却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而在卫燃忙不迭的道谢时,嘴里叼着小半截士力架的卡尔则干脆把弹药包里所有的步枪子弹全都掏出来一股脑的推给了卫燃,随后舔着脸的伸出手,讨好的说道,“维克多大哥,这些子弹都给你,能不能再给我一块儿?我想给莎图带一块尝尝。” “给我也再来一块儿”马克拉指了指窗外,“我用那门反坦克武器的大子弹和你换,我妻子肯定想尝尝这种甜品的问道。如果你愿意额外多给我一块儿,就连那门反坦克武器都可以给你。” “我没有子弹” 科农一脸尴尬的摸了摸兜,随后竟一屁股坐在了桌子边上,将没有开封的那块士力架往桌子上一拍,信心十足的用芬兰语问道,“谁和我赌一把?用子弹结算,我输了的话,用这块巧克力结算。” 顿时,这些本就闲的无事可做的吃货们又把兴趣转移到了赌桌上,哪怕卫燃把包里剩下的几十块士力架主动分发给他们,这些烂赌鬼也根本没停下,仅仅只是把筹码从子弹换成了对他们来说更加珍贵的士力架而已。 无奈之余,卫燃也只能趁着他们轮番排队玩牌的功夫,将桌子边那些子弹全都划拉到包里,随后再次躲进厕所,将其全部装进食盒的一层,顺便也给佩枪的弹匣压满了子弹。 他换这些子弹,除了为家里那俩大抬杆背后的故事做准备,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些子弹带回属于他的时空,虽然仅有两层的食盒空间并不算大,但如果可以的话,无疑为以后增加了一些活命的机会。 “当时应该试试能不能把备用弹匣带进来的” 已经收起食盒的卫燃看了看压满了子弹的手枪弹匣,后知后觉的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支亚历山大先生赠送的手枪,当时可是随同枪盒还送了两个备用弹匣的,如果能把它们带过来,无疑能方便不少。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等卫燃走出四处漏风的厕所回到温暖的壁炉边上的时候,那几十块士力架竟然全都摞在了卡尔的身边! 这小子除了毒舌,玩牌还这么溜?这才多久?有半小时的时间?卫燃瞪圆了眼睛,站的远远的看着热闹。 又过了不到五分钟,随着一把牌局结束,包括卡尔的亲爹马克拉在内,所有人手里的最后一块筹码也都变成了卡尔垒砌的那个士力架金字塔的原材料。 见所有人都没了赌资,卡尔在众人冒火的目光注视下,极尽嚣张的把赢来的筹码一块一块的摆好分成了七份儿,并将多出来的两块分别给了科农和贾森医生,最后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往包里划拉,一边慷慨的说道,“一人一份吧,维克多大哥就算了,他既然能拿出来这么多肯定还有存活,所以我们分就可以了。” 卡尔的决定不但让木屋里的大部分人都欢呼出声,顺带着连在一边看热闹的卫燃都收获了一连串的感谢。 “维克多,帮我们问问卡尔的牌技是和谁学的?”弗洛里收好属于自己的巧克力之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维克多大哥,告诉他们,这当然是我自己学的。” 卡尔说话的同时,浑不在意的拿起桌子上散摆放的扑克牌,一番花哨的洗牌之后将其放在一边,等他看开第一张牌,恰恰是一张黑桃a。 这不经意间的一手不但镇住了那几个德国伤员,就连贾森医生和科农都忍不住转过目光好奇的看着他表演。 眼看着众人有了事儿做,卫燃这才不着痕迹的走到墙角坐下,暗暗为眼前这融洽的一幕和众人短暂的友谊发起了愁。 第202章 雪花的使命(二合一) 随着第四个短暂的白天降临峡谷中的猎人小屋,窗外肆虐的暴风雪也肉眼可见的进入了颓势。与之相反,猎人小屋里的众人也在一觉醒来之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卡尔躺在属于他的狼皮毯子上,看着不远处明亮了许多的窗子,愁眉苦脸的抱怨道,“怎么这么快就停了?我们才刚刚成为朋友。” 其余几名德国士兵虽然听不懂卡尔在说什么,但却发出了同样的抱怨。而昨天晚上还用弗洛里的口琴表演了一曲《三套车》的科农,却已经像个渣男似的,面无表情的从属于他的狼皮毯子里爬起来,细致的穿好了衣服,随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 “这段友谊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贾森医生叹了口气,同样默默的起身开始穿衣服。 卫燃和马克拉父子对视一眼,三人终究没有说些什么,他们不曾经历过科农在列宁格勒被围困时经历的一切,就没有资格在此时此刻给他任何的建议。 “我去看看兽夹有没有抓到猎物” 卡尔再一次选择逃离重新变得压抑猎人小屋,根本没等其他人说些什么,便拉开包裹着兽皮的木门跑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不管他的老爹马克拉还是已经和他成为朋友的弗洛里都没有选择跟上。 “我们该出发了”贾森医生穿戴整齐之后,分别和马克拉以及卫燃握了握手,最后又把手伸到了科农的面前。 “谢谢你帮我进行的手术” 科农和贾森医生的手握在了一起,语气平淡的说道,“在你们走出这座小屋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你要忠于你的祖国,我也要忠于我的祖国。” “希望在战后,我们能有机会以朋友的身份重新坐在一起。”贾森医生说道这里顿了顿,最终只是加了一句,“记得让维克多准时给你换药。” 科农点点头,果断的松开了手。 “贾森,把我们的雪橇车和一头驯鹿带走吧。”马克拉按住木门说道,“看在我们还是朋友的份儿上,请收下这份礼物吧!” “你们怎么办?”贾森医生下意识的问道。 “杂物间里还有一个坏掉的雪橇呢” 马克拉语气轻松的说道,“只要我们修好那辆雪橇车一样可以继续追击你们,而且别忘了,我们还有一门反坦克武器呢,你们的胜算并不大。” 贾森医生迟疑片刻后点点头,“马克拉,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保存好卢卡和雅尼克的尸体,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把他们带走的,如果...或者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 “放心吧”马克拉郑重的做出了保证,“他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接走他们的。” 贾森医生扭头看了眼一直在盯着自己的科农,站直身体敬了一个军礼,“谢谢”。 科农却并没有回礼,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们该出发了”贾森医生话音未落,弗洛里便立刻扶着一位伤员走出了猎人小屋。 在卫燃等人的注视下,贾森医生和弗洛里带着三位伤员以及并不算多的物资,各自拿上武器坐上了雪橇车,在一头驯鹿的拖拽下步履沉重的离开了猎人小屋所在的针叶林,最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卡尔,把杂物间的雪橇车搬出来,我们也该准备出发了”马克拉说着拿起斧头,用力翘起几条木地板走进了杂物间。 与此同时,卫燃也收起了刚刚拍下贾森医生等人背影的相机,将其又还给了它的原主人科农。 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杂物间的地窖入口被地板彻底封死,而那辆落满灰尘的雪橇车也被卡尔换上了临时用狼皮毯子切割出来的皮绳固定在了剩下的一头驯鹿身上。 “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马克拉抬起了反坦克武器的一头儿,而科农则抬起了另一头儿,至于卫燃,则抱起了卷好的兽皮,并在出门后别上了猎人小屋的木门。 然而就在他们这辆破旧的雪橇车即将进入峡谷的同时,他们的正前方却突兀的传来了清晰可闻的交火声。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峡谷两侧的岩壁上的积雪在反复回荡的枪炮声中开始滑落,最终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下! “轰隆隆”的巨响中,岩壁上滑落的积雪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蒸腾而起的积雪遮蔽了峡谷里的所有视线。而原本拉着雪橇车正准备进入峡谷的驯鹿根本不用吆喝,便玩了命的转向又跑回了森林边缘的平地上,发出一声声焦躁不安的鹿鸣。 “怎么回事?”科农皱着眉头大声问道。 “连驯鹿都知道是雪崩了!”卡尔似乎又恢复了几天前不讨喜的毒舌,一句话噎的科农恨不得把他揣进峡谷里。 这场雪崩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后不过七八分钟便彻底恢复的平静。根本不用催促,卡尔便吆喝着驯鹿冲进被抬高了好几米的峡谷,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他们的敌人。 然而,就在雪橇车走到一半的时候,拉车的驯鹿却死后不肯走了,只是在原地焦躁的刨着蹄子,用嘴巴拱着脚下的积雪,同时发出一阵阵鹿鸣。 “他们带走的那头驯鹿,和留下的这头是一对。”马克拉叹了口气解释道,“看来他们就是在这里遭遇雪崩的。” 还不等科农说些什么,一直在观察着正前方的卫燃立刻提醒道,“小心点儿,前面有人过来了。” 闻言,其余人下意识的拿起手中的武器,打量着正前方越来越近的两辆雪橇车。 大约三四分钟之后,两辆雪橇车从峡谷的另一端跑过来停在了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位置。这两辆雪橇车全都是用两头驯鹿拉着的,其中一辆车上坐着三个芬兰公民卫队打扮的人,他们的雪橇车上,还放着一门拉蒂l39反坦克枪。而另一辆雪橇车上,除了驾车的看起来是个本地人,剩下的两个人却全都穿着苏联军装,在他们的中间,还放着一门迫击炮。 “刚刚那个坐满德国人的雪橇车是你们的猎物?”其中一个苏联人从雪橇车上站起来歉意的问道。 “确实是我们的” 马克拉隐藏起悲伤,脸上带着遗憾说道,“我们追了他们好几天的时间,眼看着就要活捉他们了。” “德国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全都杀死是简单的方式。”那位苏联人语气平淡的用芬兰语说道,“你们身后还有德国人痕迹吗?” 马克拉按住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卡尔,摇头答道,“没了,剩下的全都杀死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进去了。”那位苏联人挥挥手,示意驾车的芬兰人调转了方向。 而另一辆车上的那些芬兰人显然从那头不断哀鸣的驯鹿身上看出了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落寞的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吆喝着驯鹿跟上了前一辆驯鹿车。 “我们也走吧” 马克拉叹了口气,拿起雪橇车上的一支莫辛纳甘步枪用力戳在了积雪上,“等夏天的时候,这条峡谷就会变成一条季节性的河流,所有的积雪都会化成河水,我们曾经的朋友,也会彻底消失。” “爸爸,我们要不要...” “不用了” 马克拉显然知道自家儿子想做些什么,“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便把尸体保存下来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雪橇车上的众人先后沉默下来,狭窄幽深的峡谷中除了呼啸的寒风,只剩下了哀伤的鹿鸣在反复回荡。 不久之后,这辆雪橇车走出了这条峡谷,在路过那辆被积雪掩埋了大半的半履带救护车的时候,一路以来都没有说话的科农突兀的说道,“贾森医生已经预料到他们没办法回去了。” 卡尔闻言立刻吆喝着缓慢前行的驯鹿停下来,转过头不解的看着科农。 后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露出了那位伤员雅尼克的遗物,“他拜托我,在战争结束后如果有机会,就把这些遗物帮他送回去。他说即便我们不追他们,他们也已经错过了回家的最后登船时间,他只是想给那些伤员一些暂时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而已。” “我们回去吧” 马克拉叹了口气,“等回去之后我还是继续做个猎人吧,公民卫队这份工作实在不太适合我。” “或许我该考虑下弗洛里的建议”卡尔带着一丝丝的哭腔说道,“我想去做个喜剧演员。” “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马克拉疲惫的摘下肩膀上的冲锋枪丢到一边,裹紧了熊皮毯子躺在了那门自始至终都没用过的反坦克武器的边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头顶已经彻底没有了雪花,连挂在天空的那颗毫无温度的太阳似乎都变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当雪橇车停在那辆炸瞎了科农一颗眼睛的半履带装甲车边上的时候,科农却示意卡尔停了下来。 “怎么了?”卡尔不耐烦的问道。 “用你们的反坦克武器对着它开一枪”科农指着那辆半履带装甲车说道。 “苏联人都这么小气吗?”卡尔嘲讽道,“它虽然害你丢了一颗...” 这一次,科农却对卡尔的毒舌丝毫不感冒,只是语气平淡的打断了前者的嘲讽,“让贾森医生死在这辆车上,这样至少他有机会被列为战死而不是失踪。” 卡尔怔了怔,随后低下头说道,“抱歉,我...” “没关系”科农摆摆手,“快点吧,别浪费时间了。” “爸爸”卡尔摇晃着他的老爹马克拉。 后者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把手伸出熊皮毯子,“随便你们做什么吧,我累了。” 卡尔求助的看向卫燃,后者叹了口气,帮着把反坦克武器抬下来,支在距离那辆驮着四联装高射炮的半履带装甲车不到百米的位置,而科农则已经从装甲车的残骸处溜达了回来,伸手递给了卫燃一颗冰凉的穿甲弹。 “你来吧”卡尔朝卫燃说道,“我要看着驯鹿免得被枪声吓跑。” 卫燃又看了看脸上包着纱布的科农,最终点点头,将仅有的一枚穿甲弹压进弹匣,随后用力摇动枪身右侧的曲柄完成了开栓上膛。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唯一的一颗穿甲弹被顶进了弹膛。缓缓一栋枪口瞄准了不远处的装甲车正脸,卫燃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扣住扳机缓缓用力。 “砰!” 一声沉闷的枪声过后,巨大的后坐力让趴在雪地上的卫燃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十来厘米。而与此同时,一道剧烈的白光也充斥了他的视野。 “总算结束了...” 卫燃叹了口气,内心却充斥着浓浓的失落。他失落于自始至终没有和雅尼克有过一个单词的沟通,更对马克拉父子、科农以及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几个芬兰人内心的矛盾感到悲哀。 在他的认知里,贾森医生无疑是个好人,马克拉父子更无可挑剔,就连科农,都绝对算不上坏人。 如果他们都是好人,如果他们都做了自己该做的,那为什么最后每个人都失去了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战争吧... 卫燃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可紧接着便发现有些不对,他来的时候明明记得自己在酒店里,可耳边传来的动静却像是在一个十字路口一样嘈杂。 疑惑的睁开眼睛,卫燃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在一辆汽车的驾驶席坐着。再通过后视镜看看自己,面容竟然成熟了不少,看着完全就是个中年人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车厢的车门被人拉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戴礼帽的男人最先钻了进来,随后又进来一个同样打扮但却戴着个黑色眼罩的男人。 颇为搞笑的是,这男人的眼罩上,似乎还被某个调皮的小家伙在上面涂鸦上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海盗旗。 “去风车画廊” 那位带着眼罩的男人用熟练的德语说道,“沿着这条街一直开,走到尽头之后左拐就到了。” 卫燃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车厢里的两人,却并没有急着开车,而是直接转身笑着问道,“卡尔,科农,你们还认识我吗?” “我的上帝!” 第一个钻进车里的西装男人瞪圆了眼睛,“维克多大哥?你是维克多吗?公民卫队的维克多?!” “是我!”卫燃点点头,和科农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来解释吧!” 卡尔激动的说道,“战争结束之后,我成了一位喜剧演员,现在和科农大哥是搭档。” “你们两个是搭档?”卫燃惊讶的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科农。 后者平淡的笑了笑,“还记得我让你朝那辆半履带装甲车开枪吗?我把那件事写成新闻寄回了真理报,但很快就露馅了,那篇报道根本没能登上报纸,我也差点儿被送进劳改营。” “后来在我的劝说下,科农就留在了芬兰。当然,之前的科农已经在伏击德国人的时候死在雪崩里了。”卡尔兴奋的说道,“多亏了在那座猎人小屋里你给我的那些巧克力,莎图不但答应了和我约会,而且现在是我的妻子和经纪人了,我们还有个漂亮的女儿。” 科农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眼罩就是他那个调皮的女儿的杰作”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是喜剧演员?” “准确的说只有我是” 卡尔得有的拍着胸脯说道,随后又一把揽住科农的肩膀,“科农大哥专门负责给我写稿子,这次是应邀来纽伦堡演出的。维克多,你呢?你怎么也会来德国?而且还成了出粗车司机?” “额...” 卫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科农却像是猜到了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答案,接过话题说道,“不管你怎么在德国,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喝一杯?” “这个提议不错!” 卡尔不等卫燃同意便抢先说道,“我记得那间画廊对面就有一个酒吧的,我们送完送去就去那座酒吧怎么样?” “你们要送什么东西?”卫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鬼使神差的问道。 “还记得暴风雪中的猎人小屋里,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德国士兵雅尼克吗?”科农感慨的说道,“当时贾森医生把他的遗物交给我,希望我有机会能送回去。但一直到半个月前,卡尔的女儿不小心打翻我抽屉里的墨水瓶,我才想起来一直没有完成这份托付。” 说到这里,科农打开一直拎在手中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个糖果盒子打开,取出一个被墨水泡过的证件给卫燃看了看,颇有些忐忑的说道,“希望那位士兵的家人不会怪我。” “要怪也该怪我的女儿” 卡尔无奈的说道,“或者怪我的爸爸,自从战争结束后,他每天都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如果不是他,我的女儿也不会跑进科农的办公室。” “说起来,马克拉大叔过现在过的怎么样?” “像个苏联人一样,几乎每天都喝到烂醉。” 科农头疼的说道,“那个老家伙几乎成了我的创作源泉,最近半年来,卡尔的很多表演都来自那个每天都闹笑话的老家伙。” “真好”卫燃感慨的喃喃自语道。 “什么?” “我说真好” 卫燃稍稍加大了音量,“战争结束了,我们都还活着,而且还能恰巧遇到。最主要的是,你真的成了喜剧演员。” 卡尔怔了怔,颇有些恍惚的说道,“我的艺名叫弗洛里,是科农帮我起的。” “是弗洛里送给你的”科农一边摩挲着脸上的眼罩一边纠正道,“我现在的名字叫贾森。” “看来只有我还叫维克多” 卫燃说话的同时转动方向盘,操纵着车子在一家挂着风车标志的画廊门前停了下来。 “稍等我一下” 科农说话的同时推开车门,走到街对面的画廊门口,将那个糖果盒子放在了画廊门口。 等他重新钻进车里,三个人仿佛都失去交谈的玉忘,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车窗外的画廊。 时间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干瘦的男孩儿拎着书包,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路飞奔着冲向了画廊。 在经过门口的时候,这个男孩儿弯腰拿起糖果盒子摇了摇,随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隔着画廊的橱窗,三人看到了一个从楼上走下来的女人,看到了她在打开那糖果盒子之后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的样子,更看到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安慰自己母亲的样子。 “那个孩子叫诺亚,诺亚·穆勒”坐在驾驶位的卫燃轻声解释道,“他是那个叫做雅尼克的德军士兵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卡尔忍不住问道。 卫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借着后视镜看着科农提议道,“要去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吗?” “算了吧” 科农摇摇头,“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不如给那个女人一些希望吧,或许那样会比较煎熬,但至少能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好了,我们去喝一杯吧。” 卫燃张张嘴,明智的没有试图改变些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卡尔和科农钻进了临街的一家小酒吧。 这一晚上,卡尔和科农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战后的经历。聊着他们在芬兰取得的成绩,聊着卡尔和那个叫做莎图的姑娘组建的家庭以及诞下的孩子,甚至还聊起了科农曾经试图开个甜品店惨遭失败的经历。 随着一杯杯酒灌进嘴里,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也从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感慨,乃至对那场已经结束了十多年的战争的看法,和他们在战争中失去的以及获得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喝多的卫燃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人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失去了意识,并紧跟着又立刻恢复了清醒。 当视野中的白光散去,周围终于变成了熟悉又陌生的酒店房间。而那支金属本子也自动翻到了第十页,任由那支金属羽毛笔在那张黑白照片下“唰唰唰”的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203章 床塌了 “雪花的使命” 贾森医生、救护车驾驶员弗洛里等人,于1944年11月30,死于雪崩。 反坦克手马克拉,于拉普兰战役末期借身体原因退出公民卫队。1945年4月,经马克拉努力,最终寻得贾森医生等人遗体,合葬于暴风雪中的猎人小屋地下冰窖。马克拉于1971年冬夜梦中去世,享年75岁。死后葬于暴风雪中的猎人小屋后墓地。 真理报记者科农,于拉普兰战役末期借雪崩假死,化名贾森,成为卡尔搭档,于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当夜死于过量吞服安眠药。后被卡尔葬于暴风雪中的猎人小屋后墓地。 反坦克手卡尔,于拉普兰战役末期借身体原因退出公民卫队,战后借弗洛里之名成为喜剧演员,科农去世后黯然退出演艺圈,隐居于穆奥尼奥,育有一女,卡尔于2000年春季去世。遵其遗嘱,其女将其葬于暴风雪中的猎人小屋后墓地。 在卫燃的注视下,那支金属羽毛笔这次却根本没有猎人以上其中任何一个人曾经所获的勋章,反而仅仅提供了一个位于穆奥尼奥的地址以及一组格外精确的坐标。 在此之后,这支羽毛笔另起一行写道,“岩壁上的雪花,在他们从天空上飘落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羽毛笔在这一页纸背面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战争的无奈之处在于,说不定哪一天就要以敌人的身份把枪口对准曾经的朋友。” 随着金属羽毛笔砸落在松软的床面上,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取出漩涡中那个漂浮不定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而是翻动纸页,将那个食盒取了出来。 然而,当他打开食盒之后却立刻陷入了失望,在那个暴风雪中的猎人小屋里,他费劲心思用士力架换来的子弹根本没有出现,倒是那些士力架已经没了,而在食盒的第一层,那些9毫米手枪弹也肉眼可见的少了十颗。 果然没有漏洞可以钻... 卫燃暗骂了一声,将食盒收回本子,重新翻到最新出现漩涡的一页,抓住漂浮其中的东西试着往外拽了拽,可惜,这个看起来完全陌生的东西根本拽不动。 “看来东西不少,得谨慎点儿。” 卫燃上次已经吃过了医疗箱的亏,所以谨慎起见,他果断的从床上下来,先把那支p38手枪收回包里,随后这才从金属本子里将最新得到的东西拿了出来。 然而,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酒店的木头床从中间应声断裂,厚实的床垫上也出现了一门造型诡异的小炮!而卫燃的左手,就攥在那两根固定在炮管两侧的炮车大架上! 这特么不是马克拉父子用的那门反坦克枪...不对!这都有炮架了,这不是他们用的那门反坦克炮吗?可是这原来没有的炮架又是从哪来的? 卫燃此时已经顾不得被突然出现的反坦克小炮压塌的木头床,弯着腰很是一顿打量,这门反坦克炮的炮身和左右两侧两条实心橡胶轮胎之间还各有一个金属托盘,每个托盘上都用牛皮扎带固定着一个金属的弹药箱,而在反坦克炮的主体上,还额外插着一个粗大的弹匣。 犹豫片刻,他首先卸掉了反坦克炮上那个装满炮弹的弹匣,在确定弹膛里没有子弹之后,这才打开了两个托盘上的金属弹药箱。 这个曾在马克拉的雪橇车上见过的弹药箱里放着三个弹匣,每一个都压满了子弹,其上还分别用德语写着“穿甲弹”、“燃烧弹”、“高爆弹”,而在其中一个金属弹药箱的盖子内侧,还固定着对应不同弹药的炮口制退器,至于另一个弹药箱的盖子内侧,固定的则是一整套分解和维护这门反坦克武器的工具。 感谢华夏人与生俱来的计算能力以及这简洁却又精巧的布置,让他根本不用动脑子便算出来,这两个弹药箱里总共装了六个弹匣,每个弹匣里10发炮弹,或者说,三种不同的弹药,每种有足足20发。 拿起原本就装在反坦克炮上的那个弹匣,这里面装的是10发实心训练弹。所以如果再加上它们,这就有70发弹药?这都比金属本子里的那支半自动步枪的弹药储备还多了?! 况且这炮除了机械瞄具之外,还自带一个光学瞄准镜,所以即便那些训练弹打不穿装甲,至少拿来当个大狙暗戳戳的秒人都不亏。而且再不济,怎么着还能比不上白羊淀上的大抬杆吗? 将弹药箱和弹匣恢复原状,卫燃一番摸索之后,将那两根自行车把粗细的火炮大架,从炮口制退器两侧向外延伸的那两根支撑杆上解脱下来推倒了它们作战状态下该在的位置。 虽然因为床塌了的原因,这两根带有助锄的大架根本触及不到地板,但却不难想象,有它们的帮忙,那足以推着他后退的后坐力将得到有效的抵消。 重新把两条大架固定在炮口制退器的两侧,卫燃一番琢磨之后也就明白了当初马克拉没带着这个设计的格外精巧的炮架的原因,这玩意儿虽然有两条实心橡胶轮胎,但仅看它和反坦克炮本身组合在一起轻易能把床压塌的重量就知道,拖着它在芬兰动不动就有齐腰深的积雪里移动简直就是噩梦! “得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试试这个大家伙”卫燃几乎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便已经想好了试射的最佳地址——因塔! “小鬼子横行的白羊淀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卫燃艰难的按捺住了立刻买机票回国的冲动,绕着这门反坦克武器继续研究。 按照那金属本子的尿性,不管这门反坦克炮还是配套的炮车,身上都没有任何的编号和铭文。而且看炮口处的黄油和炮车上完好的绿色油漆就知道,这又是个被“恢复出厂设置”的一手货。 看够了新鲜,卫燃恋恋不舍的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随后开始发愁被压塌的木头床。 “这破床也太不结实了”卫燃最终也只能暗骂了一句,拿起窗边的电话打给了前台的服务员。 不久之后,一个三十来岁的丰乳肥臀的女服务员敲开了房门,在看到从中间塌陷的木头床之后,这女人下意识的瞥了眼卫燃的腰带位置,语气妩媚的说道,“这张床需要200欧元,当然,如果你能等到下午四点我下班的话,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让酒店赔你200欧元。” “算了,我还是换一家吧。” 颇有些心动的卫燃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掏出两百欧元递给了服务员,随后干脆的转身,在那个女服务员哀怨的眼神中离开了房间。 他可是牢记着当初达利娅老师的告诫,如今自己的身份是个小有名气的历史学者了,要努力维护好这个伪装出来的身份。换句话说,如今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哪能被个酒店服务员撩到床上去?好歹也得等他化个妆换张脸不是? “血亏啊,没机会扬我国威了...” 卫燃站在酒店的门口,一脸心痛的看了看身后那个正在和同事说些什么的女服务员,最终咬咬牙,灰溜溜的打车直奔把他邀请过来的老人诺亚的别墅。 将那支p38手枪放回糖果盒子,连同其余的东西一起还给诺亚,卫燃干脆的提出了辞呈,“诺亚先生,能搜集到的线索我都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调查过程了,所以我准备尽快回我的工作室。” “大概...大概需要多久?”诺亚期期艾艾的问道。 “快的半个月到一个月或许就能有答案” 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慢的话,或许要半年左右也说不定。” 坐在轮椅上的诺亚闻言却松了口气,“仅仅只是半年,我等的起。维克多先生打算什么适合动身?” 卫燃干脆的说道,“越快越好。” “那我让拉尔夫送你回去” 诺亚抬头看向推着轮椅的年轻人,“拉尔夫,把维克多先生送回伏尔加格勒,另外记得给他留下一万欧元的咨询费和五万欧元的调查费用,要现金。” “好的,爷爷”拉尔夫恭敬的答应下来,随后又嬉皮笑脸的问道,“那楼下的那台宝马摩托...” 诺亚笑了笑,“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不过如果你想得到它,至少也要等把维克多先生送回去才行。” “我现在就去安排!”拉尔夫立刻来了精神,掏出手机便开始安排行程。 在诺亚的别墅了逗留了大半天的时间,并且陪着这个老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卫燃这才在拉尔夫陪同下登上了当天晚上飞往伏尔加格勒的航班。 经历漫长的飞行回到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拉尔夫给卫燃留下了六万欧元的现金,并且约好了有进度立刻和他联系,随后这才乘车离开了工作室。 而在他身后的工作室门口,卫燃还不等对方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街角,便立刻拨通了阿历克塞教授的电话。 现在还不是去金属本子里提供的那个芬兰地址和坐标点去看看的时候,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那门反坦克炮了。 第204章 试炮前的准备 电话刚一打通,卫燃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阿历克塞教授便劈头盖脸的问道,“这几天你跑哪去了?电话都打不通,工作室那边有个叫拉尔夫的德国人一直在等你呢。” “我已经把他打发了”卫燃稍稍加快语速抢回了话题,“教授,能不能帮我弄几发炮弹。” “炮弹?你要试射?要什么炮弹?”阿历克塞教授闻言立刻忘了卫燃之前失踪了大半个月的事情。 “k30高射炮用的20毫米索洛图恩长弹” 卫燃拿出路上想好的借口说道,“我有个客户最近意外弄到了一门k30高射炮,想买一些炮弹试射一下,我觉得以后或许和他有合作的机会,所以想帮他这个忙。” “k30?这种弹药很好找,你要多少?” 阿历克塞教授闻言立刻没了兴致,这种高射炮他摸过的数量比他摸过的女人都要多的多了,对他来说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 “穿甲弹20发,高爆弹20发,再来20发曳光弹和20发燃烧弹就够了。” 卫燃赶紧报出了需要的数量,之所以是20发一个单位,全是因为同样使用这种弹药的k30高射炮的使用的弹匣就是20发容弹量的,更离谱的是,这种20发容弹量的弹匣还和自己的那门小炮是完全通用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多,自然也是为了混淆视听。毕竟80发炮弹虽然多,但对于防空用的高射炮来说,排除换弹匣的时间,也就不到一分钟就能突突完,怎么看都是正常的用量。 果不其然,阿历克塞教授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便痛快的应承下来,并且保证最多半小时就能送到。 挂掉电话,卫燃根本没放下手机,买好了飞往因塔的机票之后,直接拨通了季马的电话。 “你还在因塔呢?”卫燃等电话接通之后问道。 “刚刚送走一批游客登上飞机” 季马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丝的疲惫和不加掩饰的兴奋,“不过,再有不到24个小时,就又有一批游客过来了,所以至少在下次上课之前,我应该都在因塔。” “那就长话短说” 卫燃收起了准备好的客套,“帮我准备一套露营用品,另外问问阿里里,能不能在后天帮我安排一架安2,顺便帮我在乌拉尔山东边找个足够安静的地方。” “发生什么了?”季马紧张的问道,“你这是犯事了准备跑路?我现在就安排,你现在在哪?我去接...” “停!”卫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一没杀人二没抢银行跑什么路?” “那你这是...吃饱了撑的?”季马这句俄语里还突兀的夹杂了一句跑了调的汉语。这都不用猜,肯定是和卫燃学的。 “我准备趁着下次上课之前,给自己做个野外生存的特训”卫燃信口胡诌道,“毕竟我可不像你做过猎人,有丰富的户外生存经验。” “就你自己?” 季马谨慎的提醒道,“要不然我陪着你一起去?野外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安全,更不想网上那种视频里一样遍地都是吃的。” “不用,我自己就够了。” 卫燃赶紧拒绝道,他本来就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试炮去的,带着季马算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过来?”季马最终干脆的问道。 卫燃松了口气,“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大概明天一早就能到因塔。” “时间有点儿赶,但还来得及,到时候我和阿里里会在机场等你。明天见,维克多。” “劳碌命啊” 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把自己瘫在了靠墙的沙发上,这几天一直在飞来飞去,他都还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呢。 他这边刚要闭上眼睛眯一会,反锁的卷帘门便被砸的砰砰作响。原本半睡半醒间的卫燃瞬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他的手中也握住了一支手枪。 “谁?”卫燃收起手枪,一边往卷帘门走一边问道。 “喀秋莎靶场”门外的人立刻回应道。 闻言,卫燃立刻拉开了卷帘门,随后便看到一个金发毛妹拉着个小推车站在工作室的门口。 “阿历克塞先生订购了一些索洛图恩长弹,让我送到这里。”这金发毛妹说话的同时晃了晃手中的pos机,“刷卡还是现金?” “现金吧,多少钱?”卫燃搓了搓脸问道。 “炮弹16万卢布,都是上个世纪80年代芬兰生产的新货。运费一万五千卢布,如果可以的话,请再给我加上五千卢布的小费。” 这姑娘踢了踢小推车上的箱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些炮弹都是走私进来的,可没经过备案,所以你用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儿。” 卫燃闻言点点头,朝前者摆摆手,示意她把小推车推进工作室,而他则找出18万卢布的现金递给了对方。 这金发姑娘勤快的将小推车上的木制弹药箱搬到墙角,接过钱之后先从里面抽走了五千卢布塞进兜里,随后才开始了清点。 “货款两清” 这金发姑娘收起手中的现金,随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粉红色的小卡片递给卫燃,“以后需要试射炮弹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两百毫米以下的主流二战苏德弹药都能找到,也可以代办火炮实弹射击的各种手续,并且能提供各种射距的靶场。” “有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卫燃说着抬起工作台上的玻璃板,将那张粉色的小卡片塞了进去, “看起来你比阿历克塞那个老家伙好打交道,希望以后我们经常合作。” 这毛妹给卫燃抛了个媚眼儿,也不等前者说些什么,自顾自的拉着破破烂烂的小推车,哼着一首《喀秋莎》钻进了停在门口的破旧面包车。 随着“哗啦”一声轻响,卫燃再次反锁了卷帘门,随后切断工作室的监控电源,将那门索洛图恩s18-1000反坦克枪再次搬了出来。 带上一副牛皮手套,卫燃哼着那首刚刚听到的喀秋莎,将耐着性子将总共七个弹匣里的子弹全都分门别类的取出来收进保险箱,随后又把刚刚买到的弹药压了进去。 望着长条桌上仅剩的十枚曳光弹,卫燃甩了甩钻疼的手腕,将食盒召唤出来,把剩下的那些子弹全都放了二层。 最后将反坦克枪和食盒全都收回去,卫燃算了算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些可能用上的东西装进包里,再次驱车奔赴机场。 经过在喀山的中转等待,当他降落在依旧冰天雪地的因塔时,季马和阿里里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你竟然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季马用力拍打着卫燃的肩膀,“真的不用我跟着你?” “真的不用” 卫燃笑着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在野外坚持多久,又不用像上次那样踩着个破桌子乱跑,能有什么危险?” “既然你决定我就不拦你了” 季马说话的同时从挎包里掏出一台卫星电话递给卫燃,“拿着这个吧,每天中午12点通一次电话确保你还活着。如果遇到危险,随时给阿里里打电话,我们今天晚上到的这批客户会去废弃军事基地玩一周的时间,阿里里和他的飞机全程都会在那里待命。” “你想的倒是听周到”卫燃痛快的接过了卫星电话。 “那可是我花大价钱新买的,你可别给我弄坏了。”季马一脸肉疼的说道。 “看你那小气的样子” 卫燃懒得再和季马废话,趁着把卫星电话揣进兜里的功夫,顺手掏出一卷卢布硬塞给了站在旁边的阿里里,“这次麻烦你了。” “维克多,你可比季马那个混蛋慷慨多了。” 阿里里夸张的闻了闻那卷卢布的味道,根本没数便痛快的揣进了兜里,“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出发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那就出发吧!”卫燃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真不用我跟着?”季马再次问道,他可不想卫燃在因塔出现任何的意外。 “放心吧” 卫燃招呼了一句,跟着阿里里便钻进了飞机,随后便看到了一头顶着俩大树杈子的驯鹿正老老实实的跪卧在铺着松针的机舱里,被周围的织带固定的根本没办法站起来。而在它的旁边,竟然还有一辆并不算大的雪橇车,那雪橇车上更是装满了物资。 “怎么还有驯鹿和雪橇车?”卫燃惊讶的问道。 “总比你踩着滑雪板要舒服的多” 阿里里利索当然的说道,“而且万一你遭遇了暴风雪,至少那头驯鹿足够你吃一周都没问题。” 这是有多信不过我?卫燃腹诽了一句,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机舱里唯一留下的座椅上。 长达一个小时的飞行,阿里里全程都在不厌其烦的给卫燃讲解着极地可能遭遇的各种情况以及对应的处置方法。 等到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乌拉尔山东麓的一片冰冻湖泊上之后,阿里里在卫燃和那头驯鹿离开机舱之前,硬塞给了他一个背包说道,“这里距离你和季马上次去过的那个矫正营直线距离不到20公里,你只要顺着连接这座湖泊的河道一直往南走就能找到那里。包里的是信号枪和烟雾弹,这些你最好随身带着。” “谢谢你阿里里,不出意外我应该就在这座湖附近活动。” 卫燃再次致谢之后,吆喝着驯鹿拉着那辆也就比放倒的座椅大一圈的雪橇车离开机舱,躲进了湖岸边的针叶林里。 直等到阿里里在头顶一番盘旋之后彻底飞没了影子,卫燃也吆喝着驯鹿绕着这座湖泊跑了一圈。 这座长条形的冰冻湖泊宽度有两三百米,长度起码有两三公里,倒是个绝佳的试炮场地。 既然如此,卫燃也就懒得再动地方,把驯鹿拴在一颗松树的树干上,随后在不远处的另一颗树下扎起了帐篷。 不得不说,季马给自己准备的东西确实足够齐全,虽然他用的是野外生存的名义,但前者明显担心自己饿死和冻死,是以不但准备了厚实的帆布帐篷和铸铁柴火炉、配套的厨具,以及一张足以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熊皮毯子,甚至连新鲜了鹿肉都准备了老大一块。 这也就算了,等他把那辆超载的雪橇车上的东西全都搬进搭好了的帐篷里这才发现,这货竟然还给准备了一大包咖啡粉,一大包各种调味料以及好几大块又干又硬的大列巴,和足足20升的煤油以及一盏既能照明又能提供一顶温暖的煤油汽灯。 “这哪是来露营的,这是来野外享受生活的吧?”卫燃看着被自己从熊皮毯子里抽出来的那一大瓶威士忌,对接下来几天的试炮活动,也产生了浓浓的期待。 第205章 一枪一个大雪人 冰天雪地的针叶林边缘,厚实的帆布帐篷被铸铁柴火炉烘烤的异常温暖,焦黄色的火苗不断舔舐的咖啡壶,顺着壶嘴往外蒸腾着带有浓郁咖啡香气的水汽。 距离帐篷不远的一棵松树下,那头驯鹿已经用粗大的蹄子刨开了积雪,悠闲的啃食着地表残存的地衣。如果再往远处看,帐篷正对着的冰封湖面上,正有个人挥舞着一把工兵铲卖力的堆着雪人。 这些相隔百米规律分布的雪人个个都有一米来高,两侧还细致的插着松枝,甚至连头顶都戴着一顶用松针编织出来的绿帽子。 更远一些,在湖泊的另一端,距离帐篷大概两公里的岸边,一棵背靠着山脚,足有大腿粗细的松树已经被砍掉了多余的枝杈,树干上还包裹了一条格外显眼的大红色围巾。 堆完了最后一个雪人,卫燃站直身体喘了口气,随后踩上戳在一边的滑雪板慢腾腾的回到了帐篷的边上。 往铸铁炉子里丢进去几块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劈好的木柴,卫燃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滚烫的咖啡慢慢吸溜着,眯缝着眼睛看着帐篷外的那些雪人,耐心的等着身体从刚刚的体力活动中恢复平静。 许久之后,当杯子里的咖啡见底,卫燃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帐篷外面,将那门带有炮车的反坦克武器从金属本子里取了出来。 “哐哐”两脚,将展开的大架揣进踩实了的积雪里,卫燃转身又从帐篷里取出一张熊皮毯子叠起来充当垫子,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上面。 探头看了眼枪口的制退器,确定和枪身上那个装满高爆弹的弹匣配套,他这才用力摇动枪身右侧的曲柄,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卫燃反方向将曲柄又转了三圈恢复原来的位置锁好,随后扳动枪击释放钮,在清脆的咔嚓声中将一枚高爆弹顶进了弹膛。 和如今大多数的枪械不同,这支反坦克枪的弹匣在枪身左侧,机械瞄具以及光学瞄具同样在枪身的左侧,而整个武器又偏向无托式的设计,是以用起来虽然不至于不舒服,但对他来说却颇有些不适应。 伸手拧动炮车中间的调节轮,巨大的枪口缓缓上抬到了卫燃不用弯腰的高度,随后对准了两百米外,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绿帽子雪人。 试了试单个手指扣动扳机,巨大的力道让他果断的又加上了一根手指。 “轰!” 一声沉闷的枪声过后,机械瞄具对准的那个雪人,连同埋在雪人身体里面的那根一米来长的原木,在高爆弹的猛烈轰击下四散炸开纷纷扬扬的木屑和冲击波扬起的雪花溅射开来,竟是格外的好看。 相比这一枪带来的伤害,作为射手的卫燃却对这门反坦克枪附带的炮车越发满意。 在被金属本子送回来之前,他曾有幸对着那辆半履带装甲车开过一枪,那惊人的后坐力虽然不至于让他肩膀疼的不行,但也推着他在积雪上往后搓了十多厘米的距离。 但如今有了这个炮车,绝大部分的力量都被那两条戳进积雪里的大架传到了地面,最后能让他感受到的后坐力也就比发射独头弹的霰弹枪强点儿有限。 没有了对后坐力的恐惧,卫燃彻底来了兴致,一点点的延伸着射击距离,乐此不疲的摧毁着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堆好的那些雪人。 这一番测试下来,卫燃惊讶的发现,这门反坦克枪的精度好的出奇,仅仅使用机械瞄具,三百米的范围内不说指哪打哪,但得益于高爆弹那恐怖的杀伤范围,已经没有一个雪人能完整的站在原地。 而在三百米外,仅靠机械瞄具已经没用了,那准星早就比雪人还大了,这倒不是枪不准,而是人力没办法达到了。 好在,这反坦克还自带了一个光学瞄准镜,虽然放大的倍率仅仅只有可怜的2.5倍,但好在视场还勉强可以,至少可以把精确射击的距离延伸到六七百米没有任何问题。 而这个距离,对于二战时期的大部分战场来说已经完全够用,甚至对于一门以反坦克为主要任务的武器来说已经有些过剩了。 不过,卫燃可不打算浪费了这门武器的巨大威力,虽然靠它在六七百米的距离损伤苏德战场上的主流坦克基本等于扯淡,但即便再远一点儿,只要打得准,至少杀伤有生目标可是绝对够够的。 “等回去得找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换个倍率更大的瞄准镜。” 卫燃将这件事记在心底,随后站起身将屁股地下的熊皮毯子铺在雪地上,又将这门反坦克枪从炮车上拆下来换上新的弹匣,继续适应仅靠枪身上的那个两脚架进行射击。 毕竟那炮车虽然香,但却不是什么地形都能用的,再加上这门反坦克枪本身块头就不小,保不齐什么时候用在诸如小木船上之类的狭窄环境,那时候总不能还把炮车架上去吧? 另一方面,虽然不用那炮车导致后坐力大了一些,但因为枪托位置有个可以延长的支撑杆,这射击精度反而上去了。而最有力的证明,莫过于他仅仅只用了四发子弹,便在那个并算好用的瞄准镜帮助下,运气极好的打中了距离他足足八百米远的一位绿帽子雪人。 这下,卫燃也不在乎那后坐力了,拧动枪托位置的支撑杆降低高度,间接上抬了枪口,将瞄准镜里的准星艰难的对准了一公里远的一位雪人驱赶。 “轰!” 又是一声传出去老远的沉闷枪声,相隔两秒左右,湖泊对面距离他足足两公里之外的山体上炸开了一团雪花。又等了几秒钟,已经举起望远镜的卫燃这才听到一声随着风吹过来的爆炸声。 揉了揉因为连续开枪有些酸疼的肩膀,卫燃收起望远镜重新趴好,对着选定的目标再次扣动了扳机。 这次试射,他的最终目标便是打中两公里外那棵围着红围巾的松树,但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在断断续续的打空了三个弹匣总计30发子弹之后,卫燃不得不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可不想晚上肩膀疼的睡不着。 从柔软的熊皮毯子上爬起来,卫燃在抱起反坦克枪准备将其重新装上炮车之前突发奇想到,这两个能不能分开收进金属本子?如果可以的话,无疑能为以后使用省去很多麻烦。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动,刚刚抱起来的反坦克枪主体瞬间消失,而他本人也因为重心失衡一个屁墩坐在了厚实的积雪上。 挣扎着爬起来,卫燃赶紧将手搭在了炮车上,随后便眼睁睁的看着那架炮车突兀的从眼前彻底消失。 “这可就有得玩了!” 卫燃来了兴致,一次次的实验着把炮车或者反坦克枪重新召唤出来又或者一起召唤出来,最终总算摸清了规律。 这俩东西如果分开,可以随意取出任何一个,但两个一起取出来,就只会随机的胡乱堆在一起,而且很容易砸到自己的脚。如果把它们组合到一起,则只能一起出现。除此之外,唯一的例外便是炮车上的那两个弹药箱,不管怎么组合,这俩倒是都可以单独取出来。 搞清楚用法,卫燃捡起刚刚用过的子弹壳,将其全都收进食盒,随后踩着滑雪板滑向了遍地狼藉的湖面认真观察了一番毁伤效果,最后这才捡起几块镶着破片的残破木头心满意足的返回了蒸腾着热浪的帐篷。 将捡来的木头丢进铸铁炉子,卫燃将昨天吃剩下的那一锅炖鹿肉重新放在炉子上加热,顺便还烤上了几块大列巴。 趁着吃饭前的这点儿空档,他取出金属本子里的古琴一边拨动着琴弦继续练习那曲荒废的仙翁操,同时脑子里也开始琢磨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自从结束了上次的课程之后,去德国的一来一回再加上中间耽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眼下回国无疑是来不及了,去芬兰看看金属本子里提供的那个地址和那串详细坐标似乎也有些仓促,况且他也并不想这么快就找出答案。 毕竟出头的椽子先烂,如今辛苦伪装出来的身份刚刚好,过于出风头,最后倒霉的肯定只能是自己。 思来想去,卫燃最终决定等打完了剩下的那些子弹之后再回一趟伏尔加格勒,一来是去补充点弹药。二来,或许可以去找亚历山大先生问问,看看他能不能帮忙加工出个合用的瞄准镜底座出来。 打定了主意,卫燃将沸腾的不锈钢小锅端下来,就着焦香的大列巴一番胡吃海塞填饱了肚子,稍事休息之后,立刻拿起戳在帐篷门口的工兵铲继续去冰面上堆雪人。 之所以用雪人当靶子,自然是为了尽量不留下有关这门反坦克枪的痕迹,否则的话,他也不用劳心劳力的把湖面上那些被击中的木头带回来当柴火烧了。 从天亮忙到天黑,当头顶出现绚丽的极光时,重新堆出来一大片雪人的卫燃这才气喘吁吁的返回温暖的帐篷,给柴火炉填足了燃料之后立刻钻进了厚实的熊皮毯子里。 第206章 一个采访换一个瞄准镜 试炮活动的第四天黄昏,随着“轰”的一声枪响,最后一发燃烧弹狠狠的打在冰湖中央一个雪人的身体里,炸开了一团格外耀眼的火花。 七百百米外的岸边,卫燃揉捏了一番酸疼的肩膀,这才拿出望远镜遗憾的看了眼湖对岸依旧系着红围巾的那棵松树。 这四天来,足足80发不同种类的弹药全都被他挥霍一空,但除了让他肩膀酸疼的晚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之外,唯一的收获也仅仅只是确定了在目前情况下,这门威力惊人的反坦克枪的有效射程最远只能保持在六七百米的距离。 在六七百米之外,即便这枪的威力对比卫燃给它的定位来说绝对够用,但碍于瞄具和他技术却是根本就打不准了。是以那棵在最远处当了好几天靶子的松树也算侥幸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就站那儿别跑,等哥们儿下次来,肯定一枪打爆了你。” 卫燃最后撂下一句狠话,这才收起望远镜和反坦克枪以及满地的弹壳,老老实实的将帐篷里的一应物资整理好,随后在那头驯鹿的帮助下,用叠起来的帐篷把这些物资全都吊在了松树上。反正这些东西他下次来试射的时候还能用上,实在没必要再带回去。 将没吃完的几个大列巴喂给那头被拴了好几天的备用口粮,等对方吃饱喝足,立刻在卫燃的吆喝之下拉着雪橇车,沿着连接冰湖的河道跑了起来。而在雪橇车上的卫燃,则掏出卫星电话拨给了阿里里。 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天空中便传来的发动机的轰鸣,卫燃立刻掏出怀里的信号枪对准头顶扣动了扳机,随后又拽下一枚烟雾弹丢在了身后的河道上。 很快,阿里里驾驶的安2飞机便降低了高度,顺着宽敞的河道稳稳当当的降落在了距离卫燃不远的位置。让卫燃颇为惊讶的是,这几天一直陪着他的那头驯鹿,竟然在飞机降落之前便趴在了积雪上,甚至把它那顶着树杈子的大脑袋都埋进了肚子里。 显然,这个百十公斤的大家伙没少乘坐阿里里的飞机。而对方舍得把这么一头经验丰富的驯鹿送给自己当备用口粮,自然也让后知后觉的卫燃格外的感激。 等到阿里里的飞机彻底关闭了发动机,那头驯鹿根本不用吆喝便一边嚎叫着一边跑向了舱门口。 “看来这几天你过的还不错?”阿里里推开舱门,一边解开驯鹿身上的缰绳,任由它自己跳上机舱,一边朝卫燃说道。 卫燃帮着抬起雪橇车,感激的说道,“多亏了你提供的驯鹿,没有它我这几天会过的很辛苦。” “也多谢你没吃了我的萨沙”阿里里憨厚的笑道。 “我就知道果然又叫萨沙”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笑呵呵的将话题转移到了这几天他们接待的客人身上。 在两人的闲聊中,短暂降落的安2飞机沿着河道再次升空,轻盈的跨过不远处的乌拉尔山脉之后,平稳的将卫燃送到了因塔的机场。 “还有四天我们就该上课了,你还要回去?” 在机场等待的季马在舱门打开的瞬间便直接问道,上次结束课程的时候,达利娅老师可是说的很清楚,他们下次的课程要在因塔进行的。 “必须得回去一趟” 卫燃将本就不多的行李直接丢给季马,“工作室那边还有点儿事情必须回去处理一下,不过别担心,我会准时回来的。” “我可不是担心你” 季马接过卫燃的行李,愁眉苦脸的提醒道,“我是担心因为你迟到了让我也跟着一起倒霉,我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只穿着条内裤还要扛着一个硅胶假人跑圈儿。这里是因塔,我可不想在我的故乡丢人。” “放心,我也不想。”卫燃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赶紧做出了保证,“我肯定会准时赶回来的。” “但愿如此” 季马不放心的说道,这货虽然没脸没皮惯了,但那是在外面,如今他在因塔可是个场面人,但不管他还是卫燃,都毫不怀疑达利娅老师绝对有可能让他们在因塔体验一下社死。 告别了季马和在一边看热闹的阿里里,卫燃登上了飞往伏尔加格勒的航班。 等他在第二天一早赶回工作室的时候,喀秋莎靶场的那位金发毛妹已经等待多时了。 “穿甲弹40发,燃烧弹40发,高爆弹40发,另外还有40发曳光弹。”这金发毛妹趁着卫燃打开卷帘门的功夫低声说道,随后自觉的将小推车推进工作室,并把装满弹药的木头箱子放在了和上次来同样的位置。 “多少钱?”卫燃粗略的检查了一番之后问道,不得不承认,对方提供的弹药质量非常不错,至少上次那80发没有一颗臭弹。 “加上运费33万卢布,小费五千。”这毛妹痛快的伸出了手。 如数支付了相应的金额打发走了这小毛妹,卫燃再次反锁了卷帘门,将食盒里的空弹壳以及压进弹匣的的空弹壳全都一一取出来换上了刚刚买来的弹药。 将多余的弹药送进保险箱,顺手又卸下那支反坦克枪的瞄准具,卫燃拎上装满空弹壳的塑料袋子,驱车直奔横跨伏尔加河的大桥。 销毁这些弹壳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找个破碎机直接粉碎成金属碎片或者直接融了,但他又没拿这枪做什么坏事,所以自然也就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直接丢进伏尔加河了事。 处理完了最后的手尾,他沿着跨河大桥继续前进直奔东岸的伏尔加斯基,将车开进了亚历山大先生的改枪工作室所在的那间汽修厂里。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如今这座唯一市中心的汽修厂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大门口那个“亚历山大私人博物馆”的大牌子。 除此之外,空旷宽敞的院子不但铺上了干净的地砖,而且还种了不少橡树。并且每棵树的边上都停放着各种二战中常见的战争装备。 颇为特殊的是,在这些战争装备的边上都有个不锈钢的牌子,其上简略的写着有关这件装备的故事和服役经历。毫无疑问,这份成果无疑来自已经成了快乐打工人的阿历克塞教授。 慢慢悠悠的在这大院子里逛了一圈,卫燃也就没了兴趣,这里都是各种常见货色,除了那些或是详细或是简略而且不知真假,但却一个比一个感人的故事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可看的。 迈步走进正对着大门的那栋四层建筑,卫燃刚一进门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正对着这栋楼门口的一楼墙壁上,赫然是一张从自己那弄来的国会大厦插旗照片,在照片的正下方,还用显眼的字体写明了这张照片的来历。 看够了新鲜,卫燃穿过这栋四层建筑,找到了依旧保持着原样的改枪工作室。 还没等他走进那间并不算大的小房子,费德勒经理便从里面打开了推拉门,热情的说道,“维克多先生,亚历山大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谢谢” 卫燃客气的打了声招呼,跟着对方穿过摆满各种加工机械的房间,在那间熟悉的工作室里见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亚历山大先生。 “维克多,你突然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吗?”亚历山大饶有兴致的问道,“难道你又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历史镜头?” “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卫燃笑着说道,“亚历山大先生,这次我来是想请您帮忙的。” “说说看”亚历山大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从包里掏出那支从反坦克枪上卸下来的瞄准镜递给了对方。 仅仅只看了一眼,亚历山大便语气肯定的问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瑞士索洛图恩工厂在二战初期生产的s18-1000型反坦克枪使用的瞄准镜?” “亚历山大先生好眼光” 卫燃恭维了一番对方的眼力,“这是我一个客户的东西,他想给他的那支反坦克枪加装一支高倍率的瞄准镜。” “当狙击步枪用?”亚历山大立刻便猜到了目的。 卫燃坦然的点点头,继续拍着马屁说道,“这个客户对我很重要,而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亚历山大先生拥有足够精准的金属加工工艺,所以这才厚着脸皮求到您的头上了,看看能不能给加工一个合用的底座出来。” “加工这个倒不是太难” 亚历山大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卫燃,犹豫片刻后站起身,拿起一把螺丝刀说道,“跟我来吧,带你看一样东西,或许你能给你的那位客户一个更好的选择。” 接过对方递回来的瞄准镜,卫燃赶紧起身,跟着亚历山大离开了工作室,直奔刚刚穿过的展厅,只留下了刚准备把咖啡送进去的费德勒经理在身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阿历克塞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这座展厅的顶楼” 亚历山大带着卫燃一边往二楼走一边介绍道,“他总是和我抱怨当初就该听你的不来为我工作,还说他在大学都没这么累过。” “教授在家里也经常和我们炫耀他的博物馆馆长身份”卫燃微笑着回应道。 “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家伙” 亚历山大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带着卫燃走到二楼一间轻武器展厅里,指着玻璃柜子里的各类反坦克枪说道,“这些都是我的收藏,苏联的,德国的,英国的,基本上我这里都有。” 卫燃挨个看过去,还真就像亚历山大说的那样,这间并不算大的展厅里,几乎涵盖了他知道的大部分二战期间出现过的主流反坦克武器。 走在前面的亚历山大在一个玻璃展柜前停住脚步,指着里面的展品得意的问道,“你的客户拥有的就是这一款吧?” 卫燃下意识的点点头,这个单独的展柜里可不止有一支和自己同款的反坦克枪,甚至还有那支枪的变形款,一种可以连发,编号1100的防空武器。 而这两型武器的区别,除了一个只能半自动一个可以全自动射击,乍看起来也仅仅只不过是后者多了个可以让人坐在上面对空射击的底座罢了。 在卫燃的注视下,亚历山大从兜里摸出一张磁卡在展柜的下沿刷了一下,在“滴”的一声轻响后,又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玻璃展柜。 在他的摆弄之下,前后不到五分钟,一个怪模怪样的瞄准镜便被他用螺丝刀拆了下来。 “拿着吧!”亚历山大将拆下来的瞄准镜抛给卫燃,随后熟练的锁上了玻璃展柜。 “这是...” 卫燃手忙脚乱的接过瞄准镜,这瞄准镜其中一半和自己的瞄准镜相比,除了略微粗一些之外没多大区别,但在末端却并列连接着另外一半,整体来看,这具重的吓人的瞄准镜从结构上来说,或许使用了双筒望远镜上常用的保罗棱镜结构。 “这是防空型使用的瞄准镜,瑞士人设计的花哨玩意儿,只不过真正用起来,这东西远没有环形机械瞄具好用,所以比较少见。” 亚历山大一边往回走一边介绍道,“它的最大放大倍率可以足够清晰的瞄准一公里外的矿泉水瓶,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大也太重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卫燃顿了顿,“您这是把它...送给我了?” “可以这么理解” 亚历山大浑不在意的说道,“作为交换,这个月月底我有个电视台的采访,是关于那张照片的,维克多,到时候你以嘉宾的身份来凑个热闹怎么样?”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卫燃顿时明白了对方的谋划,合着自己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仅仅只是犹豫了不到十秒钟,卫燃便痛快的同意了对方的邀请。他是看的明白,就算自己不过来主动送上门,对方恐怕也会想办法通过教授把自己请过来。 况且他能轻而易举的拿出自己需要的瞄准镜,这本身也是人家有本事有底蕴,就算自己拒绝的了这次,难道还能拒绝下次? 所以与其和教授的老板闹僵,倒不如痛快答应,这样不但瞄准镜的问题解决了,而且还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果不其然,亚历山大见卫燃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硬拉着他以及正躲在办公室偷偷喝酒的阿历克塞教授一起吃了顿午饭,这才放他离开。 醉醺醺的卫燃任由费德勒开车把他送回工作室,这才立刻收起伪装出来的醉意,反锁了卷帘门召唤出反坦克枪,将刚刚得到的瞄准镜装了上去。 将沉重的枪口搭在窗台上瞄了瞄远处山岗上的祖国母亲雕像,清晰的成像让卫燃满意的将其收回金属本子,同时在他的内心里,也早已经给白羊淀上的小鬼子安排好了上千种死法。 第207章 半个月学会跳伞(上) 赶在4月14号的上午,卫燃带着满满的收获再一次回到了因塔。 早已在机场等待多时的季马见他如约赶到立刻松了口气,大呼小叫的招呼着他赶紧上飞机。 前后不过十分钟,天还没亮便开始等着他的安2飞机轻盈的滑跑起飞,径直飞向了乌拉尔山东麓的废弃军事基地。 等到飞机降落之后,卫燃这才惊讶的发现,不止达利娅老师以及卡尔普先生已经赶到这里,空地上竟然还多出了一架红旗林场涂装的安2飞机。 卫燃揉揉眼睛,他确实没看错,那架飞机上喷涂的图案就是红旗林场的俯瞰图! “季马,这是怎么回事?”卫燃呆滞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季马同样瞪圆了眼睛,“三天前我和阿里里往这里送物资的时候还没有这架飞机的。 “是达利娅女士买的” 阿里里直到这个时候才给出了答案,“自从半个月前你们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达利娅老师就拜托我帮忙从矿场买下这架飞机并且按她的要求涂装了。不过因为她给的小费实在太多了,所以我只能对你们保密。” “季马,你觉得我们会学开飞机还是会学跳伞?”卫燃颇有些紧张的问道,如果是开飞机还好,但如果是跳伞,那可就太刺激了。 “最好不是跳伞” 季马脸色惨白的答道,“虽然我没跳过,但也知道在这种鬼地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体验。” 两人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卡尔普便笑眯眯的走过来,“既然你们到了,课程现在就开始吧,现在跟我去拿东西。”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跟着卡尔普和已经转身的达利娅老师钻进了那栋已经露出所有窗户的大楼。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栋楼已经打扫的格外干净,一楼原本用来停放装甲车的巨大空间还铺上了厚实的松针,几头膘肥体壮的驯鹿正老老实实的站在里面舔食着悬挂在头顶的盐砖。 跟着两位老师来到二楼的一间仅仅放了两把椅子的空旷会议室里,最先进来的达利娅老师点上颗烟,笑眯眯的问道,“给你们两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先学固定翼飞机驾驶还是先学跳伞?” “飞机驾驶!”卫燃和季马根本不带犹豫的便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啪!”达利娅打了个响指,幸灾乐祸的说道,“那就从跳伞开始吧!” “达利娅老师,不是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吗?”季马哭丧着脸问道。 “只是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但是没给你们做出决定的权利。” 达利娅老师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行李包,“这次课程是原定计划外临时加设的,所以未来半个月,你们两个除了进行日常的体能训练之外,唯一需要学会的就是跳伞。如果没有疑义,现在就去对面那两个房间把衣服换上吧。” 卫燃和季马能有个屁的疑义?再说了,就算有难道还指望达利娅或者卡尔普能考虑下他们的想法? 是以对方话音未落,两人便手脚麻利的拎起贴有各自名字的行李包离开会议室,各自选了一个同样被搬空的办公室,将行李包内那套不知道来路的极地迷彩服穿在了身上。 这套迷彩服配置倒是齐全,从内裤袜子到保暖内衣,再到裤子外套以及最外层用来防寒的上衣和背带裤,乃至棉帽面罩靴子手套都一应俱全。 而除了衣服,这行李包里还有个同款迷彩的战术背心,以及固定在战术背心上的格洛克手枪和配套的两个压满子弹的备用弹匣。 谨慎的将这款在红旗林场拆解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手枪分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卫燃又耐着性子把三个弹匣里的子弹全都拆下来,随机从中间取了三颗压进弹匣,拉开窗户对着外面的一辆废弃车辆扣动了扳机。 连续三声清脆的枪响,卫燃满意的关上窗户,重新将所有的子弹压回弹匣,这才推开房门返回了对面的会议室。 “我们去外面”卡尔普等季马也进来之后,指了指桌子上的降落伞包,慢悠悠的走出了会议室。 两人老老实实的在达利娅老师的指导下背好了伞包,这才赶紧下楼直奔早已在那架红旗林场涂装的安2飞机旁等待的卡尔普。 “我只给你们一人演示一遍” 卡尔普的教学可比达利娅老师更加的干脆,还没等两人弄清楚演示什么,前者已经打开了安2飞机的舱门,从里面揪出一个并不算大但却格外厚实的海绵垫子铺在舱门外面,随后半蹲在舱门口,开始详细的讲解着跳伞出舱以及落地时的动作要领。 等他演示了两次之后,这个颇有些帅气的老男人竟然从兜里掏出两个眼罩分给卫燃和季马,随后又把手台挂在机舱里,这才笑眯眯的说道,“现在是中午10点,在下午五点之前,你们两个只需要练习刚刚的姿势就好,我会在楼上用望远镜看着你们。记得往下跳的时候戴上眼罩,这有利于帮助你们克服恐惧心理。” 目送着卡尔普溜溜达达的返回了不远处的楼里,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你先跳!” “算了,排着队来吧,躲不了。” 卫燃叹了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胸前那支格洛克手枪,确定枪膛里没有子弹,这才爬上机舱,老老实实的戴上了眼罩。 或许是之前数次被金属本子送回战场时那占据视线的白光让他早已适应了这种暂时失去视野的情况,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迟疑,便干脆的学着刚刚卡尔普教的姿势弯腰抱膝向前栽了下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陷进了厚实的海绵垫子里。 与此同时,二楼的阳台上,一直举着望远镜的达利娅老师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惊讶的表情,同时嘴上也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能听清楚的话。 在卫燃跳下去之后,轮到季马的时候却犯了难,这货戴上眼罩之后在舱门憋了半天的劲儿,硬是没能让身体往前栽下去,最后还是卫燃实在看不过,朝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这才让他离开了距离地表高达半米的机舱。 有了开头,后面自然也就简单且枯燥了很多,在两人一次次的从舱门摔下去又一次次爬上去,并且时不时的就能在手台里听到卡尔普对他们各自动作的纠正中,时间也一份一秒的过去,短暂的白天在西侧的乌拉尔山挡住太阳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漫长的黑夜。 但两人的学习却并没有因此终止,简单的吃过阿里里准备的晚饭之后,卡尔普带着他们重新回到了二楼那间空旷的会议室。 刺目的led灯光下,一顶降落伞展开平铺在地板上,卡尔普带着卫燃和季马两人一遍遍的练习着叠伞装包的过程,同时还不忘讲解一些遇到突发情况时对应的处理方法。 相比下午那大半天的训练,这叠伞装包虽然更加枯燥,但好在至少这楼里要暖和不少,再加上卡尔普一直就在两人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进行监督,是以他们也就只能强打着精神,像练习跳伞姿势一样,一遍遍的折叠着软趴趴的降落伞。 这样的练习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半,在达利娅老师突击检查了一番他们一个月前学过的爆炸理论知识之后,这才放他们去会议室对面的房间里休息。 如果说第一天的学习训练只是枯燥的话,那么从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半开始,在枯燥之外,便又多了“折磨”这么一个选项。 这鬼地方虽然没有游泳池,但积雪却遍地都是,在卡尔普手中那支随时会打出橡皮子弹的冲锋枪逼迫下,卫燃和季马呲牙咧嘴的用满地的积雪把全身搓的通红,这才各自分到一份热量惊人的早餐。 而在吃过早餐之后没多久,他们被卡尔普带到了一辆废弃的卡车边上。 “今天你们就从这上面跳吧!” 卡尔普将两块厚实的海绵垫子摞在卡车下面,“只是增加了一些高度而已,其他的不变。” 季马偷偷扫了眼远处已经在阿里里的驾驶下飞走的飞机,这才开口问道,“卡尔普先生,我们今天要跳到什么时候?” “跳到我满意为止”卡尔普留下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次慢悠悠的走回了不远处的那栋建筑。 “维克多,你觉得这有用吗?”季马翻上满是积雪的货车车厢低声问道。 “有没有用我说了可不算”卫燃指了指头顶,“等我们真的从几千米的高空跳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季马闻言脸色变了变,而卫燃已经戴上眼罩干脆的跳了下去。 其后的几天,二人保持着上午练习跳伞姿势,下午联系叠降落伞,晚上完成达利娅老师对已经学过的各项科目的抽查考试的规律,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枯燥的训练。 当然,每天早晨用随处可见的积雪搓个澡是根本跑不掉的。而卡尔普对他们的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不管是跳伞的动作,还是叠伞的时间,稍有不规范,便会被他拉出来单独照顾。 如此高负荷的训练仅仅进行了十天之后,随着阿里里驾驶着飞机降落在废弃军事基地,卫燃和季马也到了接受考验的时候。 第208章 半个月学会跳伞(下) 废弃军事基地二楼空旷的会议室里,卡尔普一边亲自给卫燃和季马戴上定位器一边说道,“你们这次跳伞,唯一的要求仅仅只是安全着陆就够了,所以不要有什么压力。” 季马嘀嘀咕咕的说道,“可是我们才学习了仅仅十天而已。” “十天已经足够了” 卡尔普平淡的说道,“年轻人,自信一点儿,降落伞是你们自己叠好塞进包里的,飞机是你们的朋友驾驶的,而且我和达利娅会带着医疗包和你们一起跳伞,就算真的发生意外,我们至少有一定的概率能让你们活下来。” “就因为是自己叠的降落伞才让人害怕...”卫燃看着笑眯眯的达利娅老师和卡尔普,终究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左右是躲不过去了,卫燃和季马最终也只能认命的各自背好降落伞包,磨磨蹭蹭的跟着达利娅和卡尔普钻进了那架红旗林场涂装的老飞机。 让他们意外的是,为了他们俩这次的跳伞,就连忙着接待游客的米莎竟然也来了。而她的工作,仅仅只是帮忙关个舱门,顺便给朋友加加油打打气而已。 或许是因为有姑娘在身边,原本几乎快被吓死的季马倒是勉强不再哆嗦,而同样没好哪去的卫燃更是摆出一副老子不怕,老子勇的很的沙雕模样催眠着自己。 负责驾驶飞机的阿里里怜悯的看了眼自己的朋友,最终还是在达利娅老师的示意下,老老实实的操纵着安2飞机盘旋着冲上了高空。 “我们现在的高度是3000米,今天运气不错,风并不算大,伞包也经过了你们自己以及我和卡尔普的检查。就算主伞打不开还有备用伞,如果备用伞打不开,你们距离降落地面也有大概20秒左右,这这段时间里,我或者卡尔普会努力接近你们想办法协助你们开伞或者安全降落。所以只要你们足够冷静,按照这些天练习的步骤来就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达利娅老师在打开舱门前最后嘱咐道,“遇到突发情况不要慌,及时在无线电里沟通,明白吗?” “明...明白!”快吓尿了的卫燃和季马结结巴巴的答道,随后各自戴上了风镜。 达利娅老师干脆的拍下了舱壁上一个临时加装的开关,随着那盏红色led开始闪烁,包括卡尔普在内的四人各自将开伞索挂在了头顶的滑轨上,而坐在舱门口的米莎,则已经系好了腰间的安全绳。 随着米莎缓缓摇动滑动式的舱门,汹涌的狂风瞬间涌进机舱,排在最前面的季马还没反应过来,便在惨叫中被达利娅老师狠狠一脚踹了下去。等到她也干脆的跳出机舱时,季马的头顶已经绽开了一朵白色的圆形伞盖。 “看来季马至少死不了了” 卫燃内心刚刚松了口气,随后感觉到一个大脚丫子狠狠的踹在了自己的屁股上,等他反应过来,也已经像是季马一样,鬼哭狼嚎的在空中开始极速下坠了。 “这就下来了?” 几乎吓尿了的卫燃此时根本听不到耳机里其余人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在某一瞬间,急速下坠的身体似乎被人从后面狠狠的一拽,往下掉的速度也猛的慢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听清耳机里卡尔普正不急不缓的提醒着他下一步的操作。 说是提醒,其实更像是安抚,不管他还是季马用的都是圆伞,在以只要安全降落作为唯一要求的前提下,需要他们操作的其实并不算多。 但达利娅和卡尔普两人用的却是更灵活的翼伞,所以时不时的,这俩人就会在卫燃和季马的周围飘过来又飘过去,顺便还在无线电里和他们聊上两句,免得这俩菜鸟不小心做出什么蠢事。 在这两位看似粗暴实则细心的老师关注之下,卫燃和季马的降落伞像两颗蒲公英的种子似的随着微风飘飘荡荡,最终又像两根大青萝卜似的,稳稳当当的戳在了废弃军事基地十几公里外,一座冰冻湖面上齐膝深的积雪里。 从飞机上被踹下来到双腿戳进积雪犁地一样带出一条长长的沟壑,带给卫燃仅有的感受除了风大之外,就是刚刚落地时那一下比想象中的冲击力更大一些。 前后不到五分钟,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也操纵着翼伞降落在了湖面上,不过相比狼狈的卫燃和季马,这俩人可就轻松且优雅多了。 “感觉怎么样?”卡尔普收起自己的降落伞之后朝浑身沾满雪花的二人问道。 “比我想象的吓人,也比我想象中的刺激。” 卫燃颇有些遗憾的说道,刚刚他一直抬头盯着头顶的降落伞来着,生怕哪根伞绳不小心断开,所以根本没来得及看脚底下的风景。 “我应该拿着手机跳的”好不容易把降落伞收起来的季马则把遗憾直接写在了脸上。 “未来五天,只要天气合适,你们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分别会有一次跳伞的机会。” 达利娅老师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和以前一样,第五天的时候会给你们考核任务,如果你们完成的还算不错,下个月的课程我们就可以考虑学习固定翼飞机驾驶了。” “每天都...都要跳?” 刚刚还有些遗憾的季马立刻脸色变得煞白,而他旁边的卫燃也并没有好到哪去。这跳伞和坐过山车也差不多,坐上去之前吓的要死,坐完了直呼刺激,但是绝对不想再坐第二遍。 “只要天气合适一天两次。”达利娅老师笑眯眯的问道,“如果你们觉得少,可以晚上再加一次夜间盲跳。” “不少!” 卫燃和季马异口同声的答道,好歹和这两位老师相处了那么久,他们自然能看出来,但凡二人中的任何一个露出一丁点害怕的态度,未来几天他们要完成的跳伞次数起码要翻一倍。 师生双方在愉快的氛围中商定好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阿里里也操纵着那架花里胡哨的安2飞机平稳的降落在了附近。 一行人回到废弃军事基地,卫燃和季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的休息时间便再次投入到了和跳伞相关的各种课程之中。 在此后的四天时间里,每天上午以及下午黄昏之前,阿里里都会驾驶着飞机,带着他们飞上高空来一次跳伞练习,而他们反复降落的那片湖泊上厚实的积雪,也被这俩大青萝卜砸出了一个个的各种形状的雪坑和各种长度的壕沟。 同时,也不得不说毛子的粗放式教育确实心大,两人第二天上午跳伞的时候,卡尔普好歹还跟着跳下来了。 但是等到当他下午的时候,这老东西唯一做的也仅仅是在两人出舱的时候往屁股上踹了一脚,随后便放心的关上了舱门,甚至就连阿里里的飞机都不降落了,而是通过无线电通知他们自己跑回去。 等到第三天,干脆连这“送行”的工作都交给了一直在看热闹的因塔姑娘米莎。而卫燃和季马,也不得不发挥主观能动性,在跳伞的时候往腰间挂上一副滑雪板。 好在,有了之前三次的经验,这俩难兄难弟好歹也适应了跳伞的过程,全程除了季马某次运气不好被风吹到一棵松树上挂了大半个小时之外,倒是再没有出现过任何的意外。 眼看着这个月的学习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天,达利娅老师却在头一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将刚刚踩着滑雪板从降落场赶回来的二人再一次召集到了飞机上。 “考核任务就在今天黄昏” 达利娅老师说话的同时走进了驾驶舱,“你们两个需要在上次去过的废弃矫正营上空跳伞,降落之后,你们两个坟头完成那座矫正营剩下的两栋楼从一层到顶层的搜索工作,击毙所有喷涂了荧光漆的假人,最后对整栋楼完成爆破,有问题吗?” “没有!”卫燃和季马想都不想的答道。 “机舱里有昨天你们自己叠好的降落伞,另外准备了武器和爆破器材。给你们半小时的时间检查,半小时之后我们起飞。”达利娅老师说话的同时,还亲自给两人的肩膀各自安装了一个运动相机。 卫燃和季马不敢耽搁,借着机舱里昏黄的灯光仔细将降落伞和那支明显从废弃军事基地里翻出来的ak步枪检查了一遍,至于那些装满塑料饭盒的塑胶炸药以及雷管和遥控起爆器,就只能等到了现场看看实际效果了。 很快,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到,等卡尔普钻进机舱,这架安2飞机立刻在达利娅老师的操纵下粗暴的飞上了高空。 短暂的飞行过后,卡尔普默不作声的打开了舱门,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干脆的起身将开伞索挂上,两人一先一后,大呼小叫的冲出了机舱。 这是他们第10次跳伞,相比第一次的时候,原本的紧张和害怕已经被刺激和兴奋替代,而接下来的降落过程虽然因为太阳已经被乌拉尔山脉挡住导致视线略微有些模糊,但因为地表存在大量的积雪,到也一如既往的顺利。 在这两人的头顶,缓慢盘旋的安2飞机里,卡尔普看了眼平板电脑上那两个缓慢移动的光标,笑呵呵的在通讯频道里问道,“达利娅,你给他们的任务是不是太简单了?” “或许吧” 达利娅笑着回应道,“给他们建立一些信心很有必要,免得维克多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又出现心理问题。众所周知,跳伞是个增强自信的好办法不是吗?” 卡尔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将平板电脑放在一边,任由达利娅操纵着飞机继续在废弃矫正营头顶盘旋。 而在地表之上,卫燃动作熟练的收起降落伞之后,立刻踩着厚实的积雪冲向了相距不过一公里远的废弃矫正营。 几乎和季马前后脚,两人赶到之后根本没有废话,便各自随机选了一栋废弃建筑,端着枪冲了进去开始挨个房间的搜索。 隔三差五的点射声从一楼开始往上蔓延,当顶楼也响起枪声不久,卫燃和季马不分先后的各自跑向一楼的承重柱,掏出包里的电钻开始打眼布置爆破点。 “季马,你那里准备好了吗?”卫燃忙完之后,一边往外跑一边借助手台问道。 “准备好了”季马呼哧带喘的回应道。 “那就开始吧!”卫燃话音未落,两人便各自按下了遥控上的按钮。 伴随着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那两栋早已被人遗忘的建筑也各自倒向了对方的方向,最终在猛烈的撞击中变成了一座由建筑废墟堆砌出来的坟包。 “维克多,这个月的课程考核是不是太简单了?”季马颇有些不适应的问道。 卫燃抬头看了眼已经在降低高度的飞机,一边往森林外面的河畔走一边回道,“说不定下个月就难了,头上那两个变态能用半个月让咱们学会了跳伞,你觉得开飞机会用几天?” “这可难不倒我”季马这次却无比的自信,“阿里里的飞机我又不是没碰过,只是不会起飞和降落而已。” “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自信吧!”卫燃却没有季马这么乐观,不过此刻,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第209章 回国前的琐事 完成了跳伞课程的最后考核,在回到废弃军事基地之后,达利娅老师一反常态的对卫燃和季马两人一通夸奖,竟然罕见的没有挑他们任何的毛病。这有违常理的一幕,反倒让卫燃和季马心底打起了鼓。 废弃军事基地外,两人看着达利娅驾驶着那架红旗林场涂装的安2飞机扶摇直上,一时间竟没回过神儿来。 季马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维克多,我没做梦吧?刚刚达利娅老师竟然夸我有成为空降兵的天分?” “是我们,不是你自己。”卫燃吝啬的纠正道,别看达利娅老师表面上远比卡尔普好说话,但想得到她的夸奖可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你们两个有时间在这里讨论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尽快完成最后一次跳伞。”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阿里里把着他那架飞机的舱门提醒道,“别忘了,达利娅老师让我把你们随机丢到军事基地周围20公里,然后你们要在今天下午四点以前自己赶回来的。” “否则我们就只能自己回因塔了” 机舱里的米莎提醒道,“到时候不但维克多赶不上回喀山的航班,季马你也赶不上明天从华夏来的那批游客了。” “走走走!不要浪费时间了!” 季马一听有可能耽误自己的赚钱大业,立刻也顾不得和卫燃斗嘴了,而后者比他更加着急,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赶紧回国了。 等两人背着不久前才叠好的降落伞坐进飞机,阿里里立刻启动飞机升空绕着废弃军事基地一番盘旋后,按照达利娅老师之前的要求,把他们二人随机分别空投到了军事基地的南北两个方向。 “阿里里,安全着陆。” 卫燃落地之后熟练的收起降落伞,同时不忘在无线电里和头顶仍在盘旋的飞机沟通了一声。 “军事基地见”阿里里回应卫燃的同时,已经操纵着飞机飞向了准备把季马丢下去的区域。 耐心的等待着再也听不到飞机的轰鸣,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出发,而是从包里掏出一条红围巾,选了棵背靠山坡,看着顺眼,粗细也合适的松树系在了上面。 踩着滑雪板往后退了足足一公里,卫燃再次看了看头顶,确定没有飞机盯着自己,这才从金属本子里拿出那门反坦克枪。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半个月前亚历山大那里弄来的瞄准镜变得焕然一新的同时,它上面那些代表生产厂家和编号之类铭刻也全都消失了。 将两条大架跺进厚实的积雪里,卫燃一屁股坐在伞包上面,伸手握住架在炮车上的反坦克枪,熟练的左三圈右三圈的摇动曲柄开栓,随后轻轻移动枪口,用那支高倍率瞄准镜的准星套住了一公里之外围着红围巾的松树。 不得不承认,瑞士在战争年代制造的这支瞄准镜虽然又重又花哨,但效果却还不错,即便隔着这么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卫燃扳动枪机释放钮,一发曳光弹被顶进了枪膛。 “轰!” 沉闷的枪声中,这枚带着明亮尾线的曳光弹在距离那颗松树大概十米远的位置钻进了被积雪覆盖的小山坡里。 轻轻拧动调节钮,卫燃再次对准那棵松树扣动了扳机。在卫燃的反复之下,第四枚曳光弹终于狠狠的砸在了那颗大腿粗细的松树上,巨大的动能带来的震动直接让那棵中枪的松树抖落了树冠上的积雪。 不过卫燃却并不满足,而是抓紧时间反复更换了弹种和配套的制退器。直到用穿甲弹和高爆弹把那颗松树拦腰打断,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反坦克枪,捡起弹壳,随后踩着滑雪板继续往后退了一公里。 再次支起炮车,对着那半截树桩子把手头有的弹药种类全都打了一遍,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打扫干净现场,踩着滑雪板冲向了废弃军事基地的方向。 今天已经是30号,他可不能误了晚上的飞机,毕竟就算他恨不得马上回国给那支反坦克开开荤,也总得遵守约定,先应付完了亚历山大用瞄准镜换来的那次采访才行。而另一方面,他也准备在回去之前,尽快把诺亚的委托完成,免得心里总是惦记着。 一边盘算着对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规划,卫燃也掐着点回到了废弃军事基地。 这20公里的距离虽然远,但好在时间留的够长,而且又有滑雪板,再加上之前几天几乎每次跳伞结束之后都是这么回去的,所以不管对卫燃还是对季马来说,这段路虽然累,但已经算不上什么挑战。 顺利结束了在因塔的最后一天,卫燃告别了准备继续留在因塔接待华夏游客的季马,通知了远在德国的拉尔夫一声之后,独自一人搭乘航班回到了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 这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把反坦克枪的弹药换成在得到它之初,弹药箱和弹匣里自带的那70发。毕竟后来自己花钱买的那些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新货”,有极大的可能根本带不回二战时期。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以嘉宾的身份应邀参加电视台对亚历山大的采访。这倒是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在因塔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告知了达利娅并且获得了首肯。 而且这采访本身也出乎意料的简单和轻松,亚历山大似乎也仅仅只是想展示自己的人脉,并没有把发现那张照片的功劳据为己有的想法。 还完了人情,亚历山大却并没有直接放卫燃离开,反而又送了他一份小礼物。 “这是什么东西?” 卫燃在对方的示意下打开了桌子上的塑料盒子,随后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支带有准星的消音器和一根带有螺纹的枪管。 “还记得我上次送你的那支手枪吗?” 亚历山大微笑着说道,“换上这支枪管就可以加装我的改枪工作室最新生产的消音器,到时候记得给我回馈一些使用感受。”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欣然接受了这份小礼物,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于是顺着这个话题问道,“亚历山大先生,不知道那支手枪的备用弹匣您这里有没有?” “当然有,你要多少?”亚历山大饶有兴致的问道。 “如果方便的话...来10个?” 卫燃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那食盒虽然只有两层,但每一层的“挑高”可不低,足以把手枪弹匣竖着放进去,这可是能节省不少的空间呢,至于换成弹匣能不能带回曾经的战场,自然也只有试试才知道了。 “费德勒,去拿10个手枪弹匣过来。”亚历山大痛快的朝站在身后的费德勒经理说道。 后者闻言,立刻走进了改枪工作室的里间,不久之后便取来了十个弹匣。 接过弹匣,卫燃自然是一番感谢,不过同时也借口要赶飞往芬兰的航班,婉拒了对方一起用午餐的邀请。 带着礼物离开了亚历山大的私人博物馆,卫燃将车开过伏尔加河之后,立刻找了个路边停下,取出金属本子里的佩枪,把带有螺纹的枪管换上去,随后又拧上了消音器。 “但愿能放进去吧!”卫燃忐忑的取出金属本子翻开,试探着将带有消音器的手枪送了进去。 “成了!” 在红色漩涡里沉浮不定的手枪立刻让他松了口气,这对卫燃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别看只是多了个消音器,但在某些时候或许就能救命呢。 再次收回佩枪,卫燃又取出了食盒,将一层的那些子弹全都压进了刚刚要来的弹匣。如此一来,一层也顺利的腾出一半的空间,已经足够他往里放一些能把臭鞋垫炖成美食的调味料了。 心满意足的再次启动车子,卫燃驱车直奔机场,掐着点儿登上了飞往芬兰的航班。 经历了漫长又无聊的飞行和转机,当航班最终降落在基蒂莱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劳动节当天的上午,而提前一步赶到这里的拉尔夫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怀表和那本被墨水污染的证件带了吗?”卫燃见到对方之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带来了,全都带来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拉尔夫赶紧举起手中的公文包,“车子租好了,明天晚上从这个机场飞往华夏的机票也帮您买好了。”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出发吧!”卫燃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他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跟我来!”拉尔夫显然比卫燃更加急迫,带着他钻进停车场里的一辆轿车之后立刻启动了车子。 左右不过80公里的距离,当车子开到穆奥尼奥的时候才刚刚中午。只不过这一路上无论拉尔夫怎么询问,卫燃却是对调查过程只字不提,哪怕他早已经想好了借口。 “维克多,我们要不要先吃个午饭?”拉尔夫趁着等红灯的功夫问道,他今天一大早便赶过来了,可为了等着卫燃,可是一直没正经吃过东西呢。 “不用” 坐在副驾驶一直盯着导航的卫燃摇摇头,“马上就到了,在下一个路口右转,一直开到穆奥尼奥河边。” 拉尔夫无奈的点点头,等绿灯亮起之后,立刻踩下油门,在卫燃的指引下开到了河畔一座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小旅馆的门口。 第210章 致暴风雪中的友谊 “就是这儿了,下来吧。”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推开了车门。 坐在驾驶位的拉尔夫看了看那个小旅馆门口挂的芬兰语招牌,最后无奈的摇摇头,他可不像他的那位便宜爷爷诺亚那么博学,能看懂芬兰语和挪威语。 前一步下车的卫燃等拉尔夫停好车子跟上来之后,这才轻轻推开足有两米高,宽度却仅有不到一米五的木门。 伴随着好听的风铃声,正对着木门的柜台后面,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也跟着抬起了头,慢悠悠的戴上了老花镜。 “有预定吗?”这老太太和善的语气中带着芬兰人特有的一丝丝疏远。 卫燃摇摇头,“没有预定” “住几天?”这老太太赶走趴在腿上的肥猫继续问道。 卫燃却并不急着答话,而是抬头看向了这间小旅馆大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些油画。无一例外的,这些油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由抽象的风车和字母“m”组合出来的图案。 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拉尔夫,在看到那些油画之后立刻瞪大了眼睛,这些油画他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右下角那个显眼的标志却和自己打理的画廊门口的招牌毫无二致! “那些油画不打算出售”这老太太提醒了一句之后再次问道,“住几天?” 闻言,卫燃终于收回视线,“我想找卡尔先生和科农先生。” “你找谁?”那老太太一成不变的语调终于有了变化。 “卡尔先生和科农先生”卫燃再次说道,“或者说,喜剧演员弗洛里先生和他的撰稿人贾森先生。” “上帝!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名字的?”那老太太站起身惊讶的问道。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示意正在发呆的拉尔夫过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块黄金表壳的怀表和那本被墨水打翻的证件一一摆在了老旧的木制柜台上,“女士,您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这老太太拿起怀表看了看,又拿起那本证件看了看,许久之后这才答道,“记得,当然记得,这些都是科农叔叔的东西,就连这本证件都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抽屉里的墨水瓶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过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它们了。年轻人,你是从哪得到它们的?又是从哪知道我父亲卡尔以及我的叔叔科农的名字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卫燃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他能找到这里的原因,全都归结于他找到了科农曾经向真理报邮寄假新闻被识破后,苏联克格勃的调查记录。并且顺着那份调查记录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年轻人,我该怎么称呼你?”这老太太叹了口气问道。 “维克多” “是个好名字” 这老太太格外正式的伸出手,“我是你要找的卡尔先生的女儿蒂尼娅,很不幸,我的父亲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我的叔叔科农先生,在苏联解体的时候也去世了。”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 卫燃歉意的说道,他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但同样的消息从卡尔的女儿,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嘴里说出来,依旧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伤感。 对于能把自己送回那场战争,又能再送回来的金属本子以及卫燃本身来说,所谓的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不过是晃花眼睛的两道白光罢了,但对于他曾经亲身经历的那些故事里的人,那一瞬间却是半个多世纪的等待和寻找。 “虽然我的父亲卡尔和我的叔叔科农已经去世了,但关于他们和那些德国人之间的故事我还是有了解的。” 老太太蒂尼娅拿起那本曾被他亲手用墨水染黑的证件看了看,随后问道,“所以你是代替一位叫做雅尼克·穆勒的德军士兵的后裔找到这里的吗?” “确实是这样” 卫燃说到这里拍了拍身边拉尔夫的肩膀,“那位德军士兵雅尼克的儿子委托我调查他父亲的去向,而我旁边这个年轻人,就是委托人的孙子拉尔夫。” 蒂尼娅老太太仔细的看了看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的拉尔夫,慈祥的将柜台上的证件和怀表全都推了过去,随后颤颤巍巍的走出柜台,佝偻着腰,带着他们两人走进了一楼角落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三面墙壁上摆满了一圈书架,而在有窗户的那一面墙上,则挂了不少照片。 蒂尼娅老太太努力站直身子,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合影说道,“那张合影里,个子最矮的就是我的父亲卡尔,他旁边那个一只眼睛被纱布裹住的高个子就是我的叔叔科农。 而这个房间,就是他们两个曾经的办公室。在我很小的时候,这里也是我的游乐场,我不止一次听他们讲过在战争年代,在一座峡谷里的猎人小屋和几个德国人成为朋友的故事。” 蒂尼娅老太太说到这里才发现拉尔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卫燃的提示下举着手机拍摄视频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反而和蔼的示意他们二人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来,继续开始讲述她小时候就听过的故事,讲卫燃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 直到最后,这老太太一脸遗憾的说道,“我在成年之后成了我父亲和科农叔叔的助手,他们那时候靠喜剧表演赚了不少钱。但我记得很清楚,他们第一件事就是买下了刚刚我说过的那座猎人小屋所在的土地。而他们一直一来,最想做的其实想在合适的时候,把他们在那座猎人小屋里经历的变成剧本搬到舞台上。” “后来呢?”一直在躲避镜头的卫燃忍不住问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是那金属本子没有提及的,也是他没有经历过的。 “后来我的叔叔科农先生在苏联解体的那天晚上自杀了,他终究是个苏联人,不是个芬兰人,更不可能是俄罗斯人。” 蒂尼娅悲伤的说道,“从那之后,我的父亲就彻底告别了舞台,连他们早已创作好的剧本都永远的锁在了那座猎人小屋的保险柜里。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剧本的名字叫做暴风雪中的友谊,连里面的一些台词我都还记得。” “蒂尼娅太太”卫燃沉默片刻后硬着心肠问道,“那座猎人小屋和那些德军士兵现在...” “那座猎人小屋还在呢” 蒂尼娅老太太平淡的说道,“每天冬天,我都会让我的儿子去修一修那座老房子,至于那些德国人的尸体,据我父亲说一直都放在冰窖里呢,但冰窖的入口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的祖父封死了,几年前我儿子去找过,可惜并没有找到冰窖的入口。” “我...” “可以” 这老太太根本没等卫燃说完便痛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管是接那个德国人回家,还是去那座猎人小屋看看都可以。不过我可没办法带你去那地方,你要等我儿子下班,让他带你去才行。” 卫燃闻言赶紧说道,“没关系,我们等的及。” “所以,你准备住几天?”这老太太突兀的问道。 卫燃一愣,随后笑着说道,“暂时一天吧!需要两个房间。” “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们拿钥匙,顺便煮一壶咖啡。”蒂尼娅老太太慢悠悠的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维克多,快解释下怎么回事!”涵养极好的拉尔夫结束了视频拍摄之后问道。 简单的将前因后果复述了一遍,卫燃额外提醒道,“拉尔夫,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关于怎样向诺亚先生转达1944年冬天发生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拉尔夫点点头,犹豫片刻后走到窗前拨通了诺亚的电话。一番简短的沟通之后,刚刚拍摄的视频也被他发了过去。 “我的爷爷诺亚会尽快赶过来” 拉尔夫收起手机之后歉意的问道,“维克多,如果可以的话,等下能不能和我一起去那座峡谷里的猎人小屋看看?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找个能听懂芬兰语和德语的翻译。” “只要我明天能赶上那趟回华夏的航班就可以”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他同样想去看看那座猎人小屋现在的样子。 没让他们等待多久,一个看起来大概有四十来岁的男人风风火火的走进了旅馆,颇为热情的和卫燃以及拉尔夫打了声招呼,丝毫没有固有印象中芬兰人的“害羞”。 这个看长相和当年的卡尔有着五六分相似的男人就是蒂尼娅的儿子安迪,在他的自我介绍下,卫燃这才知道,这位安迪在当地竟然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越野滑雪教练。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许多,双方简单沟通了几句,安迪立刻带着他们离开酒店,驱车赶到了城市边缘的一座滑雪场。 不得不承认,芬兰真的是个生产赛车手的国家,仅仅这么不到十公里过的积雪路,安迪驾驶的越野车一路上几乎全程都在踩油门,时不时的还炫技一样,在满是冰雪的路上来个漂移过弯。 这对不久前才完成跳伞挑战,而且已经坐过好几次达利娅驾驶的飞机的卫燃来说倒是还好,但坐在他旁边的拉尔夫却差点被吓出了鸡叫。 三人在开着暖风的越野车里并没有等待多久,一架大红色的救援直升机便缓缓降落在了车头正前方的空地上。 “我们走吧,那地方距离这里有点儿远。”安迪推开车门,招呼着卫燃和拉尔夫跟着他一起钻进了直升机的机舱里。 看得出来,他和直升机的驾驶员很熟悉,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去猎人小屋”,后者便操纵着直升机升空飞了出去。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随着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卫燃也渐渐将舷窗外的地形地貌和记忆中一点点对上了号。 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这架救援直升机沿着一条幽深的峡谷低空前进,最终熟练的降落在了一片针叶林中间的空地上。 “下来看看吧,就是这里了。” 安迪直等到直升机熄火这才拉开舱门,招呼着卫燃和拉尔夫下来,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走到了那座尖顶的猎人小屋门口。 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这座小屋虽然多了个铁皮的房顶,而且原木搭建的墙壁似乎也经过了加固,甚至围着猎人小屋还多了一圈上锁的铁丝网围墙。 但和当初卫燃等人在这里躲避暴风雪的时候相比,整体的变化却并不大,仅仅那个用来当作杂物间的房间从猎人小屋的左边挪到右边堵住了曾经的大门。而原本连接杂物间的房门变成了大门不说,门口还铺上了一层实木平台。 等到安迪用钥匙打开上锁的房门,卫燃不着痕迹的绕开门口的实木平台,走进猎人小屋的内部之后,立刻在靠窗的桌子上发现了好几样格外的熟悉的东西。 那张原木桌子上有两个落满灰尘药箱,其中一个装满了各种医疗器械,另一个则装着些老式的剃须和理发工具。毫无疑问,这是贾森医生的遗物。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有一副扑克牌,一支口琴,几个用裤管卷起来的布包,以及一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和一台卫燃曾经用过的相机。 在安迪的示意下,卫燃轻轻打开那个生锈的铁盒子,这里面装满了一个个半椭圆形的金属片。 这些金属片上记录的名字,有很大一部分对卫燃来说都格外的陌生,到其中也有几枚格外的熟悉,那些熟悉的名字里有卢卡,有弗洛里,有贾森,也有他们此行要找的雅尼克。 “我能肯定,你们要找的雅尼克应该就在这里。”安迪歉意的说道,“但我们并不知道冰窖的地下室入口在哪。” “蒂尼娅太太说,卡尔先生和科农先生,曾经以这座小屋里发生的一切创作了一个剧本?”卫燃重新扣上铁皮盒子提醒道,“说不定他们的剧本里有提到过呢?” 安迪闻言眼前一亮,“维克多,你提醒了我,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这下,根本不用卫燃再说些什么,安迪立刻移开正对着壁炉的沙发,随后打开隐藏在墙角的一个小型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在防水袋子里的活页本子。 隔着防水袋子,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这个活页本子的第一页,分别用俄语和芬兰语两种不同的文字和字体写着同一个名字——致暴风雪中的友谊。 第211章 该回家了 被铁丝网保护的猎人小屋里,拉尔夫点燃了堆在壁炉下的木柴,劈啪作响的篝火只用了一小会儿,便让这座冰冷的小屋重新暖和了起来。 正对着壁炉的沙发上,卫燃和安迪各自拿着一半的剧本,认真阅读着其上的每一句台词和每一句旁白。 “安迪,看看这句,当夕阳通过那面狭小的窗户,照进杂物间里的冰窖入口。” 卫燃举着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剧本手稿凑到安迪的身边问道,“这栋房子的朝向哪边是南?” 安迪下意识的抬手指了下窗口的方向,随后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卫燃将手中的剧本还给安迪,“既然窗外是正南方向的话,剧本里的杂物间应该在这栋猎人小屋的西边,也就是现在入口的位置才对,否则夕阳根本不可能照进杂物间的。” “我现在就把门外的平台地板掀开” 安迪放下手中的剧本,伸手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一把生锈斧头就往门口走。 “拉尔夫,去帮一下安迪,说不定他已经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了。” “哦哦!好!” 拉尔夫在卫燃的提醒之下赶紧放下刚刚抱进来的木柴,随手拿了一把挂在墙上的冰镐便跟上了安迪。 反观卫燃却自始至终都没从沙发上站起来,而是伸手拿起了安迪刚刚放下的另外半部剧本,继续阅读着上面那些熟悉的台词: 冰冷的杂物间里,贾森医生摘掉军帽,将声音压到了最低,“科农先生,即便没有你们的追赶,即便没有这场暴风雪的阻拦,我们也早已经错过了能把我们送回德国的那条船。换句话说,我们已经不可能活着离开芬兰或者挪威了。” 科农用身体挡住了杂物间窄小的木门,语气冰冷的问道,“你是想向我投降吗?” 贾森医生一手端着他的军帽,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投降?不不不,投降与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如果可以,请在这场愚蠢的战争结束之后,把雅尼克的遗物送回他的家里吧。” 堵住房门的科农在沉默许久之后说道,“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投降,并尽全力让你们享受到日内瓦公约中战俘应有的待遇。” 贾森医生重新将缝着鹰徽和雪绒花的军帽扣在头上,“感谢你的仁慈,科农先生。不过还是让我们保留作为一名军人最后的尊严和荣耀吧。” 科农直到这个时候,才接过对方手上一直拿着的布包揣进怀里,“战争结束后,如果我还活着,如果我能去德国,会把这些遗物交给雅尼克的家人的。” “如果到时候我也活着,我们可以像真正的朋友坐在一起喝一杯,雅尼克家的画廊对面就是个酒吧。当然,如果我没能活下去,请转告雅尼克的妻子,她的父亲永远爱她。” “你是...” 贾森医生点点头,“雅尼克是我的女婿,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想办法让他成为我的救护车驾驶员,我以为这样能保护他的安全,我以为能把他带回家的...”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给她留下一些活着的希望吧,尽量...尽量不要让她知道雅尼克已经死了,他们还有个孩子需要养活,她...她需要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 合上没有看完的剧本,卫燃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直到看到这部完全手写的剧本,他才知道当初贾森医生在雅尼克断气之后,把科农单独叫到杂物间里聊天的内容。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雅尼克竟然是贾森医生的女婿! 最后回忆了一番那座猎人小屋里发生的一切,卫燃暗自叹了口气,他无法想象当时那位一脸严肃的德国医生是忍着怎样的悲痛,一脸笑意的给其他活着的人编织着回家的梦境。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活着的时候找上站在对立面的敌人,鼓起勇气给予对方信任以及留给女儿的遗物。 “找到了!”猎人小屋门外,安迪和拉尔夫异口同声的惊呼拉回了卫燃的思绪。 珍而重之的将手中的剧本重新装回防水袋子,卫燃用力搓搓脸,起身走出了温暖的猎人小屋。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门口的木制平台已经被安迪和拉尔夫掀开,露出了一个略微高处地面,四方四正的木制小平台。 见卫燃出来,拉尔夫立刻掏出手机开启录像功能塞进卫燃的手上,随后手舞足蹈的靠比划和安迪交流着。两人合力用手中的工具撬开了这木制小平台上牢牢钉死的木板,让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冰窖再次被笼罩在了阳光之下。 歪着头看了眼冰窖底部的情况,卫燃暗自点头,这冰窖和当初相比经过了细致的加固,周围不但有砸进冻土层的原木框架,其上还盯了一层兽皮。 而在满是冰霜的窖底,还隐约能看到几个被兽皮牢牢包裹,安静躺在距离地面大概半米的木板上的尸骨。 关闭了录像功能,卫燃将手机还给拉尔夫,“诺亚先生什么时候能到?” 拉尔夫接过手机,忙不迭的答道,“明天中午,最慢明天中午就能赶到。” 卫燃闻言扭头朝安迪建议道,“安迪先生,冰窖里那些尸骨的中一位后人明天中午就能赶到,不如等他到了,再把他们...”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本就被冰窖里的尸骨吓了一跳的安迪忙不迭的同意了卫燃的建议,他虽然一直想找到这座猎人小屋的冰窖,但也仅仅只是好奇那个在家里传了两代人的剧本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罢了,如今故事得到验证,剩下的也就只有对尸体的恐惧。 “维克多,我今天晚上想住在这里。”刚刚同样被吓了一跳的拉尔夫缓过神来说道,“帮我翻译一下,我希望能得到安迪的同意。” 在听完卫燃的翻译,安迪没做犹豫便点头同意了拉尔夫的请求,同时也表示自己今晚也留下来。 这俩都留下了,卫燃自然也不好自己回去,于是在安迪和拉尔夫两人连连保证明天会用直升机直接把他送到机场之后,也就顺理成章的再次留宿在了这座充满了回忆和故事的猎人小屋。 随着外面的夜幕降临,安迪熟练的从换了位置的杂物间里翻出一支煤油汽灯和一个二战德军使用的油桶。 在一边看热闹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些东西都是当时他们用雪橇车拉过来的,没想到这都半个多世纪了竟然还在用。 在安迪的忙碌之下,并不算大的猎人小屋很快便被嗤嗤作响的煤油汽灯照亮。随后,他又从杂物间里搬出一个塑料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些自热食品和冻成冰疙瘩的瓶装水解释道,“冬天的时候,偶尔我会和朋友来这里打猎,所以准备了不少吃的喝的。” “一个芬兰人,一个德国人,和1944年的冬天可真像...”卫燃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安迪闻言一愣,笑呵呵的点点头,“万幸,我们不像1944年的冬天那样既是朋友又是敌人。更加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大概已经没有多少苏联人了。不过坦白的说,在我们发现冰窖入口之前,我一直认为那只是剧本里的荒诞故事。” “现实远比故事更荒诞”拉夫尔在听完卫燃的翻译之后感叹道,“如果有机会能把那部剧本演绎出来就好了。” “把那部剧本演出来?” 卫燃没想到,拉尔夫这灵光一现的想法竟然得到了安迪的赞同,以至于接下来大半个小时,这俩人一直都在卫燃的翻译帮助下探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随着夜幕的降临,吃饱喝足的三人在卫燃的建议下,在挨着窗户的桌子周围坐下,拿起那盒生产自战争年代的扑克牌,在发起人的提议下玩起了斗地主。 让卫燃感到颇为惊奇的是,安迪似乎还还真从他的外公卡尔身上遗传了一些天赋,别的不说,至少这牌技是真的厉害。在搞清楚游戏规则之后,这个看起来和善老实的滑雪教练几乎做到了把把都能赢。连带着,卫燃和拉尔夫身上不多的几张钞票,也全都成了他的战利品。 毫无意外的输掉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票,这牌局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而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刮起了微风。 三人守着温暖的壁炉一觉睡到天亮,一架直升机便在螺旋桨的轰鸣声中降落在了猎人小屋外的空地上。 随着机舱门打开,满头银发的蒂尼娅老太太最先被搀扶下来,随后是一架沾染着各色颜料的轮椅,最后被搀扶下来的,才是紧急从德国赶来的诺亚老爷子。 接下来的事情,卫燃知趣的躲在了角落,默默的看着诺亚和比他小不了几岁的蒂尼娅老太太用熟练的芬兰语交谈着,看着那两个老人仔细的读着那部剧本里的每一句台词,以及隐藏在那些台词里,关于他们父辈的经历。 许久之后,诺亚小心翼翼的将剧本合上,“蒂尼娅,我...能带他们回家吗?” 蒂尼娅点点头,“当然,我的朋友,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诺亚感激的点点头,随后走到卫燃的身边,用同样感激的态度递过来一个硬皮夹子,“维克多先生,您果然帮我找到了我的父亲,这是您的酬劳,剩下的事情请让我自己来吧。” 卫燃接过硬皮夹子打开,这里面赫然是一张10万欧元的支票。 收起支票,卫燃知趣的说道,“那剩下的事情就麻烦您了,如果方便的话,请安排直升机把我送到机场吧,我的航班没有多久就要起飞了。” 诺亚满意的点点头,“拉尔夫,送维克多先生去机场吧。” 辞别了诺亚,卫燃在拉尔夫的陪同下,带着一张十万欧元的支票登上了飞往机场的直升机。至于诺亚之前支付的那六万欧元现金,双方却像是忘了似的都没有提及。 对卫燃来说,虽然最后的结局因为这两位老人的刻意保密留下了一丝丝的遗憾。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得到那个诡异的本子以来,这次拉普兰战役的收益几乎算得上回报最高而且全程最轻松的。 不提在战场上经历的时间够短,而且全程也没有任何的实际交火。最重要的是,他还收获了一支威力惊人弹药充足的反坦克枪。当然,还有慷慨的诺亚前后支付的足足16万欧元的酬劳。 再想想上次参与芬兰人和苏联人的战役得到的半自动步枪,商务舱里的卫燃已经把芬兰划到了“风水宝地”的分类里,同时暗暗琢磨着,以后是不是找机会多刷一刷芬兰的“副本”,说不定哪天运气好刷出来个德军的88毫米反一切,那以后可就刺激了。 一路胡思乱想,漫长的飞行也变得快了不少。在经历了八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随着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后半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卫燃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偷偷活动了一番睡前特意用毯子盖住的左手,见自己没从金属本子里掏出什么足以吓死人的东西,他这才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站了起来。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赶回沧洲老家,卫燃在回家之前特意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包的调味料和两大盒的巧克力。这些东西自然是给食盒准备的,就算这次用不上,至少以后也能用上。 赶在父母下班之前,卫燃悄无声息的钻进了穗穗帮自己装修的房子里。挨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在,他立刻反锁了房门并且拉上了窗帘,随后取出食盒,用路上买的调味料和巧克力将两层的空档全都塞的满满当当。 收回装满的食盒,卫燃抬头看了眼充当背景墙的那两支大抬杆,随后又耐着性子,将金属本子里用的上的、用不上的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再无遗漏,他这才站在由两支大抬杆组成的背景墙下,神色郑重的召唤出了化作纹身的金属本子。 第212章 老子的反坦克炮呢?!(二合一) 安静的房间中,金属本子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停在了空白的第11页,那支从封皮上脱落的羽毛笔唰唰唰的绘制出了一条隐藏在芦苇荡中蜿蜒河道。 在这条河道的远处,还隐约可以看到几条木船和挂着姨妈纸旗的汽艇,而在近处的芦苇荡中则隐藏着一条木头小船。这小船之上,赫然架着两支插着雁翎的大抬杆! 出乎卫燃的意料,这次图案下出现的字迹竟然再次呈现出了鲜红色! 角色身份:东关码头茶棚伙计卫燃 回归条件:协助周厚朴完成伏击任务,拍摄十五张照片。 技能任务:冷兵器击杀汉奸裘二麻子 技能任务?这又是啥?周厚朴...好像是穗穗的太姥爷? 在卫燃的疑惑中,刺目的白光已经笼罩了视野,耳边也跟着传来了噪杂的交谈声,同时鼻子也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茶香。 “卫小子,来一壶茶!”几乎在他视野恢复的同时,便听到了有人在招呼自己。 循着声音看去,却是个身穿长衫带着黑色瓜皮帽,看年龄得有五十来岁的大叔,和这大叔坐在同一张八仙桌对面的,则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 这一老一少两边的板凳上放着个似乎可以背起来的藤条箱子,另一边则靠着个白布幌子,那幌子上绣的老虎张牙舞爪,两侧还各有一列绣上去的小字“但祈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再看看放在桌面上的那个磨得锃亮的虎撑,结合过年时候穗穗姥爷讲的那半个故事,卫燃立刻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或许就是自己的太姥爷,而那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大叔,应该就是穗穗他姥爷的爷爷。 “你小子发癔症呢?”周大叔见卫燃盯着自己发呆,笑眯眯的冲他招了招手,“要不让我给你扎几针?或者给你来上一贴膏药?” “不用不用”卫燃回过神来,赶紧从柜台处拿来一把粗瓷的茶壶和两个大碗,给这爷俩各自倒了一杯茶。 这临街的茶棚除了烧水的灶台和一个泡着几个大西瓜的水缸之外,总共也就摆了五张桌子,其余几桌各自坐着一些脸上带着些愁苦的男女,靠墙的一头则是个说书的先生,这位说书先生似乎还是这茶棚的老板,而他正对着的街道上,则熙熙攘攘像赶大集似的一样热闹。 街道的一头直通往城内,另一头儿不远便是城门楼子,视线穿过城门洞,还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戒备森严的码头以及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收回目光再看看自己,一身补丁套着补丁的灰扑扑衣裤,脚上踩着一双露出大脚趾头的布鞋,腰间系着白布围裙,肩膀上搭着一条被茶渍染黄的手巾,手上还拎着一把沉甸甸的搪瓷大铁壶。 在那些听书的茶客们招呼下,卫燃拎着大铁壶一趟趟的往返于灶台和那些桌子之间,时不时的还要给灶台里填上一把柴禾,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太姥爷那一桌上。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爷俩似乎就是来听书喝茶歇脚的,最多也就是周大叔给坐在对面的年轻人讲解一些穴位和关节的分布,以及复位的手法。 三不五时的,倒是有几个熟识的百姓找上来,让他给号个脉,再讨一张药方。而看那忙着说书的茶棚老板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这样的事情显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卫燃的忙碌中,茶棚外面的太阳渐渐西斜,茶棚里除了他们师徒二人这一桌之外,其余的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就连茶棚的老板,也在拍响惊堂木之后停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别人喝剩下的粗茶。 只不过还不等忙活了大半天的卫燃休息一会儿,不远处重兵防守的城门楼子上却下来几个伪军打扮的大头兵。 这些大头兵吆五喝六的走进茶棚,掏钱找老板买了个一直泡在水里的西瓜,又点了一大壶用凉水镇着的凉茶和一盘炒瓜子。 还不等卫燃把这些大头兵点的东西上齐,其中一个大头兵已经走到周大叔的边上,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愁眉苦脸的说道,“周大夫,你给瞅瞅我这后腰,连着疼了好几天,就等着你过来呢。” 周大叔不急不缓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温和的说道,“把褂子撩起来我看看。” 这大头兵闻言立刻撩起衣服的下摆,转身将干瘦的脊梁骨露了出来。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的卫燃隐约看到,这大头兵撩着衣服的那只手指缝间似乎还夹着一个小纸条。 周大叔不动声色的接过对方手中的纸条,随后探手在前者的后腰上按了按,那大头兵立刻一阵龇牙咧嘴,引来了不远处那桌同伴的嘲笑。 “你这两天没少搬东西吧?”周大叔收回手笑呵呵的问道。 那大头兵苦着脸说道,“可没少般” “搬完东西还下水洗澡了?” “可不!”那大头兵费力的直起腰,“这晌午的日头太足了,站着不动都一头的汗,还不得下水扑腾两下?” “先贴一贴膏药看看吧,明后天我还过来,到时候如果还疼就扎两针,但是这两天别下水了,你这是搬完了东西下水洗澡给激着了。”说完,周大叔扭头朝在旁边看着的年轻人说道,“守田,把膏药热上。” 韩守田?看来还真是自己的太姥爷了。卫燃此时已经再无疑问,这名字他可不止一次在穗穗他姥爷的嘴里听过,自然能对得上号。 他在一边攀亲戚的同时,他那位此时和他年龄差不了几岁的青春版太姥爷韩守田已经从身边的藤条箱子里拿出一口黑漆漆的小锅,熟门熟路的走到烧水的灶台边上,将其放在灶膛口缓缓加热。 而与此同时,其余几个大头兵里也有个放下啃完的西瓜,热络的凑到周大叔的边上诉说着身体的不适,或者扎上几针,或是讨个药方,又或者像开始的那个大头兵一样来上一贴膏药。 这第二个大头兵的还没处理完,韩守田那边已经熬好了膏药,而那个似乎有问题的大头兵也老老实实的再次撩起衣服下摆,任由前者把一贴滚烫的膏药贴在了后腰上。 处理完了这几个大头兵,周大叔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随后起身说道,“守田,差不多了,咱也该回家了。” 一直老老实实坐在身边的韩守田闻言立刻站起身结清了茶钱,背上那个藤条箱子,拿上老虎幌子就往外走。 要不要跟上? 还没等卫燃做出决定,那茶棚的老板也嘶哑着嗓子说道,“卫小子,咱也收摊了。” “哦...来啦!” 卫燃最终还是收回了准备迈出去的步子,耐着性子帮忙把桌椅板凳摞起来,学着那茶棚老板的样子,将其摞到一起用麻绳绑好。随后又收拢了那些瓷壶茶碗和烧水的铁壶以及没卖完的两个西瓜以及一兜子炒货,随后连没烧完的柴禾都用水浇灭了一起挂在了一辆独轮车的车头。 闷热的夕阳下,这茶棚老板在前面推着独轮车,卫燃在后面生疏的挑着两头挂着桌椅的扁担,俩人跑了两趟,这才把东西都挑到了一个小胡同尽头的土坯墙院子里。 “这是今天的工钱和明天的柴火钱” 那茶棚老板等最后一趟东西送进这个仅有三间青砖房的小院之后,从兜里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票递给了卫燃,“记得把茶壶茶碗今晚都刷出来,明天要是不下雨,咱们就早点儿出摊。” “好...好嘞”卫燃接过钱正发愁晚上住哪,却不想那茶棚老板却哼着戏文,一手拎着那兜子炒货扭头走了。 “合着这是我家呗?” 卫燃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小院子,又看了看已经快走到胡同口的茶棚老板,最后再看看手上那几张纸票,索性关上小院的木头门,循着记忆追向了周大叔师徒俩离开的方向。 可惜,直到他把手上那几张纸票都换成了各种吃的,不但没找见他们俩,还差点儿把自己给转迷了路。 不过收获到不是没有,这一个多小时转下来,至少肚子填饱了不说,还意外的在城里发现了一座房顶悬挂着膏药旗的教堂,更看见了一队队的小鬼子,同时也从附近捡来的一张报纸上弄清了如今的时间应该是1941年的六月下旬以后,至于这张残破不堪的报纸过期了多久,他就不知道了。 花了一番力气回到胡同尽头的小院,卫燃用顶门杠抵住那两扇老旧的门板之后,借着夕阳最后的一点儿余晖打量着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 不算那三间低矮的青砖房子,三面墙的墙角下各自堆满了木柴以及一捆捆似乎已经只能当柴烧的干枯芦苇,院子中间还有棵枝繁叶茂的柿子树以及一口水井。 这角色的条件也算不错了,怎么跑茶棚里打工去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三间青砖房子的堂屋。并不算大的堂屋两侧各有一个灶台,只不过东边的灶台上的锅已经没了,西边的锅虽然还在,但看那斑斑锈迹也知道估计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开伙了。 再去两边的房间里看看,除了炕头上的那两床被子勉强还算是干净,当真算得上是家徒四壁连把椅子都没有。 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卫燃的左手突兀的出现了一把修长的毛瑟刺刀。如今这冷兵器有了,但回归任务里提到的那个汉奸裘二麻子他却连见都没见过。 更让他有些茫然的是,今天他虽然见到了自己的太姥爷韩守田和他的师傅周大夫,但回归任务里提到的周厚朴,也就是穗穗的太姥爷,或者说周大夫的儿子却根本没见着,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收起暂时用不上的毛瑟刺刀,卫燃的手中随后又出现了一支拧着消音器的佩枪。 拆下弹匣看了看,见里面压满了子弹,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44年的子弹在41年能用是个好消息,这消音器能带过来更是个好消息。 “现在就看食盒里的弹匣在不在了” 卫燃收回手枪又取出了食盒,让他既高兴又失望的是,食盒一层确实有弹匣存在,但却仅仅只有一个,好在这个弹匣是压满的,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仅仅只给10发。 除此之外,他之前采购的那些调味料倒是一个不少。再看看食盒的二层,那些被他提前撕了包装的巧克力也同样塞得满满当当。 “也算不错,至少这个弹匣是满的,现在就看那门反坦克枪有多少炮弹能用了!”卫燃满意的往嘴里丢了一块奶油巧克力,随后这才收起食盒,准备把不久前获得的大杀器拿出来。 然而这一次,即便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为了避免把炕压塌特意把左手靠近了地面,但那反坦克枪却并没有出来! “失灵了?” 卫燃的左手使了使劲,却依旧空空如也。不信邪的再试试把佩枪召唤出来,这次倒是不受影响。 坏了!坏了坏了!老子的反坦克炮呢?! 惊慌失措的卫燃将手枪放在炕沿上,随后又试着召唤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煤油汽灯以及相机又或者半自动步枪甚至古琴。 但等他一番试验下来,却发现唯独那自带炮车的反坦克枪、半自动步枪以及医疗箱这三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取不出来!至于其他像是煤油汽灯、望远镜和古琴等等倒是根本不受影响。 没有重火力,没有压制性的半自动步枪,甚至没有保命的医疗箱,这特么还怎么玩? 卫燃正被这突发的情况整的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院子外面却突兀的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随后便是一连串急促的哨音以及紧随其后的枪声! 下意识的看向窗子,在意识到那些糊着窗户纸的窗棱根本没办法让他看到外面之后,卫燃立刻收起炕头上的所有东西,撒丫子跑出来房间。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时不时响起的枪声已经越来越近,等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院门的时候,立刻便看到两个人影正从十多米外胡同尽头那道不到两米高的矮墙上翻过来。 “周大夫和太姥爷?” 卫燃在认出那两道他刚刚找了一个多小时的人影之后,立刻想都不想的跑了过去。可随后便被周大叔手中一支做工粗糙的撅把子给顶住了。 卫燃看了眼那支土枪根本没有扳起的击锤,又看了看自己的太姥爷韩守田大腿处被子弹击中的伤口,赶紧低声说道,“是我!茶棚的卫燃,周太...太” 卫燃说道一半却卡住了,他可不知道太姥爷往上该怎么叫,毕竟家里就没有过辈分那么高还建在的人。而另一方面,这时候按辈分叫似乎还有被对方当成傻子往脑袋上扎几针的风险。 “知道是你,另外你叫谁太太呢?”周大叔收起枪,任由卫燃帮他扶起了大腿中枪的韩守田。 “我这不是被枪顶着紧张吗” 卫燃话音未落,便看到这师徒俩身后的那道破砖墙冒出个手拿盒子炮正准备开枪的壮汉。 根本来不及反应,卫燃抬起左手,对准对方便扣动了扳机。被消音器压抑住的枪声虽然小了很多却依旧清晰可闻,只不过听起来却显得有些怪异。 生怕这师傅俩看出什么,卫燃赶在他们回头之前便将佩枪收回金属本子,同时左手在后腰一晃掩饰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个眉心中枪的壮汉也手一松滑了下去,倒是他手中的盒子炮顺着矮墙掉了下来。而在土枪的另一头儿,则传来了一阵惊呼以及嘈杂的脚步声。 “你会紧张?”周大叔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卫燃。 卫燃却不管那个,弯腰捡起墙根处的盒子炮以及一块砖头,先是指了指自家院子仍旧开着的小门,随后压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快跑!胡同口就有人接应我们!我先给他们来一颗手榴弹!”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那半块砖头便丢到了那道破砖墙的另一头儿,随后在对方一连串的卧倒声中,和周大叔搀扶着大腿中枪的韩守田钻进了自家的小院。 直到他用顶门杠把那两扇木门悄无声息的再次顶死,三人这才相继松了口气,而在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胡同里,已经再次响起了杂乱的枪声。 挥手示意这师徒俩先去堆在墙角的芦苇垛后面咄咄,卫燃则走到那口水井的边上,从里面打了满满一木桶的水,又搬了一张桌子一条凳子,不紧不慢的刷起了那满满一竹筐的茶壶和茶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院的外面已经响起了杂乱的枪声以及发现被骗后的咒骂。紧接着,被顶门杠抵住的那两扇破门板便被拍的砰砰作响。 卫燃放下仅仅只过了一遍水的茶碗,赶紧小跑着过去,故作害怕的问道,“谁...谁啊?” “赶紧给爷把门打开!”门外的人不耐烦的喊道。 故意犹豫了一下,卫燃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院门,随后便看到一个穿着绸布衣裤,手拿盒子炮,头上还顶着个中分汉奸头,但身高却连一米六都费劲的小矮胖子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久不开门?”这矮胖子一边问着,已经带着身后两个拿着三八大盖,伪军打扮的走了进来。 “哪...哪敢啊?”卫燃故意结结巴巴的说道,“刚刚有俩人跑过去了,要不是我关门关的快,恐怕就被他们闯进来了。” “裘老大,他是东关茶棚的伙计”其中一个伪军打扮的说道,“这小子是个出了名的老实,应该不会骗咱们。” 这个地蹦子一样的玩意儿就是汉奸裘二麻子? 跟在身后的卫燃狐疑的看了眼最多也就到自己肩膀高的汉奸,已经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直接给他来个背刺了。 第213章 抓了个小的 “东关码头茶棚的伙计?” 个头还没有耗子大的裘汉奸止住脚步,“那个说书先生的茶棚?何翻译的那个远房表哥摆的茶棚?” “裘老大,就是那个茶棚”身边一个伪军赶紧说道,“那个穷酸说书的都在那摆摊摆了快一年了,要不是兄弟们照顾,他那摊子早就没了。” “既然都是自己人,去屋里随便看看得了。” 那裘老大扭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了一头都还多的卫燃,顿时又冒出一股无名的火气,“杵那等死啊?赶紧给爷泡壶茶!” “没...没有茶” 卫燃故意结结巴巴的指了指那些摞在一起的桌椅板凳和箩筐里的茶壶茶碗,“老板连泡过的茶叶渣滓都拿回家晒干了当枕头芯了,就更别提没泡过的茶叶和炒货了,再说我这儿连根洋火都没有,想点火都点不着。” 裘老大闻言好悬没被气死,“这穷酸说书的,还特么挺贼!” “不但贼,嘴还坏呢!”卫燃一边给这个小胖子摆开桌椅板凳,一边憋着坏说道。 这裘老大闻言倒是勾起了好奇心,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晃悠着两条悬空的小短腿儿问道,“给爷说说,他怎么个嘴坏!” “我可不敢说,说了你不得给我一枪?” “啪!” 裘老大直接将手中的盒子炮拍在桌子上,“让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废话!” “那我可照原话说了啊!”卫燃故意压低了声音,同时把上半身也凑了过来。 “快说!” “我们那老板说,裘二麻子那个混蛋玩意...” “他敢说我爹?!” “得嘞!” 卫燃伸出右手一把按住桌子上的盒子炮,同时他的左手也假借在后腰一抹,随后握住一把刺刀直接抵在了这裘老大的脖子上。 “你最好别出声” 卫燃低声警告了一句,拿起桌子上的盒子炮在桌沿一蹭,熟练的扳起机头,“现在让你手底下那俩大头兵该干嘛干嘛去,你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儿,能听明白吗?” “能!能听明白!”这裘老大冷汗直冒的答道。 卫燃不动声色的收起刺刀,随后坐在了裘老大的对面,低声提醒道,“把两只手搭在桌面上,想好了再开口”。 坐在对面的裘二麻子赶紧把手放在桌面上,扭头看了看仍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试图找出点什么值钱玩意儿的大头兵,又低头看了看桌子另一边指着自己的盒子炮,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之后扯着嗓子喊道,“搜完了没有?” “搜完了,搜完了!”那俩大头兵赶紧跑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似乎还往兜里揣着什么。 “搜完了赶紧滚蛋出去追那两个人!”裘老大不耐烦的说道,“老子在这儿歇一会儿,别人问就说我脚崴了,听见没有?!” “是!”这俩大头兵胡乱敬了个礼,提着破枪一溜烟儿的跑出小院没了影子。 “出来吧!”卫燃低声喊了一句,随后把藏在桌子底下的枪明目张胆的搭在了桌面上。 话音未落,周大叔手里拿着不久前卫燃给他的盒子炮,搀扶着韩守田从芦苇垛里走了出来。 等他重新用顶门杠抵住了那两扇破门,仍旧坐在裘老大对面的卫燃这才问道,“周...周大叔,他那伤口没事吧?用不用我帮忙?” “皮外伤,刚刚我已经给他上药了。”周大叔看了看卫燃手中的枪,以及坐在他对面仿佛屁股底下有钉子的裘老大,一时间欲言又止的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遇到,卫燃可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于是抢先主动开口道,“周大叔,你们先去屋里休息休息,等晚点儿我送你们离开。” 周大叔迟疑片刻后点点头,扶着韩守田一瘸一拐的进了屋。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朝对面的裘老大问道,“你多大了?” “二...二十五”裘老大虽然不知道卫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问题。 “嗯...虽然发育的挺稳重,但是已经可以判刑了。”卫燃嘀咕了一句,继续问道,“你爹是裘二麻子?” 裘老大很想回他一句废话,但终究还是慑于对方抢走的盒子炮,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在哪呢?” “这个点儿,应该在...在赖寡妇家抽...抽土烟呢”裘老大继续答道。 “认识路?”卫燃继续问道。 “认识!认识!”这裘老大疯狂点头,“我晌午的时候才去过!” “屋里那俩怎么回事?” 面对卫燃的问题,裘老大越发的古怪,合着这三个人不是一伙的? “问你话呢!” 卫燃用枪口磕了磕对方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头,后者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一哆嗦,赶紧哭丧着脸答道,“他们俩好像冲我来的,当时要不是安保团的兄弟正好也去饭铺里吃饭,我就...我就...” “既然是冲你来的,就一块进去坐坐吧!”卫燃说着站起身,拿着那支从对方手中借来的盒子炮晃了晃。 裘老大不情不愿的从板凳上下来,被卫燃用枪指着走进了昏暗的小屋子里。 “韩兄弟情况怎么样?”卫燃颇有些别扭的问道。 周大叔看了眼卫燃,又看了眼老老实实抱着脑袋对着墙根蹲着的裘老大,这才摇了摇头,“不影响活动”。 “听说你们也在找这裘老大?” “也?”王大叔古怪的看了眼卫燃,“你也在找他?” 卫燃笑了笑,“我主要找他爹裘二麻子” 周大叔闻言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我们爷俩也是为了找他爹裘二麻子。卫家小子,以前没看出来,你...”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笑着说道,“我以前不也没看出来你们师徒俩,是吧?” 周大叔笑了笑,却只是看着卫燃并不答话。 “要不然一起怎么样?”卫燃主动提议道,“到时候抓到裘老大你们先问,问完了给我留口气儿让我找他借点儿东西就行。” 周大叔却只是看着卫燃不说话,倒是旁边的韩守田说道,“师傅,我看这卫兄弟不是坏人,刚刚也是他救了咱们,要不...” 靠着门框等着回应的卫燃暗暗比了个大拇指,暗自腹诽“果然还是我太姥爷从小就知道疼人。” 见周大叔依旧一脸的警惕,卫燃索性把手里的盒子炮掉转枪口递给了韩守田,“或者你们在这儿等着也行,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裘二麻子请过来。” “平时没看出来,你这小子怎么胡吹大气的!” 周大叔没好气的说道,“那裘二麻子要是这么好请,还用的上在他结出来到这粒儿瘪谷子上使劲儿?” 卫燃用下巴指了指蹲在墙角的裘老大,“这小子说他爹在赖寡妇家抽土烟呢。” 周大叔叹了口气,“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赖寡妇家旁边就是小鬼子拿来当司令部的教堂,里面的指不定有多少找女人的鬼子兵呢。” “额...”卫燃傻眼了,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你爹裘二麻子,平时还去什么地方?”卫燃踹了一脚抱着脑袋的裘老大。 “前半晌去小南门儿的澡堂子洗澡,晌午一般都去和太...和小鬼子喝酒,后半晌去戏园子听戏,天一黑就去赖寡妇家抽两口土烟。这几样是雷打不动的。” 裘老大竹筒倒豆子似的答道,“其他时候就说不准了,要是赶上小鬼子那边有事儿,那就更没准了。” “说的再详细点儿,裘二麻子还有什么习惯”卫燃继续问道。 “没...没啥习惯了”裘老大抱着脑袋答道。 “周大叔,你们原本怎么打算的?”卫燃扭头问道,同时这“周大叔”也越叫越顺嘴。 周大叔叹了口气,“我们原想着劫了这小子和裘二麻子谈谈条件,没想到不小心惊动了安保团的人,这事情闹大了,估计弄不好连小鬼子也得被惊动。” 卫燃沉默片刻,再次踹了脚裘老大,“刚刚你说的那几样,裘二麻子身边什么时候带的人最少?” 裘老大想了想,磨磨蹭蹭的答道,“洗澡的时候他都自己泡一个池子,最多有个给他搓背的,不过池子外面怎么着也会有人守着。倒是和小鬼子喝酒的时候和去赖寡妇家抽土烟的时候身边基本不带人,去听戏的时候是带人最多的。” “他一般几点去澡堂子?”卫燃追着问道。 裘老大赶紧答道,“平常没事儿都是早上吃完饭就去,一直泡到晌午才出来。” “抱头蹲好,敢回头一枪崩了你。” 卫燃说完朝韩守田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举起了前者刚刚给他的盒子炮远远的对准了裘老大。 见状,卫燃看着周大叔,抬手又指了指外面。后者点点头,起身跟着卫燃离开了昏暗的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卫燃这才说道,“周大叔,我打算明天带着裘老大去澡堂子里等裘二麻子,您受累给放个风怎么样?” 周大叔闻言陷入了迟疑,许久之后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卫燃闻言松了口气,这才重新回了屋里,一番踅摸之后找出来一节绳子,死死的绑住了裘老大反剪着的双手,顺便也从他身上搜出了几枚银元和一沓花花绿绿的纸票,外加一枚带着金表链的怀表。当然,还有对裘老大来说不太合身的子弹袋以及盒子炮的木制枪托。 只留了几张纸票一枚银元预备着明天可能用上,卫燃将其余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推给了周大叔,“这些你们留着用吧!” 周大叔看了看卫燃,迟疑片刻后点点头,收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第214章 澡堂子里的1V3 低矮破旧的小院子里,三人轮番看管着裘老大休息了一晚,中途除了有个伪军过来寻找裘老大,被卫燃用对方早就走了给糊弄过去之外,唯一算得上麻烦的便是晚上几乎没断过的大蚊子和时不时爬出来的臭虫。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卫燃索性跑到院子里,将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又在边上点了一把潮乎乎不断冒烟的芦苇秆,这才算对付到了天亮。 临出门之前,周大叔示意卫燃先等等,伸手撅了一根芦苇量了量卫燃的脚丫子,随后他自己一个人提前离开了院子。 趁着对方还没回来,卫燃着重警告了一番满头都是蚊子包的裘老大,顺便还往对方的鞋子里分别塞了一小块搁脚的碎砖头,这才解开了一直绑着他的绳子。 前后等了不到十分钟,周大叔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上了昨天见过的那身长衫,他的手中也多了一个用竹竿撑着的白布幌子。 这还没完,对方打开背来的藤条箱子之后,还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以及一双千层底儿的新布鞋递给了卫燃。 “换上试试”周大叔催促道,“不然你这一身破衣服可进不了小南门儿的澡堂子。” 卫燃自然不会拒绝,痛快的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不得不说,这大叔还真是细心,至少这鞋子大小刚刚好。 临出门前,卫燃再次朝裘老大提醒道,“记住我说的,这事儿办好了,你和你爹都能活,办不好,你们爷俩都得死。” “记住了记住了,我肯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裘老大忙不迭的做出了保证。 卫燃和周大叔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把走一步一呲牙的裘老大堵在中间,慢慢悠悠的离开了院子。至于腿脚不便的韩守田,则拿着昨晚卫燃送他的盒子炮和子弹,再次钻进了靠墙的芦苇垛里。至于那木制的枪套和配套的子弹袋,则重新挂在了裘老大的身上。 一行三人相互之间隔着大概五六米的距离一路走到了胡同口,最前面的周大叔停住脚步,转过身说道,“卫小子,如果没办法把裘二麻子带出来,记得问问他,东关码头那一百多条包运船到底干嘛来的。” “你知道吗?”卫燃朝站在两人中间的裘老大问道。 “我...我哪知道这个?”裘老大哭丧着脸答道,“我爹从不让我插手码头的事儿。” 周大叔叹了口气,“别指望这个坏种了,这事儿恐怕只有裘二麻子才清楚。” “周大叔放心吧”排在最后的卫燃做出了保证,“如果没办法把裘二麻子带出来,我肯定帮您问清楚。” 周大叔闻言点点头,重新迈开步子,不急不缓的摇着套在手指头上的虎撑走在了最前面。 三人拉开距离走了大半个小时,周大叔在一个早点摊子边上坐下,那竹竿撑着的白布幌子也有意无意的指向了路对面的澡堂子。卫燃见状也不停顿,示意裘老大带路,撩开帘子走进了澡堂子。 缭绕着些许水汽的澡堂子里,正对门的柜台里面,一个端着烟袋锅子的老爷子见裘老大竟然来了,赶紧跳起来恭敬的做了个揖,“裘少爷,您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儿了?” “我爹来了吗?”裘老大颐指气使的问道。 拿着烟袋锅子的老爷子赶紧答道,“裘二爷还没来呢,不过看时间应该也快了。” “那我们先进去”裘老大说完迈步就往里走,“我给我爹找了个扬洲来的搓澡师傅,今天让他试试!等下你个老东西别多嘴,我给他个惊喜!” 那老爷子想了想,最终没敢拦着,低眉顺眼的递来两块白毛巾,“那您先去里面泡着,我去给您端壶茶进去。” 裘老大压根儿没敢回头看接过毛巾的卫燃,迈步走进氤氲着水汽儿的澡堂子。这一路上他可不是没想着逃跑,可每走一步,脚心就被鞋子里那两块手指头肚大小的碎砖硌的生疼,根本就走不开,而且越往后走越疼,他也就越没底气觉得能跑开了。 随着卫燃也进了和热水池子连着的换衣间,裘老大那副嚣张的模样立刻变成了讨好,卫燃也不难为他,将一块毛巾丢给对方低声说道,“自己去里面泡着,找个看不到外面换衣间的死角,记得背对着我,用毛巾把脸盖上。等下你爹来了,不想死就躲池子里别让他看见你。” 裘老大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自然不敢说个不字,老老实实的脱了衣服,挺着个怀胎三年的大肚囊,打着扑腾跳进了已经放上热水的池子里,老老实实的挪到最边角的位置,把毛巾往脸上一盖,却是真的一动都不敢动。 在氤氲着水汽儿的澡堂子里等了快半个小时,眼瞅着那裘老大都快被蒸熟了,仅仅隔着一道帘子的澡膛外面也传来了中气十足的谈笑声以及夹杂其中的鬼子话。 等在里面的卫燃不由的愣了愣,怎么还有鬼子?这特么和预想的可有点儿不一样!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谈笑声也越来越近,随后一行三人便走进了和热水池子仅仅隔着半道帘子的换衣间。 靠墙躲在里面的卫燃先看了眼水池子的方向,见原本顶着个白毛巾泡在里面的裘老大已经像个王八似的,把脑袋缩进了水池子里根本没有冒头的意思。他这才握紧了提前打湿的毛巾,弯下腰躲在靠墙摆放的一张桌子下面,顺着那半道帘子的下沿往外看去。 略有些昏暗的换衣间里只有三个人,而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膝盖以下。这三个人中的一个穿着绸缎裤子和布鞋,走动间手里还拄着一根文明棍。第二个穿着银色的西裤和黑色皮鞋,还有一个则穿着小鬼子的招核军服以及一双高腰马靴。 这三人一边脱着衣服,似乎还在其中一个翻译帮助下聊着两国的泡澡文化。只不过很明显,那说汉语的几乎每一句都带着马屁,而那个负责翻译的,则带着一股子与有荣焉的高傲。至于那个只会说鬼子话的,则是一副难听的公鸭嗓。 收回视线,卫燃再次看了眼热水池子,随后将身体往桌子下的阴影里退了退,耐心的等着那三个人进去。虽然人数超出了预料,但在红旗林场,他和季马可没少面对一对多的时候,而且他还就不信了,那三个人能比红旗林场那些专攻下三路的漂亮姑娘们还难对付!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随着那半道帘子从外面撩起,一个穿着兜裆布的瘦猴子最先走了进来。这瘦猴子看了眼正前方占地将近20来平米的大池子,满意的蹦出一句“吆西”,随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大背头,腰间围着块毛巾的年轻人,这大背头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前面的鬼子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躲在桌子下面的卫燃,只是径直追向了前面的瘦猴子。 也正是借着和这大背头错身的功夫,已经从桌子底下出来的卫燃一个健步窜到门口,探手抓住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手腕顺势一拧,弯着腰绕到他的背后,同时另一只手上的湿毛巾也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得不感谢在红旗林场和卡尔普、达利娅老师以及季马还有那些姑娘们一次次的格斗训练,几乎没有过脑子,卫燃紧握着刺刀的左手用力下劈,坚硬的刀柄直接重重的砸在这中年人的耳后,让他根本没看清卫燃的样子,便两眼一番失去了意识。 轻轻放倒了这个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身高也足有一米七开外的中年人,卫燃转身冲向了第二个进去的大背头,后者虽然听到了脚步声,但等他回过头,却恰好被卫燃用毛巾捂住嘴巴,紧接着耳后也挨了一记重击。 还不等被卫燃打晕的大背头倒地,已经走到池子边的小鬼子也被躲在池子里的裘老大给吓了一跳,随后便听到了身后咚的一声轻响。 等他转过身,卫燃已经收起刺刀,手中也出现了一支拧着消音器的手枪。 “嘘!” 卫燃伸出拿着湿毛巾的右手食指在嘴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三两步拉近两者之间的距离,粗暴的用湿毛巾捂住对方的扣币,故技重施的用枪柄在耳后来了一下。 “把你毛巾给我,然后把眼睛闭上!”卫燃捡起地上的三块干毛巾,坐在池子边低声说道。 躲在热水池子里的裘老大赶紧把一直顶在脑瓜顶上的毛巾递了出来,随后老老实实的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卫燃这才收起佩枪换了毛瑟刺刀,将其中四块毛巾各自切成布条拧了几下,将刚刚打晕的三个人以及裘老大全都反剪着手绑了起来,顺便把他们的嘴全都塞上并排着搭在了热水池子的边上。 瞪了眼唯一还保持清醒的裘老大,卫燃用湿毛巾勒住他爹裘二麻子的脖子,随后抽出他嘴里的毛巾,将他的口鼻浸到了热水池子里。 仅仅几秒钟,昏迷中的裘二麻子便被呛的恢复了意识。见状,卫燃拽着对方脖子上绕着的湿毛巾把他从水里拉出来。 然而,裘二麻子仅仅只来得及吸了口气,便被卫燃再次按进了热水池子。而且这一次,他足足煎熬了十多秒钟,才再次被拽出水面。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卫燃再一次把他拽出来之后,顺势将一直握在另一只手上的刺刀刀尖塞进了裘二麻子的嘴里。 第215章 拷问 “你可以喊,也可以大声咳嗽,但只要吓到我,这刀尖就能从你喉结边上出来。到时候,被割破的血管因为伤口被刺刀堵住,所以只能流进你的嗓子里,如果能忍着疼咽下去,或许能多活一会儿,如果咽不下去让血流进你的肺里,你会被自己的血淹死。不过不用担心,大概五分钟到十分钟,你才会被彻底憋死,过程虽然很痛苦,但最后绝对会死,相信我。” 在卫燃的低语中,只觉得嘴角和舌尖仿佛都被割破的裘二麻子立刻僵住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看着自己的鲜血混合着口水,顺着刺刀的刀脊一路流到那只带着个诡异书本和羽毛刺青的手上,最后又滴进热水池子里缓缓散开。 “很好,看来你做出了选择。那么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我让你回答,你才能回答,声音不能太大让外面的人听到,也不能让我听不到。如果你能听明白,而且准备好了,就动动肩膀。” 被制住的裘二麻子赶紧耸了耸肩膀,随后便感觉到嘴里的刺刀缓缓抽出,最终却把刀尖的最后一节搭在了自己的牙齿上。 “回答问题的时候,下牙别离开我的刀尖,所以裘二爷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儿,一旦我的刺刀从你的嘴里掉下来...” 卫燃最后提醒了半句,随后等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在对方的煎熬中慢悠悠的问道,“跟着你进来的那个大背头是谁?” “是何...”裘二麻子刚刚蹦出两个字,便感觉到嘴里的刺刀摩擦着牙齿往里进去了一小截。 “看来你是没明白,我让你回答你才能回答。” 卫燃说着再次把刺刀往外缓缓抽出一小截,趁着停顿的片刻功夫抓紧回忆了一番曾在红旗林场的心理学课程中学到的刑讯和反刑讯技巧,这才慢悠悠的问道,“那个大背头是是谁?” 这次,裘二麻子却是用嘴唇抿住了刺刀的刀尖,生怕不断哆嗦的下巴带动的下牙敲击刺刀刀尖的声音让身后的人不满,但同时却根本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很好,看来现在你已经学会我们之间的沟通方式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吧!” “是何翻译!”裘二麻子语速极快,但好在声音倒是不大。 “下次回答的时候语速慢一点儿。” 卫燃尽量挑着对方的毛病,等了足足一分钟,这才再次问道,“那个穿着兜裆布的是谁?” 裘二麻子此时的心态已经不知不觉的变了,他除了害怕嘴里的刺刀戳穿自己的喉咙,更是悬着心,生怕一不小心抢答了问题。 “回答问题吧” “大日...鬼...鬼子的记者,东...东京日日新闻报社的记者,叫...叫什么藤井三郎。” 记者? 卫燃扫了眼仍在昏迷的小鬼子和那个似乎是茶棚老板远房表弟的何翻译,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他来干嘛的?直接回答吧” 裘二麻子结结巴巴的答道,“说是来报...报道龟本司...司令取得的战功,鼓舞大...啊不是,小鬼子!鼓舞小鬼子的士气,另外还有,宣...宣传...中日...那个...那个亲善!” “他怎么找上你的?” 这次,卫燃又是故意等了一分钟,这才在裘二麻子耳边拉着长音说道,“回答——” 用满是血迹的嘴唇抿着刀尖的裘二麻子都快疯了,直到身后那个疯子极为夸张的用力喘了口气,这才续上一句“问题吧!” 裘二麻子不由的也跟着松了口气,赶紧把憋了许久的答案说出来,“我闺女在东京留洋,和那个记者的弟弟是...是同学。” “下面三个问题直接回答,你闺女多大了?” “上个月刚20”裘二麻子赶紧答道。 “好看吗?” “还...还行” “东关码头那一百多条包运船干嘛来的” “准备扫...我不知道!” 差点儿被卫燃带偏的裘二麻子说到一半赶紧改口,可随后便感觉到搭在门牙上的刺刀往边上一偏,瞬间便顺着他的嘴角割开老大一个口子。但他却根本不敢惨叫出声,但那不由自主的闷哼却根本止不住。 “想好了再回答”卫燃说完,这才缓缓移动刺刀避开了伤口。 “准备...准备组织水陆...联合扫荡”裘二麻子忍着嘴角的剧痛给出了答案,随后便感觉到那刺刀总算离开了他的嘴巴。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便被身后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再次按进了热水池子里。 在裘二麻子拼命挣扎的同时,卫燃手中的刺刀也毫不犹豫的伸到和他并排趴着的何翻译脖子下面用力一划,随后又将刺刀从后心戳进了何翻译的胸膛,像挂档似的来回摇动。一瞬间,大量的血液融入了蒸腾着水汽儿的热水池子,将满池子的热水迅速染成了红色。 直等到何翻译停止挣扎,裘二麻子这才被拎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那柄修长的刺刀从何翻译的后心拔出来,在水池子里不紧不慢的涮干净残存的血迹,随后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最后问你一遍,那些船干嘛来的。” “真...真的是准备组织水陆联合扫荡”裘二麻子何尝见过这样的疯子?一张麻子脸老泪纵横的再次给出了和刚刚相同的答案。 “时间” “这...这我真的不知道,龟...龟本还没做出决定呢!”裘二麻子话音未落,卫燃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尿臊气。 稍稍往边上躲了躲,卫燃将裘二麻子再次浸在水里,一遍遍的拷问着。奈何,来来回回反复问了四五次,这裘二麻子却真的说不出具体的时间。 再一次把裘二麻子从热水池子里拎出来,卫燃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毛巾站起身说道,“再说点儿我感兴趣的换你的命,机会只有一次。” 裘二麻子扫了眼已经断气儿的何翻译,咬咬牙说道,“那...那些船里有四条船可能装着军火!” “你确定?” “我不确定” 裘二麻子哭丧着脸答道,“这些都是昨晚上何翻译说的,他前几天去津沽接那个记者,回来在船上无意中看见的。我也是昨儿夜里和他喝酒,他无意中说出来的。” “那就劳驾裘二爷帮我去问问何翻译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卫燃贴着裘二麻子的耳边低声说完,一只手已经把他的头再次按进水里,同时另一支手中的刺刀也在割断了脖子的血管之后,像刚刚杀死何翻译一样捅穿了他的后心一阵疯狂搅动。 几乎在裘二麻子停止挣扎的瞬间,卫燃也再次体验到了大脑宕机的感觉,直等到那股子难受的感觉消失,他虽然觉的脑子确实多了些什么,但一时半刻的,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学会了什么技能。 “难不成是搓澡?”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看向那个还在昏迷中的小鬼子记者。 汉奸和翻译都杀了,这小鬼子自然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当初在滕县和鬼子拼刺刀拼没了所有胆怯的卫燃根本没做犹豫,走到那赤条条的小鬼子边上,伸手按住对方的后脖颈子就往热水池子里凑,同时另一只手拿着的刺刀就要继续抹脖子放血。 然而,几乎就在刺刀的刀锋已经贴住皮肤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扳住这小鬼子的下巴往某个方向用力一扭。在一声清脆的咔吧声中,这小鬼子的脑袋和脖子便呈现出了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 这几乎肌肉记忆的一个动作却把卫燃自己给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之后,他低头看了看仍旧泡在一池子血水里的双手,总算模糊的意识到刚刚金属本子到底教会了自己什么技能。 收起刺刀,卫燃试着拿起着小鬼子的一只手,根本没怎么过脑子,在仿佛练习了无数次的肌肉记忆带动下一阵推捏揉拉抖,在一连串让人牙酸的脆响声中,这只鬼子的手肘、肩膀乃至手腕全都呈现出了脱臼的状态。 这特么怕不是学会了穗穗他姥爷家祖传的推拿正骨了吧?卫燃一边琢磨着,一边又把错位的关节恢复了原状。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卫燃根本没松开手中的胳膊,又把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随后又拿起另一条胳膊,乃至别住了那两条罗圈腿试了一遍。最后意犹未尽的将所有关节恢复原状,顺手又摘了这小鬼子的下巴重新装上,他这才一刀割断了那小鬼子尸体的喉咙,将脑袋泡在了水池子里。 “要是想活命就别睁开眼睛” 卫燃提醒了一遍仍旧泡在水池子里的裘老大,“现在慢慢站起来,扶着池子边出来,我会盯着你,如果睁眼,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被刚刚那一连串的骨骼脆响吓的直哆嗦的裘老大赶紧闭紧了本就没敢睁开过的小眼睛,扶着水池子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任由卫燃在后面推着他一路走到了换衣间。 “贴着墙站好了” 卫燃把裘老大的脸轻轻按在墙上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后倒退了一步,小心翼翼的翻动着那三人的衣服。 这一番搜刮,收获倒是不小,除了一些银元和各种纸票,还有一支王八盒子,一支马牌撸子以及一把花口撸子,此外还有一块铜壳怀表和一块金壳怀表,以及一块皮质表带的手表。 将这三块在这个时代格外值钱的小物件连同那三支手枪全都放在一边,卫燃继续在三堆衣服里翻动,等他打开一个硬牛皮的挎包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 第216章 出城 这硬牛皮包里瓶瓶罐罐的放了不少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十好几个并不算大的纸盒子以及一台带有硬牛皮外套的相机。 随意拿起一个纸盒子看了看,仅凭上面的图案就知道,这里面装的应该是胶卷。看了看上面的型号,让他更加高兴的是,这些120胶卷自己那台禄来双反同样可以用! 扭头看了眼老老实实面壁的裘老大,卫燃又从硬牛皮包里拿起那台旁轴相机看了看,背后的红窗显示已经拍了七八张照片。继续在里面翻动,这包里还装着两根后世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的金条,一张报纸、一卷足有筷子长短用红纸包着的银元,以及两纸盒的手枪子弹。至于剩下的那些瓶瓶罐罐,似乎都是洗照片用的各种药剂。 思索片刻,卫燃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食盒,将二层那些包裹着锡纸的巧克力取出一半用报纸包好装进硬牛皮包里,随后把之前搜刮出来的胶卷全都装了进去。 收起食盒,他这才把刚刚搜刮出来的值钱物件全都放进了那个印着膏药旗的硬牛皮挎包里,随后在不断哆嗦的裘老大耳边低声说道,“靠着墙睁开眼,把衣服穿上,敢乱看乱喊把你眼睛挖出来塞你嘴里!” 紧闭着眼睛的裘老大扶着墙缓缓转了个身,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条缝,接过卫燃丢来的衣服哆哆嗦嗦的套在了身上,随后又踩上了那双里面仍旧放着碎砖块的布鞋。 趁着裘老大穿衣服的功夫,卫燃撩开帘子的边角往外看了一眼,在外面的厅堂里坐着两个手拿盒子炮,懒腰斜挎坦胸露肚的坐在八仙桌两侧一边喝茶一边吃青萝卜的汉奸。 除此之外,在澡堂子的门口,还有两个同样腰胯盒子炮站岗的汉奸。这还没完,在澡堂子的外面,还停着一辆挎斗摩托和几辆自行车以及一个黄包车,那黄包车的车夫坐在澡堂子门口的台阶上,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而在街对面,周大叔仍旧坐在早点摊子上,不急不缓的吃着早点。 放下帘子,卫燃揪着裘老大的后腰带把他推倒门边上,先用拧着消音器的手枪顶住他的后腰,这才贴着耳朵低声说道,“找个借口,先把那两个喝茶的汉奸骗进来。” 裘老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举起手用力揉了揉脸,随后将半个脑袋伸出帘子看了看,颇有些慌乱的喊道,“二虎、小三儿快进来帮个忙!我爹滑倒了!” 那俩正在喝茶的汉奸见裘老大从帘子后面冒出来先是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茶杯和手枪,一边往澡堂子里走一边关切的问道,“二爷没事儿吧!大少爷您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泡澡了?” “我哪知道我爹喊我干嘛来到?你们俩哪那么多话?赶紧进来帮忙!我一个人可扶不起来。”裘老大刚说完这句话,便被卫燃拽着腰带给扯了回去。 指了指墙根,裘老大老老实实的抱着脑袋蹲下,卫燃则一手拿着刺刀,一手拿着佩枪在墙边等着。前后不过一两个呼吸,那俩汉奸便着急忙慌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二爷,您没...” 其中一个离着卫燃最近的汉奸话都还没说完,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随后便被拉扯着缓缓栽倒在地。 卫燃松开戳穿对方胸口的刺刀,拽着这具尸体的胳膊往前一带,顺势迈步挪到另一个被枪顶住太阳穴的汉奸身后,抱着他的下巴用力一扳,在一声清脆的咔吧声中,轻松的扭断第二个汉奸的脖子。 等两具尸体相继摊倒在地,卫燃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那两个放哨的根本没有察觉,这才走到裘老大的边上,从衣服堆里抽出一条皮带,把他的双手绑了起来。 左右看了看,卫燃又拿起一条不知道是谁的裤子,把裘老大的眼睛给蒙住绑紧。 从硬牛皮包里拿出一支撸子顶上子弹,卫燃撩开帘子,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随后在那两个站岗的汉奸不解的眼神中笑眯眯的掏出两支手枪各自对准了他们的肚子。 “别举手,双手托腮,老老实实的跟我往里走。” 能当汉奸,愿意给人站岗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硬气的主儿。这俩想都不想的举起双手各自拖着腮帮子,两张快被巴掌挤变形的黑脸努力做出恶心人的谄媚表情,随着卫燃的转身,亦步亦趋的跟着转身,随后被枪顶着退进了澡堂子。 半途,卫燃还抽空扫了眼柜台后面的老爷子,不过对方却早已经缩到了桌子下面,摆明了什么都没看到。 与此同时,澡堂子对面的周大叔也早就暗中握住了盒子炮的枪柄,警惕的打量着这条街道两端的情况。 再说澡堂子里面,那两个站岗汉奸刚刚进来,便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在地,而原本用枪指着他们的卫燃更不会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上去两脚准确的踢在了他们耳后的位置。 等这俩汉奸晕过去,卫燃这才收起手上的两支手枪,直接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一时间,氤氲着水汽儿的澡堂子里已经躺满了尸体,不过反观卫燃却一脸平静。在他的眼里,相比那些作恶的小鬼子,这些汉奸反而更加的可恨,如此痛快的杀了他们,或者如此血腥的杀了他们,根本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理负担。 甚至,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有心思把红旗林场学过的刑讯课程在他们身上全都用一遍! 最后看了眼仍旧在墙角打哆嗦的裘老大,卫燃不紧不慢的收起手枪,随后把那四个汉奸尸体腰上的枪套和子弹袋全都解下来,又去外面的厅堂里拿走了放在那张八仙桌上的两支盒子炮,和那硬牛皮的挎包一起拎在了手上。 “走吧”卫燃一把揪起裘老大,一手拎着硬牛皮包离开了澡堂子。 临出门前,卫燃解下裘老大脸上的裤子和手上的腰带,用下巴挑了挑停在门口的摩托车,“那玩意儿你会开吗?” “不会!”裘老大哭丧着脸答道,“我倒是想学,但我腿够不着地。” “去挎斗上老实坐着。”卫燃按着裘老大的肩膀提醒道,“对面早点摊子上坐着我们的人呢,所以不想死就老实点儿。” 全程都被拿捏的死死的裘老大哆哆嗦嗦的点点头,扶着门框艰难的走出澡堂子,跌跌撞撞的爬进了摩托车的挎斗里。 反观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走到柜台边上,从硬牛皮挎包里掏出一卷银元递给了那老掌柜的,“拿着钱换个地方生活吧,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的别看。能明白?” “明白,明白!” 这老掌柜的赶紧拉开抽屉,拿起刚刚就用一条毛巾包好的钱财,千恩万谢的接过卫燃手中那一卷银元,想都不想的走出澡堂子,坐上等在门口的黄包车就往南门的方向走。 还不等那车夫跑起来,周大叔也已经一把扯下竹竿上的白布幌子,胡乱团了团塞进胸口,随后骑上一辆停在澡堂子门口的自行车便追了上去,顺便在和卫燃擦肩而过的功夫低声说道,“南门外荷花亭汇合。” 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迈步骑上那辆悬挂着膏药旗的摩托车,一番简单的研究之后这才启动车子,调头开往了昨晚栖身的那条破旧胡同。 来的时候靠双脚走了大半个小时,但骑着摩托却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卫燃将摩托停在胡同口,朝老老实实坐在挎斗上的裘老大说道,“去院里把那个大腿受伤的喊出来,只要送我们出城,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你小子只要不当汉奸,我就放你一马。” 裘老大此时哪还敢说别的?连滚带爬的从挎斗上下来,踮着脚跌跌撞撞的跑到胡同的尽头推开了那小院虚掩的木门。不多时,在院子里藏了半天的韩守田便拎着盒子炮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韩兄弟,坐我后面”卫燃赶紧招呼道。 韩守田闻言赶紧单条腿往前蹦了几步,手忙脚乱的骑上摩托之后赶紧问道,“澡堂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把脸挡起来,咱们现在去南门外荷花亭”卫燃答话的同时,将一直背在肩上的硬牛皮包递给对方,随后端起手枪催着磨磨蹭蹭裘老大赶紧上车。 韩守田在听到荷花亭这个地名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这才接过了硬牛皮包背在肩上。 等裘老大不情不愿的爬上挎斗,卫燃立刻拧动油门,驾驶着挎斗摩托开往了南门的方向。而坐在他身后的韩守田,则接替了用枪暗中指着裘老大的工作。 在突突突的发动机轰鸣声中,卫燃故意将这挎斗摩托在街上开出了横冲直撞的嚣张气势。 直到临近南关城门,韩守田根本不用提醒便用手中的盒子炮捅了捅挎斗里的裘老大。 后者咬咬牙,不情不愿的直起身子,嚣张的挥舞着小短胳膊大声喊道,“快让开!耽误爷办事儿撞死你们!” “裘大郎这地蹦子从哪弄来的铁驴?” “肯定二麻子用他闺女换来的!” 守城的俩伪军颇有些羡慕的编排了一句也就没当回事,任由那辆摩托畅通无阻的开了出去。 毕竟这城里但凡眼不瞎耳不聋的都知道,裘二麻子和小鬼子好的都快穿一条兜裆布了,自然没有人不开眼敢惹他那长不大的嚣张儿子。 畅通无阻的把摩托车开出南门,韩守田立刻指引着卫燃转到了一条两边都是荷花塘的土路上。沿着这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开了足有半小时,当身后的那座县城已经快看不清的时候,卫燃却突兀的将摩托车拐上了一条岔路,随后直接刹车停在了路边。 第217章 芦苇荡里的小天地 “卫兄弟,走错了”韩守田在卫燃停下车子之前便开口提醒道。 “先办完正事儿” 卫燃从摩托车上下来,抬手指了指路边的芦苇荡,“裘老大,说到做到,下车吧,我数到十,你只要跑到芦苇荡里让我看不见了,今天就放了你。” 裘老大自然也不是傻子,赶紧说道,“长官,我抗日!我是抗日的!别杀我,留着我有用!我吃了秤砣的抗日啊!” “1”卫燃伸出个手指头晃了晃,随后又伸出第二颗手指头,“2!” 这下,裘老大再也不敢浪费时间,连滚带爬的跳出挎斗,毫不犹豫的跳进水塘就往芦苇荡里钻。 然而,几乎就在那茂密的芦苇荡彻底挡住他那矮矬的身影时,站在摩托车边上的卫燃却突兀的扣动了扳机。 两声并不算大的枪响过后,裘老大的后脑勺和后心各自冒出一团血花,随后干脆的栽进了芦苇荡的深处。韩守田欲言又止的看着卫燃,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一个字儿。 卫燃看了看自己这年轻的太姥爷,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样的留着是个祸害,让他活着,以后指不定有多少人因为他得死在小鬼子的枪下。” “我们...我们可以教育他们的”韩守田坚持说道。 “让那些被鬼子杀死,被汉奸杀死的同胞去教育他吧。”卫燃不想和对方过多争辩,转移了话题问道,“这里离荷花亭还有多远?” 韩守田同样不想为了个汉奸和救了他一命的人争执,抬手指着刚刚那条路说道,“顺着那条路再往前走二里地就到了。” “上车吧!”卫燃等对方坐进挎斗,立刻调转了车头,重新开回那条路上继续往前跑。 韩守田说是二里地,然而这二里地卫燃却在对方的指路之下,弯弯绕绕左拐右拐的跑了足足十多分钟,直到他都快找不到来时的路了,韩守田这才示意他在路边的一颗大柳树下停车。 在卫燃的注视下,韩守田走到路边,将手伸进嘴里,对着那片根本看不到尽头的芦苇荡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后又学了几声难听的乌鸦叫。 等了十几秒钟,路边茂密的芦苇荡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布谷鸟叫声,韩守田立刻又学了几声野鸭子叫做回应,随后便陷入了沉寂。 等了不到五分钟,一条并不算大的排子船从芦苇荡里挤了出来,这排子船上还站着个身高和卫燃不相上下的瘦高个。 等这小船靠在路边,撑船的人这才摘下头顶的草帽,露出了一张小麦色的国字脸。 “守田,你可算回来了,我爹呢?”这瘦高个问完又看了看站在摩托车边上的卫燃,“这是...” “厚朴哥,这是东关码头茶棚的伙计卫燃,这次可多亏了他帮忙,要不然我就被裘三寸给抓了。” 韩守田也不急着上船,赶紧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又说道,“是师傅让我们来这儿的,他...” “他在后面呢,估计得会儿才能到呢。” 卫燃赶紧接茬说道,同时暗暗打量着船上的人,这人如果就是周厚朴的话,也就是说他就是穗穗的太姥爷?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协助他完成伏击任务? “这铁驴哪来的?”周厚朴好奇的问道。 见韩守田也看着自己,卫燃赶紧说道,“从裘二麻子手里抢来的”。 “裘二麻子?!你们问...”周厚朴脸上先是露出了惊喜之色,可随后,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问出来了” 卫燃像是没看出来对方的不信任,主动说道,“鬼子打算利用东关码头的那些船组织水陆联合扫荡,具体的时间裘二麻子也不清楚,似乎是那个叫龟本的鬼子司令还没计划好。 另外,那一百多条船里很可能有四条船装着军火,不过这个消息也不确定,是何翻译酒后失言漏出来的。” “你说什么?!”周厚朴和韩守田立刻瞪圆了眼睛,“真的?” 卫燃摊摊手“我哪敢拿这事儿骗你们?” “坏了坏了,必须尽快...”周厚朴说道一半再次硬生生的止住,犹豫片刻后说道,“你们俩快上船!” 卫燃和韩守田当然没有意见,先后上了排子船之后,周厚朴立刻把小木船撑进了茂密的芦苇荡里。 直等到身后已经看不到那颗大柳树,周厚朴对着周围茂密的芦苇荡说道,“老锤叔,守田弄回来一辆鬼子的铁驴,就在大柳树下面。” “知道了!” 听到茂密的芦苇荡里传来的回应,周厚朴这才招呼着韩守田继续撑着小木船,带着坐在后面的卫燃往芦苇荡的深处钻。 这芦苇荡里藏了多少人? 原本坐在小木船末尾的卫燃好奇的站起身试图往周围看看,然而,周围那茂密的芦苇荡比人还高,即便他晃晃悠悠的踮起脚,都根本看不到两米之外到底有什么。 最前面撑船的周厚朴瞟了眼卫燃,随后故意晃了晃脚下的小船,让前者赶紧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在卫燃根本分不清方向的芦苇荡里穿行了起码十多分钟,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仅仅半米宽的航道,沿着这条蜿蜒的航道继续走了不到五分钟,正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用破木头板和木头桩子搭起的略高出水面的小平台。 这小平台最大不过两米见方,中间一个豁口的破碗里点着一颗足有手指头粗的黑色线香,缭绕的烟气虽然略有些呛人,但却把四周的大蚊子全都给熏的一干二净。边上四根大腿粗的木头柱子顶着个长满杂草的顶子,顶子周围郁郁葱葱的芦苇还被绳子拉着凑过来,将这小平台彻底遮掩起来。 周厚朴和韩守田两人将小船靠到小平台的边上用绳子绑好,这才招呼着卫燃钻到了潮湿的平台上。 “在这儿等会吧!”韩守田说话的同时递给卫燃一个小板凳。 “这里就是荷花亭?”卫燃坐在小板凳上问道,这一路上,别说荷花,他连荷叶都没看到。 韩守田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接过周厚朴递来粗瓷水壶,给卫燃倒了一碗凉丝丝的茶水。 左右闲着没事,卫燃索性打开带回来的硬牛皮挎包,把澡堂子里缴获的那几支枪拿出来摆在脚边,在那两双瞪的越来越圆的眼睛注视下说道,“周...周大哥,你挑一支留着防身吧!” “你这都从哪弄来的?”周厚朴拿起一支盒子炮翻来覆去的打量着。 “从裘二麻子那借来的”卫燃开着玩笑说道,“他说等打跑了小鬼子之后再还给他。” “裘二麻子能有那么好说话?”周厚朴显然没听出来的卫燃话里的意思,而韩守田脸上的表情却在暗示着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只不过他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卫燃同样不想详细解释,探手又从硬牛皮包里拿出包着巧克力的报纸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两块递给他们兄弟两个,自己也拿起一块包开塞进嘴里,“尝尝这个,甜的,也是找二麻子借来的。” “这是红糖块?”韩守田学着卫燃的样子撕开包裹着巧克力的锡纸,将那块拇指大小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 “有点儿苦,苦甜苦甜的,都齁嗓子。” 听了韩守田的形容,周厚朴也好奇的把分给他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随后一脸惊奇的感叹道,“跟吃水底的紫泥儿似的,不过可真甜啊!” “喜欢吃,这些你们都拿着吧,不过这种糖怕高温,稍微热一点儿就化了。”卫燃说着,将那满满一纸包的巧克力重新包好硬塞到了韩守田的怀里。 “这...这多不好意思” “留着吧”卫燃不在意的找了个借口,“我吃甜的牙疼。” 周厚朴抻了抻韩守田的裤腿儿,“要不然就留着吧,正好给他们吃。” 闻言,韩守田愣了愣,随后也就不再推辞,弯腰又拉过来两个小板凳并在一起,把那包巧克力放在了上面。 “这玩意儿你们要不要?”卫燃又拿出两块怀表一个外表递过去,“这也是找裘二麻子借的。”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们可不敢要。”周厚朴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卫兄弟,你该不会把裘二麻子他...” 见对方那手比划了个切菜的手势,卫燃浑不在意点点头,而旁边的韩守田则跟着说道,“裘三寸也被卫兄弟给毙了,就在水秧家的苇田边上。” “那敢情不错!”周厚朴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下裘二麻子绝了后,也省着祸祸老百姓了。” “可不止,二麻子死了,小鬼子再想下来抢粮可就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趁着那些汉奸们窝里斗争二麻子家产的功夫,这周边的各乡各户,正好赶紧把麦子赶紧收了藏起来。” “守田说的有道理”小平台上的三人寻声看去,却是周大叔搭着一条小木船从另一个方向挤了过来。 “爹,你可回来了。”周厚朴晃悠着自从刚刚拿起来就没撒过手的盒子炮,“这是卫兄弟送我的!” 周大叔却没接他儿子的话茬,而是转头看向卫燃,格外严肃的问道,“卫小子,你到底哪来的?” “您觉得我哪来的?”卫燃笑眯眯的反问道。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周大叔却是一点儿多余的好奇心都没有,“你小子能宰了裘二麻子可是大功一件,不过东关码头那些船的事儿你问了吗?” “问了” 卫燃见对方没有过于追究自己的身份也就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将拷问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第218章 行船 寂静的芦苇荡深处,周大叔听完卫燃复述的情报之后皱起了眉头,许久之后这才问道,“卫小子,这时候城里的伪军、汉奸连小鬼子都在找你。你肯定是回不去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着?” “打鬼子”卫燃想都不想的给出个答案。 小平台上的其余三人相互看了看,周大叔沉默片刻后说道,“守田,你带着卫小子先回去,找个堡垒户住下来避避风头。” “爹,那你呢?”周厚朴问道。 “我还得去码头那边继续盯着”周大叔想都不想的答道,“如果裘二麻子没有胡咧咧,咱们必须得弄清楚扫荡的时间。” “我和你一起去吧!”周厚朴和韩守田异口同声的说道。 “守田就别去了,你腿上有伤,先回去养着,顺便把卫小子问出来的情报传回去。” 周大叔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厚朴,你去野鸭荡等着,到时候如果我打探出来什么,可就靠你把消息传回去了。” 周厚朴和韩守田闻言对视了一眼,随后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爹,那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放心吧”周大叔不在意的摆摆手,“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走。” “先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卫燃拉住周大叔,顺手拿起那支花口撸子,抽出弹匣看了看,随后调转枪柄递了过去,认真的说道,“这支撸子个头小,带着也方便,拿着防身吧。” 周大叔愣了愣,随后痛快的接过手枪揣进怀里,“你小子倒是大方。” “都是打鬼子,分什么你的我的。” 卫燃说着又掀开手边的硬牛皮挎包,从里面拿出拿两根金条和搜刮来的纸票递过去,“周大叔,这些如果用的上也带走吧,反正都是裘二麻子送的。” 周大叔赶紧摆摆手,顺便掏出昨天晚上同样从卫燃手里得来的盒子炮,“这些可用不上,另外这支枪你们也带回去吧,给赵队长,他们肯定用的上。卫小子,你没意见吧?” 卫燃赶紧答道,“我能有什么意见?” “那行,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周大叔说完,将带回来的藤条箱子递给厚朴,再次跳上了刚刚送他过来的小木船,顺着卫燃等人刚刚来的航道,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浓密的芦苇荡里。 最后看了眼周大叔消失的方向,卫燃开口说道,“我先不回去了,厚朴兄弟,我和你一起等着周大叔回来吧,两个人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那我也不回去了”本就不想走的韩守田顺势说道。 “你得回去” 卫燃和周厚朴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后不等韩守田张嘴,周厚朴追加了一句,“卫兄弟好不容易问出来的消息得赶紧传回去让大家提前都有个准备。万一鬼子真组织扫荡,刚从地里收回来的麦子肯定该被他们抢走了。” “这...”韩守田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那...那你们小心点儿” “把这些东西都带上,除了那些瓶瓶罐罐的给我留着,剩下的你们看着分配。” 卫燃说话的同时从硬牛皮包里拿出相机挂在脖子上,随后把其余的东西全都装进挎包递给了韩守田。旁边的周厚朴见状,虽然一脸的不舍,但还是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盒子炮也放了进去。 韩守田接过挎包,随后拿起一枚挂在平台柱子上的子弹壳凑到嘴巴轻轻吹了几下。 并不算尖利的哨音三长三短的在茂密的芦苇荡回荡,前后不到五分钟,一个看起来少说也得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便撑着木船过来了。 有意思的是,他那小船尾部不但放着卫燃骑回来的那辆摩托车的挎斗,木船两边还挂着四条车轱辘,而在这格外憨实的老头儿屁股底下,还坐着个摩托车座椅。 这老头儿不会这么一会就把那辆摩托给拆了吧?卫燃神色古怪的看着对方那满满当当的小船暗自琢磨着。 “老锤叔,你们这么快就拆完了?”韩守田问出了卫燃心中的疑惑。 “我们老哥几个都拆了好几艘小鬼的汽船了,这能有多麻烦?”那憨实老头吧嗒着烟袋锅子,“你这是打算回去了?” “对!而且得快点儿”韩守田说话的同时已经抱着牛皮挎包麻利的跳到了小船上。 “那你坐稳了” 这被称为老锤叔的憨实老头儿话音未落,便已经撑着满载的小船又钻进了芦苇荡。而依旧在平台上坐着的卫燃也忍不住端起相机,对着这条满载的小船背影按下了快门。 让他没想到的是,还不等他收起相机,芦苇荡里又钻出来两艘小木船,这两条船其中一个放着摩托车的车架子,另一个则放着拆下来的发动机之类的零件。 坐在小平台上看新鲜的卫燃挨个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穿上那打着赤膊只穿着条短裤的老汉们也不怯场,纷纷热情的朝卫燃挥了挥手,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分明还带着庄稼丰收时才有的喜悦。 “那些东西送回去能干嘛?”直到那些小船走远了,卫燃这才好奇的朝周厚朴问道。 周厚朴解开绑在平台边上的小船,等卫燃也跳上来坐稳了,这才一边撑着船在芦苇荡里慢悠悠的前进,一边理所当然的解释道,“用处可多了,最不济也能打点儿大刀片,或者干脆做成铁砂子,用大抬杆还给小鬼子,反正根本不会糟践。” “你打过鬼子吗?”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倒是想去打鬼子,可实际上连汉奸我都没打过。” 周厚朴苦着脸说道,“我和守田的任务是接应我爹,还说什么只是分工不同。我看啊,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去打鬼子!” “肯定有机会的”卫燃肯定的安慰道,他这次的回归任务里就包含了协助周厚朴完成伏击任务,所以自然说的信誓旦旦。 “要是真像你说的就好了” 周厚朴叹了口气,一张小麦色的国字脸上带着不解和郁闷,“我用大抬杆打大雁打的可准了,船划得也快,凫水也不比他们差,咋就看不上我呢?” 耳朵里听着周厚朴的抱怨,卫燃乘坐的这条小船在芦苇荡中穿行了许久之后,终于得以重见天日进入了一条足有四五米宽,隐藏在芦苇荡中的航道。 周厚朴将竹竿绑在小木船的边上,面对卫燃坐下来之后,熟练的摇着桨,飘飘荡荡的沿着错综复杂的航道往前划着。 六月底的大中午,水面被太阳晒得温热,船上的人也被晒出了油。随着小船前进,两侧的芦苇荡渐渐消失,水面也变得越来越开阔。 渐渐的,小船前面的水面上出现了一片足有好几亩大小的荷花淀。那绿油油的荷叶上,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小青蛙,又或者叫不出名字的小鸟。 周厚朴从脚下拿起一把镰刀,噌噌两下割下来几张荷叶,随手又割了几个饱满的莲蓬。 用其中一个荷叶包着几个莲蓬递给卫燃,周厚朴继续摇着小船穿过荷花淀,顺便也在卫燃的言语引导下,将话题转移到了鬼子之前的几次扫荡上。 在周厚朴的言语里,卫燃听到的内容和后世他了解到的那支雁翎队有着太多的不同。 那些在周厚朴嘴里,那些每个名字后面不是带着“叔”就是带着“伯”又或者“某某哥”的雁翎队员们,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和鬼子有血海深仇。 他们有的一家人死在了小鬼子的扫荡里,有的从小长大的村子里,被小鬼子肆意屠杀了不知多少百姓,又有的被为虎作伥的汉奸逼死爹娘、老婆甚至孩子,还有的被烧了家,砸了灶乃至抢了赖以为计的几亩苇子田。 渐渐的,卫燃手里那些新鲜多汁的莲子丢进嘴里时变得不再清甜,只剩下满口的苦涩,但他分明记得,刚刚已经剥去了苦涩的莲芯。 不知什么时候,那片格外好看的荷花淀已经被甩到了身后,而在他们即将穿过的空旷水面正前方不远,也再次出现了一大片的芦苇荡。 并不算大的小木船载着两人,贴着芦苇荡的边缘飘飘荡荡的前进,最终拐进了一条航道。 顺着这航道继续往前,背对着前进方向的周厚朴收了船桨,解下船帮上的竹竿用力一撑,灵巧的操纵着脚下的小木船再一次钻进了芦苇荡。 在头顶火辣辣的阳光被茂密的芦苇挡住的同时,周围的温度也稍稍降低了几分。而撑船的周厚朴,也朝卫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船在芦苇荡中悄无声息的往前划了不过十几米,一条不到半米宽的航道悄然出现。 沿着这条沿途有无数岔路的航道前行了许久,中途也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岔路,最终正前方出现了一块勉强能让小船调头的空旷水面。 用力将手中的竹竿插进水底的淤泥,周厚朴指了指身后,再次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直等到卫燃点点头,周厚朴这才从两人中间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鬼子的饭盒。这饭盒的托盘上放着几根手指头粗的黑色线香以及一盒火柴,二层则放着几个焦黄的玉米面饼子、一块足有拳头大的咸菜疙瘩以及两条白羊淀特产的熏鱼。 拿出两块饼子和一块咸菜疙瘩放在之前采来的荷叶上,额外又递给卫燃一条熏鱼。周厚朴这才拿起一根线香点上,插在了船帮上的一个小洞里。 随着缭绕的青烟开始飘散,周厚朴却并没有急着吃东西,而是继续从箱子里拿出一卷拴着鱼钩的细麻绳,随意的往上勾了一点玉米饼子的碎渣,将其丢进水里之后,顺手把另一端拴在了一根芦苇的腰身上。 等忙完了这一切,他这才拿起饼子狠狠的咬了一口,随后又撕下一块咸菜丢进了嘴里。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完了简单的午饭,周厚朴却并没有闲着,而是从那个充当凳子的小箱子里揪起一块黑乎乎的泥巴一样的东西和一根十多厘米长的小竹管。 在卫燃不解的注视下,周厚朴把那块烂泥简单的揉了揉,随后动作熟练的填进了中空的竹管里。直到竹管的另一头也冒出了黑泥,他这才拿起另一根稍细的竹管从一头快速一推,一根线香便被挤在了搭在两人中间的木头板上。 “还有吗?”卫燃指着对方手中的那两根竹管低声问道。 周厚朴点点头,探手从箱子里又摸出两根配套的竹管递给了卫燃。 接过竹管,卫燃学着对方的样子也抓起一块黑泥一样的东西,这玩意虽然看着像泥,但抓在手里却像面团一样还带着一丝丝的韧性。仅仅只是揉搓了几下,卫燃的手便被染成了黑褐色,同时也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药香味。 “这线香不但能驱蚊”周厚朴低声解释道,“那大抬杆放枪的时候,就是用它点燃火门的火药的。” “都是你做的?”卫燃低声问道。 “怎么能呢,家家都会做的手艺。”周厚朴摇摇头,继续忙活着手上的活计。 在两人的忙碌中,头顶的太阳一点点的西移,船帮上的线香也燃了一根又一根,直到黄昏的时候,芦苇荡外面竟然隐约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第219章 见到嘎子了 在枪声传进芦苇荡的瞬间,卫燃和周厚朴便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怎么了?”卫燃低声问道。 “把鱼线收一下”周厚朴说话的同时动作麻利的收起两人身前等待晒干的线香,随后撑着小木船挤开了茂密的芦苇荡。 坐在船尾的卫燃拽着那细麻绳拉出来一条尺把长的鲫鱼,还没等他把这条鱼从那鱼钩上摘下来,周厚朴已经将船停了下来。 视线穿过芦苇荡的边缘,卫燃这才惊讶的发现,在距离他们这片芦苇荡挺老远的位置停着一大片的货船。而在这些船包围的码头后面,似乎就是东关城门!扭头往左看,离着最多不到一公里远竟然就是重兵把守的南关城门。 “我们这是在县城外面?”卫燃后知后觉的低声问道。 周厚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眯缝着眼睛寻找着刚刚开枪的位置。见状,卫燃趁着对方不注意,从金属本子里拿出了望远镜递了过去。 “你还有这宝贝?”周厚朴惊讶的接过了望远镜。 “裘二麻子送的”卫燃再次消费了一把裘二麻子,随口说道,“用的上就送你了。” 周厚朴没有说话,举起望远镜一番踅摸。许久之后才将望远镜还给卫燃,示意他往南关的方向看。 卫燃循着对方的指引举起望远镜,随后便看到一个南城门的城门洞正上方吊着一个身穿西装不知死活的人影。而在这个被吊起来的人正上方,还站着个腰挎指挥刀,手里拿着枪不断挥舞似乎在发火的小鬼子。 周厚朴低声解释道,“城墙上的那个估计就是龟本”。 “可惜反坦克枪都拿不出来...”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如果那反坦克枪能拿出来,他有足够的把握就算一枪打不着龟本,至少也能给他弄个半残。 见一时间搞不清楚枪声的来源,周厚朴谨慎的将小船又悄无声息的退回了芦苇荡里。在卫燃的注视下,他停好小木船之后重新下了鱼钩,重新拿出小木板继续制作着线香,似乎丝毫都不担心外面的情况一样。 渐渐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但周大叔却一直都没有回来。不过相比越来越不安的卫燃,周厚朴也格外的平静,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总算再次停下活计,慢悠悠的摇着小船继续在芦苇荡里穿行。 许久之后,小船再次靠上了一个隐藏在芦苇荡深处的小窝棚。招呼着卫燃钻进窝棚,周厚朴将饭盒里剩下的两块饼子以及中午没吃饭的咸菜疙瘩拿出来放在快被晒干的荷叶上低声说道,“吃点儿东西吧,吃完了睡一觉,我爹今天应该是住在城里了。” 一边说着,周厚朴在这小窝棚的四周各点上一根线香用来熏蚊子,随后拿起镰刀,在周围割了一把芦苇仔细的折起来绑成了两个小枕头。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守着的?”卫燃咬了一口干硬的饼子低声问道。 周厚朴用力咬了口饼子低声回应道,“这已经不错了,至少还有个窝棚,去年冬天时候,小鬼子去各个村一遍遍的扫荡,大家只能躲在芦苇荡里。那时候连窝棚都没有,大家只能把苇子垫在冰面上熬着。一整个冬天呐,不敢点火,又没什么铺盖,连吃的都没有,好多人都落下了病根。” “唉...”在一边听着的卫燃越发的不是滋味,这话题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也不知道还得打多久” 周厚朴撕下一小片咸菜丢进嘴里嚼的咯吱咯吱直响,“这小鬼子有枪有炮的,还有飞机动不动就在头顶上扔炸弹。万一赶不走它们,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一点儿奔头就没喽。” “肯定能把它们赶跑的”卫燃无比确定的低声说道,“最多也就四五年的功夫。” “四五年?”周厚朴的眼睛亮了亮,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芦苇荡的外面却传来了几声怪异的蛙叫。 “有人来了”周厚朴赶紧咽下嘴里的饼子,也跟着回应了几声蛙叫。 待听到外面传来的再次回应之后,周厚朴立刻撑着船挤了出去,随后便在一条紧挨着芦苇荡的土路边上看到了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手里还拎着个竹篮子的男人。 “赵队长?你怎么来了?”周厚朴意外的问道。 “顺路给你们送点吃的”这赵队长说话的同时,将盖着碎花布的竹条篮子递了过来。 而在周厚朴接过那篮子之后,那位赵队长主动朝卫燃伸出了手,“你就是卫燃同志?” “是我”卫燃赶紧从小船上跳到路上,和对方握了握手。 “卫兄弟可是做了个大事啊,现在整个县城的鬼子都在找你呢!” 赵队长低声赞叹道,“晌午我去县城看了看,好家伙,听说小南门儿澡堂子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从里面抬出来六七个死透了的汉奸。” “这么多?” 周厚朴惊讶的看着卫燃,别看他和卫燃从上午见面后就一直没分开,但对方可一直都没细说在县城里做了什么。 “多亏了裘二麻子生了好儿子,没有他帮忙我可做不了这么多。”卫燃谦虚的笑了笑,“赵队长,城里现在什么情况?还有,东关茶棚的老板没受牵连吧?” “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那茶棚的老板今天上半晌就没出摊,听说小鬼子去找他的时候,那说书的老板早就跑了,临走还去你那院儿里放了把火,要不是周围邻居反应快,估计得烧一大片。” “估计那老板是快恨死我了” 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能不恨吗?杀了给他遮风挡雨的表弟何翻译,还让他的茶棚黄了摊子,只是点把火把那破院子烧了已经算轻的了,就算对方把自己写成段子说书的时候骂,卫燃他都一点不意外。 “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别再撞见他” 赵队长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点上烟袋锅子,用力吧嗒了两口朝卫燃推了过去,等后者摆手拒绝,这才扫了眼他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继续说道,“卫兄弟,我顺道过来,主要是想找你问问,你是不是在小南门澡堂子里弄死个鬼子?” “好像叫什么藤井来着,是个记者。”卫燃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晃了晃,“这玩意儿就是那小鬼子的东西。” “那就没错了” 赵队长恍然大悟,还不等卫燃询问,便主动说道,“傍黑的时候,小鬼子的司令龟本在南城门毙了个从津沽来的汉奸,听说还发了挺大的火,我得到的消息,似乎是龟本的一个什么亲戚也死在了那澡堂子里。” “从津沽过来的汉奸?” 卫燃来了兴致,“我当时把他弄死的时候,旁边还有个何翻译,裘二麻子和我说,那个记者是何翻译从津沽接过来的,这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何翻译是二麻子的人,估计二麻子请那个鬼子记者泡澡,又是给他那闺女挑鬼子女婿呢。”赵队长低声笑道,“这二麻子可一直想做小鬼子的老丈人呢。” 卫燃闻言也笑了出来,“合着我还搅了一桩喜事儿?” “何止搅了他们的喜事,还平白让裘家多了两场丧事。”赵队长继续说道,“据裘家的长工说,裘老爷子到现在都还没醒呢,连周大叔都被请过去瞧病了。” 闻言,周厚朴瞬间松了口气,“怪不得我爹没回来”。 “你爹估计一时半刻的得在裘家住几天了”赵队长安抚道,“你们辛苦下在这儿多等两天,我估计很快他那边就能传出来消息了。” “交给我吧”周厚朴想都不想的做出了保证。 周队长在鞋底上磕了磕烟袋锅子,“卫兄弟,咱俩单独聊聊?” 卫燃闻言一愣,痛快的点点头,跟着赵队长沿着土路往远处走了几步,直等到身后的周厚朴和自行车彻底看不见,两人这才先后停下了脚步。 赵队长把烟袋别在腰上,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卫兄弟,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下午的时候我劫了跑路的茶棚老板,他说你是他是从老家投奔何翻译的路上遇见之后一起搭伙过来的。” 卫燃犹豫片刻,随后站直了身体,郑重的报出了一个近乎消失,却又让他魂牵梦绕的番号,“原国民革命军第四十一军122师364旅旅部直属手枪连1排1班卫燃,军衔...军衔少尉,我的班长叫李鹤仙。” “第四十一军122师?” 赵队长念叨了一句之后瞪圆了眼睛,“三年前死守藤县的四十一军?!你...你怎么活下来的?” 卫燃惨淡的笑了笑,却并没有答话,他刚刚报出的,恰恰是1938年藤县保卫战时,李鹤仙所在的番号,也正是那场战斗,让他的金属本子的第一页多出了一个少尉的军衔。 “留下来吧”赵队长郑重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语气格外诚恳的发出了邀请。 卫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打鬼子”。 “我们一起打鬼子!”赵队长郑重的伸出手,和卫燃的手再次紧握在了一起。 解决了身份的问题,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这才一前一后的重新走到了自行车的边上。 “我还得去其他庄子做些安排。”赵队长踢开自行车的脚撑子,“厚朴,卫燃,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城里传来消息及时送回去。” “赵队长”周厚朴叫住已经把自行车调转了方向的赵队长。 “怎么了?” “这次如果有机会打鬼子,能不能带上我?”周厚朴认真的问道。 赵队长看了眼卫燃,思索片刻后痛快的说道,“行!如果这次有机会,就带上你们!” 话音未落,他已经骈腿上车,顺着土路披着星光跑没了影子。 等卫燃重新跳到船上,一脸兴奋的周厚朴赶紧撑着竹竿重新躲回了芦苇荡深处的小窝棚。 “厚朴兄弟,这赵队长是...” “雁翎队,你听说过雁翎队吧?”周厚朴语气肯定的问道。 “听过,当然听过!” “他可是雁翎队老侦察了,也是我们侦查队的队长,平时带着我们在县城周边侦查小鬼子的动向,别看我和我爹还有守田没机会打鬼子,但雁翎队想打鬼子,没有我们弄来的情报可不行。” 周厚朴一边说着,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些吃的以及一大壶茶水。 卫燃心头一动,低声问道,“赵队长叫什么名字?” “赵波!”周厚朴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崇拜。 “是他?!” 卫燃暗暗吃惊,赵波这个名字,后世的人或许听过的不多,但那个堵烟囱的嘎子却无人不晓,而前者便是后者的原型! “我就知道你肯定听说过他” 周厚朴靠着窝棚的柱子,语气中饱含希翼,“我之前求了赵队长好几次想去打鬼子他都没有同意,这次终于有机会打鬼子了。” “是啊,终于有机会打鬼子了”卫燃靠着窝棚边缘躺下,看着头顶璀璨的夜空,语气中同样充满了期待。 第220章 卫燃的番号 卫燃和周厚朴在潮乎乎的芦苇荡里听了一晚上蝈蝈叫,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太阳驱散二人衣服上的潮气,芦苇荡外面便传来了急促的乌鸦叫声。 刚刚睡下的周厚朴一个翻身爬起来,和外面的对了暗号之后,立刻撑着船钻了出去。 “爹!你怎么了?” 周厚朴在看到周大叔之后立马变了脸色,此时周大叔身上那股子仙风道骨的气质不见,而他搀扶着的那个曾经找打治疗腰疼的伪军,肩膀上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将手中的自行车推进芦苇荡边的水里藏好,周大叔任由卫燃和周厚朴扶着自己和那名伪军跳上小木船,这才喘着粗气说道,“快!快回去,后面有汉奸追呢。” 周厚朴闻言不敢耽搁,赶紧趁着小船钻进了芦苇荡深处。沿着隐秘狭窄的航道迅速转移着位置。 前后不到五分钟,身后的芦苇荡外便响起了嘈杂的喊叫声,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两声枪响。 小船上的四人赶紧压低了身形,合理拉扯着小船两侧的芦苇,悄无声息的移动着位置。 渐渐的,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到最终彻底没了声音,船上的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三海哥没事吧?”负责划船的周厚朴忧心忡忡的问道。 “有点儿麻烦”周大叔叹了口气,“他肩膀被汉奸大奎从后面打了一枪,子弹还在里面卡着呢。” “周大叔,我...我不想死。”那伪军打扮伤员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死不了,放心,三海,等回去之后,我就想办法把子弹给你挖出来。”周大叔紧皱着眉头说道,但他语气里的为难,其余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要是医疗箱还在就好了”卫燃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卫小子,把药篓递给我。”周大叔说话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打开,抽出几根针灸插在了那个名叫三海的伪军伤口周围。 颇为神奇的是,这几针下去,不但那三海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就连那伤口往外冒血的速度都减缓了不少。 接过卫燃递来的藤条箱子,周大叔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个小瓶子倒出一颗仅有玉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药丸直接塞进了三海的嘴里。 那三海抿住药丸,伸出伤口另一边的手从船外面掬起一洼水凑到嘴巴,把那药丸冲了下去。 “周叔,你这针灸还真管用,扎上就不疼了。”三海咽下药丸之后,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暂时止住了疼而已” 周大叔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这被子弹打断了的肩胛骨我老周有把握让它长好了,但按我那方法想把子弹给你抠出来,这么热的天,这伤口肯定发炎感染。” 划船的周厚朴低声说道,“要是翠莲妹子在就好了,她从根据地医院里学的那些肯定能用上。” “你小子别动不动就念叨翠莲”周大叔没好气的低声说道,“咋的?就她们那西医能治病咋的?” “我可没那个意思”周厚朴辩解的同时,划船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想从这回去,可得需要不少时间呢。 “我看啊,厚朴兄弟确实没那意思。” 刚刚还怕死怕的带着哭腔的三海这时候也活分起来,挤眉弄眼的朝周大叔说道,“他八成是对翠莲妹子有意思呢”。 “别瞎说!”周厚朴闻言立刻闹了个大红脸,那划船的速度也跟着再次加快了不少。 “牛家那二闺女可是个进步的,听说都跟着大部队去了陕北了,厚朴这祖辈庄稼秧子哪配得上人家?” 周大叔又是羡慕又是自卑的念叨了一句,转过话题说道,“三海呐,你就坚持坚持吧,等回了庄子我给你把子弹剜出来。” 三海闻言咕嘟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唾沫,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那刚刚升腾起的轻松也跟着烟消云散。 “周大叔,我能看看你这药篓吗?”一直没说话的卫燃问道。 “能,这有啥不能的。”周大叔倒是格外的痛快,想都不想的便把那个并不算大的藤条箱子递给了卫燃。 拉开藤条箱子上的小窗户门,卫燃挨个看去,这箱子不大,里面装的东西倒是不少,最下层是个不大不小的砂锅,里面黑糊糊的是凝固的膏药,上面一层左手边的一格除了一块小砚台之外,还有一沓草纸和一根毛笔,中间一格是几个小瓷瓶子。右边那一格则放着一捆形状各异的夹板以及一个号脉用的腕枕。 失望的扣上藤条箱子,卫燃忍不住说道,“要是有点儿西医的医疗器械,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你?”周大叔狐疑的扫了眼卫燃,“你还会这个?” “至少他肩膀里的子弹能取出来,伤口也能缝上。”卫燃叹了口气,“可惜没家伙什。” “你需要什么家伙什?”玩命摇棹的周厚朴呼哧带喘的问道。 “至少得有把手术刀,有缝合线和缝合针。” “有,这些东西有呢。”周厚朴越发用力,“翠莲走...走的时候送了我一套当...当念想,我一直都没动过,就...就在家呢。” “卫小子,你没胡吹大气?”周大叔严肃的问道。 “真没有”卫燃认真的点点头,随后便看到周大叔接替了自家儿子的工作。 “那咱们就快点儿回去!”周大叔用力摇着桨,他儿子也没闲着,抽出绑在船边上的竹竿,帮着加力提速。 在这爷俩的合作以及卫燃的帮忙之下,这条坐了四个人的小船在水中滑的飞快,没多久便离开了被芦苇荡包裹的航道进入了白羊淀的深处。 没了芦苇的阻挡,小船跑的越发快了,可即便如此,等这小船停在一个在卫燃眼中地形地貌无比熟悉的小村子之后,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就是姥姥他们村以前的样子? 卫燃打量着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子,颇有些熟门熟路的跟着周大叔父子以及中了枪的三海走进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小院子。 “就在院子里吧”卫燃开口说道,“外面光线多少还好点儿。” “卫小子,你真有把握?”周大叔停住脚步再一次问道,这次,连周厚朴以及中枪的三海都紧张的看向了卫燃。 “放心吧”卫燃说话的同时看向周厚朴,“把你的定情信物拿出来吧!”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周厚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一溜烟的跑进西厢房,没多久便取出个用蓝色粗布仔细包裹的铝制饭盒。 打开饭盒看了看,卫燃暗自松了口气,这饭盒里的意料器械并不算多,仅仅只有一把手术刀、两个止血钳、一把镊子、一把医用剪刀以及一小包缝合线以及缝合针。除此之外,其余的空间里还放着一个玻璃管的注射器。 重新扣上盖子,卫燃抬起头说道,“烧一锅开水,锅一定要刷干净,不能有油腥。另外有白酒没有?最好烈一点儿。另外再搬一张桌子出来。” “去拿炮药的铜锅”周大叔想都不想的说道,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墙角拎过来一个铸铁的炉子。 还没等他把火点起来,周厚朴已经抱着个铜锅跑了过来,等他从井里打了水把那铜锅洗干净,昨天晚上才见过的赵队长已经带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韩守田。 见赵队长走进来,等的满头冷汗的三海立刻站了起来,“赵队长,你可来了。” “你这是受伤了?”赵队长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 三海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回应了一句,随后贴在赵队长耳朵边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你确定?” 赵队长不等三海开口,便说道,“卫燃是自己人。” 三海闻言再次说道,“确定,今天一早,我亲眼看着那两条汽船出发的,我详细数过了,那上面有十五六个鬼子,还有20多个伪军,小鬼子带队的是去年冬天烧了老何家苇子地的那个鬼子队长,伪军带头儿的是刘赖子。” “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赵队长追着问道。 “知道!”三海赶紧答道,“去赵北口了,估计是和那本的鬼子商量扫荡的事儿,我问过刘赖子,他说估摸着下半晌日头落山之前就能回来。”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儿?”韩守田凑过来问道。 “我这不急着通知你师傅嘛”三海苦着脸,“走的急了,让一个汉奸给看见了,从背后给了我一枪,得亏你师傅带着枪呢,要不然我就得躺着回来了。” “三海的伤要紧吗?”赵队长扭头朝周大叔问道。 忙着烧火的周大叔答道,“卫小子说能把子弹给他取出来,至于成不成,就看他的了。” 赵队长看向卫燃,“有把握?” “放心吧!”卫燃自信的说道。 “邓队长,魏指导员,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卫燃。” 赵队长将身边的两人给卫燃介绍了一番,等双方打过招呼之后继续说道,“我认为,这两条船咱们必须打掉。” “确实有必要打掉!”那位邓队长指了指东厢房,“走吧,咱们进去商量商量,看看怎么个打法。” 目送着这几个人进了厢房,那铜锅里的水也眼瞅着就要开了,刚刚已经仔细的洗过手的卫燃立刻将那些医疗器械连同那铝合金的饭盒全都放进锅里蒸煮了一遍。 简单的完成了消毒工作,卫燃又用周大叔翻出来的一坛子高粱酒仔细的把手擦了一遍,这才将锅里的医疗器械全都捞了出来。 第221章 再见大抬杆 “三海兄弟,咱们条件差,没有麻药,你可得忍着点儿。”卫燃动手之前提醒道。 三海闻言脸色变了变,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听周大叔自信的说道,“不用忍着,没有麻药不打紧,我给你扎两针一样能止疼。” 话音未落,周大叔已经把几根针扎在了伤口的周围,随后扭头看向了卫燃。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东厢房里的赵队长几人也走出来好奇的围观着这露天的手术现场。 示意三海趴在周厚朴刚刚搬出来的八仙桌上,卫燃拿起手术刀,熟练的划开了伤口周围的皮肤。让他颇为惊奇的是,那短短的几根银针似乎还真就封闭了三海的痛觉。这一刀下去别说惨叫,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心里有了底,卫燃的动作也越发的顺畅,熟练的找出卡在开裂肩胛骨上的子弹,用镊子将其取出来丢到桌子上,紧接着便开始清创以及后续的缝合工作。 剩下的工作不用说,已经洗干净的手的周大叔等卫燃剪断缝合线之后,立刻接手了后续的工作。 等到三海肩膀周围打上夹板并且拔掉了那几根银针,这不算大的小院子里也响起了他断断续续抽凉气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在手术结束前便已经提前回到东厢房里的赵队长等人也把话题引到了卫燃的身上。 盘腿坐在炕上的魏指导员最先问道,“你们真打算带着那个叫卫燃的?” “带着吧” 郑队长和赵队长俩人对视了一眼,“这小子在县城里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昨儿还托守田送回来好几支枪,那龟本小鬼子再怎么舍得下本儿,也不可能拿裘二麻子一家的命给他当投名状。” 赵队长笑着接过话题,“而且就算龟本舍得,裘二麻子也肯定不舍得。这次带上他,到时候让厚朴盯着,真要是有问题肯定能看出来。” 闻言,魏指导员迟疑片刻后最终干脆的一拍大腿,“那就带着吧,正好老锤叔前两天新打出来两支大抬杆,就让他和厚朴用。” “那两支细的?”郑队长显然知道前者在说些什么。 “对,那两支细的。”魏指导员肯定的点点头,“让老锤带着他们。” “我这就通知他们俩去老锤叔那报道!” 赵队长说完便站了起来,风风火火的走出东厢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刚刚洗完手的卫燃以及正在收拾“定情信物”的周厚朴。 在得知终于有机会跟着去打鬼子,最高兴的无疑是周厚朴,倒是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周大叔脸上写满了担忧,至于韩守田却是一脸的羡慕。至于卫燃,则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充满了期待。 在周厚朴的带领下,卫燃跟着他穿街过巷的一路走到了村子最中心的一个大院子门口。 离着老远,卫燃便听到了“叮叮当当”金属敲击的声音,等他走进院子,立刻便看到昨天曾经拆了小鬼子摩托的几个大叔,正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挥舞着铁锤一下一下的砸着被烧红的金属。 “厚朴来了”老锤叔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眯眯的问道,“郑队长同意了?” “同意了!”周厚朴用力点点头,“赵队长说,让我和卫燃跟着你。” 老锤叔不慌不忙的抽出别在后腰的烟袋装上烟丝,随后夹起一块烧红的木炭凑到烟袋锅上用力吧嗒了两口,这才不急不缓的招呼着他们走进屋里。从灶膛中抽出了两根用苇子绑在一起的大抬杆。 “这俩怎么这么细?”周厚朴不满的问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卫燃古怪的脸色。 周厚朴觉得那俩大抬杆细,但卫燃可不这么觉得,这俩在几十年后挂在自家客厅上的大抬杆口径可是有足足两厘米呢,两厘米是什么概念?如果放在自己生活的后世,只看口径,这都已经脱离了枪的范畴,勉强算得上炮了。 “细咋了?照样打鬼子!” 老锤叔示意他们俩将那捆在一起的大抬杆抬出去,同时嘴上也追着解释道,“和郑队长他们用的比,这对儿新打出来的确实细了点,但后膛和他们用的可是一样粗。” “所以打的更远?”卫燃忍不住问道。 被抢了台词的老锤叔诧异的看了眼卫燃,“你这后生还挺聪明。” 卫燃咧咧嘴露出个傻笑,老锤叔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这可是我新琢磨出来的,这回正好拿小鬼子的汽船试试,我估计呀,这俩不但打的更远,而且威力应该也更大一点儿才对,说不准能直接打穿了小鬼子的汽船呢。” “老锤叔,你可别诓我!”周厚朴狐疑的说道。 “老子没事儿诓你干嘛!” 老锤叔没好气的吧嗒了一口烟袋锅子,“行了行了!这俩你们抬走吧,铁砂子你们有没有?” “有!”周厚朴赶紧回应道,“我刚一回来,守田就说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估计是他爹活着的时候用的吧...”老锤叔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摆摆手高声说道,“你们准备好了,就在守田家等着我。” 辞别了老锤叔,卫燃二人将这一对儿大抬杆一路抬到刚刚给三海做手术的院子隔壁。还不等他们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早就等着的韩守田立刻一瘸一拐的凑上来,羡慕的摸了摸那俩大抬杆,然后这才拿出两根修长的雁翎插在了大抬杆尾部的火眼儿上。 “拿着这个吧” 韩守田说话的同时,将一个盘出了包浆的牛角漏斗递给了周厚朴,这牛角漏斗上,还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正字儿。而在边缘,还钻着个小眼,那小眼儿延伸出一根细铁丝,拴着一根比大拇指略微粗一些的小竹管。 “这不是...” 韩守田打开摆在桌子上的两个鬼子饭盒解释道,“是我爹活着的时候用的,这两桶铁砂子和黑火药也是我爹剩下的,已经晒了一晌午了,我刚刚还试过,一点就着,肯定不会耽误事。” 卫燃凑上去看了看,这俩饭盒里,其中一个装满了锈迹斑斑的铁砂子,饭盒里的托盘上还放着一盒火柴和几根线香,而另一个饭盒则装满了黑火药和碎布头。 不等周厚朴答应,韩守田继续说道,“厚朴哥,我这回运气不好腿脚受伤让你抢了先,趁着我还没被雁翎队选上,你可得往漏斗上多刻几个正字儿!” 周厚朴用那牛角擓了一斗黑火药看了看,半是鼓励半是较劲儿似的说道,“你可得快点儿养好伤,不然到时候都被我刻满了字,可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这次是我让着你!” 韩守田自信的说道,“打从我会游泳就跟着我爹打猎了,我还能被你比下去?” “那有啥用?” 周厚朴扣上两个饭盒的盖子调侃道,“这都半年了,你连我爹教你的汤头歌都还没背下来呢。” “那能一样吗?”韩守田撸胳膊挽袖子的辩驳道。 “你们俩兔崽子咋又吵起来了?” 背着一把鸟枪的老锤叔走进了院子,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桌子上的东西,赶在那俩人答话之前问道,“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咱就出发!” “准备好了!”周厚朴和卫燃异口同声的答道,站在他俩身后的韩守田张张嘴,脸上已经写满了羡慕。 “那就走吧!” 老锤叔拍了拍韩守田的肩膀,“你小子也别急,赵队长说这次你师傅在县城暴露了,估计你以后也不好跟着出去活动了。我看呐,很快你也有机会跟着打鬼子了。” “真的?!”韩守田原本有些失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叔啥时候骗过你?” 老锤叔点到为止,接下来不管韩守田再怎么问,却是打着哈哈揭过去,催着卫燃和周厚朴抬上武器离开韩守田的家,径直走向了村东的小码头。 没有什么送行,更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一行人各自上了船,就像平日里出门打猎一样,几条小船在白洋淀平静的水面上越划越远,只剩下了周大叔和一个老妇人以及一瘸一拐追上来的韩守田,站在码头上久久不愿离去。 渐渐的,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卫燃等人周围的排子船越来越多。而这些船,也在那位郑队长的指挥下,像一群南飞的大雁一样,在平静的水面有条不紊的排成了人字形。 鱼儿,游开吧,我们的船要去作战了。 雁啊,飞走吧,我们的枪要去射杀敌人了。 ...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哪条船的人起了个头,十多条排子船上的汉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起了歌。那粗豪的歌声在排子船之间反复回荡,那水里的鱼,水面的大雁,也像是真能听懂似的,各自远远的游开。 在领头的那条排子船的带领下,这支小小的船队兜着圈子绕过了县城,钻进了被芦苇荡包裹的航道,又顺着航道一路前行,最终在这条航道连接的一片开阔水域之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和卫燃以及周厚朴搭乘同一条船的老锤叔,也将那两支大抬杆用一个弓字型的铁销子,以及足有大拇指粗细的麻绳,牢牢的固定在了脚下的木头船上。 第222章 过分简单的战斗 被芦苇包裹着的航道里,十多条船在郑队长的指挥下,隐藏在了航道两侧茂密的芦苇荡里。每条船上的大抬杆,也斜切着45度角对准了航道中央。 这还没完,其中两条没有架着大抬杆的排子船上的汉子们拿起镰刀,钻进芦苇荡深处割了一些青翠的苇子散乱的洒在了平静的航道上,同时还有几个汉子将带来的两木头桩子砸进了航道两侧的水底,并在这两根木头桩子之间拉上了两条粗铁丝。 也正是借着众人布置陷阱的功夫,卫燃也总算知道出发之前周厚朴为什么嫌弃他们船上的那对儿大抬杆细了,因为随着其他船上的席子被掀开,那露出的大抬杆,“枪口”内径最大的,怕是不下五厘米直径,就算小一些的,也普遍在三厘米往上,整整比他们船上的要粗了一半还多。 而除了这些口径大小不一的土枪以及诸如老锤叔背着的土造火枪之外,他们唯一还算得上正规的武器便是近乎人手一颗的各式手榴弹,以及少数的几支盒子炮,几支明显是昨天卫燃送回来的撸子,以及几支老套筒、冀中造,又或者同样年代久远的鬼子金钩步枪乃至一支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莫辛纳甘。 眼看自己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卫燃索性举起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准了开始了弹药装填工作的老锤叔和周厚朴。 这俩人倒也不怯场,在卫燃不时按动的快门下娴熟的相互配合着,一个负责稍稍抬起枪口,另一个则用牛角漏斗擓了满满一斗黑火药漏进枪管。 等到那足有将近三米长的大抬杆被直上直下的立起来,老锤叔拿起一块破木头敲了敲枪管,随后再次放下,让周厚朴往里又填了大半斗的铁砂子。 像刚刚一样再次立起来让铁砂子在大抬杆地步铺匀,重新放下之后,船头的周厚朴立刻用一根细竹竿,把团起来的碎布头从枪口一路推到了最下面塞的严严实实。 动作麻利的给两支大抬杆装上了足够的火药和铁砂子,周厚朴熟门熟路的解下固定在牛角漏斗上的竹管,给里面装满了火药揣进兜里,随后这才操纵着排子船后退,悄无声息的躲进了茂密的芦苇荡里。 在老锤叔的示意下,周厚朴将一截粗线香在黑火药里蘸了蘸,等卫燃把装着火药的饭盒挂在戳进水底的竹竿上,他这才掏出火柴点燃凑到了线香的头儿上。 在刚刚沾染的些许火药帮助下,这截足有手指头粗的线香被轻松点燃,缭绕的烟雾瞬间便赶走了周围肆虐的蚊子。 随着众人完成布置,这条从赵北口到县城沿途必经的航道也陷入了沉寂。而在茂密的芦苇荡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很快,火辣辣的太阳开始西斜,从航道连接的那片开阔水域方向,也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 几乎在众人听到声音的同时,一声惟妙惟肖的鸬鹚叫声从郑队长的藏身的方向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下船了” 早已等待多时的周厚朴赶紧拿出提前准备的小竹管,将里面的火药倒在了那两支大抬杆尾部插着雁翎的火眼周围。随后悄无声息的从船上滑进了水里,只露出肩膀往上,以及搭在船帮上的,那支攥着线香的手。 倒是船尾的老锤叔没有下船,而是半蹲在了船尾,把他那支土造鸟枪举了起来。 原本骑着大抬杆坐着的卫燃见状,赶紧把相机摘下来,随后灵巧的跳进水里,一手扶着船帮,一手拿着手榴弹静静的等待着。 很快,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两艘汽船相互之间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开进了刚刚好容纳它们船身的航道。 这两条汽船并不算大,速度也慢的可怜,更为搞笑的是,两条穿上都各自竖起了一个好几米高的木头杆子,这木头杆子的顶上还拴着个箩筐,而箩筐里,还各自坐着一个伪军打扮的人正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仅仅只看那俩伪军脸上的惊悚表情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份讨人喜欢的工作。 尤其当他们看见航道上飘着的那些芦苇之后,更是紧张的扶着木头杆子站了起来。而负责开船的人,也在同样看到那些漂浮的芦苇之后,不得不降低了航速。 这鬼子的汽船靠的螺旋桨推进,这些散乱漂浮的芦苇固然挡不住他们的船,但却很容易缠住螺旋桨,其原理,和后世的海带缠潜艇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前面的船停下,后面的船自然也要跟着停。如此一来,这两条船之间的距离也在汽船的惯性之下越拉越近。 眼瞅着第一条船就要被水下那两个木桩子之间的粗铁丝拦住,那木头杆上的“望天猴”却发现了异样! 只不过,就在他准备抬起胳膊指向卫燃他们对面的河道同时,之前一条专门负责布置陷阱的木头船上,一个端着金钩步枪的雁翎队员立刻扣动了扳机!伴随着这声清脆的枪响,站在杆顶箩筐里的伪军也一头栽了下来! 还不等这个伪军落水,第二声枪响紧随而至将另一条船上的瞭望哨也给打了下来。几乎同一时间,卫燃也在周厚朴用线香引燃两支大抬杆火门处的那一撮火药,以及老锤叔扣动土造鸟枪扳机的同时,单手举着相机按下了快门! 原本清脆的快门声被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彻底掩盖,大片的硝烟在航道两侧的芦苇荡中蒸腾而起遮蔽了敌我双方的视线,也换来了船上那些鬼子和伪军此起彼伏的惨叫! 在巨大的后坐力推动下,架着大抬杆的排子船被推着往后猛的一荡,随后被提前插在船尾的竹竿以及茂密的芦苇挡住。 还不等硝烟散去,那两条汽船上幸存的鬼子和伪军也开始了胡乱还击! “手榴弹!”郑队长一声大喊,顿时,足足十几颗手榴弹冒着青烟,画着抛物线飞向了那两条彻底停下的汽船! 那些原本在还击的鬼子和伪军见那些打着转飞来的手榴弹,顿时亡魂大冒再也顾不得开枪,争先恐后的从船上跳进了水里。 “轰隆隆!” 一连串沉闷的爆炸过后,那两条船上刚刚开了没几枪的机枪便哑了,在之前的大抬杆打击下幸存下下来的鬼子和伪军也哑了,就连两条汽船的发动机也彻底熄了火。 此时,卫燃已经掏出了佩枪,和其余队员一起,对准那些落水的鬼子和伪军连连叩动扳机。 “快!上船!” 周厚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排子船,焦急朝着仍旧扶着船帮不断开枪的卫燃吆喝着。 等他利落的翻进船舱,老锤叔在船尾用竹竿用力,周厚朴则玩了命的摇动着船桨。而卫燃已经甩干净手上的水渍再次拿起相机,对着那两条汽船以及周围蜂拥而上的十几条排子船连连按下了快门。 眼看着脚下的木船已经靠帮,卫燃双手扒住汽船的边缘,和周厚朴以及郑队长等人不分先后跳了上去。 “队长,发现个活的,还是带指挥刀的!”一个颇有些敦实的汉字掀开船舱里的一个麻袋惊喜的喊道。 众人闻言赶紧凑过来,随后便看到昏暗的船舱里,正有个小鬼子瑟缩在墙角,叽哩哇啦的喊着什么,而他的裤裆,已经被失禁的尿液给打湿了。 “先把他的刀下了,然后把他绑结实了!”郑队长一手拿着盒子炮,一手叉着腰命令道。 闻言,那敦实汉子一把夺过对方抱在怀里的指挥刀,随后又摘了他身上的武器,粗暴的捏着对方的下巴把那张留着鼻毛一样的一撮胡子的大饼脸对准舱门口的亮光看了看,“是这畜生!去年俺家的苇子地就是它带着小鬼子烧的!” “何老叔,我帮你绑了他!” 周厚朴话音未落已经钻进船舱,抬手在那鬼子肩膀一揉一推,随后船舱内外的众人便听到了一连串清脆到让人牙酸的咔吧声。而那原本一脸惊恐的鬼子,也跟着发出了哀嚎。 “差点儿忘了厚朴也跟着呢” 那敦实的汉子晃了晃小鬼子脱臼的双手,“这可真不离,都省的绑了,厚朴啊,回头你可得教教我怎么弄的。” “这还用教?” 周厚朴在那小鬼子的惨叫中,故意慢悠悠的将其中一条胳膊脱臼的关节恢复好,又同样慢悠悠的演示了一遍刚刚自己的动作。 直等到那本就吓的屁滚尿流的鬼子双眼一番疼的晕过去,站在舱门口的郑队长这才说道,“行了,把这小鬼子带回去。其余人赶紧挑有用的东西带走,然后把船凿了!” 众人轰然响应,有说有笑的开始打扫战场。 很快,一支支步枪、一个个的弹夹,乃至船舱里任何看起来用上的,都被大家接力搬到排子船上用席子盖上。甚至就连那些沉进水底的尸体身上的武器,也全都被潜入水底的雁翎队员们一一捞了上来。 第223章 狗日的小鬼子欠不欠打? “都看看还有没有遗漏”快被打成筛子的鬼子汽船上,郑队长踩着船帮招呼道。 “没了,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不着急的铁家伙。” 脖子上挂着几条腰带一双鬼子军靴的周厚朴赶紧应道,同时忙不迭的把手里拎着的两个装满染血手榴弹的钢盔递给了排子船上的卫燃。 “油抽了吗?”郑队长继续问道。 “抽了两大桶”一个排子船上两侧捆着俩200升容量柴油桶的汉子回应道。 “老锤叔,凿船!” “瞧好吧!” 老锤叔拔出别在腰上的一把扳手应了一声,招呼着一起来的两个各自带着一捆木柴的老兄弟钻进了船舱。 这老哥三个根本没费多大的力气,便熟门熟路的拧开了一处出油管道,等到提前准备的那两捆木柴淋上了油,众人立刻远远的躲开,看着老锤叔将点燃的火把准备的丢进了船舱。 “轰!”小鬼子的两条汽船先后蒸腾起熊熊大火,冒出了滚滚的黑烟。 “走了!回家!” 随着郑队长一声吆喝,一条条满载的排子船四散着钻进了航道两侧茂密的芦苇荡。 坐在船尾的卫燃对着因为油舱殉爆开始侧歪沉底的两条汽船再次按下了快门,还不等他放下相机,便被茂密的芦苇荡遮挡了全部的视线。 “这次收获可不小” 险些超载的排子船上,老锤叔把包头的手巾在水里投了投,拧干净水之后仔细的擦拭着缴获的重机枪上残存的血迹,“等把这些武器送到前线,又能打不少的鬼子了。” “送到前线?”卫燃愣了愣,“你们不留下?” “咱们这边的鬼子哪配得上用这个?有大抬杆就足够了。” 老锤叔放下被血迹染红的手巾,“况且这鬼子的机枪太费子弹,咱们也根本用不起。左右也就百十米的距离,大抬杆一枪就能打一大片,可一点儿不比这机枪差。” “这鬼子的机枪咱们用不上,不过那三八大盖要是能分我一条就好了。” 负责撑船的周厚朴希翼的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到时候再遇见鬼子的汽船,先用大抬杆给他们来一下子,然后再用大盖枪打剩下的,就跟那歌儿里的唱的似的,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你这美梦做的,咋还唱上了?” 老锤叔抽出烟袋锅子点上吧嗒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还三八大盖?你小子能分到一把冀中造就不错了,那三八大盖都是给你老何叔那样的神枪手用的。” “我多练练,我也能当神枪手!”周厚朴梗着脖子低声说道。 闻言,老锤叔却是没说话,只是眯缝着眼睛,坐在船头一口一口的吧嗒着烟袋锅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飘荡的烟雾中,芦苇荡里也渐渐的陷入了安静,只剩下了船头推挤开芦苇时因为摩擦产生的沙沙声。 一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借着芦苇荡掩护的这十几条排子船这才绕着远路先后回到了村里。 韩守田家的院子里,一盏不久前才缴获的汽灯将院子里照的纤毫毕现,铺在院子挡住的苇席上,林林总总的摆着足足二三十条各式步枪,两挺重机枪。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武器,还有一箱箱的弹药,一摞鬼子头盔、饭盒,一双双扒下来的鬼子军靴、伪军布鞋,乃至腰带、军装、绑腿又或者几支手枪甚至一些鬼子生产的饼干、罐头和清酒。 至于俘虏的那个鬼子,则被押到隔壁周大叔的家里找专人看着,顺便也试试能不能问出来什么。而在凉风习习的院子里,众人已经围着席子上的战利品聊开了。 “这次咱们的收获可不小” 周大叔拿起个开裂的钢盔看了看,“这盔都裂了,得了,我拿走了,正好家里缺个粪瓢,这绑上个竹竿正合适。” “收获可不止这些呢” 老锤叔拿起个望远镜往天上看了看,“通着赵北口的那条航道上还沉着两条鬼子的汽船上,那上面还有俩鬼子的铸铁炉子之类不少好东西,等秋天水浅了咱们组织人再去运一起,那汽船上可有不少的好钢,到时候少说也能再打十几条大抬杆都不成问题。” “秋天的事儿秋天再说,那两条鬼子船打掉了,但这才开始呢。” 郑队长弯腰拿起一包鬼子烟卷拆开抽出一支点上,随手将那包烟递给了身边的人,“赵队长,各个村都通知到了吗?” “各村各庄都通知了” 赵队长接过烟卷抽出一支,继续将烟盒传下去,同时说道,“大家对这次鬼子的扫荡都有了准备,刚收下来的麦子也都藏起来了,该转移的夜都转移了。” 郑队长点点头,又看向正琢磨怎么把钢盔改成粪瓢的周大叔,“周叔,这次你跟三海、守田还有卫燃都暴露了,再待在咱们村是不安全了,我准备着让你们跟着船,把那两挺重机枪给送到吕司令那去,顺便在那躲一段时间,你看怎么着?” “我不去” 周大叔还没开口,韩守田倒是先不乐意了,“郑队长,我这伤最多有半个月也就好了,我随便在哪片芦苇荡里躲躲,那些小鬼子和汉奸都别想找着我。所以我不去,我要留下来打鬼子。” “就你能打鬼子?” 周大叔把自己看上的粪瓢扣在了韩守田的脑袋上,随手又用另一支手上拿着的烟袋锅子在上面狠狠一敲,“你以为咱们去吕司令那儿是享福去了?” 三两下制住了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周大叔开口说道,“郑队长,让守田这孩子还有三海压船去找吕司令报道吧,我就不去了,不然不管这村里还是咱们雁翎队,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瞧病的人都没有。” “师傅,你这可有点儿不仗义。”韩守田摘下脑瓜顶上的粪瓢不满的抱怨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周大叔不由分说的又把那开裂的钢盔再次按在了韩守田的脑袋上。 “你们爷俩就別争了” 赵队长压了压双手,“就按周大叔说的吧,守田,等你在那边养好了伤就回来,到时候我替你做主,回来之后就让你加入雁翎队,跟着一起去打鬼子!” “你可不能诓我!”韩守田惊喜的说道。 “我诓你干嘛?” 赵队长和郑队长对视了一眼,随后又朝厚朴说道,“厚朴啊,我这儿也有个新任务交给你。” “赵队长你说”原本正蹲在席子边上打量一支三八大盖的周厚朴赶紧站起来。 “厚朴,你得接你爹的班。”赵队长一句话,顿时让周厚朴脸上的期待变成了错愕。 “我...我接我爹的班?”周厚朴看了眼靠在院墙上的那俩大抬杆,“可...可...” “相比在淀上打鬼子,更重要的是得知道鬼子什么时候出来,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走哪条水路。” 赵队长继续说道,“之前我不让你去县城露面,也是预备着这一天呢,你...你琢磨琢磨。” 周厚朴咬咬牙,再次看了眼那大抬杆,深呼口气之后说道,“服从组织的安排!” “这就对喽!” 一直没说话的周大叔满意的点点头,伸手从兜里掏出之前卫燃给他的那把撸子递过去,“以后这业务可就交给你了。” 周厚朴接过手枪,“那...那以后我还有机会打鬼子吗?” 一直没说话的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厚朴大哥,你在县城刺探情报,一样是打鬼子。” “卫燃这话说的没错,咱们都是打鬼子!”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魏指导员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院子,喜气洋洋的说道,“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这次俘虏的鬼子是个小队长,名字叫石野嘉三郎,除此之外,还有个重要的消息,鬼子的扫荡时间已经定了,就在五天之后。” “那可得早做准备了”郑队长和赵队长纷纷皱起了眉头,五天的时间可并不算长,各个村还有不少农户家的麦子都还没收完呢。 “不用着急”魏指导员摆摆手,“咱们还能想办法把这时间往后拖一拖。” “怎么拖?”赵队长第一个问道。 魏指导员却扭头看向周厚朴拿在手中的撸子,笑眯眯的问道,“接了你爹的班?” 周厚朴苦着脸点点头,他虽然答应了,但还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打鬼子呢。 “既然接了班,我现在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们侦察队。” 魏指导员话音未落,已经将一个纸条递给了赵队长,“把这个写成传单贴到县城去,记得专门找鬼子贴传单的地方挨着贴,咱们吓唬吓唬龟本这老小子。” 赵队长打开纸条,周厚朴下意识的凑上去,只见上面写着“龟本送来的汽船如数收到,小队长石野嘉三郎已被活捉。雁翎队” “这法子好” 赵队长立刻明白了魏指导员的打算,这传单一旦贴出去,鬼子的扫荡也就相当于已经人尽皆知且全都有了准备。到时候那扫荡,自然也就没了任何的意义。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赵队长收起纸条说道。 魏指导员点点头,“路上小心。” “走了几百趟不止了,你就放心吧!”周厚朴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牛角漏斗还给了韩守田,“守田,看来这正字以后我是没多大的机会刻了,剩下的可就交给你了。” 韩守田接过牛角漏斗揣进怀里,“厚朴哥,你就放心吧,等我养好了伤回来,我肯定在这漏斗上刻满了正字。” 周厚朴拍了拍韩守田的肩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跟着赵队长就准备往外走。 “先等等” 卫燃从厢房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装满了巧克力的搪瓷盘子,“今天咱们收获不少,都吃块儿糖庆祝庆祝。” “你这从哪来的?”韩守田惊讶的问道,“我记得之前你让我带回去的那些都分给大家了。” “刚刚在鬼子船上顺手拿回来的” 卫燃随意的找了个借口,不由分说的给在场的没给人都分了一块,随后又拿起脖子上已经换好了胶卷的相机问道,“大家伙,咱们拍个合影怎么样?等我见着吕司令,也让他看看咱们的战果!” “这主意不错!” “卫燃,我记得你小子下午时候可没少摆弄那相机,是不是咱们打鬼子汽船的场面也被你拍下来了?”最先抓住俘虏的那个敦实汉子问道。 “那必须拍下来了!到时候一起给吕司令看看!” 卫燃给出的答复顿时让众人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任由前者指挥着把板凳摆在那摆满战利品的席子边上或坐或站的摆好姿势,随后又把挂在香椿树上的煤油汽灯取下来摆在身后的桌子上调整好了角度。 轻轻移动镜头,将那满满一苇席的战利品,以及战利品后面的雁翎队员好周大叔等人全都纳入了取景框。 “乡亲们,问个问题!”举着相机的卫燃将手搭在了快门上,高声问道,“狗日的小鬼子欠不欠打?” “欠——!”随着众人拉着长音的回应,卫燃也跟着按下了快门,将大家的笑脸定格在了银盐胶卷上。 第224章 卫燃的第二枚勋章 当剧烈的白光消退,卫燃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依旧站在韩守田的院子里。和那白光出现之前不同,这次已经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经过整修的院子里还摆了一张张的桌椅,那桌子上更是摆满了一道道白羊淀的特色美食。 而在院子的中央,穿着一套军装的韩守田胸前还戴着一朵大红花。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个同样穿着军装胸前同样戴着大红花的年轻女兵。 “守田,你小子也是真能格儿,全国各地打了几年的仗屁事没有不说,竟然还骗了个媳妇儿回来。”苍老了不少的老锤叔穿的喜气洋洋走进了院子,跟在他身后的俩小伙子,还抬着两支同样绑着大红花的大抬杆。 “我可谁都没骗!” 韩守田闹了个大红脸,指了指站在身边端着酒杯坏笑的周厚朴,“厚朴哥那才叫厉害呢,不但把翠莲姑娘骗到手开了诊所,这眼瞅着没几个月,都要当爹了。” “老锤叔,你这来喝喜酒,咋还带着俩大抬杆过来?”不想引火烧身的周厚朴赶紧转移了话题,“如今咱们新中国都成立了,可没有鬼子给咱们打喽!” “鬼子?狗日的小鬼子要他娘的还敢来,这俩玩意儿可照样能打响哩!” 老锤叔示意跟着进来的那俩后生把帮着红花的大抬杆往前抬了抬,“你们俩不认识这老伙计了?我还准备把这对儿大抬杆送给守田他们俩当礼呢,既然不认识了,得啦,那我让他们抬走!” “别啊!”韩守田赶紧说道,“哪能不认识呢!” “当年我第一次打鬼子的汽船,用的可就是这俩大抬杆!”周厚朴一脸怀恋的感叹道。 “是啊” 韩守田接过话题,“后来你去了侦查队,这俩大抬杆就归了我和三海用了。可惜了,三海没能活下来,明明他只要再坚持几年就...唉!” 原本喜庆的婚礼现场一时间涌出了无数的伤感,穿着一身儿新衣服的周大叔赶紧说道,“不管怎么着,这仗可算打完了,以后哇,咱们都能过安生日子喽!” “说起这个,守田,你这转业回来怎么打算的?”老锤叔也跟着转移话题问道。 “可惜当初我没学会老叔瞧病的手艺,要不然我也能像厚朴他们两口子似的开个药铺了。”韩守田借着话题开起了玩笑。 “就你那粗手粗脚的,地里的牲口都不敢找你瞧病。”老锤叔的一句话立刻让院子里的亲朋好友哄堂大笑,“你小子要不然干脆跟着我打铁得了,我那正好儿缺个徒弟。” “老锤叔,你这不是来喝喜酒的,你这是来收徒弟的吧?”人群里不知道谁起哄似的吆喝了一嗓子,众人立刻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热闹的人群外围,卫燃看了眼韩守田和他身边那个一脸英气的新娘子,终究没有上去和他们任何一个人打声招呼,而是默默的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相机举到最高,对着热闹的婚礼现场按下了快门儿。 清脆的快门儿声中,浓烈的白光再次笼罩了他的视野,当白光二次消退视野恢复正常,卫燃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哗啦啦的轻响中,那金属本子一如既往的自动翻到了对应的纸页上,那金属羽毛笔则在那俩大抬杆的黑白照片下,用暗红色的笔迹唰唰唰的写道: 芦苇荡里的枪声 周厚朴,抗日战争中以侦查员身份,为雁翎队提供大量情报。抗日战争结束后,子承父业成为乡村赤脚医生。 韩守田,于1941年8月正式加入雁翎队,1945年6月配合主力部队解放新安城后,于同年8月编入38团开赴津沽继续参加解放战争,并于1949年11月因身体原因转业。1951年8月,获华北解放纪念章。 1963年8月,周厚朴、韩守田两人在特大洪灾中累计救助落水儿童十七名,教师两名,老人一名。 徐三海,于1941年8月正式加入雁翎队与韩守田搭档,1943年10月初,因日军掘河放水实施冀南鲁西细菌战,徐三海抢救决口河堤不幸感染霍乱病毒牺牲。 写到这里,那金属羽毛笔用黑色的字迹列出韩守田获得的那枚纪念章的编号,颇有意思的是,在这枚纪念章编号的末尾,还添了一句“藏于正房主梁上”的字样。 至此,金属羽毛笔又恢复了暗红色的笔迹另起一行继续写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看着这句每个华夏人都知道的歌词,卫燃的嘴角忍不住也勾起了一抹放松的笑容,脑子里也忍不住回荡起了那几乎刻在基因里的旋律。 哗啦啦的翻页中,金属羽毛笔在背面的红色漩涡下旁若无人的继续写道,“这条大船,必将载着我们驶向胜利与和平!” 让卫燃意外的是,就在他准备看看那红色漩涡里飘着的是什么东西时,那支金属羽毛笔却继续在空白的第12页再一次开始了绘制! 在笔尖与纸页摩擦的沙沙声中,纸页上出现了一个茶杯口大小的彩色图案,这图案的主体是一个用人头垒起来的坟包,那些人头各个都戴着钢盔,其中最上面一顶钢盔上不但印着标志性的膏药旗,还有两个似乎被风吹起的屁帘。 但在这京观一样的人头堆顶上,却插着一把滴血的抗日大刀,再看这主体图案的背景,却是一条被硝烟笼罩,在群山之间蜿蜒到了尽头的长城剪影。 当绘制完成后,金属羽毛笔不带停顿的在这图案之下写道,“初级京观勋章:授予使用冷兵器累计击杀超过10名侵略者的守土战士。” 当金属羽毛笔当啷一声砸落在地板上的时候,这枚京观勋章的正下方,也像当初得到初级战地天使勋章时一样,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漩涡。 但这一次,卫燃却并没有急着拿出漩涡里的东西,而是盯着这枚新近出现的勋章皱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这次被送回抗日战争年代的白洋淀,自己用冷兵器杀死的鬼子也仅仅只有澡堂子里的那个记者,或者更简单的说,能被称为“侵略者”的,也仅仅只有那一个鬼子。 这么说的话,上次在滕县保卫战里,我杀死了9个鬼子,而这勋章所谓的“累计”,并不限于是不是同一场战役? 低声念叨了一句,卫燃也就不再多想,探手伸进勋章之下的红色漩涡,将里面沉浮不定的东西拎了出来。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里面放的,果然是一支抗日大刀。不过相比当初在滕县用的,以及客厅充当背景墙里的那两支大刀,这金属本子奖励自己的明显要精致了太多。 这把大刀不但刀身厚实,其上更是密布着形如大马士革钢才有的绚丽花纹,甚至就连充当护手的刀镡都精雕细琢成了某种凶兽的模样,至于那刀柄,握持起来更是格外的趁手。 将这注定很难用到的大刀重新放回红色漩涡,卫燃又把手伸进了前一页的漩涡里。让他颇为惊喜的是,这里面的东西依旧拿不出来,这可是个好兆头。 有之前的几次经验,他立刻将手贴在客厅的地板上,收回金属本子,取出了这红色漩涡里的东西。 伴随着“哗啦”一声脆响,摆在客厅阳台的一盆绿萝掀翻扣在了地上,这诺大的客厅里,也出现了一条木制的排子船! 这排子船长度接近三米,宽度最多也就八九十厘米,其上不但有两个固定在船帮上的木浆,边缘还固定着一根手腕粗细,足有七八米长的竹竿,这竹竿的一头,便是掀翻那盆绿萝的凶手。 卫燃从错愕中清醒过来,随后哭笑不得的蹲下身体,打量着这条做工精致的小船。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次竟然得到了一条小船。 相比当初周厚朴撑的那条船,眼下这个虽然造型和细节大同小异,但做工却格外的精致,不但通体刷着厚厚的桐油,而且就连那竹竿中央以及船桨的把手位置都缠着厚实的布条。唯独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这上面并没有大抬杆。 左右看了看,卫燃伸手拿起一个沙发抱枕以及电视遥控器丢进船舱,随后试着把这小小的排子船收进金属本子。可惜,这船固然顺利的收回去了,但那鼓鼓囊囊的沙发抱枕和遥控器却留在了地板上。 还有食盒里的胶卷!卫燃不死心的将食盒召唤出来,然而,让他万分失望的是,当初放进的那些胶卷根本没能带回来。 老子信了你的邪! 卫燃继续从金属本子里往外拿东西,这次被他取出来的是那台禄来双反。当初在韩守田家里给那台鬼子相机换胶卷的时候,他不但顺手给这台相机也换了胶卷,而且还额外往那个带着金质突击章的马毛皮相机套里也塞了一卷备用胶卷。稍稍有些安慰的是,这两盒胶卷倒是被顺利的带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特么的旷工的反坦克枪了!卫燃收起相机,咬牙切齿的继续往外掏东西。 然而,这一番检查检查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也就只能咬牙切齿的看了眼左手虎口处的纹身,随后收了反坦克,起身走向了隔音效果极好的书房,将金属本子里的古琴瑶光取出来摆在了穗穗给自己准备的琴桌上。 不久之后,一曲杀意蒸腾的广陵散从虚掩着的房门处飘飘荡荡的传出来,顺便也带走了卫燃心中的那份怅然。 第225章 不同的境遇(今日一更) 隔音效果好的出奇的书房里,卫燃的心绪随着那一曲广陵散的余音消散,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挥手收起古琴瑶光,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一床幽泉,卫燃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关上房门,躺在那张从小学用到高中毕业的铁架子床上,取出金属本子,从那两支大抬杆照片旁的纸袋子里取出了一沓底片。 对着窗户挨个看去,这些底片里除了自己拍下的那些照片之外,还有几张似乎是那头被自己弄死在澡堂子里的鬼子记者拍下的。 这几张底片里,除了有当年新安城的各种街景,以及几乎每个镜头都会出现的鬼子标语之外,还有一个矮胖矮胖挂着指挥刀的鬼子,一脸虚伪笑意的给几个衣着褴褛的小孩子发糖的作秀照片,以及这个鬼子站在一面膏药旗下敬礼的照片。 除此之外其余几张不是自己拍摄的底片里,还几个穿着和服的鬼子娘们儿拿着小扇子跳舞的照片。 继续往后翻动,他这才找到了在韩守田院子里给众人拍下的合影,以及韩守田结婚时拍下的照片。 看着底片上那些米粒大小的人影,卫燃渐渐闭上眼睛,将他们和记忆中的那些鲜活的朋友一一对上了号。 该给三海拍张照的...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带着仅有的遗憾进入了梦乡。睡梦中,他又回到了太姥爷韩守田的婚礼上,和那些熟悉的朋友推杯换盏聊着各自在战争年代的经历,聊着对战争结束后新生活的畅想。 而在梦境之外,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防盗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穗穗也走进了房间。 “幸好提前藏了钥匙!我可真是机智!”穗穗自己夸自己的同时,又把那枚备用钥匙放回了门口的脚垫夹层里。 撞上防盗门将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推到边上,穗穗欢呼一声,换上拖鞋便冲进了洗手间,浑然没注意到客厅被拉上的窗帘以及那盆掀翻的绿萝。 与此同时,原本在书房里睡的正香的卫燃也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眯缝着眼睛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他这才伸了个懒腰爬起来,离开书房走向了洗手间。 几乎同时,两人从洗手间房门的例外抓住了扶手,一个往里推,一个往里拉,随着房门被打开,两个人的四只眼睛也撞在了一起。 “啊——!”穗穗发出一声尖叫,“哐!”的一声便撞上了房门。 “雾草!”卫燃捂住酸疼的鼻子,这一下差点给他撞出眼泪! “呼”的一声,穗穗再次拉开门,“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卫燃呲牙咧嘴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才进来,你呢?”穗穗扫了眼滴在地板上的鼻血,咧咧嘴歉意的说道,“那个...我给你拿纸巾。” “让...让一下”卫燃捂着鼻子走到洗手台边上,刚刚那一下好悬没把鼻梁骨给他撞断。 等他洗干净鼻子,用对方递来的纸巾团成团儿堵住鼻孔,这才没好气的说道,“我中午就回来了,刚刚睡了一觉,这才睡醒就来这么一下。” “这乌漆麻黑的,我以为家里进贼了呢。”穗穗打开客厅的照明灯,“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卫燃抽了抽鼻子,“你跑这屋干嘛来了?” “我忘了带钥匙”穗穗拉开窗帘答道,“干爸干妈要一个多小时之后才能回来呢,我只能来这儿等着了。” “没带钥匙你咋进来的?” “门口脚垫里有备用钥匙”穗穗叉着腰说道,“你既然在里面,我开门的时候怎么不吱一声?故意吓我是吧?!” “祖宗,我在书房睡觉呢。”卫燃换了个纸团,“哪个二杆子把那房间的隔音弄那么好的?” “你还怪我了?”穗穗拿起抽纸丢给卫燃,没好气的抱怨道,“我差点儿被吓死好吗?” “算了算了,不和你吵。” 卫燃捏了捏鼻子,确定鼻梁骨没断,这才问道,“这大过节的,你不出去玩,回来干嘛来了?” “把冬天的衣服放回来”穗穗一边往冰箱走一边问道,“你呢?你没事儿跑回来干嘛?” “拿一些考研用的东西”卫燃搬出提前找好的借口。 “算我倒霉”穗穗喘匀了气,将冰盒用毛巾包起来递给了卫燃。 “咱俩谁倒霉?” 卫燃没好气的接过毛巾敷住了鼻子,这也得亏了是在家里,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快收起了下意识拿出来的手枪,现在倒霉的还真就是穗穗了。不过也正是收回手枪那么一瞬间的耽误,那厚实的门板却拍在了自家的脸上。 看了眼鼻孔塞着纸团的卫燃,穗穗突然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这回算你倒霉,不过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给你们个惊喜”卫燃看了眼充当背景墙的大抬杆,“没想到变成了惊吓。” “活该!” 穗穗一屁股坐在卫燃的边上,推开敷着的毛巾看了看,确定他的鼻子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次待多久?”穗穗盘腿坐在沙发上问道。 “假期结束就回去”卫燃重新把冰凉的毛巾敷在鼻子上,“明天打算去姥姥家逛一圈,你怎么没出去玩?” 穗穗眼珠转了转,理所当然的说道,“巧了,我也打算去姥姥家!” 就在这俩心思各异的男女商量着回姥姥家的安排时,远在因塔的季马却被突然造访的达利娅老师带上了飞机。 随着那架老旧的安2起飞升空,同在机舱里的卡尔普也将一沓资料丢给了穿的人模狗样的季马。 如今季马可早已经不是当初喀山城外村子里的小混混了,即便不提旅游生意给他带来的收益。单单不久前他拜托阿历克塞教授帮忙卖出去的,那张在废弃军事基地里找到的航天员签名照,都足够他过上一两年还算不错的浪荡生活了。 只不过就像刚刚说的,如今的季马可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有钱就花在女人床上的小混混了,出售签名照得来的那笔钱刚一到账,就被他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那两处营地的经营之中。 “这是什么?” 季马掀开资料,只见上面的内容却是一份详细的档案。或者用更准确的描述,这是一份详细到足以把档案主人送上刑场挨枪子儿的犯罪证据。 “你的单独考核内容” 卡尔普坐在季马的边上大声说道,“这两个人在沃尔库塔往西大概五十公里的森林里占据了一个废弃的铅矿场制毒,基本上,沃尔库塔能找到的读品几乎都是他们两个弄出来的。” 季马准备拿起通讯耳机,却被卡尔普伸手拦住,见状,他只能大声问道,“这次又是给他们做手术吗?” “杀掉他们” 卡尔普大声回应道,“顺便炸了他们的制毒设备,除此之外,别留下痕迹,完成任务之后,自己想办法回到沃尔库塔,我们会在沃尔库塔的机场等你一周的时间。” “为什么要我做这种事?”季马大声问道,那张脸上摆明了有些不乐意,毕竟杀人和打猎不同,和从对方身上切掉点什么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对方靠贩毒赚了不少钱” 卡尔普引诱道,“而且他们还用这笔钱做着猛犸象牙的生意,在夏天到来之前,那些钱都在他们身上。” 卡尔普话音未落,季马已经拿起后排座位上的降落伞穿在了身上,“卡尔普,你要向伟大的列宁同志和斯大林发誓没有骗我!” “我向列宁同志和斯大林同志,以及贝利亚同志发誓没有骗你。” 卡尔普笑呵呵的举着三根手指头说道,“只要你没有留下痕迹,不管你从这两个毒贩身上弄到多少钱都是你的。” “他们只有两个人吗?”眼睛都快绿了的季马激动的问道。 “最多只有三个” 卡尔普取下固定在机舱壁上的一支vss狙击步枪递给对方,“你的目标是一队在沃尔库塔工作的夫妻,唯一有可能和他们同时在那座废弃的铅矿厂的,只有那个女人的父亲,那个老家伙也是你唯一需要小心的,他在苏联时代是当地驻军的医生,同时也是个优秀的猎人。” 季马接过枪一边检查一边自信的应道,“在北极圈以北,没有比我更优秀的猎人。” “但愿如此” 卡尔普又递过来一个沉重的背包和一台卫星电话,“除此之外,为了保证不被对方发现,你只能进行夜间跳伞。这是整个考核唯一不可控的环节,所以只有你在跳伞的时候发生意外,才可以通过卫星电话联系我终止考核。” “最后一个问题”季马接过背包固定在胸前,扯着嗓子问道,“这种好事为什么不带上维克多?” “他有别的考核任务” 卡尔普大声回应了一句,将带有夜视仪的头盔递过来之后,顺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夜间跳伞的注意事项上,仔细的叮嘱着季马。 将近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负责驾机的达利娅熄灭了发动机,任由失去动力的飞机悄无声息的滑翔到目标上空。 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少的机舱里,卡尔普见状立刻扣上安全带,等到舱壁上那盏红灯亮起的瞬间,一把拉开了舱门。 季马打开头盔上的夜视仪,低头又确认了一番绑在手臂上的gps可以正常工作,这才义无反顾的冲出了机舱。 直等到季马的降落伞成功展开,卡尔普这才按动开关将舱门关上,弯腰钻进了驾驶舱。 “季马可没教学费”达利娅老师意有所指的说道。 “但维克多教了,虽然只是象征性的教了一点零头。”卡尔普笑呵呵的答道,“每个kgb都需要一个信得过而且技术过硬的搭档不是吗?” “你只是想掌握季马杀人的证据,免得他脱离控制吧?”达利娅的喃喃自语般的问道。 卡尔普凑到窗边看着被黑暗和积雪笼罩的森林,同样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嘀咕道,“那也是为他好,免得他学会太多原本没有资格学会的东西之后变得不受控制。” “维克多呢?”依旧没有启动发动机的达利娅将话题转移到了卫燃的身上。 “队长可没说过需要控制维克多”卡尔普凑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支点上,随后将其中一支递给了达利娅。 “队长也没说需要控制季马” “那是因为季马没有资格需要队长提醒” 卡尔普喷出一口浓稠的烟雾,沉默许久之后,直等到达利娅已经准备重新启动发动机,这才问道,“达利娅,你觉得队长会不会准备让维克多去做那件事?” “怎么可能!”达利娅话音未落,螺旋桨的轰鸣已经传进机舱,顺便也终结了两人没头没尾的谈话。 与此同时,季马也有惊无险的降落到了地面。 手脚麻利的把降落伞塞进包里挂在一颗造型别致的松树上,季马看了眼固定在手臂上的gps,见距离目标只有不到五公里,这才不紧不慢的取下固定在包上的雪橇和滑雪杖。 出发之前,季马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见根本找不到把自己丢下来的那家飞机的痕迹,这才收回视线,用力一撑滑雪杖,动作极快的冲进了针叶林。 好歹在红旗林场免费蹭了大半年的课,很多事情就算季马不去刻意了解,也多少猜到了一些,这其中就包括卡尔普和达利娅甚至尼古拉校长,在卫燃出现之前从未透露过的另一个身份。 不过对于从记事起日子便一直过的紧巴巴的季马来说,自从遇到卫燃之后,一家人生活上的起色却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即便卡尔普如此突兀的给了他一个杀人的危险任务,即便他隐约能猜到这或许能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个曾经在社会底层挣扎浪荡的小混混也想都不想的答应了下来,他虽然没听过华夏那句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却也知道,如果这次他拒绝了,眼下拥有的一切,恐怕在很短的时间里便会烟消云散。 至于怨恨或者芥蒂,他可不会有那种危险又愚蠢的想法。毕竟即便是混帮派都要立投名状,现如今哪怕苏联早就解体了,跟着曾经是恐怖代名词的kgb混也总比混帮派要强的多不是吗? “但愿卡尔普没有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清醒过的季马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用力一撑滑雪杖,再一次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第226章 一群外行准备拍电影 整个五一假期,被跟屁虫一样的穗穗粘着的卫燃基本上都窝在白羊淀的姥姥家哪也没去。另外,他最终也没找到机会取下太姥爷韩守田藏在房梁上的奖章。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或者借口,把金属本子里的那几张底片拿出来给两家的老人看看。 不过另一方面,这几天他也是看出来了,穗穗这闹腾的小玩意儿这些天一直在联合姥姥姥爷旁敲侧击的试探着自己的心理问题。隔三差五的,还从网上找些不知道哪来的心理测试拉着他一起做。 显然,过年那段时间自己有些不正常的情绪状态,让这些亲朋好友一直都惦记着呢。好在,虽然不知道穗穗弄来的那些测试靠不靠谱,但至少那些花里胡哨的测试结果显示还算正常,多少算是打消了对方的担忧。 被两家的老人喂猪一样,用各种好吃的圈养到了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卫燃和穗穗也到了出栏的时候。 两人驱车回了沧洲和忙完工作的父母吃了顿饭,这才一起登上了直奔首都的高铁。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穗穗骑着个装满各种零食的硕大行李箱,一边往学校里出溜,一边朝送她返校的卫燃问道。 “估计得年底了吧”拉着另外两个行李箱的卫燃一边打量着校园里的风景一边回应道。 穗穗用力一蹬,让行李箱往前又滑出去一大截,等卫燃跟上来,这才说道,“你回去之后和那个季马商量商量,看看夏天有没有什么值得玩的,等暑假我带一些同学过去,顺便挣点零花钱。” “夏天?”卫燃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到时候再说吧,你这还没毕业呢就想着赚钱啦?” “那不是?”穗穗得意的扬起下巴,“你知道寒假我靠着把同学送过去旅游赚了多少吗!” “赚了多少?”卫燃好奇的问道。 穗穗越发的得意,“反正再赚它一个暑假,估计我都能自己买辆车了。” “要不然我给你添点?”卫燃浑不在意的问道。 闻言,穗穗却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我才不用呢!我自己赚钱买的不香吗?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帮我想想夏天有什么地方适合玩的。” “回头我琢磨琢磨吧” 卫燃懒得和这个逞强的小玩意儿较劲,将其送到宿舍楼下嘱咐了几句,这才拉着自己的行李转身离开直奔机场。 他原本打算着晚几天再回去的,毕竟红旗林场的课程要15号才开始,这中间还有一周的时间呢,但在两天前,德国的拉尔夫却给他发来个邀请。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邀请的内容,竟然是希望他担任《致暴风雪中的友谊》这部电影的历史顾问。显然,对方是准备把之前他们在那栋猎人小屋里找到的剧本拍出来。 在卫燃看来,这历史顾问的工作并不是必须的,也并不是非要他不可。换句话说,这八成是那位老人诺亚投桃报李的善意。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卫燃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在和达利娅报备之后,这假期刚一束,便屁颠颠的启程直奔伏尔加格勒。 而在他登上航班的同时,依旧被冰雪笼罩的因塔,季马此时正窝在一间热气蒸腾的桑拿房里回忆着这些天的经历。 几天前的那次考核,他在伞降之后,循着坐标顺利找到了隐藏在森林深处的铅矿厂,随后也不出意外的找到了正在制毒的一家三口。 远距离狙杀负责守卫的老猎人,近距离踹门开枪击倒那对儿用药品制毒的夫妻,利用红旗林场学到的拷问技术逼问出他们藏匿的财富,以及最后爆破拆除那栋不起眼的筒子楼,顺便将里面的尸体一起炸成足够让野狼一口吃下的碎肉。 这一切的一切都简单的出乎了他的预料,就连他原本担心的那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没起什么波澜。甚至最后收获的钞票,也远超他的期望。 拿起毛巾擦掉玻璃窗上的水雾,季马扫了眼桑拿房外那个装满了现金的旅行包,随后烦躁的往蒸汽炉上泼了一瓢凉水。 好歹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他并没有杀人之后所谓的愧疚感负罪感之类莫须有的矫情,但却忍不住担心万一警察找上自己该怎么办,到时候该往哪跑,谁会帮自己,谁不会帮自己。 用力搓了搓脸上的汗珠,季马内心做出了决定,哪怕是为了警察找上自己的时候能有机会活下去,以后也得认真和达利娅老师多学一些保命的东西了。 另一边,经过漫长的飞行,卫燃在成功降落之后,刚刚走到接机口便看到了提前等待的拉尔夫。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拉尔夫见到卫燃之后立刻松了口气,殷切的接过了对方的行李箱。 “拉尔夫,你们准备把那个剧本拍成电影?”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我记得那个剧本好像是个舞台剧来着?” “不是我们,准确的是我的爷爷诺亚和蒂尼娅太太商量之后的结果。” 拉尔夫说到这里却叹了口气,“而且他们暂时决定由我主演卡尔先生,安迪大哥主演科农先生。上帝,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不会芬兰语的德国人演芬兰人,同时又让一个只会芬兰语的芬兰人演苏联人。最重要的是,不管我还是安迪大哥,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表演经验。” “你们来演?”卫燃诧异的问道,“没有专业演...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拉尔夫苦笑着解释道,“维克多,拍一部电影很烧钱的,我的爷爷诺亚先生虽然勉强算是个富翁,但依旧承担不起那种专业的拍摄,更请不起什么专业的演员。况且这部电影拍出来,更多的只是单纯的为了纪念战争中的那份珍贵的友谊,所以...” “我明白了”卫燃摇摇头,“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做的很多” 拉尔夫跟着卫燃钻进后者在机场放了许久的越野车,一条一缕的说道,“最重要的是当时那些德国士兵、芬兰士兵还有科农先生这个苏联的着装和使用的武器问题,这个电影虽然只是个小成本的业余制作,但我们都想做的尽可能好一些,所以这些细节方面就需要你来指导了。” “还有吗?”卫燃关上车门之后继续问道。 “还有台词的问题” 拉尔夫继续解释道,“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是一部舞台剧,而且科农先生创作的剧本是按照喜剧来写的。但我的爷爷诺亚,还有蒂尼娅太太都想尽可能的还原历史,所以台词需要你这个精通历史的专家帮忙改一改,免得出现一些时空错乱的错误。” “这也是历史顾问的工作?”卫燃神色古怪的问道。 拉尔夫笑了笑,颇有些幸灾乐的答道,“维克多,虽然你是个华夏人,但目前来说,能精通芬兰语、德语和俄语而且还熟悉那段历史的,除了你,我们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不是吗?” “额...” 卫燃咧咧嘴,不管是服装道具还是台词,对自己来说到并不算难,毕竟亲身经历过,倒是都能给对付上,但他却有种稀里糊涂被拉上贼船的错觉。 “除了这些,还有吗?” “然后就是最难的一件事了” 拉尔夫从包里拿出一沓图片递给卫燃,“这是我和安迪根据剧本里提到的武器找到的实物图片。但图片好说,实物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所以这一点可能也需要你帮帮忙。” “这个...” 卫燃在看到第一张照片之后就皱起了眉头,那是一辆半履带装甲车,这玩意儿可不像那些二战轻武器,随便去哪都能找到,就连自己想找到这些东西都是个困难。 “或许亚历山大那里能找到这些东西...”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那些一沓图片塞进手套箱,“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拍?” “诺亚先生和蒂尼娅太太打算今年冬天开始拍摄” 拉尔夫答道,“就在那座猎人小屋里取景。所以在冬天来临之前,我们有大半年的时间做准备。换句话说,我们也只有大半年的时间做准备。” “我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不靠谱?”卫燃启动了车子,一边往工作室的方向开一边说道。 “确实不怎么靠谱” 拉尔夫掰着手指头大倒苦水,“能确定的演员基本上全是业余的,就连摄影师和导演都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但那位加起来快两百岁的小朋友依旧坚持想把那个剧本变成电影,甚至为了筹措资金,诺亚先生还准备出售好几幅珍贵的油画。” “老小孩儿...” 卫燃自言自语的用拉尔夫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出了机场,此时,他早已不认为这个所谓的历史顾问的角色是诺亚在投桃报李,这完全就是个麻烦。 好在,还没等卫燃找出拒绝的借口,拉尔夫便紧跟着说道,“维克多,我知道这很麻烦,甚至有可能最后这部电影根本就拍不出来。但如果可以的话,请一定帮帮我们吧。 为此,我的爷爷诺亚先生,愿意拿出这部电影拍摄完成之后5%的收益,或者五万欧元作为酬劳,而且在片尾,会出现十几秒钟对你的单独感谢。” 卫燃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放慢了车速,暗自琢磨着对方要求的那些,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 第227章 尼古拉的邮差工作 驾车回到工作室,卫燃把老家带来的礼物给隔壁的小姨送了过去,顺便也把拉尔夫安排到了旅行社楼上的房间住下,随后这才独自返回工作室反锁了卷帘门。 泡上一壶从老家带来的茶叶,稍事休息之后,卫燃仔细回忆了一番在拉普兰战役里的经历,尽可能详细的将当初每个人的对话已经曾经发生的一些琐碎细节全都敲进了电脑。 至于这剧本最后能不能如诺亚期盼的那样,靠一群业余演员拍成电影,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期待,这件事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恐怕早在苏联解体之前就已经拍摄完成了,根本轮不到这些人做白日梦。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对方开出的条件还算不错,就算最后这事儿黄了,自己也根本不会损失什么。 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将记忆力的场景对照科农留下的剧本,全都以流水账的方式一一记录下来。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卫燃犹豫片刻后,索性拿着拉尔夫提供的那一沓图片,外加自己额外列出来的一张清单离开了工作室,驱车直奔伏尔加河东岸,找上了每天闲出屁来的亚历山大先生,以及给他打工累出屁来的阿历克塞教授。 等他道明了来意,阿历克塞教授撇撇嘴嘲讽道,“维克多,你说的这个叫诺亚的德国佬疯了吗?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确实是在浪费时间” 亚历山大点头赞同道,随后又顺手拿起咖啡桌上的那一摞图片以及卫燃列出的清单,“至于对方需要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能在我的博物馆里找到,但那两辆半履带装甲车可不好找,至少我的博物馆里可没有那种东西。” 卫燃闻言叹了口气,“这么说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年轻人,先别急着放弃。” 亚历山大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不如让你说的那位拉尔夫过来和我见一面怎么样?或者我去见见那位名叫诺亚的老先生,如果他能满足我的一些需求,或许他面临的那些麻烦,我能帮他解决掉,包括那两台珍贵的半履带装甲车。” “我这就让拉尔夫过来” 还不等卫燃掏出手机,亚历山大便开口朝站在一边的费德勒经理说道,“你去把拉尔夫先生接过来吧。” 费德勒经理闻言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直到这个时候,阿历克塞教授这才提醒道,“亚历山大,这种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亚历山大自信的拿起卫燃带来的原版剧本抖了抖,“而且这个故事不错,连我都有些期待把它搬上荧幕的效果了。” “难道你还想在里面演几个角色?”阿历克塞教授开着玩笑问道。 却没想到,亚历山大竟然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贾森医生,或者这个叫做马克拉的角色就很适合我不是吗?” “你还真想当个演员?”阿历克塞瞪圆了眼睛。 “为什么不可以?” 亚历山大摊摊手,等卫燃放下刚刚挂断的电话,这才继续说道,“按照维克多刚刚的说法,他们根本就没有专业的演员,既然大家都不专业,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再说了,在乌克兰喜剧演员都能当总统,为什么俄罗斯的商人不能做个演员呢?” 阿历克塞教授咧咧嘴,“大帝保佑,亚历山大,难道你刚刚也偷偷喝酒了?” “我可不像你” 亚历山大哈哈大笑,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沓图片和卫燃手写的清单递给了前者,“好了,阿列克塞教授,趁着那个年轻人还没来,快去我们的仓库和博物馆看看都有哪些东西是我们有的吧,另外也统计一下我们还缺少什么。说不定借着这个机会,我可以进军影视行业了。” “反正烧的不是我的钱”阿列克塞教授用前者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拉着看热闹的卫燃离开了办公室。 直等到两人走进博物馆,阿列克塞教授这才没好气的说道,“维克多,你可真能惹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卫燃满不在乎的说道,“又不需要我做什么,万一成还能名利双收,里外里都不亏不是吗?” “不算麻烦?” 阿历克塞用嘲讽的眼神上下大量了一番卫燃,“到时候你就知道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是有多么愚蠢了。” “关我屁事!” 卫燃停住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给对方,“穗穗让我带给你的礼物。另外提醒你一句,她还送给我小姨一台酒精检测仪,你偷喝酒最好小心点儿,只要吹一口气就能被检测出来,到时候你的膝盖...” “闭嘴!” 阿历克塞教授没好气的说道,随后撕开礼物盒子,待看到里面是一套包装精美的茶具之后,立刻眉开眼笑的说道,“还是阿芙乐尔了解我,竟然送了我一套华夏酒具。” “别装糊涂,那是喝茶用的。” 卫燃从包里掏出一桶茶叶以及两个护膝塞进对方的怀里,随后揉着膝盖幸灾乐祸的提醒道,“茶叶是穗穗给你买的,护膝是我给你买的,加油教授!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无视了阿历克塞教授不断变幻的脸色,已经憋不住笑的卫燃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至于拉尔夫等下被邀请过来之后和闻见腥味的亚历山大最后能谈成什么样,他却根本就不关心。反正那流水账一样的剧本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对方谈妥了随时都能拿出来,其余的麻烦,就让亚历山大去头疼吧。 驱车回到工作室,卫燃打从回来的当天开始,却是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踏踏实实的窝在工作室里,复习着在红旗林场学习过的内容,甚至就连五月九号胜利日当天,他都没有休息。 虽然接下来半个月他们主要的学习任务只是固定翼飞机驾驶这一样,但卫燃却有预感,等这部分课程结束之后,达利娅老师那个怪物肯定会对他们之前学过的内容来一场系统性的检查。 万一到时候没能达到对方的要求,最轻的惩罚恐怕也是抱着硅胶假人绕着红旗林场兜圈子。不管怎么说,季马丢得起那个人可不代表他也一样没羞没臊。 如此紧张充实的度过了一周的学习时间,5月13号当天,就在他重新给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换上了之前单独采购的弹药,将“随枪附送”的那些珍贵的原版带药锁进了保险箱准备驱车前往机场之前,已经有段日子不见的尼古拉却拎着个老式的皮质公文包找上了门。 “准备去因塔?”尼古拉慢悠悠的问道。 “尼古拉先生有事?我明天走也来得及。”卫燃弯腰又掀开了刚刚锁上的卷帘门,招呼着对方进来。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尼古拉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维克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个邮差吗?” “当然记得”卫燃笑着回应了一句,脑子里却忍不住响起了顿河19号阵地,那个挎着邮差包在战壕里奔跑的小孩子。 “等你结束这个月的学习课程之后,再做一次邮差的工作怎么样?” 见卫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尼古拉慢悠悠的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忏悔录》推到了卫燃的面前,随后又递过来一个写着地址的卡片,“把这本书还有这张卡片,一起送到卡片上的地址,亲手交给一个叫卡坚卡的人。到时候他可能会需要你带回来一些东西,并且可能需要向他支付一些报酬。” 卫燃拿起那本《忏悔录》看了看,这本书仅仅只有新华字典大小,虽然依稀能看出装订格外精美,但硬壳封面上却带着严重的磨损痕迹,边角的位置,似乎还隐约沾染着些许血迹,只不过可能是时间过的太久,这血迹已经氧化变成了深褐色。 放下这本书又拿起那张仅仅写了地址的卡片看了看,这卡片上的地址倒是格外的详细,但打头写着的却是“维也纳”。 “等这个月的课程结束,我就帮您送过去。” 卫燃放下卡片问道,“到时候如果对方问起来是谁让我送来的,我该怎么说?另外,我该怎么确定对方就是您说的卡坚卡?” 尼古拉笑着摇摇头,异常肯定的答道,“放心,对方不会问的,只要你没有找错地址,没有人会冒充卡坚卡的”。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卫燃再次问道。 “只要这些就够了,哦,差点儿忘了,这件事不要让卡尔普和达利娅知道,那张卡片,还有那本书,也不要让他们看到。” 说完,尼古拉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工作室的外面走去。只不过当他的身体越过卷帘门的时候,却又停下额外提醒道,“对方说不定会送你一些小礼物,到时候尽管收下就可以。但无论对方用什么借口又或者多么热情,都不要在他那里吃任何的东西,哪怕一杯水也不行。” “好...好的” 追出来的卫燃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顿时又觉得这份邮差的工作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做了。 “别担心,这只是一份邮差的工作,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的。”尼古拉话音未落,已经施施然的走向了隔壁的旅行社,看他那热络的样子,显然是准备去蹭饭了。 直等到对方带着爽朗且中气十足的笑声走进旅行社,卫燃这才重新拿起桌上的《忏悔录》翻开,可惜,这本书虽然外表破旧,但内里却格外的干净,看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被翻动过的样子。 思索片刻,他将那张名片夹进书里,随后锁了卷帘门,驱车直奔机场的方向。 第228章 空中拖拉机驾驶哪家强 赶在上飞机之前,卫燃找了个机会,将那本夹着卡片的《忏悔录》放进了食盒,随后这才登上了飞往因塔的航班。当飞机顺利降落在依旧被冰雪笼罩的跑道上时,季马已经在接机口等待多时了。 “季马,你这是怎么回事?营地破产了还是勾搭别人女朋友被揍了?” 卫燃惊讶的看着胡子拉碴的季马,这货顶着俩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打着缕,脸上也是一副纵欲过度的萎靡模样。 这可不像平时的季马,别看这货是个小混混,但却很少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甚至自从营地的生意走上正轨之后,连他的头发都变成了原本的颜色。 季马脸上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没...没什么,这两天游客比较多,一直没闲着。” 闻言,卫燃也就没在意,跟着对方一边走一边问道,“达利娅老师他们来了吗?” 季马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没...没什么,这两天游客比较多,一直没闲着。” 卫燃闻言也就没在意,转移了话题问道,“说起这个,穗穗让我问问你,夏天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能玩的。她准备暑假的时候带一些游客过来。” “夏天?” 听到又有生意照顾自己,季马总算恢复了正常,稍稍放慢了脚步一番琢磨,随后颇有些头疼的说道,“夏天的时候,这里的景色虽然还算不错,而且猎物也不少,但绝对不适合带游客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蚊子,比暴风雪还恐怖的蚊子。” 季马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除了那些能把驯鹿的血吸干的蚊子,森林里也会因为融化的积雪变得泥泞不堪,而且还会出现很多季节性的河流,就算是阿里里的飞机,都找不到太多的降落场。” “温泉营地那里也不行?” “谁会在夏天的时候泡温泉?”季马看傻子似的瞟了卫燃,一边朝着远处停机坪上的那架红旗林场涂装的安2飞机溜达,一边继续说道,“不过这里的夏天倒是有一样活动非常受欢迎。” “挖掘猛犸象牙?”卫燃立刻猜到了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季马点点头,“对,就是挖掘猛犸象牙,只要随便找一条小溪或者河滩,只要带上一台高压水泵就有机会挖到猛犸象牙。当然,这个工作很辛苦,但就算不想亲手挖,在因塔也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挖出来的猛犸象牙。” “算了吧,这事儿听着就不靠谱。” 卫燃想都不想的便果断的拒绝,那些挖掘猛犸象牙的,一个个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亡命之徒,再说了,谁会花钱跑这么老远受这个罪? 季马颇有些遗憾的点点头,不死心的说道,“等有时间我问问阿里里和米莎,说不定他们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这事不急,还有两个月呢。”卫燃说话的同时快走了几步,顺着那架安2飞机半开的舱门钻了进去。 还不等他张嘴打招呼,早已在机舱里等着的卡尔普便指了指后排座椅上的行李包,“把衣服换了,伞包背好。” 不管卫燃还是后面紧跟着上来的季马,两人早就料到有这一出,是以还不等达利娅老师将飞机开到跑道上,便麻利的换好了衣服。 等他们二人各自背上伞包,卡尔普立刻递给他们一人一份测试表,“两分钟完成。” 这个环节依旧在预料之中,两人立刻开始了勾勾画画。两分钟的时间一到,卡尔普收了测试表塞进一边的包里,随后开始抽查提问之前学过的各种知识。 在这师生三人的一问一答中,达利娅老师驾驶着飞机平稳的飞行到紧挨着温泉营地的废弃机场上空开始了盘旋。扫了眼舱壁上不断闪烁的红灯,卡尔普笑眯眯的起身打开了舱门。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各自将开伞索挂在舱门口的滑轨上,随后一头冲了出去。 有了一个月前的跳伞经历,这点儿考验对他们二人来说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挑战。 平稳的落地跑到废弃机场等了十来分钟,达利娅老师驾驶的安2飞机也轻盈的降落在了跑道上。 等到舱门开启,几乎将舱门完全堵住的达利娅老师将手中拎着的两个新伞包丢给卫燃和季马,“孩子们,接下来半个月,我们的学习目标主要有两个。” 稍作停顿,达利娅老师这才继续说道,“第一个目标,你们两个要学会使用这架飞机活着起飞和降落。第二个目标,你们要学会操纵翼伞,并且完成夜间高跳低开。 最后,希望在月底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像现在这么健全。现在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维克多,你来驾驶舱,季马,你和卡尔普去塔台。” 卫燃两人自然没有其他问题,老老实实的听从达利娅老师的安排,各自跟着一个老师,或是走向了不远处的塔台,或者钻进了机舱。 随着舱门“哐当”一声关死,达利娅老师直接示意卫燃坐在驾驶位上开始了讲解。 “首先,飞机远比汽车更安全。其次,安2是所有飞机里最安全的,驾驶它并不比驾驶拖拉机难多少。最后,你已经掌握了跳伞,所以即便这架飞机在空中解体,你也有很大的概率活下来。” 见卫燃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紧张,达利娅老师点上颗烟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在牢记这桑拿点之后,我们来说说比较危险的事情。” “起飞和降落?”卫燃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我喜欢聪明的学生” 达利娅打了个响指,“起飞和降落确实是最危险的,不过到时候我会坐在你的旁边,所以只要你系好安全带按照我的指挥操作是不会出问题的。好了,现在我们来认识一下仪表台上的仪表以及周围的各个开关。” 在达利娅老师格外细致的指点之下,卫燃一遍遍的记忆着各个开关和仪表的作用。 需要他记忆的不止这些错综复杂的仪表,达利娅老师甚至还带着他走进了尾部机舱,指着那一根根的钢丝绳,详细的解释着每一根都连接着什么位置,负责着什么功能,一旦损坏会有什么后果以及怎样维修又或者怎样应对等等。 如此多的知识自然不是短时间能记下来的,但显然,达利娅老师并不想给他太多的时间,在详细的讲了两遍之后,竟然指挥着卫燃启动了机头的发动机! “达利娅老师,你确认我现在就能把它飞起来吗?”卫燃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大概可以吧!” 达利娅老师从怀里摸出个酒壶抿了一口,“如果不想扎进雪地被崩飞的螺旋桨切掉半个脑袋,接下来就按我说的做。” “怎么做?”卫燃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问道。 “先把通讯耳机戴上,然后油门往前推,慢一点。”达利娅说话的同时伸手指了指卫燃右手边的推杆,然后又指了指他正前方的一个仪表盘,盯着这个。 在前者的指引下,卫燃小心翼翼的推动者油门杆,机头的螺旋桨也跟着越转越快,机舱里的噪音也越来越大。 在达利娅老师的指引下,随着卫燃松开一个类似手刹的玩意儿,这架年龄比自己还大的老飞机还真就沿着满是积雪的跑道开始了滑行! “继续推!”达利娅老师漫不经心的说道。 “油门儿?” “不然呢?推电风扇吗?” 被怼的无话可说的卫燃老老实实的继续推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架安2便已经脱离了地表厚实的积雪。 “现在抬升机头,速度慢一点。” 随着卫燃缓慢拉动方向杆,机头也开始上抬,而他透过车窗能看到的,也只剩下了天空以及飞速旋转的螺旋桨。 “盯着水平仪和高度计” 达利娅从座位旁边抽出一根半米来长的细长松树枝在仪表台上点了点,“我们现在把高度升到两千米,仰角不要太大,现在油门可以收一收。” 紧绷着身体的卫燃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操纵,眼睛也随着达利娅老师手中的松树枝在仪表台上来回移动。 “好了,操纵杆推平。”达利娅用松树枝轻轻拍了拍卫燃的右腿膝盖,“慢慢往下踩,我们兜个圈子。” 在达利娅的指导下,心惊肉跳的卫燃操纵着这架充斥着螺旋桨噪音的飞机开始了转向。 在天上盘旋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达利娅这才将手中的松树枝放到一边,双手握住了副驾驶的操纵杆,“现在我们开始降落,除非必要情况,否则我不会动手,如果发生意外摔坏了这架飞机,你要负责去买一架新的。” 卫燃哭丧着脸点点头,在达利娅的提示下收了油门,缓缓向前推动操纵杆,同时双脚来回踩着,努力将机头对准了地表满是积雪的废弃跑道。 随着高度不断降落,原本浑不在意的达利娅老师也总算认真起来,而旁边的卫燃,此时已经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天可怜见,他从开始学到飞上天,全程都不到两个小时! 在卫燃心焦的等待中,随着一阵足以吓死人的颤抖,这架飞机的滑橇颇有些粗暴的贴在了地面上。 最终,当这架飞机彻底停止滑行,卫燃整个人也彻底摊在了座椅上。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脑门和后背早已被汗水彻底打湿。 “还算不错” 达利娅老师满意的重新拿起松树枝,指引着卫燃关闭发动机,随后断油断电,这才说道,“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洗手间,然后我们再飞一次。” “还飞?”卫燃瞪大了眼睛。 达利娅老师笑了笑,撸起袖子露出一支小巧的腕表,“还有九分50秒。” 第229章 针对卫燃的考核 抵达废弃机场的第二天,被两根登山绳吊在塔台外面的卫燃看了眼那架摇摇晃晃飞上天的安2飞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昨天学习开飞机的经历绝对算得上噩梦,那一整天的时间,他自己都不记得驾驶着那架破飞机升空和降落了多少次。 “别走神!”站在塔台底下的卡尔普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举着个高音喇叭喊道,“现在是右侧横风!” 闻言,卫燃立刻拽动手中的拉环完成了对应的模拟操纵。塔台下的卡尔普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喇叭继续开始帮卫燃模拟着在空中可能遭遇的新情况。 如此轮换着练习了仅仅四天的时间,就在卫燃和季马勉强可以在不需要达利娅老师的提醒之下,操纵着飞机启动、升空、盘旋以及降落之后,这俩疯子一样的老师又玩起了新花样。 “维克多,你来驾驶飞机。”达利娅关上舱门之后,带着卫燃钻进了驾驶舱。 瞅了眼捏着个小酒壶时不时抿一口的达利娅老师,卫燃深吸口气,戴上通讯耳机系上安全带,按部就班的启动螺旋桨,小心翼翼的操纵着飞机开始滑跑升空。 “高度三千米”达利娅老师在飞机脱离地表的同时说道。 瞟了眼高度表,卫燃稍稍调整油门,继续拉着驾驶杆爬升,等达到预定的高度,他立刻问道,“达利娅老师?接下来去哪?” “继续往前”达利娅老师扫了眼gps,又看了眼窗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后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电子地图上。 在某一瞬间,达利娅老师抬手按下一个飞线安装的红色按钮。不等卫燃反应过来,身后机舱里的卡尔普便开启了舱门,汹涌的狂风砸进机舱,连卫燃手中的驾驶杆都跟着一阵颤抖。而在无线电通讯频道里,也响起了卡尔普的声音,“一千五百米高度开伞,跑道降落,并且在飞机降落之前叠好降落伞就算合格。” “明白!”季马回应了一声,干脆的顺着机舱跳了出去。而机舱里的卡尔普,也同样干脆的关上了舱门。 “我们也回去吧!”达利娅老师紧跟着说道。 已经猜到了玩法的卫燃深吸口气,操纵着飞机开始盘旋的同时一点点的降低着高度。果不其然,当飞机降落之后,季马立刻在卡尔普的召唤下屁颠颠的跑进机舱,替换了卫燃的工作。 不久之后,这架飞机在季马的驾驶下再度升空,而卫燃也在达到高度之后跳出了机舱。 和之前使用的的圆伞不同,如今他们用的翼伞开伞可是需要自己完成的,更何况连开伞高度都有了明确的要求。 一路盯着手臂上的高度计,当数字跳到1500的时候,卫燃的头顶上也展开了一朵长条形的翼伞。 拉动着两侧的操纵环控制着方向,卫燃盯着远处地表废弃的跑道,一点点的拉近着两者间的距离。 也正是从卫燃顺利落地跑道的这天上午开始,两人的训练也变成了一个人学开飞机一个人练跳伞,并且以半天一轮换的频率,一点点的挑战着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越来越严格的要求。 他们二人在这儿一次次起起落落,远在伏尔加格勒的阿历克塞教授也不情不愿的跟着兴致勃勃的亚历山大以及充当向导的拉尔夫登上了飞往芬兰的航班。 相比阿历克塞教授的不看好,亚历山大却是信心满满。这一周的时间,他和远在芬兰的老人诺亚经过几次通话之后,已经顺利拿到了那部玩笑一样的电影投资方的身份以及一个还没确定的电影角色。 至于这个精明的商人为什么脑子一热要去演电影,阿历克塞教授虽然一时间没看出来,但同样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周淑瑾在听闻这件事之后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连带着,阿历克塞教授也在妻子的撺掇之下,厚不情不愿的厚着脸皮,跟着老板一起赶赴芬兰,准备参加这部电影的业余演员选秀工作。 说回因塔这边,在经过长达两周紧张又充实的学习之后,眼瞅着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底,达利娅老师也在卫燃和季马完成了一天一次的心理测试之后道出了最终的考核任务。 “这次考核很简单” 达利娅老师笑眯眯的说道,“季马负责驾机,维克多负责导航,我和卡尔普仅仅只是乘客,你们需要翻阅乌拉尔山前往废弃军事基地。抵达之后,维克多伞降到两栋楼中间。 返程时你们两人的工作对调,季马需要伞降到温泉营地,相信那些游客一定很乐意看到你的表演。至于维克多,你需要直接把飞机降落到因塔机场。” 达利娅老师话音未落,卡尔普紧跟着说道,“两千米高度跳伞,600米开伞,有问题吗?” “没问题!”卫燃和季马异口同声的回应道。 “既然没问题,我们晚上出发。”达利娅老师笑眯眯的说出了最后的条件。 “疯子!”卫燃和季马齐齐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生怕被这俩疯子看出来什么之后继续给他们加难度。 “最后一件事” 卡尔普最后笑眯眯的说道,“下个月开始,我们的课程重新回到红旗林场开展。但你们两个人的跳伞和固定翼飞机驾驶的课程不能停下,在九月份的时候会有一次考核等着你们。说实话,我很期待到时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没有通过考核。” 依旧没给卫燃和季马说话的机会,达利娅老师指了指跑道边的帐篷,“现在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天黑之后我们出发。” “维克多,你和我来一下。”卡尔普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卫燃,而季马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加快了脚步。 不明所以的跟着卡尔普登上破败的塔台,卫燃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两张a4纸。 “这是什么?” 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手中的a4纸,这张纸上是一份俄语档案,在这档案的右上角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脸严肃的亚裔面孔。 再看看照片旁边的介绍,这人竟然是个鬼子,而他的身份,竟然是个走私犯,一个专门走私野生动物皮毛以及诸如熊掌、熊胆和猛犸象牙的走私犯。 翻到第二页,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人走私的可不止四条腿的动物,竟然还有两条腿儿的姑娘! “这个人是你的季度考核目标” 卡尔普点上颗烟,顺着漏风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喷云吐雾的说道,“这个人在九天之后会赶到雅库茨克收购皮草和猛犸象牙以及熊掌,当然,还有雅库茨克那些梦想着外出求学、工作或者偷渡移民的漂亮姑娘。” “需要我做什么?”已经猜到大概答案的卫燃明知故问道。 “在他离开之前杀掉他” 卡尔普转过身看着卫燃,“雅库茨克当地的帮派成员和警察都已经被他收买了,所以如果你不想被送进监狱,最好别让人抓到把柄。” “我拒绝”卫燃想都不想的说道,“我不想杀人。” “不想杀人?”卡尔普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卫燃,“不想杀人,你用来交学费的金沙是从哪来的?” “伏尔加河里捡来的” 卫燃毫无心理障碍的答道,反正那具尸体在之前爆破那座废弃矫正营的时候就已经炸成碎片,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查出来什么。 “那就再捡一次吧,如果你拒绝这次考核,第二年的课程就不用参加了。”说着,卡尔普从怀里掏出两张机票和一台老式手机递给了卫燃,随后迈步走向了楼梯口。 “没得商量?”卫燃站在楼梯口追问道。 “没得商量” 卡尔普比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机票是飞往赤塔的,等你到了赤塔,用那台手机打里面存好的号码,有人会把你送到雅库茨克,只要你能顺利完成考核,仍旧是打那个号码,会有人把你安全送回赤塔的。” 话音未落,卡尔普的身影已经被盘旋的楼梯彻底挡住。站在楼梯口的卫燃看了看手中那两张从伏尔加格勒往返赤塔的机票,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连同那台老式手机一起全都塞进了上衣内兜里。 回到暖烘烘的帐篷,季马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卫燃,犹豫许久还是忍住没有说些什么。 反观卫燃倒并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杀人罢了。对他来说,哪怕对方不是个走私犯,仅仅他是个小鬼子这么一个理由就够了。 但这可并不代表他愿意被卡尔普强制去杀人,哪怕他多少能猜出来,对方很大可能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所以特意选了这么个恶贯满盈的小鬼子也不行。 压下心中的那一丝丝反感,卫燃默默的为天黑后的考核做着准备。而在跑道上那架飞机的机舱里,达利娅幸灾乐祸的扫了眼钻进来的卡尔普,“让我猜猜,维克多拒绝了你的考核任务?” 卡尔普无所谓的点点头,“确实拒绝了,但我相信他肯定会完成这次考核的。” “其实根本没必要”达利娅叼着颗烟说道,“你根本没必要这么认真负责,三年的时间,该教的都教给他就可以了,至于以后,他的死活...” “有必要” 卡尔普关上舱门认真的说道,“我可不想教出个没见过血的菜鸟,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队长...算了,当我没说。” 达利娅无奈的捻灭烟头,没头没尾的问道,“这次谁跟着?” “加尔金怎么样?”卡尔普随口答道,“他离得最近,真的出了意外,至少也能把维克多活着带回来。” “只要他别喝多了就行”达利娅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算是默许了前者的安排。 第230章 树洞书店 五月15号深夜,卫燃驾驶着红旗林场涂装的安2飞机,在塔台的指引下顺利降落在了因塔的机场。 等到飞机在停机坪停稳并且熄灭了发动机,坐在副驾驶的达利娅老师拿出个小本子翻了翻说道,“现在说说你的失误。” 闻言,刚刚放松下来的卫燃立刻又绷紧了身体。达利娅老师笑了笑,慢悠悠的说道,“和季马一样,伞降环节中,开伞时机过早,卡尔普对你们的要求是600米,但你在一千米的时候就开伞了。” 卫燃抽了抽嘴角,一千米和600米听起来差了好几百米的高度,但实际上前后仅仅只是几秒钟的区别,他宁愿开早点,也不想开晚了拍在雪地上。 出于同样的原因,季马也选择了提前开伞,只不过这货的运气实在不是太好,据阿里里说,他最后落地的时候险些被一股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妖风拖着冲进篝火堆。 好在,不管季马还是卫燃的这点儿小失误,达利娅老师都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说道,“然后就是降落环节,刚刚如果不是我帮你稳着就冲出跑道了,自己想想原因。” “遇上了侧风,操纵方向舵的时候踩急了。”卫燃老老实实的答道。 “因塔马上就要夏天了,到时候想在这里的跑道起降会更艰难,尤其以后给它换上轮式起落架之后,操纵性也会下降。所以如果有时间,你最好趁着这里的雪还没有融化多练习一下。” 说到这里,达利娅探头看了眼身后机舱里已经离开的卡尔普,稍等片刻后突兀的说道,“至于你的考核任务,不用在意卡尔普的态度,红旗林场他说了不算。” 卫燃诧异的扭头看着达利娅老师,只见后者笑了笑,“当然,他也是为了你好,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他的方式比较....嗯...或许用粗暴来形容比较恰当,这是男人的通病不是吗?” 卫燃沉默片刻,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通讯耳机,语气诚恳的说道,“我只是不想成为杀人犯,不想以后必须隐姓埋名的活着”。 “没有人会把你逼成杀人犯” 达利娅老师站起身,一边往身后的机舱走一边继续说道,“当然,即便你最终选择去完成考核,也仍旧可以通过已经学会的技能避免成为杀人犯。毕竟,这就是你来红旗林场学习的目的不是吗?” 目送着达利娅老师离开机舱,仍旧坐在驾驶位的卫燃掏出兜里的那两张a4纸以及老式按键手机,思索片刻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锁上飞机的舱门,卫燃拿着不多的行李走向候机大厅,趁着航班起飞前的片刻时间,买了一张由喀山飞往芬兰的机票。 只不过,他这次去芬兰,除了把早已经改好的流水账式剧本送过去之外,更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从那边转机飞往德国,再从德国前往奥地利的维也纳,去完成尼古拉拜托他的邮差工作。 之所以兜这么大的圈子,自然是为了免得引起卡尔普和达利娅老师的注意,毕竟当初尼古拉先生很直白的提醒过他,这件事要瞒着他们。 等到飞机落地,早已过来的等待的拉尔夫立刻迎了上来。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这才短短半个月不到,原本文质彬彬的拉尔夫竟然也像半个月前刚见到季马时一样,变得胡子拉碴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甚至他的身上,还残存着浓郁的硝烟味。 “拉尔夫,你这是怎么回事?”卫燃将装有剧本的优盘递给对方好奇的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 拉尔夫将优盘揣进兜里,顺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开始诉苦,“这半个月我过的简直生不如死,每天连五个小时的睡眠都没办法保证。” “为了那部电影?” 拉尔夫闻言苦笑着点点头,“亚历山大先生已经帮我们凑齐了需要的所有道具,而且还请来了一位导演,现在所有人都在试镜寻找合适的角色。” “都有谁确定了?”卫燃跟着对方走进机场的休息室问道。 “亚历山大先生饰演贾森医生” 拉尔夫一屁股坐进松软的沙发,“阿历克塞教授饰演马克拉老爹。安迪依旧饰演科农先生。” “阿历克塞教授演马克拉老爹?”卫燃瞪圆了眼睛,“你呢?拉尔夫,你负责哪个角色?” “一个叫弗洛里的士兵” 拉尔夫疲惫的说道,“另外,安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饰演年轻时候的卡尔先生。还有那些伤员,都是安迪找来的朋友负责的。维克多,如果你有时间,我建议你一定要去现场看看。天呐!这些业余演员凑在一起,简直是一场堪比奥地利落榜美术生走进德国啤酒罐一样的灾难!” “算了,我就不去了。”卫燃想都不想的便摇头拒绝,“我还要去维也纳呢。” “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拉尔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飞往慕尼黑的机票和一张名片以及厚厚的两沓现金递给卫燃,“等你到了慕尼黑之后,直接给这个人打电话就可以,他叫马克,是画廊的员工,到时候他会亲自开车把你送到维也纳。” “谢谢,你可帮了我大忙。”卫燃赶紧接过了机票、名片以及找对方换的现金,这些才是他绕道来芬兰的主要目的。 “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拉尔夫拍了拍装有优盘的上衣口袋,“其实你直接用邮箱发过来就可以,没必要专程跑一趟的。” 卫燃冠冕堂皇的答道,“顺便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就算帮不上,也能让你找个机会休息一下。” 这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拉尔夫像是遇上了知心姐姐似的继续大倒苦水。卫燃索性当做在听单口相声,憋着笑听着对方的“哭诉”。 直等到卫燃搭乘的航班开始即将开始检票,他这才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拉尔夫走进了安检口。 当天晚上,飞机安平的降落在了德国南部城市慕尼黑,卫燃也在接机口外面找到了那个叫做马克的画廊员工。 跟着对方钻进一辆舒适的商务车,沉默寡言的马克启动车子之后径直开往了奥地利的方向。两地间400多公里的距离,马克驾驶的车子跑了将近五个小时这才抵达了目的地。 等到车子开进维也纳城区,中途在车上睡了一觉的卫燃示意马克找地方等着,而他自己则像个普普通通的背包客一样,脖子上挂着个复古味十足的双反相机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逛着。 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他这才钻进一栋写字楼的洗手间,用路上买来的东西和提前带来的假发给自己换了张脸,随后又取出了行李箱里的衣服换上,最后这才拿出一直放在食盒里的《忏悔录》以及在芬兰登记前放进去的现金揣进了风衣兜里。 将空荡荡的行李箱留在原地,换了一身白领装扮的卫燃拎着刚刚买来的公文包走出了写字楼,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尼古拉提供的卡片上记载的地址所在的街区。 半个多小时之后,出租车停在了一条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街道路边。卫燃付清了车费,拎着公文包下了车,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悠悠的往前走着,顺便也留意着沿路的门牌号。 直到他路过一座看起来不算太大的学校之后,卫燃总算停住了脚步,而他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路对面的一家书店门口上方的招牌上。 这间书店看起来并不算大,古旧的木门边上,那招牌却是个卡通形象的红色松鼠,这松树此时正瞪着一只几乎比脸还大的眼睛,舔着舌头将一只爪子伸进树洞,仿佛正从这洞里掏出来些什么,而在这松树的脚下,则是几颗散落的橡果和送塔。再看看木门的正上方,还用几个花里胡哨的卡通字体的德语写着“树洞书店”。 再次对比了一番卡片上的地址,他这才穿过马路,推开了书店的木门。 这书店门脸不大,里面却有将近一百五十平大小,几个实木书架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而在进门一侧,还散乱的摆着一些木制的小椅子,此时正有几个小朋友坐在小椅子上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进门的另一侧木制柜台里面,实木的高脚凳上坐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姑娘。 这姑娘的一头短发染的花里胡哨,身上穿着一件凸显身材的白色紧身t恤和一条肥大的牛仔背带短裤,两条大长腿上的过膝长袜也是花里胡哨的仿佛洗串了色,就连脚上穿的,也是一双不伦不类的沙漠色高腰军靴。 卫燃打量这如同红腹锦鸡成精的漂亮姑娘同时,后者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仍旧坐在高脚凳上,嘴里叼着个棒棒糖,随着头上戴着的那硕大的耳机里隐约传出的狂躁音乐,有节奏的晃动着翘起来的二郎腿。 没有急着上前打招呼,卫燃走到书架旁边走马观花的看过去,这间并不算大的书店里摆放的,几乎全都是儿童读物和一些只看厚度便没了看下去的玉忘的大部头名著。但这仅有的两类书籍,无论哪一种都和柜台里那姑娘的气质有着明显的矛盾感。 或许也正是因为合格原因,这间书店的顾客除了门口那些安静看出的小豆芽之外,也只有零星几个坐在角落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书的中年人罢了。 思索片刻,卫燃拿出风衣兜里的《忏悔录》,将那张卡片放在上面,走回门口的柜台边,将其递给了柜台里的姑娘。 那姑娘心不在焉翻起白眼看了眼卫燃,这才一手拿起扫描枪,一手拿起那本忏悔录准备结账,可当她看到书本上那张平平无奇的卡片之后,却立刻瞪圆了眼睛。 快速抬头看了眼站在柜台外面的卫燃,这姑娘手忙脚乱的摘掉耳机,顺势把嘴里的棒棒糖揪出来丢进脚边的垃圾桶,深吸一口气之后,故作平静的用德语低声问道,“找谁?” “卡坚卡”卫燃以同样音量的俄语低声答道。 闻言,这姑娘皱了皱眉头,再次拿起那张卡片以及《忏悔录》,随后朝卫燃勾勾手指,起身沿着柜台一侧的木质楼梯,自顾自的走上了二楼。 第231章 卡坚卡 跟着这个花里胡哨的姑娘穿过楼梯尽头一道上锁的木门,卫燃惊讶的发现,这二层的布局和一层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就连那木质的柜台以及柜台上的摆设都一模一样。要说楼上楼下的不同,也只是这里没有任何看书的顾客,而且在柜台后面多出了一个酒架罢了。 “随便坐” 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漂亮姑娘热络的招呼着卫燃在正对着柜台的沙发上坐下,随后一边往柜台里走一边问道,“喝点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卫燃不紧不慢的答道,他可没忘了半个月前尼古拉的提醒。 那姑娘闻言也就没说什么,走进柜台之后打开了头顶的一盏荧光小灯。 在卫燃的注视下,她在落满灰尘的酒架上一番寻找取出个酒瓶子打开,倒出一杯澄澈的液体之后,将那张卡片泡了进去。 前后不过几秒钟,当她把卡片再拿出来的时候,卡片其中的一面已经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盾形符号。 见状,这姑娘立刻转身,又从酒架上拿出第二瓶酒倒出一杯,继续将卡片泡了进去。这次,卡片上也跟着出现了一组组仅有绿豆大小的数字。 “古老又过时的沟通方法”这姑娘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语气中的轻蔑和畏惧却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又怂又钢。 “如果你想活着离开这里,在我喊你之前最好先别过来。”闻言,刚刚站起身准备看热闹的卫燃立刻又坐了回去,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召唤。 柜台里的姑娘见卫燃重新坐下,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是再也不敢废话,老老实实的对照着卡片上的那一组组的数字和那本忏悔录,将隐藏的信息翻译出来写在了一张纸上。 片刻之后,这姑娘惊慌失措的从牛仔短裤的兜里掏出个zippo打火机,将那张写着字的白纸烧成了灰烬。 在卫燃的注视下,这姑娘磨磨蹭蹭的在柜台里犹豫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走到卫燃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找卡坚卡?”这个花里胡哨的姑娘认真的看着卫燃,换上俄语问道。 卫燃同样认真的点点头,“对,我找卡坚卡。” “倒霉...”这姑娘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就是卡坚卡。” “你就是卡坚卡?”卫燃诧异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姑娘,“据我所知,卡坚卡似乎是个男人名字。” “但我的确是卡坚卡”这姑娘不情不愿的说道,“我也不想我是卡坚卡,但目前以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确实就是卡坚卡。” 见卫燃依旧一脸狐疑之色,这姑娘无奈的站起身,“跟我去三楼看一眼你就明白了。” “我能明白个啥?”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起身跟着那个自称卡坚卡的姑娘再一次沿着柜台后面的木质楼梯往上爬。 当他们二人一先一后的再次穿过楼梯尽头的一道厚实木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总算变成了一个颇具生活气息的客厅。 只不过这里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干净整洁,沙发上散乱的放着一堆堆的女士衣服,不远处的餐桌上不但摞着好几个披萨盒,旁边的椅子上还搭着些诸如丝袜又或者内衣内裤之类的零碎。而在脚下的地板上,则散落着各式的女鞋、袜子、零食包装袋乃至各式的包包和帽子以及一些化妆品瓶子。 卫燃对这猪窝一样的环境叹为观止的同时,那姑娘却一副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样子,踢开脚边一个残存着玉米粒的铁皮罐头盒之后,带着卫燃走到了一间卧室的门口。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这间卧室的木门被那姑娘轻轻推开,随后卫燃便看到了一个格外整洁干净的房间。同时也看到了床边一个躺在摇椅上的老女人。 “她才是你要找的卡坚卡”这姑娘倚着门框说道,“不过你来晚了,自从两年前,她就已经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 “失忆?”站在门口的卫燃问道。 “阿尔茨海默症” 这姑娘轻轻带上房门,带着卫燃走回二楼的同时低声说道,“所以我就是卡坚卡,是你要找的卡坚卡,你还有其他的疑惑吗?” “没有了”卫燃低声答道。 这姑娘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伸手从白皙的脖子上揪下一个穿着钥匙的项链,随后指了指通往一楼的楼梯,“去楼梯里等我,没喊你不许进来。” 犹豫片刻,卫燃迈步走下楼梯,随后边听到身后传来的关门上锁的声音。 锁死了房门,名为卡坚卡的姑娘重新把项链戴上,随后走到柜台边,从养着两条小鱼的鱼缸里捞出个造景用的海螺,又从海螺里取出一把硬塑料材质的钥匙。 拿着这把钥匙走到一排书架旁边,卡坚卡掀开脏兮兮的地毯,随后又掀开一块木质地板,用那把塑料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隐藏在地板下的保险箱。 这保险箱里的空间并不算大,但正中心的位置却放着一块足有烟盒大小的tnt,而在这块tnt的周围,却是一个个仅比掌心大了一圈,厚不过两指的正方形金属盒子。 这些盒子朝上的边缘部分,还用俄语字母夹杂着数字写着一个个的编号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小灯,同时每个盒子的一角还连出两条牙签粗细的导线连接着保险箱的边缘。 循着刚刚翻译出的编号找到对应的盒子,卡坚卡小心的断开上的导线,直等到金属盒子上的红色小灯熄灭,这才将其取了出来。 最后确认了一番盒子边缘的编号和自己刚刚翻译出来的信息里包含的编号无误,她这才锁上保险箱,盖好地板以及地毯,随后那枚钥匙重新藏进鱼缸里的造景海螺内部。 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卡坚卡探头朝仍在楼梯口等待的卫燃低声招呼道,“进来吧!” 闻言,卫燃立刻转身重新走上二楼,在卡坚卡再次反锁了房门的同时坐在了沙发上。 卡坚卡将刚刚取出的金属盒子放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按着说道,“保管费和信息更新费共计一万欧元吧,当然,如果你愿意多给一些的话我也不会拒绝,这家破书店已经很久没有盈利了,账户上的存款也不多了。” 闻言,早有准备的卫燃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两沓现金放在桌子上。而坐在他对面的卡坚卡也痛快的抬起手放开金属盒子,顺势拿起那厚厚的两沓现金,喜气洋洋的塞进了背带裤腹部宽大的口袋里。 “看来我有了一个慷慨的新老板,所以我不介意额外提醒你一句” 收好现金的卡坚卡抢先一步拿起金属盒子,指着其中一面上的金属九宫格按键说道,“大概十年前,卡坚卡对它进行了一次硬件更新。更新后主要的改进是盒子里的tnt容量增大到了30克。不过密码和使用方法没变。连接标准电源之后,20秒之内必须完成密码输入,连续两次输入错误就会立刻启动里面的自毁程序。如果听懂了,就重复一遍。” “连接标准电源,20秒内完成密码输入,两次错误之后自毁。”卫燃简洁的说道。 卡坚卡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金属盒子推给了卫燃,站起身一边往柜台走一边说道,“按照惯例,我该送你一份见面礼,所以请稍等一下。” 原本已经准备起身的卫燃闻言重新坐下,将那格外沉重的金属盒子揣进兜里,耐心的等待着。 大约五分钟之后,卡坚卡抱着个足有微波炉大小的木头箱子走过来,“哐当”一声将其放在沙发中间的桌子上,随后打开盖子,随意的取出个铅笔盒大小的不锈钢金属盒子,看也不看的推给卫燃,“就是它吧!最后,感谢你唤醒卡坚卡,虽然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唤醒卡坚卡? 卫燃暗自腹诽着对方刚刚冒出来的那个关键词汇,一边琢磨着这其中隐藏的信息,一边神色如常的接过了那个长条不锈钢金属盒子。 见卫燃收下了礼物,卡坚卡也跟着松了口气,麻利的扣上木头箱子的盖子送回柜台,随后竟招呼也不打一个,干脆的顺着楼梯走下了二楼。 依旧坐在沙发上的卫燃打开手中的不锈钢小盒子,这盒子里一个挨着一个的摆放着12支食指长短和粗细的金属管。而在这金属盒子的盖子上,还用图示将这12支金属管等分成了两类顺便说明了使用方法。 按照盖子上的德语标记,左边这六支装的全是蓖麻毒素,右边六支装的则分别是包括诸如金属铊、氰化钾之类剧毒的玩意儿。 轻轻拿起一支金属管看了看,只见它的一端有个略微凸起的按钮,另一端则只有个小孔,其中隐约能看到似乎藏着一枚细长的针头。按照金属盖子上的书法,这么个小针管只能近身使用,可一旦被它扎上,金属管里的毒剂瞬间便会注入目标体内,而那针头也会在完成注射之后缩回金属管里。 小心翼翼的将刚刚拿起来的金属管重新放回原位,卫燃心惊肉跳的扣上了金属盒子,他可没想到那个叫做卡坚卡的漂亮姑娘竟然会把这东西当作礼物送给自己。这玩意儿他在红旗林场都没见过! 收好装满毒针的金属盒子,卫燃也不敢耽搁了,连那充当掩护的公文包都没拿,站起身走下二楼,和那个已经再次戴上耳机的姑娘擦身而过,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这家看起来无比普通的书店。 按了按风衣兜里的那两个金属盒子,卫燃耐着性子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这才抬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随意报了个刚刚在手机地图上查到的地址扬长而去。 第232章 前往雅库茨克 在画廊员工马克的帮助下,卫燃顺利的回到了慕尼黑,并在当天晚上登上了直飞伏尔加格勒的航班。至于从树洞书店得到的那两个金属盒子,自然早就已经被他收进了食盒。 一路辗转回到工作室,卫燃将这两个盒子取出来之后,立刻敲响了尼古拉的家门。 “取回来了?”尼古拉推开房门之后笑眯眯的问道。 “取回来了” 卫燃跟着对方走进房间,将两个盒子摆在了桌子上,“长条的这个不锈钢盒子是对方送的礼物,正方形这个似乎是您想要的。” 赶在对方拿起那盒子之前,卫燃额外提醒道,“对方说,大概十年前对它进行了一次技术更新。主要改进是盒子里的tnt容量增大到了20克,不过密码和使用方法都没变。连上标准电源之后,20秒之内必须完成密码输入,连续输入两次就会启动里面的自毁程序。” 尼古拉却并没有管那个带有按键的正方形金属盒子,而是拿起了装着毒针的不锈钢金属盒,打开之后一番细致的打量,奇怪的问道,“这东西你怎么带回来的?” 还不等卫燃回答,尼古拉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算了,不用想借口了,卡坚卡的身体怎么样?” “老卡坚卡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已经谁都不记得了。” 卫燃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新的卡坚卡是个20岁出头的漂亮姑娘,经营着一家叫做树洞的书店。” “阿尔茨海默症?”尼古拉挑起眉毛,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据说在两年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卫燃索性将看到的,以及发生的所有细节全都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这个混蛋的运气可真好” 尼古拉嘀咕了一句,也没防着卫燃,慢悠悠的拿起一根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电源线插在插线板上,随后将另一端的接口连在了那正方形的金属盒子上。 等到盒子上的红灯开始闪烁,尼古拉熟练的按下了一串密码。随着“滴——”的一声轻响,那盒子上的红灯熄灭,转而亮起了绿色的小灯。 就在卫燃以为可以打开那盒子的时候,尼古拉却又开始按动上的金属键盘,继续输入着密码。 直到这次密码输入完成,那绿色的小灯熄灭,盒子的边缘这才打开一条缝隙,弹出了一张小型光盘。 “别碰它的电源线” 尼古拉提醒了一句,随后慢悠悠的起身,拿着那张掌心大小的光盘走进了卧室。 许久之后,尼古拉从房间里出来,将那张光盘又塞进了金属盒子里。 等到盒子上的红灯再次亮起,他这才断开了电源线,随后在卫燃反应过来之前,将那金属盒子推了过来。 “有时间帮我再跑一趟,把这盒子送回去。”说完,尼古拉又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连同两沓现金递给卫燃,“另外把这张卡也交给新的卡坚卡,那两沓现金是你的。” 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将那金属盒子以及银行卡连同现金全都收进了兜里。 “这些毒针你也拿走吧”尼古拉将那长条盒子也推过来,“这是对方送给你的礼物。” 犹豫片刻,卫燃将那长条盒子也揣进了兜里。 “说说你最近的学习进度吧”尼古拉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 “上个月和这个月,学会了跳伞和安2飞机的驾驶。”卫燃略作犹豫之后,将卡尔普给自己的考核任务也毫无保留的讲了出来。 “确实也到了该考核的时候了” 尼古拉念叨了一句之后却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建议,而是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了季马的身上。 陪着尼古拉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卫燃返回工作室之后,将那两个金属盒子连同银行卡放回食盒,随后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去完成卡尔普发布的考核任务。 一番左思右想,他最终还是拿起手机,买了一张次日一早飞往赤塔的机票。 或许就像达丽娅老师说的那样,卫燃完全可以拒绝这次考核任务,但这其实就是一道是否能相互信任的选择题。 卫燃去完成任务,无疑表明相信卡尔普不会害了自己,更不会拿这件事要挟自己。反之,则是摆明了对红旗林场乃至尼古拉心存戒备。 但他却又不得不考虑,一旦自己真的去完成这次考核任务,该怎样避免被卡尔普拿到自己杀人的证据。他不介意和一群过了气的kgb成为朋友,但却绝对不想成为被对方随意操控的傀儡。 在忐忑和纠结中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卫燃便早早的赶到机场,搭乘航班赶往了赤塔。 落地之后,卫燃钻进机场的洗手间,越发熟练的给自己换了张脸,随后拿出当时卡尔普给自己的手机,开机之后拨了出去。 电话刚一接通,还不等他说话,对面的人直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去机场行李寄存处,给对方看一下你的手机。” 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卫燃暗骂了一声神经病,不急不缓的找到行李寄存处,给服务台里面的那个中年大妈看了眼手中的老师手机。 “寄存费1500卢布”这大妈面无表情的说道。 老老实实的掏出钱包支付了对应的金额,对方转身从架子上拿出一个女式手包推给了卫燃。 拿着包找了个地方坐下,卫燃将其打开之后,发现里面除了一张酒店的名片之外,还有一把几乎能被称为古董的钥匙,这钥匙上还有个圆形的,带有编号的金属片。 继续翻了翻,见这包里再没有别的东西,他这才离开机场,搭乘公交车赶往市区,循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一个破败的小旅馆。 这小旅馆的条件绝对算不上好,门口的垃圾堆里,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瘾君子用过的注射器和花花绿绿完成使命的橡胶制品。 走进旅馆,卫燃循着钥匙上的编号找到了对应的房间,在打开老旧的房门之后,立刻便看到那张恨不得比刀刃还窄的单人床上放着个硕大的背包。 这背包里放着的,是一支拆开的vss微声狙击步枪、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和一套厚实的迷彩服,以及几本布里亚特的护照。而在床头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把车钥匙以及一个老式手机的充电器。 拿出包里的狙击步枪仔细检查了一番,卫燃掏出那套雪地迷彩防寒服铺在脏兮兮的床上,随后躺在上面耐心的等待着。 一直等到当天晚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响起了电子和弦铃声,等他按下接听键,手机另一头的人仅仅只是说了一句“下楼,黑色面包车”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拿上背包和床头桌子上的车钥匙以及充电器,卫燃下楼之后立刻看到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已经拉开了侧面的推拉门。 默不作声的钻进车里,开车的司机等卫燃关上车门之后,立刻踩下油门,驾驶着破旧的面包车直奔机场的方向。 鬼知道这辆面包车有着什么关系,竟然畅通无阻的直接开到停机坪上,停在了一辆货运型的安26飞机的边上。 “上去吧” 开车的中年司机也不熄火,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说道,“这架飞机最终会降落在雅库茨克,下飞机之后会有人把你带出机场。” 卫燃闻言点点头,拎着背包走进了货机,找了个帆布椅子坐下来,耐心的等待着起飞。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尾部的舱门换换扣上,堆满货物的机舱里也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在越来越狂暴的噪音na降的货舱里,卫燃赶紧将包里的迷彩服拿出来套在了身上。 漫长飞行和等待中,卫燃也在一点点的规划着此次考核任务的行动计划。对他来说,相比怎样杀死那个目标人物,更重要的是怎么避免自己被人跟上。 根本不用猜,对方给自己提供的这些东西,说不定哪个里面就藏着定位设备呢。 足足三个多小时之后,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中,这架满载的货机总算降落,被冻的双脚发麻的卫燃在货舱盖掀开之后,立刻拎着包跑了出去。 被夜色笼罩的机场里,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在尖厉的刹车声中停在了货舱门口,开车的壮汉摇下车窗,朝着刚刚走出来的卫燃挥了挥手。 拎着包钻进车厢,这壮汉不等车门关上,边心急火燎的踩下油门,一溜烟的开了出去。 顺利离开机场,那壮汉又一脚刹车停在路边,指着对面的一辆瓦兹小面包说道,“那辆车是你的”。 “谢谢” 卫燃压着嗓子道了声谢,钻出车门之后往四周看了看,随后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到马路对面,用车钥匙打开驾驶室的车门,谨慎的往漆黑的车厢里看了看,这才爬进车子里坐好启动了发动机。 驾驶着这辆车子在雅库茨克漫无目的游荡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直到他将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全都熟悉了一遍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车停在了一个仍旧亮着灯的小旅馆门口。 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尤其还是这种偏僻的小旅馆,入住根本没有任何的登记环节,相应的,这种环境也就根本不用奢望卫生条件能有多好。 一觉睡到天色大亮,连衣服都没脱的卫燃睁开眼之后先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随后立刻起身下楼,继续驾驶着车子熟悉着城区的各个街道路口以及通往城外的主路,为接下来的考核任务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第233章 卫燃的失误 在雅库茨克等待了数天的时间,目标人物乘坐的航班总算如约降落在了机场。 候机大厅外的停车场里,卫燃坐在面包车里,举着望远镜一瞬不瞬的盯着出入口,耐心的等待着目标人物。 在那架飞机降落之后足足一个小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亚裔中年男人和一个长相格外精致的女人,在几个五大三粗的毛子簇拥下走了出来。 见状,卫燃拿起铺在方向盘上的目标人物照片对比了一番,确定没有找错人,立刻启动了屁股底下的面包车。 在他的注视下,这一行人分乘两辆洗刷的格外干净的越野车,慢悠悠的开出了停车场。 “把车洗的这么干净,活该你得死在这儿。”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松开离合器,驾驶着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远远的跟了上去。 出乎他的预料,这两辆越野车离开机场之后先是一路往南,在开到城中心之后,竟然转头往东开往了勒拿河的方向。 “这孙子可千万别特么过河啊” 卫燃眼瞅着那两辆车子一路开到了河畔的码头,神色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如今已经是六月份中旬,即便又“冰城”之称的雅库茨克,白天的温度也有差不多十六气度的样子,至于勒拿河,虽然温度稍稍低一些,但也早就已经解冻,根本不可能让卫燃驾驶着那辆面包车开过去。 因此,对方一旦乘船过河,他也就只能放弃这次的考核任务。可正所谓担心什么来什么。 那两辆越野车在码头上停下之后,那对儿鬼子男女还真就马不停蹄的上了一座停在码头上的货船,随后那条船竟然立刻离开码头,沿着勒拿河便往正南的方向开了出去! “你特么的逗我呢?”卫燃一脚踩下刹车,在岸边举着望远镜远远的看着那艘货船越跑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沿着河岸追上去? 卫燃仅仅只是刚刚冒起这个念头,便立刻放弃,别看这雅库茨克城区里的道路还算不错,但出了城之后,除了一条距离勒拿河足有几公里远的主干路勉强还算可以之外,其余的道路和泥浆池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仅仅只靠这辆瓦兹小面包,就算出了城也根本跑不出去多远,就更别提能追上那条船了。 不死心的卫燃调出手机地图一番查看,这才发现在勒拿河的上游对岸,还有个叫做下别斯佳赫的小城市。 “难道它去了这里?”卫燃犹豫片刻,立刻着手查询从雅库茨克前往下别斯佳赫的交通方式。 这两地之间确实有摆渡船,但离得最近的一班船也在明天的上午。显然,到时候即便赶过去,想在下次开学之前找到那对儿鬼子,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就这么无功而返,卫燃却根本就不死心,这不来是不来,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不然等回到红旗林场,少不得又会被卡尔普和达丽娅老师变着法子嘲笑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老子就不信你不回来了” 卫燃将手机丢到一边,最后举起望远镜看了眼仍旧停在码头的那两辆越野车,以及车窗里明灭不定的烟头,下定决心在这里等着对方回来。 然而,在他没注意到的河畔不远处,一个擎着鱼竿的老头子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随后又借着抛竿的动作看了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最终一脸嘲讽的从兜里掏出个卫星电话拨了出去。 “这么快就完成了?”电话另一头,卡尔普诧异的问道,“他不会在机场动手的吧?” “如果他在机场动手,说不定我还能给他个稍微高一些的评价。” 这钓鱼老头嘲讽的说道,“卡尔普,你是不是太久没有授课已经忘了怎样做个合格的老师了?” 仅仅只是一句嘲讽,卡尔普立刻猜到了个大概,“他没能顺利过河?” “更准确的说,我猜他根本就没想到目标人物会去勒拿河的东岸,现在你的学生还像个傻子一样在岸边发呆呢。” 这毒舌老头儿幸灾乐祸的说道,“如果他能等到七月底,说不定能可以完成你给他的任务。” “通知他回来吧”卡尔普说完,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这钓鱼老头儿再次看了眼仍在岸边没动地方的面包车,直接拨通了卫燃手中的老式按键手机。 电话另一头,卫燃刚刚按下接听键,便听到对面的人说道,“任务失败了,对方再次回到雅库茨克是在七月底。现在回机场吧,就在停车场等着,今天晚上会有人把你送回赤塔。” 依旧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放下震动模式的手机,卫燃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随后烦躁的锤了锤方向盘,启动车子开往了机场的方向。就在他将车开进停车场的同时,卡尔普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咽了口唾沫,卫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认命的按下了接听键,随后便听到卡尔普笑呵呵的调侃道,“大概一周之前,有人和我说他不想成为杀人犯,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对方仅仅一句话,即便隔着大几千公里,卫燃也被臊的满脸通红,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显然,似乎心情还算不错的卡尔普却并不准备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而是一如既往的问道,“说说你的失误。” “我没想到对方会乘船过河”卫燃有气无力的答道。 “你该想到的” 卡尔普的语气总算认真了些,“你提前了大概四五天的时间抵达了雅库茨克,有充足的时间找当地人问清楚猛犸象牙的主要产地,就算你担心打草惊蛇不想问,也完全可以通过网络查询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比如在2015年,下别斯佳赫就曾经挖出过一副完整的草原猛犸象骨架,甚至就在这个月的月初,儿童节的当天,当地一个农民在自家后院种土豆和卷心菜的时候还挖出过象牙,这些公开的新闻,即便我在喀山都能轻易查到。 有这些公开的信息,结合你在心理学课程上学到的知识,很容易就能猜到他至少有可能会去下别斯佳赫转转不是吗?那么维克多,你查过吗?” “我没有”卫燃坦诚的答道,“这一周我调查的重心全在雅库茨克的城区。” “你调查什么了?”卡尔普笑呵呵的追问道。 “路况,逃跑路线” 卫燃尴尬的答道,他最初根本没把杀掉目标人物本身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怎么避免被人拿到自己杀人的证据上了。 显然,卡尔普已经猜到了卫燃的顾虑,不过他却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而是换了个方向称赞道,“还算不错,知道保存自身是一个合格...学员的基础要求。” 卡尔普要是嘲讽两句,卫燃或许还能舒服一些,但对方这违心的夸赞,却让他像是吃了一只刚从洗手间里飞出来的苍蝇一样难受。 “维克多,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卡尔普突兀的说道。 “哪两个选择?”卫燃垂头丧气的问道。 “第一个选择,这次考核失败,在9月份第二学年开始之后,你除了要帮季马缴纳一年的学费之外,还要抱着萨沙在绕着红旗林场跑上一个下午。” “我选第二个” 卫燃想都不想的做出了选择,以他如今的身家,帮季马缴纳一年的学费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抱着萨沙跑圈绝对是个噩梦,至于萨沙是谁,自然是那个硅胶材质,身上镶满了橡皮子弹的假人。即便用指甲盖想也知道,至少季马肯定会用手机给他全程拍下来。 “第二个选择,这次考核延后的八月份。” 卡尔普慢悠悠的说道,“八月份的时候,对方会离开雅库茨克返回日自己国,到时候我会给你他的详细。但由此产生的危险性,不用我说相信你也知道,而且到时候,你的身边也不会有保姆在了。那么维克多,你确定选第二种方式来结束这次考核吗?” 去日自己国杀人? 卫燃咽了口唾沫,沉默了许久之后,咬牙说道,“确定,第二种。” 卡尔普颇有些意外的说道,“容我再次提醒你一遍,我没办法派保姆过去帮你,更没办法为你提供工具,如果你被抓住了,同样没有人能帮你。” “没关系,这些我都清楚。”卫燃深吸一口气再次做出了决定。 “第三种选择,你可以放弃这次考核。”卡尔普突兀的又蹦出一个选项。 “就第二个吧”卫燃故作轻松的说道。 他大可以放弃这次考核,更清楚那才是更理智的选择。但相应的,以他对卡尔普和达丽娅甚至尼古拉先生的了解。一旦他选择退缩,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也会变得可有可无。如果更直白的说,无非佛争一口香,人争一口气罢了。 “那就八月份再说吧”卡尔普话音未落,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卫燃调低座椅靠背,盘算着因为自己的失误推迟的考核。杀死目标人物的武器他倒是并不愁,金属本子里的那些足够他随意选择,不管是手枪、步枪还是反坦克枪都足以满足需求,最不济,那些不久前得到的毒针也勉强算得上趁手。 但就像卡尔普担心的那样,如果真的在日自己国杀人,怎样脱开嫌疑顺利离开,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第234章 第四种选择 伊尔库茨克机场外的停车场里,卫燃仔细的复盘了一番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诚然,卡尔普并没有说错,那些低级错误自己并不该犯,但内心里,对于kgb的戒备和警惕的优先级却被下意识的排在了考核任务本身之上。 更直白的说,打从一开始,他的重心全都放在了怎样避免被kgb跟踪,无形之间,这次考核也从怎样杀掉一个走私犯,变成了怎样逃离kgb的监控。 但显然,随着任务本身的失败,自己原本用来应对kgb监控的那些准备也全都在发挥作用之前成了无用功。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卫燃看了眼空荡荡的停车场,犹豫片刻之后果断的做出了决定。既然杀掉走私犯的任务失败了,索性就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借着这次的失误逃离kgb的监控跑到勒拿河对岸! 如果自己能甩掉那些保姆,或许可以试试去找那个走私犯。毕竟,刚刚卡尔普的那通电话也并非毫无价值,至少对方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那个走私犯就在下别佳斯赫。 念及于此,卫燃起身钻进后排车厢,拉上前些天加装的遮光帘,随后打开了座椅上的背包,将几天前采购的一整套衣服从里到外的换上,仅仅只剩下脚上依旧穿着当初在赤塔的那座小旅馆里和迷彩服一起提供的那双高腰靴子。 换好衣服,卫燃掀开遮光帘的一角看了看外面,犹豫片刻后,将卡尔普给自己的老式按键手机、自己的智能机以及那几本布里亚特护照全都塞进了装着微声狙击步枪的背包里,顺便,还拆走了枪上的夜视仪。 下车之前,他最后掏出个小镜子看了眼脸上的伪装,确定没有纰漏之后,立刻戴上帽兜和口罩,拎着那个睡觉都不离身的背包,拉开车门走向了停车场的外面。 就在他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机场的同时,一个矿工打扮的壮汉也驾驶着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被卫燃遗弃的面包车边上按响了喇叭。 等了半分钟见卫燃没有下来,这壮汉不耐烦的推开驾驶室的车门,下车凑到面包车的边上,用手捂着玻璃往里看了看,随后又试着拉动后排车厢的推拉门。 “哗啦”一声轻响,漏风的破门被这壮汉拉开,一眼便看到了座椅上的背包,以及背包口露出来的半个木制枪托。 这壮汉脸上的不耐烦变成了轻蔑的和嘲讽,点上颗烟掏出手机,慢悠悠的拨了个号码出去。可紧接着,当过时的电子和弦铃声从背包中响起的时候,这壮汉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粗暴的抓起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面包车的地板上,当他看到那仍旧在等待接听的老式手机时总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挂断电话重新拨出去,当电话被接听之后,这壮汉立刻说道,“出现意外,学员跑了。” “跑了?” 原本已经坐在一家小酒馆里开始喝酒的钓鱼老头愣了愣,紧跟着便饶有兴致的说道,“这可有意思了,安排你们的人立刻去找他,最先抓到他的小队可以去欧洲工作。” “我们可以...” “不可以”这老头儿放下装满伏特加的酒杯,“他肯定会去对岸完成工作,但这是对他的考核。所以,在他渡河之前找到他,这是我对你们的考核。” “明白!”停车场里的壮汉干脆的挂掉了电话。 而在城区边缘的小酒馆里,那毒舌老头一口闷掉了满满一杯的伏特加,随后慢慢悠悠的从包里掏出了平板电脑。 看了眼屏幕上高速移动的光点,这老头儿立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悠然自得的等着自己点的菜端上来。 而同一时间,卫燃已经在出租车里脱掉了鞋子,随后将足足一万卢布的钞票递给了被他喊停的出租车司机,“我和朋友在玩一个找鞋子的游戏,这些钱你拿着,接下来一直到太阳下山之前,拉着我的鞋子随便在城里怎么跑都可以,只要别停下来。等太阳落山之后,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去三个太阳酒吧接我,你还能拿到同样多的钱。” “我中途可以拉其他的客人吗?”这出租车司机惊喜的接过钱问道。 “当然可以!” 卫燃压着嗓子说道,“不过,如果有人找到你问我去哪了,就说我是在三个太阳酒吧附近下车的,记得说话时不要看对方的眼睛,如果你能做到,下午我还会多支付五千卢布的小费给你。” “没问题!”这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卫燃别在肩膀上的运动相机,“你们是在拍视频传到网上?” “对!给雅库茨克做宣传的视频。” 卫燃笑眯眯的说道,他故意在肩膀上固定个二手的运动相机,就是希望对方能因为摄像头的存在降低警惕,顺便更加尽心的完成任务。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这中年司机说话的同时,还一本正经的抻了抻衣服的下摆,努力让自己在根本没装内存卡的运动相机镜头下保持个好一点儿的形象。 “记得是三个太阳酒吧,记得不要看对方的眼睛,这是最重要的游戏规则。” 卫燃说话的同时,额外抽出一千卢布递给了对方,“路灯亮起的时候,请务必去三个太阳酒吧接我。当然,如果我的朋友把靴子拿走了也没关系。” 说完,卫燃立刻推开车门,等那辆出租车跑远了,立刻光着脚跑进了路边的巷子,从墙边的垃圾桶后面拽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破纸箱子。这纸箱子里没别的,仅仅装着一双几天前卫燃在杂货店买的廉价靴子和一双羊毛袜子罢了。 坐在纸箱子上换了干净的袜子和靴子,卫燃一刻也不敢耽搁,将装样子用的运动相机丢进垃圾桶,立刻朝着巷子另一头儿租车行跑了过去。 走进租车行,卫燃从兜里掏出一本驾照和厚厚的一沓卢布,轻而易举的租到了一辆前些天便看中的越野车。 开着车子跑到城市另一头的一间户外服装店门口,卫燃进门之后快速拿了几套衣服一双靴子,付款之后立刻驱车直奔附近一个没有监控的街道。 将车停在路边,他再次换了一套买来的衣服,顺便那不久前才换上的鞋子丢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之所以频繁的换鞋子,全是因为当初他在赤塔的那座小旅馆里时,便已经发现了对方提供的靴子里装了定位装置。这也是他当初下出租车时,为什么把那双靴子留在出租车上的原因。 同样装着小型定位装置的,还有那个老式的按键手机、狙击步枪的木质枪托,乃至那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甚至就连自己的手机,他都怀疑同样不安全。 系好了鞋带,卫燃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副车牌挂在了车头车尾。这副车牌以及租车用的驾照,都是他几天前在当地酒吧门口,找一个喝高了的本地人借来的。甚至就连他租的这辆越野车,都是参照对方的车型提前看好的。 动作麻利的换上牌照,将原本的牌照丢进手套箱,卫燃立刻踩下油门再次换了个位置,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提前打印出来的照片,对比着照片里那个被自己打晕的醉汉,利用包里的化妆品给自己换了张和照片里差不多的脸。 最后把用过的化妆品连同背包一起丢到路边,卫燃再无顾及,驾驶着车子溜溜达达的开到城区中心,随意采购了一些吃的喝的用的,立刻沿着出城的公路一路往南离开了雅库茨克城区。 在他出城的同时,那位吃饱喝足的毒舌老头儿也驱车追上了出租车,在粗暴的将其截停之后,这老头拉开车门看到那双仍旧放在驾驶位正后方的靴子之后,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满意了。 “之前坐你车的人从哪里下车的?”这毒舌老头儿拎起那双靴子,同时掏出几张卢布递给了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出租车司机。 忙不迭的接过钞票,这出租车司机一边探身打开副驾驶位置的手套箱将钱放进去一边答道,“我记得是在三个太阳酒吧门口右边的那条巷子口,光着脚下车的,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急。” 已经将靴子丢进自己车里的毒舌老头儿也没在意,根本不等对方直起腰,便已经坐进了驾驶室,踩下油门之后赶往了三个太阳酒吧的方向。 至于那位出租车司机,却又打开了手套箱,将刚刚放进去的钞票拿出来揣进了兜里,径直开到了路边一个正冲着他招手的女士边上。 当那毒舌老头赶到三个太阳酒吧门口的时候,卫燃也已经驾车离开了雅库茨克,沿着主干路往南跑了大概二十多公里,直到对岸的下别佳斯赫都已经被他抛在身后,这才将越野车开下主干路,沿着泥泞的土路往东开往勒拿河岸边一个叫做塔巴干的小地方。 然而,就像他当初在码头预料的一样,通往塔巴干的这条路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公里,但大部分却都因为冻土融化变成了泥浆甚至掺杂了大量碎石的沼泽。 只开了一半不到,卫燃便不得不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那片针叶林的边上,这将近两公里的路,他租来的这辆越野车便陷车了四五次。再这么开下去,恐怕剩下的那一大半的路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也不一定能走完。 所以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倒不如徒步走过去。不过就在他绕过两个足有十几米长的泥浆池之后,身后一辆拉满了焦煤的重型卡车缓缓开了过来,并在卫燃回头的同时按响了喇叭。 “需要我帮你把车拉出来吗?”那卡车司机降下车窗热情的问道。 “直接把我带去塔巴干怎么样?”卫燃说话的同时递给对方一张大额钞票。 “上车!”那司机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卫燃递到车窗边的现钞。这种情况在这片荒原上经常出现,但愿意主动付钱的可没几个。 搭着这辆拉满焦煤的卡车,在短短三公里的泥浆路上吭哧吭哧的跑了足足一个小时之后,卫燃送算赶到了塔巴干。 他来这里,全是因为那班最快明天早上就能开往下别佳斯赫的客船就是从这里启程的。 根据他查到的信息,这班客轮早晨从塔巴干出发,第一站是下游的下别佳斯赫,第二站就是雅库茨克,在抵达雅库茨克之后再原路返回。简单的说,一天两个来回,上午一趟下午一趟,这也是夏季连接两岸三地的主要公共交通线路。 不过,出乎他的预料,那位卡车司机或许是因为卫燃的慷慨,在得知他准备去下别佳斯赫之后,竟然给他提供了第二种方式——乘坐运输矿产的货船,而代价也仅仅只需要一千卢布而已,这对卫燃来说可是个绝对的惊喜。 痛快的支付了费用,这位司机热情的将卫燃带到了一艘运输焦煤的散货船上。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这艘装满了焦煤的货船便在黄昏中慢悠悠的离开了塔巴干。 左右不过20公里的距离,再加上又是顺流而下,卫燃甚至都没来得及吃上这条货船免费提供的香煎鲑鱼,便看到了下别佳斯赫灯火通明的码头。 第235章 湖岸的火光 下别佳斯赫码头,背着个硕大远足背包的卫燃溜溜达达的走进了城区,随意的找了个小饭馆填饱了肚子之后,直接在饭店老板的推荐下,住进了附近一座带着浓郁苏联风格的小旅馆。 如今距离返回红旗林场上课还剩下整整五天的时间,返程路上就要至少一天,换句话说,他目前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在这五天的时间里躲避那些保姆的追踪,并且顺利返回雅库茨克。 要不要试着找一找那个走私犯? 卫燃躺在不到一米宽的单人床上陷入了犹豫,能成功赶到这里,几乎意味着已经暂时成功逃离了卡尔普安排的那些“保姆”对自己的监控。但能不能找到那名走私犯,以及有没有机会杀掉对方,他却一点儿把握的都没有。 在他辗转反侧的同时,远在喀山的卡尔普也终于接到了卫燃失踪的消息。 等他挂掉电话,明显在看笑话的达莉娅老师端着一杯咖啡笑眯眯的问道,“他真的跑出去了?” “不出意外应该已经跑到下别佳斯赫了” 卡尔普似乎格外满意卫燃的表现,“能从加尔金那个混蛋手里跑掉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在他逃跑之前,加尔金竟然还在质疑我的教学能力!简直可笑!” “那只是加尔金大意了而已” 达莉娅老师靠着办公桌继续说道,“不过即便加尔金大意了,如果不是事先做了准备,维克多也很难逃离加尔金的视线。所以从这件事我们也能看出来,维克多的戒备心很强。不,更准确的说是他对我们的戒备心很强,至少不像季马那样容易掌控。” 卡尔普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所以我让加尔金在雅库茨克机场等着了,既然维克多不需要帮助,索性就让他自由发挥吧。” “现在你不担心他出意外了?”达莉娅老师问话的同时依旧带着笑意。 “总比让他去日自己国冒险要安全的多” 卡尔普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必须要对他进行相应的惩罚...不,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给他多开设一些针对性的课程,等八月份,继续让他去日自己国试一试!” “你要做什么?”达莉娅老师惊讶的看着卡尔普,“这是在让他送死!” “冷静点” 卡尔普拉开抽屉,拿出厚厚的一沓测试表推给达莉娅老师,“你没意识到他的学习进度有多快吗?在开展跳伞课程之前,他就已经学完了差不多一年的课程,尤其在医疗和语言方面,考虑到他一个月只有15天在红旗林场学习,换算下来,他的学习速度一点儿不比当年苏联在全国甄选出来的那些天才差。” “你的意思是他缺少实战经验?” 达莉娅老师翻阅着那厚厚的一沓测试表,这些看起来东一拳西一脚的各种杂乱问题里不但隐藏着很多心理测试,同时也被卡尔普掺杂了不少之前教过的各种课程知识甚至没教过的知识。 平时一天一测或许还看不出来,但将这些测试表放在一起,达莉娅老师却立刻看出了卫燃在医疗和语言上的“天赋”。 卡尔普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又从抽屉里拿出第二沓测试表,“这是季马的测试表,看看吧,这才是正常的普通人面对这些课程该有的学习进度。要不是队长的推荐,我甚至都以为他是我们的同行了。” 达莉娅接过来只是随意的翻了几页,便给出了中肯的评价,“简直像被戈尔巴乔夫舔过的屎一样”。 “等维克多回来,考虑开始一些更专业课程吧,另外,让他再学一门外语,看看这个小家伙的潜力到底有多大。”卡尔普顿了顿,继续说道,“顺便可以在假期多给他安排一些实战的机会。” “季马呢?” “随便给他安排一些他能听懂的就行了”卡尔普浑不在意的敷衍道,一个不交学费的旁听生,还不值得他倾注太多的精力。 达莉娅老师闻言正准备说些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响了。 “是队长的电话”达莉娅老师话音未落已经按下了接听键,而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努力让自己进入了梦乡,这一晚对他来说,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必须趁着那些保姆们找到下别佳斯赫之前养足精神才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卫燃便已经爬起来,溜溜达达的沿着街道一边闲逛,一边观察着这座河畔小镇。 下别佳斯赫并不算大,唯一的一条主干道南北长度也仅仅只有五公里左右。基本上,这座小镇最繁华最时髦又或者说最高消费的店铺全都分布在这条满是裂纹的主路两侧扎堆一样一家挨着一家。 沿着主路从最南端走到最北端,卫燃也摸清了当地唯一的酒吧和加油站,以及最豪华的酒店和餐馆所在的位置。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之后,卫燃在一家修车行里半买半租的弄到了一辆破破烂烂的瓦兹面包,明目张胆的将其开到了那家豪华酒店的门口耐心的等待着。 从太阳升起一直到太阳落下,这家最多只在本地算得上最豪华的酒店根本没有多少人进出,其中更没有卫燃想找的人。不过他却并不气馁,而是立刻启动车子,开到了当地唯一的酒吧门口继续等着。 按理来说,只要他去酒吧里逛一圈,很容易就能问出最近外来的陌生人信息,但同时,无疑也会让酒吧里的当地人意识到又来了第二个外乡人,而且后来的外乡人还在找前一个。 漆黑的街道边上,卫燃裹着一条深色的毯子,举着望远镜一瞬不瞬的盯着酒吧的门口,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然而,直到那家酒吧熄灭了门口的酒瓶子形霓虹灯招牌,无论那个走私犯,还是陪着走私犯的那几个毛子,却都没有来这里喝上一杯。 不喝酒的毛子还算毛子吗? 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打了个哈欠之后不情不愿的将望远镜收回金属本子,再次启动车子往酒店的方向开。不过,就在他驾驶的车子路过加油站的时候,卫燃却直接一个调头,逆行着将车开了进去。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车头正前方把油枪拽进车厢给那两个两百升油桶加油的中年毛子,卫燃默不作声的往机器里塞了钱,随后拿起油枪捅进了面包车的油箱里。 趁着加油的功夫,他用余光瞟了眼那辆面包车的牌照,随后又扫了眼车厢里的两个油桶以及一个沾满泥巴的发电机,这才收回目光,悠哉游哉的加满了油,驾驶着面包车开了出去。 将车子停到对面的路口,卫燃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早晨六点,这么早来加油本就不正常,而且还驮着那么大的两个油桶就更不正常了。 毕竟,不管是对岸的雅库茨克,还是这下别佳斯赫小镇,虽然地处偏远,但却都有无限续杯的廉价电力供应。既然如此,那么用的上发电机的,只能是野外无法供电的地方。 而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在野外还需要这么多燃油的,显然只有那些盗挖猛犸象的人。至于这伙人和自己要找的走私犯有没有关系,那就只有跟着过去看看才知道了。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那辆拉着两个油桶的面包车总算慢悠悠的离开了加油站。根本没敢打开车灯,卫燃远远的追着对方的车灯跟着一路往北,在离开镇子之后继续往北开了差不多五六公里左右,那辆面包车却径直右转开下了路基,拐进了一条被针叶林包裹的伐木路。 卫燃驾驶着车子开过这个路口的时候,发现这条伐木路的尽头最多也就三四百米元的位置,竟然是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湖泊。 此时太阳才刚刚冒了一点点的红光,这些许的红色和那辆拉着油桶的面包车的车灯,倒是全都映衬在了平静的湖面,从而显得格外的漂亮。 但比这景色更能吸引卫燃的,却是伐木路的尽头,被车灯照亮的一条小船上明灭不定的手电筒灯光。 大致摸清了位置,卫燃踩下油门,继续往北开了一段之后果断调头返回镇子里自己租住的旅馆,躺在床上便蒙头大睡。 一觉睡到天色擦黑,昼伏夜出的卫燃随意买了些吃的喝的,再次驾驶着租来的面包车,在夜色中故地重游,又开到了早晨发现的那条连通湖泊的伐木路岔口。 降低车速看了眼湖泊的方向,见那边没有任何的灯光,他这才继续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停在路边,随后背上塞得满满当当的登山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岔路口。 离开坑坑洼洼的公路走上伐木路,卫燃也越发的小心。这条仅有三百米长的伐木路路况还算不错,虽然同样淤积了不少烂泥,但却铺垫了不少原木和碎石,倒是勉强足够通行用。 一路小心的走到湖岸边,这里还残存着深深的车辙印和油桶砸落在泥地上留下的弧形痕迹。但比这更显眼的,却是对岸的最东侧若隐若现的微弱火光。 记住了那灯光的位置,卫燃左右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再没有别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艘得自白羊淀的排子船推进湖里,沿着湖岸缓缓向北,最终在最北岸找了一处足够茂密的针叶林上岸。 看了眼手表上的荧光指针,卫燃将刚刚收起来的排子船又取出来放在一丛灌木的后面,随后从包里抽出一条在雅库茨克买的睡袋裹在身上,坐进船里耐心的等待着夜幕的彻底降临。 第236章 狙杀 凌晨三点,卫燃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揪出一块在雅库茨克买的伪装布撕成长条缠在了鞋子上,随后又戴上了手套,这才猫着腰走到岸边,将刚刚收起的排子船再次拿出来推进了湖里。 摇着船缓缓接近那片曾经燃着篝火的区域,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柔。 举起从那只狙击步枪上拆下来的夜视仪,卫燃循着记忆一番搜索,随后便发现,在这座湖的最东边,竟然还连着一个直径最多不过百米的小湖泊。 这两个湖泊之间,还有一道宽度大概五十来米的天然堤坝将它们分成了两块。而在这道天然堤坝的边上,便停着一条被拆掉了发动机的铁皮小船。 视线穿过这条堤坝,在另一座小湖泊的最东侧边缘的针叶林里,零零散散的扎着三四顶帐篷,在那些帐篷的边上,还散落着不少的油桶、岸边则布置着四五台抽水泵。 然而,就在他收起排子船登上那条堤坝的瞬间,对岸帐篷的方向却传来的狂躁低沉的狗吠。 这倒是个好消息,卫燃立刻钻进岸边的针叶林里,动作麻利的爬上一棵松树,随后举着望远镜看了过去。 很快,狗吠声被人喝止,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也从其中一顶帐篷里跳出来。借着那手电筒的光束,卫燃隐约看到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恰恰就是曾经在加油站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加油的中年毛子。 不过没多久,对方便转身钻进了帐篷,连那束手电筒的灯光也暗了下去。躲在松树上的卫燃想了想,收了望远镜之后小心翼翼的挪到岸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丢进了湖泊。 “噗通”一声,随着那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那条刚刚老实下来的狗子也再次开始了玩命狂吠。 很快,那束不久前熄灭的手电筒灯光再次亮起,可还没等卫燃反应过来,从帐篷里钻出来的那个中年毛子竟然掏出手枪干脆的朝着头顶扣动了扳机! 随着这声清脆的枪响,其余几顶帐篷也相继亮起了灯光,得逞的卫燃见状,立刻藏好了身形,举着望远镜看了过去。 清晰锐利的视野中,那些举着手电筒或者戴着头灯的汉子看的一个比一个清楚,但这些人却根本没有他想找的走私犯,甚至就连送走私犯过来的那几个毛子也没看到。 不过,也正是借着对方的灯光,他也看清了堆在那几个帐篷中央的一根根象牙,更看清了几张被木头框撑起来的新鲜熊皮。 这倒是个十足的好消息,只要这几个人手中有需要出售的土特产,就不怕那个走私犯不会过来,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也仅仅只是对方什么时候过来罢了。 好歹跟季马认识了那么久的时间,对方又是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卫燃自然知道,刚刚那声枪响只是为了惊走周围可能存在的野生动物。 这个时候如果再去挑衅那条负责守夜的狗子,对方只要不傻,肯定会猜出来周围藏着人。 因为,他趁着对方那些人还没钻进帐篷之前,悄无声息的退回岸边,清除了地上那些模糊不清的脚印之后,悄无声息的摇着船,贴着岸边回到了不久前藏身的位置。 收了排子船,卫燃再次清理掉痕迹拿上留在这里的背包,借助着手中的夜视仪,在湖泊北岸的针叶林里小心翼翼的往西走向了公路的方向。 这个季节的森林要远比冬天更加的危险,不止饥肠辘辘的西伯利亚熊已经从冬眠中苏醒,那些熬过漫长的冬夜的狼群也比夏天更加的凶残。但更危险的,却是猎人布置的兽夹以及隐藏在枯枝败叶下的泥沼。 好在,这里距离那条苏联时代修建的柏油路只有不到四百米的直线距离,加之森林里不会有拉着原木的重型卡车碾压,所以反倒相对南边的伐木路更好走一些。 用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卫燃在森林里趟出了一条直通路边的撤退路线,并且沿着这条路线来来回回走了两三遍,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可以沿着这条路线,在不借助夜视仪的帮助下快速跑回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这才赶在太阳升起之前,重新操纵着排子船,沿着湖泊的岸边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沿岸的环境。 万幸,这片湖泊的南岸仅有一个早已废弃坍塌的猎人小屋,这倒是愈发的方便了卫燃接下来的操作。 当初晨的阳光再次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时,卫燃已经回到了湖泊北岸藏身的位置,披着迷彩伪装布躺在了充当床板的排子船上。 至于那走私犯会不会来这里,卫燃并不清楚,但他却有足够的把握。毕竟这里距离下别佳斯赫实在是太近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凡走私犯又或者湖泊对面那些挖掘猛犸象牙的毛子中的任何一方有个脑子正常的,双方肯定很快就会见面。 果不其然,在排子船里半睡半醒的等了一整天之后,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湖泊东岸的那条铁皮小船也在夕阳下开向了西岸的码头。 见状,卫燃搓了搓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随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装在炮车上的反坦克枪! 猫着腰将炮车的两支大架踩进潮湿的泥土中,卫燃坐在排子船的横板上,披着迷彩伪装布缓缓摇动棘轮完成了开栓。 借助那支怪异的光学瞄准镜看了眼东岸空荡荡的码头,卫燃思索片刻后,给反坦克枪换上了一个装满了高爆弹的弹匣以及配套的枪口制退器。 做好了射击准备,卫燃粗略的估算了一番距离,从他藏身的湖泊北岸到西岸码头仅仅只有不到400米,到湖泊中央的距离还要更短一些。 这点儿距离对于这支20毫米口径的反坦克枪来说,即便对付二战初期苏德双方的坦克都称得上手拿把捏,就更别提那条锈迹斑斑的铁皮小船了。 耐心的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一辆重型卡车和一辆脏兮兮的越野车缓缓开到了码头的边上。随着卡车的车门打开,两个毛子分别从卡车的驾驶室两侧跳下来,紧接着,随着那辆越野车的车门打开,卫燃的脸上也露出了失而复得的惊喜表情。 反坦克枪的高倍瞄准镜里,那个穿着一身狩猎装的小鬼子走私犯慢悠悠的走上码头,在那两个毛子的带领登上了那条铁皮小船。而从重型卡车上下来的那两个毛子,此时却已经爬上了车顶,趴在上面架起了枪。 “中门对狙呗?” 卫燃暗自调侃的同时,手指拨动枪击释放钮,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将一枚高爆弹推进了弹膛。 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开枪,而是直等到那条铁皮小船载着那名走私犯即将行驶到湖泊中央的时候,这才对准卡车车头上的那两个毛子,用力扣动了扳机。 “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从湖泊北岸响起,重卡车顶上的那两个毛子也被笼罩在了高爆弹的杀伤范围之内! 根本没看毁伤效果,卫燃此时早已经调转枪口对准了湖泊中央的那条铁皮船,用那支防空用的高倍光学瞄准镜里的环形准星套住了那个在枪声中蹲下的走私犯! 紧随而至的第二声枪响过后,那名走私犯直接被裹挟着巨大能量的高爆弹打成了两节! 这还不算,同一条船上一起跟来的那两个毛子,以及负责开船的那个毛子同样没有幸免。 20毫米高爆弹的有生目标杀伤直径最小也在五米左右,这已经远超那条铁皮船本身的尺寸了,也因此,那些炸开的弹头碎片轻易的便收割了船上所有人的生命! 没再管仍在湖面上缓慢前进的铁皮船,卫燃再次移动枪口,重新对准了西岸码头那辆准备调头的越野车,用准星套住驾驶位车窗果断扣动了扳机! 枪声过后,那辆准备逃跑的越野车立刻失去了控制,歪歪扭扭的开上码头,随后便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湖水中。 “倒是给老子省事儿”卫燃一边念叨一边对准那条满载着尸体的小船扣动了扳机。 仅仅只是一层薄铁皮的小船在那枚高爆弹的摧残下轻易的便被炸开了一个足够大破口,紧接着,这条小船便翘起船头开始迅速下沉。 与此同时,卫燃也已经收回反坦克枪和身下的排子船,顺便还将捡回来的弹壳全都放进了食盒。 临走之前,他仔细的清理掉了炮车大架留下的痕迹,以及地面上的模糊不清的鞋印,这才披着那块伪装布,在黄昏笼罩的阴暗针叶林中,沿着提前踩好的撤退路线跑向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顺利回到车上,卫燃解下包裹着靴子的布条和身上的伪装布团成一团后塞进了包里,启动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径直开进了下别佳斯赫小镇唯一的洗车行。 眼瞅着洗车行的员工给车子打上泡沫,卫燃打了声招呼,迈步走到路对面,钻进租住的小旅馆换了身干净衣服,顺便又找地方吃了顿饭,这才不紧不慢的将洗干净的车子开到了当地警察局门口的公共停车场里。 第237章 学术交流 第二天一大早,卫燃拎着装满衣服、伪装布以及两大块砖头的背包登上了开往雅库茨克的客船。 等到这艘坐满当地人的客船开到勒拿河的河道中央,卫燃手中的背包也被他悄无声息的丢进了河里。 销毁了最后一点儿证据,接下来的旅程也就轻松了许多。至于身后的下别佳斯赫,被卫燃盯了一晚上的警察局却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显然,那些盗挖猛犸象牙的毛子并没有好心的报警,甚至就算他们黑吃黑开走了那辆或许装满了货物的重型卡车,卫燃都一点儿不意外。 几乎就在他登上雅库茨克码头的同时,曾在机场和他失之交臂的那个矿工打扮的毛子壮汉便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卫燃都没来得及过脑子,便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拽一拧,伴随着“咔吧”一声脆响,那毛子也紧跟着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混蛋!自己人!”手腕脱臼的毛子一边抽着凉气,一边从兜里掏出了卫燃的智能手机晃了晃。 已经将对方那支手腕脱臼的胳膊给拧到后背上的卫燃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几乎都忘了曾经在白羊淀完成技能任务学到的那套推拿正骨的手艺,却没想到回来之后第一个享受这待遇的,竟然是自己避之不及的“保姆”。 “抱歉抱歉”卫燃赶紧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揣进了兜里。 “快把我的手松开!”这中年毛子此时已经疼的腮帮子都在抽抽了。 “稍等下!” 卫燃话音未落,手上用力拉着对方的掌心一拽一推,“咔吧”一声又帮对方把脱臼的手腕完成了复位。 要说这毛子也是硬气,别看那张粗糙的打脸已经憋得通红变形,却只发出了一声足够用来杀人的闷哼。 “那个...你活动活动手腕?”卫燃往后退了一大步,颇有些尴尬的建议道。 这毛子看了看周围那些乘客惊惧的眼神,硬生生压住想给卫燃脸上来一枪的冲动,试着活动了一番酸疼的手腕,不情不愿的招呼着后者,跟着他钻进了曾经被卫燃遗弃在机场的面包车里。 直等到身后的码头已经看不见影子,那开车的壮汉这才突兀的问道,“刚刚你用的是华夏功夫?” “华夏功夫?”卫燃哑然失笑,摇摇头纠正道,“是华夏医术”。 “医术?”这壮汉扭头看了眼卫燃,“能不能教教我?” “这个...” 卫燃闻言立刻犯了难,他倒不至于舍不得教,但自己怎么学会的他都不清不楚呢,这又从何教起? 似乎看出了卫燃的为难之色,这壮汉竟颇有些惋惜的说道,“如果为难就算了,不过等下我们比划几下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 卫燃想都不想的摇摇头,言简意赅的说道,“我会的这几手全都是针对关节的,我猜你肯定不想体验下全身关节脱臼的感觉。” “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进行脱臼复位的”这壮汉举起仍有些酸疼的手腕,好奇的说道,“我都没反应过来。” “这个不太好解释”卫燃咧咧嘴,这事儿要是穗穗他姥爷的话,或许能说明白,但自己还真说不出个二四六来。 “至少演示一遍怎么样?”这壮汉说话的同时,竟然直接打方向盘,将车子开到了紧挨着城区的一座热力发电站里。 这毛子喜欢找虐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索性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跟着对方下车之后走进了一座上着锁的巨大仓库里。 这间仓库里堆满了一个个一米见方的木头箱子,个别打开的箱子里,还能看到些用途不明的金属零件。而在头顶,还有个残存着镰锤标志,锈迹斑斑的龙门吊。 但要说这间仓库里最显眼的,却是被一条粗大的锁链倒吊在那龙门吊上的一个光屁股毛子。 而在这毛子的周围,还有个染着炭火的柴油桶,以及几个穿着各式衣服,身材各异,性别各异乃至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 “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还不等那壮汉把仓库的铁门关上,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就连身材和妆容都保持的极好的女人带着一丝丝的敌意问道。 “这个小家伙刚刚把我的手弄脱臼了,而且还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给我完成了复位。”带卫燃进来的毛子颇有些炫耀的说道,“反正距离他要搭乘的飞机起飞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所以不如让他给我们表演...不不不,应该叫做学术交流。” 这一句话,仓库里的男毛女毛们倒是都来了兴致,更有一个撸起袖子走向卫燃就要动手,“小家伙,那就让我们在学术上交流一下,顺便也让我看看卡尔普那个混蛋教出来的学生到底是什么水平。” 即便脑子再慢,卫燃也看出来了,就算没有码头上那一出,那个壮汉也会找借口把自己带过来。摆明了是想让这些对自己抱有明显敌意的中年大叔大婶儿们解解恨呢。 带卫燃来的那个壮汉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解释道,“为了抓到你,我们已经两三天没有休息了,而且只要抓到你,我们就有机会去欧洲工作,所以年轻人,如果你想回到赤塔,要么让我们打一顿,要么把我们打一顿。” “一群找虐的傻毛子” 卫燃明目张胆的用汉语骂了一句,侧身躲过走到身前的毛子挥来的拳头,顺势低头一个前扑,轻松躲过了对方的鞭腿。 这还没完,就在卫燃双手触地的同时,他的脚跟也蹬在了对方支撑身体的那条腿膝盖窝上。 那毛子的身体平衡瞬间便被打破,眼看着就要跪倒在地,赶紧用没有踢到卫燃的那条腿踩住了地面。 可就在他这条腿触地的同时,却被卫燃用脚一勾一挑,紧接着便一个屁墩重重的坐在了水泥地上。 第二次破坏了对方的身体平衡,半躺在地上的卫燃却并没有停手,直接用一支脚掌抵住对方的脖子,另一支脚踹开对方撑着地的手臂,趁着对方被自己用脚推着脖子第三次失去平衡的同时,一把抓住对方的另一条胳膊往后一拉一抖。 在一声让人牙酸“咔吧”声中,卫燃立刻松开手,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两人的交手前后连20秒钟都不到便已经结束,这结果也让仓库里的众多毛子们瞪圆了眼睛。 那个穿着正装的中年女人走到同伴的边上,无视了对方的剧痛,抓起对方脱臼的胳膊晃了晃,“还真脱臼了?库兹米奇,快过来给他看看。” 话音未落,一个坐在木头箱子上,身上穿着铁路员工制服的大胡子站起来,在那个被倒吊着的倒霉鬼大腿上碾灭了烟头,在嘶哑的惨叫声中慢悠悠的走到了那个胳膊肘脱臼的同伴边上。 带卫燃过来的壮汉拦住了叫做库兹米奇的大胡子,扭头朝卫燃说道,“维克多,你来吧。” 卫燃扫了眼那个西装女人,直到对方松开那条失去控制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他这才走到刚刚和自己交手的毛子身边蹲下,扶住对方的胳膊问道,“和你的同伴说说,我请你们喝酒,不玩了怎么样?” “我说了可不——咔吧!”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从这毛子的嘴里和肘关节同时响起,周围看热闹的中年毛子全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所以我请大家喝酒怎么样?”卫燃抓住对方另一支手将他拉起来,笑眯眯的朝周围人问道。 “维克多,你从哪学来的?我怎么不记得卡尔普那个混蛋有这种本事?”那位手下败将一边揉捏着酸疼的胳膊肘一边问道,至于刚刚卫燃喝酒的提议,却是直接被众人无视了。 “这可不是和卡尔普学来的” 卫燃笑眯眯的解释道,实则内心同样在惊奇自己刚刚的表现。客观的说,在自己借助那俩大抬杆回到战火中的白羊淀之前,这俩毛子中的任何一个,都能把自己虐的欲仙欲死。但金属本子教给自己的推拿正骨,却直接填平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就像刚刚的交手,他并非下意识做出的那些反应,但每一招一式,却都像水到渠成似的从脑子冒出来,又被身体信手拈来的用了出来并且达成了预期的效果。 这么说等回到红旗林场,是不是有机会挑翻卡尔普了?卫燃美滋滋的幻想着到时候给卡尔普推拿正骨的场景。 “既然不是卡尔普教的就算了” 那个正装女人撸起手腕,露出一支小巧的腕表看了看时间,随后指着那个被倒吊着的光屁股毛子说道,“维克多,想请我们喝酒也可以,不过在喝酒之前,给我们表演一下怎么样?” “用他?”卫燃迟疑的看着对方。 “这里应该没有人愿意和你交手了,毕竟明天我们还要工作。” 那个叫做库兹米奇的大胡子一边说着一边从燃着篝火的柴油桶里拿起一个烧红的小铲子在那光屁股毛子后背上拍了一下,等那嘶哑的惨叫再次响彻仓库,这才解释道,“所以就用他吧,这个混蛋是个人贩子,周围有不少镇子里的漂亮姑娘都是被他卖给那个反走私犯的。” “说起这个,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带卫燃过来的壮汉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问道。 “完成了”卫燃简单的回应了一句,走到那个仍在惨叫的人贩子边上,伸手先把对方的下巴弄脱臼,这才问道,“所以被他卖掉的那些姑娘呢?” “今年他准备的姑娘都已经得救了,但之前的那些就没办法了。” 周围一个看热闹的毛子凑过来,好奇的捏着人贩子的脱臼的下巴左右晃了晃,“安娜,这个混蛋先别送去发电了,我觉得可以拿来学习一下。” “直接烧了发电确实有些浪费” 又一个酒气熏天的毛子凑过来,拿起人贩子一条已经脱臼的胳膊,学着卫燃之前的动作想完成肘关节的脱臼复位,不过看那被骨头顶起老高的皮肤和肌肉就知道,他只是眼睛会了而已。 “让库兹米奇抽时间先给他做个声带手术吧,只要不发出声音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那正装女人无所谓的同意了同伴的请求。 在这些过分热爱学习的中年毛子们的催促之下,卫燃格外大方的将各个关节脱臼以及复位的手法展示了一遍。 这倒不是他故意炫耀,无非变相的投桃报李罢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卡尔普给自己安排的“保姆”,万一自己真的在完成考核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这些人大概率会把自己想方设法的安全送回去。 既然如此,对方愿意学,他自然也就乐意演示一下,顺便也能免得这些精力过分旺盛的中年人找自己的麻烦。 陪着这些人研究了一个多小时的骨骼结构,直到那位叫做库兹米奇的大胡子给晕过去的人贩子打了一针,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停手,在那个正装女人的带领下,三五成群的走向了发电站的食堂。 第238章 电话和谈话 陪着一群中年人吃了一顿足够丰盛的晚饭,当被灌醉的卫燃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赤塔那座破破烂烂的小旅馆里。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此时距离回红旗林场上课已经只剩下了不到20个小时,可他却连机票都还没来得及买呢。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卫燃划拉着手机屏幕,在自己睡醒之前,卡尔普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达莉娅老师也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就连季马竟然也给自己打过电话。而除此之外,还有个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给自己打过两次。 “不会是课程提前了吧?” 卫燃立刻酒醒了大半,赶紧给卡尔普拨了过去。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关机了。再试着拨给达莉娅老师,对方竟然也关机了! 最后拨给季马,还好,这次倒是没关机,但他却等了足足半分钟,对方才接通了电话。 “发生什么了?”卫燃不等对方吭声便劈头盖脸的问道。 “什...什么发生了什么?”电话另一头的季马迷迷瞪瞪的问道,也不知道是还没睡醒还是同样喝多了。 “我是维克多”卫燃无奈的提醒道。 “哦哦!谢天谢地,你总算回电话了。” 季马总算反应过来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立刻兴高采烈的说道,“达莉娅老师让我转告你,课程延后半个月。” “延后半个月?为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他们说要出差,其余的就没说了。”季马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另外,达莉娅老师提醒我们不要浪费时间,等他们回来之后会进行考核。” “所以你就喝多了?”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我只是庆祝一下,再说,你不是也喝多了?而且还是达莉娅老师告诉我你喝多了。” 季马的语气中带着遗憾,“夏天到了,因塔的营地已经没办法接待游客了,我们也终于能闲下来了,当然要庆祝下。” “你还在因塔?” “喀山,我在喀山呢。对了,达莉娅老师让我转告你,酒醒了之后给尼古拉校长回个电话。”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季马话音未落,卫燃便挂断电话,赶紧坐起来拨给了尼古拉先生。 “酒醒了?”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儿的尼古拉便笑呵呵的问道。 “那些人太能喝了”卫燃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座发电站的食堂里,被那些毛子用各种借口和祝酒词灌酒的噩梦中呢。 “连卡尔普都喝不过那些混蛋,你竟然有胆子和他们喝酒。” 尼古拉没给卫燃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既然醒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回来一趟吧。” “我看下机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卫燃赶紧说道。 “不急,剩下的等你回来再说。” 等到听筒里传来忙音,卫燃重新躺在床上,一边琢磨着卡尔普和达莉娅老师突然出差是否与自己从维也纳带回来的那个金属盒子有关,一边划拉着手机屏幕买了一张第二天一早飞伏尔加格勒的机票。 至于那个未接的陌生电话号码,却被他给选择性忽略了,反正自己的社交圈子就那么大,对方真要是有急事,早晚还得给自己打过来。 收拾了不多的行李,卫燃离开破破烂烂的小旅馆,找了个商场买了一套新衣服和一台新手机,随后又填饱了肚子,这才换了一家高档酒店开了个房间。 舒舒服服的在浴缸里泡掉了最后的醉意,卫燃慢悠悠的换上刚买的新衣服,顺便将手机卡从原本那台在他心里已经“不干净”的旧手机换到刚买的新手机上,最后再把恢复出厂设置的旧手机往金属本子里的食盒中一丢,他这才一身轻松的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卫燃搭乘航班经历了长达9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和转机之后,总算在太阳落山前赶回了自己的工作室。还不等他掀开上锁的卷帘门,昨天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却再一次打了过来。 “您好,我找维克多先生,发现了那张国会大厦上第一面苏联国旗的历史学者维克多先生。” 等电话另一头的男人用德语说完,卫燃也将卷帘门“哗啦”一声推过了头顶,随后同样用德语答道,“您好,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维克多,有什么事情吗?” “我叫赫伯特,是诺亚先生的朋友。”这人顿了顿,继续说道,“维克多先生,我想请您调查一个油桶。” “油桶?” “二战德国标准的20升油桶”自称赫伯特的男人点到为止,继续问道,“方便的话我们能见个面吗?我就在伏尔加格勒。” “我稍等给您回复怎么样?” “当然可以”赫伯特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将对方的号码存进手机,卫燃立刻拨给了拉尔夫,询问那位赫伯特的情况。在对方的介绍中,刚刚那个说着流利德语的赫伯特竟然是个法国人,而且还是个小有名气的考古学者。 不仅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赫伯特还曾经有偿帮助诺亚先生调查过他的父亲雅尼克的失踪之谜,虽然他的调查一无所获,但却因为喜欢收藏油画,反倒和诺亚先生成了朋友。 搞清楚了赫伯特的来历没有问题,卫燃再次拜托过几天可能还要借助画廊员工马克的帮忙去一趟维也纳,这才挂掉了电话。 稍事休息,卫燃重新锁了工作室的卷帘门,溜溜达达的找上了正在家里看新闻的尼古拉先生。 等卫燃帮忙煮好一壶咖啡,一老一少在铺着竹席垫子的沙发上坐下,尼古拉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卡尔普和我说了你在雅库茨克完成考核任务时的失误,还有之后你突然消失的事情。当然,我也安排人去那座湖附近看了看。 维克多,现在我想听你自己讲述一遍这次考核任务整个过程。包括前期的准备,以及杀死目标人物的方式选择思路,还有你对这件事情的后续判断。” 卫燃沉默片刻,抿了口咖啡之后,将自己落地雅库茨克之后每一天的准备和安排以及谋划都尽可能详细的复述了一遍,除了一笔带过了杀死走私犯的方法,顺便隐藏了金属本子对自己的帮助之外,可谓没有任何的隐瞒。 “所以你一直在戒备卡尔普对你的跟踪?”尼古拉在卫燃说完之后直白的问道。 卫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点来说做的不错”尼古拉想了想,将话题转移到了那名走私犯身上,“谈一下杀死目标人物对当地的影响吧。” “就算成功杀死那个走私犯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卫燃如实说道,“有能力从俄罗斯的远东往外走私动物制品和猛犸象牙甚至组织人口贩卖的走私组织绝对不会是什么小角色。既然如此,被我杀死的那个人需要亲自去雅库茨克收货,那么只能说明他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就是你故意把现场弄的那么血腥的原因?”尼古拉虽然岁数大了,但脑子却转的极快,“你想让那个走私组织帮你擦屁股?” “反正他们查不到我不是吗?” 卫燃无所谓的摊摊手,“走私猛犸象牙和动物制品也就算了,远东、边疆区有大把的人在做这种生意,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 但贩卖人口可不一样,这种生意一旦爆出来,最先倒霉的肯定不是我。到时候说不定莫斯科那位大帝都要感谢我,给他找了这么一个插手远东帮派和贪腐问题的借口。 既然如此,把杀死目标人物的现场弄的血腥一点儿,害怕的只会是那个走私组织以及和走私组织有牵连的人,他们肯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的,就像我刚刚说的,毕竟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不是吗?” “你的考核任务只是杀死目标人物,刚刚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时候想清楚的?”尼古拉紧追不舍的问道,不过他那张长着老年斑的脸上浮现的表情却越发的满意。 “动手之前”卫燃意有所指的给出了回答,“我不想成为一个只需要动手不需要动脑子的工具。” 尼古拉显示听懂了卫燃的暗示,笑眯眯的做出了保证,“放心吧年轻人,苏联早已经没了,我们只是朋友,你也只是个历史学者而已,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永远不会发生。” “谢谢您的保证”卫燃端起咖啡杯凑到对方的杯子边上轻轻碰了碰。 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咖啡,尼古拉再次转移话题问道,“我听说你用华夏功夫打倒了那几个把你灌醉的蠢货?” “侥幸而已”卫燃笑眯眯的回应道,摆明了不想详细解释。 “看来卡尔普最多只能从你身上拿到两年的学费了” 尼古拉说完慢悠悠的站起身,“好了,回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如果不忙,记得帮我跑一趟维也纳。” “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把东西送过去。” 告别了已经走进卧室的尼古拉,卫燃帮对方关上房门,抬头看了眼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随后一边往工作室的方向走,一边掏出手机打给了那位赫伯特。 第239章 油桶上的暗语 就在卫燃挂断电话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便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紧跟着,一个身高和埃里克森教授相仿,挺着个大肚子的谢顶中年人艰难的钻出了对他来说有些狭小的车厢,拎着个并不算大的铝合金行李箱快步走进了工作室。 “维克多先生您好,我就是刚刚通过电话的赫伯特。”这个大肚子中年人进门之后热情的打着招呼。 “您好赫伯特先生”卫燃热情的把对方让到长条桌边坐下,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对方已经啪嗒一声打开了拎在手中的行李箱。 “这是我两年前在英国旅游的时候买到的,请看看吧!”赫伯特一边说着,一边从行李箱中拿出来一个使用土黄色涂装,标准的20升容量的二战德国油桶。 接过对方手中的油桶,卫燃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这油桶中间的提手靠近盖子的位置,还固定着一个小铁片,这铁片中间冲压着一个被圆圈套住的数字80,圈外还有个字母b,仅从这个小铁片就知道,这个油桶曾经是被用来承装辛烷值为80的汽油。 将油桶平放在桌面上,卫燃总算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 在这支油桶一侧加强槽中间的方块上,冲压出来标志是挡位军的双闪电,但与此同时,这方块上却又用红色的油漆画着一个形如雨伞的标记。而这个标记代表的,则是曾经在北非战场上作战的德国国防军第15装甲师。 “看看另一面,另一面更有意思。”坐在对面的赫伯特提醒道。 闻言,卫燃将这油桶翻了个面,随后便发现,在这一面上,被人用刀尖之类的东西刻了一串毫无规律的字母和数字,那深深的刻痕已经破坏了油桶本身的油漆涂层,取而代之的则是显眼的褐色锈迹。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卫燃抬起头,朝赫伯特问道。 “不知道” 赫伯特摊摊手,“不过根据我的猜测,这上面的字母和数字应该是被加密过的。我曾经试着利用德军第15装甲师用过的密码本破译过,但是很可惜,并没有翻译出来对应的信息。” 打开油桶的盖子闻了闻,卫燃思索片刻后问道,“那么赫伯特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赫伯特期冀的看着卫燃,“破译这个油桶上面的秘密,你将得到秘密背后十分之一的收益,怎么样?” “不怎么样” 卫燃想都不想的摇摇头,“这只是个油桶,我可不觉得谁会利用油桶传递秘密。况且就算真的有哪个天才这么做,我也不认为这秘密能带来多大的收益,更别提我只能拿到十分之一。” “先别急着拒绝”赫伯特说着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台平板电脑,调出一段视频推给了卫燃。 这视频拍摄的,是一枚形状并不规则的金币,随着视频里那只手的翻动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枚金币的一面是个女人的侧脸像,另一面则是一匹马。 总计不到半分钟的视频结束,赫伯特等卫燃将平板电脑推过来,这才解释道,“视频里的迦太基女神金币就是在这个油桶里发现的。” “在油桶里发现的?”卫燃疑惑的看着赫伯特,他总觉的这个赫伯特的故事里似乎掺着水分。 后者点点头,“我买下这只油桶之后,一直觉得那上面刻画的字母和数字里隐藏着秘密,直到后来一次无意中的磕碰,这枚被油泥黏在油桶里的金币才掉了出来。” “所以你觉得油桶上的那些暗语”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们暂且称它为暗语,你觉得那些暗语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多的金币?” 赫伯特敲了敲仍旧亮着屏幕的平板电脑,“维克多先生,这样一枚迦太基女神金币,最少价值四千欧元,只要...” “就算找到100枚,也只有40万欧元而已。十分之也只有四万欧元而已。而且即便真的找到了100枚,想卖出四千欧元一枚的价格,恐怕也需要很长时间的运作吧?” 卫燃微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赫伯特,他其实还有句话没说,根据在红旗林场学到的心理学课程以及拷问技巧来判断,他越发肯定,这个挺着大肚子的考古学者刚刚讲的故事不是掺了水,就是故意隐瞒了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既然预期收益不高,对方又故意隐瞒信息,这活儿自然也就没必要接了。反正不久之前他在诺亚的手里已经一次性赚了足足16万欧元,再加上年前的那些收益,如今的卫燃的腰包肥的很,根本就不缺钱花。 “额...” 赫伯特咧咧嘴,沉默片刻后不死心的问道,“维克多先生,开个价吧,查出这些暗语隐藏的信息需要我支付多少钱?” “20万欧元,要现金。” 卫燃浑不在意的报了个高价,摆明了就是在拒绝。排除刚刚那两个原因之外,像赫伯特这样总妄想着在历史书里找到宝藏的梦想家他可没少遇见。 远的不说,就连阿历克塞教授,都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痴迷于寻找二战德国掠夺走的宝藏,可最后除了搭进去不少时间、精力和一瓶又一瓶的杜松子酒之外,唯一的收获便是白日梦做了不少。 “成交!” 出乎卫燃的预料,赫伯特竟然痛快的伸出手,“只要你能查出油桶上暗语的秘密,我就支付二十万欧元的现金。” 这下倒是轮到卫燃难受了,他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冤大头愿意为了个破油桶上刻的字母支付这么高的价格。 “按照时光工作室的规矩,先支付一半作为活动经费。” 早已和阿历克塞教授学会了贪得无厌的卫燃空口白牙的给工作室加了一条新规矩,如果对方真的愿意出20万欧元,之前那些让自己不想接受这份调查工作的原因倒是都可以选择性忽略。 “查不出来呢?”赫伯特放下手,谨慎的问道。 “退八成” 卫燃毫无心理障碍的加上了第二条规矩,查不出来?这种情况就不存在。 赫伯特暗自盘算了一番,随后再次朝卫燃伸出了手,“先拟一份协议吧,我找律师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明天一早我就把10万欧元送过来。” “当然可以!”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起身从最里侧的工作台抽屉里拿了一份制式合同,填上对应的信息之后递了过去。 这合同还是阿历克塞教授执掌这座工作室的时候,专门给新客户准备的,至于合作过的老客户,这协议基本就用不上。 目送着赫伯特拿着那份协议样板离开,卫燃看了眼仍旧摆在桌子上的油桶,起身将其拎到了里间储物室里随意找了个地方一塞了事。 对方连钱都没付呢,这破油桶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着急。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晚缓缓精神,毕竟等明天还要帮尼古拉先生跑一趟维也纳呢。 他这边反锁了工作室卷帘门的同时,那位赫伯特在一直等着自己的出租车跑起来之后,也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雇主的电话,将刚刚和卫燃谈妥的调查费用详细复述了一遍。 很快,赫伯特在得到雇主明确的答复之后挂断了电话,而同一时间,卫燃也把从食盒里取出来的旧手机锁进了卧室的保险箱里。这手机到底有没有被卡尔普拿来定位他的实时位置他并不清楚,但却不妨碍自己用这种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 锁好了手机,卫燃拿着那几枚从食盒里取出来的高爆弹弹壳,驱车开到横跨伏尔加河的大桥上,戴上橡胶手套,用酒精湿巾将它们仔细的擦了一遍之后,尽数丢进了波光粼粼的河道中央。 处理完了最后一点儿首尾,他这才驾驶着那辆招风的越野车在城区了一番招摇过市,顺便带回了各种吃的喝的。 转眼第二天一早,几乎就在卫燃起床的同时,赫伯特也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敲响了工作室的卷帘门。 “这是10万欧元” 被让进来的赫伯特屁股还没碰到椅子,便从包里掏出一沓沓的现金摆在了桌子上,随后又拿出昨天的那份协议递给卫燃,“协议也没问题,请签字吧。” 一脸笑意的接过协议,卫燃却越发的肯定,真正把那十万欧元摆在桌子上的,绝对不是这个赫伯特。 不过即便如此,在仔细清点了桌子上的现金之后,他最终还是痛快的在协议上签了字。毕竟谁想知道油桶上的秘密并不重要,只要那些现金不是假的就行。 再一次送走了赫伯特,卫燃也没闲着,锁了卷帘门也跟着前后脚离开,驱车直奔机场,卖力的给尼古拉老先生当起了跑腿儿。 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故地重游,当他再一次顶着乔装后的脸站在名为树洞的书店门口时,却恰巧看见卡坚卡正把那位患上老年痴呆的老人扶到门口的长椅上晒太阳。 颇有些喜感和悲凉的是,那个一脸茫然的老太太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粉色的防丢绳以及一个大红色不断闪光的氢气球,而防丢绳的另一端,则被卡坚卡固定在了长椅边缘的一个锁扣上。最后打开固定在老太太腰带上的定位器,卡坚卡刚刚直起腰,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卫燃。 “有...有事吗?”卡坚卡表情不太自然的问道,一举一动中都表明着她并不想见到前者。 卫燃伸手指了指二楼,待前者迟疑的点点头之后,这才轻轻推开了书店的木门。 仍旧站在书店门口的卡坚卡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块太妃糖塞进了那老太太的嘴里,哄孩子一样说道,“在这儿晒会太阳不要乱跑,我等下就回来给你读《安娜卡列尼娜》。” 闻言,那老太太苍老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笑容,但却只是安静的点点头,根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第240章 我叫卡列尼娜 树洞书店二楼,依旧那身花里胡哨打扮的卡坚卡反锁了通往一楼的房门,随后坐在了卫燃的对面。 见状,卫燃也不废话,从包里掏出那只扁平金属盒子轻轻推给对方,随后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对方的面前。 “稍等我一下”卡坚卡拿着银行卡和金属盒子走进柜台,不久之后,随着pos机读出了银行卡里的余额,她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欢呼。 小心翼翼的收起银行卡,这满脸笑容的姑娘一边取下脖子上那条穿着钥匙的项链一边说道,“去楼道帮我放风怎么样?” “当然可以”早有准备的卫燃立刻起身,迈步走下楼梯口,顺带手将那扇厚实的木门关上。 二楼房间里,卡坚卡稍等片刻,重新戴好了穿着钥匙的项链,随后从鱼缸里拿起海螺,翻出真正的钥匙,打开隐藏在地板下的保险柜,将那金属盒子又放回了原位。 就在卡坚卡脸上那两根纤细的导线同时,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保险箱的边缘亮起一盏红色的小灯,紧接着,便传来了光驱工作的嗡嗡声。 前后不到半分钟,保险箱的边缘弹出了一张小型光盘。等到那盏小灯变成绿色,卡坚卡立刻在保险箱门背面的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密码,随后这才拿起那张弹出的光盘放在一边,按照流程锁上了保险箱。 将一些恢复原装,她拿着那张光盘走进柜台,塞进了一台根本没有联网功能的老式笔记本电脑的光驱里。 在跳出的弹窗里再次输入了另外一套密码,随后又验证了一次指纹,卡坚卡最后总算看到了那张光盘上记录的内容。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先是脸色变得惨白,随后又渐渐红润,最终竟满脸兴奋的挥了挥攥紧的小拳头! 重新阅读了一遍光盘上记载的内容,卡坚卡立刻操纵着电脑弹出那张光盘,随后从柜台下面拿起一张砂纸,在光盘上用力打磨了几下,最后竟然又格外谨慎的将其塞进了身后柜台上的一个老式烤面包机里按下了开关。 很快,空旷的房间里弥漫起了难闻的焦糊味,那张光盘也软化变形牢牢的黏在了烤面包机里面。 将烤面包机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卡坚卡一路小跑的打开反锁的楼梯门,热情的招呼着卫燃重新上来。 等到卫燃重新坐下,卡坚卡从兜里抽出一支笔和一个烟盒大的活页小本子,刷刷刷的在上面写下了一窜网址推给了卫燃。 “这是什么?”卫燃接过纸条好奇的问道。 “给你五分钟时间把网址记下来,靠脑子记。”卡坚卡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一溜烟的跑上了楼。 见状,卫燃也只得听从对方的安排,老老实实的记忆着纸条上那串并不算长的网址。 五分钟时间刚到,几乎掐着点下来的卡坚卡拿着一个烟盒大小的瓦楞纸盒子从楼上跑了下来,随后直接坐在了卫燃的旁边。 “脸上有伪装?”卡坚卡仔细的看着卫燃的脸问道。 见卫燃点头,她又再次确认到,“指纹呢?” “指纹没有伪装” “戴隐形眼镜了?” 卫燃点点头,“改变瞳孔颜色用的。” “摘下来,左眼。”卡坚卡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抽出一张湿巾递给卫燃,随后拆开了手中的小盒子。 “我只是帮...” “知道,但就是你没错。”卡坚卡说着朝卫燃伸出手,“另外,把你的手机给我。” 迟疑片刻,卫燃掏出手机递给对方,顺手接过湿巾擦干净手,随后又摘下了美瞳,露出了本来的瞳孔颜色。 卡坚卡看着卫燃手机上的汉语界面,一番左右划拉,连蒙带猜的打开了浏览器,将刚刚写给卫燃的网址输入了进去,打开了一个显示着“404 not found”的网页。 “用的时候,要先打开网页,然后再连接认证器,提前连上没有用的。” 卡坚卡说话的同时晃了晃刚刚从纸盒里抠出来的小物件,这小东西仅有一次性打火机大小,外面包裹着黑色的金属外壳。其中一端还有个数据线接口,另一端则是个指纹采集器,而在这小物件的正中间,则是个摄像头一样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用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卡坚卡从纸盒子里拿出一根仅有手指头长短的数据线,将那个所谓的认证器和卫燃的手机连接在了一起,随后用贴着亮片的指甲敲了敲指纹采集器的位置,“左手挑两个手指头,右手挑两个手指头,把指纹录入一下。” 犹豫片刻,卫燃接过连接在手机上的认证器,将左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的指纹录入了进去,随后又在对方的指导下,双眼看着认证器中间的摄像头,将双眼的虹膜也录入了进去。 等他完成一系列的操作,卡坚卡接过认证器,熟练的验证了一遍自己的指纹和虹膜。 直到这个时候,手机屏幕上的网页才开始自动跳转。展现出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网页邮箱界面。只不过,这界面上的收件邮箱地址却是一串无序变化的乱码。 “隐形眼镜可以戴上了,这个邮箱网页用手机或者电脑都可以登录,登录方法记得先验证至少两根手指的指纹,然后才是虹膜,如果顺序错误是打不开的,而且前后顺序只要错误一次就会永久失效,到时候你就只能再往我这里跑一趟了。最后,使用的时候不要拔掉认证器,否则网页立刻就会关闭。” 一边说着,卡坚卡伸手拔掉了连载手机上的数据线,而原本那邮箱页面,也恶趣味的自动跳转到了某个知名黄黑网站的首页。这让刚刚戴好隐形眼镜的卫燃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看来设计这个网站的人,八成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色批了。 将手机熄屏还给卫燃,卡坚卡拿着认证器,指着一端的数据线接口说道,“如果遇到需要销毁它的情况,只要随便用什么东西从这往里用力推一下就可以,高压电流会瞬间击穿电路,什么都不会留下。” “那邮箱页面又是怎么回事?”卫燃用力眨巴着稍有些不适的眼睛问道。 卡坚卡拿起桌子上那张写着网址的字条,用打火机点燃之后丢尽落满灰尘的烟灰缸,随后一边往柜台走一边答道,“技术迭代的产物,它的历史并不长,是三年前我在楼下那位女士的授意下弄出来的。” “你弄的?你才多大?”卫燃诧异的看着走进柜台的卡坚卡,合着那老色批就是眼前这个穿着打扮花里胡哨的漂亮姑娘? “年龄很重要吗?”卡坚卡翻了个白眼,“拿上门后的锤子,下楼帮我个忙。”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起身走到楼梯口,从那扇厚重的木门后面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锤子,跟着卡坚卡走到了一楼的门口。 “把这个苹果钉在那只松鼠的爪子边上”卡坚卡从兜里拿出个木制的红色苹果递给卫燃,另一只手则指向了书店门口的卡通招牌。 接过这个仅有鸡蛋大小,一头带着个钉子尖的苹果模型,卫燃踩着长椅将其凑到那只卡通松鼠的爪子边上。 这只红色的松鼠一只爪子伸进旁边的树洞,树洞外的另一只爪子微微张开,倒是刚好给那个红色的苹果模型留出了位置。 砰砰两锤子砸上去,卫燃固定好了苹果模型从长椅上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拴着防丢绳的右手几次想抬起来,最终却又强忍住放下。而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死死的抓住了卫燃的手腕,那力气之大,根本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站在书店门口的卡坚卡叹了口气,转身从一楼的柜台上拿起一本《安娜卡列尼娜》递给卫燃,“帮她读一段吧,这是她忘掉自己是谁之前,最喜欢的一本书。” 卫燃看了看卡坚卡,又看了看死死抓住自己手腕的老太太,最终接过那本略有些破旧的俄语版《安娜卡列尼娜》,引着老太太重新坐在长椅上,轻声读着这本自己听过却从没看过的名著。 一口气读完了前三个章节,身边那老太太太总算松开了卫燃的手腕,颤颤巍巍的凑到他的耳边,用俄语近乎哀求的低声说道,“卡列尼娜,我的名字叫卡列尼娜!卡坚卡不是我的名字,帮我记住,求求你了,帮我记住,我叫卡列尼娜,我不叫卡坚卡!” “卡列尼娜,你的名字叫卡列尼娜。”卫燃轻轻合上书本重复着对方的名字,“卡列尼娜,你想回去吗?我可以带你回去。” “你在说什么?”这老太太近乎神经质一般突兀的换上了德语,“你能说德语吗?我听不懂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 卫燃张张嘴,随后格外正式的伸出手,同样换上德语笑着说道,“抱歉女士,我认错人了。” “这种过时的搭讪对我可没有用”这老太太说完,一脸傲气的站起身就往书店里走。 一直在一边守着的卡坚卡再次叹了口气,朝着卫燃耸耸肩麻利的解开了那根防丢绳,跟在那位老太太的身后走进了树洞书店。 第241章 拉投资和拍电影 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返回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卫燃拿上藏在食盒里的认证器再次敲响了尼古拉的房门。 这一次,不等对方询问,他便主动将树洞书店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描述了一遍。随后还在尼古拉的要求下,登录了一下那个邮箱页面。同时也发现了收件箱里多出了两封未读邮件。 将其一一点开,其中一封显示需要绑定手机号码,而另一封则显示只有绑定了手机号码才能打开。没得选,卫燃用自己的手机号码完成了绑定,随后这才顺利打开了第二封邮件。 这封邮件里,仅仅只有一个陌生老人的照片,以及一组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数字。 尼古拉打量着那张照片上的老人看了许久,随后笑眯眯的朝卫燃说道,“好了,没有其他的事情了,辛苦你帮我跑了两趟。这邮箱就由你保管吧,我年龄大了,可学不会怎么用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尼古拉先生”卫燃迟疑的看着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多想” 尼古拉指了指仍旧连在手机上的认证器,“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而已,至于这个小东西你自己留着吧。以后如果遇到麻烦,可以试着用那个邮箱联系卡坚卡,她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的。如果她有麻烦需要你帮忙,说不定也会联系你。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 “这件事也要瞒着卡尔普和达莉娅老师吗?”卫燃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呢?”尼古拉愉悦的笑了笑,随后施施然的起身,迈步走向了卧室。 带着越来越多的疑惑告别了这个神秘的老头儿,卫燃拿着认证器回到了工作室,反锁了房门之后,取出食盒,将认证器放了进去,顺便也检查了一番这食盒里的东西。 除了上次回国的时候塞进去的各种调味料和刚刚放进去的认证器,食盒的一层其余空间放的全是一个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至于二层,目前则只放着一些备用的现金以及那个装满了毒针的金属盒子。 起身从储物室里拎出那个价值20万欧元的破油桶,卫燃开始琢磨着该怎样为下次战场做准备。 从这油桶上涂装的那枚二战德国国防军第15装甲师的徽章以及土黄色油漆,还有那位赫伯特几天前展示的视频里的金币可以确定,这油桶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来自北非战场。 既然是北非战场,那么就有很大的概率是在沙漠里,如此考虑的话,那食盒的二层拿来多装些水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想到这里,卫燃把那盒毒针以及现金塞进保险箱,随后拎着食盒钻进厨房,一番比对之后,找了个刚刚好能放进食盒二层的不锈钢盆,随后又从冰箱里翻出两大瓶冻得冰凉的矿泉水将其倒满。 琢磨了一番觉得还缺点儿什么,卫燃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以前帮小姨当导游时,随身携带的一瓶清凉油以及两支还没过期的藿香正气口服液,撕了包装之后清洗干净,丢进了装满矿泉水的不锈钢盆里。 “还有反坦克枪”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收了食盒取出反坦克枪,将几个弹匣里的子弹挨个拆下来,换上了被锁进保险柜里的那70发随枪赠送的原版弹药。 提前做好了仅有的准备,卫燃却并没有急着拿出金属本子,这几天几乎脚打后脑勺一样的跑来跑去压根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好歹也要休息休息再说。 可惜,几乎就在他把那个破油桶又塞回储物室的同时,反锁的卷帘门却被人给拍响了。 还不等他将卷帘门彻底推到头顶,季马便已经弯腰钻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卫燃索性重新拉下了卷帘门。 “昨天我就到了” 季马熟门熟路的拉开冰箱,自顾自的翻出一罐冻得冰凉的可乐,仰脖子灌了一气,这才一脸舒坦的坐在了长条桌的边上,继续解释道,“今天早晨尼古拉先生的摩托车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帮他去修车了,才回来。你呢?怎么才回来?” 卫燃笑了笑,随口答道,“帮客户去德国调查了一些东西,怎么?找我有事?” “确实有事” 季马犹豫片刻,有些不太自在的说道,“我本来想找尼古拉先生帮忙的,但他建议我来找你。” “怎么?你把哪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卫燃坐在季马对面调侃道。 “没有的事” 季马送给卫燃一颗中指,送算是在这调侃中放下了心里的负担,直来直去的说道,“维克多,我希望你能投资因塔的营地。” “投资因塔的营地?”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怎么个投资法?你还想着在那盖玻璃房子呢?” “玻璃房子的事情我早就解决了,等到10月份的时候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季马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几张图纸递给了卫燃,“我打算趁着夏天的这几个月修好废弃军事基地后面的那座天文望远镜。之前曾经从那里买走一块破石头的加尔金先生你还记得吧?他给我报价27万美元。” “这价格倒是不贵” 卫燃忍不住说道,他对那座天文望远镜印象很深,那么大的一座光学望远镜,想修复到能用的状态,仅仅只需要27万美元已经算非常便宜了。 “除了27万美元,那座三进制计算机也是他的了。”季马一脸心痛的说出了对方的第二个修复条件。 “反正那破玩意儿你留着也没用,不过你真舍得投入这么大的成本?” “舍不得,就算舍得,我暂时也没那么多的钱。”季马极为光棍的摊摊手,“所以我才希望你能投资那座营地。” “行吧,你还差多少?”卫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保险箱。 “17万,美元” 季马尴尬的答道,“如果你不想投资,我会在五年之内还给你20万美元。如果你看好那座营地,也可以选择成为它的股东。” “你自己看着来吧” 卫燃说着,将前些天赫伯特留下的那十万欧元现金拿出来,直接堆在了桌子上,“这是十万欧元,你先拿着,再过最多一周,我再把剩下的补给你。” 季马看着散乱堆在桌面上的现金,又扭头看了看卫燃,回过神来之后开心的几乎看到了后槽牙,“维克多,你这个混蛋差点儿感动到我了,你就不怕我卷钱跑了?” “你跑试试?” 卫燃浑不在意的关上了保险箱门,就算季马跑了又怎样?那破军事基地的最大股东可是红旗林场,给季马100个胆子,他也不敢为了这么点钱让卡尔普和达莉娅老师帮他背锅。 “我以后可是要成为俄罗斯富豪的,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儿钱跑路?” 季马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现金都划拉到挎包里,“接下来一直到十月份我都闲着,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说。” 闻言,卫燃心中一动,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是真闲着,可以去一趟芬兰。” “去芬兰干嘛?”季马不解的问道。 “拍电影”卫燃笑着解释道,“我一个客户准备拍一场电影,如果你有兴趣客串个角色,我可以帮你问问。” “电影?哪种电影?”季马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猥琐的表情。 “穿衣服的电影”卫燃无奈的纠正了对方的浮想联翩,“关于二战题材的,要不要试试?” “我能当演员?”季马心动的同时又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放心,所有的演员都是业余选手,就连阿历克塞教授都可以,你怎么不行?再说了,万一你火了,说不定连你那俩破营地都能跟着火起来。” 卫燃乐此不破的继续给对方加油鼓劲,他怂恿季马加入到那场业余电影的拍摄里,到没什么坏心思。单纯只是拉这兄弟一把罢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如今自己有了个光鲜亮丽的历史学者身份拿来当伪装,但季马可没有,眼下有机会自然也要拉一把对方。万一他真能借着那部电影小小的火一把,至少也能拜托他在众人心中“只是个小混混”的固有形象。 当然,如果这货运气好,真的如他预期那样,对卫燃自己来说也是个好事儿。毕竟按照华夏课本里那句古话来说,这多少也算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不是? 反观季马,这货咬牙切齿的犹豫了许久之后,试探着问道,“那我试试?” “试试呗,就算不成,就当出去玩了。”卫燃笑呵呵的给对方吃下了第二颗定心丸。 “那就试试!”季马这次的语气终于变得格外肯定。 见状,卫燃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拨给了拉尔夫,简单的将自己的想法和对方沟通了一番。拉尔夫立刻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他们那边本来演员就没凑够呢,如今有个冤大头愿意过去试镜,自然是万分欢迎。 用十万欧元加一个拍电影的机会,打发了喜气洋洋的季马自己去芬兰报道,卫燃锁了卷帘门之后,直接将手机开了飞行模式,随后钻进了厨房,打算弄点好吃的犒劳自己一下,免得等去了北非战场吃也吃不上喝也喝不上的时候,连个怀念的方向都没有。 第242章 意呆利的白羊座 自从回到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卫燃短暂休息了一天之后,便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寻找那个破油桶的线索之中。 想破解油桶上那些毫无规律的字母和数字组合,无异于白日做梦,否则的话,那位名为赫伯特的考古学者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不过,根据油桶上的那枚部队徽章,他倒是可以仔细研究一下二战德国国防军第15装甲师的作战经历,为进入和那个油桶有关的战场时提前打个底。 相比东线战场,北非战场几乎像个后娘养的。而这样的评价,不管是放在二战时期的德国,还放在阿历克塞教授当初亲自教授的历史课上都可以说恰如其分。 简而言之,卫燃对北非战场的了解并不算多,即便是阿历克塞教授,也仅仅只是能说出一些关键战役的时间点以及对当时整个战争局势的影响罢了。 不过好在,关于这个装甲师的历史记录倒是比较详实。简单的说,第15师被送到北非之后,几乎参加了所有的战役。 从1941年的托布鲁克战役和古比井战役,到1942年的加查拉战役乃至第二次阿拉曼战役,以及退守突尼斯之后,在1943年的卡塞林山口战役,几乎都能找到这支部队的影子。 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把国防第15装甲师参加过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战役全都梳理了一遍,并且记住了每场战役的关键节点以及最后的结果,卫燃总算完成了进入战场的所有前期准备工作。 拎着破油桶钻进卧室,卫燃关上房门之后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即果断取出了金属本子。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本子停在了空白的第13页,那支金属笔一如既往的开始工作,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个巨大的井口,以及一个从井底被绳子拉上来的油桶。 角色身份:第132运输连士兵维克多 回归任务:逃离英军侦察车追击,协助意大利坦克手卡尔洛·帕罗洛寻找水源,牵头组织一场生日派对并拍摄至少一张合影。 语言任务:救助意大利坦克手 意大利?怎么跑意大利这边了? 在卫燃惊疑不定的的猜测中,浓烈的白光充斥了视野,身体也感觉到了一阵阵的颠簸。渐渐的,耳边也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 当视野恢复正常,他这才看清,自己正坐在一辆装满了20升标准油桶的三轮摩托车上。但最要命的是,就在正前方不到10米的距离,便是一座大概一层楼高,绵延二三十米的石头山,而自己的手,正死死的拧着这辆三轮摩托车的油门! 慌忙松开油门,同时一脚踩死了刹车,这辆有些超载的三轮车往前滑行了足有一两米的距离这才艰难的停了下来。 “这破本子每次都给老子整邪的!” 看着距离几乎挨着车头的那块一人高的大石头,卫燃暗骂了一句,抬腿从三轮摩托车上下来,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片的沙漠和零星出现的石头山以及大大小小的沙丘。身后的夕阳仅仅只剩下一小半,另外那一半已经被远处隆起的地形彻底挡住。 再看看刚刚险些带着自己撞山的三轮摩托车,卫燃倒是忍不住笑了笑,这辆三轮车并非东线战场常见的偏三轮挎斗,反倒是和后世华夏农村用来拉人载货的汽油三轮车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这辆三轮车的货斗里装的,除了一个个油桶之外,还有几个木头弹药箱以及一大箱子铁皮罐头。 最后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肩上背着一支冲锋枪,胸前斜挂着一条皮质子弹袋和两个大红色的手榴弹。 头上戴的,则是一顶标准的德军m35钢盔,钢盔的侧面,还有一个显眼的红色盾形徽章,这徽章中间是一柄白色的利剑,剑尖的位置顶着几片白色的树叶子,剑柄下面,还有“132”的字样。 仅仅从头盔上的徽章就知道,自己这次加入的,还真就是北非战场的意大利阵营,而且还是意大利阵营里,难得打过胜仗的第132白羊座装甲师! 现在不会是第二次阿拉曼战役吧? 卫燃看着摘下来的头盔已经笑不出来了,之前他查询德国第15装甲师相关参战经历的时候,曾经特别留意过这支锤过英国人的意大利部队。他记得清清楚楚,意大利的白羊座装甲师恰恰就是在第二次阿拉曼战役中被摧毁的! 就在他重新戴好头盔的同时,身边那座勉强能称作山的石头堆另一头,却突兀的传来了一声爆炸。卫燃下意识的蹲下身体,随后又赶紧站起来,端着冲锋枪冲上了山顶。 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小心翼翼的冒出头,随后他便看到,在这石头山的另一头,正有一辆仍在殉爆的轮式装甲车,而在它的两侧,则各有一辆小的可怜的意大利l3小坦克。 只不过,这两辆坦克的状况可不怎么样,其中一辆侧躺在地上,正有个坦克手把自己的同伴从里往外拖。 而另一辆坦克则已经冒出了浓烟,战斗室顶部的位置,还趴着一个不断惨叫的坦克兵。抬头往远处看了看,视线尽头极远的地平线,正有两辆车带着滚滚烟尘开往山下的交火现场。 来不及多想,卫燃转身跑下石头山,驾驶着三轮摩托绕过石头山停在那辆冒着浓烟的坦克边上。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个趴在舱门位置的坦克兵身下的坦克内部也已经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火苗,在高温的炙烤下,他的哀嚎也更加的凄惨。 拖着对方的肩膀将其抬出坦克,卫燃用沙子盖灭了对方腿上的火苗之后才注意倒,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脱臼,另一条胳膊更是自肱二头肌的位置错位,显然是发生了骨折。 根本不理会对方说的什么,卫燃先在对方的惨叫中把脱臼的那条胳膊恢复原状,随后指了指旁边的三轮摩托,而他自己则跑向了另一辆侧躺的坦克,帮着那个额头顾着大包的坦克手把另一个昏迷的士兵拽了出来。 几乎就在他们二人把昏迷的坦克手抬上三轮摩托的瞬间,熟悉的大脑宕机感再次来袭,卫燃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那个额头鼓包的坦克手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 终于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卫燃摆摆手,在对方的帮助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着不远处蒸腾的烟尘,用刚刚学会的意大利语催促道,“快,快上车。” 闻言,那名坦克手赶紧爬上了货斗,一手扶着一个伤员免的他们掉下去。与此同时,卫燃也拧动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将三轮摩托的速度提升到了最高。 在那名胳膊骨折的士兵越来越无力的哀嚎中,卫燃驾驶着这辆严重超载的三轮摩托绕过石头山,暂时挡住了那些追兵的视线。随后专挑有沙丘或矮山的遮挡的地方跑。 “脑袋有包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卫燃扯着嗓子问道。 “帕内通,你呢?” “维克多” 卫燃摘下身上的冲锋枪丢给对方,“看看弹药箱里的子弹是不是用的上,如果用不上就丢掉,对了,把弹药箱留下,另外把油桶也往外丢一半!” “好!”帕内通接过冲锋枪背在肩上,看了看弹药箱上的标记,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撬开了箱子盖之后,将里面的子弹倾倒了出去。 清空了货斗里仅有的几个弹药箱,帕内通又拎起一个又一个的油桶,打开盖子之后丢到了外面。 随着重量一点点减轻,三轮摩托的速度也得以显著提升,等到太阳彻底被地平线挡住,根本没敢开灯的卫燃又连续越过了几个沙丘以及一座石头山,这才踩下了刹车。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之前昏迷的那个坦克手已经醒了,但手臂骨折的那个却陷入了昏迷。 “他叫什么名字?”卫燃看着手臂骨折的那个坦克手问道。 “皮埃尔”之前昏迷的那个朝卫燃伸出了手,“我是卡尔洛,我们都是第32坦克团的侦察兵,谢谢你之前救了我们。” 你就是卡尔洛? 卫燃看了眼对方嘴唇上面那撇极具特色的翘尾巴胡子,伸手和对方握了握,“我是132运输连的。” 等两人认识完,在一边的帕内通忧心忡忡的说道,“皮埃尔的胳膊断了,他需要尽快做手术才行。” “让我试试”卫燃指着昏迷中的皮埃尔说道,“你们俩按住他。” “你要在这里进行手术?”卡尔洛惊讶的问道,“我可没听说运输连有人会做手术。” “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有医院或者专业医生”卫燃极为光棍的输掉。 卡尔洛和帕内通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按照卫燃的要求按住一个抱住皮埃尔腋下,另一个则按住了他被烧伤的双腿。 深吸一口气,卫燃隔着皮肤摸了摸对方断掉的位置,随后在两人惊悚的眼神中抓住骨折的胳膊往外用力一拽,同时另一只手在骨折的地方用力一推。 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之下,原本昏迷的皮埃尔瞬间清醒,可还没等发出惨叫,便被抱住他的卡尔洛捂住了嘴巴。 卫燃摸了摸骨折的地方,见仍旧有些错位,立刻招呼也不打的又将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在皮埃尔的惨叫和挣扎中将断开的骨茬对准了位置。 “帕内通,把弹药箱拆开,然后把木板递给我。”卫燃扶住骨折的位置说道。 闻言,帕内通赶紧把货斗里的木头箱子拿下来,用枪托一顿狂砸拆下了四块三指宽的木头板。 “布条”卫燃继续提着要求,这些本该在正骨之前准备,但他毕竟是第一次,虽然被笔记本教会了正骨的技术,但这些“周边服务”却根本没有多少的经验。 帕内通手脚麻利的脱下里面的衬衫撕成长条递给卫燃,后者接过之后把木板包裹了好之后固定住了皮埃尔的手臂,随后又帮他将手吊在了脖子上。 第243章 迷失 当夜幕笼罩了荒凉的沙漠,本就不算暖和的温度也骤然降到了零下。 紧挨着山脚的一个沙坑里,卡尔洛熟练的将几个空饭盒装满干燥的黄沙,随后往里倒上了燃油。趁着帕内通把油桶拎远了些,他已经将一支燃着的火柴丢进了饭盒里。 顿时,一团团不断跳动的火苗便从饭盒里蒸腾而出,给围坐在周围的众人提供了急需的温暖。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打开的几个罐头架在不断燃烧的火苗上,卡尔洛再一次问出了不久前问出的问题,“维克多,你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真的不知道” 卫燃无奈的答道,通过刚刚聊天时候的旁敲侧击,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确实就在第二次古比井战役的末期,或者更准确的说,是1941年的12月4号晚上,意大利第132白羊座装甲师,奉隆美尔之命,驰援古比井的当天! 在卫燃遇到卡尔洛等人之前,他们已经遭遇了英国人的阻截,而卡尔洛等人,正式战场最外围,也是最前沿的侦察兵。 虽然卫燃救了他们三人,但也因为他的慌不择路,三人直到准备吃晚饭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们竟然已经迷路了。 “我们要想办法尽快赶回去才行” 卡尔洛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我们跑到大后方还没什么,但如果跑到了英国佬的大后方或者侧翼,就算古比井那边的战斗结束,我们也不一定安全多少。” “大不了投降好了”帕内通无所谓的说道,“说不定我们能在英国佬的地盘喝上红酒。” 胳膊上打着夹板的皮埃尔舔着嘴唇说道,“就算没有红酒,有橄榄油也行,最好来上一块白面包。” “但我们现在只有这些臭烘烘的金枪鱼罐头”卡尔洛无奈的用手中的叉子敲了敲罐头皮,“当然,还有永远也吃不完的墨索里尼的屁股。” “我都已经快忘了意大利面的味道了” 帕内通往篝火边凑了凑,“连续半个月了,我领到的不是金枪鱼罐头就是沙丁鱼罐头。” “我领了半个月的饼干”皮埃尔颇有些怀念的说道,“但我好运领到了一罐西红柿,本来还打算这次战斗结束之后,如果能领到意大利面的话一起吃呢,可惜了。” “几位” 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卫燃晃了晃自己的水壶,“相比什么意面,我们是不是关心一下饮水问题?” “不用担心”卡尔洛乐观的安抚道,“等明天我们回去之后就能喝到水了,一晚上没什么的。” “但愿吧”卫燃神色古怪的应了一句,这次的回归任务里可就包含了找水,按照那个金属本子的尿性,他们想补充到淡水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在众人的闲聊中,架在篝火上的罐头盒也在兹拉作响中冒出了热气。卫燃挖了一口有着“墨索里尼屁股”称号的牛肉罐头送进嘴里尝了尝。 出乎他的意料,这种罐头除了不够咸之外,倒并不算难吃,口味上也和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吃过的那种富含淀粉的廉价午餐肉罐头没太大的区别,最多也就是口感上更加松散且油腻罢了。 好奇的戳起一条热腾腾的金枪鱼肉,还不等送到嘴里,卫燃便闻到了浓烈的腥臭味。试着吃了一口,卫燃越嚼越恶心,最后实在是咽不下去,干脆将其吐了出来。 “你们这些运输连幸运儿肯定吃不惯这些东西”帕内通戳起一块金枪鱼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打趣着险些忍不住干呕的卫燃。 卫燃尴尬的咧咧嘴,老老实实的重新戳起一块牛肉罐头,然而,即便他刚刚突出了那口鱼肉,那股宛如生化武器般的腥臭却仍旧挥之不去,连带着吃进嘴里的也变了味道。 被这两口弄的彻底没了食欲,卫燃索性起身说道,“我去山顶看看,免得英国佬追上来。” 在帕内通不加掩饰的调侃笑意下,卫燃离开沙坑爬上了紧挨着的石头山,随后选了个被风的地方,开始从金属本子里往外掏东西。 让他又惊又喜的是,这次反坦克枪和医疗箱子总算是能拿出来了,但那支半自动步枪乃至自己的配枪,甚至包括食盒却拿不出了! “自从那本子换了金属皮,怎么还多了限制了?” 卫燃把玩着装在保护套里的禄来双反相机暗自嘀咕了一句,这相机能拿出来,但之前装进里面的胶卷却再次没了,可他明明记得,上次从白羊淀战场回来的时候,他明明记得装进去的胶卷还在的。 “按照之前的经验,接下来还会遇到个带着相机的人?”卫燃暗自嘀咕一句,收起手中的相机和身边的反坦克枪,随后拿着望远镜往周围看去。 “坏了!”卫燃皱起了眉头,就在他们来的方向,正有好几束昏黄的车灯在不断起伏的地形上来回跳动着! “把火灭了上车!”卫燃收了望远镜,转身朝山下喊道,“我们身后似乎有车!” 闻言,卡尔洛反应最快,一把抄起了滚烫的罐头盒放在了一边,而他旁边的帕内通则紧跟着用鞋子推着周围的黄沙埋住了刚刚点起来没多久的篝火。 “现在什么情况?”卡尔洛低声朝卫燃问道。 “越来越近了!”卫燃连滚带爬的跑下矮山,“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对方至少有四五辆车!” “走!” 卡尔洛用叉子戳起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随后连黄沙下的饭盒都来不及挖出来,扶着腿脚都不太方便的皮埃尔往沙坑上面的三轮摩托走。 等三人上了车,从山上跑下来的卫燃启动摩托车问道,“我们往哪跑?” “往南!” 卡尔洛想都不想的说道,“他们的巡逻重点不在南边,而且据我所知,101师应该就在我们南边。” 卫燃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借助北斗七星确定了方向,连车灯都不敢开,更不敢轰油门,慢悠悠的起步离开了藏身的矮山。 身后的货斗里,帕内通和受伤最严重的皮埃尔各自顶着左右方向,端着冲锋枪的卡尔洛则警惕的观察着身后。 几乎就在卫燃驾驶着三轮摩托绕过一座沙丘的同时,卡尔洛也看到了视线尽头一闪而逝的车灯。 “跑快点!”卡尔洛头也不回的催促道。 闻言,卫燃立刻将油门拧到了底。一刻都不敢停的朝着正南的方向前进,如此跑了足有两三个小时,随着温度越来越低,沙漠上也渐渐刮起了狂风。 这倒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至少他们那独具特色的三条车辙印多少能被掩盖一些,但坏消息却是皮埃尔不知从什么时候发起了高烧。 “在前面那座沙丘后面躲一下!”卡尔洛顶着掺杂了大量细沙的风朝卫燃喊道。 已经将风镜戴上的卫燃根本不敢张嘴,抬手示意了一下,随后拧动车把停在了沙丘的背风面。 “那些英国佬为什么追着我们跑?”卫燃熄灭了发动机不解的问道。 “还能为什么?” 帕内通将衣服脱下来盖在了皮埃尔的身上,同时理所当然的说道,“你驾驶的这种三轮摩托只有运输连最多,他们肯定是想追着你找到运输连打掉我们的后勤补给。” “找到运输连?”卫燃摇摇头,“恐怕我们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了。” “这些事情等天亮之后,如果我们还没被沙子埋起来再考虑吧。”卡尔洛一边说着一边跳下货斗,“我去沙丘上盯着,你们想办法在三轮摩托下面挖个沙坑出来。” “我来吧”卫燃抢先说道,“帕内通,你去前面的那个沙丘上看看,周围有没有火光或者卡尔洛说的那个101师。” 帕内通闻言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沙丘。 直等到他开始一步三出溜的往沙丘上爬,卫燃才伸出手摸了摸皮埃尔滚烫的额头和腿上那大片的烧伤,随后借着夜色的掩护拿出医疗箱,从里面翻出注射器,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打了一针青霉素。 重新收起医疗箱,卫燃从货斗里拿出一块木板条,在车斗下面胡乱刨出个浅坑,随后把皮埃尔扶了进去。 几乎前后脚,帕内通也顶着风一瘸一拐的跑了回来,半跪在货斗的边上说道,“前面什么都没有,除了沙丘就是山,再远点就完全看不清了。” “能认清我们在什么地方吗?”卫燃捂着嘴巴问道。 前者闻言摇摇头,一边把自己的身体埋进尚有些温度的沙子一边答道,“这里我和卡尔洛都没来过,不过我猜应该距离101师不会太远,今天晚上我们仔细听着,如果周围有交火的声音,说不定顺着声音能找到回去的路。” “也只能这样了” 卫燃说完,赶紧学着对方的样子,把头伸进三轮摩托的货斗下面,随后将身体四肢尽可能的埋进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沙子里,努力保持着身体的温暖。 如此苦熬了大半夜,这股狂风才算彻底停下,早就已经冻傻了的众人哆哆嗦嗦的在沙子上扒拉开一个浅坑,随后往里倒了一些燃油艰难的点起了一堆篝火。 在不断跳跃的火苗烘烤下,众人的身体渐渐回温,同时天边也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但让他们绝望的是,不但他们来时的车辙印和敌人一起消失了,而且这一整夜,他们都没有听到周围有任何交火的动静! 第244章 德国记者、意大利伤员和英国俘虏 夜里足以冻死人的沙漠,在太阳升起之后也跟着迅速升温回归倒了零度以上。但毕竟现在是冬季,即便中午的时候,温度也仅仅只有十四五度而已。 不过至少在白天来说,这倒不算坏事,至少这个温度非常适合赶路,而且皮埃尔腿上的烧伤也不容易发炎。 但对卫燃等人来说,真正的麻烦却是最后一口淡水在早晨的时候就已经喂给了仍旧在发高烧的皮埃尔,但直到中午,他们都没有找到所谓的第101装甲师,甚至连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都没有遇到过。 看了眼三轮摩托车的油表,卫燃轻轻踩下刹车熄灭了发动机,“卡尔洛,帕内通,你们确定一直往南走就能遇到101师?我们都已经跑了一个上午了,怎么连条车辙印都没看到。” “说不定是昨晚的那场大风刮没了?”帕内通乐观的答道。 “说话的时候动动脑子”卡尔洛一边捻着嘴唇上边那两撇喜感的翘尾巴胡子,一边说道,“好几千人的装甲师,就算昨晚刮的风不小,也不该什么都没留下。” “会不会我们跑错方向了?”卫燃再一次问出了这一路上问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问题。 “或者101师的速度太慢了,还没赶到位置,我们就已经横穿过去了。”帕内通像个复读机似的,说出了之前几次卫燃说完同样一句话之后他必定会说的台词。 “可惜我们手中没有地图”卡尔洛叹了口气,“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早知道会迷路,昨天晚上我们该投降的。”帕内通的语气中带着悔意。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卡尔洛似乎同样有些后悔,拿着冲锋枪一边往不远处的沙丘走一边说道,“我去前面的沙丘看看,说不定这附近有绿洲呢。” “你们要不要吃东西?”帕内通从货斗里翻出个铁皮罐头问道。 “算了吧,在找不到淡水之前,那些罐头吃下去和毒药没有任何的区别。” 卫燃第一个拒绝了再吃那些罐头的提议,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皮埃尔腿上的伤口,见没有发炎的迹象,这才拎起一个油桶,给三轮摩托加满了燃油。 “维克多,你觉得我们现在往回走怎么样?”帕内通低声问道,“你肯定还记得路对吧?” “你太高估我了” 卫燃拧上油箱盖,昨天被英国人的装甲侦察车追了大半个晚上,他要是还能原路跑回去,恐怕后背上就能长出两个驼峰了。 帕内通闻言看了看仍在货斗上发着高烧的皮埃尔,突发奇想道,“如果我们用那些燃油点上一堆火,再把摩托车的轮胎拆下来丢进去冒出一些黑烟,说不定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看应该把你丢进去”卡尔洛拎着冲锋枪走回来笑骂道,“没了这辆摩托车,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情况怎么样?”卫燃靠着摩托车问道。 卡尔洛摇摇头,“不太好” “或者我们往回走吧”帕内通捏着鸡爪子手势再次提议道,“哪怕没办法回到古比井附近,只要我们一直往北走,至少能走到地中海岸边,只要能到海边,最多也只是被英国人俘虏而已。” “也有可能半路上就被英国人抓住了”卫燃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那不是更好?”帕内通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让卫燃意外的是,卡尔洛竟然更加理所当然的同意了这个在他看来无比扯淡的建议,“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往回走吧,就像帕内通说的,如果遇到英国人,我们就投降好了。” “真的往回走?”卫燃错愕的问道,合着昨晚上白跑了?这些意呆利人怎么比法国人还喜欢投降? “皮埃尔恐怕撑不了多久” 卡尔洛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了摩托,“昨天要不是天太黑了担心被英国人直接打死,那时候其实我就已经准备投降了。” “我...” 卫燃压抑住抽对方一巴掌的冲动,接过对方递来的冲锋枪,踩着车轮翻进了货斗,这俩既然早就有了投降的打算,他自己也没意见。 等卫燃和帕内通坐稳,跑了大半天的摩托车在卡尔洛的操纵下再次启动,拉着众人背对着头顶的太阳,绕过一个个沙丘开往了正北的方向。 返程的路上,卡尔洛显然并没有沿着卫燃留下的车辙印走,而是径直往北,摆明了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饥肠辘辘又饥渴难耐的众人搭乘着这辆劳苦功高的三轮摩托从中午一直跑到太阳落山,卡尔洛却突兀的踩死了刹车,而同一时间,卫燃也举起了原本搭载肩上的冲锋枪,顺便踢醒了身边的帕内通。 让他们二人如此警惕的,却是正前方的一辆的一座沙丘后面,竟然停着一辆方头方脑的意大利产cl39轻型卡车。 就在卫燃拿枪指着对方的同时,在这方头方脑形如面包车的卡车车头一侧阴影里,还有个穿着德军制服的人用枪指着他们。 “好像是我们的人” 卡尔洛示意卫燃收起冲锋枪,高举起着双手喊道,“我们是白羊座装甲师的,你们呢?” “101装甲师”车头阴影里的那个人手里拎着一支p38手枪走了出来,抬手指着身后的卡车,用生硬的意大利语说道,“至少这辆车和他的驾驶员是101装甲师的。” “你不是?”卡尔洛放下双手,走上前去问道。 “我是德国先锋报的战地记者佩尔,这是我的证件。”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本证件递给了卡尔洛,随后看着走过来的卫燃和帕内通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132装甲师不是被派去古比井了吗?” “我们在前线侦察的时候遭到了英国人的阻截,为了逃离他们的追击迷失了方向。”卡尔洛将证件还给那个叫佩尔的记者,随后又将自己的证件递给对方,“你们怎么也在这里?101师不是也被派去古比井了吗?” 闻言,记者佩尔脸上浮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101师走错方向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是整个师都走错方向了。” “整个师?”卡尔洛瞪圆了眼睛,“所以101师就在这附近?” 佩尔摇摇头,将卡尔洛的证件换回来,“我们也和大部队走散了,而且凌晨的时候在西边大概十几公里远的位置还遭遇了几辆英国侦察车,并且和对方发生了交火。” 佩尔没注意卫燃等人脸上古怪的表情,转身将他们带到卡车的货箱边上,指着躺在里面的一个意大利士兵继续说道,“在保护我们的装甲车帮助下,我们消灭了其中一辆侦察车,而且还俘虏了一个英国士兵。但卡车司机也受伤了,而且和保护我们的装甲车走散了,现在油箱和水箱也都已经空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情况怎么样?”卡尔洛爬上卡车货斗,朝躺在里面的伤员问道。 “特伦托,我是第80运输连的特伦托。” 那名脸色苍白的伤员说话的同时掀开了盖在腿上的毯子,随后众人便看到,他的左腿被纱布胡乱的包裹着,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将纱布浸透,就连那条毯子上都沾染着血迹。 “子弹似乎还卡在他的腿里”站在车尾的佩尔头疼的提醒道,“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会手术的医生帮他取出子弹。” 闻言,卡尔洛和帕内通齐齐看向了卫燃,而后者此时正在打量着这辆货车车厢里的存货。 除了那位名叫特伦托的伤员之外,车厢里还有一挺布雷达35型20毫米高射炮,以及好几个用来装弹药和罐头的箱子和两个印着十字的医疗箱,而在特伦托的身下,明显还有整整一层木头箱子,只不过它们都被厚实的帆布给盖起来了,是以根本不知道装的什么。 “维克多,你会不会做手术?”帕内通忍不住问道。 闻言,卫燃回过神来,拽着货斗边缘爬进车里,“先让我看看医疗箱里有什么再说。” “他是医生?”德国记者佩尔朝跳下卡车的卡尔洛问道。 “也是运输连的士兵”卡尔洛指了指不远处的三轮车,“不过我们的同伴就是他治好的,手臂骨折,根本没有做手术就治好了。” 记者佩尔狐疑的看了眼正在翻找医疗箱的卫燃,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帕内通问道,“佩尔,你刚刚说你们还俘虏了一个英国人?他在哪呢?” “车子下面”佩尔弯下腰,指了指卡车的底盘。 卡尔洛和帕内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便发现在卡车下面,有个光着膀子堵住嘴巴的俘虏,双手被分开绑在了底盘上。 “你们两个人怎么做到的?”帕内通直起腰惊讶的问道。 “那支高射炮” 佩尔颇有些得意的指着货斗里的武器,“我们熄灭了发动机藏在一个沙丘的后面,等英国佬被保护我们的装甲车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我用那支高射炮打爆了他们的侦察车,只不过在把那个俘虏揪出来的时候,特伦托被对方用手枪打中了大腿。” “那辆保护你们的装甲车呢?”帕内通追着问道。 “他吸引着英国人的其余几辆侦察车往其他方向跑了。”佩尔摊摊手,“如果他们没有遇到危险,说不定能回来找我们。” “他认识路吗?”卡尔洛指着卡车底盘下的俘虏问道。 “或许吧”记者佩尔摊摊手,“但是我不会英语,底盘底下那个似乎也不会德语或者意大利语。” “唉!”卡尔洛和帕内通齐齐的叹了口气,刚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顿时又化作了泡沫。 第245章 Yes还是NO “维克多,情况怎么样?”卡尔洛收拾了情绪,朝货斗里正在给特伦托检查伤势的卫燃问道。 “问题不大” 卫燃头也不抬的答道,“医疗箱里东西足够给他做个手术,而且还有能帮到皮埃尔的药品。” “我是问你”卡尔洛不得不重新说道,“你有把握给他进行手术吗?” “当然,这只是个很简单的小手术。” 卫燃坐在了一个装着弹药的木头箱子上,“但这里风沙太大了,我们需要把货箱彻底密封起来,另外还需要足够的照明才能动手。” “这些都不是问题” 记者佩尔说话的同时,解开了货斗两侧木头栏杆上的帆布棚子,“把两边放下来,然后把特伦托屁股底下这块帆布再盖上,就足够挡住所有的沙子了。” “我们可以把摩托车上的车灯拆下来提供照明”帕内通第二个说道。 “那就开始吧”卫燃站起身,“卡尔洛,把摩托车弄过来,然后我们把特伦托先抬到摩托车上。” “你真的有把握?”卡尔洛在动手之前再次问道。 “难道这附近有医院或者医生吗?”卫燃微笑着给出了和昨晚救治皮埃尔时同样的回答。 “你说的有道理”卡尔洛笑了笑,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摩托车。 在众人的忙碌中,大腿中枪的特伦托和仍在发高烧的皮埃尔躺在了摩托车上,随后四人又齐心协力将卡车车厢里的布雷达高射炮和一些碍事的木头箱子抬了下来。 在这忙碌的布置中,众人倒是各有收获,最让卡尔洛和帕内通高兴的,是他们竟然发现了足足四箱意大利通心粉以及五箱罐装西红柿。 仅仅这两样,只要找到水就已经足够煮上一份他们心心念念的意大利面了。而除此之外,那些原本被帆布盖着的箱子里竟然还发现了一箱子用铁皮罐头封装的黄油和一箱子意大利人喜欢的橄榄油。除此之外,竟然还有足足四大箱子法国红酒! 不过对于卫燃来说,惊喜却是那支被抬下去的布雷达35高射炮,这枚20毫米口径的高射炮用的是和自己那支反坦克枪同款的弹药,而这样的弹药,他在这辆车里发现了好几箱! 在众人的连番追问下,大腿中枪的特伦托不得不说了实话,这些东西竟然都是101师指挥部的补给! “这些混蛋,我们吃了至少一个月的变质金枪鱼罐头,他们不但有意大利面吃,而且竟然还有红酒喝!”帕内通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一边打开了一瓶红酒,仰脖子咕嘟嘟灌了两口之后递给了身边的卡尔洛。 后者接过红酒同样灌了一大口,将酒瓶子递给佩尔之后义愤填膺的猜测道,“帕内通,你猜我们132师指挥部的老爷们是不是也能随时吃上意大利面和白面包蘸橄榄油?” “这还用猜吗?” 佩尔同样灌了一口酒,郁闷的说道,“出发的时候我就奇怪为什么让101师的指挥部要求我乘坐这辆卡车,而且还专门派了一辆装甲车保护我,原来是借着我的名义保护他们的意大利面!” “你们有时间聊天,不如先把特伦托抬上来。” 借着整理临时手术室,暗中撬开了一个弹药箱的卫燃提醒道,“另外,你们需要去周围的几个沙丘给我放哨,免得我刚刚帮他取出子弹英国人就过来了。” “马上马上!”已经打开第二瓶红酒的帕内通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维克多,要先来一口解解渴吗?”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头拒绝,“算了吧,我怕喝多了失手把特伦托的腿切下来。” “那这瓶我给你留着,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喝。”帕内通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橡木塞子按进了瓶子口。 “帕内通”卫燃认真的提醒道,“我们说不定要多久才能找到淡水,所以那些红酒最好能省着点喝。” 帕内通赶紧做出了保证,“我们这么多人只喝两瓶!”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废话,拉起帘子之前提醒道,“卡尔洛,打开车灯吧,在我出去之前,你们千万别掀开篷布,不然一旦有沙子进入伤口,特伦托就真的要截肢了。” “放心吧维克多!”卡尔洛说着,已经和德国记者佩尔一起,将特伦托抬上了被帆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货斗。 就在卫燃系紧双层的帆布帘子同时,挂在顶棚上的摩托车灯也随着外面的引擎声亮起,将昏暗的货斗里照的纤毫毕现。 “特伦托,我先把你的眼睛盖上,免得被头顶的灯晃瞎,顺便也防止你看到伤口被吓的乱动。”卫燃拿着一块长条帆布提醒道。 “来吧”特伦托闭上眼睛,颇有些紧张的说道,“维克多,你可千万不要把我的腿锯掉。” “我们又不缺墨索里尼的屁股吃,没事锯你的腿做什么?”卫燃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用厚实的帆布裹住了前者的双眼。 确定对方什么都看不到了,卫燃给对方扎上一支吗啡,趁着药效发作的功夫戴上橡胶手套,随后立刻开始了手术。 也算特伦托运气好,这枚子弹虽然撕开了大腿的肌肉,并且伤到了骨头,但却幸运的没有对主要的血管造成什么破坏。无疑,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还没失血断气儿的主要原因。 动作麻利的取出那颗子弹,随后又认真的缝合了肌肉和上皮组织包上了敷料。卫燃小心的取出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从里面拿出了四支这个时代绝对少见,但却称得上救命药的青霉素。 收回医疗箱,卫燃给特伦托打上一针青霉素之后,却并没有急着解开对方眼睛上的帆布,而是小心翼翼的从脚边那个提前打开的弹药箱里拿出了11发自己那支反坦克枪能用的高速钨芯穿甲弹放进了自己的帆布包。 藏好子弹,他这才解开对方脸上的帆布,随后拉开帘子,朝不远处守着摩托车的卡尔洛示意道,“把皮埃尔也抬上来吧,顺便先把特伦托抬下去。” “取出来了?”卡尔洛惊喜的问道,“他的腿没事吧?” “没什么事”卫燃笑着回应道。 卡尔洛闻言这才彻底放心,招呼着德国记者佩尔,在卫燃的帮助下把特伦托暂时抬下货斗,随后又把仍旧在发高烧,连意识都有些不清醒的皮埃尔送了上去。 系上帆布帘子,卫燃检查了一下对方骨折的胳膊和严重烧伤的双腿,随后拿起之前取出来的青霉素给他扎上一针,又在他腿上的烧伤处涂了一些在车里的医疗箱里找到的药品,这才拉开帘子,朝外面的帕内通说道,“我看你的脚这两天似乎也一直瘸着,用不用帮你看一看?” “不用了”帕内通拉起裤腿,指着小腿迎面骨上的乌青说道,“只是撞了一下而已。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还是给那个英国人看看他的伤吧。” “他怎么了?”卫燃看着已经被从卡车底盘下拉出来的英国人问道。 “头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德国记者佩尔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已经不流血了,就不用在他身上浪费药品了。” “就算是我家的骡子受伤了,我也不会只是在伤口上给他撒一把沙子止血。”卡尔洛没好气的拆穿了佩尔的做法,“维克多,帮他看看吧。” “抬上来吧”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他对英国人没什么恶感,但更没什么好感,毕竟在这个时代再往前推百十年,在华夏泛滥的丫片就是这帮搅屎棍子卖过去的。 等到卡尔洛和帕内通把仍旧绑着双手的英国俘虏推上货斗,卫燃用仅会的英语来了一句跑调的“塞特裆”,随后又指着自己来了句“蜜,刀特儿,猴泼油”。 显然,这连散装都不算的高碎英语,这英国佬不但听懂了,而且还格外听话的坐下来,将脑袋伸了过来,同时嘴里学者卫燃的“语法”感激的说道,“me,harry、harry·burton。thanks、you、help、me!” “哈利波特?”卫燃古怪的用汉语低声嘀咕了一句,差点儿忍不住撩起对方额头被干涸血迹粘连在一起的头发,看看他脑门儿上是不是有个闪电标。 “burton,harry·burton。”这脑袋受伤的俘虏纠正道。 “反正就是哈利呗?” 卫燃也懒得较劲对方的名字,直接给他来了一针吗啡,等把他麻翻了之后,立刻开始清洗已经凝结的伤口以及伤口周围的头发。直到干涸的血迹混杂着细沙被清理干净,伤口开始重新流出鲜血,这才缝合了对方头皮上的那道足有六七厘米长的伤口。 给哈利包好了头上的伤,卫燃耐心的等他从吗啡的药劲恢复过来,这才用自己仅会的那几个英语单词拼凑在一起盘问道,“哈利,h 2...不对,water,where have? you know?” 生怕对方不理解,卫燃还指着周围重复道,“water,where have?” 为了固定伤口而被纱布包住了一只眼睛的哈利显然听懂了卫燃在说什么,但可惜,接下来他说的那一大串,却轮到卫燃听不懂了。 从小就被英语折磨的头疼的卫燃听的可谓头昏脑胀,甚至都有了回到当年英语听力考试的错觉,最后索性简洁的问道,“water,where have? you know yes ?” “yes!” 同样交流的头昏脑胀的哈利忍着脑瓜顶上的疼痛先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可紧接着还没等卫燃说话,却又从嘴里蹦出个让他抓狂的“no!”。 第246章 找水前的共识 沙漠深处,除了皮埃尔和特伦托这两位伤员仍旧躺在卡车货厢里之外,其余人包括那位英国俘虏哈利在内,所有人都在卡车边上,围着沙坑中央不断跳动的篝火坐成一圈,趁着一瓶红酒在众人手中传递的功夫,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卫燃从哈利嘴里问出情报。 “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卡尔洛等卫燃复述完了他和哈利关于水的问答之后,顺势接过前者手中的酒瓶子,仰脖子灌了一口,最先说道,“这些红酒根本没办法让我们这么多人坚持太久,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淡水。” “确实需要尽快找到淡水”帕内通接过酒瓶子和话题,同样灌了一口说道,“只有找到淡水,那些意大利面才能吃。” “我没意见” 德国记者佩尔无视了身边的意大利吃货,同样接过酒瓶子喝了一口,随后却略过了坐在他另一边的俘虏哈利,将类似于话筒作用的酒瓶递给卫燃说道,“我们只有找到淡水,才能让那辆卡车跑起来,否则只靠你们的那辆三轮摩托车,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卫燃将只剩下最后两口的酒瓶子递给哈利,却是没打算说什么。排除了那两个基本没有行动能力的伤员,他们这一圈人里就有德国人、意大利人、英国人,以及自己这个局外人。 更直白的说,大家的阵营不一样,面对的局势不一样,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也就没办法保持高度统一。相应的,如果没办法打破大家之间的隔阂,即便在面对找水这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上,也很难保证每个人都不会有小心思。 尤其是那位英国俘虏哈利,他到底知不知道哪里有水先放在一边。但就算他知道,又该怎么保证他不会在找水的时候耍手段害死大家? 相比思虑重重的卫燃,坐在他对面的帕内通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们现在需要先把物资统计一下,另外还要选出去找水的人。” “先等下”卡尔洛摆摆手,认真的看着德国记者佩尔,“在我们开始之前,我们必须先达成一个共识。” “什么共识?”德国记者佩尔抬头问道。 卡尔洛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至少在我们得救之前,这里没有俘虏,更没有德国人、意大利人或者英国人的区别。我们必须保证足够平等,平且要照顾好所有受伤的人。” 记者佩尔显然不是傻子,他很快便明白了卡尔洛的心思。在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主动朝一脸茫然的英国俘虏哈利伸出了手。 后者下意识的看向卫燃,见后者一脸微笑着点点头,这才迟疑的和佩尔握了握手。 “we!”卫燃指了指周围的一圈人,随后又从嘴里冒出个“friend” “friend!friend!”哈利立刻和每个人都握了握手。 “维克多,和哈利说,我和他一起去找水。”卡尔洛一边和哈利握手一边说道,“告诉他,等我们走出沙漠之后,会把他送到英国那边。” “说不了”卫燃无奈的说道,“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额...”卡尔洛捏着个鸡爪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卫燃开口说道,“虽然我只会几个英语单词,但勉强还能沟通,而且真的出现意外,三个人总比两个人要好的多。” “可是皮埃尔和特伦托他们也需要你”帕内通开口说道,“卡尔洛,我和你们去吧。” “他们两个只需要定时换药就可以,这些你们就能做,等下我会教你们一遍。” 卫燃说着又指了指俘虏哈利,“但和他交流沟通,可不是我能教会的。” “就让维克多和我一起去吧” 卡尔洛拍板做出了决定,“帕内通,还有佩尔,你们需要照顾车里的人,保证他们在我们带着水回来之前还活着,这件事同样重要。” 帕内通和佩尔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卡尔洛的决定。 卡尔洛可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站起身说道,“现在我们来统计物资吧!” 闻言,帕内通第一个站了起来,而卫燃和德国记者佩尔却对视了一眼,直到后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前者这才站起身,将监视哈利的工作不动声色的交给了对方。 在卡尔洛的带领下,卫燃和帕内通统计了他们目前拥有的物资。首先,在给三轮摩托和那辆卡车加满了燃油之后,他们还拥有四桶总计80升的汽油和足够所有人吃上至少半个月都没问题的罐头,以及好几箱子的短时间里可以用来当水喝的红酒。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五个空油桶,一个和油桶外形完全一样,仅仅只是涂装不同的20升空水桶和两个医疗箱,以及两个用来给卡车加水的铁皮桶和一块可以用来当作帐篷的帆布。 武器方面,除了那挺20毫米口径的布雷达35高射炮和配套的弹药之外,却仅仅只有三支冲锋枪、9个备用弹匣、五个手雷,以及一支属于记者佩尔的p38手枪,和一支原本属于英国俘虏哈利的韦伯利转轮手枪。 虽然在刚刚的讨论中已经有卡尔洛提议大家平等相处,但即便是卡尔洛自己,也没脑子抽风给哈利分配一支武器,毕竟他们只是去找水的,不是去找死的。 一番商讨之后,卫燃和卡尔洛往三轮摩托上装了一桶燃油,一箱充当饮用水的红酒以及所有的空桶和一个铁皮水桶,最后还有那块可以用来搭帐篷的帆布,一支冲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以及一箱果腹的罐头。 出发之前,卫燃指导着记者佩尔给卡车货厢里的特伦托和皮埃尔,以及准备一起去找回的俘虏哈利分别换了药,最后又亲自给他们三人各自打了一针青霉素,这才拎着一个医疗箱,带着哈利爬上了三轮摩托的货斗。 “每天凌晨两点和四点,你们用那门高射炮,最大仰角往我们离开的方向打一发曳光弹、一发燃烧弹和一发高爆弹帮我们指引回来的方向。”卡尔洛上车之前,一边说着一边和记者佩尔核对着各自手表上的时间。 “如果引来英国人怎么办?”佩尔忧心忡忡的问道。 “如果引来英国人,我们就有淡水喝了。”帕内通笑眯眯的抢答了问题。 “尽量不要和他们交火” 卡尔洛指着身边三轮摩托上的哈利说道,“到时候可以先投降,然后带着英国人去找我们,我们会用哈利把你们换回来的。这是让我们双方都能从这场战争里活下来的最理智的选择,对吗?” 德国记者佩尔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从一直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台造价不菲的罗伯特相机提议道,“确实是最理智的选择,卡尔洛,在你们出发之前,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闻言,卡尔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答道,“只要你不会把这张足够把我们送进集中营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就行。” 记者佩尔笑着说道,“当然,我们不是已经各自暂时抛开了各自的身份了吗?” 卡尔洛哈哈大笑,“那就等维克多回来吧,我都怀疑那个家伙是个女人了,拉个屎竟然还要躲着我们。” “至少不会熏到我们不是吗?”帕内通凑上来说道,“那些金枪鱼罐头就已经够恶心了,我可不想在等你们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屎。” 这几个人调侃卫燃的同时,作为当事人去已经躲到不远处的一座沙丘后面,将反坦克从金属本子里取了出来,动作麻利的将那枚装满了训练弹的弹匣清空,压满了给特伦托做手术的时候,偷偷藏起来那些高速钨芯穿甲弹。 最后给弹膛里也顶上一枚穿甲弹并且换好了配套的制退器,卫燃用脚在沙子上踢出个坑,把那些训练弹埋了进去。相比手枪和步枪,这款反坦克枪的弹药补充可是个大问题,如今有机会,他自然是能补充一点是一点儿。 收起反坦克枪和配套的炮车,卫燃溜溜达达走回来的时候,包括那两名伤员在内的其余人都已经坐在了靠着卡车的弹药箱上等着拍照了。 “喜欢拍照还真是战地记者的通病”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老老实实的选了个最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记者佩尔先将镜头对准众人,调整好角度和光圈之后,扳下自拍拨杆,随后小跑着坐在了卫燃和卡尔洛的中间。 当清脆的快门儿声响过之后,也到了卫燃等人出发的时候。告别了留守等待的众人,卡尔洛启动三轮摩托,在哈利的指引下离开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直等到身后卡车在夜色中彻底看不见了,卫燃用胳膊碰了碰坐在身边的哈利,用意大利语低声问道,“其实你会意大利语对吧?” 夜色中,哈利的眼神变了变,沉默了许久之后将嘴巴凑到卫燃的耳边,用比佩尔还不如的生硬意大利语问道,“你怎么知道?”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卫燃低声答道,“一个英国侦察兵即便不会意大利语,为了能获取情报,至少也会学几句最基础的。但最重要的是,刚刚我们在讨论的时候,你可一直都听的很认真呢。而且在卡尔洛提出平等相处的时候,你明显松了口气。” “我只是不想被那个德国人杀死”哈利叹了口气,用奔奔坎坎的低声说道,“更不想被他刑讯逼问情报,相比你们意大利人,德国人简直就是疯子。” 第247章 飞机残骸附近的废弃水井 “德国人确实很容易出现疯子,所以你知道哪里有水吗?”卫燃问话的同时,暗暗在心里追加了一句,“就像你们阴国有很多喜欢当搅屎棍子的基佬一样。 “你们会放我离开吗?”哈利开始谈起了条件。 “这件事我决定不了”卫燃如实答道,“但至少我能帮你保守秘密。” 思考了许久,哈利最终点点头,低声给出了答复,“在被俘之前,和我同一辆侦察车的队友闲聊时说过,夏天的时候,这附近曾经坠毁过一架英国的战斗机,但那架战斗机的飞行员却在坠毁点坚持了足足半个月才被活着救回去。 所以如果我们能找到那架坠毁的战斗机位置,那里就是唯一有可能找到水的地方。毕竟想在夏天的沙漠里坚持半个月,就足以证明那附近肯定有水。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 “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卫燃换了个方向问道,“不管是去古比井还是回你们英国的阵地。” 哈利摊摊手,“我只是个无线电操作员,即便被俘前,我都没注意过车子开到了哪里。但我敢肯定,我的队友们没有开玩笑,这附近肯定有一架坠毁的战斗机。” “可惜我们没有无线电”卫燃遗憾的叹了口气。 “我们接下来往哪走?”负责驾驶三轮摩托的卡尔洛侧过头大声问道。 闻言,哈利谨慎的等卫燃用他根本听不懂的“英语”胡乱说了些什么,这才抬手指了个方向。 在卡尔洛的驾驶下,这辆三轮摩托在松软的沙地上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最终这才在哈利的示意下停在了一座足有两三层楼高的石头山附近。 “这里有水?”卡尔洛根本来不及下车,便兴奋的问道。 早在停车前便已经和哈利偷偷沟通过的卫燃摇摇头,“我们在这儿等到天亮”。 闻言,卡尔洛顿时泄了气,没精打采的取下货斗里的帆布,在哈利的帮助下,靠着三轮车搭起了一个勉强够三个人躺下的低矮帐篷。 趁着卡尔洛往满沙子的罐头盒里倾倒燃油准备点起篝火,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矮山说道,“我上去看看,你自己谨慎点。” “你也小心点”卡尔洛说话的同时,将划燃的火柴丢进了罐头盒里。 举着一个用板条箱和蘸过燃油的帆布制作的建议火把,卫燃小心翼翼的爬上那座石头山,随后背对着山下的二人举起了刚刚从金属本子里拿出来的望远镜。 然而,即便是在望远镜里的视野尽头,他也根本没看到周围有任何的火光,换句话说,他们距离战场和交战双方的阵地,仍旧有非常远的距离。 收了望远镜回到山下,卡尔洛已经用一瓶红酒煮上了满满一大饭盒的牛肉罐头和掰碎的饼干。 不过,即便他往里面掺了半罐头的西红柿以及意大利人喜欢的橄榄油和一小块黄油,这一坨蒸腾着葡萄酒气息的糊状物也实在算不上多好吃。但至少,这些呕吐物一样的东西能让他们暖和一些。 胡乱填饱了肚子,三个人又分了一瓶葡萄酒,这才盖灭了篝火,拉上了帆布帐篷门,各自裹着一块帆布陷入了沉默和对能不能找到水的担忧。 凌晨一点五十分,负责第一轮值夜的卫燃再一次举着火把爬上了矮山,拿出望远镜对准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两点整的时候,望远镜对准的夜空中闪过了微不可察的亮光。不出意外的话,那是留守的佩尔用高射炮打出的曳光弹又或者燃烧弹,同时也是指引他们顺利返回的唯一信标。 收起望远镜,卫燃返回山脚,晃醒了正在打呼噜的卡尔洛之后,将手表还给了对方。 接过手表,卡尔洛搓了搓脸,裹着身上的帆布钻出帐篷,一屁股坐在了三轮摩托上。 等到凌晨四点又站完了一班岗,卡尔洛和哈利也相继醒了过来。三人又吃了一遍昨天晚上同款的红酒炖墨索里尼屁股肉,这才收拾帐篷爬上了三轮摩托。 这一次,卡尔洛将驾驶的工作直接丢给了哈利,而他则坐在货斗上拿着冲锋枪警戒,至于卫燃,则蜷缩在叠起来的帆布上补觉。 不知道跑了多久,当卫燃被惊呼声吵醒爬起来的时候,三轮摩托已经停了下来哦,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片沙丘上,就躺着一架机尾断开,机翼都少了一个的飓风战斗机! 负责驾驶摩托的哈利转过身朝卫燃点了点头,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卡尔洛,你掩护我。哈利!” 卫燃说完朝哈利挥挥手,带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走向了不远处的飞机残骸。而在他身后的卡尔洛,也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带着哈利走到飞机残骸的边上,还不等卫燃说话,哈利便低声说道,“就是这里了,肯定是这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搞清楚当时活下来的飞行员是从哪里弄到淡水的。” 卫燃看了眼被明显被炸过的战斗机驾驶舱,思索片刻后说道,“哈利,我们分头在附近找找吧。” “你不担心我逃跑?”哈利说完便意识到根本没有问的必要,这附近全是茫茫沙漠,就算让他跑,又能跑到哪去? “注意安全”卫燃说完,转身爬上了不远处的一个沙丘。 往四周看了看,除了不远处的沙子上静静的躺着半块反光的机翼,更远一些的位置躺着半截机尾之外,倒是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扭头看了眼已经走向机尾的哈利,卫燃跑下沙丘,踩着松软的沙子走向了百十米外那块格外显眼的机翼。 遗憾的是,这块机翼似乎只是被风搬运到了这里而已,机翼之下根本什么都没有,机翼本身找不到任何与水有关的线索。反倒远处的哈利,此时正站在那截机尾残骸的旁边,朝着他疯狂挥手。 快步跑向哈利所在的位置,后者还不等卫燃停下脚步,便指着机尾上的一段刻字说道,“这上面说,在飞机残骸往东五公里的位置,有一口废弃的水井。” “走,我们过去看看!”卫燃说完,立刻转身跑向了沙丘的另一边。 第248章 第一桶水 乘坐着三轮摩托,三人按照战斗机残骸上的留言提示往正东方向一路前行,在越过一个个沙丘之后,远远的便看到,在一座不到两米高的石头堆侧面,正有一顶被固定在地表的残破降落伞在随风飘荡。 将三轮摩托停在那顶已经和碎布没什么区别的降落伞边上,三人不分先后的跳下车子,围着伞绳的根部便开始了挖掘。 然而,大半个小时过去,三人挖出来的坑也已经足有将近一米深,但这降落伞的伞绳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仍旧牢牢的埋在干燥的黄沙之下拽都拽不动。 “只用手挖太慢了”卫燃甩了甩手指头,“卡尔洛,你去飞机残骸附近捡一些用上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块铁皮也比只用手挖要好用的多。” “我把枪给你?”卡尔洛说着就要取下背在肩膀上的冲锋枪。 卫燃看了眼仍在低头挖沙子的哈利,笑着拒绝道,“算了吧,你带走吧。” 卡尔洛同样看了眼哈利,不着痕迹的用眼神提醒了一下卫燃,随后这才背着冲锋枪,驾驶着三轮摩托又原路返回。 直到车子跑远了,哈利才闷头说道,“谢谢,谢谢你的信任。” “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蠢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不是吗?” 卫燃说话的同时,也重新加入了挖掘的行列。但奈何,他们两人往上挖一桶沙子,就会有至少半桶沙子又顺着边缘滑下去。为了挖的更深,他们又不得不扩大挖掘的面积,无形之中,这工作量也变大了不少。 好在,不久之后,卡尔洛便驾驶着三轮摩托跑了回来,顺便也带回来两个螺旋桨的桨叶,以及一大块被沙子打磨的闪闪发光的铁皮。 有了这点儿小小的辅助,却让挖掘进度大大提高,从中午一直忙到太阳再次落山,卫燃手中的木制桨叶总算戳到了黄沙之下的坚硬物质! 闻声,三人齐齐停下,卫燃丢掉了手中的桨叶,试着用力拽了拽仍旧干燥的伞绳,随后竟从黄沙之下拽出来一个油桶! 更出乎意料的是,在这有油桶的提手上,除了拴着伞绳之外,竟然还有一根筷子粗细的钢丝绳! 好歹在因塔学过半个月的固定翼飞机驾驶,卫燃一眼就猜出来,这钢丝绳八成就是从那架战斗机里拆出来的! 没敢轻易拽那根钢丝绳,卫燃一屁股坐在已经挖了将近两米深的锥形沙坑中央,先是晃了晃手中这个仿自德军的20升油桶盖子。待听到里面传来的哗啦啦的液体声音之后,三人的脸上也都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维克多,快把它打开!”卡尔洛催促道。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耽搁,掀开桶盖的搭扣,随后三人便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 “怎么是汽油?”卡尔洛失望的坐在了沙地上。 “不,不是汽油” 卫燃惊喜的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只是这个油桶在装水之前没有洗干净而已,你看!” 一边说着,卫燃往手里倒了一些桶里的液体,在夕阳提供的最后一丝丝余晖下,这一小捧水虽然表面反射着一层油光,但那确实是水! “但这么点儿水根本不够我们七个人喝的”卡尔洛皱着眉头说道。 “确实不够我们七个人喝” 卫燃将手心那点水又倒回油桶,扣上盖子之后说道,“但这一桶水已经足够加满那辆卡车的水箱,让帕内通他们驾驶着卡车过来。” 说着,卫燃轻轻弹了弹那根紧绷的生锈钢丝绳,“它的另一头,总不能拴着英国人的茶壶吧?” 卡尔洛并不傻,瞬间便明白了卫燃的意思,“你是说另一边有水井?” “那就只有等帕内通他们过来之后一起帮忙挖掘才知道了” 卫燃再次弹了一下钢丝绳,“这跟绳子绷的这么紧,仅凭我们三个,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挖出来。” “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卡尔洛左右为难的看着卫燃和哈利,这俩把谁带走都不合适,只带走卫燃,很难保证哈利会不会脑子一抽逃跑,又或者在他们回来之前挖出来那根钢丝绳另一头的东西,然后搞些破坏。只带走哈利,半路上不但要提防着他,一旦被抢走了三轮摩托,那就更危险了,到时候连留守的帕内通等人都很难活下来。 “卡尔洛,你有把握自己回去吗?” 卫燃提供了第四种选择,“如果你有把握自己回去,而且同样有把握把他们带回来的话,我和哈利留在这里等你。” “至少回到昨晚我们休息的那座石头山问题不大。”卡尔洛自信的说道,“我一直记着路呢,可是...” “那辆三轮摩托坐三个人,还有那么多东西,根本跑不快。”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继续说道,“如果你有把握一个人带着这桶水回去,这就是最快的办法。” “或者...” “上午我在车上睡了一觉”卫燃再次堵死了对方的想法,“我连怎么跑回昨晚休息的地方都不知道。” 卡尔洛闻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那我现在就出发!尽量在明天中午之前赶回来。” 对方既然做出了决定,卫燃也就不再多说废话,从三轮摩托的工具箱里取出钳子,剪断了连接着油桶的钢丝绳。 等他将装满淡水的油桶送上卡尔洛已经启动的三轮摩托,后者也带着哈利,货斗里的帆布帐篷和一些吃的喝的都卸了下来,只带着那桶淡水,大半桶的燃油和两瓶解渴的葡萄酒。 目送着卡尔洛驾驶着三轮摩托消失在沙丘之后,卫燃和俘虏哈利对视一眼,随后各自坐在了一个木头箱子上。 “等找到足够的淡水之后,你们,不,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哈利颇有些忐忑的问道。 “至少不会把你送进德国人的集中营” 卫燃打开一瓶红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之后递给了对方,“当然,这些事情我说了不算,我们这几个人里,军衔最高的是卡尔洛,你的问题,最终可能也会由他来做决定。” “真是莫名其妙的战争” 哈利接过红酒灌了一口,喃喃自语的说道,“不管是你还是卡尔洛,甚至那个德国佬佩尔,你们都和报纸上描绘的法吸斯不一样。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我们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等战争结束,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卫燃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我们都能从战争中活下来。” 哈利笑了笑,将红酒瓶子还给卫燃,“如果战争结束之后我们都还活着,你们可以去我家里做客,尝尝我家的酒窖里酿造出来的苏格兰威士忌,绝对比这种法国红酒要好喝的多。” “你是苏格兰人?”卫燃好奇的问道。 “当然!” 哈利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我家就在尼斯湖的边上,经营一座并不算大的酿酒厂,和一座同样不算大的银器作坊。用我家制作的银质酒壶装上我们家自己酿造的威士忌,是送给朋友最好的礼物。” “尼斯湖?是有水怪的那个尼斯湖?”卫燃好奇的追问道,他小的时候,各种地摊文学厕所读物里可没少讲过关于尼斯湖水怪的传说。 “这你都知道?”哈利惊讶的看着卫燃,“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苏格兰的男人穿方格子短裙” “哈哈!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苏格兰男人确实穿方格子短裙” 哈利笑着肯定了卫燃了解到的知识,“不过尼斯湖水怪我可没见过,虽然我们当地确实有这样的传说。等战争结束后,你或许可以亲自去尼斯湖里看看。”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的。”卫燃模棱两可的答应了下来。 反观哈利,却格外认真的做出了保证,“到时候我会送给一个装满威士忌的银质酒壶的”。 “但愿我们都能活到战争结束之后吧!”卫燃说完坐了起来,“好了,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我们先把帐篷搭起来,然后弄点吃的吧。” “我可早就饿了” 哈利闻言也赶紧爬起来,“意大利的罐头可比英国的好吃多了,你们竟然把这东西叫做墨索里尼的屁股。” 他们二人在沙坑里搭建帐篷升起篝火准备晚餐的同时,卡尔洛也已经把三轮摩托的车速提到了最高。 就像卫燃之前说的那样,在没了额外的负重之后,这辆三轮摩托可比来的时候快多了,当他赶回昨晚露营的那座矮山附近时,时间也才不过晚上12点左右。 找到昨晚休息的位置,重新点上混合了燃料的沙子,卡尔洛短暂的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让身体暖和起来,随后便爬上了矮山,静静的等待着为他指引方向的炮火。 不久之后,视野尽头的夜空中炸开一团微不可察的火光,卡尔洛见状,立刻跑下矮山,循着亮起火光的方向,驾驶着三轮摩托冲了过去。 凌晨四点,当夜空中再次亮起火光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能隐约听到高射炮开火的声音了。 第249章 英国人准备的生日礼物 顺利赶回营地,独自返回的卡尔洛让留守的帕内通和佩尔,以及那两位早已苏醒的伤员全都皱起了眉头。 “卡尔洛,维克多呢?还有那个英国佬呢?”帕内通紧张的问道。 “别担心,他们没事。”卡尔洛熄灭了跑了一夜的三轮摩托,将他们之前的发现简单描述了一遍。 在讲述的同时,卡尔洛也已经把那桶带着浓烈汽油味的珍贵淡水倾倒进了油箱。而听故事的帕内通和德国记者佩尔,也合力将高射炮抬进了卡车的车厢。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帕内通说话的同时,已经准备把三轮摩托发动起来了。 “先别急” 卡尔洛拦住了帕内通和佩尔,“我们要尽量给卡车减轻点儿负重,毕竟我们的燃油并不算多。” “高射炮不能丢下”德国记者佩尔不容拒绝的说道,“如果再遇到德国人,那支高射炮是我们唯一的武器,你们或许会选择向英国人投降,但我不会。” 卡尔洛拍了拍满是沙子的脑门,“好,好,高射炮带着,但那些配套的弹药呢?你觉得你能活着用完那么多的炮弹?” 记者佩尔张张嘴,闷声闷气的说道,“两箱,至少带走两箱弹药。” “随便你吧” 卡尔洛懒得和对方争辩,扭头朝帕内通说道,“给佩尔留两箱足够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弹药,其余的炮弹都清空,只把弹药箱留下,那些我们的燃油不多了,那些木头箱子至少可以用来生活不让我们冻死。” “那些吃的喝的不能丢” 帕内通坚持道,“我们谁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走出去,那些吃的必须留下,尤其罐装西红柿和意面,还有红酒。” “这些当然要留着” 卡尔洛调整了三轮摩托的车灯角度,趴着货厢往里看了看,亲自监督着丢掉了过多的弹药和两支连记者佩尔都建议丢掉的布雷达30式轻机枪和配套的好几箱子弹。 这种垃圾货真的就只是用来增加负重的,别说他们用不上,就算在战场上,都没有哪个士兵愿意用这种比废铁还废铁的破烂。 清减了卡车货厢里的负载,三人赶在天亮之前,将三轮摩托的车头悬空着挂在了卡车的货厢后面。随后帕内通和卡尔洛跳进驾驶室,一个负责驾驶一个负责指路,开向了卫燃等人所在的方向。 他们这边启程的同时,卫燃和哈利也已经起床,顺着那截钢丝绳继续开始了挖掘。 然而,这次的挖掘量远比昨天的更大,将近两米厚的黄沙掩埋,让他们沿着钢丝绳每前进一小步,都要挖上至少一个小时才行。 两个人像沙鼠一样从早晨一直忙活到了中午,也才不过前进了一米多的距离而已,好在,当太阳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帕内通驾驶的卡车终于到了。 还没等车子熄火,车厢里的佩尔便探出头喊道,“维克多,快过来看看!皮埃尔又开始发烧了!”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赶紧丢下被沙子打磨的异常光滑的木制螺旋桨桨叶,小跑着冲向了卡车的车厢。 简单的检查了一下皮埃尔的状况,卫燃皱起了眉头,他腿上的烧伤已经开始流脓,额头也滚烫滚烫的,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卫燃忧心忡忡的说道,“他腿上的烧伤已经开始发炎了,我们必须尽快把他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如果两天之后我们还在这里,只能想办法给他进行截肢手术。” “哈利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吗?”卡尔洛追着问道。 “他不知道”卫燃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昨天晚上他就问过。 “我们必须尽快弄到足够的淡水,然后一直往北走。”卡尔洛看了眼仍在沙坑底部挖沙子的哈利,抿了抿开裂的嘴唇,嘶哑的喊道,“走吧,我们去帮忙!” 赶了一晚上路的三人顾不得休息,各自拿上一顶钢盔冲向了沙坑。仍旧在货厢里的卫燃借着身体的掩护,将昨天晚上值夜时偷偷从金属本子中的医疗箱里取出的青霉素拿出来,给高烧的皮埃尔和大腿中枪的特伦托分别打了一针。 “维克多,他会死吗?”状况还算不错的特伦托在卫燃下车前问道。 “不会,他不会死的。”卫燃做出了保证。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半躺在皮埃尔一侧的特伦托活动着双手说道,“至少我的手还能用。” “帮我看着皮埃尔吧” 卫燃从医疗箱里拿出一小瓶酒精递给对方,“找块布蘸上酒精,每十五分钟一次擦拭的他的额头和腋下。如果他的高烧退了,记得喊我。” “交给我吧!”特伦托接过酒精放在一边,随后从毯子上撕下来一小块布便开始忙活。 重新回到沙坑,卫燃重新拿起戳在一边的桨叶开始一起忙活。有了卡尔洛等人的加入,挖掘的进度大大加快,等到太阳再次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挖到了钢丝绳的尽头。 “好像是口井”记者佩尔看着挖出来的一段石头井沿说道。 “希望这口井下面还能挖到水吧!”卡尔洛说着,便再次扬起了手中已经被磨掉了漆的钢盔。 众人见状,也顾不得休息,立刻沿着那一小段井沿继续挖掘。直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众人终于将这口直径足足三米,内部填满了黄沙的水井周围的沙子清理干净。 让他们格外惊喜的是,虽然填满水井的黄沙还没来得及清理,但一把抓上去,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了些许的潮湿。 “我们休息...休息一小时怎么样?”记者佩尔呲牙咧嘴的说道,这大半天的挖掘,他的手掌上已经被磨出了血泡。 “你和维克多先休息吧” 卡尔洛和帕内通一边用钢盔从水井里往外舀沙子一边说道,“顺便去看看皮埃尔怎么样了。” “我刚刚看过了” 手上同样起了水泡的卫燃一边给哈利头上的伤口换药一边说道,“他的烧已经退了,现在也恢复清醒了,等再晚点儿的时候,我给他再打一针,如果今天晚上他不发烧了,说不定能多坚持半天。” “那也要快点儿” 帕内通气喘吁吁的说道,“鬼知道从这里赶回去需要多久,我可不想皮埃尔在他生日的时候变成个残废。” “他什么时候生日?”卫燃一边给哈利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明天”帕内通直起腰答道,“他明天生日,27岁生日。这是昨天晚上他还清醒的时候和我说的。” “我的生日也在明天”记者佩尔惊讶的说道,生怕众人不信,他还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你们看,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几号的话,明天真的是我的生日,32岁生日。” “这么巧?”帕内通接过佩尔的证件看了看,“真的是明天!” “既然这样,如果明天皮埃尔状况还不错的话,我们给他和佩尔举办个生日宴会怎么样?” “生日宴会?”这下,连卡尔洛都停下了手里的挖沙工作,“这种鬼地方可没有蛋糕和蜡烛。” “但至少我们有意大利面和红酒不是吗?”卫燃继续怂恿着对方,“你们不是一直想吃一顿意面吗?” “说的你不想吃一样” 卡尔洛越发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钢盔,“就算为了这场生日宴会,我们也要尽快把水挖出来才行!” 有了目标,挖掘的速度再次加快,就连刚刚准备休息的记者佩尔,都在卫燃帮他处理好了手上的血泡之后,再次拿起了钢盔。 在这五个人的彻夜忙碌之下,那口直径三米,用石块垒起的水井里积攒的黄沙越来越低,并且最终总算让他们在足有十米深的井底挖到了那截钢丝绳的另一端。 让众人哭笑不得的是,这钢丝绳另一端拴着的,竟然是那架战斗机的座椅,而随着黄沙被一点点的清理干净,这里面还出现了一个装满了燃油的油桶,以及一个并不算大的木头箱子。 除此之外,这井底也出现了大块的,朝着井底中央略微倾斜的湿润石头,而在中央的位置,则是一个仅有碗口大的缺口,那缺口里积攒的沙子轻轻一攥,便能滴出水来! 被拆下来的摩托车灯照亮的水井底部,卡尔洛小心翼翼的用刺刀撬开木头箱子,待看到里面装的东西时,在一边围观的记者佩尔以及卫燃全都不约而同的调侃道,“呵!果然是英国人!” “确实,也只有英国佬会在这种地方给后来者留下一套精美却不实用的茶具。” 卡尔洛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木头箱子里的瓷质茶壶打开盖子往里看了看,“嗯,还有方糖。” “不止方糖” 佩尔取出箱子里的英军水壶拧开,凑到鼻尖闻了闻,“还准备了茶叶,等等,这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一边说着,佩尔将手指头伸进水壶,随后从里面扣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纸打开,“这是...地图?!圆首作证,我第一次对英国人这么有好感!” 闻言,卫燃和卡尔洛齐齐的凑过去,随后便看到那张简略的手绘地图上还真就清晰的标注着从水井到附近绿洲乃至地中海岸边的距离和方向角度,而在这木头箱子里,还放着一枚纯铜材质,形如怀表的指北针! “看来这些东西应该是当初救下那个飞行员的英国士兵们留下的”记者佩尔感慨的说出了一句让卫燃差点儿憋不住笑的鬼话,“他们总算做了件好事。” “不管怎么说,他们当时的善举确实救了现在的我们。” 卡尔洛顺势说道,“佩尔,看在这些英国人给你和皮埃尔准备的生日礼物的份儿上,等我们收集到足够的淡水之后,就放哈利离开怎么样?” 闻言,记者佩尔把玩着那枚略带锈迹的英军制式指北针犹豫了许久,最终在阴凉潮湿的水井底部喃喃自语般的说道,“除非他在我们的生日宴会上,愿意和我们每个人都喝一杯。” 第250章 为了金子,努力活到战争结束之后 潮湿的井底,卡尔洛将井底中央凹坑里湿润的黄沙全都挖干净之后,一整晚几乎都没休息的三人守在一边等了足足半小时,但碗口大的石头坑里的水却只有薄薄的一层,这点儿水或许确实足够一个人在这里挣扎求生,但却绝对不够他们七个人活下去,更不够支持他们按照那张简易的手绘地图指引回到各自的阵营。至于举办个生日宴会,就更别想了。 将上一个在这里落难的英国飞行员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都送出水井,卡尔洛试着用刺刀撬动井底那些大块的石头,但奈何,即便他的刺刀都被撬断了尖儿,那些石头却仍旧纹丝不动。 丢掉刺刀,卡尔洛有些烦躁的说道,“如果想获得足够的水,我们必须把这些石头挖开才行。” “想挖走这些石头,仅凭我们的钢盔可不够。” 卫燃用钢盔敲了敲脚下湿润的岩石,“我们要有足够大的锤子和钢钎,另外还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才行。” “或者有足够的炸药” 卡尔洛盘算道,“我们还有几颗手榴弹,它们应该能炸开这些岩石,但很难保证不会炸塌井壁。” “或许不用那么麻烦”记者佩尔抬起头,“那支高射炮怎么样?我们可以用那支高射炮轰碎这些石头。” “用它?”卡尔洛看着前者,“怎么做?” “我们先上去”佩尔说完抬头喊道,“帕内通,麻烦把我们拉上去!” “没问题!”守在井口的帕内通闻言立刻启动了三轮摩托,拉动着绳子,把卫燃等人一个个的从井底拽了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佩尔直接启动了卡车开到井口边缘,随后招呼着包括哈利在内的众人一起帮忙,把他坚持带过来的那支高射炮从车厢里搬出来安装在了三角支架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卡尔洛帮忙搬下来仅有的两箱弹药问道。 “帮我把它放到井边”佩尔一边说着,已经把装在三脚架上的高射炮放倒,将整个枪神悬空在了井口内侧。 “帕内通,用卡车的车轮压住三脚架。”在卡尔洛和卫燃的帮助下,艰难拽着高射炮的不让它翻进井里的佩尔喊道。 帕内通闻言赶紧掉进根本没有熄火的卡车,驾驶着车子,小心翼翼的用驾驶室一侧的前轮轮胎压住了放倒的三脚架。 试着松开紧紧拽着的高射炮,佩尔松了口气说道,“然后我们还需要用绳子在井的另外两个方向拉着高射炮,免得它在开火的时候乱晃。” “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点子?”卡尔洛惊讶的问道。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记者佩尔笑着解释道,“我曾经采访过一支工程部队,他们在开凿隧道的时候因为爆破要临时不够用就曾经这么做过,不过他们用的火炮口径要稍稍大一些。” “88毫米?”卫燃忍不住问道。 “怎么可能!那肯定会塌方的!”佩尔赶紧摇头解释道,“是37毫米的小家伙,虽然比较浪费弹药,但开凿速度真的很快,好了我们现在试试吧!” 说着,佩尔已经将其中一条绳子丢给了卫燃,而他则把另一根绳子绑在了不远处的三轮摩托上。 一切准备就绪,派尔示意卫燃和卡尔洛拉紧绳子,他自己则躲在卡车的货厢了,拉动了拴在扳机上的细绳。 一时间,高射炮细密的炮声在经过那口井的放大之后简直震聋了众人的耳朵,而从井口冒出来的蓝色硝烟也在清晨的朝阳中蒸腾而起。 转瞬间打空了一个12发的弹板,一脸兴奋的佩尔一边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边麻利的从箱子里拿出了第二个弹板换上,同时扯着嗓子喊道,“或许我该去防空连做个士兵,这东西用起来可比相机刺激多了!” “对!到时候你可以用这玩意儿给防空连挖一口井!”卡尔洛哭笑不得的调侃道。 “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试试88毫米的大家好!拉紧了!”佩尔话音为了,已经再次拉动拴在扳机上的细绳,顿时,隆隆的炮声再次闯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直到打空了整整一箱子的弹药,过够了瘾的佩尔这才示意帕内通把卡车开走,随后众人把沉重的高射炮给拽到了一边。 耐心的等着井里的硝烟散去,卫燃等人立刻顺着绑在卡车货厢上的绳子降到了井底。 除了满地破碎的弹壳和炸裂的弹头,原本井底的岩石早已经四分五裂,更让众人惊喜的是,当头顶的三轮摩托车灯亮起之后,那碎石间,还能看到明显的反光! “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的管用!” 卡尔洛摘下头顶的钢盔,舀起一盔碎石、弹壳、碎弹头以及污水的混合物倒进了头顶刚刚垂下来的铁皮桶里。 很快,卫燃和佩尔,以及稍后下来的哈利也加入了清理碎石的行列。随着一桶桶的石头被送上头顶,众人也惊讶的发现,这石头下面竟然还有一层吸满了水的沙子。 当众人用钢盔清理了碎石和泥沙之后,被摩托车灯照亮的水底却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黄澄澄的反光! 佩尔弯腰从满是黄沙的水底捡起一片反光的东西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后笑着说道,“看来我们发现了宝藏,而且刚刚那些岩石应该并不是天然存在的,我猜应该是有人从旁边的那座石头山上弄下来的石头故意丢进来的。” “或许说谋杀现场更准确一些” 卡尔洛从水底摸出一柄长满了锈迹的弯刀,随后又拿起了一个残破的下颌骨,“有些人为了这些金币死在了这里。” 卫燃同样从将将淹没脚面的冰凉井水之下摸出一个金币,随后便发现这东西恰恰是当初那位叫赫伯特的考古学家带着油桶找上自己的时候,曾用视频展示过的那种金币。 原来这东西这么来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索性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静静的在一边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把金币都捡起来吧!” 佩尔把手中的金币丢进钢盔,随后又把钢盔放在一边的石头上,“相比这些金币,这些水才是最宝贵的东西,等我们上去之后,可以把这些金币分一分。” “确实,至少目前这些水就已经足够我们喝的了,不过我们最好把井底清理干净,墨索里尼的屁股已经够恶心了,我可不想喝用古代尸骨煮出来汤。” 说完,卡尔洛也将手中的金币和卫燃以及俘虏哈利一起,不分先后的丢进了钢盔。 中断的挖掘清理工作继续,当井底的泥沙、碎石和金币全都清理干净的时候,隐藏在角落石头缝里的一个往外汩汩冒水的小泉眼也终于被挖了出来。照这个泉眼的速度,或许只要一个晚上的时间,这口井就能被填满大半。 既然水资源如此的丰富,众人也就不再珍惜脚下那些混合了大量沙子、碎石以及有可能还有古人尸骨,且被大家踩来踩去脏水。索性热火朝天的用铁皮桶拎出去,顺便洗干净了井底的岩石层。最后各自对着那个小泉眼喝够了,这才将各自的水壶接满,顺着绳子被井口的帕内通用三轮摩托拽了上去。 趁着井底在缓慢积水的功夫,卡尔洛和佩尔把包括哈利在内的所有人都叫到了卡车的货厢里。 卡尔洛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从昨天开始挖掘这口被沙子填满的枯井,大家用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这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同时,每个人也已经累到了极限,各自的掌心,也早已经被磨破了皮。 扫视了一圈劳累不堪的众人,以及抱着水壶喝水的两位伤员。卡尔洛从钢盔里抓起一把金币,任由它们叮叮当当的重新砸落在钢盔里,笑着说道,“还算不错,我们不但找到了水,而且还找到了一些古代金币。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们把这些金币平分,然后给皮埃尔先生和佩尔先生举办一场生日派对怎么样?” “没意见,我们当然没意见!”帕内通第一个说道。 “你们呢?”卡尔环顾众人,包括俘虏哈利,都忍不住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直在暗中盯着俘虏哈利的德国记者佩尔微微皱起眉头,紧接着又舒展开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举起相机对准众人按下了快门。 见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卡尔洛将头盔里的金币倒在一个原本用来装弹药的木头箱子里,简单的分了分之后说道,“金币并不算多,一共只有22枚,另外还有一些印着漂亮图案的金块,让我看看...金块一共只有8枚,看来不管我们怎么分,都会多出来一枚金币和一枚金块了。刚好今天有两个人过生日,不如就把多出来的当作礼物送给皮埃尔和佩尔先生吧?” “多出来的那枚金块和金币,就留在那口井里怎么样?” 记者佩尔突兀的说道,“如果战争结束之后我们都还活着,再回到这里决定那枚金块和金币该归谁怎么样?” “我没意见”已经退烧恢复清醒的皮埃尔虚弱的开着玩笑,“就算为了那枚金币和那枚金块,我也要努力活到战争结束之后。” 第251章 生日派对 “就像皮埃尔说的,为了得到金币和金块,我也要努力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同样受伤的特伦托第二个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最大的金块挑出来吧留着吧!” 卡尔洛说着,从木头箱子里拿出一枚足有鸽子蛋大小的金块,随后又随意的拿出了一枚金币,扭头朝佩尔问道,“我们怎么做?直接丢进井里?” “找个油桶吧!” 佩尔左右看了看,随意拿起一个空油桶说道,“就用它吧,这还是特伦托去15装甲师接我的时候顺路从那里得到的油桶呢。这样即便是别人发现了它,也绝对不会想到我们的头上,对吧哈利?” “对”俘虏哈利下意识的点头给出了回应,可随后便惊恐的抬起了头,看着一脸笑意的记者佩尔。 “没关系,今天你只是参加我和皮埃尔的生日派对的朋友。等派对结束,你会得到回去的地图和足够补给,维克多,把你的三轮摩托也借给哈利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卫燃看着对方手中那个熟悉的空油桶说道,“他还欠我一个装满威士忌的银质酒壶呢,我当然希望他也能活着回去。” “看来我们的医生已经和伤员哈利先生提前商量好了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了” 记者佩尔一边开着卫燃和哈利的玩笑,一边打开了挑出来的空油桶,将卡尔洛刚刚递给自己的金块和金币丢了进去。 “既然安排好了战争结束之后的宝藏,我们现在开始来分金币吧!” 卡尔洛说完,从木头箱子里抓起一把金币,给每个人分了三枚,随后又给每个人分了一枚仅有手指肚大小的,带着些许花纹的金块。 倒是佩尔,拎着装有金块和金币的空油桶跳下了卡车,随意往里装了一些沙子,随后独自钻进了卡车的驾驶室。 分完了黄金,哈利会意大利语这件事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井底也已经积蓄了足够多的清水。 眼瞅着头顶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众人强撑着困意,把卡车里的空木头箱子全都丢出来砸碎,升起了一堆篝火。 在这篝火堆的边上,卡尔洛和帕内通化身厨师,用一口在卡车里找到的大锅给众人准备意大利面。而彻底放下戒备心的哈利,也把井底找到的那一套茶具清洗干净,用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给众人泡上了英式红茶吧。 至于卫燃和佩尔,两人已经将卡车和摩托车重新加满燃油,并且给卡车的散热水箱重新加满了水,随后把清空的油桶装满沙子吸掉残存的油渍,最后又用火烧了一遍,等到所有的燃油都挥发干净,这才用井底打上来的水将它们仔细清理干净。 他们二人忙完的同时,卡尔洛那边也已经煮好了意大利面,甚至伤员特伦托,还用车里找到的一本涩情杂志给皮埃尔和佩尔各自折了一顶能看到比基尼美女的生日王冠。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还好我们准备了生日蜡烛。” 卡尔洛一遍说着,将两块黄油放在了佩尔和皮埃尔二人装满意大利面的饭盒里,随后往上面各自又插了一根火柴点燃。 在火苗亮起的同时,哈利也已经用他的母语唱起了生日歌。而提前从佩尔手里借来相机的卫燃,也把镜头对准众人按下了快门。 当黄油上的火柴被吹灭,卡尔洛用一把叉子敲了敲身边的卡车车厢,“先生们,还有佩尔和皮埃尔头上那些穿着比基尼的纸片姑娘们。”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卡尔洛继续说道,“今天的生日派对或许会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我相信,对你们来说肯定也是这样。 请让我们感谢哈利先生帮大家找到了水,感谢维克多救了皮埃尔和特伦托,还有我和帕内通,另外也要感谢他提议举办这次生日派对,更要感谢佩尔先生和皮埃尔先生的生日恰巧是今天。”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佩尔第一个端起装满了红酒的饭盒盖子,“让我们干杯,为了我们在战场边缘的沙漠里难得的友谊。” “干杯!”众人轰然响应,各自端起手中的饭盒活着水壶又或者干脆就是酒瓶子,仰脖子喝了一大口。 “卡尔洛,可以开始吃了吗?”帕内通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就算是他们两、个人头顶上的纸片姑娘走下来,我也只想赶紧吃一口意大利面!” “在那之前要不要来一些橄榄油?”善意的笑声中,腿上中枪的特伦托举起刚刚打开的罐头问道。 “当然!”帕内通赶紧端着自己的饭盒走了过去,随后卡尔洛也紧随其后,甚至就连对意大利面没有那么迫切的哈利和佩尔也凑热闹似的围了过去。 众人有说有笑的各自吃完了一大份拌了罐装西红柿酱的意大利面,欣赏着各种即兴表演的同时,也顺便各自灌了足足一大瓶的红酒以及好几杯哈利提前泡好的英式红茶。 等到所有人酒足饭饱,卫燃又给包括哈利在内的三位伤员全都换了药并且打了一针青霉素,头顶的太阳也已经快到了落山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更知道,现在也到了他们该各自奔赴自己的阵营和战场的时候了。 佩尔将他和卫燃在饭前洗干净的几个空油桶全都装满了淡水,随后亲自拎着一桶燃油和一桶淡水放上了三轮摩托。 “哈利,这些水和燃油足够你回到你们的阵地了” 佩尔说着又拎起一个油桶放在了三轮摩托上,“这里面装着的是没喝完的红酒,只要你小心点儿,应该不会被你的上司发现他们。朋友,感谢你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也谢谢你,我的朋友。”哈利认真的和佩尔握了握手,“希望在战争之后,我能在这里见到你们。” “我们肯定有见面的机会的” 卡尔洛自信的说道,“就在战争结束后,佩尔和皮埃尔的生日前一天怎么样?我们在这里再给他们举办一次生日,到时候我会带足够的面粉和调味酱过来,让你们尝尝真正的意大利面。” “我会带我家自己酿的威士忌,还有最好的英国红茶。”哈利不甘示弱的做出了保证。 “既然这样,到时候我会戴一顶像样的生日王冠。”坐在卡车货厢边缘的伤员皮埃尔开着玩笑指了指头顶,“至少上面不会有穿着比基尼的纸片姑娘。” “希望到时候你的腿已经好了” 哈利说完看向卫燃,“维克多,谢谢你。等战争结束之后,一定要去尼斯湖找我,我还欠你一个装满威士忌的银质酒壶呢。” “还有尼斯湖的水怪”卫燃开着玩笑提醒道。 哈利摊摊手,“那就只能看你的运气了” “好了,闲聊就等战争结束之后怎么样?” 佩尔从卡车的驾驶室里拿出了装着一枚金块和一枚金币的油桶,“这个油桶就放在井里吧,为了里面的宝藏,大家都要活到战争结束之后。” “佩尔,你在上面刻的是什么?”帕内通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用先锋报的通讯密码本写给下次在这里见面的朋友们的” 佩尔似乎并没有保密的想法,说话的同时还拿出了兜里的密码本晃了晃,“至于油桶上写了什么,等我们下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这个密码本失效之后,我会翻译给大家的。” 帕内通将曾经在井底得到的英军制式指北针,连同他比着井底得到的地图画出来的复刻版一起递给哈利,同时笑着调侃道,“有密语,有地图,现在它越来越像个宝藏了”。 “这本来就是个宝藏不是吗?”卡尔洛一边说着,一边帮忙用一块帆布将油桶包裹严实,随后用之前得到的钢丝绳将其吊进了井口。 忙完了这一切,佩尔接过伤员特伦托递来的一支转轮手枪,亲自装满了子弹,将其递给了哈利,“这是你的佩枪,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不会再给特伦托的腿上来一枪。” “也希望你不会用沙子给我的伤口止血”特伦托接过手枪看了看,随后竟调转枪柄又递给了佩尔,“朋友,送给你吧。” “看来我真的交到了一个敌对阵营的朋友”佩尔开着玩笑的同时拔出了自己的p38手枪也递给了对方。 “那么,再见,我们战争结束之后再见!”接过手枪揣进兜里,哈利告别了众人,驾驶着三轮摩托,按照地图和指北针的指引,一边挥着手一边跑没了影子。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卡尔洛打了个酒嗝,“或许路上我们可以再停一次,把最后的那些意大利面和红酒全都吃完再回去。” “说起这个,古比井那边的战斗不知道结束没有。”帕内通颇有些期待的说道,“如果我们回去的时候正好结束可就太棒了。” “但愿如此,我们快出发吧!”卡尔洛打了个哈欠,“我们真应该停一下的,一夜没睡,刚刚还喝了不少的酒。” “等回去再睡吧!”记者佩尔指了指哈利消失的方向,“不然我们就真的要被英国人俘虏了。” “说的对,上车吧!战争结束前,我可不想再见到哈利。”卡尔洛立刻招呼着众人上车。 在记者佩尔的帮助下爬上货厢,等卡车跑起来之后,轻微的颠簸也让同样一整天没有合过眼睛的卫燃越来越困,最终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第252章 战后的失约 “维克多,醒醒,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维克多?” 感觉只睡了不到五分钟的卫燃在摇晃中惊醒,下意识的便要从金属本子里拿出佩枪。 “你做噩梦了?” 哈利看卫燃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举起了双手,“我也经常这样,不过好在战争结束了不是吗?” “战争结束了?” 卫燃后知后觉的发现金属本子里的佩枪已经可以取出来了,而站在眼前的哈利也穿着一身便装。 “半年前不就结束了吗?” 哈利见卫燃将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手枪收进了怀里,这才放下高举的双手走了过来,“我以为我是最快的,没想到你来的比我还早。” 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卫燃试着问道,“今天几号了?” “明天就是佩尔和皮埃尔的生日了,你说今天几号了?” 哈利扶着车门答道,“说起来我们已经有四年没见了,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卡尔洛他们现在还好吗?” “我...我不知道,那次事情之后,我就被调到了其他部队。” 卫燃胡乱找了个借口,他只记得自己在卡车里睡了一觉,中间被金属本子快进的那四年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 “希望他们明天都能准时到,我可是给大家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哈利说着朝卫燃招招手,“过来看看吧!为了能赶来这里,我可是花了一大笔钱。” “你都准备什么了?” 卫燃此时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不远处的那个石块垒砌的水井,显然就是他们曾经找到淡水的位置,而自己正坐在一辆和当初他们从这里分别时乘坐的同款卡车的驾驶室里。 至于哈利,他开过来的却是一辆装满了行李的威利斯吉普。这辆吉普车上,除了驾驶位之外,其余的位置摆满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木头箱子,这些箱子被尼龙网固定的严严实实,车头的引擎盖上和车尾还固定着好几个涂着大红色油漆的油桶。 “这是我家自己酿造的威士忌,最好的苏格兰威士忌!” 哈利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一个木头箱子,从里面拎出一个漂亮的玻璃酒瓶子塞进卫燃的怀里,随后打开第二个箱子问道,“维克多,还记得它吗?” “记得”卫燃点点头,“这是当初在水井下面发现的那套茶具。” “没错,就是它们!” 哈利格外怀念的说道,“我一直留着它们,平时连用都不舍得用。当时我答应过你们的,战争结束后,我要请你们喝我家酿造的苏格兰威士忌和最好的英国红茶。等他们几个到了,我们还用这套茶具来喝!” “剩下的这些是什么?”卫燃好奇的看着其他的箱子问道。 “有很多东西” 哈利掀开网子说道,“有送给大家的礼物,也有帐篷和汽油炉、小型发电机之类的东西,连唱片机和收音机我都带来了,这次的生日派对一定要热闹一些!” 说到这里,哈利摘下头顶的帽子,指着头上的伤疤说道,“还记得这道伤疤吗?你帮我缝好的。” “当然,当然记得。” “那你一定记得当初答应了要去尼斯湖,去我家做客。” 哈利重新扣上帽子,哈哈大笑着说道,“所以维克多,我没有给你准备任何礼物,尤其没有给你准备装满威士忌的银质酒壶,我要等你去尼斯湖的时候亲自送给你。” 卫燃张张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转身看着周围的茫茫沙漠转移了话题问道,“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 “可能路不太好走吧!” 哈利头疼的答道,“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两次沙暴,差点儿被沙子埋起来,他们说不定也和我的遭遇一样。” “但愿只是遇到了沙暴吧...”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哈利倒是信心满满,一边往卫燃驾驶的卡车货箱尾部走一边问道,“维克多,你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自己看看吧!”卫燃跟在对方身后说道,那辆卡车的车厢里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两人走到卡车的车厢后面,随后便发现货箱里同样装了不少吃的喝的,就连沙漠里绝对少见的木柴都准备了不少。 “既然他们都没来,我们不如先把帐篷搭起来吧?”哈利兴致勃勃的从一个木头箱子里拿出一瓶啤酒咬开,灌了一大口之后问道。 “那就搭起来吧”卫燃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焦躁。 看得出来,哈利也很担心卡尔洛等人的情况,一直都在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显然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多想。 两人手忙脚乱的在两辆车子和水井的夹角中搭好了两顶帐篷,挂上了亮度足够用来之路的煤油汽灯,甚至还点起了一堆篝火,并且让唱片机都工作了起来。 然而,直到晚上,直到第二天一早,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又等太阳落山,唱片机里的音乐播放了一遍又一遍,卡尔洛等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维克多,他们...他们是不是迷路了?”哈利有些慌乱的问道。 “我不知道...”卫燃摇摇头,拧开一瓶冰凉的威士忌,仰头灌进了嘴里,随后便被呛的连连咳嗽。 “我甚至给那两个混蛋准备了生日蛋糕”哈利看了眼自己的车子方向,忧心忡忡的说道,“再等等吧,说不定他们很快就到了。” “但愿吧...” 卫燃叹了口气,扬起酒瓶子往嘴里再次灌了一口他喝不惯的威士忌,然而等他咽下这口酒将视线重回地平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街道上。 看了看手中喝了一小半的威士忌酒瓶子,再抬头看看头顶飘落的冻雨,卫燃环顾四周,很快便被一家仍旧亮着灯的餐馆吸引了注意力。 视线穿过这家餐馆擦拭的干干净净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店面里摆着七八张桌子,紧挨着落地窗的一张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 在这个生日蛋糕的边上,两个沉默的男人正相对而坐,各自吃着一盘意大利面。其中一个男人的身边,还放着一支拐杖。 思索片刻,卫燃推开了餐馆的木门。可还没等他将第二只脚迈进去,却听到皮埃尔不耐烦的说道,“出去吧,今天不营业!” 卫燃顿了顿,将第二只脚买进店门,“至少来一份意大利面吧?” “你是...维克多?!你还活着?!这大概是今天最好的生日礼物了!”皮埃尔和坐在他对面的特伦托惊讶的看着卫燃,“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只是恰巧路过”卫燃将手中的酒瓶子放在桌面上,看了眼皮埃尔身边的拐杖,又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特伦托,终于忍不住问道,“卡尔洛和帕内通呢?他们没和你们在一起?” 他的询问让皮埃尔和特伦托对视了一眼,随后齐齐的叹了口气。 “我来说吧” 特伦托拿起卫燃刚刚放下的威士忌给自己到了一杯,仰头灌进嘴里之后阴郁的解释道,“那两个混蛋在第二次阿拉曼战役的时候就死了,被英国人的地雷炸死的。” “果然没能活下来吗...”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你们呢?你们...” “那次烧伤让我在医院躺了差不多两个月,而且右腿还被截肢了才活下来。” 皮埃尔接过话题说道,“不过万幸,也因为我变成了瘸子,对战场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所以我才能活着回来,用我们当初在水井里发现的金块开了这家餐厅。” 说到这里,皮埃尔还从脖子里揪出一条项链,那项链上除了穿着二战意大利北非军团的士兵牌之外,还有三枚黄灿灿的金币,“现在我只剩下这三枚金币了。” “我可没有皮埃尔那么幸运” 特伦托同样从脖子里揪出穿着三枚金币和士兵牌的项链晃了晃,“意大利投降之后,我成了德国人的战俘,要不是运气好遇到了佩尔,而且他愿意把我送回意大利,恐怕我要在战俘营里关上两年才能回来呢。” “当然要感谢佩尔” 皮埃尔看向卫燃,“说起这个,维克多,你有佩尔的消息吗?自从他在两年前把特伦托送过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卫燃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没去北非?” “你不也没去吗?” 皮埃尔拿起卫燃的酒瓶子灌了一口,“卡尔洛死了,帕内通也死了,我们不知道去了北非,该怎么和佩尔还有那个英国佬哈利解释,甚至我担心他们也...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维克多,你呢?”特伦托接过酒瓶子问道,“你这几年去哪了?” 见卫燃一脸犹豫,皮埃尔摆摆手,拄着拐杖走进吧台,从里面拿出两瓶红酒摆在了生日蛋糕的边上,“看来战争同样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回忆,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喝一杯吧!” 第253章 密语真相 充斥视野的白光将卫燃从宿醉中叫醒,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伏尔加河畔的工作室。 昨天晚上,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喝醉前的那个晚上,在那家餐厅里和幸存下来的皮埃尔以及特伦托两个人一晚上喝了不少酒,但却默契的再也没提过各自在战场上的经历。 显而易见,不管是卡尔洛和帕内通的死,还是黄沙漫天北非的战场,都已经成了那两位战争幸存者不愿触碰的回忆。 熟悉的细碎声音中,摊在卧室写字台上的金属本子根本不给卫燃叹息的机会,一如既往的自动翻到了第13页,悬浮在纸页上的金属羽毛笔在那张油桶的照片下面旁若无人的续写着后面的故事: “井底的宝藏” 意大利第132师第32坦克团坦克手卡尔洛、帕内通,于1942年11月2日第二次阿拉曼战役期间阵亡。 意大利第132师第32坦克团坦克手皮埃尔,因烧伤严重,回归部队后右腿被截肢,伤愈后退役返回意大利都灵,经营“古比井意面”餐馆,于1986年病逝。 意大利第101师第80运输连士兵特伦托,于1943年9月意大利投降后成为德国战俘,经德国记者佩尔帮助返回意大利,并受皮埃尔邀请,合伙经营“古比井意面”餐馆,担任厨师工作,于1971年病逝。 德国先锋报记者佩尔,于1945年3月30日鲁尔战役期间,在前线进行采访时死于盟军空袭。 英国侦察兵哈利,1943年德意军投降后,伪造病历退役,返回苏格兰经营家族酒窖和银器作坊。战后曾多次前往北非沙漠枯井等待与朋友会面,1952年12月15日,于北非返回英国途中,意外碾压二战北非战场英国遗留地雷身亡。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之后,列出了两个地址。这两个地址一个在英国的苏格兰尼斯湖畔。另一个则在意大利的都灵,甚至后面的这个地址末尾,还写着“古比井意面餐厅”。 在卫燃的唏嘘感慨中,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写到,“水井里被黄沙深埋的宝藏不是金币,而是珍贵的友情和更加珍贵的和平。”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在纸页背面的红色漩涡下刷刷刷的写道,“朋友,战争结束后,请准时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当完成工作的金属羽毛笔砸落在桌面上,卫燃看着红色漩涡里沉浮不定的物体,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将手伸进漩涡里试着往外提了提,果不其然这次仍旧没办法拎出来。 收起金属本子,卫燃将左手按在床边,随后床上便出现了三个沙漠涂装的崭新油桶。 这三个油桶中间提手和桶盖的位置,原本用来固定代表辛烷值的小铁片的位置,却分别镶嵌着一枚显眼的金币。而在金币的旁边,还分别用汉字写着“油”、“水、”、“酒”三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汉字。 而在这三个油桶的边上,还放着一个破旧的密码本。 拿起密码本打开,第一页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德语写着“先锋报佩尔·希林”的字样,而在密码本里,还夹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卫燃记得清楚,那恰恰是当初在那口枯井里的发现的地图。 收起密码本,转而打开第一个油桶,浓烈的汽油味铺面而来,同时卫燃也注意到,这三个20升容量油桶的主体并非使用原版的焊接工艺,而是采用的一体成型工艺,甚至就连材质都被升级成了钛金属。 “这破本子到底是有多喜欢钛金属?”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扣上第一个油桶的盖子之后,转而打开了第二个。 毫无疑问,这里面的内容物就和金币边上标注的一样,是满满的淡水。倒是第三个,里面仅仅装了大半桶的红酒。 排除被升级了工艺和材质的油桶本身,以及上面那三妹根本抠不下来的金币,这三个桶里装的,恰恰是当初德国记者佩尔给准备返回自己阵营的哈利准备的物资。 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卫燃从标注着“酒”的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熟悉的口感和味道,和当初在沙漠里迷失方向的时候,用来解渴的那些红酒简直毫无二致,说不好好喝,也说不上难喝,但却充满了回忆的味道。 珍而重之的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红酒,卫燃扣上盖子,将它们又重新收回了金属本子。 重新拿起那个密码本,卫燃一番研究之后,开始对照本子,翻译起了赫伯特送来的油桶上面,记者佩尔当年留下的密语。 渐渐的,卫燃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德语: 在战场边缘的困境里,我见到了难得的和平,见到了生命的脆弱,也见证了三个国家士兵对各自阵营的背叛。 但我们都在这口枯井里收获了珍贵的友谊和一场永生难忘的生日派对,以及对尽快结束战争的期盼。 希望下一次聚会时,我们能真正以朋友的身份,组织一场像样的生日派对,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准时参与,一起挖出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宝藏。 德国先锋报记者佩尔·希林9.12.1941 熄灭了手机屏幕,卫燃感受着刚刚那杯红酒带来的些许微醺,用力呼出口气之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古琴瑶光。 很快,悠扬的琴音从卧室中传出,飘飘荡荡的填满了楼下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顺便也带走了卫燃内心的感慨和一丝丝的负面情绪。 一曲终了,卫燃收拾了心情,溜达到楼下的长条桌边,先将食盒取了出来。 当初为了应对沙漠里的环境,他往食盒的二层放了满满一盆的矿泉水和清凉油之类的东西,但那金属本子却根本没给自己用上的机会。如今自己活着回来了,这些东西自然也就用不上了。甚至因为得到了那三个油桶,以后只要金属本子不作妖,大概率也不会再面临缺水喝的情况了。 清理了食盒二层的不锈钢盆,顺便把锁进保险箱的那一盒毒针又放回去。他这才取出了同样没用上的反坦克枪,从上面拆下了弹匣。 让他惊喜的是,当初自己借着给特伦托做手术的机会暗中克扣的那些高速钨芯穿甲弹都老老实实的在弹匣里待着,就连枪膛里的那一枚穿甲弹都没有消失,这倒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收获。 第254章 再次延长的假期 卷帘门紧锁的时光工作室里,卫燃打量着手中巨大的弹匣,以及弹匣里那一颗颗致命的子弹,内心却在琢磨着另外一件事情。 上次在下别佳斯赫,他用这支反坦克枪狙杀那个小鬼子走私犯的时候,虽然每一枪基本上都成功达成了预期的杀伤效果,但那些子弹的散布却丝毫没有规律可言。当时那还是三四百米的距离,些许的偏差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可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当初在废弃军事基地附近的针叶林里试枪的时候,这支威力惊人的反坦克武器即便装上了原本用于放空的高倍光学瞄准镜。但当时之所以能屡次打中目标,几乎全靠弹药本身的巨大杀伤范围,以及能提供稳定射击平台的炮车来弥补远距离精度的不足。 为了这事儿,他曾经还以开玩笑或者闲聊的方式,旁敲侧击的分别和红旗林场的卡尔普以及有丰富狩猎经验的季马请教过远距离射击精度的问题。 按他们这两位大同小异的说法,枪械本身对精度的影响只是最普通的一环,真正影响射击精度的,主要在于瞄准镜和使用的弹药。 简单的说,同样一把枪发射的十发弹药,发射药装填多少的细微区别,以及每颗子弹的弹头在制造时的重心偏移之类的情况,都会影响子弹在出膛之后的偏移。 这也是在排除射手技术和枪械本身制造精度以及瞄准镜的因素之外,子弹无规律偏移瞄准点的主要原因之一。 甚至按照从喝多了的季马嘴里套出来的话说,之所以没人给二战时的反坦克枪装上瞄准镜当作反器材武器用。除了太重不好携带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二战时的反坦克枪的有效作战距离只有几百米而已。 相应的,在只需要保证这两三百米,了不起三四百米的距离内精度足够的情况下,子弹的制造也就没必要过于精密,因为根本就用不上。 所以即便二战的时候,也没有哪个二杆子会选择在一公里之外,用反坦克枪对准坦克开火。因为即便打中了,也根本打不穿坦克的装甲,反而很可能会被坦克来上一发炸裂的问候。 而对卫燃来说,这支威力惊人的反坦克枪可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尤其在被金属本子抹掉了所有的制造信息痕迹之后,它和那支从亚历山大手里得到的光学瞄准镜本身的制造工艺上的不足大概率已经不用担心。 毕竟,那金属本子就连三个破油桶都给升级改良了,以它的尿性,不可能对这支反坦克枪视而不见。 既然如此,准备一批不会影响射击精度的弹药就成了必须的事情。这些弹药或许根本没办法带回二战,但却很难保以后卡尔普那个混蛋会不会又一拍脑袋给自己安排个需要杀人的实践任务。 到时候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近距离接触目标人物,远距离暗戳戳的用一发20毫米口径的大铁疙瘩糊对方一脸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 想想也知道,以这个口径的子弹威力来说,只要挨上了,只有死的够不够零散的区别而已,这可比什么下药投毒近距离刺杀省事多了。 “看来忙完了油桶的事情之后,要尽快去芬兰逛一圈了。” 卫燃将弹匣装在反坦克枪上的同时做出了决定,芬兰那边的电影在亚历山大先生的参与下,想必各种武器装备肯定不会和原本的历史出现什么出入。 既然如此,那场电影里大概率也会用到同款的索洛图恩反坦克枪。到时候只要想想办法,或许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弄一批查不出来历的高精度弹药备用。 不过,如今已经是六月12号,再有三天就要回红旗林场上课,这些事情也就只能安排到下次放假的时候。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请假出差半个月的卡尔普和达丽娅老师能及时回来。 收起长条桌上的反坦克枪,卫燃思索片刻后掏出手机,打给了送油桶过来的那个法国人赫伯特。 “维克多先生,是调查有进展了吗?”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的赫伯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油桶上的暗语已经翻译出来了” 卫燃干脆的说道,对方已经把油桶送过来一个星期了,再加上季马那边还急着用钱,自然是尽快解决比较好,反正他在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借口。 “您在工作室吗?”赫伯特迫不及待的问道,“我马上过去。” “记得带上另外的10万欧元”卫燃直白的提醒道。 “当然,那么维克多先生,我们一会见。” 挂断了电话,卫燃转手又拨给了季马,等电话刚一接通,便直来直去的问道,“季马,你那边怎么样?弄到什么角色了?” “弗洛里,救护车驾驶员弗洛里!”季马喜气洋洋的说道,“我抢了拉尔夫的角色,饰演一个叫弗洛里的士兵。” 闻言,卫燃脑子里立刻蹦出了在那座猎人小屋里,和毒舌的卡尔关系最好的那个年轻德国士兵。不过如果季马去演弗洛里,那拉尔夫演的又是谁? 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季马便主动说道,“拉尔夫演一个叫做雅尼克的伤员,而且这个角色被加了很多戏份。现在拉尔夫每天做梦都在熟悉那些改来改去的台词。” “看来你在那边玩的很开心”卫燃笑着说道。 “当然!” 季马得意的说道,“而且我和卡尔这个角色的演员,就是安迪的儿子,那个叫做特洛的高中生成了很好的朋友。甚至昨天他还带我参加了他们高中同学的聚会,认识了不少漂亮的高中生姑娘。” “管好你那不受控制的下半身”卫燃无奈的提醒道,“如果你真的凭借这部电影火了,这些可都是丑闻。” “别说这些了,你怎么比我的妈妈还唠叨?”季马胡言乱语的转移了话题,“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说起正事儿,卫燃也就不再替对方操心,“我这里马上有一笔10万欧元的入账,你如果急用钱的话,可以过来拿一下,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现金。” “你那个工作室可真赚钱”季马颇为羡慕的念叨了一句,随后说道,“我让阿里里去找你吧,把钱交给他就行。” “那你最好让他快点,今天已经12号了,再有三天我们就要回红旗林场上课了。” “回林场?” 季马矢口否认,“不不不,我们的假期继续延后半个月,7月1号我们才回去上课,嗯,是可能回去上课,卡尔普先生和达丽娅老师还没回来呢。” “还要延后半个月?”卫燃挑了挑眉毛,“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是尼古拉校长给我打的电话,今天早晨打的。”季马毫无心理压力的解释道,“他让我通知你的,不过我给忘了。” “让你通知我?他的家距离我的工作室都不到两百米,干嘛让你来通知我?” 卫燃越发的奇怪,除了休息日,尼古拉先生基本上每天中午都会去隔壁的旅行社蹭饭,根本没必要绕远让季马通知自己。 “肯定是你的电话又打不通了,或者尼古拉校长觉得你的电话打不通了。”季马理所当然的说道,“一点不夸张,你的电话比市长先生的电话都难打通。” 下意识的看了眼仍旧紧锁的卷帘门,卫燃无奈的承认了季马说的确实是事实。不出意外的话,尼古拉应该是见工作室的门没开,以为自己已经出去了。 鉴于上次自己在赤塔被灌醉,已经之前无数次工作室的客户根本联系不上自己,这干脆老头儿肯定是直接把通知工作交给了不靠谱的季马。这也多亏了自己主动给他打个电话,不然等自己赶到红旗林场的时候,指定是要白跑一趟。 “维克多,你已经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个10万欧元的富人了,就不能像我一样,花一笔小钱买一台卫星电话吗?”季马嬉皮笑脸的调侃道,“这样就算你躲在克里姆林宫的地下室都不至于接不到电话。” “等我能去克里姆林宫的地下室里转转的时候再弄什么卫星电话吧。”卫燃懒得和季马废话,“记得让阿里里尽快过来,既然课程延后了,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不等季马再废话,卫燃果断挂断了电话。同时暗暗琢磨着,卡尔普和达丽娅老师到底在忙什么。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头绪,赫伯特便再次打来了电话,同时卷帘门外也响起了引擎的声音。 根本没接电话,卫燃拉开卷帘门,恰好看到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举着手机的赫伯特正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看到卫燃,赫伯特立刻收起了手机,一边往工作室里走一边问道,“这么快就破解出来了?” “当然,这并不难。” 卫燃招呼着赫伯特在长条桌边坐下,随后将那只油桶摆在两人中间,最后这才将写有自己对照密码本翻译出来的内容的一张纸推给了对方。 拿起那张对折的a4纸,赫伯特快速看了眼上面的内容之后皱起了眉头,“就这些?您怎么证明这几句话...价值20万欧元?” “首先,这句话是否价值20万欧元,是你的事情。” 卫燃用指甲盖轻轻敲了敲两人中间的油桶,“我怎样把这上面的密语翻译成你刚刚看到的内容,这个过程才是那20万欧元的价值所在。” 第255章 被曲解的宝藏 “证据呢?”赫伯特将手中的a4纸放下问道,“我需要知道详细的破解过程,希望这些要求也包含在那20万欧元的调查费用之内。” “当然” 卫燃痛快的搬出了进入北非战场之前便想好的托词,“赫伯特先生,您肯定听说过二战时期最复杂的加密系统吧?” “恩尼格玛密码机”赫伯特想都不想的给出了答案。 “对,恩尼格玛密码机”卫燃靠在椅背上说道,“但即便号称二战时期最复杂的加密系统,在战争中后期也已经被成功破解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赫伯特皱着眉头问道。 “简单的说,这只油桶上的暗语,是我请人用电脑破解出来的。”卫燃故意吊着对方的胃口说道。 “所以你并没有办法证明你的破译是正确的?” “别急”卫燃指了指对方手边的a4纸,“看看留下这段暗语的署名,德国先锋报记者佩尔·希林,时间是1941年的12月9号。” 见赫伯特将注意力又放在了那张纸上,卫燃这才继续说道,“根据这个线索,我翻了很多档案,找到了关于这位记者的一些记载,同时也花了不小的代价,找到了1941年,德国先锋报派往前线的记者使用的密码本。” “密码本呢?”赫伯特追问道。 卫燃笑着站起身,上楼从卧室里取来了那本随同油桶一起得到的密码本,至于这密码本里夹杂的那张手绘地图,却被他暂时放在了楼上。 慢悠悠的下楼,将这密码本翻开推到赫伯特的身前,卫燃指着上面的签名说道,“先锋报佩尔·希林,和在油桶上留下暗语的是同一个人。为了找到并且买下这个密码本,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和成本。” “你从哪找到的这东西?”赫伯特眼睛瞪的溜圆。 卫燃故作高深的答道,“在哪找到的是我的事情,不过至少证明那20万欧元没有白花不是吗?” “我需要验证一下真假”赫伯特格外的谨慎,说话的同时,竟然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副白色的手套戴上。 “请便”卫燃说着,从旁边的工位上拿起一沓白纸和一支签字笔递给了对方。转身钻进小厨房,慢悠悠的煮上了一壶咖啡。 等他端着咖啡壶回到长条桌边的时候,赫伯特依旧在艰难的翻译着油桶上的暗语,而他手边的那张白纸上,已经划掉了好几个他自己翻译错误的地方。 “这速度放在红旗林场,恐怕一天24小时都要背着硅胶假人了。” 卫燃暗自调侃了一句,也没催对方,只是安静的坐下来,给赫伯特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咖啡耐心的等待着。 用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赫伯特这才将密码本小心翼翼的合起来放在一边,随后摘下手套,将刚刚自己翻译的内容又重新誊抄了一遍。 “维克多,和你翻译的内容一样,油桶上的密语确实是用这个密码本写的。”赫伯特用手中的签字笔在翻译内容的末尾把“宝藏”这个德语单词圈了起来,“但我更想知道,这是一份什么宝藏。” “那是第二笔生意” 卫燃将温热的咖啡推给对方,故意在话语中露出了一丝丝的破绽,“之前的20万欧元,只包括密码本和破解出来的内容。只有在你支付了剩下的10万欧元尾款之后,我们才有机会聊聊那笔宝藏的事情。” “这么说你有线索了?”赫伯特追问道。 “10万欧元尾款”卫燃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按照约定,您需要支付现金。” 赫伯特咬咬牙,站起身说道,“请稍等一下,我需要打个电话。” “请便”卫燃再次拱拱手,目送着对方走出了工作室。 前后不到五分钟,赫伯特重新在长条桌边坐下,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沓沓的现金摆在了两人中间的桌面上,耐心的等着卫燃用点钞机清点了两遍之后,这才问道,“现在可以说说宝藏的线索了吗?” “当然可以” 卫燃将桌子上的先进装进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档案袋里丢到一边的工位上,随后心不在焉的说道,“不过很抱歉赫伯特先生,出于对那笔宝藏的安全考虑,我需要和你背后的人亲自谈谈才行。” “我背后没有...”赫伯特说到一半便哑然失笑,痛快的站起身,“看来我还要去打个电话。” “在伏尔加格勒或者欧洲的任何一座城市谈都可以”卫燃在对方走出工作室之前故意说道。 赫伯特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按下了手机拨号键。这一次的通话更快,前后连两分钟都不到,赫伯特便挂断电话走了回来。 “维克多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去一趟英国怎么样?”赫伯特站在桌边问道,“我的雇主会帮您安排好食宿交通,同时每天还有额外一千英镑的差旅费。” 卫燃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英国什么地方?” “苏格兰,尼斯湖附近。”赫伯特笑着补充道,“传闻有水怪的那个尼斯湖。” 卫燃故作思索的翻了翻手机,这才给出了答复,“最快明天我就可以出发,但我最多只有一周的时间。” 赫伯特赶紧说道,“我会尽快安排行程的,需要我帮您订机票吗?” “那就麻烦您了”卫燃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笔,将自己的护照信息抄了一份递给了对方。 将这张纸塞进公文包,赫伯特转而说道,“维克多先生,接下来是我的私人请求。” “您请讲” “以后我们是否可以达成一些在历史谜团上的合作?”赫伯特说出了自己打算,“就像这次一样,我可以帮您介绍一些客户,只需要您支付一些微不足道的佣金就可以。” “这是我的荣幸”卫燃站起身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不过我仅仅只擅长二战史和近现代历史。” “每个历史学者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和不擅长的领域,这很正常。”赫伯特和卫燃握了握手,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卫燃,“希望我们以后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接过名片,卫燃笑着说道,“我和您一样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等我安排好行程,我会尽快通知您的”赫伯特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和油桶,“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客气的送走了赫伯特,卫燃看了看丢在桌子上的小卡片,顺手将其压在了写字台的玻璃板下面。至于对方提到的合作,自然是等有合作的机会再说了。 在工作室等了两天的时间,期间从因塔赶来的阿里里取走了那还没有捂热乎的10万欧元现金。 当初季马找自己借的款项自然没有这么多,但废弃军事基地那边需要翻新维修的也绝对不止那台天文望远镜,是以在小姨周淑瑾的提点下,卫燃索性多给了对方一些,借着这个机会给季马的营地小投了一笔。至于能不能赚到钱,他却并不在意,有红旗林场担着,总归不会让自己亏了本钱。 转眼到了6月15号当天上午,赫伯特搭乘着出租车再次赶到工作室,找上了正在复习的卫燃。还没等人走进工作室,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我们今天中午的航班。如果您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要往机场赶了。” 两天前便已经得到的消息的卫燃立刻收起了红旗林场提供的学习资料,看了眼停在工作室门口的出租车说道,“坐我的车过去吧,让他不用等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拎着两个行李箱的赫伯特立刻转身朝门口的出租车挥了挥手,后者则直接摇下车窗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俄罗斯人可真热情”赫伯特尴尬的调侃道。 “确实很热情,黑人都承受不住的热情。” 卫燃开了句玩笑,揣上前天花高价买的一台卫星电话,拉着昨天晚上便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招呼着赫伯特钻进了停在门口的那辆夸张的越野车。 驾车前往机场的路上,卫燃找机会问道,“赫伯特,说说你的那位雇主吧?” “一个总是做梦找到家族宝藏的老家伙” 赫伯特简洁明了的概括道,“他叫夏洛特·伯顿,除了在尼斯湖南岸的奥古斯都堡经营一家酒吧和纪念品商店之外,还在爱丁堡经营一家首饰店铺。” “夏洛特·伯顿?” 卫燃暗自发笑,这伯顿家是有什么优良传统怎么着?起的名字怎么都和各种名著里的主角有关? 赫伯特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为了找到所谓的家族宝藏可是投入了不少成本,当然,也让我赚了不少钱。” “说说那个所谓的家族宝藏是怎么回事?”卫燃继续问道。 “据他所说,他的父亲曾是二战中驻扎北非的英国士兵。战争结束后,那位士兵只带了一个油桶回去,也就是行李箱里的那个油桶。” 赫伯特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夏洛特的说法,他的父亲在他出生之后不久就死在了探险的路上,只给他和他的妈妈留下了装在那个油桶里的四枚迦太基女神金币和两块稀有的吕底亚琥珀金币。 也正是靠着出售那两块吕底亚琥珀金币,他们一家才熬过战后的艰难日子,进而有了今天的体面生活。而且最重要的是,夏洛特先生一直坚信,他的父亲在北非服役的时候一定是发现了利比亚古文明留下的宝藏。” “赫伯特,刚刚你说的是吕底亚琥珀金币是什么东西?”卫燃稍稍降低了车速问道。 “一种世界上最早使用的金属钱币” 赫伯特知无不言的解释道,“这种让钱币收藏家疯狂的小金块最大的特征,是其中一面有狮子、狮子与牛头,又或者公鹿之类的动物的图案,另一面则是对应的戳记。” 这不就是当初在井底和金币一起发现的那些小金块吗? 卫燃腹诽的同时不由的也有些疑惑,当初分给自己的那三枚金币被金属本子镶嵌在了那三个油桶上,那么分给自己的那枚小金块又去了哪里? 第256章 初见夏洛特 赫伯特带着卫燃赶到苏格兰高地的尼斯湖南岸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这个叫做奥古斯都堡的小镇仅仅只有几百户人家,一条穿镇而过,河道的另一端连接的便是传闻有水怪的尼斯湖。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传闻,这座小镇的游客倒是不少。卫燃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华夏大妈正在河道的船闸边举着丝巾兴致盎然的拍照。 也正是踏足这里,才让卫燃真正想明白英国人见面聊天气的段子并不夸张,如今已经六月的中下旬,但或许是因为维度的关系,这地方的温度最多也不过十四五度,同时天空还飘着凉丝丝的毛毛细雨。 这还不算,河道两侧的街道上,有穿短袖短裤的,有穿高领毛衣的,也有干脆裹上羽绒服的,简直完美表述了各自对这里的体感温度指数。 “虽然我是个法国人,但不得不说,我讨厌这里的鬼天气,相比之下,伏尔加格勒简直就是天堂。” 赫伯特极为应景的抱怨道,“即便这里真的有什么水怪,我也不想在这种鬼地方生活,还没下车,我的膝盖关节都开始疼了。” “确实不怎么舒服” 卫燃拉上了冲锋衣的拉链,在他看来,这种阴冷的天气最适合窝在床上睡觉,哪怕拉开窗帘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们快走吧,希望夏洛特先生已经把壁炉点起来了。” 赫伯特支付了车费,竖起风衣的领子,拉着行李箱,招呼着卫燃就往河道边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房子走。 这栋二层结构的房子造型倒是和卫燃的工作室与隔壁的旅行社合用的那栋房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仅仅长度短了些,只有三十来米,同时却也更加的漂亮,门口被船锚链围起来的空间里摆着一些太阳伞和实木的桌椅,隔着一小片修饰的格外平坦的草坪,便是紧挨着河道的步行小径。 虽然自己的英语和渣一样,但他倒也能看明白,这栋房子有一大半的空间,连同室外那块船锚链围起来的区域都被用来经营酒吧了。而剩下的另一小半,则是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纪念品商店。 跟着赫伯特走进这家商店,仅有不到40个平米的店面里挂满了各种银器,从英式茶具、餐具,到各种样式的银质随身酒壶,乃至烛台、首饰盒又或者一些尼斯湖水怪造型的小吊坠等等可谓琳琅满目。 而在正对着门的靠墙位置,还有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专心致志的在一块银片上雕刻着什么。 赫伯特将风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把其中一个行李箱靠墙放好之后,用英语朝对方问了句什么,那个男人则头也不抬的指了指楼上。 “我们上去吧,看来夏洛特先生已经在等我们了。”赫伯特换回德语说道。 “夏洛特先生一直在这里生活?”卫燃放下行李箱,跟在对方的身后,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道。 “夏洛特先生自从退休之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了。” 赫伯特笑着解释道,“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女儿在爱丁堡帮他经营首饰店铺,楼下那个是他的大儿子,经营这家纪念品店,旁边的酒吧是他的另一个儿子在经营的。” “看来他的晚年生活还算不错”卫燃感慨的同时,忍不住又想起来那口枯井边永远也等不到的朋友们。 “当然不错” 赫伯特停下脚步锤了锤有些酸疼的膝盖,稍稍压低声音说道,“他还是英国小有名气的古钱币收藏家,以及酿酒师。当然,他一直以探险家的身份自居,虽然他一辈子都没怎么离开过英国。” “理论上的探险家?”卫燃同样压低声音问道。 “可以这么认为”说完,赫伯特眨眨眼睛,继续迈开步子,带着卫燃登上了二楼。 相比仅有不到四十平米大小的一楼那些琳琅满目足以抵御吸血鬼攻击的大量银质品,二楼要宽敞了不少,仅仅一个客厅,便和楼下一样大了。 而除此之外,随处可见的各种户外装备也几乎随处可见,甚至就连桌椅都是户外露营常用的折叠便携款。 但除了挨着窗户的那个造型精美的大型户外柴火炉里燃着红色的炭块,并且有着明显的使用痕迹之外,其余的很多东西甚至连标签都没拆下来,尤其墙角那个木头架子上整齐摆放的各种煤油汽灯、汽油炉之类的物件,上面都攒了一层明显的灰尘。 而在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老式探险服和沙漠靴子,头上还带了个土黄色盔帽,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先生正坐在一张帆布椅子上嘬着烟斗,在他的脚边,还趴着一只明显缺乏运动,胖的像个充气腊肠似得杜宾犬。 “这位就是夏洛特先生” 赫伯特先用英语打了声招呼之后,转而把卫燃介绍给了那位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的老先生。 由于语言不通,卫燃也就只能和对方握了握手,嘴里憋出一句初中时候学过的“奈斯秃咪特悠”。 出乎卫燃的意料,年近古稀的夏洛特先生竟然也憋出来一句严重跑调的“妮嚎”,这倒是无形之间拉近了两者间的距离。 在赫伯特的翻译之下,双方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顺势将话题扯到了所谓的宝藏身上。 等赫伯特把行李箱中的油桶摆在三人中间的铝合金折叠桌子上,并且拿出了翻译好的密语递给了夏洛特,卫燃这才从脚边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放在了油桶上。 夏洛特好奇的拿起档案袋打开,随后便看到了那张夹在佩尔的密码本里的手绘地图。 短暂的呆愣片刻,夏洛特惊讶的站了起来,将地图揣进兜里,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一双苍老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卫燃。 “夏洛特先生问,这张地图是从哪来的。”赫伯特压抑住内心的惊讶问道。 “和密码本子一起发现的”卫燃用德语回应道。 “能告诉我是从谁的手里得到的吗?”赫伯特翻译着夏洛特的提问。 卫燃故作遗憾的摇摇头,“对方并不想透露他的身份”。 听完赫伯特的翻译,夏洛特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写字台。 在卫燃与赫伯特的疑惑不解中,这老先生从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相册。示意赫伯特把油桶先放在一边,夏洛特老人翻开相册,从中间找到了一张曾经由卫燃亲自拍下的黑白合影。 在这张合影里,佩尔和皮埃尔的头上各自戴着一顶用涩情杂志折叠的生日王冠,他们和周围的卡尔洛、哈利、帕内通、特伦托等人一样,都一手端着一盘意面,一手拿着装着红酒的各种杯子,屁股底下则坐着原本用来盛放弹药的木头箱子。 在这几个人的身后,一边是那辆意大利产的cl39卡车,一边是三轮摩托,边角的位置,还隐约能看到水井的半个轮廓,以及远处一望无际的沙漠。 “卡尔洛、帕内通、特伦托、皮埃尔、佩尔、” 夏洛特指着照片上的人,挨个叫出了他们的名字,随后又指着照片里头上包着纱布的哈利,用卫燃能听懂的英语说道,“我的父亲,哈利,哈利·伯顿”。 听着夏洛特在读佩尔之前几个名字时那浓重醇厚的意大利语发音,卫燃犹豫片刻后,看着对方用意大利语问道,“夏洛特先生,您会意大利语吗?” 这突兀的问题让根本听不懂的赫伯特一脸茫然,而原本正准备问些什么的夏洛特却一脸惊讶的点点头,换上了纯熟的意大利语答道,“我确实会意大利语,是我的母亲教我的,几乎算是我的第二母语。我一直以为在苏格兰高地,除了偶尔接待的意大利游客之外根本用不上呢。”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这老头儿扭头看向一脸懵逼的赫伯特,换了英语说了句什么,随后便见赫伯特无奈的站起身,依依不舍的走向了通往一楼的楼梯口。 只等到楼下传来纪念品店的玻璃门和风铃撞击发出的悦耳声音,夏洛特这才拿起已经扣上的相册,“年轻人,和我去书房坐坐吧?” “赫伯特他...” “让他先去隔壁的酒吧喝一杯,免得又想赚我的钱。”夏洛特用意大利语开了句玩笑,起身走向了连接着客厅的一扇木门。 闻言,卫燃哑然失笑,痛快的站起身,跟着对方穿过那道木门,走进了一间周围墙壁,乃至地板上都摆满了各种书籍的房间。 放下手中的相册,夏洛特将一把摞满了书籍的椅子清空,招呼着卫燃坐下之后,他也坐在了隔着一张写字台的另一把椅子上。 “好了维克多,现在让我们重新聊聊这份宝藏的事情吧?” 夏洛特说话的同时,拉开抽屉拎出两个干净的杯子,随后又从身后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最后才从酒架上取下来一瓶威士忌。 “您想从哪开始聊?”卫燃接过杯子问道。 “先从这张地图开始怎么样?”夏洛特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问道。 第257章 为了宝藏,为了友谊 "在这之前,我很好奇您怎么会知道照片上那些人的名字。"卫燃抢先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夏洛特端起杯子抿了一大口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感慨的说道,"照片里这些人的名字是我的母亲告诉我的,据她生前所说,我的父亲就是为了去利比亚找到这些人才出现意外的。" "您的母亲没提过宝藏的事情吗?"卫燃忍不住追问道。 夏洛特摇摇头,"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我的母亲,但是她也不知道,只说这张合影是我的父亲在战后从利比亚带回来的,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外面你见过的那个油桶。 而且从得到那张合影之后,我的父亲像着了魔一样,几乎每年的冬天都会去一趟利比亚,直到他在那片沙漠里遭遇了意外再也没能回来。" 战后从利比亚带回来了? 卫燃暗暗叹息,看来卡尔洛等人中的一个在脱困后曾经去过沙漠里的那口枯井,并且留下了那张合影。 "现在能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张地图的吗?"夏洛特开口问道。 "是和那个密码本子一起发现的" 卫燃再次给出了和不久之前完全相同的答案,紧接着又搬出了屡试不爽的借口,"不过对方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这也是我答应他之后,才有机会买下这些东西。而且我已经询问过了,这些东西也只是他在几年前从别人手里购买的。" 凌乱的书房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夏洛特沉默许久之后,将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看着卫燃认真的问道,"维克多,有没有兴趣按照这份地图的指引找出这份宝藏?" "没兴趣" 卫燃想都不想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七十多年前的利比亚炮火满天飞,二战结束七十多年后的今天,利比亚可一样不安全,他虽然惋惜哈利的遭遇和那段短暂的友谊,但却不会脑子一热跑去利比亚送死。 "额..." 夏洛特可没想到卫燃拒绝的这么干脆,呆愣了片刻之后问道,"你就不想解开这份宝藏的秘密吗?" "我可不是什么探险家" 卫燃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给两人各自斟上小半杯的威士忌,直言不讳的说道,"而且利比亚太危险了,我不想去那种地方送死。不过我建议您问问赫伯特,说不定他愿意冒险去看看。" "这张地图你有没有..." "放心吧夏洛特先生" 卫燃总算知道了对方在担心什么,索性把话摆在了明面上,"至少在我得到这张地图之后,并没有按照上面的标记去利比亚看看。而且从赫伯特先生把油桶送到我工作室到决定和您见面,这中间也仅仅只有一周的时间而已,就算我想去也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 我之所以在拿到足够的佣金之后选择从遥远的伏尔加格勒来到英国和您见一面,也并非想把它卖个好价钱,只是想亲手将地图交给您,免得走漏了宝藏的消息。" 抿了一口酒,卫燃继续说道,"夏洛特先生,亲自把这张地图交到您的手上是我唯一能帮您的。至于去探险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只是个连枪都没怎么摸过的普通人,博物馆和历史档案室才是我感兴趣的地方。" "所以你不需要额外的报酬?"夏洛特诧异的看着卫燃。 "不需要,连每天一千英镑的差旅费其实也不需要。" 卫燃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机会去尼斯湖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用相机拍到水怪,这是我来这里和您见面之外,唯一有兴趣的事情。" 大感意外的夏洛特盯着卫燃看了许久,随后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笑道,"看来真的只有我自己在乎这份藏在沙漠里的宝藏。不过不管怎么样,维克多,我还是要谢谢你。 今天先在酒店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就找人开船带你去尼斯湖上逛逛,如果你们真的能发现水怪,说不定那才是你们感兴趣的宝藏。" "如果能发现尼斯湖水怪,那确实是一份宝藏。" 卫燃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摸了摸左手虎口的纹身,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滚烫,让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又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三言两语暂时打消了夏洛特的疑虑,卫燃等对方用手机把赫伯特叫回来之后,干脆的跟着对方入住了隔壁相隔不到5米的一家小旅馆。 "维克多,那份宝藏在什么地方?"赫伯特在卫燃关门之前低声用德语追问道。 "抱歉,这我可不能说。"卫燃话音未落,便直接关上了房门,随后悄无声息的将眼睛贴在了猫眼上。 门外的赫伯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用法语低声说了句什么,这才转身钻进了对门的房间。 至此,卫燃这才反锁了房门,仔细的将整个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随后又假借开窗通风的功夫,不着痕迹的往外看了看。 等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凭借从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冷知识",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外面正对着自己窗户的位置,正有个人坐在车里,以非常业余的方式监视着自己的房间。 这都不用猜,绝对是隔壁那个找宝藏找魔怔了的老先生夏洛特安排的人。显而易见,对方仍旧担心有人提前侵占了属于他的宝藏。 哈利那家伙怎么生了这么个好儿子?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踢掉了鞋子躺在床上,随后蒙上了被子。 借着手机的光芒,卫燃取出金属本子,眼睁睁的看着它自己翻到了第14页纸的背面,展示着装有三个油桶的红色漩涡下,那个多出来的蓝色反向旋转的漩涡。 在卫燃的注视下,金属羽毛笔在这蓝色漩涡下写道,"亲爱的朋友,很开心你如约来我家做客,请收下这份小礼物吧!" 当金属羽毛笔砸落在柔软的床面上,卫燃对夏洛特仅有的一丝不满也烟消云散,探手伸进了蓝色漩涡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格外漂亮的银质随身酒壶。 这小酒壶仅仅只有巴掌大,通体扁平,看样子最多也就能装个一百毫升而已。虽然尺码小了些,整体也趋于扁平,但造型倒是和二战德国配发的水壶有着八九分相似。 这银质的壶身一面,左半部分是镂空的漂亮花纹,那镂空的部分,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是一口沙漠中的水井。 颇为巧妙的是,这水井的镂空轮廓是用银质壶身包裹的水晶玻璃瓶呈现出来的。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和里面盛放的棕红色威士忌反射着漂亮的光芒,让壶身这一面右半部分精细雕刻出来的合影都染上了奇异的光彩。 那张雕刻出来的合影并非卫燃在生日派对上拍下的那张,而是当初决定出发找水之前,德国记者佩尔拍下的,而在这张照片里,卫燃也再一次有幸身列其中。 将这酒壶翻过来,只见另一面上,并不算多但几乎占据了全部面积的镂空纹路,表述的恰恰是当初在井底发现的那张为他们指出生路的手绘地图。 除了这些漂亮的镂空花纹,卫燃也找到了没有给自己的那枚吕底亚琥珀金币,这块仅有拇指节大小,带有清晰狮子图案的金块就牢牢的镶嵌在酒壶的壶盖上。 再看看这酒壶的底儿,不算太大的面积上,分三排用花体的意大利语和德语,以及卫燃看不懂的英语刻着同一句话,"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卫燃拧开壶盖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将水晶玻璃壶嘴凑到嘴边,蒙着被子灌了一大口他仍旧喝不习惯的威士忌。 第258章 罐头里的信 抵达奥古斯都堡的第二天一大早,夏洛特便安排了一个会汉语的红头发白人姑娘,带着睡眼惺忪的卫燃登上了一条停在河道里的观光小艇。 在**通过船闸的功夫,这位华夏名字叫做冯淑芬的英国姑娘,用带着一丝丝的京片子口音的汉语,不急不缓的讲述着有关尼斯湖水怪的各种奇异传闻,顺带手,还给卫燃端上来一大盘格外丰盛的早餐。 随着船身略微摇晃的餐桌上,除了常见的煎蛋、香肠、培根和看起来还不错的番茄焗豆之外,摆在两人中央的还有一道无论卖相和还是做法都和华夏的肚包肉有七八分相似的本土名菜哈吉斯。 搭配着不会迟到更不会缺席的土豆泥,卫燃礼节性的尝了一口冯淑芬大力推荐的哈吉斯,内心给了个"猪看了都摇头"的评价同时,嘴上也格外真诚的冒出了一连串的夸奖。 灌了一大口威士忌压下嘴里的味道,卫燃好奇的问道,"淑芬,我很好奇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好名字?" "我的大学同学" 冯淑芬同样抿了一口威士忌,笑眯眯的解释道,"我的英语名字叫苏菲,她们听起来很相似不是吗?至于我的姓,来自我的华夏男朋友,可惜在我留学结束后,关于他的所有回忆只剩下了这个听起来很像德国贵族的姓氏。"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个名字"卫燃面色古怪的说道。 "我接待的很多华夏游客,尤其很多阿姨也很喜欢呢,她们都说知道我的名字之后,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冯淑芬美滋滋的放下杯子,探头看了眼开船的老人,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卫先生,你一定是夏洛克先生的贵客吧?" "为什么这么说?"卫燃将煎蛋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红发姑娘。 "他可是整个奥古斯都堡脾气最怪,也最吝啬的人。"冯淑芬低声评价道,"我可从没见过他舍得为谁包下一条观光艇。" "这么说夏洛特先生在当地的风评并不好?"卫燃挑了挑眉毛。 "恰恰相反" 冯淑芬摇头否认道,"虽然奥古斯都堡并不大,但大家还是都很尊敬夏洛特先生的,很多家庭其实都得到过他的帮助。" "这前后听起来很矛盾"卫燃越发的奇怪。 "所以才说他是整个奥古斯都堡脾气最怪的老家伙" 冯淑芬深有感触的说道,"这个老头儿从不参加任何的聚会,从不招待任何上门的朋友,就连万圣节的小朋友都没办法从他手里得到半颗糖果。 不过小镇上的居民,不管谁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只要求助夏洛特先生都会得到帮助。甚至很多时候,连小镇的警察都会找他帮忙。" "确实是个怪老头"卫燃忍不住赞同的点点头。 两人闲聊的同时,观光小艇也穿过船闸,慢慢悠悠的驶入了被蒙蒙细雨笼罩的尼斯湖。 "这种天气可不太好见到尼斯湖的水怪"冯淑芬见卫燃放下刀叉准备往甲板走,立刻殷勤的拿起一条毯子披在身上追了上来。 "天气好的时候能见到?"卫燃看着被水雾笼罩的平静湖面问道。 "不,那种东西仅仅只出现在传说中,即便天气好也根本见不到。"性子有些耿直的冯淑芬无情的道出了真相,"至少从我出生到刚刚,我还从没见在尼斯湖上见到过任何水怪。" "你这样很破坏气氛的"卫燃哭笑不得的调侃道。 冯淑芬摊摊手,"不过那头害羞的水怪倒是给奥古斯都堡带来了不少的游客。" 闻言,卫燃倒是想起来五一假期回国的时候,穗穗曾经让自己帮忙找找有没有适合夏天玩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索性问道,"淑芬,奥古斯都堡哪个季节游客比较多?" "当然是夏天" 冯淑芬理所当然的答道,"即便是夏天,这里的温度也很少有能到30度以上的时候,大部分是时间都是像现在这样的鬼天气。等到冬天到时候,这地方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游客。" "等再过一两个月,我可能会带朋友过来玩一趟。" "到时候可以联系我" 冯淑芬立刻闻到了生意的味道,主动添加了卫燃的微信之后好心的提醒道,"或者您也可以联系夏洛特先生,相信他一定会招待好您和您的朋友的。" "希望到时候能有机会来这里玩吧" 卫燃坐在太阳伞下的躺椅上,一边眺望着雾气昭昭的湖面,一边将话题又拉回了捕风捉影的尼斯湖水怪上面,努力的营造着一个"尼斯湖水怪爱好者"的人设。 他这边在美女的陪伴下荡舟湖上的同时,纪念品店二楼的夏洛特先生却是彻夜未眠,紧急联系了一位信得过的老朋友,替他前往利比亚寻找地图上的宝藏。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卫燃像是打卡上班一样,每天在那位英国姑娘冯淑芬的带领下,早出晚归的搭乘观光小艇在尼斯湖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刻意躲避着那位法国考古学家赫伯特,同时也摆明了想看看夏洛特的笑话,看看他能从利比亚的沙漠里找到什么宝贝。 不过说起来,这一周的时间倒是并没有浪费。他还真就在连绵的细雨中近距离接触了一次所谓的尼斯湖水怪。 只不过,在他支付了足足两百英磅的小费才说动开船的那位老爷子追上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在照片里无限接近水怪,露出水面大半个长脖子的玩意儿只不过是一颗飘在水面上的树干罢了。 也就是在他发现"尼斯湖水怪"的当天,夏洛特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这才仅仅一周的时间,对方竟然真就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藏。 在惊异于对方的神速同时,卫燃也在赫伯特的带领下,再一次走进了夏洛特的房间。 和上一次来时看到的场景不同,这才短短一周的时间,纪念品店二楼的诺大房间像是被重新装修过了一样,不但那些随处可见的、摆着落灰的户外用品没了,连夏洛特先生都换上了一身符合他身份和年龄的正装。 除此之外,在客厅的角落,这次还坐着一个穿着沙漠迷彩服,看年龄足有五十来岁的谢顶老男人。 在赫伯特与卫燃,以及那个沉默寡言的迷彩服老男人的见证下,夏洛特亲手从塑料整理箱中抱出来一个最多只有微波炉大小,外表涂着红色油漆的木头箱子。 这箱子之上,还沾染着大量的沙子,个别位置还带着大量的霉斑。不过即便如此,箱子上满是锈迹的铁皮封条却依旧完好无损。 夏洛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尖嘴钳子剪开了铁皮封条。 随着几近腐朽的箱子盖板被几乎与它同龄的老人打开,卫燃等人立刻看到,这箱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个涂着红色油漆,侧面写着卡尔洛等人的名字的铁皮罐头,以及整整六瓶威士忌和一套卫燃无比熟悉的茶具,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略带锈迹的开罐器。 夏洛特回头朝那个穿着沙漠迷彩服的中年人说了句什么,后者摊摊手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们在说什么?"卫燃朝身边的赫伯特低声问道。 "夏洛特先生在问那个叫做马特的人,难道只发现了这个装满罐头的箱子吗?"赫伯特低声翻译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夏洛特已经从箱子里拿起了一个罐头晃了晃,随后在场的众人便听到了从罐头里传来的沉闷的敲击声。 呆愣片刻,原本脸上满是失望之色的夏洛特已经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一把抄起了箱子里的开罐器 在卫燃三人**中,那瓶涂着厚厚油漆的铁皮罐头被打开,等夏洛特将里面的内容物倒出来,并且展开了外表包裹的油纸之后,众人这才看到,这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个银制的随身酒壶。 这小酒壶和卫燃从金属本子的蓝色漩涡里得到酒壶别无二致,同样的镂空花纹,同样的黄金壶盖。甚至当他凑近了仔细看的时候,就连酒壶底部铭刻的文字都一模一样,仅仅只是多了个意大利名字——特伦托。 拿着这小酒壶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夏洛特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桌子上,随后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个造型完全一样的小酒壶,喃喃自语的说了句什么。 "他说那个酒壶是他父亲的遗物,他的父亲哈利先生亲手制作的酒壶。"赫伯特在卫燃耳边主动说道。 将两个酒壶摆在一起,夏洛特重新拿起开罐器,迫不及待的拆起了第二个铁皮罐头。 在所有人的围观下,随着一个个铁皮罐头被打开,桌子上那些一模一样的随身酒壶也渐渐增多。 终于,当所有的罐头被拆开之后,桌子上已经整整齐齐的摆了六个外观一模一样的酒壶,以及一罐保存完好的红茶、一罐已经黏连在一起的方糖,以及五个分别放着信件和一张照片的空罐头。 轻轻拿起其中一张照片,这张略有些发霉的彩色照片是在风景如画的尼斯湖岸拍摄的,照片里的哈利·伯顿相比当初在沙漠里被俘虏时显得成熟了许多,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并不算漂亮但却很有气质的女人。 这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叼着奶嘴的婴儿,而在他们这一家三口的边上,还能看到一辆极具年代感的轿车。 "这是我"夏洛特指着照片里的婴儿,嘴里冒出了一句卫燃能听懂的英语。 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放在酒壶上,夏洛特打开没有封口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纸。 略微发黄的信纸上,用工整的暗蓝色钢笔自己,写着一行行卫燃能看懂的意大利语,顺便也道出了关于那份宝藏的真相。 "我的朋友佩尔先生" 夏洛特低声念道: 在我留下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战争结束后的第7个年头,同时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参加约定好的生日派对了。 自从第二次阿拉曼战役结束,我就一直在担心会在战场上再次遇到大家,并在次年选择做一个可耻的、荣幸的逃兵,活着回到了英国。 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7年,但我依旧不知道,如果当时真的在战场上遇到你们,我到底该开枪,还是该投降?我想,同样的问题大概也在困扰着我们所有人吧? 在回到苏格兰老家的当月,我便亲自酿造了一桶威士忌。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等着战争结束,也等着我的朋友们一起开启那桶威士忌。 这7年来,我几乎每一年都会在12月份来这里看看,希望能和你们中的每一个人相遇。 直到1947年,我终于忍不住挖出了井底的水桶,并在水桶里发现了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合影。 就像开头说的,如今已经是战争结束后的第7个年头了,这段时间里,我在去意大利旅行期间认识了一位姑娘,并且在1950年的夏天,和她有了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们给他取名夏洛特。 以后的时间,我要做个尽职的父亲了,所以可能不会有太多的机会,在每年的年底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和三个月的收入来这里**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很抱歉,我的朋友。 箱子里其他写着你的名字的罐头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以及我亲手酿造的威士忌。 在信纸的背面,我留下了我的详细地址,如果你有机会看到这些,请务必联系我。 再一次感谢在1941年的12月初,您拦住被我用手枪打伤的特伦托先生,感谢您在当时毫不犹豫的选择让我成为一名俘虏而不是一具尸体。 再一次感谢您在找到水之后愿意放我离开,愿意分享在井底发现的金币和金块,愿意邀请我参加您的生日派对,并且在派对结束后,为我准备了离开这片没有战争的荒漠所必需的燃油、淡水以及香醇的红酒。 无论战争最后的结果如何,您的善良让我有机会远离战争,并因此活到了战争结束。更让我有机会成为一位姑娘的丈夫,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谢谢你,我的朋友。 最后,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您曾经亲手放走的俘虏 您永远的朋友 哈利·伯顿 9·12·1952 第259章 古比井意面餐厅的二楼 安静的房间里,夏洛特放下信纸。转而又从写有卡尔洛名字的罐头里拿出信封打开。 很快,桌子上的五封信件全都看了一个遍,夏洛特也从他的父亲哈利写给所有朋友的信中,拼凑出了1941年的12月,在北非的沙漠深处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关于宝藏的所有的真相。 "原来,那份宝藏竟然是..."夏洛特说到一半却卡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宝藏。 "至少对哈利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来说,这确实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宝藏不是吗?" 夏洛特闻言不由的叹了口气,"确实,对我的父亲来说,这确实是一份宝藏,一份他至死都没有找到的宝藏。" 客厅里一时间沉默下来,听不懂意大利语的赫伯特用皮鞋的鞋跟轻轻碰了碰卫燃的鞋跟,可惜那忘恩负义的后者却根本懒得给他翻译在聊什么。 许久之后,夏洛特仔细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收进打开的铁皮罐头,又把罐头盒收进木头箱子,这才朝卫燃说道,"维克多,我想请你帮忙找一找那些收信人,看看他们中有没有人还活着。当然,我会支付一个让你满意的佣金的。" "至少那位记者佩尔已经不在了"卫燃顿了顿,将金属本子上,关于先锋报记者佩尔的后续简单讲述了一遍。 "其他人呢?"夏洛特追着问道。 卫燃摊摊手,"其他的人是否还在我需要再查一查,当初我可没想到这份宝藏会有三个国家的士兵参与其中。"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夏洛特说完却是话锋一转,"我听苏菲说,你准备带几个朋友过来玩?" "确实有这个打算,大概七八月份的时候。" 卫燃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当初他找那个华夏名字叫冯淑芬的红发姑娘说这件事,一来是确实想帮着穗穗找个适合夏天玩的景点,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夏洛特派过去监视自己的。 不过如今所谓的宝藏水落石出,夏洛特又把这件事如此坦然的讲了出来,那么这件事自然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到时候提前和我说吧,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夏洛特诚恳的说道,"这次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这些东西,虽然它们和我原本期待的差距有些大,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份宝藏。"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随后紧跟着说道,"夏洛特先生,我已经在这里逗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也准备回去了。" "既然这样,我让赫伯特送你。"夏洛特毫不犹豫的说道。 从这一点来说,之前几天一直给卫燃当导游的红发姑娘冯淑芬确实没说错,这怪老头儿比芬兰人还芬兰人,完全就不想社交。 只不过,还不等夏洛特朝赫伯特开口,那位一直在角落坐着的迷彩服老男人却开口了,只听他用标准的意大利语说道,"夏洛特,让我送他去机场吧,刚好我准备回爱丁堡。"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夏洛特似乎对这个老男人格外信任,说话的同时已经站起身,抱着那个木头箱子,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说道,"维克多,你先等一下,我有些礼物要送给你。" "这老头儿不是挺大方的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轻而易举的推翻了自己刚刚在心里对他的评价。 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夏洛特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将一套装在木头盒子里的银制摩卡壶递给了卫燃,"收下吧,这是我父亲从战场上回来之后,我家的银器作坊的主打产品。" "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卫燃看了眼木头箱子里的东西之后轻轻扣上了盖子,这箱子里除了一套专门用来制作意式咖啡的银制摩卡壶和一个同样材质的咖啡粉罐之外,还有六个带有托盘的骨瓷杯子。 "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夏洛特说着递给卫燃一张支票,"这五万英磅是你的调查费用。年轻人,我等你的好消息,也等着你下一次来奥古斯都堡做客。" "我也同样期待这一天,那么夏洛特先生,再见。" 卫燃痛快的收起支票,跟着那位沉默寡言的迷彩服老男人马特离开了二楼的房间。至于赫伯特,却被夏洛特给留了下来,可惜,卫燃根本听不懂几个英语单词,是以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搭乘顺风车赶到爱丁堡,卫燃稍做**之后登上了飞往德国的航班。 他原本还准备去芬兰找亚历山大问问弹药的事情,但前些天和季马通话的时候才知道,如今那边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定了,剧本也已经修改完成,除了每隔半个月要去芬兰接受为期一周的表演培训,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各回各家了,留在芬兰的也就只剩下了诺亚老先生,就连拉尔夫,都已经返回德国操持他们的画廊了。 虽然错失了借着演电影的机会弄点儿高精弹药的机会,卫燃却并不在意,反正亚历山大又跑不了,大不了等他们下次齐聚芬兰的时候跟着过去看看热闹就是。 而他选择飞往德国,自然也是做给夏洛特看的,毕竟所有的线索都来自德国记者佩尔,如今对方希望他继续调查其余人的下落,那么他希望看到的,当然是卫燃立刻就要动身。 但事实上,这事儿其实并不用急,毕竟金属本子里写的明明白白的,而且还给了那座名为"古比井意面餐厅"的具体位置。他需要做的,也仅仅只是过去看一眼,然后过一段时间之后,等想好了借口再把那座餐厅的位置转告夏洛特罢了。 当飞机降落在柏林之后,卫燃并没有停留,只是在机场等了几个小时,便登上了飞往意大利都灵的航班。当飞机再次**时候,时间已经是他离开英国的第二中午。 随意找了家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一番乔装打扮的卫燃便赶往了金属本子上记载的地址。 在这座紧挨着阿尔卑斯山脉,几乎遍地都是红顶房子的城市里,卫燃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慢悠悠的逛完了几个著名的景点之后,这才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在紧挨着米兰大学的一个街角停下了脚步。 看了眼守着街角的店铺,卫燃的脸上却是一片诧异之色,这家店铺上的招牌挂着的确实是"古比井意面餐厅"。建筑外形也和他被金属本子从北非战场送回来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但那紧锁的卷帘门,以及贴在卷帘门上的招租电话和各种招嫖的小广告却在暗示着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开门营业过了。 再看看周围,不但紧挨着大学,不远处便是教堂,甚至教堂边上还有一大片公共停车场。这地段不管做点什么,按理说生意都不会太差。 思索片刻,卫燃掏出手机,对准卷帘门上的招租电话拍了张照片,随后溜溜达达的的走进了隔壁生意火爆的汉堡店,随便点了些吃的填饱了肚子。 一直等到天黑,他再次看了眼大门紧锁的古比井意面餐厅,最后这才打车返回了酒店。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一直窝在酒店里的卫燃这才用房间里的座机,按照卷帘门上的招租电话打了过去。出乎他的意料,接电话的竟然是个声音奶声奶气,说话颇为礼貌的小男孩儿。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索性直接说道,"小朋友,我准备租下那间古比井意面餐厅,请问我打错电话了吗?" 电话另一头儿的小男孩儿一本正经的答道,"先生,如果你说的是米兰大学边上的古比井意面餐厅,那么我想您应该没有打错。" "那你能做出决定是否把那间餐厅租给我吗?" "当然不能"这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道,"不过你可以先去餐厅那里等着,我和能决定的人只要半个小时就能赶过去。" "那我等下就去古比井餐厅等着,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卫燃最后问道。 "马修,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这小男孩儿转而问道。 思索片刻,卫燃答道,"尼古拉,我的名字叫尼古拉。" "那么我们半个小时后见" "半个小时后见"卫燃说完,直等到听筒里传来忙音,这才挂断了电话。 拉上窗帘打开房间里的照明灯,卫燃从行李箱里取出昨天买的临时染发剂,给自己换了个褐色的头发,随后又用医用胶带改变了脸型,最后连肤色都弄成了和当地人差不多,他这才带上改变瞳孔颜色的隐形眼镜,换了身西装离开了酒店。 当他搭乘出租车再次赶到古比井意面餐厅的时候,却发现紧锁的卷帘门外,正有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大学毕业的姑娘正用一把小铲子清理着贴在门上的各种广告,离着她不远,还有个满头天然卷,长得颇为可爱的小男孩儿正用一块大毛巾认真的擦拭着满是灰尘的**窗。 在这似乎是姐弟俩的中间,已经擦干净的长椅上还放着一个洗的有些发白的帆布背包和一个旧滑板。 "请问你是马修先生吗?"卫燃走到那个天然卷小男孩身边,半蹲下来问道。 "我还不到被称为先生的年龄呢"这小男孩儿露出个阳光笑脸,"所以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的尼古拉先生吗?" "对,我就是给你打电话的尼古拉。"卫燃笑着朝对方伸出了手。 "莫妮卡姨妈,这就是准备租下我们的餐厅的尼古拉先生。" 这个名叫马修的小男孩一本正经的和卫燃握了握手之后,仰着脑袋和站在一边颇有些局促的女孩说道。 姨妈? 卫燃诧异的看了眼那个手里拿着小铲子的姑娘,回过神来赶紧一本正经的说道,"您好,莫妮卡,这家店铺的位置非常好,我想进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或许我会把它租下来。" "那就进来看看吧" 这个内向的意大利姑娘说完竟然叹了口气,随后将手中的小铲子放在了门口一侧的长椅上,然后费力的掀起了清理到一半的卷帘门。 在看到里面的景象之后,卫燃脸上的表情变成了错愕,这餐厅竟然像是遭了火灾一样,不,它确实是遭受了火灾,因为餐厅里有好几张桌子都有火烧留下的痕迹。 "这是...发生了火灾?"卫燃错愕的问道。 那个叫莫妮卡的姑娘点点头,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倒是她旁边的小男孩儿马修主动说道,"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厨房里因为一些意外发生了火灾,那场大火烧坏了不少东西,连我们请的厨师..." "马修"那个叫莫妮卡的姑娘小声喊住了根本不怯场也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小男孩儿。 不过就在马修闭嘴之后没多久,这个叫莫妮卡的姑娘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如实说道,"那场火灾烧死了一个厨师,如果你介意的话..."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问道。 莫妮卡错愕的看了眼卫燃,扭头又看了眼脸上写满惊喜的马修,这才用力点了点头。 迈步走进几乎算得上烟熏火燎的餐厅,卫燃顺着烧焦的门框走进了厨房。 这厨房里的面积倒是不大,而且里面也被清理的非常干净,但在棚顶上,依旧可以看到火灾留下的痕迹。 逛完了厨房,卫燃回到餐厅,特意走进同样带着烧焦痕迹的吧台看了看,这里一样被清理过,相应的,也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 "尼古拉先生,我们还有二楼,要上去看看吗?"小家伙马修见卫燃一脸失望的样子,赶紧说道,"楼上和楼下一样大,而且火并没有烧到二楼。" "我自己上去还是你们陪我上去?"卫燃看着马修问道。 "我陪你"马修想都不想的说道, "你自己去就可以"莫妮卡在同一时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那我就自己上去吧"卫燃摸了摸马修那一头蓬松的自来卷,随后沿着靠墙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相比一楼的惨状,二楼倒是残留着浓厚的军旅气息,别的不说,仅仅楼梯挨着的墙壁上,便挂了不少士兵的照片。 站在楼梯口打量着二楼的房间,这里就像马修说的,确实和楼下一样大小,连布局都有些相似。只不过这里却被布置成了一个挂满了各种军人照片和军旗的小酒吧。 而在正对着楼梯的吧台上,还用二战德国和意大利配发的士兵牌钉出了一个显眼的反战符号。甚至在这吧台后面的背景墙上,还悬挂着两张卫燃无比熟悉的合影。 看着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里定格的三个国家的军人,以及洋溢在他们各自脸上的真诚笑容,卫燃默默的坐在紧挨着吧台的高脚凳上。 从金属本子里掏出那只装有威士忌的银制酒壶,卫燃轻轻拧开镶嵌着吕底亚金币的壶盖,朝着照片里的那些人比了比,呢喃着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第260章 奇怪的租赁要求和奇怪的一家人(二合一) 从古比井意餐厅二楼的小酒吧下来,卫燃走到门口的位置,再一次看了眼长椅上破旧的帆布包和滑板,犹豫片刻后说道,"莫妮卡,还有马修,我准备把这里租下来,现在来谈谈租金的事情吧。" "尼古拉先生,在您打算租下这里之前,需要先听听我们的条件。"名叫马修的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条件?"卫燃半蹲下来,让自己保持着和对方同样的高度问道。 马修仰头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莫妮卡,然后这才说道,"首先第一个条件,在您打算租下一楼的餐厅同时,必须也要租下二楼的酒吧。" "这两个不是一体的吗?"卫燃诧异的问道。 马修前后矛盾的解释道,"确实是一体的,但楼上的酒吧是塔西叔叔的财产,只是交给我打理而已。" "塔西叔叔是谁?" "楼上酒吧的主人"马修给了个毫无破绽的答案。 "好吧,不管酒吧还是餐厅,我会一起租下来的。"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反正租金最后会算在夏洛特支付的调查费里,他并不在意多租下一层。 "第二个条件" 马修伸出两个白嫩的小手指头比出个剪刀手,"在您租下这里之后,除了可以更换被烧坏的东西之外,不能更改楼上和楼下的布置,即便是维修烧毁的东西,也必须让它们和原来的布置保持一致。" "这又是为什么?"卫燃不由的看向站在一边的莫妮卡,他现在都怀疑这个叫做马修的自来卷小屁孩在消遣自己了。 "这是无法妥协的条件"莫妮卡的声音不大,但却格外的坚决。 至此,卫燃总算知道这个地段如此好的店铺为什么租不出去了。压下越来越浓重的好奇心,卫燃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如果您能答应以上的条件,在开业之后,楼上的酒吧每周至少要开业三天,而且不能更改出售的酒精饮料的品类和价格。"马修奶声奶气的给这笔店铺出租的生意盯上了最后一颗棺材钉。 "你们的这些条件有些奇怪,我能知道原因吗?"卫燃和善的问道。 "不能" 马修干脆的摇摇头,"租金每年36500欧元,需要一次性支付至少一年的租金。如果你想租下来,明天就可以和我们以及酒吧的主人签租房协议。" "我能先见见酒吧的主人吗?"卫燃耐着性子问道。 "塔西叔叔是不会见你的,除非你打算租下来,并且支付了楼下餐厅的租金。"马修说道这里想了想,"等那时候,或许塔西叔叔才愿意见你一面。" 这都什么和什么?卫燃神色古怪的看着这姐弟...不对,这俩人似乎中间还差着一辈儿呢。 "看来你也没兴趣租下这里" 马修小朋友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伸出小胳膊指了个方向,"尼古拉先生,或许您可以去那条街看看,我们来的时候路过那里,看到也有店铺出租,租金应该和我们的餐厅差不多。" "你这样能租出去才有鬼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马修,刚刚我在楼上的酒吧看到不少有意思的老照片,如果你能给我讲讲那些照片里的故事,说不定我愿意把这里租下来,按照你们的条件租下来。" 这个超编的问题显然超出了马修能回答的问题区间,是以上一刻还像个大人似得小家伙立刻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身边的莫妮卡。 后者颇为苦恼的叹了口气,随手不情不愿的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比如二楼吧台后面的合影怎么样?"卫燃试探着问道。 "马修,塔西和你说过吗?"莫妮卡朝站在她身边的马修小声问道。 "没有"马修苦着脸摇摇头,"我们该怎么办?" "或者你给塔西打个电话?" "他今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了,除非有人进去,否则他肯定不会出去接电话的。"马修贴着莫妮卡的耳朵说道,"难得有个怪人愿意租下这里,不如我们直接带他去问问塔西叔叔怎么样?" "不行不行,他会疯的,然后我们肯定又要帮他打扫房间。"莫妮卡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那张长着些许雀斑的小脸都变得有些扭曲。 "让他在我们的车里,用手机沟通不就可以了?"马修似乎很开心自己想到了这个好方法,声音也不由的大了一些,"或者让塔西叔叔出来。" "看来只能这样了" 莫妮卡直起腰,看着卫燃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打算租下这里吗?我们刚刚说的那些要求会写进协议里的。" "如果酒吧里的那些照片背后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或许我会租下这里的。"卫燃滴水不漏的说道,"但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我会支付100欧,至少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 "够我们买新的游戏和足够的零食了"马修闻言开心的说道。 莫妮卡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说道,"我们带你去酒吧的主人那里问问。" 说完,莫妮卡锁上了餐厅的卷帘门和**窗的防盗铁栅栏,而马修已经拿着长椅上的滑板和背包,带着卫燃走向了路口对面停车场里的一辆敞篷菲亚特500,熟练的将副驾驶座椅往前推了推,随后钻进了后排车厢。 等他系上安全带,卫燃这才把副驾驶的座椅推回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还不等他坐下去,马修便说道,"尼古拉先生,你最好自己找一辆出租车跟着我们。" "为什么?"原本屁股都已经碰到座椅的卫燃不解的问道。 "莫妮卡不喜欢陌生人离她太近" 马修一本正经的低声说道,"她会很不安的,真的,我不骗你,就连今天和你见面,她都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社交恐惧症?"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马修摊摊手,"求求你了,尼古拉先生,麻烦你自己找一辆出租车吧!" "好吧" 卫燃见莫妮卡站在路对面一副不愿意过来的模样,无奈的从狭小的车厢里钻出来,在路边稍作**之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跟着莫妮卡驾驶的那辆菲亚特气泡车离开城区,接下来的路远的出乎卫燃的预料。两辆车用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直到看到都灵郊外的阿尔卑山脉的脚下,这才停在了一座背靠山脚,两边被茂密的树林环绕的农场门口。 这座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农场里几乎有一大半的面积都种上了葡萄,剩下的那一小半面积除了有两座精致的木头房子之外,还有一片漂亮的花圃和一小片**。 跟着对方的车子停在距离木头房子不远的那棵粗大橡树的阴影下,卫燃递给出租车一张50欧的钞票,"你的小费,在这里等着我,不久之后我还要回都灵。" "就算等到天黑都没关系"出租车司机惊喜的接过钞票,捏着鸡爪子手势做出了保证。 下了车,卫燃任由马修拉着自己坐进了那辆菲亚特小车的副驾驶,而莫妮卡则已经提前一步钻进了房子。 "尼古拉先生,请在这里先等我一下。"马修说完,倒腾着小腿儿跑进了另一栋房子里。 不久之后,他便取回来一个手机递给了坐在车里的卫燃,"另一部手机由塔西叔叔拿着,等下我进去之后会用视频电话打过来,你接通之后想问什么都可以。" "只能用手机沟通吗?"卫燃不解的问道,他越发的好奇,这古怪的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说刚刚那位莫妮卡还有那位不愿意见面只能靠手机沟通的塔西,就连这个过分成熟的小家伙马修,看起来都有些神神叨叨的。 "塔西叔叔并不是不想见你,只是他有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 马修手舞足蹈的解释道,"如果邀请你进他的房子,接下来一周我们都要帮他对房子进行消毒清理工作,如果让他从房子里出来,说不定他会把自己泡进消毒水里,甚至还要给他请心理医生才行。所以拜托了尼古拉先生,就用手机沟通吧好吗?等下我请你吃莫妮卡做的披萨。" "马修,你的爸爸妈妈呢?或者你那位塔西叔叔的家人呢?他们不能出面吗?"卫燃趁着莫妮卡不在的机会抓紧问道。 "不在" 马修捏着个小号的鸡爪子手势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我的爸爸妈妈都在南极科考站工作。平时只有姨妈在照顾我。不过实际上都是我在照顾她和塔西叔叔。" "塔西的家人呢?" "两年前去世了"马修难过的解释道,"餐厅里的火灾把他们带走的。" 卫燃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错愕,回过神来之后,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100欧的钞票递给了马修,"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给我打过来。" "你是位慷慨的先生" 马修礼貌的接过钞票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屁颠颠的跑向了刚刚的那栋木头房子。这一次,卫燃甚至看到他在门口脱掉了鞋子,而且还给自己换上了一双新的袜子,这才拉开了房门。 前后等了足足十分钟,马修刚刚送过来的手机这才响起了铃声,卫燃赶紧按下了接听见,随后便在屏幕里见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头戴一顶无尘帽,看年龄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张桌子的后面。 在屏幕里能看到的区域,这个年轻人身前的桌子上还整齐的摆着一支被拆开的手表的所有零件,而在他的身后,似乎还有几台看起来格外干净的小型车床之类的设备。 "你好,我是塔西,听马修说你想问问那间餐厅的事情?"这个带着无尘帽的男人在屏幕的另一头热情的问道。 "你好塔西,我是尼古拉。" 卫燃先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后这才问道,"马修小朋友应该和你说过了,我有兴趣租下那间奇怪的餐厅和楼上的酒吧,并且遵照那些奇怪的要求经营它们,不过我想知道原因,尤其酒吧里那些照片的故事,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卖点。" "完全理解!" 塔西痛快的点点头,热情的向卫燃解释道,"古比井意面餐厅和古比井友谊酒吧,是我的祖父和马修的曾祖父合伙经营的产业,二战结束了多久,那家店就有多久的历史了。" "那座酒吧看起来很特殊,他只向军人开放吗?"卫燃旁敲侧击的问道,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这个塔西至少目前还算比较正常。 "不不不,他只向爱好和平的反战派开放。" 塔西自豪的解释道,"这是这家酒吧的创始人,也就是我的祖父特伦托先生,以及马修的曾祖父皮埃尔先生,他们共同定下的规矩。" "对上号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故意问道,"所以里面那些照片都是摆拍的?" "确实有一部分是摆拍的" 塔西倒是格外的坦诚,"不过至少吧台后面那两张珍贵的合影不是,那是他们在二战时,在北非沙漠的亲身经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吧台左边的小书架上找找,至少一年前我去的时候,那里还有我的祖父和他的战友一起写的回忆录,那里面记载的很详细。" 卫燃明智的终止了这个话题,换了个方向试探着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聊聊那些独特的要求吗?" "那些没得谈" 塔西就像马修和莫妮卡一样的干脆,"尼古拉先生,我们并不缺钱,愿意出租那家店铺,只是不想让它一直荒着而已。同时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自己没有办法经营它。所以如果您愿意租下来,租金方面可以稍稍便宜一些。" "便宜一些是多少?"卫燃像真的想租下那间餐厅一样,紧追不舍的谈着价钱。 "马修,你们报价多少?"塔西根本没有避讳卫燃,直接扭头朝站在一边的小家伙问道。 闻言,穿着一套小号防尘服,脸上甚至还扣着防护镜和口罩的马修凑过来,奶声奶气的答道,"每年的租金36500欧元"。 "不如36000欧元一年怎么样?"塔西盯着摄像头问道,眼神中的期盼根本就掩饰不住。 "不如我多掏一些钱,然后取消那些特殊的要求怎么样?" "不行!" "一年五万欧元?"卫燃故意报了个高价。 "一年五十万也不行" 塔西格外认真的说道,"那家餐厅对我和马修两家人来说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况且我们真的不缺钱。" "真的不缺钱?"卫燃故意挑拨着对方的底线,目的无非是想把这生意谈崩罢了。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而且从刚刚马修的只言片语中也已经知道,他们生活的其实还算不错,至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紧巴巴的。 "额...确实不缺钱" 塔西颇有些苦恼的说道,"不过如果有这笔收益的话,我就可以换一台精度更高的车床,,莫妮卡也可以换一台配置更好的笔记本。但即便如此,那些要求也不能做出任何的让步。" "你需要车床做什么?"卫燃漫无边际却又理所当然的将话题越扯越远。 "我是个制表匠" 塔西自豪的介绍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随后竟拿起手机,转换了摄像头,带着房子外面的卫燃参观起了的他的工作室。而原本穿着防护服在一边**的马修,则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小手捂住了脸上的防护镜。 按照以往的经验,无论是谁,在和塔西聊起工作室里的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一两个小时根本别想结束这个话题。 很快,房间外面的卫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刚刚还有些正常的塔西,竟然开始详细的介绍起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加工设备的工作原理以及能达到的精度范围。甚至仅仅只是卫燃一个敷衍性的随口提问,他便开始热情的讲起了微米和毫米之间的换算单位,以及加工精度精确到微米级别时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不过随着塔西的讲解,卫燃却走神想起了另一茬,他在犹豫,是不是可以让对方帮他加工一些给那支反坦克枪用的高精度子弹的弹头出来。 相比亚历山大,这个叫塔西的强迫症或者说洁癖或许对子弹的了解并不多,但看对方语气中对加工精度近乎偏执的追求,想必加工出来的成品足够达到自己的要求。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个连家门都不肯出去,而且几乎完全算的上偶遇的人,保密性无疑也要高的多。 念及于此,他索性耐下性子,认真的听着对方把工作室里那些擦拭的格外干净的设备全都仔细介绍了个遍,同时也旁敲侧击的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按照塔西的说法,他在大概十年前曾经因为心理问题,和莫妮卡在同一个心理医生那里接受过长期的治疗。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负责每周送他去看医生的马修父亲结识了莫妮卡的姐姐。并在很短的时间里两人便举办了婚礼,而在短短几年后便有了马修那个小家伙。 除此之外,他还从这个似乎毫无心机的强迫症嘴里了解到,他现在的工作,基本上都是莫妮卡从网络上给他接的订制。 甚至在一些小圈子里,他还算是个小有名气但从没露过面的修表匠和制表匠,从这一点来说,倒是越发的符合卫燃的期待了。 耐心的等到对方介绍完了最后一样设备,卫燃主动开口说道,"塔西先生,我们或许还可以达成另一笔生意。" "您也需要定制手表吗?" 塔西早有预料般的问道,"不过我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的圣诞节了,如果你等的及,或许可以说说你的要求。" "不不不" 卫燃摇头否认了对方的猜测,"我想加工的可不是手表这么复杂的东西,而是一些玩具模型,对精度要求很高,但是对你来说或许并不难的模型。" "模型?"塔西闻言,表情竟然有些失望。 "如果你愿意接下这笔生意,或许我现在就可以租下那间餐厅。" 卫燃继续开口引诱道,"那批模型的造型和结构并不复杂,而且数量也不多。如果你有兴趣,明天我会给你送来样品。" "我需要明天看看样品才能做出决定"塔西谨慎的说道。 "没问题,明天我会带着足够的现金过来。"卫燃干脆的说道,"当然,涉及到保密问题,我希望这笔交易知道的人并不多。" "放心吧尼古拉先生" 塔西自嘲的说道,"平时我很少离开这座农场的,也不像莫妮卡那么喜欢在网上和别人吵架,除了马修,更没有人像您一样有时间听我介绍我的工作室。" "那些设备很有意思,我都忍不住进去看看了。"卫燃安抚了对方一句,等对方脸上浮现出了笑意,这才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也要回都灵为我们明天的见面做些准备了,最后,祝您工作愉快,塔西先生。" "也祝您工作愉快。"塔西礼貌的回应道。 挂断了电话,将快没电的手机放在仪表台上,卫燃没等负责接洽联络的马修小朋友出来,更没吃上对方答应他的披萨,便直接推开车门钻进了已经在旁边等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干脆的离开农场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返回酒店,卫燃吃饱喝足之后,返回房间里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装在塑料密封袋里的弹头。 早在出发去英国之前,他便提前准备了拆了一枚20毫米口径的高爆弹,并且仔细清除了弹头里的高爆药和发火引信等等任何危险的东西。 原本,他是准备找亚历山大帮忙,试试能不能比照着这枚弹头做出一些精品货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亚历山大已经提前回了俄罗斯,同时反倒在意大利认识了塔西这么一个怪人。 但不管是谁,只要做出合用的弹头,剩下的子弹复装工作便不再是难事,毕竟相比他根本没办法自己制造的弹头,往弹壳里精准的装入等量***已经是一件无比简单的工作了。 至于塔西能不能,或者他愿不愿意按照自己的要求加工出来需要的东西,卫燃却并不在意。就算对方看出来什么选择拒绝,自己也只不过是浪费了一颗子弹头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假身份罢了。 仔细检查了一番塑料密封袋里的子弹头样品,他对照着网络上查到的内容,记下了一些关键的尺寸信息,随后开始琢磨着,怎样给这枚子弹头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用处。 而与此同时,远在郊外的那座农场里,塔西在仔细又繁琐的清理好了个人的卫生之后,已经在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中,开始翻阅屏幕寻找自己即将买的起的新设备了。 第261章 最后一瓶红酒 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卫燃重新给自己的脸和体型做好伪装之后,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现金和子弹头样品,搭乘出租车再一次前往塔西所在的郊外农场。 几乎就在他从出租车里走下来的同时,马修小朋友也屁颠颠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你不用上学的吗?"卫燃好奇的问道。 "今天是周末,尼古拉先生。"马修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昨天用过的手机递给了卫燃。 "把这个交给你的塔西叔叔"卫燃接过手机,顺手将装在密封袋里的子弹头样品递给了对方。 "请稍等下"马修说着,竟从兜里掏出个化妆品喷瓶,对准密封袋子便是一顿狂喷。 在浓烈的酒精味道中,马修也奶声奶气的解释道,"这只是第一步清理,等送进去之后,还要用超声波清洗机洗一遍,塔西叔叔才愿意碰他。" "听起来可真麻烦,你们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面对卫燃的提问,马修习以为常的点点头,"这已经算很轻松的工作了,麻烦的是每天吃饭,不但要足够干净,而且连摆盘都要满足他的要求才行,不然塔西叔叔会发狂的。" "真是辛苦你了" 卫燃咧咧嘴,实在不太好做出什么评价,心理疾病要远比肉体上的伤痛更加折磨人,这一点在他得到那床古琴瑶光之前,可是深有体会的。 耐心的**着马修对包装袋内外完成了消毒工作,这小家伙才用一个亚力克玻璃的小盒子装着残存着酒精味道的子弹头走进了木头房子。 而在隔壁的另一栋房子二楼,薄纱窗帘的后面,莫妮卡正露出小半张脸,偷偷打量着其实早已发现她的卫燃。 在卫燃耐心的**中,时间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塔西才发来了通话请求。 只不过相比昨天,这一次视频里的塔西竟然穿了一套防护服,而那枚平平无奇的弹头,也被他用一把镊子夹着,仿佛是在对待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址里刨出来的石墨芯碎块一样。 "这就是你打算做的东西吗?"塔西对着摄像头,颇有些失望的问道,"它看起来并不复杂。" "确实不复杂,但要求还是很高的。"卫燃解释道,"而且对材质的要求也比较高。" "详细说一说"塔西总算有了些兴趣。 闻言,卫燃切换到手机的备忘录页面,将昨天记下来的那些尺寸数据信息以及材质要求一条条的读给了对方,同时也在暗暗准备的,万一对方问起来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就搬出提前想好的借口。 然而,塔西在听完之后,却只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不算太难,你想要多少?" "100个怎么样?"卫燃试探着问道,他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但却不得不考虑,万一说的少了,对方会不会根本就懒得接这个活儿。 "太多了,它们虽然加工起来不难,但如果按照你刚刚说的,想达到我能做到的最高精度,制作一个至少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塔西说话的同时,将镊子夹着的子弹头送进一台机器里,"50个怎么样?我最多只能给你做50个。" "50个也可以" 卫燃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下来,"不过以后我可能还会找你制作一些东西,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拒绝。" "当然不会" 塔西一边用喷瓶给镊子消毒一边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价格吧,我每帮你加工出来一个那种小东西,需要200欧,50个需要一万欧元,这些需要在开始加工之前就付清。 除此之外,还有古比井意面餐厅,只有你租下那座餐厅,我才会帮你加工这些小东西。" 看来这笔钱是不得不花了...卫燃暗自琢磨了一句,随后也就点点头同意道,"让马修出来拿钱吧,另外,我租下那里之后,可能并不会很快开始营业。" "当然,我们的协议里并没有要求你什么时候开始营业。"塔西痛快的说道。 "除此之外,今天我还要带走至少两枚你加工出来的东西。"卫燃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塔西痛快的点点头,"如果不介意,请在橡树下面稍微等一会儿吧,我会让莫妮卡烤披萨给你吃,不过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所以很抱歉,我们没办法邀请你进任何一座房子里坐坐。" "不必了" 卫燃干脆的说道,"等下我会额外支付两百欧,等你加工好之后,连同餐厅的钥匙一起,请莫妮卡送到古比井意面餐厅怎么样?我知道她有社交恐惧,所以只要放在餐厅的吧台就可以,不用等我出现的,连电话都不用打。" 说到这里,卫燃让一直**自己的出租车也出现在了屏幕里,"我可不想让出租车一直在这里等着。" "没问题"塔西干脆的同意了卫燃的要求,"我现在就让马修出去。" 挂断了电话没等多久,马修便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出来。随意的看了眼协议上的内容,卫燃痛快的掏出了对应金额的现金递给了对方。 接过现金,马修立刻屁颠颠的跑进房间,没多久便把莫妮卡签过字的协议以及一把亮晶晶的钥匙送到了他的手上。 "尼古拉先生,我们大概会在今天下午六点的时候,去城里采购东西时顺路把您需要的东西送过去。" "那就麻烦你们了"卫燃收起租赁协议,摸了摸马修蓬松的自来卷,转身钻进了一直在等自己的出租车。 顺利返回城区,卫燃换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径直赶往了古比井意面餐厅,打开卷帘门之后,直奔二楼的小酒吧,并在吧台一侧的小书架上成功找到了特伦托和皮埃尔这两位幸存者合力写下的回忆录。 翻了翻这本回忆录的前后页,没有任何的出版信息,更没有诸如书号或者定价之类的信息,由此可以看出,这本回忆录大概率应该并没有发行过,仅仅只是少量印了几本留作纪念而已。 将这本回忆录装进挎包,卫燃掏出手机对准吧台后面的合影拍了张照片,随后转身下楼锁上半开的卷帘门,搭乘出租车返回了酒店。 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换了张脸,顺便把发色也换了换。卫燃穿了一身正装,拿着那本回忆录,搭乘出租车直奔距离古比井意面餐厅不远的一座教堂。 在教堂外面选了个能看到餐厅的长椅,卫燃坐下来,将那本回忆录夹在一本提前准备的圣经里,一边耐心的**着马修和莫妮卡送来加工好的子弹头,一边翻看着回忆录里的内容。 在特伦托和皮埃尔这两个人合著的回忆录里,他们分别以意大利101装甲师的运输连士兵和132装甲师的坦克手两个角度,详细的记录了第二次古比井战争前期发生的一切。 又从他们两个伤员的视角,阐述了在那片让他们迷失了方向的沙漠里,三国士兵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到战争结束继续他们的友谊做出的各种选择。 也正是从这本回忆录里,卫燃才知道,就在他们逃出那片沙漠之后不久,记者佩尔便重新回去过一次,留下了他们的合影,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仍旧在医院养伤的特伦托。 除此之外,卫燃也正是从这本回忆录里了解到,在战争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皮埃尔和特伦托都在努力寻找着记者佩尔的下落。 可惜,他们唯一得到的线索,也仅仅只是知道佩尔死于空袭,除此之外,连他被埋葬在了哪里都不清楚,而这也成了他们最大的遗憾。 当然,回忆录里也毫无意外的多次提到了英国俘虏哈利·伯顿。只不过字里行间,特伦托和皮埃尔并不想让他知道卡尔洛、帕内通以及佩尔早已战死的消息,这才一直都没有去北非沙漠赴约。 而在回忆录的最后还提到,在二楼吧台的保险箱里,还保存着一瓶当初他们在生日派对时喝剩下的红酒,一瓶**着第二次生日派对时,所有人一起分享的法国红酒。 读完了整本回忆录,卫燃看了眼古比井意面餐厅的方向。 被夕阳笼罩的餐厅门面染上了一抹金黄,那被铁栅栏保护的**窗里面,似乎正有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正守着生日蛋糕,**着那些再也不会出现的老朋友参加约好的生日派对。 许久之后,一辆敞篷菲亚特500停在了餐厅对面的停车场里,穿着牛仔裤和t恤的马修小朋友一手举着冰激凌,一手拿着个亚力克玻璃箱子走过马路,打开餐厅的卷帘门钻了进去。 不久之后,这小家伙又从里面出来,锁好了卷帘门,搭乘着那辆并不算大的敞篷小车消失在了被夕阳笼罩的街角。 最后观察了一遍餐厅周围安静的街道,确定没有出现他一直担心的警察之后,卫燃这才慢悠悠的起身,拿着那本回忆录走向了古比井意面餐厅。 刚刚上锁的卷帘门被再次打开,卫燃一眼便看到了残存着火烧痕迹的吧台上,正放着一个并不算大的亚力克玻璃箱子,以及一台他曾经在那座农场里用过的手机。 第262章 重返红旗林场 自从意大利回来之后,卫燃便窝在工作室里哪也没去,除了一边复习一边等着去红旗林场上课的通知之外,其余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那两枚子弹头身上。 这两枚仅有几十克重的钢制小玩意儿进行了仔细的抛光,就连外面保证气密性的铜箍都能轻易的映出倒影。中空的内部不但刻画了细密规律的破片槽,而且可以装填足足22克的****。 这22克的炸药主要成分便是威力远超tnt的***,仅有不到5%是用于让这些炸药聚合成块的石蜡。 小心的完成了炸药的装填工作,卫燃稍稍缓了口气,又找出两枚亮晶晶的炮弹壳,仔细的称量出了两份同等重量的***,在一个他自己改装出来的子弹复装工具的帮助下,将它们组合到了一起。 最后给弹头拧上从其他高爆弹上拆下来的碰炸引信,卫燃掂了掂这两枚单重超过半斤的大子弹,这才将其放进了食盒里,同时盘算着去哪试一试。 不得不承认,一个有强迫症的制表匠加工出来的子弹头确实足够精致,但是这个小玩意儿到底能不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却只有试过之后才能知道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子弹头,按照塔西的话说,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到一个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出来,甚至就连已经弄好的这两枚,都被对方定义为了半残次品。 不过好在,对方也说了,每周他都会让莫妮卡往餐厅送10枚左右。这倒是已经足够他用了,无非取货麻烦一些而已。 一起从意大利被带回来的,除了这两枚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子弹头之外,还有皮埃尔和托伦托合著的回忆录。至于回忆录里记载的那瓶红酒,却并不在酒吧里,而是在两年前发生火灾的时候便被搬到了塔西所在的农场。 虽然没能见到那瓶红酒有些许的遗憾,但卫燃却也没当回事,毕竟金属本子里那三个油桶里,其中就有一个装了大半桶的同款红酒呢。 收起食盒,休息够了的卫燃继续复习着在红旗林场学到的知识。这眼瞅着就要到七月份了,红旗林场也已经停课快一个月了,至于下个月能不能开课,至今却依旧没有个准确的消息。 如此度过了六月份的最后几天,卫燃和同样没有接到通知的季马在多次沟通之后,最终决定准时赶回红旗林场,毕竟白跑一趟浪费不了多长时间,但迟到一次换来的惩罚,却肯定称得上刻骨铭心般的社死。 七月1号一大早,卫燃和季马掐着点站在了那栋五层建筑门口的台阶上。一晃几个月没来,红旗林场已经变得郁郁葱葱,就连那只名叫戈尔巴乔夫的哈士奇,都被在林场上课的姑娘们养的油光水滑的。 "还好,我们准时赶回来了。"季马看了眼正从咨询中心走过来的达丽娅老师,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庆幸。 "别高兴太早"卫燃低声回应道,"今天肯定会有考试,如果成绩不好,晚上可就热闹了。" "我讨厌考试"季马的表情立刻又变成了苦涩。 "很高兴你们能准时回来" 达利亚老师笑眯眯的看着卫燃和季马,"鉴于之前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个月没有其他安排,我们补上半个月的课怎么样?" "达丽娅,我月底要去芬兰进行表演培训。"季马语气中掺杂着一丝炫耀说道,"我参加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工作。" "这件事我知道" 达丽娅浑不在意的说道,"我是在问维克多,没有问你,你的课程依旧是15天。" "我没意见"季马立刻美滋滋的答道。 "我也没意见"卫燃跟着说道,他的时间本来就比较自由,多上半个月的课根本不会影响什么。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达丽娅说完吹了一声口哨,那条原本在树荫下刨坑的傻狗立刻耸拉着鲜红的舌头跑了过来。 "今天先进行一下体能恢复训练,你们两个带着戈尔巴乔夫先生去跑步吧,跑到它跑不动,或者你们跑不动为止。" "我可以打断它的两条腿吗?"季马忍不住嘀咕道。 "可以"达丽娅笑眯眯的看着季马,神色间竟有明显的期待。 "算了"季马打了个哆嗦,果断放弃了这危险的想法,老老实实的接过对方递来的牵引绳套在了那条傻狗的脖子上。 "达丽娅,卡尔普先生没回来吗?"卫燃趁着季马拴狗的功夫问道。 "他还有些工作,需要晚些才能回来。" 达丽娅亲自将三个定位器分别戴在了两人一狗的身上,随后又递给卫燃和季马一人一个背包,"别想着偷懒,开始之前,记得先去主楼的健身房各自往包里装一个10公斤的哑铃,没问题现在就开始吧。"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老老实实的接过背包,牵着精力旺盛的仿佛磕了药的傻狗跑向了主楼的方向。 和一条能拉着雪橇在冰天雪地里长途奔袭的哈士奇比耐力,哪怕卫燃和季马已经在红旗林场学习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且平时也并没有松懈身体锻炼,也依旧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尤其他们的背包里还各自装着一个沉重的哑铃的前提下。 从早晨九点开始,两人一狗便绕着占地面积巨大的红旗林场兜起了圈子。 在一圈圈的奔跑中,卫燃和季马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很快,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甚至后背都起了一片白色的汗碱。 但那条傻狗,却像个永动机似的根本就不知道累,甚至当卫燃或者季马跑慢了又或者停下来的时候,还会像催命似的冲他们叫上几声。 "等...等有机会,我一定...一定要切掉你的蛋蛋!"季马呼哧带喘的试图踹一脚那傻狗,但却被对方轻松的躲了过去,到是他自己险些来个大劈叉。 "到时候...别打麻药!"扶着拉着牵引绳的卫燃咬牙切齿的说道,刚刚那傻狗不但躲过了季马那一脚,还差点儿把自己拽个狗啃屎。 "它...它怎么还不累?"季马像个破风箱似的一边喘一边问道。 "你...你拉着...让它带你一会儿" 卫燃将手中的绳子递给季马,却不料对方刚刚接过,那傻狗竟报复性的往前一窜,直接让季马趴在了地上。而随着牵引绳脱手,那傻狗也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跑了多少圈了?"季马解开背包翻了个身,躺在草坪上呼哧带喘的问道。 "第7圈" 卫燃也跌跌撞撞的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他们这一圈就有一公里左右,即便他们自己跑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跟别提还要用两条腿去撵四条腿了。 "我不行了"季马连连摆手,"这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办法?简直比背着假人跑还累。" "你说的那个混蛋已经...已经过来了。"卫燃看了眼不远处朝着他们冲过来的越野车,随后也解开背包躺在了草坪上。 "把测试做了" 开车过来的达丽娅老师根本没有熄火,直接将两个文件夹从车窗里丢了出来,继续用德语说道,"五分钟的时间,完成之后我们进行考试。" 闻言,卫燃和季马赶紧连滚带爬的捡起带有各自名字的文件夹,勾勾画画的完成着这上面各种稀奇古怪的选择题。 如今,这些选择题里面都已经掺杂出现了用德语描述的问题了,这虽然难不倒卫燃,但对于季马来说,却只能连蒙带猜。 趁着两人做题的功夫,在车里吹着冷气的达丽娅老师说道,"维克多,从今天晚上开始,你要自己再学一门外语,你想学什么语种?" "芬兰语怎么样?只要不是意大利语就行,"卫燃一边答题,一边分心回答着达丽娅老师的问题,同时还不忘颇有心机的给自己留出了两个对他有利的选择。 可惜,达丽娅老师却根本不上套,仿佛早有决定似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英语吧。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华夏的教育体系似乎本来就有英语课程,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其实挺难的" 卫燃哭丧着脸暗自嘀咕道,他要是英语能学明白,当年高考也不至于只拿到两位数的分数。 达丽娅老师却像是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一样,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的倒计时上。 五分钟的时间一到,卫燃和季马立刻将根本没有完成的测试题递给了车子里的达丽娅老师。 "跟在我的车子后面跑,回去之后有两头野猪在等着你们给他们进行手术。"达丽娅老师话音未落,已经升起车窗踩下了油门。 两人见状赶紧拎起背包,倒腾着发抖的双腿,咬紧牙关玩了命的跟着那辆不紧不慢的越野车,大汗淋漓呼哧带喘的返回了红旗林场的那栋五层建筑。 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两人便各自拎着一个药箱,带着防毒面具各自走进了一个充斥着红色浓烟的房间,不久之后,那两个房间里便相继传出了野猪们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惨叫。 第263章 新课程,新考核 自从回归红旗林场之后,卫燃和季马的课程便有了明显的变化。最显而易见的,自从完成考核之后,医疗课程和格斗课程已经被达丽娅老师明确告知彻底停课。用她的话说,这两样都已经完成了教学目标,已经没必要继续在上面浪费时间了。 虽然因为少了两节课空出来一些时间,但每天的运动量增加到了几乎把他们二人逼疯的程度,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学习内容。 忽略掉相对最简单的但却格外考验耐心的开锁课程,他们几乎每隔一到两天,便要化妆潜入某个随机选择的写字楼。 在此期间,他们不但要学习怎样避开或者干脆瘫痪所有的监控设备,同时还要从达丽娅老师挑选的某家公司里盗取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又或者跟踪某个公司的领导,找到他出轨的证据,并且把拍下来的证据偷偷塞到他妻子的包里又或者车子里。而在回到红旗林场之后,还要对全过程进行复盘,寻找各自的错误和疏漏之处。 这还不算,其余的大量时间,卫燃和季马都在学习怎样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消除痕迹和如何制造有利证人。 而这里面最麻烦的课程,便是如何伪造足以乱真的假线索,以及如何应对警察的盘问,并在受审过程中对假线索指向的目标进行栽赃。 为此,每天晚上睡前,达丽娅老师和一位全程带着头套和摩托车头盔的神秘男人,都会对他们进行长达两个小时的盘问审讯。 在这个过程中,只要稍稍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抓住把柄,**双方的,便是长达一整晚的审讯。往往,当审讯延长之后,卫燃和季马还会享受到诸如强光灯晃眼、禁止睡眠乃至殴打之类的宵夜。 但最让他们崩溃的,却是在彻夜审讯后的第二天,他们依旧要进行体能锻炼以及后续的相应课程。 在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密集课程中,卫燃和季马在被折磨的几乎发疯的同时,学到的新知识也以最快的速度沉淀了下来。 转眼间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初晨的阳光下,卫燃和季马追着那头傻狗绕着红旗林场跑了整整七圈之后,立刻气喘吁吁的跑进那栋五层建筑的三楼。 在进入一间教室的瞬间,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电子表便开始了计时,而他们两人,也纷纷抓起桌子上的一串开锁工具,带上橡胶手套之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各自面对着一面墙,努力的破解着靠墙铁架子上那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锁头。 这铁架子上不但有最普通常见的各种挂锁,还安装着车门锁、防盗门锁、居家锁乃至带有电子警报器和电子锁的保险箱门。 偏偏,这些锁的位置还不高不低,属于那种站着太矮,蹲着太高的程度,以至于他们只能保持着一个类似蹲马步的别扭姿势。 是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个个锁头被相继打开,两人虽然已经从剧烈运动中平静下来,但额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连手都抖的越来越厉害。 终于,当墙上的电子表倒计时归零响起催命一样的难听铃音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上的工作,各自从包里掏出清理工具,仔细的清理干净他们留下的痕迹之后,小跑着冲出了教室。 早已在门口**的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说道,"去会议室准备策划行动方案吧。" "这次我们拆散哪个家庭?" 季马放慢脚步问道,这半个月,达丽娅带他们"拜访"的那些大小公司的老板如今可都因为出轨面临着家庭破裂的处境,也算是坐实了他们这三人组渣男渣女终结者的名头。 "这次是针对你的考核" 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朝季马说道,"考核成功,未来半个月你去忙你的电影。考核失败,未来半个月你替戈尔巴乔夫先生在门口站岗。" 闻言,季马立刻苦着脸看向了幸灾乐祸的卫燃。 两人跟着达丽娅老师来到四楼的一间会议室,立刻便看到长条桌上摆着一座房子的建筑图纸,以及一沓照片。 "季马,你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位苏联老兵。"达丽娅老师语气平淡的说道。 "苏联老兵?"季马疑惑的看着达丽娅老师张张嘴,终究没有像往常一样胡言乱语。 达丽娅老师点点头,详细介绍道,"他叫列瓦,住在基洛夫市,在维亚特卡河岸经营一家照相机店,这是他的详细地址。" 等季马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达丽娅老师继续说道,"你需要在对方不知情的前提下,从他的地下室里偷走一罐酸黄瓜和一瓶伏特加,顺便给他的相机店抽屉里留下50万卢布的现金。" "听起来不算太难" 卫燃拿起桌子上的照片说道,这一沓照片里的人,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身材不高但却很壮实的老人。尤其醒目的是,这个老人只有一条左手,他的右手自手肘往下已经没了。客观的说,面对这样一个残疾人,季马的考核难度明显降低了不少。 "听起来确实不难" 达丽娅笑眯眯的说道,"但你们最好小心点儿,这个老家伙已经把至少十个想抢劫他相机店的混蛋丢进河里了。而且这次我不会跟着你们,真的发生意外,只能怪你们倒霉。" "达丽娅,我也要去吗?"卫燃诧异的问道。 "你的工作是在季马出现意外的时候把他救下来。"达丽娅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别伤害那个可怜的老兵,不然会给你惹麻烦的。" "我知道了"卫燃老老实实的答道。 "就这样吧" 达丽娅老师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10点25分,12点之前你们必须出发,四天之内完成考核。自后提醒一句,那个老家伙养了一条吃生肉长大的高加索。" "达丽娅老师,钱呢?"季马见达丽娅老师已经迈步往会议室外面走了,立刻追着问道。 "让维克多支付这笔钱"达丽娅老师浑不在意的朝卫燃说道,"这笔钱从你下个学期的学费里扣。" 目送着她离开会议室,卫燃和季马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全都投向了桌子上的图纸。 "看起来不太容易"季马苦着脸说道,"地下室就在相机店的楼下,我总不能等他睡着了去吧?" "不是还有一条高加索吗?"卫燃提醒道,"他总会去遛狗的,说不定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些等我们到了当地看过实际情况再说吧" 作为被考核的对象,季马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现在先讨论下撤退方案吧。" "显而易见,我们需要有一条船。"卫燃指了指地图上的河道,"除此之外,还需要在当地弄一辆车子。" "这种事应该不用不在场证明了吧?"季马迟疑的问道。 "最好别这么想"卫燃谨慎的摇摇头,"除非你愿意接替那只哈士奇的看门工作。" 季马闻言挠挠头,拿起桌子上的平板,和卫燃一起开始搜索着用的上的信息。 同一时间,已经回到咨询中心的达丽娅也坐在了正对着大门的吧台后面,慢悠悠的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拨了出去。 "开始了?"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儿便传来一个嘶哑的烟嗓。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他们就能赶到基洛夫"达丽娅语气轻快的说道,"绑架维克多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电话另一头的人停顿片刻后问道,"需要我从他嘴里问出来什么吗?" "不需要,只是绑架就够了,不用拷问。" 达丽娅干脆的答道,"这样,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囚禁起来,看看他能不能逃出来。另外注意他的心理变化,别把他逼疯,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承压能力而已。" "钟楼怎么样?"那烟嗓毫不犹豫的问道。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混蛋"达丽娅笑骂了一句,随后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此时,浑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的卫燃指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信息说道,"看看这个,就去这家医院怎么样?离那家相机店不远,而且旁边就是公路。" "似乎可以" 季马探着脑袋记下了那家医院的名字,一番搜索之后问道,"我需要一个什么借口住进去?" "拉肚子怎么样?"卫燃想了个最烂的借口,"只需要一点儿达丽娅老师的过期减肥药就够了。" "和苏联解体用的借口一样烂" 季马嘀咕了一句,转移话题说道,"其他的路上聊怎么样?我们先出发,这样多少还能节省一些时间。" "反正是你的考核"卫燃无所谓的答道,起身帮着对方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 搭乘着季马不久前新买的奔驰suv,两人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带上一些必要的行李,便径直开往了喀山正北方向的基洛夫市。 "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负责开车的季马在身后的红旗林场彻底被白桦林挡住之后突兀的说道。 "什么愿望?"坐在后排的卫燃好奇的抬起头。 "我只希望别再像上次在乌里扬诺夫斯克时那样犯那些愚蠢的错误"季马忧心忡忡的说道,"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被卡尔普那个混蛋弄成宣传照摆满红旗林场了。" "兄弟,你这是在给自己插旗子呢你知道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内心不由的也跟着稍稍紧张起来,生怕被季马的乌鸦嘴说中。 第2**章 老兵列瓦 当天晚上,经过乔装打扮的卫燃和季马驱车赶到了基洛夫市,并且按照地图的指引,顺利找到了目标人物经营的相机店以及距离这里不远的医院。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将周围的情况全都摸排了一遍,待确定已经把所有的路线都记在脑子里之后,两人在车里眯了一觉,直等到第二天天亮,两人这才住进了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酒店。 一觉睡到中午,卫燃从金属本子里拿出了那台古董禄来双反挂在脖子上,随后打车造访了城里的好几家数码相机店,直等到将近下午四点的时候,这才搭乘出租车赶往那位苏联老兵列瓦经营的相机店。 就和达丽娅老师提供的建筑图纸一样,这座占地面积并不算大的相机店就只是一栋造型四方四正毫无美感的二层混凝土小楼,一楼的店面仅仅只有十几个平方,进门两侧靠墙的玻璃橱柜里摆着不少老式的机械相机,而在正对着门口的柜台后面,则摆着一些有些过时的数码相机。 卫燃进来的时候,那位叫做列瓦的独臂老兵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电视,乱糟糟的柜台上,还散落着各种相机配件。 "想买点什么?"列瓦扫了眼经过易容的卫燃,随后浑不在意的又把目光转向里那台老旧的大屁股电视机上面。 "您好,您这里有胶卷吗?"卫燃示意了一下脖子上的相机,"我需要120尺寸的胶卷。" 闻言,列瓦总算再次转过头,戴上老花镜看了眼卫燃脖子上的老相机之后,声音洪亮的说道,"120尺寸的胶卷可不太好找,不过我这里确实有,黑白和彩色的都有,只不过比较贵,你需要哪种?" "黑白胶卷就可以"卫燃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多少钱一卷?" 列瓦扶着柜台转了个身,一边在身后的柜里翻找一边说道,"柯达专业卷,820卢布,我这里只有这种。" "有更便宜一些的吗?" 卫燃说话的同时,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家店面,可惜,这狭小的店面基本上可以说一览无余,仅仅只在柜台的后面有一扇关闭的防盗门,除此之外,去吧台两侧的墙壁和天花板夹角位置,还各自安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 至于那扇防盗门后有什么,以及达丽娅提到的高加索犬,却是根本就看不到。 "我刚刚说了,只有这一种。"列瓦将一盒胶卷丢在柜台上,"最多只能给你算800卢布。" "那就来一卷,不,两卷吧!"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两张钞票递给了对方。 "你的相机不错,从哪来的?"列瓦转身又拿出一盒胶卷递给卫燃,一边找钱的同时一边问道。 "德国"卫燃趁着装胶卷的功夫答道,他特意带着这台扎眼的老双反过来,就是为了吸引对方注意力,找机会和他聊聊天的。 "15万卢布卖给我怎么样?"列瓦将零钱递给卫燃的同时问道。 "老家伙,仅仅相机套上的这枚勋章就不止15万卢布了"卫燃故作做出一副炫耀的表情说道,"金质近战突击章,这可不是在哪随便就能看到的。" "25万怎么样?"列瓦痛快的又往上加了10万卢布,"我只买你的相机,不买那个金属片。" "不卖"卫燃干脆的拒绝道,这可是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别说25万卢布,就是美元他都不一定卖呢。 "那就算了,再高的价钱我也出不起了。" 列瓦倒是格外的干脆,指了指两侧的橱窗说道,"年轻人,随便看看吧,如果有喜欢的,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一些。" 借着这个话题,卫燃在换好胶卷之后索性也就不急着离开了,而是一边观察着橱窗里的老相机,一边和列瓦聊着天,旁敲侧击的了解着对方。 在双方的闲谈中,卫燃惊讶的得知,这个断了一只手的老家伙不但在苏联时代参加过入侵阿富汗的战争。甚至在苏联解体后,还参加了第一次车臣战争,而他的那条胳膊,便丢在了著名的格罗兹尼巷战里。 陪着这个老家伙聊了一个多小时格罗兹尼巷战的残酷,卫燃也顺势买了一台蔡司依康女伯爵相机。 这台相机虽然品相非常不错,但实际上却是个把玩意义大于实用的样子货。换句话说,这相机只剩下了好看,实际上并不算好用。而这评价,还是那位叫做列瓦的老兵自己亲口说的。 两人虽然做成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生意,但卫燃却仅仅只是以借用洗手间的名义,得到了去防盗门后面转了一圈机会。 只不过,在这防盗门的后面,他除了发现门后有一张摆了不少药品的桌子,以及一条拴着高加索犬的楼梯之外,却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甚至就连所谓的地下室入口都没看到。 顺手在那木头桌子后面的缝隙里塞了一个烟盒大小的****,卫燃额外又买了不少胶卷,这才告别列瓦,搭乘出租车返回了城区中心的位置。 "情况怎么样?" 卫燃下了出租车之后,先找机会把那台禄来双反收回金属本子,这才一手拎着刚刚买到手的相机,一手举着手机拨给了季马。 "我已经在医院了" 季马举着手机给卫燃看了看房间里另一个躺在病床上的患者,故意用俄语大声说道,"我肯定是在那个姑娘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医生说我可能是急性肠炎,需要在医院躺上至少两天才行。"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卫燃说话的同时,有意无意的捏了捏鼻子。 得到信号,季马同样捏了捏鼻子,歉意的说道,"看来接下来几天我没办法陪你去钓鱼了。我的车子你先开着吧,晚上记得把平板电脑给我送过来。" "等晚一点吧"卫燃顺势说道,"我今天买了一台古董相机,要好好研究一下。" 说完,卫燃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而另一边的季马,也顺势骂了一句,并借着这个由头,和那位因为喝多了住进来的病友抱怨着自己的朋友。 同一时间,卫燃也穿过马路走进了酒店,同时分心听着****传回来的声音信号。 从下午一直到太阳落山,***的另一头里只有电视机的噪音,以及那位老兵列瓦时不时开门关门的声音。终于,直到下午七点,他总算听到了那条高加索哈着舌头喘气的声音,以及列瓦吆喝着它慢点的声音。 看了眼时间,卫燃在手机屏幕上记下了对方遛狗的开始时间,随后静静的**着***里再次传来声音。 苦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当***里传来开门声和狗子的喘气声时,原本都快睡着的卫燃赶紧睁开眼睛再次记下了时间。 第265章 进监狱了? 监听老兵列瓦的第二天上午,卫燃将彻夜监听收集到的作息规律写在纸片上,并将其夹在平板电脑的保护壳里,连同几瓶加了料的饮料一起送到了医院。随后,他便开着车直奔相机店附近静静的**着。 下午七点半,随着卫燃在他的社交平台发了一张风景照片,季马立刻将一瓶橙汁分享给了睡在同一个病房里的病友。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这位病友昏昏沉沉的打起了呼噜,季马也在夜色中换了一声衣服,避开卫燃帮他提前看好的摄像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医院,随后翻出前者藏在花丛里的背包,再次换了身衣服并且迅速乔装打扮了一番之后,立刻骑着一辆同样是卫燃给他准备的自行车直奔相距不过一公里距离的相机店所在的方向。 而同一时间,驱车赶到相机店附近的卫燃也已经在河边的公园里"偶遇"了出来遛狗的老兵列瓦。 "列瓦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卫燃脖子上挂着昨天在对方店里买的老相机,手里拎着个渔具包热情的和对方打着招呼。 "维克多,你怎么在这里?"列瓦一手牵着壮的像头猪的高加索犬好奇的问道。 "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我听说这条河里的鲑鱼非常大,这次是特意过来钓鱼的。" 卫燃笑着答道,他昨天晚上搬到了附近的酒店,甚至在那座酒店的楼顶,还能借助望远镜一眼看到相机店的店门。 不止于此,通过昨天的监听,他还知道,这位老兵在遛狗结束之后又出去了一趟,也正是那个时间,他才紧急换的酒店,并且在入住之后一个小时,看到了在夜色中扛着鱼竿拎着水桶回去的列瓦。 "这条河里的鲑鱼确实非常大"列瓦举起完整的左手,"昨天我还钓到了一条,足有手臂那么长。" "列瓦先生要不要一起钓一会儿?"卫燃拍了拍自己的渔具包,"我带了备用的鱼竿。" 列瓦看了看被自己牵着的宠物,犹豫片刻后婉拒道,"可能要等一会,吉玛每天的活动量非常大,不让它活动够了,晚上它会把我的相机店拆了的。" "这个大家伙吃的一定很多"卫燃看着安静蹲在列瓦身边的高加索,颇有些期待的问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你最好别这样" 列瓦紧张的拽紧了牵引绳,"这个大块头是吃生肉长大的,你的手在他眼里和晚饭没有什么区别。" 闻言,卫燃赶紧把刚刚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真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好了列瓦先生,我要去钓鱼了,等你们散步结束,可以去河边找我,如果我钓到了鱼,您可以拿回去,不然我就只能把它们丢回河里了。" "这条河里的鱼可不好钓,等下我会过来看看的。"列瓦说完,拉着身边那条安静的狗子,继续在凉风习习的公园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卫燃笑了笑,拎着渔具包走到河边,支好座椅之后将鱼竿架在了脚边,随后举起了望远镜时不时的扫一眼越走越远的老兵列瓦,随后又扫一眼手机上季马的网络社交平台页面。 他这边架上鱼竿的同时,季马也已经按照卫燃的指引在相机店附近找到了一个电箱。 轻而易举的撬开电箱上的挂锁,季马极其不负责任的给断掉了这一片区域的总闸之后,立刻重新锁上电箱,顺便用一截牙签堵住了锁眼。 没了电力供应,相机店连同周围的店铺全都陷入了黑暗,这无疑方便的他接下来的操纵。 以最快的速度撬开防盗门,季马钻进相机店之后,先取走了卫燃留下的****装进包里,随后又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间下面,那只高加索犬的狗窝边上,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盖板。 掏出手机在社交平台发了一张他在医院提前拍好的照片顺便配上几句牢骚,前后相隔不到十秒种,他便看到了卫燃的评论。 放心的收起手机,季马小心翼翼的掀开通往地下室的盖板,顺着破破烂烂的木梯子爬了下去。 然而,当他看到地下室里的东西时,却立刻瞪圆了眼睛,这地下室里除了装在瓶瓶罐罐里的各种自制罐头之外,唯一一面没有木头架子的砖墙上还挂着一支包裹着迷彩布的svd狙击步枪,而在这支狙击步枪的下面,还挂着一套残存着干涸血迹,胸口挂着好几枚勋章的1982年技术条件服,以及一双高腰靴子。 回过神来,季马移动目光,随意拿起一瓶酸黄瓜塞进包里,立刻转身离开了地窖。 重新扣好盖板,季马从兜里掏出颗烟抽了两口,随后把烟头塞进提前准备的矿泉水瓶子拧紧盖子,最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半路捡到的烟头丢到了角落。 试着按下照明灯的开关,见依旧没有恢复供电,季马随意拿起一个药盒看了看,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 将药盒放回原位,他立刻回到相机店面里,把提前准备好的现金放进柜台抽屉,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够,这货竟然又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全都放了进去。 将一切恢复原状,季马离开相机店重新锁好了门,再次在社交平台发了几句抱怨病友呼噜太响的牢骚之后,立刻骑着车子冲向了医院的方向。 同一时间,卫燃也收起了鱼竿,顺便给附近一个同样在钓鱼的老人分了一颗烟,这才拎着箱子离开公园,走向了放在公园停车场的车子。至于还没有遛狗回来的老兵列瓦,却是根本就不用等了。 然而,就在他按动车钥匙打开车锁的同时,并排停在旁边的一辆面包车却"哗啦"一声拉开了车门。紧接着,两个头戴面罩的壮汉便用手中的冲锋枪对准了下意识转过身的卫燃。 "把脸转回去,把双手放在车顶。"其中一个壮汉嘶哑着嗓子说道,"我们只是想抢一点买伏特加的钱,别逼着我们杀人。" "这特么也能遇上?" 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老老实实的转身,按照对方的要求,把双手放在了车顶,同时内心暗暗盘算着反击的方式。 反而,几乎就在他这边刚刚升起念头的同时,车厢里却又冒出一个人,直接用手中的***对准卫燃的后背扣动了扳机! 在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声中,卫燃抽搐着倒在了地上。直到这个时候,那位手握***的人这才松开了扳机。 粗暴的拔掉镶进卫燃皮肉的放电针,从车厢里跳出来的两名壮汉分别用手铐禁锢了卫燃的双手双脚,随后又用一块厚实的毯子把他像煎饼里的油条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并且打上了好几道扁带,这才合力将其丢进车厢扬长而去。 当卫燃昏昏沉沉的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里,而身上凉飕飕的干瘦也让他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扒了,仅仅只留下了一条内裤。 这里的温度并不算高,最多也就二十度左右的样子。但他的脸贴着的地板却格外的潮湿,同时这里也安静的足以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某个方向吹来细微气流声。 **片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卫燃咬咬牙,伴随着"咔吧"一声脆响和一声闷哼,成功让自己的左手大拇指脱臼,随后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哆哆嗦嗦的将手铐退了下来。 又是"咔吧"一声脆响,在卫燃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他把刚刚脱臼的大拇指又进行了复位。 在难以言喻的酸疼中,他龇牙咧嘴的缓了许久,同时屏息凝视,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的声音,他立刻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食盒,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一整套的撬锁工具。 这些小物件是在这个月的学习之初,达丽娅老师送给他们的,并且强制要求他和季马要随身携带,只不过卫燃犯懒直接将其放进了食盒,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阴差阳错的派上了用场。 利用这套开锁工具打开了手脚上的手铐,卫燃收起食盒,按下了和开锁工具固定在一个钥匙串上的小手电筒。 这个小手电筒仅仅只有大拇指大小,提供的亮度虽然不高,但却足够他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仅有五六个平方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挑高也仅仅只有一米五都不到,不管地板还是四周的墙壁,都镶嵌着淡蓝色的瓷砖。在这瓷砖上,还用已经氧化变黑的血液写着大量的污言秽语以及对苏联的各种诅咒。 而在其中一面墙壁上,还有一扇铁栅栏,这道铁栅栏的外面,还有一扇铁门,其上不但有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观察窗,靠近地板的位置,还有个同样只能从外面打开的长方形小窗。 除此之外,他还在铁门和栅栏之间的缝隙里发现了两颗托卡列夫手枪弹的弹壳。只不过,这两颗弹壳已经长满了锈迹,显然已经被遗弃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地方不会是个监狱吧..." 卫燃熄灭了手电筒,蹲在潮湿的地板上,一边把玩着刚刚捡起来的两枚子弹壳,一边感受着后背伤口以及戈壁上的疼痛,暗暗琢磨着到底是哪个混蛋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 第266章 去而复返的卫燃 黑漆漆的房间里,卫燃贴着那道铁门侧耳倾听了许久,直到确定外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声音之后,这才再次点亮那个小的可怜的手电筒,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仔细排查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要找找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监控设备,如果有的话,那么他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这又是达丽娅那个疯婆子安排的游戏。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只能说明,自己真的是阴沟里翻船,被抢匪给劫了不说,还给送进了一座监狱。 不知道该哭该笑,这一番仔细搜寻下来,房间里还真就什么东西都没有。被气的脸色和房间里一样黑的卫燃猫着腰走到铁门的边上,从金属本子里拿出***刀,用刀背敲在了足有黄瓜粗细的铁栅栏上,发出了哐哐哐的噪音。 稍等片刻见没有人回应自己,卫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后收回刺刀,又从金属本子里拿出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调转枪口,用厚实的枪托狠狠砸在了铁门的观察窗上。 相比坚固的栅栏本身,外面那道铁门上的观察窗要脆弱的多,前后没有几下,那薄薄的一层铁皮便被砸开,顺便也让外面的些许亮光照了进来。 收起步枪,卫燃凑到观察窗边往外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条遗弃着大量杂物的楼道之外,他能看到的,也就只有楼道对面一个挨着一个的铁门。 仔细观察了一番,卫燃将手顺着观察窗伸出去,奈何,因为里侧的栅栏门遮挡,他虽然能勉强摸到外面铁门上的挂锁,但因为无处着力,却根本没办法单手把撬开。 数次尝试无果之后,卫燃收回胳膊快速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盯着对面的铁门一番观察之后,转而拿起了脚边的手铐。 将两个手铐连在一起,卫燃解下步枪的枪带,把手铐一端固定在内侧的铁栅栏上,随后又用另一端艰难的扣住了门外的挂锁。 一切准备就绪,他用一只脚踩着枪带,将手铐连接的锁头绷紧。最后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外面的情况,这才一手拿着开锁工具,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观察窗,摸索着将其捅进了锁眼。 单手撬锁的困难程度要远远超过看不到锁孔带来的麻烦,不过好歹之前半个月在红旗林场几乎每天都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练习撬锁,是以在一次次的尝试之后,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那挂锁总算是随着卫燃拧动开锁工具痛快的予以放行。 轻轻舒了口气,卫燃伸长了胳膊摘掉挂锁,随后拉开门栓,将铁皮门轻轻推开。随着大量的光线进入这个低矮狭小的牢房,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的多了。 轻而易举的撬开铁栅栏上的锁头,只穿着一条内裤的卫燃走出牢房,总算是站直了一直弯着的腰。 谨慎的看了看这条足有二十多米长的楼道,他光着脚小心翼翼的走向了楼道尽头的窗户,同时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路小心的来到楼道尽头,卫燃贴着墙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了看,窗外能看到的,是一道带有铁丝网和哨塔的围墙。而在围墙之外的远处,还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荒废的太久,不但那围墙和哨塔都已经爬满了藤蔓,连围墙和他坐在的建筑物中间的平地上,都长满了齐腰高的荒草。 没有急着下楼,卫燃重新走到曾经关押自己的牢房门口,小心翼翼的凑到对门几间牢房门口侧耳倾听的片刻,随后又不放心的将其一一打开。 直到确定这几间牢房里既没有人监视自己,也没有什么监控设备,他这才一边收起不久前被自己用枪托砸下来的观察窗盖板,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琢磨着,难不成自己真的阴沟翻船被抢匪给绑了? "早知道就把卫星电话继续放在食盒里了" 卫燃惋惜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弯腰捡起两件落满灰尘的橙黄色囚服,随后沿着楼梯一路爬到了楼顶。 挨个房间走下来,他除了在一个弃置很久的衣柜里把手中显眼的囚服换成了一套苏联时代的迷彩裤子和海魂衫之外,却是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没有急着把这套脏衣服穿在身上,卫燃用最早找到的囚服包住那套略有些大的迷彩裤子和海魂衫,随后沿着楼梯爬上了楼顶。 环顾四周,这座监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小,除了自己所在这栋楼之外,另外还有一栋仅仅三层的小楼。 而在这两栋楼中间,齐腰深的荒草中还遗弃着一些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车子。 往远处看,围墙之外除了那片面积颇大的湖泊之外,其余三个方向全都是茂密的针叶林,竟然连条路都没有。 这是把老子送到了什么鬼地方?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拎着衣服来到一楼,扒拉开齐腰深的杂草,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对面那栋楼。 相比刚刚那个满是牢房,窗户少的可怜的六层混凝土楼,这栋仅有三层的楼房条件要好了不少,不但每个房间都有足够大的窗户,而且里面的各种家具摆设也是一应俱全。 但诡异的是,这里却根本找不到任何带有文字或者图片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这里简直比那座牢房楼还要干净的多。 一无所获的卫燃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太阳,犹豫片刻后,光着脚走向那道虚掩着的铁门,径直走向了远处的那座湖泊。 而同一时间,在与围墙相连的一座哨塔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举起望远镜,一脸惊诧的看了眼卫燃,犹豫片刻后,他立刻跑下哨塔,钻进了曾经关押着卫燃的牢房楼。 可惜,唯一算上的证据的那个观察窗盖板都被卫燃给带走了,就更别提早已被他收起来的枪带和开锁工具了,所以他自然也就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这小家伙难道把开锁工具藏在菊花里了?可真够恶心的。" 这老头子神色古怪的念叨了一句,随后按下手台的发射键说道,"目标比预计的更早逃出钟楼了,你们都跟紧点。" "跟紧点什么?"卫燃举着双手从楼梯口走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问道,"所以这果然又是一个考验?" "你怎么回来了?"这老头儿一脸活见鬼似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卫燃。 "你们露馅了"只穿着条内裤的卫燃放下双手说道。 这老头儿先是一愣,紧接着问道,"说说哪里露馅了?" "针孔" 卫燃凑近了些,指着自己胳膊上的针孔说道,"劫匪不想杀人用***正常,但是劫匪会麻醉就有些离谱了,虽然我第一次来基洛夫,但即便如此也知道,能弄到***,而且能准确使用***的人,根本用不着抢劫就能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就凭这些?"这老头一边问着,一边把对讲机挂在了肩膀上。 "我已经被耍了不止一次了,所以不得不谨慎点。"卫燃拎着手中的衣服卷答道,"不过既然真的有人出现在了这里,而且刚刚还没有拦着我离开这座废弃监狱,所以剩下的还用我说吗?" "确实不用了"这老头儿笑眯眯的问道,"说说你是怎么打开监狱的铁门的。" "很简单"卫燃朝对方伸出手,"不过在那之前,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便脚下用力突然窜向对方,探手抓向了对方的胳膊。 而这老头子的反应也足够快,几乎在卫燃动的同时他便已经开始往后撤,同时一只手也伸向了挂在胸口的手枪。 然而,几乎在他握住手枪的同时,卫燃却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利用身体的重量迫使对方不得不弯腰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捏成了鸡爪子形状狠狠的在对方的一条腿膝盖窝的位置戳了一下。 当这个已经拔出***的老头不由自主的弯下膝盖,同时试图把枪口对准卫燃扣动扳机之前。后背已经砸在地板上的卫燃却早已曲起自己的膝盖,狠狠的撞在了对方弯腰时凑上来的鼻子上。 这一下毫不留手的膝撞直接让这老头儿飙出了鼻血,可就在他下意识的仰起头的瞬间,却被卫燃用沾满泥土的脚丫子狠狠揣在了持枪的手臂胳膊肘上。 踢飞了对方手中的***,卫燃立刻爬起来,拿起提前装了半块砖头的衣服卷当流星锤用,直接砸在了对方另一边的肩膀上。 "停!停下!"这老头子捂着不断冒血的鼻子,忍着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喊道。 "好嘞!"卫燃痛快的捡起***,对准对方的大腿便扣动了扳机。 在变了调的惨叫和抽搐之后,这个真正阴沟翻船的老头子直挺挺的躺在了地板上。 "这推拿正骨是真好使"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直到确定自己彻底控制住了对方,这才不紧不慢的摘下对方肩头的对讲机,随后又取下他脖子上的望远镜和藏在衣服各处的一些小零碎。 终究不想和这些来路不明的老家伙闹得太僵,卫燃强忍住给对方扒的内裤都不剩的冲动,小心翼翼的取出嵌入对方大腿的电针,把这老头子送进了曾经关押着自己的牢房,又从衣服包里翻出那两个手铐,把这老头的双脚靠在了铁栅栏上。 这还没完,他从衣服卷里又翻出不久前在另一栋楼里的某张凳子腿上砍下来的木头片,用衣服卷里当暗器的砖头将其砸进了手铐的锁眼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满脸是血的老头子已经恢复了意识。在见到自己的双脚被铐在铁栅栏上之后,立刻放弃了抵抗,"好了,给达丽娅打电话吧,游戏结束了。" 第267章 建立希望 "我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呢?" 卫燃盘腿坐在脏兮兮的地板,把玩着从对方的身上搜刮出来的卫星电话,在里面找到达丽娅老师的手机号码之后,却并不急着拨出去。 "衣服、手机和证件在大门右手边的哨塔里,其他的东西都在车里,车子已经被季马开走了。"这老头儿试着捏了捏鼻子,抽着凉气抱怨道,"你这混蛋下手可真黑,我的鼻子好像都被你撞断了。" "你还有几个同伴?"卫燃不为所动的问道。 "两个"这老头儿擦了擦鼻血,"你还没说怎么逃出来的。" "用牙咬开的"卫燃敷衍了一句,站起身说道,"我先去取衣服,顺便给达丽娅打电话。" "随便你" 这老头子没好气的抠了抠被木头楔子钉死的手铐锁孔,"你过分了,就不能给我留些面子?" "我没把你关进牢房里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把周围的杂物都踢远了一些,这才拿着对方的卫星电话和对讲机离开了牢房楼,直奔大门右侧的哨塔。 让他意外的是,这座仅有三层楼高的哨塔虽然外表破旧,但里面却维护的非常不错,一层不但有个保养的非常好的燃油发电机和一个装满燃油的200升油桶,墙角还放着不少劈砍好的木柴。 爬上二楼,这里只有四张贴墙放着的铁架子高低铺,中间则围着一张并不算大的实木桌子。那桌子上下以及其中两张铁架子床上,还摆放着不少吃的喝的,以及几箱子弹和一套用电瓶供电的无线电台。而自己的衣服和背包,就在其中一张铁架子床上放着。 穿好衣服戴上当初达丽娅老师强卖给自己的那块手表,卫燃背上包迈步走上了哨塔的顶层。 这哨塔的顶层呈圆形,周围一圈玻璃窗,窗子外面还有一层形如百叶窗的防护网。而在正对着监狱内部和远处湖泊的方向,还开了两个射击孔,每个射击孔的后面,竟然还分别架着一挺随时可以开火的pkm机枪! 而在正对着当初关押自己的牢房楼层的窗户后面,还固定着一个高倍的观靶镜,透过这台观靶镜,可以勉强看到仍旧被手铐锁在铁栅栏上的老头子正在朝自己挥手示意呢! 一屁股坐在观靶镜后面的躺椅上,卫燃用那老头子的卫星电话拨通了达丽娅老师的电话号码。 "出意外了?"电话另一头,达丽娅老师刚刚接通,便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确实出意外了"卫燃同样笑呵呵的答道,"我把那个老头子俘虏了。" "做的不错"达丽娅老师语气中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惊讶,"不过时间比我预计的要快一些。" 卫燃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我接下来是把他的同伴也俘虏了,还是现在赶回红旗林场?" "不用赶回来了" 达丽娅老师停顿片刻做出了决定,"接下来的时间,直到月底,你都和他学习吧,把电话给他,我帮你安排下学习内容。" "他还在牢房里锁着呢"卫燃丝毫没有给那老头子留面子的意思,"我现在正在他当初监视我的地方监视他呢。" "那等下让他打给我吧"达丽娅的语气似乎越发的满意了,"这次做的不错,至少比在雅库茨克那次要好的多。" 卫燃没在意对方的夸奖,"达丽娅,我需要和那个老头学什么?" "让他教会你怎么保守秘密,向他学习怎么问出别人嘴里的秘密。"达丽娅笑眯眯的解释道,"另外,下次回红旗林场上课的时间是8月15号,记得提前准备好学费。" 没等卫燃再说些什么,达丽娅老师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已经一年了... 卫燃感慨的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才刚刚得到那个金属本子不久,阿里克赛教授还是自己的老板。 但一年后的今天,自己却已经和当初那个靠关系出国读书,靠亲戚混吃等死的留学生有了天壤之别。 那么下一个一年后呢?到时候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卫燃颇有些期待的收回目光,离开哨塔返回了牢房楼,将卫星电话还给那老头子的同时,也把达丽娅老师的决定转告了对方。 "就知道你是个麻烦" 这老头子晃了晃双脚,随后靠在墙上说道,"我给达丽娅打电话,你帮我把手铐弄开。" "用我帮你把鼻子治好吗?"卫燃捡起从对方身上翻出来的防风打火机,一边烧灼着手铐锁孔里的木头一边问道。 "我可信不过你的技术"这老头子囔着鼻子抱怨了一句,随后这才按下了拨号键。 出乎卫燃的意料,这老头子和达丽娅老师竟然是用英语沟通的,这也彻底掐死了他想偷听些什么的想法。 等对方挂断电话,卫燃也已经打开了手铐。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同时,两个看起来同样有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也已经端着枪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刚刚的事情如果你敢说出去,这几天你就是最好的教学道具。"这老头子低声威胁道。 "成交"卫燃笑眯眯的应承了下来。 "戈尔曼,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穿着老式俄罗斯横纹迷彩的老头子问道,"达丽娅刚刚通知我们结束了?" "确实结束了" 被卫燃俘虏的老头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说道,"接下来几天这个小家伙和我们一起体验一下生活。" "看来某些人被揍了" 另一个老头子走过来,幸灾乐祸的看了看戈尔曼残存着血迹的鼻子,随后打开背包,掏出了一个医疗盒子。 "我们已经老了,而且这个小家伙的格斗很古怪。"戈尔曼抬起头,任由对方帮自己治疗着鼻子上的伤口。 "别用年龄找借口" 那老头子说话的同时,已经把一大团沾满药剂的脱脂棉塞进了戈尔曼的两个鼻孔里。 "戈尔曼可没找借口" 第一个说话的老头子收起枪说道,"我听说库兹米奇他们和这个古怪的小家伙交过手,最近他们一直在用一个已经疯了的哑巴**犯练习脱臼复位呢。"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 正在给戈尔曼治疗鼻子的老头继续幸灾乐祸的调侃道,"不过他只是打伤了你的鼻子,没把你弄脱臼还真是遗憾。" 戈尔曼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你的动作依旧这么粗暴,等下我就把你已经退休的第三条腿打脱臼。" "它离退休可远着呢"这老头子动作麻利的完成了最后的治疗工作,一边收拾医疗用品一边问道,"接下来什么安排?" "你们先回去吧"戈尔曼摸了摸被棉团撑起来的鼻子,"只要给我们留一条船就够了"。 "小家伙,祝你在钟楼玩的开心。" 收起医疗盒子的老头笑眯眯的和卫燃握了握手,随后招呼着另一名同伴干脆的转身离开,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直等到这俩来去匆匆的老头子离开这座废弃的监狱消失在周围的针叶林,鼻孔里塞满了棉团的戈尔曼这才背靠着楼道尽头的窗子问道,"维克多,达丽娅让我教你一些刑讯和反刑讯知识。现在你来说说,你觉得最恐怖的刑讯方式是什么。" "水刑?"卫燃不太确定的问道,他虽然在红旗林场学过一些拷问技巧,但那只能算是心理学的附属科目,并没有进行过太过深入的了解。 "水刑确实很恐怖" 戈尔曼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最恐怖的刑讯方式是摧毁受刑人的心理。你要记住,心理上的创伤是永久性的,它远比生理上带来的不适要更加持久也更加有效。当然,就像你提到的水刑一样,生理上的不适,可以加速心理创伤的产生,但同时也很容易把受刑人弄成毫无价值的疯子。" 话说到这里,两人也已经走到了牢房楼的一楼门口,戈尔曼转身看着卫燃说道,"就像刚刚他们提到的,雅库茨克的那个**犯,我想你肯定见过他对吧?" 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个被吊在发电站仓库里的**犯,更记得那些充当自己保姆的人,语气随意的决定给他声带做个手术,然而打算用他联系脱臼复位,而且他更记得,在那些人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原本是准备直接把那个**犯送进发电炉烧死的。 同情那个**犯吗?卫燃当然不会,但却可以预知到未来的日子里,他将遭受怎样生不如死的经历。 "那就是一次失败的刑讯" 戈尔曼似乎并不急着离开,坐在长满荒草的台阶上,摸出一包烟分给卫燃一支,自顾自的点上之后继续说道,"库兹米奇他们当时肯定已经不需要从那个**犯的嘴里问出来任何情报了,所以没有给他留一丝的希望。 任何人,包括你、我又或者达丽娅,不管任何事,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想尽快死掉,如果死不掉,又要遭受漫长的折磨,那么他很快就会崩溃,变成一个毫无价值的疯子,在刑讯上,这是最坏的结果。" 平时极少抽烟的卫燃点上了对方递给自己的烟,却任由它在指尖缓缓燃烧,缭绕起淡蓝色的烟雾。 戈尔曼的嘴里喷出一团烟雾,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所以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给自己建立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摧毁的希望,它可以是一个人,可以是一个秘密,也可以是某件必须去做的事情。 只有你仍旧抱有希望,只要你坚持不说出你的希望是什么,不管多么恐怖的刑讯,又或者多么艰难的生活,都可以撑过去。" "建立希望吗?" 卫燃抬起左手吸了口烟,同时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左手虎口处的书本和羽毛纹身,随后喷出了一大团根本没有吸进肺里的烟雾,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仰头看着天空的戈尔曼点点头,"同样的道理,在刑讯时,我们首先要做的,也是给受刑人建立一个希望。直到他对这个希望信以为真的时候,才是刑讯人着手摧毁他的心理防线的时候。" 第268章 监狱和疯人院 荒草丛生的废弃监狱里,上一刻还在给卫燃上课的戈尔曼没头没尾的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座废弃监狱?"卫燃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这座监狱是在安得罗博夫同志的支持和建议下,在1982年的年底建立的。从1983年开始一直到苏联解体,总共有116名其他国家的间谍和29名泄漏重要信息的叛徒被送进了这里。" "你说的安得罗博夫是那位..." "就是他" 戈尔曼笑眯眯的点点头,"虽然这座监狱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个被送进这里的人,都在保持清醒和生理健康的前提下坦白了自己所有的秘密。同时,这里还曾经为很多kgb员工提供过反刑讯培训。" 说到这里,戈尔曼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维克多,你也许打破了两个记录。" "什么记录?"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活着从这座监狱离开的'非苏联人';,也是唯一一个在这里接受反刑讯培训的'非苏联人';。" "这可真是个荣幸" 卫燃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些没有活着离开的人,他们..." "这里在苏联时代曾经的代号是33号渔场,私下里,大家习惯把这里叫做钟楼。" 戈尔曼笑眯眯的解释道,"但远处那座湖里的鱼,连渔场的工作人员都不吃,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了"卫燃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戈尔曼笑了笑,慢悠悠的站起身,带着卫燃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基洛夫了,刚刚我已经教完了所有的课程,接下来的时间是用来实践的。" "我们去哪实践?"卫燃追着对方问道。 "跟着我就知道了" 戈尔曼却并不解释,带着卫燃穿过虚掩着的大门之后,从门口一侧的杂草堆里翻出一把铁锁挂上,随后径直走向了远处那座湖泊。 两人沿着湖岸一路前行,走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在湖岸的一片杂草中拉出了一条伪装的极好的玻璃纤维小船。 两人先走上船,戈尔曼启动了小船尾部的引擎,慢悠悠的开到湖泊对岸,径直进入了一条平静的河道。 沿着河道航行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小船进入了一条更宽也更加繁忙的河道。 "这是维亚特卡河?"卫燃后知后觉的问道。 "当然"戈尔曼理所当然的回应了一句,随后驾驶着小船停靠在了河岸的一个小码头上。 跟着对方离开码头,两人钻进一辆稍显老旧的轿车,戈尔曼驾驶着车子,沿着河道边的公路一路前行,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穿过了横跨河道的大桥再一次进入了基洛夫市,并最终停在紧挨着大桥的一座精神病院门口。 "我们到地方了,下来吧。" 戈尔曼说着推开车门,随后竟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件白大褂穿在了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挡鼻子上的伤口,这老家伙竟然还戴上了一个口罩。 这还没完,等卫燃下来之后,戈尔曼同样甩给了他一件白大褂和一个崭新的口罩,"穿上吧,未来几天,你将以实习生的身份和我一起工作。" "在疯人院里工作?"卫燃一边熟练的往身上穿白大褂一边问道。 "这里可是个好地方" 戈尔曼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哪怕是精神病患者,也有他自己的秘密,如果你能问出他们的秘密,那么即便换个正常人,也不会有多困难。当然,不许对这些可怜的家伙使用暴力。我可是这座私立医院的院长,如果你伤害了他们,我要赔钱坐牢的。"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卫燃已经懒得争辩和询问,穿戴好之后,跟着对方走进了这座看起来有点儿吓人的精神病院。 如果忽略掉那些行为举止古怪的病人,和高耸的院墙以及院墙上的那些铁丝网,这里倒是颇为漂亮,甚至和当初尼古拉在季马他们村子隐居的那个院子颇为相似。 而在这个念头升起来之后,卫燃也是越看越怀疑,最终忍不住问道,"戈尔曼,你..." "院长"戈尔曼纠正道,"在进入大门之后,请叫我戈尔曼院长。" "好吧,戈尔曼院长。"卫燃无奈的重新说道,"这座医院的建筑,我在其他地方见过。" "你说的是尼古拉先生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吗?" 戈尔曼笑眯眯的说道,"这座医院就是参考尼古拉先生当初住过的地方建造的,连当时在那里工作的人后来也曾来这里工作过,除了尼古拉先生。" "好吧"卫燃摊摊手,老老实实的跟着戈尔曼继续往里走。 相比当初尼古拉的那个院子,这里可热闹多了,单单那一个个俄罗斯大妈体型的护工,这一路上他就见了不下三四十号,跟别提还有些稍微年轻一些,但却一个比一个膀大腰圆的男护工了。 而除此之外,进门一侧的停车场上,还有五六辆类似救护车的面包车。 跟着戈尔曼进入主楼的办公室,戈尔曼关上门之后却直接丢给卫燃一支铅笔和一沓a4纸,"比我刚刚介绍给你认识的人,以及他们负责的病人的名字,以及体貌特征写下来或者画下来,记得多少就写下多少。" 见卫燃呆滞的看着自己,戈尔曼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表,笑眯眯的说道,"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吧,如果最后交上来的东西,正确的连十个都不到,今天晚上我会挑几个重症患者和你睡同一个房间。" 话音未落,戈尔曼已经再次拉开了房门,并在走出去之前说道,"在你离开这里之前,这间办公室是你的了,至于每天晚上睡在哪里,看你当天的表现,祝你好运,小伙子。" "你干脆祝我发疯算了" 卫燃暗暗骂了一句,赶紧回想着进门开始遇到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名字,体貌特征以及负责的病人等等自己还记得的信息全都写在了纸上。 第269章 七月底的收尾工作 在疯人院的这将近十天的时间,卫燃可谓过的生不如死,甚至可以说,每个白天他几乎都在被逼疯的边缘反复横跳,而每个晚上,他还要和那些货真价实的精神病斗智斗勇。 天知道这座由戈尔曼担任院长的精神病院都是从哪收拢来的奇葩,在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记住了所有护工的名字和他们所负责的精神病人之后。卫燃惊悚的发现,这座医院里总计**位精神病人里,其中竟然有多达14位有过暴力伤人的黑历史。 这14个病人里,有6个人的病历明确标注了具有反社会人格,而且他们,竟然都是在犯罪之后被官方送过来接受强制性精神病治疗的。 卫燃的工作之一,便是重点观察这6个病人,和他们聊天,模仿他们的行事方法,甚至还要和他们成为朋友,学习他们的思维逻辑。 除此之外,他还要根据戈尔曼的要求,引导这6个劣迹斑斑的混蛋完成某些事情,甚至就连晚上都要和这六个人睡在同一个房间,不但要观察他们是怎样想方设法来伤害别人和自己的,而且还要随时防备着,在他们真的得手之前制止他们。 至于所谓的刑讯和反刑讯课程,却在真正意义上让他了解到了戈尔曼的恐怖。 几乎每天的早晨,戈尔曼都会把他带到医院的地下室,让他亲自体验各种的让人绝望的刑讯手段。而他需要做的,则是尽可能长时间的守住每天随机抽到的某个纸条上写的内容。 这十天的时间,卫燃一次又一次真正体验到了在绝望和希望之间徘徊的痛苦。而相比这些痛苦,戈尔曼施加在他身上的些许伤害反而变得微不足道。 眼瞅着距离月底只剩下了半个下午,戈尔曼把卫燃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笑眯眯的递给他一杯滚烫的咖啡,坐下来之后慢悠悠的问道,"再有几个小时实习就要结束了,感觉怎么样?" "以后我再也不来基洛夫了"卫燃下意识了打了个哆嗦,同时给出了一个让戈尔曼无比满意的答案。 "希望你别滥用这些已经过时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需要大量的素材练习,从这一点来说,是我没办法为你提供的。所以你能掌握的,也只有些没什么用的理论而已。" 戈尔曼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即便如此,如果让我知道你打算在无辜的普通人身上练习,我也会要求达丽娅和卡尔普那个混蛋把你送到我这里,让你和那些疯子一起在这所医院里渡过下半辈子。" "放心吧,这些本来就不是我想学的" 卫燃没好气的说道,如果十天前他还兴致盎然,那么现在,他早已经无比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想办法抓到戈尔曼的其他同伴,然后直接逃回红旗林场。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都怪达丽娅,毕竟是她替你做出的决定不是吗?" 戈尔曼敷衍似的安抚了一句,随后将一张飞往伏尔加格勒的机票递了过来,"希望这段不太舒服的经历不会让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好了,年轻人,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也希望我们以后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也希望您以后的日子里生活愉快"卫燃接过机票,干脆利落的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直等到厚实的木门被卫燃从外面带上,戈尔曼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笑意,喃喃自语的嘀咕道,"所以你的希望到底是什么?" 逃命似的离开这座精神病院的卫燃自然不会听到戈尔曼最后的问题,在他搭乘对方提前帮他联系好的出租车赶到机场之后,立刻买了一张飞往意大利都灵的机票,随后掏出手机拨给了季马。 "你在什么地方?"卫燃在电话接通之后直来直去的问道。 "芬兰,我们刚刚结束了一周的表演培训,现在正在找地方喝酒呢。"季马在嘈杂狂暴的音乐背景里回应道,"你去哪了?我都半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了。" "别提这半个月的经历了" 卫燃咧咧嘴岔开话题,"如果你有时间,尽快赶到意大利的都灵,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很急吗?"电话另一头的季马换了个安静点的环境问道。 卫燃想了想,开出了价码说道,"价值两千欧元,以及三天的意大利都灵旅行。如果你觉得不太需要这笔钱和这次旅行,可以晚一点儿过来。" "我现在就买机票!都灵对吧?到了我联系谁?"季马想都不想的答道,两千欧元对如今的他来说,依旧不算一笔小钱,更何况还有个求之不得的度假机会。 "我大概明天就能赶到,如果你比我晚,到了之后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比我早,就在机场等我一会儿。" "没问题老板,我们都灵机场见!"季马话音未落,便已经挂断了电话。 翻了翻这几天因为关机漏接的电话,卫燃分别给英国老头夏洛特和穗穗回了个电话。 前者倒是没有什么正事,只是询问他有没有查到德国记者佩尔等人的下落,而穗穗就纯粹是炫耀加感谢了。 早在一个月前,卫燃就把夏洛特和那个红头发女导游冯淑芬的联系方式给了穗穗。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小玩意儿竟然还真带着她一票同学老师组团去尼斯湖玩了一周。至于收获嘛,只看她发来的那辆大小堪比玩具的华夏国产小汽车照片就知道了。 而除此之外,穗穗也明里暗里的表示,准备在暑假结束前一周,把她的肥羊同学们拉出去再宰...玩一圈,希望卫燃能给她再推荐个她家的旅行社里没有的目的地出来。 懒得搭理这个掉进钱眼儿里的憨货,卫燃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干脆的挂断电话走进了安检口。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赶到意大利都灵,卫燃找了家酒店住下休息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在经过乔装打扮之后立刻赶到了大门紧锁的古比井意面餐厅附近。 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他这才戴上一副橡胶手套,掏出钥匙打开了再次被贴满了各种小广告,以及残存着租赁电话的卷帘门。 一个月没来,这餐厅里仅仅只多了一个不锈钢小盒子,里面用缓冲海绵固定着整整50发经过抛光,密布着大量破片槽的子弹头。 相比上一次得到的那两枚样品,塔西交付的这些子弹头质量至少看起来就高了不少。当然,真正用到它们的时候效果到底怎么样,依旧需要找机会试射验证一下才可以。 满意的将这些残存着消毒水味道的子弹头装进食盒,卫燃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季马没有多久就要**,于是立刻清理干净脸上的伪装,动身赶往了机场。 几乎就在他走到接机口的同时,穿着一件花衬衫沙滩裤的季马,也拽着个硕大的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兄弟!"季马摘掉装样子的蛤蟆镜,热情的和卫燃打着招呼。 "看来你已经做好度假的准备了"卫燃笑着问道。 "当然!"季马咧着嘴露出个傻笑,跟着卫燃走出机场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需要你自己找个翻译" 卫燃说着将一沓提前准备好的欧元和一张对折的a4纸递给了对方,"这是三千欧元,其中两千是你的跑腿费,另外一千欧元是你在这度假的经费。" "这张纸呢?"季马说着打开了对折的a4纸。 "等你找到翻译之后,让翻译带着你赶到a4纸上的地址。然后根据地址上的租赁信息联系房东,接下来才是我交给你做的正事。" 卫燃说着,将有关那个油桶的沙漠故事大概的讲了一遍,最后又把自己的房卡递给对方,继续说道,"根据我的调查,这间古比井意面餐厅的房东应该就是从北非沙漠里活下来的人。你需要问清楚那间餐厅的主人到底是那些幸存者中谁的后人。 除此之外,你还要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和英国的夏洛特先生见个面或者尝试联系一下。" "就这些?"季马收起纸条问道。 卫燃点点头,最后说道,"就这些,记得礼貌一些,不要强迫他们,问清楚他们的想法之后给我打电话。" "如果他们问我从哪找到的信息,我该怎么回答?"季马细致的询问道。 "就说是你的老板,也就是我,从一个德国的反战组织成员手里得到的一本回忆录里看到的信息,但是别透露我来过意大利。" "没问题,交给我吧!"季马拍着胸脯应承下来,"接下来你去哪?" "我当然是回伏尔加格勒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扭头重新走向了候机大厅,"我的航班在两个小时之后起飞,如果联系不上我,给我发消息就可以。" "我还没找到翻译呢!"季马赶紧追上来说道,"你之前用的翻译呢?" "已经飞走了" 卫燃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信口胡诌道,"我是从德国一路查过来的,现在我要回去忙其他的事情,这边就交给你了季马,祝你好运。" "你可真是个好老板" 季马摸了摸揣进兜里的那一沓现金,还不等卫燃走进候机大厅,便已经摸出手机的翻译软件,将想问的话写明白之后,随机走向了一个看起来最漂亮的姑娘。 第270章 落定的真相 从意大利赶回伏尔加格勒,卫燃顾不得休息,只是陪着小姨和教授两口子吃了顿饭,便立刻投入到了子弹复装的工作中。 相比一个月前得到的样品,这次的50枚子弹他就要认真多了,甚至为此,他还特意找上亚历山大先生,请对方帮他制作了一台相对更加精密的子弹复装工具。 给子弹头填好了高爆药,卫燃将提前准备好的子弹壳卡在复装工具的卡槽里固定好,然后填上经过颗粒筛选,并且严格控制重量***,最后再把涂过胶的子弹头放上去,转动棘轮将其缓缓压进了弹壳固定的深度。 完成复装工作,再给每一颗子弹的弹头拧上引信,卫燃用一块麂皮将其仔细擦拭干净,全都压进了反坦克枪的弹匣里。 就和他最开始的打算一样,这些精加工的子弹注定带不回二战的战场,但却可以帮他更安全的完成卡尔普随时脑子一抽安排的实践考核任务。而现在需要他解决的,便是该去哪试试这些子弹的精度。 如今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已经变成泥沼的因塔自然不用考虑,如此说来,最近的地方便是伏尔加河下游的阿斯特拉罕州,靠近哈撒边境的沙漠地带。 那鬼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最重要的是,距离伏尔加格勒也并不算远。左右闲着没事,卫燃索性为这次试枪做起了准备。而在他出发之前,仍旧逗留在意大利的季马也打来了视频电话。 "情况怎么样?"卫燃开启了手机的免提功能,一边往越野车的车厢里搬运矿泉水一边问道。 "不太好" 季马皱着眉头倒起了苦水,"那家餐厅现在的主人是一个有洁癖的强迫症和一个有社交恐惧症的姑娘,以及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 "你确认对方的身份了?"卫燃隐藏起险些憋不住的笑意问道。 "确认了" 季马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们也知道当时在北非沙漠发生的故事,不过当事人在上个世纪就已经过世了。但好消息是,这两位从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留下了一本回忆录,里面详细了记录了很多内容。" "坏消息呢?"卫燃搬起第二箱水问道,"既然有好消息,肯定就有坏消息吧?" 季马摊摊手,"坏消息是,那座餐厅已经在一个月前被人租下来了。那三个怪人拒绝透露租下餐厅的人到底是谁,而且他们并不想去英国见见你说的那个夏洛特先生,更不希望对方去意大利拜访他们,用那个叫马修的小孩子的话说,其余两个人一个有强迫症和洁癖,一个有社交恐惧,他们出门会很麻烦,而且他们暂时也没有能力招待客人。" "所以不见面了?"卫燃早有预料的问道。 "暂时的而已" 季马有意无意的展示了一番怀里搂着的姑娘和他那只不老实的手爪子,嘴上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个叫马修的小家伙说,等到冬天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就会从南极科考站回来。到时候他会把这件事转告他们的父母。" "那就这样吧,如果可以的话,记得把你提到的那本回忆录带回来。" "已经拿到手了"季马接过怀里那个姑娘递来的纸袋子,将手机摄像头伸进去给卫燃看了看。 "这样,你如果有时间,不如跑一趟英国怎么样?" 卫燃索性把跑腿的工作全都丢给了季马,"等下我发给你地址,你过去之后,把回忆录交给夏洛特先生,顺便把你刚刚提到的那三个人的意思转达给对方。" "没问题,免费旅游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拒绝。"季马满口答应了下来。 "另外,记得和对方收取调查费用。" 卫燃想了想说道,"你自己算一下这些天花了多少钱,然后往上加四万七千欧元就是这次调查的成本,如果夏洛特先生愿意多支付一些,也不用拒绝,直接带回来就可以。" "维克多,你可真是个奸商。"季马挤眉弄眼的调侃道。 "我可一点儿没多收" 卫燃笑着说了句实话,他确实没多收,租下那间餐厅,一年的租金就有三万六千欧元,除此之外,订制那些子弹头还花了一万欧元,这些东西当然都该算作成本。 毕竟,不订制那些子弹头,他又怎么可能从塔西的嘴里套出那么多东西?总之,这个价在卫燃看来已经算非常良心了。至于之前调查油桶对方支付的那些费用,那可完全是丝毫无关的两码事。 "先不说你多收的事情"季马突然转移了话题,"还记得半个月前的那个相机店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卫燃停下手里的搬运工作,拿起手机奇怪的问道。 "昨天我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季马谨慎的没有说出达丽娅的名字,直等到怀里那个姑娘在他的示意下离开,这才继续说道,"她和我说,列瓦成功完成了心脏搭桥手术。" "那笔钱?"卫燃立刻猜到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季马点点头,"我当时在他的店里离开的时候,注意到了他正在吃的药,和前几年我的妈妈吃的药一样,当时我就猜测那个可怜的老家伙可能心脏出了问题。" "手术结果怎么样?"卫燃追问道。 "至少达丽娅老师说很成功"季马开心的说道,"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好好活着吧,活着就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情。"卫燃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 "等有时间,和我去看看那个老家伙怎么样?"季马突兀的发出了邀请,"达丽娅老师说,她已经把真相告诉了列瓦了。" "去基洛夫?"卫燃下意识的便想起了戈尔曼那个老变态,以及在那座精神病院里的恐怖回忆。 季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卫燃,"不去基洛夫,难道我们还能在基辅看到列瓦?" "最近我有点儿忙,等晚一些吧。"话音未落,卫燃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看了看越野车后备箱里满满的物资,最后往里面塞了一顶厚实的帆布帐篷,他干脆的把季马的邀请抛诸脑后,锁了卷帘门去隔壁的旅行社和小姨打了声招呼,这就驱车出发。 左右不过三百公里出头的路程,当他顺着伏尔加河沿岸的公路赶到一个叫做哈拉巴利的小地方时,时间都还没过当天晚上的12点。 随意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卫燃便驾驶着越野车,开向了东北方向的沙漠深处,同时时刻盯着卫星导航,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开到哈萨的境内。 直等到周围已经彻底看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他这才将车子停在了一座沙丘的边上,随后从越野车的车厢里搬下帆布帐篷撑开,顺便,还在帐篷和越野车中间搭起来的遮阳天幕下,撑起了一把折叠椅子。 从车载的小冰箱里翻出一瓶冻的冰凉的可乐,卫燃拧开灌了一口,随后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在炽热的沙漠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同时耐心的**着黄昏的降临。 "要是当初在北非的沙漠里有这么惬意就好了"卫燃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惋惜着卡尔洛等人的截然不同的境遇。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太阳渐渐西斜,并将大半的身体沉入**线以下的时候,他这才在沙丘向阳的一面摆下了五个塑料水桶和一面塑料小旗子,随后驾驶着车子往正西方向跑了大概一公里的距离。 爬上车顶再次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直到确定依旧和上午一样根本没有车子或者人出现之后,卫燃立刻跳下车顶,在越野车被拉长的阴影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 踩实了炮车大架,缓缓摇动棘轮开拴,在咔嚓一声顶上一枚精****之后,卫燃用枪身上安装的高倍***对准了远处沙丘上的水桶。 对照着在红旗林场学到的知识,根据风速耐心的调整着***,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这才用环形准星套中其中一个大红色的塑料空桶,双指用力扣动了扳机。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沉闷枪声过后,距离水桶不到两米距离的沙丘上炸开一道明显的烟团。 起身再次看了看周围,卫燃重新坐在依旧烫屁股的沙子上,再次调整***,随后扣动了扳机。 在他的反复修正中,当第四次枪声响过,第一个水桶瞬间炸开散落成了满地的碎片。 轻轻移动枪口,让准星瞄准第二个水桶,卫燃再次扣动了扳机。这次虽然仍有偏差,但距离却仅仅只有不到半米而已。 没有对***做任何调整,卫燃缓了缓神,对准水桶再一次扣动了沉重的扳机。 看着在***里炸开的大红色水桶,卫燃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些子弹虽然代价高昂,但却成功的将有效射程提高到了一公里的距离。 至于以后它们是否用的上,卫燃却并不在意。用不上当然最好,但需要用的时候,总不能没有不是? 捡起弹落到周围的弹壳揣进兜里,卫燃收起反坦克枪,驾驶着车子继续往更远的方向开了五百米的距离。 不久之后,又是一声沉闷的枪声在荒凉的沙漠上久久回荡,而在那座沙丘脚下,也凭空炸开了一团黄沙。 第271章 季马的馊主意 自从去沙漠试枪回来之后,卫燃处理好首尾之后便再也没离开过工作室。 这次的试枪成果非常显著,别的不说,凭借那些精****,以及20毫米大口径子弹特有的平直弹道,反坦克枪的精确射击距离勉强被提升到了1500米的长度。 从这个距离再往上,就已经不是子弹和枪械本身的问题了,反而是他自己目前的射击技术,不足延伸到更远了。甚至如果是使用小口径的子弹,连目前这个距离恐怕都要打个折扣才行。 而这些,无疑是需要大量的练习才可以弥补的。 但很显然,用那支见不得光的反坦克枪练习根本就不现实,他能做的,最多也不过是以后趁着在红旗林场学习的机会,用其他的大口径枪械当作平替,光明正大的慢慢提升自己的射击能力。 只不过,这悠闲的日子在季马带着八万八千八百英镑,这么一个讨华夏人喜欢的收益数字从英国回来之后也彻底宣告终结。 "维克多,你真的不陪我去基洛夫?"季马见卫燃收起支票之后再一次问道。 "这才几天的时间?" 卫燃掰着手指头说道,"那个叫列瓦的老家伙出院了?你确定你现在去合适?前脚偷偷把钱送过去,后脚你就出现,你当初怎么不直接藏在抽屉里,等他回家之后,把他打晕带去医院算了。" "额..." 季马挠挠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卫燃却抢先开口道,"再说了,你和列瓦很熟?我至少还找他买了一台相机,你呢?你见过他?说起这个,我买的那台相机呢?" "什么你的相机?"季马恬不知耻的说道,"那是我的相机,我在我的车子里发现的,我的相机。" 送给对方一颗中指,卫燃也没在那台相机上深究,转而问道,"夏洛特先生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就两条。" 季马比了个剪刀手答道,"首先,他让我转告你,下去要么你自己去见他,要么派一个会英语或者意大利语的人去见他。" "另一条是什么?"卫燃直接忽略了这条放屁一样的要求问道。 "另一条"季马顿了顿,"阿芙乐尔是不是带人去夏洛特先生那里玩过?" "是有这回事"卫燃点点头,"怎么了?" "夏洛特先生说,以后像那样慷慨的游客,可以多给他送去一些。" 季马神色古怪的说道,"我听他说,阿芙乐尔的那些留学生同学和老师们,几乎把他楼下那家纪念品店里的好东西一次性全都买走了,仅仅只剩下了一些最不值钱的首饰。就连隔壁他儿子经营的那家酒吧,都被一个姑娘包场开了一晚上生日趴体。" 这小玩意儿都从哪踅摸来的肥羊?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同样没把这第二件事当真。 "维克多,还有第三件事。"季马突兀的说道,"不过这件事和夏洛特先生无关,是我的想法。" "有话直说"卫燃端起当初夏洛特送他银制摩卡壶,给季马倒了一小杯咖啡。 "你觉得把夏洛特他们的故事也拍成电影怎么样?"季马拍着胸脯毛遂自荐道,"我觉得这次我可以演那个德国记者佩尔。" "你演那口井算了"卫燃哭笑不得的看着季马,"怎么着?拍电影拍上瘾了?你那营地不要了?" "这并不冲突不是吗?" 季马继续怂恿道,"那个英国佬夏洛特看起来和亚历山大先生一样,都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我想他一定很乐意投一笔钱,把这个故事拍下来的不是吗?" 卫燃摇摇头,直言不讳的问道,"就算他乐意,那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拍电影?" "当然是因为我们便宜!" 季马信心十足的说道,"看着吧!等冬天我们拍好《致暴风雪中的友谊》之后,他如果想把他的父辈在北非的经历拍成电影,一定愿意考虑我们的,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个故事的真相都是你挖出来的不是吗?" "你倒是挺有信心"卫燃笑着调侃道。 "信心还是要有的"说这话的并非季马,而是在隔壁旅行社蹭过午饭的尼古拉先生。 听到声音,卫燃和季马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这个一把年纪,却活的格外洒脱的老人打了声招呼。 "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尼古拉笑眯眯的在长条桌边坐下来,趁着卫燃给他倒咖啡的功夫说道,"维克多,我虽然没听全,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季马的建议。" "拍电影?"卫燃递给对方一杯咖啡,"可是我..." "并不冲突不是吗?" 尼古拉没碰那杯咖啡,反而接过季马递来的香烟叼在嘴里,任由后者给他点上,这才吞云吐雾的继续说道,"你只需要讲个好故事就够了,这和你历史学者的身份并不冲突。如果你能指导拍摄几个不错的电影,反而能进一步提升你的知名度。" "尼古拉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拍电影太简单了?"卫燃咧着嘴问道,季马这个不靠谱的出馊主意就算了,这老先生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拍电影能有多难?" 尼古拉浑不在意的说道,"就连卡尔普那个混蛋,年轻时候都在法国参演过电影,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但那部电影可是非常有名。" "卡尔普先生还演过电影?"季马惊讶的看着尼古拉,追着问道,"是哪一部电影?" "这你们就没必要知道了。" 尼古拉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说道,"这样吧!季马,给达丽娅打电话,让她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一起商量商量,如果维克多这个胆小鬼没意见,我们就自己成立个公司,看看能不能拍几部不错的电影出来。" "我马上打电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季马立刻掏出手机,一边拨给达丽娅老师,一边走向了工作室的外面。 "尼古拉先生,有...有必要这样吗?"卫燃期期艾艾的看着对方,他这都没琢磨明白呢,这俩毛子怎么就上头了? "我记得你在一年前说过,你想做个战地记者?"尼古拉笑眯眯的看着卫燃,"既然都是用镜头拍下些什么,拍电影不是比去战场上更安全吗?" "话是这么说..."卫燃犹犹豫豫的念叨着,他到并非想拒绝,只是单纯的不看好这件事情罢了。 "你这个小家伙看来真的只适合在图书馆里翻历史资料"尼古拉语气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在赚钱这件事上,你甚至都不如季马嗅觉灵敏。" "可是..." "历史学者只是你的伪装身份而已" 尼古拉突兀的说道,"谁都可以把这个身份当真,但你不行。另一方面,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赚钱,而周围恰好有一群想带着你赚钱,并且需要你的某项技能的朋友,你需要考虑的仅仅只是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坏处。" 尼古拉说道这里停顿片刻,见卫燃似乎把话听进去了,这才继续慢悠悠的说道,"如果你想不到会有什么坏处,那么为什么不欣然接受呢?" "我在想这对您来说有什么好处"卫燃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也需要钱不是吗?"尼古拉笑眯眯的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轻松赚到很多钱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 "仅仅这些?" "不然呢?" 尼古拉看了眼门外已经挂断电话的季马,稍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只是一些在失去了最强大的依靠之后,相互抱团在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上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能有机会让自己,让依靠自己的人活的更好一些,当然要抓住它。" "我考虑考虑"卫燃谨慎的给出了一个满是退路的答案。 "时间还有很多呢"尼古拉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银制摩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咖啡壶不错,送给我怎么样?" "它已经是你的了"卫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你看,这就是我为自己争取到的好处。"尼古拉轻轻敲了敲咖啡壶,"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愿意把它送给我?" "难道我还能拒绝吗?"卫燃说着,将桌边的银制咖啡筒也推给了一脸笑意的尼古拉。 "至少在是否一起弄个公司拍电影这件事上,你有绝对的自由。" 尼古拉见季马已经推门进来,干脆的转移了话题,兴致勃勃的询问起了他在芬兰学习表演的经历,时不时的,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竟然还能给出一些让季马眼前一亮的建议。至于失去了一个银制咖啡壶的卫燃,却被这一老一少给完全晾在了一边。 转眼第二天中午,大热天穿着一身正装的达丽娅跟随在同样穿了一身西装的尼古拉先生的身后,笑眯眯的走进了卫燃的时光工作室。 "那个,有必要这么正式吗?" 卫燃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沙滩裤人字拖以及松松垮垮的t恤,再看看对方两人身上的西装,一时间竟有了立刻回楼上卧室换衣服的冲动。 "得体的服饰,能在谈判中带来心理上的优势。"达丽娅笑眯眯的看着卫燃调侃道,"就比如现在,某个小家伙似乎准备回楼上换衣服了?" "算了" 卫燃洒脱的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嘴上自嘲道,"就算我穿一身中世纪铠甲外面再套两层防弹衣,面对你们也不会有什么优势的。尼古拉先生,达丽娅老师,请坐吧。" "看来你跟着戈尔曼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达丽娅说着轻轻拉开椅子,等尼古拉坐下之后,这才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 "拜托了,别让我再回忆和戈尔曼先生有关的任何事情了。"卫燃咧咧嘴,"还是让我们聊正事吧。" "你做出决定了?"尼古拉笑眯眯的看着最后坐下的卫燃,脸上的满意之色根本不加掩饰。 第272章 合伙拍电影? "就像昨天您说的那样,我在这件事上找不到什么坏处。"卫燃坦然的说道,"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你们完全可以找季马合作,相信他比我更..." "更好掌控吗?" 尼古拉笑呵呵的看着卫燃,"在挑选手下的时候,更好掌控确实是个加分项,但在挑选合作者的时候,这点特质并没有任何价值。"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达丽娅跟着说道,"维克多,你和季马不一样。季马最多只是个演员,他没办法像你一样提供一个又一个的好故事,甚至包括我们自己,也很难有机会、有精力、有条件找到类似的好故事。所以这是你的独有优势,也是你的价值所在。" "除此之外,你是个华夏人,这一样是个天然的优势。" 尼古拉颇有些自嘲的说道,"我们这些人,永远都不可能站在阳光之下。所以借用你的身份,躲在你背后的阴影里,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只是为了赚一些钱吗?"终于抢到话筒的卫燃不解的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人,在他的认知里,像他们这样的人似乎根本就不该为钱的事情发愁。 "瞧瞧你说的这话!" 尼古拉突然笑出了声,"只是为了一些钱?苏联解体是可也是因为钱。即便对我们来说,想合法赚到足够多的钱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我们还需要给一些老伙计发工资的情况下。" 卫燃迟疑的看着对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该答应还是该拒绝。长久的沉默与思考之后,他开口问道,"我需要做什么?以及我能得到什么?还有,我要承担怎样的风险?" "你的华夏人身份和每年至少一个好故事,这些付出能换取这家即将成立的影视公司20%的分红股权。" 达丽娅看了眼尼古拉,等对方点头之后继续说道,"至于你要承担的风险,在这家公司成立后,你将是明面上最大的股东,所以可能需要经常在公众场合,代表这家公司出席一些商务活动。作为补偿,这家公司的命名权可以交给你,同时你也将永远作为决策层的一员。" "其他的股东会是谁?"卫燃追着问道。 "你确实不适合经商" 达丽娅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卫燃,"其他股东会很多,具体是谁并不重要,他们可能来自世界各地,可能是任何的身份,甚至可能随时发生变化,不过这些事情和你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以后的经营模式呢?" 卫燃没在意对方给自己的评价,继续追问道,"如果这家公司在未来产生了负债,我也同样需要承担20%的债务吗?" "这确实是风险之一" 达丽娅干脆的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在另一份协议上写明,当这家公司负债之后,所有需要你承担的债务都可以转移到红旗林场名下。 至于经营模式反而更加简单,你来提供足够好的故事,也可以介绍投资人对这个故事进行投资。除此之外,其余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给我们来解决,只等着分钱就够了。" "演员呢?"卫燃紧追着问道,"还有办公场地,办公人员以及平时运营的成本。" 达丽娅笑眯眯的看着卫燃,"红旗林场有足够多的姑娘可以当演员,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找到足够多符合条件的男演员,甚至在九月份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开设一个表演培训课,相信我维克多,卡尔普足够担当表演课的老师。至于场地,暂时就用红旗林场那栋五层建筑怎么样?" "出一份协议吧" 卫燃指了指隔壁,"我的小姨周女士是法律专业出身,我需要给她看看,然后听听她的意见。" "当然没问题" 达丽娅说着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公文包,将一个厚实的档案袋拿出来推给了卫燃。 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协议,卫燃大致的看了看,这里面的规定远比刚刚谈及的更加细致,同时,也意味着自己能看懂的部分并不算多。 "稍等一下"卫燃拿着协议站起身。 "没关系,我们时间很充裕。"尼古拉端起咖啡,不急不缓的抿了一口。 拿着这份协议来到隔壁的旅行社,卫燃钻进小姨周淑瑾的办公室之后,将那厚厚的协议往桌子上一撩,还没等屁股沾到沙发,便开口说道,"小姨,从您法律专业的角度给看看,这协议有没有坑?" "这是什么?"周淑瑾停下手里的工作,拿起了卫燃送来的协议。 仅仅只看了两眼,周淑瑾便惊讶的抬起头,"这是你从哪找来的二傻子?" "怎么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周淑瑾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的协议书,同时嘴上不着调的评价道。"能开这么好条件的,估计只有你亲爹能做到了。" "小姨,给点儿正经的意见。"卫燃翻着白眼的提醒道。 "别急,让我好好看看。"周淑瑾用手中的签字笔敲了敲办公桌,"去给我泡一壶茶,用穗穗送回来的那套茶壶。" "好嘞老板!" 卫燃狗腿子一样从靠墙的架子上取下穗穗上次托他带回来的那套茶具,熟门熟路的泡了一壶茶,顺便也给对方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在他耐心的**中,周淑瑾用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看完了那本十几页的协议书,思索片刻后从桌边抽出一张a4纸,重新从第一页开始看起,时不时的,还会在a4纸上写下一些东西。 又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周淑瑾这才抬起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说道,"初步来开,条件确实很好,但有个问题。" 卫燃闻言心头一沉,"什么问题?" "这份协议看起来没有太多的风险,但为了避免有股东用它来洗钱,所以最好把财务分开,共同监督,这里面并没有提及,这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一旦这个公司参与洗钱,你做为最大的股东,将承担主要的风险。 至于最后额外附属的这个债务转移协议,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它或许确实可以转嫁债务,但却没办法帮你规避法律的制裁。" 周淑瑾想了想,索性拿着这份协议站起身,"想和你签协议的人在工作室?" "在呢"卫燃跟着起身说道,"是尼古拉先生和达丽娅老师,年前那次采访的时候您见过的。" "让我和他们去谈谈吧"周淑瑾话音未落,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卫燃对此自然没意见,要说在俄罗斯,他最信得过的人里排在第一的是谁,自然是这位小姨。 带着援兵来到工作室,接下来的事情便和卫燃以及尼古拉这俩人彻底没了关系。小姨周淑瑾在和达丽娅老师礼仪性的一番客套之后,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便围着长条桌开始了唇枪舌战,近乎一条挨着一条的掰扯着协议上的细节内容。 一份十几页的协议,两人从中午一点半一直谈到了晚上七点,直到阿历克塞教授带着晚餐找上门,嗓子都快说哑了的两个女人这才停下来,客客气气的站起身,隔着长条桌和对方握了握手。 "小姨,谈成了?"卫燃分别给双方各自递了一杯咖啡问道。 "谈成了" 小姨周淑瑾此时全然一副女强人的气势,"至少就我们目前达成的共识,在法律上帮你尽可能的规避了大部分的风险。" 对方可不一定是能严格遵守法律的人...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也就没有再细问,虽然在他看来,因为季马的一个馊主意就煞有其事的成立个影视公司根本就没有必要。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个公司在,赚钱是一方面,能和尼古拉以及红旗林场成为合作伙伴也是同样重要的收获。 风险嘛,自然有。不过即便躺在床上都有可能让尿憋死,谁的人生又不需要冒险呢?况且,在他去红旗林场上课的第一天,双方其实便已经因为某些东西成为了一体。 合伙成立这家影视公司与其说是一场冒险,倒不如说是双方关系的升华。是以总的来说,完全是利大于弊。甚至反过来想想,但凡尼古拉或者达丽娅老师他们真的想坑自己,也根本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卫燃也就踏实了不少。这就和捏脚一样,既然没办法反抗,索性躺个最舒服的姿势好好享受就得了。 "达丽娅女士,不如晚上一起吃顿便饭怎么样?"周淑瑾像是没看到阿历克塞教授带回来的那些外卖一样,"去我家,我来下厨,请你们试试华夏菜。" "很久之前我就听维克多说过您的厨艺很棒,所以我就不客气了。"达丽娅老师睁着眼说着瞎话,卫燃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种闲话。 反观周淑瑾,却完全一副信以为真的热情模样,主动搀扶着同样在看热闹的尼古拉先生起身登上了停在外面的车子。 "你的姨妈是个很优秀的华夏女人" 达丽娅落后一步,凑到卫燃的身边,笑眯眯的用真诚的语气说道,"相比之下,你简直是就是个商业上的白痴。" "我们现在可是合伙人了,能不能别再挖苦我了?"卫燃苦着脸问道。 "一码是一码,15号你依旧要带着学费去红旗林场报道,少一个卢布都不行。" 达丽娅老师的心情似乎还挺不错,搭着卫燃的肩膀一边往车上走一边继续说道,"另外,记得给这家影视公司起个好名字,必要情况下,顺便给它设计个让大家满意的logo,这是你在这家公司的第一份工作。" "随便什么名字?"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这次你有一半的决定权"达丽娅笑眯眯的说完,弯腰钻进了周淑瑾的车子。 第273章 小姨争取来的半票否决权 谈妥了协议的第二天中午,宿醉中的卫燃被小姨周淑瑾给揪了起来,迷迷瞪瞪的赶到工作室,迷迷瞪瞪的在三本厚厚的协议上签下了一个有一个的名字按下一个又一个的手印,随后便被阿历克塞教授以及季马合力丢进了工作室二楼的卧室。 等他彻底从醉酒中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夕阳已经被马马耶夫冈上的祖国母亲雕像给踩在脚底了。 "你总算醒了,我都准备让你姨夫送你去医院醒醒酒了。"小姨周淑瑾说话的同时给卫燃倒了一杯杜松子酒,"喝了它,清醒清醒,我有事情和你说。" 卫燃打了个哈欠,端起酒杯,将冰凉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后用力搓了搓脸,"小姨,什么事情?" "这是今天中午你签的协议,希望你还有印象。" 周淑瑾笑眯眯的将其中一份协议递给卫燃,随后坐在长条桌的边上,笑眯眯的说道,"经过昨天的谈判,这份协议做了一些修改,你只要记住其中最关键的几点就可以。" "哪几点?"卫燃扫了眼协议上用铅笔圈起来的"20%"问道。 "首先,你还是占有这家公司20%的原始股权,并不会因为后期的经营调整或者注资被稀释,这一点没有任何变化。 相应的,每年你需要提供一个有真实历史背景的好故事,在这一点上,没有固定的衡量标准,达丽娅女士说,她相信你的能力。" 见卫燃点点头,周淑瑾继续说道,"其次,你不参与这家公司的日常经营和管理,不用担心因为公司经营不善导致的负债,但你必须以这家公司的经营者身份出席必要的商业活动。" "还有呢?"卫燃索性将手中的协议放在一边,坐享其成的等着小姨给他解释,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达丽娅老师原本就摆在桌面上的。 "下面是更改的内容" 周淑瑾脸上浮现出一丝丝隐藏的极好的得意之色,"第一,以后在这家公司里,将由我担任你的法律顾问,每年的薪水100卢布。" "给您添麻烦了"卫燃赶紧道谢,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周淑瑾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第二,你对公司的经营拥有半票否决权。" "半票否决权?"卫燃疑惑的看着周淑瑾,"什么叫半票否决权?" "简单的说,这家暂时连名字都没有的公司,在未来经营中的任何决策都会通知你,同时,你也有权利叫停任何决策要求整改,直到让你觉得满意,或者由你将其更改到双方都满意为止。 但就像我刚刚说的,这只是半票否决权,所以你只有要求调整的权利,没有永久叫停的权利。"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卫燃难得的在做生意这件事上机灵了一次,"所以说可以无限期的要求整改?" "理论上确实可以" 周淑瑾带着些疑惑的表情肯定了卫燃的想法,"我不知道那位达丽娅女士到底是疏忽了还是有足够的自信,又或者我在其他方面疏忽了,总之对方并没有补上这个漏洞。" 这哪是什么漏洞... 卫燃暗自咬紧了后槽牙,小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还不知道吗?这明显是达丽娅老师有绝对的把握可以通过其他物理手段让自己不敢钻这个漏洞! "就当是对方疏忽了吧,还有其他的调整吗?"卫燃回过神来继续问道。 周淑瑾笑了笑,"第三点,以后这家公司拍摄发行的任何影视作品,你都有权利指定任何一个达到要求的演员,饰演除了主角之外的任意一个角色,但也仅仅只有一个角色,并且必须是在不影响最终效果的前提下。" "这有什么用?"卫燃不解的看着小姨,这算啥?带资进组?又或者赋予了自己可以借机潜规则演员的权利? "只是对方提供的利益交换选项中看起来性价比最高的一个而已" 周淑瑾不在意的说道,"另外还有最后一项,这家公司的账目,你有权随时查看,并且邀请专业人员进行审计。当然,这是作为股东本来就有的权利,只不过明确写在了协议上。" 说到这里,周淑瑾点了点桌子上的协议,"这份协议你找地方收好,以后说不定它能值大价钱呢。" "但愿如此吧" 卫燃拿起协议答道,一群kgb脑子抽了想弄电影公司,这活儿整的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至于是不是能赚钱,他其实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好了,以后如果有什么你拿不准的事情,可以来问我,现在你可是个电影公司的老板了,等以后赚了钱可记得给我涨涨工资。" 周淑瑾调侃了卫燃一句,转移了话题问道,"达丽娅说把这家公司的命名权交给你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卫燃指了指屋顶,随口说道,"就用这家工作室的名字吧,时光,时光影业,时光工作室,又或者时光电影制片厂都行,随便他们怎么加后缀。" "希望以后在电视上能看到片头出现这个名字的电影" 周淑瑾继续开了句玩笑,紧接着起身说道,"好了,我要去旅行社忙工作了,以后少喝点儿。" 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小姨,卫燃拿起桌子上的协议再次翻了一遍,随后便将其锁进了保险箱。这公司虽然成立了,但接下来要做什么,却是和自己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过来,卫燃锁了工作室的卷帘门,踹上一个装满现金的小包,溜溜达达的走向了尼古拉的家。 当穿着个围裙的季马打开房门,正在和尼古拉下国际象棋的达丽娅立刻笑眯眯的朝他招招手,"我们的合伙人来了。" "达丽娅老师,您就别调侃我了。"卫燃无奈的将拎在手里的小包递给对方,"这是接下来一年的学费。" 达丽娅接过包打开看了看,随手将其递给了桌子对面的尼古拉,同时笑眯眯的问道,"公司的名字想好了吗?" "时光"卫燃干脆的答道,"至于时光后面的后缀我就不管了。" "这名字勉强还可以,logo呢?"达丽娅追问道,似乎格外看重这件事情。 卫燃摊摊手,"才一天而已,我能想到名字就不错了"。 "说的也是"达丽娅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尽快把logo弄出来,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记得在年底之前,提供一个好故事。" "故事现在就有,但是可能需要有人去把它谈下来。" 卫燃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将北非沙漠的故事大概的讲了一遍,随后又把战后幸存者的后人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最后这才说道,"但是怎样让这些人的后人同意我们使用这个故事,可能需要有人去和他们谈一下。" "让戈尔曼去吧"一直坐在旁边看热闹的尼古拉开口说道,"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先等等,尼古拉先生"卫燃不得不开口提醒道,"我们只是需要一个人去谈判,不是去刑讯逼供那些人。" "刑讯逼供?" 尼古拉哑然失笑,"戈尔曼可是获得过心理学博士学位的,他可不仅仅只是个精神科医生,同时还是个谈判专家,这点小事情还用不着他使用刑讯手段。" "额..."卫燃咧咧嘴,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那位带给自己各种恐怖回忆的老家伙。 三言两语确定了谈判人选,达丽娅继续刚刚的话题说道,"这个故事不错,需要的场景简单,道具和演员也不算多,而且我们根本没必要去北非,随便找一片沙漠就能完成拍摄。季马,有没有兴趣在完成芬兰那边的电影拍摄之后过来客串个角色?" "当然有兴趣!"正在忙活着准备晚餐的季马想都不想的答道,"之前我就和维克多说过,我觉得我可以演那个德国记者佩尔。" "既然你有兴趣,等回到红旗林场之后,我给你加一门表演课。" 达丽娅笑呵呵的做出了加课的决定,而季马却下意识的觉得后脖颈子有些发凉,忍不住内心暗暗琢磨着,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拍电影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达丽娅适时的转移了话题,扭头又把矛头对准了卫燃,"已经过去一周了,之前让你自己学习英语,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额..."卫燃咧咧嘴,"还没开始,英语对我来说...太难了..." "明年劳动节的时候,你需要在红旗林场分别用英国口音和美国口音的英语朗诵马丁路德金的演讲稿《我有一个梦想》,并且用英语回答关于演讲稿中各种论点的问题。" 尼古拉老先生再一次毫无征兆的开口说道,"到时候如果我还活着,会去现场听听,每错一个单词或者语调,你需要支付一千美元给大家买节日礼物。" "只有不到一年时间..."卫燃为难的说道,内心已经开始琢磨着,是不是找渠道弄个二战美军的装备试试看有没有语言任务了。 "我已经九十岁了" 尼古拉笑眯眯的说道,"我都有信心活到明年的劳动节,你又怎么没有信心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学会英语呢?" "我...我尽量吧" 卫燃为难的说道,这事对他来说不难,但也不简单,至于能不能学会英语,却是全看天意。 第274章 为期半年的考核任务 返回红旗林场上课之前的日子,卫燃再一次把自己关在了工作室里,每天除了用大半天的时间来捡起荒废已久,或者说幼年夭折的英语之外,另外大半天的时间全都放在了设计公司logo上面。 在被挑剔的达丽娅老师驳回了无数次,同时也浪费了无数张a4纸之后,卫燃总算捣鼓出了一个他自己认为最满意的logo。 这logo是一个没有缠绕胶片,反而是一卷染血绷带的电影胶片片盘,中心则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士兵剪影。 这士兵的双手还分别拄着一个拐杖,只不过根据卫燃在旁边的标注,这两个拐杖却分别是一支毛瑟步枪和一支莫辛纳甘步枪。 而这么一位残疾士兵和他手中的两个步枪拐杖,却恰好与胶片片盘构成了一个反战符号。 将这绞尽脑汁憋出来的构思报给了达丽娅老师,后者在和尼古拉一番商量之后,最终总算是勉强认同了卫燃的设计。 时间转眼到了8月15号,卫燃和季马两人跟着一直逗留在伏尔加格勒的达丽娅老师,一起返回了红旗林场。 "达丽娅老师,这么快就把牌子挂起来了?" 卫燃和季马还没来得及下车,便一眼看到了红旗林场的那栋五层建筑的大门口上,多出了一个显眼的大牌子,这牌子上还用俄语写着"时光电影制片厂"这么一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名字。 "进去看看吧" 达丽娅推开车门,带着卫燃和季马走进了一楼大厅,随便便发现,在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被一排射灯照亮的巨大logo。 相比当初卫燃纯粹靠手绘和从打印好的图片上剪下来的元素拼接出来的粗糙构想,这个明显经过专业设计的logo看起来自然要漂亮不少。 "现在我们来看看设计好的片头动画" 达丽娅带着卫燃和季马走到吧台前停下脚步,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投影仪。 稍等片刻后,吧台一侧的墙壁上投射出了一断仅仅只有十几秒钟的动画。黑色的背景下,一个卷着纱布的胶片片盘从一侧滚动着停在了画面的正中央。 哒哒哒的敲击声中,一位双手架着步枪拐杖的残疾士兵剪影从片盘中间,拄着拐杖慢慢走出来。同时他的形象也渐渐清晰,露出了身上残破的,看不出国籍的军装,以及带有弹孔的头盔,和被染血的纱布裹住的双眼。 这名容貌一闪而逝的士兵在身后亮起的白光中越发模糊,只留下了一个似乎正在敬礼,又似乎正在打招呼的剪影。 恍惚间,卫燃只觉得有一瞬间的眼花,他好似从那伤员身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朋友的影子,那些影子里有在***格勒战场结伴的年轻狙击手奥列格和列夫中尉,有顿河19号阵地里的阿留申连长,有芬兰的那些朋友,也有死守藤县的李鹤仙班长等等等等。 当这短暂的画面跳转到"时光电影制片厂"这么一行俄语的时候,达丽娅老师按下了遥控器,"感觉怎么样?" "比我预想的要好"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 达丽娅老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丢下遥控器之后,带着两人直接走进了一楼的一间会议室。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曾经在基洛夫有过师徒之谊的戈尔曼笑呵呵的抬起手,朝卫燃打了声招呼,而在他的旁边,还坐着消失了许久的卡尔普先生。 "戈尔曼,你怎么在这儿?"卫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他保证,真的就只是一小步。 "看来你不太欢迎我?" 戈尔曼抻了抻身上有些发皱的西装,"不过我现在可是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我当然要在这里。" "你是厂长?" 卫燃看了眼笑呵呵的达丽娅,重新把视线又投向了戈尔曼,"你的精神病院呢?" "当然是交给其他人负责了"戈尔曼掐灭烟头答道。 "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聊"达丽娅说话的同时推开窗子,"现在该谈谈正事了。戈尔曼,这个小伙子接下来半个月的表演课程归你负责。季马,你跟着戈尔曼去上课吧。" "没问题" 戈尔曼痛快的站起身,拍了拍卫燃的肩膀,抱着一台正在播放电视剧的笔记本电脑,招手示意一脸茫然的季马迈步走出了被丢了满地的烟头和易拉罐的会议室。 "希望你学的开心..." 卫燃怜悯的看了眼脸上竟然有些期待的季马,随后摇摇头挥散了心里的胡思乱想,老老实实的坐在达丽娅老师的对面,等着对方开口。 "以后电影公司的事情和你无关" 达丽娅老师开门见山的说道,而另一边的卡尔普先生已经从包里掏出一袋文件打开,将里面的a4纸一张挨着一张的摆在了三人中间的桌子上,并且示意卫燃凑近一点。 "现在我们来聊聊被延期的考核。"卡尔普笑眯眯的说道, "被延期的考核?什么考核?"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我不是已经成功杀掉那个**犯了吗?" "那是在你同意延期考核之后的事情" 卡尔普无赖似得摊摊手,"所以不管当时你做了什么,考核都已经被延期了不是吗?" "我竟然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卫燃脸色难看的嘀咕了一句。 "既然挑不出问题,就过来看看吧。" 达丽娅老师指着第一张纸上的照片说道,"这次的考核目标是个女人,也是那个**组织幕后的主要获益者。她长期居住在日子国的秋田县大仙市。 你这次考核要做的并非杀人,而是找到她经营**和贩卖人口的犯罪证据。当然,就算你杀掉这个女人也没关系。 另外,这次考核的时间期限是在圣诞节之前。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谋划。" 卡尔普接过话题提醒道,"相应的,如果你再犯任何低级错误,就永远留在那里不用回来了。" "我...我知道了。"卫燃尴尬的咧咧嘴,不情不愿的接下了这个耍赖一样的延期考核。 第275章 关于情报的课程以及送上门的生意 自从8月15号回归红旗林场,卫燃原本半个月的课程也被达丽娅老师单方面再次延长到了一个月。同时她也宣布,新官上任的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戈尔曼,也将加入到教学工作中。 另一方面,卫燃和季马的课程也从这个月开始被彻底分开。按照达丽娅老师的安排,前者的学习重点和上个月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仅仅只是各种课程越发的深入,同时额外增加了一节情报分析课程。 至于季马,他的课程重心则全部被调整到了本月新开的表演课和需要和那些姑娘们坐在一个教室里学习的礼仪课以及化妆课上面。 哪怕用屁股想都知道,季马对此不但毫无意见,而且学习热情也是瞬间直线上涨,甚至当天中午,便迫不及待的和他的"学姐学妹"们凑到了一张桌子上开始交流同窗之谊了。 红旗林场的变化不止于此,就在他们返回红旗林场的当天下午,那座原本专门给他和季马用的五层建筑,也陆陆续续的住进来不少的人。 这些人里有卫燃曾在雅库茨克见过一面的正装女人安娜,也有一些曾经在红旗林场学习过,而且已经毕业的漂亮姑娘们。 当然,这里面还有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戈尔曼。可偏偏,这老家伙还故意选了紧挨着卫燃的一间宿舍。 经过大半天的筹备和调整,当天下午,住进挂牌"时光电影制片厂"这栋五层建筑的所有人,聚在一起攒了满满两大桌酒局之后,卫燃也了解到了一些新的信息。 除了一早便知道戈尔曼担任厂长之外,那位从雅库茨克来的安娜竟然担任了副厂长的职位。 这还不算,那些曾经在红旗林场学习过的姑娘们,不但是制片厂的员工,同时还是一个个的小股东。只不过,和占了20%股份的卫燃相比,她们手中持有的股权加在一起,也仅仅只有不到10%而已。 至于剩下那70%多的股份攥在谁的手里,恐怕也就只有达丽娅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不过制片厂的经营本就和自己没多大的关系,在酒局过后,卫燃也就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即将开始的新课程上,开始琢磨着这次又给自己整什么花活。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在完成了基础的体能训练之后,季马被带到了主楼跟着达丽娅去上课,而卫燃则被新官上任的安娜副厂长带到了一楼角落闲置的会议室里。 "接下来一个月,每天上午的情报分析课归我负责,下午的情报搜集课程,由戈尔曼先生或者卡尔普先生负责。" 穿着一身正装的安娜说话的同时,将一台连包装都没拆的笔记本电脑推给了卫燃,随后按下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我们之前已经在雅库茨克见过,昨天晚上还一起喝了几杯,所以我就不做自我介绍直接进入正题了?" 见卫燃老老实实的点头,安娜继续说道,"既然你没意见,那么今天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现在先看看这张照片,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闻言,卫燃扭头看向打在墙上的照片。 这是一个漂亮的白人姑娘穿着泳衣的自拍。在她的身后,不但有海滩、灯塔、游艇,角落的位置还隐约有一家能看到大半个招牌的店铺,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招聘上写的似乎是英语,卫燃根本就看不懂。 将自己看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安娜继续问道,"那么,照片里拍摄的是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拍的,你能看出来吗?" "大概可以吧..."卫燃不太确定的答道,这些东西在上个月达丽娅给他和季马授课的时候曾经简单的讲过一些。 "说说你的想法"安娜点上颗烟,不急不缓的说道。 卫燃最后看了一遍那张照片,这才答道,"根据照片里那半个招牌上的内容以及游艇上的船号,在网上搜一搜,也许能确定大概的位置。" "时间呢?什么时候拍摄的?"安娜继续问道。 "通过背景里的那些植物也许能看出来吧" 卫燃的语气越发的不确定,拿起桌子上的演讲笔,指着照片角落的植物说道,"只要知道这种植物的品种,查一查它开花的时间,结合之前那些信息查到的地址,大概就能知道拍下来的时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安娜喷云吐雾的问道,"照片里这个姑娘的男朋友是谁?" "这个..."卫燃可没想到对方的问题跳的这么快。 见他似乎答不出来,安娜眯着眼睛喷出口烟雾,"接下来我们的情报分析课,就看看怎么用这张照片找出这个姑娘的男朋友。 现在把电脑拆开吧,我们的课程并不需要太专业的电脑操作知识,但需要脑子一直动起来,所以如果你走神了,我会请戈尔曼先生过来,先给你上一个小时的情报搜集课程。" "就不用麻烦戈尔曼先生了,我们第一步做什么?"卫燃赶紧打开包装箱,将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先按照你刚刚的想法,试试看能不能找出拍摄地点吧。" 安娜浑不在意的吩咐了一声,一步步的带着卫燃找起了照片里那位姑娘的男朋友。 这事听起来麻烦且毫无头绪,但做起来其实并不难,而且也并不像卫燃想象的那么复杂。仅仅只是借助某个收费的图片搜索引擎,他便在安娜的引导下,轻轻松松的在某个社交平台上找到了最早发布这张照片的账号。 有了社交账号,剩下的就简单多了,在翻阅了这个账号前后发布的一些内容之后,照片里那个姑娘和她男朋友的合影,以及他男朋友使用的社交账号也被轻易找了出来。 这还没完,按照安娜的指点下,卫燃还通过照片里那位姑娘的男朋友发布在社交平台上的一些内容,在一些稀奇古怪的网站帮助下,顺利找到了对方的住址、联系电话甚至车牌号。 见卫燃已经被这小小的成功勾起了兴趣,烟瘾似乎极大的安娜按动演讲笔调出了第二张照片。 在这张照片里,是一群穿着迷彩服带着武器的大头兵在围坐在一片沙地上吃着加热口粮。在这张照片里,这些士兵的武器和身后的环境都经过了打码,仅仅只能通过马赛克透出的模糊轮廓勉强判断出对方用的应该是类似冲锋枪一类的武器,以及他们背后似乎有一栋楼。 而安娜对卫燃的要求,却是在不借助搜索引擎的帮助下,搞清楚这些士兵在执行什么类型的任务。 有了刚刚那张照片打底,已经抓住了大致套路的卫燃,在简单分析了那些士兵的军,又结合他们使用的武器轮廓、周围的环境以及照片里沙地上遗弃的垃圾之后,最终给出了自己的分析结果——cqb作战,沙漠地带的cqb作战,考虑到对方穿着美国人的军装,很有可能是在中东战场。 "中东战场?" 安娜神色古怪的笑了笑,控制着演讲笔打出一条红色的光束,指着照片角落露出的一辆悍马的车窗玻璃提醒道,"这个位置,用刚刚用过的那个软件把它放大。" 闻言,卫燃立刻利用半个小时钱花钱下载的软件,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进行了放大,随后便隐约看到,在这辆悍马车的车窗后面,似乎放着一顶鸭舌帽,而那鸭舌帽上,似乎还有个用字母组成的logo,只不过,因为车窗玻璃反光的原因,这个logo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按照不久前安娜教的方法,卫燃利用软件对这块区域进行反复的亮度调节,最终隐约分辨出来,那个logo赫然是四个蓝色的字母"idpa"。 "实用竞技射击?"卫燃哑然,这活动他倒是很了解,别的不提,伏尔加河对岸的亚历山大先生就很热衷这项运动。 换句话说,这根本不是在执行什么任务,甚至照片里那几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士兵。 "其实如果你放大左边第二个人额头上的太阳镜,调一调照片对比度就能通过太阳镜的反光看出来,他镜头的另一边,他们面对的方向,应该摆着不少靶子,以及一个烧烤架的。仅凭这一点,结合车窗里的帽子,就能推断出他们的身份。" 安娜总结的同时,手上连连按动演讲笔,将刚刚提到的,没提到的细节,全都一一展示了出来。随后不等卫燃开口,便又说道,"不过,如果你按照以图搜图的方式在网络上找,会得到这个账号。" 安娜操纵着投影仪打出一张截图,"按照这个账号上的说法,他们确实在中东战场给石油商人做安保工作。所以你看,真正能帮到你的是细节,网络只是帮你缩短了找到正确答案的时间而已。反过来说,能毁掉你的也是细节,而便捷的网络,同样也会误导你。" "看来这节课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卫燃感叹道。 "但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枯燥" 安娜说着再次按下演讲笔,"现在我们来试试第三张照片吧,仔细点,不要急,有效情报都是用细心和时间以及脑子换来的,所以慢慢来。" 在安娜的引导下,卫燃很快便融入了这节情报分析课,而在此后的几天里,随着前者提供的照片里隐藏的有效信息越来越少,分析难度也在几何级的往上翻,甚至在一周之后,他需要分析的已经不止照片,开始涉及一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杂乱信息了。 例如某座城市激增的用电量和突然变得拥挤的交通,乃至开始涨价的生活物资,和开始修缮维护的桥梁等等等等。 如果说每天上午的情报分析需要他绞尽脑汁恨不得一个像素一个像素的观察照片,那么每天下午的情报搜集课就要轻松且刺激多了。 负责这门课程的是卡尔普或者戈尔曼先生,相比上午在会议室里枯坐,下午的课程则被两位老师搬到了喀山市区,走街串巷的收集着这座城市的有价值信息,或者潜入某个公司偷个一次性水杯,又或者帮某些出轨的渣男渣女给他们明面上幸福的感情画上个句号。 在紧张和忙碌之中,大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逝。就在季马结束半个月的课程赶赴芬兰的当天晚上,达丽娅老师也给卫燃偷偷拉回来了两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毒贩。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在一个月前带给卫燃无数恐怖回忆的刑讯与反刑讯课程也再一次被加进了本就入不敷出的时间表。 借着这两个根本不值得可怜的倒霉蛋,戈尔曼在主楼的地下室二层,利用每天晚上睡前的几个小时,带着不情不愿的卫燃把上个月学到的各种刑讯技巧进行了更加全面彻底的复习、实践以及深造。 就在戈尔曼半是监督半是指导的带着卫燃,一遍遍无休止的逼问那两名毒贩到底谈过几次女朋友以及每一任女朋友的各种详细信息的时候,草创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光电影制片厂也接到了第一笔生意——给某位姑娘帮忙联系的一家公司拍摄宣传短片。 而同一时间,曾经引荐卫燃和夏洛特见面的那位法国考古学者赫伯特,也带着一个看年龄最多也就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再一次赶到了伏尔加格勒的工作室。 "赫伯特,你确定这里还在营业吗?"这个看起来风韵犹存的老女人摘下太阳镜,一边打量着上锁的卷帘门一边问道。 收起依旧没办法拨通的手机,赫伯特一本正经的答道,"阿曼达太太,我向您保证,这里肯定还在营业,只是我们要找的人恰巧不在而已。" 阿曼达太太狐疑的看了眼赫伯特,继续用法语问道,"那么,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我就不知道了" 赫伯特摊摊手,"但我敢保证,维克多先生肯定能帮到您,他不止找到过二战时苏联人插在德国国会大厦的国旗照片,不久前还帮我的另一个客户找到了父辈的宝藏,而且我听说,关于那个宝藏的故事,或许会在不久之后被拍成电影呢。" "好了,好了赫伯特" 阿曼达太太赶紧挥挥手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情你已经从法国说到了俄罗斯了,所以我们还是聊聊最要紧的事情吧,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维克多先生?" "额..." 赫伯特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第276章 并不存在的黄金? 9月15号当天晚上,一脸疲惫的卫燃直等到他搭乘的航班降落在伏尔加格勒机场,这才将手机打开,一条条的翻阅着积攒下来的未读消息和漏接的电话。 按照达丽娅的新规定,不管他还是季马,在红旗林场期间,手机都是要被收走的,至于原因...达丽娅那个疯女人什么时候会给他们解释原因?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赫伯特怎么发了这么多消息?" 卫燃大致翻了翻对方发来的消息和足足几十个的未接电话,趁着等行李的功夫给对方拨了过去。 "谢天谢地,你总算舍得开机了!" 电话另一头的赫伯特格外的兴奋,"维克多,你再晚半个小时回电话,我们就要准备登机离开伏尔加格勒了。" "之前在忙" 卫燃随意敷衍了一句,左右看了看之后说道,"我刚**伏尔加格勒,现在就在机场,如果来得及,我们可以见面聊聊。" "请稍等一下,千万不要挂电话。" 赫伯特说完,用手捂住了话筒,扭头朝坐在旁边的女人问道,"阿曼达太太,维克多出现了,就在这座机场,您现在愿意见他一面吗?" 阿曼达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最终叹了口气说道,"让他来这里找我吧,赫伯特,希望你没有骗我,如果他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能调查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以后我们就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他肯定可以!" 赫伯特说完,立刻松开一直捂着的话筒,换回了德语和卫燃说道,"我的朋友,快点来候机室,另外帮我个忙,我的身边有个富太太,他想调查一些事情,请你一定要答应下来。" "调查什么事情?"卫燃拎起转盘上的行李,一边往候机室的方向走一边问道。 "和上次一样,依旧是一份宝藏。"赫伯特加快语速解释道,"不过这次要找的不是宝藏本身,而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去找宝藏再也没回来的探险队。" "赫伯特,你都从哪弄来的这么多宝藏线索?"卫燃一边走,一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对宝藏可没什么兴趣" 不出意外这已经是第二次合作,赫伯特也坦诚了不少,"但总有对宝藏痴迷的人不是吗?" "比如夏洛特先生?" "当然" 赫伯特往远处走了几步,明目张胆的说道,"我需要做的只是从痴迷宝藏的人里选出像夏洛特先生那样的有钱人,然后说服他们愿意支付我一些佣金帮他们寻找所谓的宝藏。至于宝藏能不能找到,我并不感兴趣,只要他们愿意支付佣金就可以。" "所以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卫燃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了,这赫伯特,八成就是个顶着考古学者的大帽子,专门在富人堆里招摇撞骗的油子。 "我的这位客户已经资助我帮他找了两年的宝藏了" 赫伯特直白的说道,"不过最近她已经失去了耐心,所以我打算最后赚一笔。维克多,如果你觉得能帮她找到宝藏,可以接下来试试,我把调查费用谈到了12万欧元,如果最后你能拿到这笔钱,最后只要分给我3万欧元就够了,怎么样?能不能成交?" "分成比例很公道"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能不能成交,先看看你的客户需要调查什么再说吧。" "没问题,我们候机室见,我就在门口等你。"赫伯特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等卫燃赶到候机室的门口,赫伯特又额外用德语嘱咐了几句,这才拉着他走了进去,换上法语把卫燃介绍给了那位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打交道的阿曼达太太。 "维克多,这位是阿曼达太太,就是她想找你帮忙。"赫伯特等语言不通的二人礼节性的握了握手,随即安心的做起了翻译的工作。 "维克多,我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起飞,希望在这半个小时之内,我们能达成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雇佣关系。" 卫燃看了眼赫伯特,笑呵呵的回应道,"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阿曼达太太,请详细说说您希望我做什么吧。" 阿曼达太太等赫伯特翻译完,平铺直叙的解释道,"这件事最早要追溯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我的哥哥雷欧是个金矿勘探员,同时也是个热衷于寻找宝藏的二流探险家。" 这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耐心的等赫伯特翻译完,才继续说道,"至于那份宝藏要从1988年说起。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秋天,一个德国人找上了我的哥哥,雇佣他一起去挪威寻找金矿矿脉。 但我记得很清楚,我的哥哥在出发之前曾经和我说过,他们要找的并不是什么金矿,而是一份宝藏。" 说到这里,阿曼达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个仅有巴掌大的相框递给了卫燃,"这张照片,是我的哥哥在出发之前留下的。" 接过相框,卫燃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这张黑白照片拍摄的是一辆二战德国生产的奔驰卡车,在这卡车的车厢上,几个德国士兵正接力把一个个金属锭丢进车厢尾部,一辆已经堆砌了不少金属锭的矿车里。 而在那辆并不算大的矿车延伸出去的方向,指向的却是一个斜着深入地下的矿洞。至于这矿洞口的周围,则是茂密的针叶林。 可惜的是,这张照片本身拍摄的就不算清晰,再加上又是黑白的,所以根本没办法分辨出那些被散乱丢进矿车的金属锭到底是铁块还是金块。 见卫燃抬起头,阿曼达太太立刻开口继续说了下去,同时坐在一边的赫伯特,在接过卫燃手中的照片之后也继续开始了翻译。 "我的哥哥在出发之前曾经和我说,这张照片里的金属锭,是在二战时期,德国从苏联掠夺的黄金。而雇佣他一起去寻找这笔黄金的人,就是曾经拍下这张照片的人的儿子。" 阿曼达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遗憾的是,我的哥哥,和雇佣我哥哥的人都没有回来。所以维克多,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这些黄金宝藏的线索。" "老子以为你要找哥哥呢..." 卫燃等赫伯特翻译完,暗自嘀咕了一句,思索片刻后开口说道,"恕我直言阿曼达太太,照片里的这些金属锭看起来不像黄金,如果是黄金的话,这辆奔驰卡车根本装不了这么多,而且看它的车胎并没有被压瘪,说明这些金属锭至少远没有同体积的黄金重。" 第277章 被卫燃拒绝的工作 "那些金属块是不是黄金其实并不重要" 阿曼达太太听完赫伯特的翻译之后说道,"或者就当它们是黄金吧,找到这些黄金宝藏,或者找到我的哥哥雷欧,又或者他的尸骨,你们都能拿到约定好的调查费用。" "线索仅仅只有一张照片吗?"卫燃看着赫伯特问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在五年前从挪威寄来的包裹。" 阿曼达在赫伯特的翻译下解释道,"但包裹里只有我哥哥雷欧的手表和一张他亲手写的欠条,价值一万德国马克的欠条。" "欠条?"卫燃越发的不解。 赫伯特看向阿曼达,后者犹豫片刻,从包里拿出个眼镜盒子,将其打开后递给了卫燃。 这眼镜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皮质表带的金色腕表,这腕表的表带上,还用黑色的字迹写着一个卫燃不认识的单词。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支铅笔以及一张纸条。 "这只表是万国生产的达芬奇万年历表,1985年才上市,不管在当时还是在今天,它都算得上奢侈品。" 赫伯特凑过来介绍道,"表带上写着的是单词是个地名,熊岛,挪威的熊岛。至于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就是刚刚提到的欠条,大致的意思是,无论是谁,只要拿着这张欠条找到雷欧的家人并且送回那支腕表,都能得到一万德国马克。欠条上的时间,相信你肯定能看懂,是****年的1月1号。" "邮寄这些东西的人你们找到了吗?"卫燃扣上眼镜盒子问道。 "没有" 赫伯特摇摇头,"在我为阿曼达太太工作之前,她就在寻找邮寄这个包裹的人,甚至在挪威的电视和广播上发过寻人启事。在我为她工作之后,也一直在寻找邮寄这些东西的人,可惜,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没有任何的线索。" "你就没去熊岛找找?"卫燃问话的同时,把眼镜盒子还给了坐在对面的阿曼达太太。 "去了,当然去了。" 赫伯特明目张胆的用德语答道,"那里的风景不错,不过太冷了。所以我把搜寻目的地换到了挪威本土的芬马克郡,至少那里非常适合滑雪。" "你直说没去过就可以了,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卫燃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 熊岛这个地方,可是二战时德国开展气象站的根据地之一。他虽然不知道赫伯特说的挪威芬马克郡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却知道熊岛距离挪威本土的最近距离也超过了400公里。 换句话说,这个赫伯特完全就是拿着阿曼达太太提供的调查经费花天酒地去了。而如今他带着冤大头找上自己,也完全不是想着一起发财,这根本就是在给他自己找接盘侠呢。 "怎么样?要不要接下这份工作?"赫伯特目光热切的看着卫燃,"只要找到那份宝藏或者那个探险队,你就能拿到9万欧元的报酬,这个价已经不低了。" "我拒绝" 卫燃出乎意料的站起身,直来直去的说道,"赫伯特,虽然这份工作的报酬确实不低,但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顺便给自己惹一堆麻烦,毕竟我们并不算太熟不是吗?" 赫伯特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卫燃抢先一步继续说道,"好了,你们的航班快起飞了,我也该告辞离开了。赫伯特,再见。" 说完,卫燃干脆的迈步离开候机室,压根没管身后目露错愕之色的二人,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转眼间便跑没了影子。 他只所以如此干脆的拒绝这份调查工作,原因其实很简单。虽然九万欧元的调查费用确实很高,但相比至少一卡车的黄金以及兄妹间的珍贵感情,阿曼达太太真正想寻找的东西似乎更加昂贵。 这至少说明,要么赫伯特没说实话,要么阿曼达没说实话。要么,就是真正想查到的东西价值远超一卡车黄金,甚至他都怀疑,那张黑白照片很可能和真正的调查目标本身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果只是前两个可能还无所谓,但如果是第三种可能,过高的价值往往意味着麻烦。 这麻烦不仅仅体现在调查的过程中,更体现在真的调查出了什么之后,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远的不说,一两个月之前的夏洛特先生就是很好的例子,在自己将记录了那口沙漠水井具体位置的藏宝图亲自送上门之后,对方是怎么做的?那老家伙可是在酒店周围布置了很多盯着自己的眼线。 虽然双方在最后差不多算是冰释前嫌,但谁又能保证,候机室里那位能把兄妹感情放在一边的阿曼达太太,她会不会做出比英国的夏洛特先生更出格的事情呢? 也因此,本着多赚一份不必要的钱不如少一份不必要的麻烦的原则,卫燃当然会选择拒绝。 贵宾候机室里,赫伯特在短暂的错愕之外,转过身摆出一份开心的表情,朝还没回过神来的阿曼达太太说道,"别误会,维克多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刚刚说已经有线索了,阿曼达太太,如果您想委托维克多继续查下去,不如先支付一半的调查费用怎么样?这是维克多的规矩。" "那是他的规矩,但不是我的规矩。" 阿曼达拎着包站起身,"赫伯特,我给你最后三个月的时间,在圣诞节之前,如果你和你的搭档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我们所有的合作到此为止。如果你们查到了那支探险队的去向,我会按照约定,足额支付18万欧元的调查费用。" "先等等,阿曼达太太。" 赫伯特拦住已经走出候机室的肥羊,"三个月的时间或许有些紧张,但除此之外,能不能把照片和那个眼镜盒子里的东西留下来,我们也许能在那上面发现一些线索。" "照片就算了,它对我有重要的意义。"阿曼达说着,伸手从包里掏出眼镜盒递给前者,"一个月之内给我送回来,赫伯特,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的能力。" 目送着阿曼达太太走像安检口,赫伯特也不急着离开,重新回到候机室里坐下,把玩着手里的眼镜盒子,开始琢磨着怎样说服卫燃继续调查下去。 毕竟,只要他能查到那支探险队的去向,就能为自己赚到至少9万欧元的真实差价,而赫伯特需要付出的,也只不过是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罢了。 与此同时,早已把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的卫燃也在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越野车,连上上次离开时断开的电瓶之后,启动车子慢悠悠的赶往了他的工作室。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在工作室门口的停车位踩下刹车的同时,手机却收到了一条垃圾短信。 这本身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条垃圾短信代表的,却是远在奥地利维也纳的那位卡坚卡给自己发来了邮件。 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工作室的卷帘门钻进工作室,卫燃跑进卧室之后反锁了房门,习惯性的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食盒,拿出了放在里面的认证器。 按照当时卡坚卡交给自己的步骤登陆了网页邮箱,他在点开那封邮件之后发现,里面仅仅只写了一句话,"她在今天下午本地时间四点19分去世了。" 那个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卡坚卡去世了? 卫燃错愕的看着邮件界面,犹豫片刻后立刻冲出房间,连卷帘门都来不及锁上,便驾驶着还没熄火的越野车冲向了几百米外尼古拉的房子。 等到尼古拉打开房门,卫燃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这才关上房门说道,"尼古拉先生,她去世了,老卡坚卡。" 闻言,尼古拉挑了挑眉毛,沉默一会儿之后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当地时间,今天下午四点19分。"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刚刚才收到邮件。" "这样啊..." 尼古拉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颗自顾自的点上,却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颗烟燃尽,尼古拉这才扶着沙发站起身,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一直站在门口的卫燃点点头,目送着尼古拉一步一步的走上二楼,又在不久之后,目送着他缓缓走了下来。 摆摆手示意卫燃走到桌边坐下,尼古拉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首饰盒子推给卫燃,"去给她戴上吧,然后把她的骨灰带回来,送到秋明,到时候我会在机场等你。" 拿起桌子上的首饰盒子,卫燃点点头,"我这就出发。" "维克多" 尼古拉叫住已经站起身的卫燃,犹豫许久之后说道,"她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伤疤,伤疤正下方大概两厘米的位置有一颗痣,到时候仔细检查一下。" 卫燃愣了愣,"我知道了" "亲眼看着她被火化"尼古拉额外补充道。 "还有吗?"卫燃索性转过身问道。 尼古拉最后说道,"通知新的卡坚卡,离开维也纳换个新地址吧,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你知道位置就够了,剩下的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另外,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全部都答应下来。就这样吧,记得帮我把门关上。" 长长的舒了口气,卫燃安静的离开尼古拉的家,驾驶着越野车直奔刚刚才离开的机场。 半路上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买了一张当天晚上的机票,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打开了尼古拉给他的那个首饰盒子。 这略显陈旧的小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枚苏联时代kgb的徽章,而在首饰盒盖子的内侧上,还有个泛黄的小卡片,其上用暗蓝色的钢笔字迹写着"卡列尼娜"的字样。 第278章 失去依靠的卡坚卡们 就在赫伯特带着从阿曼达手里得到的线索物品再一次赶到时光工作室的门口时,卫燃也已经登上了飞往维也纳的航班。 不提工作室门口郁闷的想杀人的赫伯特,卫燃在第二天降落维也纳之后,经过仔细的乔装打扮,随后拿出装在食盒里的徽章,再一次走进了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树洞书店。 在见到卫燃的瞬间,红肿着双眼的卡坚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得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回过神来,卫燃轻轻抱住了这个茫然无措的姑娘,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着被压抑的情绪,顺便用眼泪打湿了自己唯一一套正装的肩膀。 许久之后,卡坚卡总算停止了哭泣,抽着鼻子轻轻推开了卫燃。 从西装上衣兜里掏出充当装饰的方巾递给对方,卡坚卡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随后又毫无形象的擤了下鼻涕。 将方巾放在吧台上,卡坚卡拢了拢头发,故作轻松的问道,"要去看看她吗?" "她在什么地方?" "在医院" 卡坚卡靠着吧台坐在地板上,"昨天下午突发的心梗,虽然我对她进行了一些抢救,但还没等救护车赶过来就已经不行了。" "她最后有说什么吗?" 卫燃同样靠着吧台坐下,假意将手揣进兜里的动作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银制酒壶递给了身边的姑娘。 卡坚卡接过酒壶打开,仰头灌了一口威士忌,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说道,"她说,她叫卡列尼娜。还...还问我,她是不是暴露了。" 重新灌了一大口威士忌,再次涌出眼泪的卡坚卡带着哭腔说道,"她说她想去看看图拉河,还想去秋明的图书馆,把那本借来的《安娜·卡列尼娜》还回去。" 卫燃看着身边这个依旧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姑娘问道,"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卡坚卡将酒壶还给卫燃,扶着身后的吧台站了起来。 "你...用不用换一身衣服?"卫燃试探着问道。 "对...我要换一身衣服"卡坚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转身跑上了楼梯。 前后不到五分钟,这姑娘穿着一套皱皱巴巴的黑色女士西装走了下来。但她那一头花里胡哨的短发却和脚上那双马丁靴一样,和这身正装有些格格不入。 没有纠正对方这些小细节,卫燃默不作声的跟着卡坚卡离开书店,搭乘着后者驾驶的一辆高尔夫赶往了医院,最终在太平间里见到了那个一脸安详仿佛睡着了的老人。 左右看了看,见这里没有摄像头,卫燃又把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卡坚卡。 后者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走向了门口,背对着卫燃努力站直了身体。 小心的撸起老卡坚卡的衣袖,卫燃按照尼古拉当初的提示找到了那道伤口,随后又在那道伤口的附近找到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痣。 仔细观察一番确定了身份,卫燃从兜里掏出尼古拉提供的那枚徽章,将其轻轻别在了老卡坚卡外套的内衬上。 给对方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卫燃示意在门口守着的姑娘过来,硬着心肠问道,"什么时候火化?我把她送回去。" "就今天下午吧..." 新的卡坚卡握住老卡坚卡带着些许冰霜的手掌,"我想,她肯定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了。" 卫燃叹了口气,"那就今天下午吧" 年轻的卡坚卡弯腰最后抱了抱安详的老人,在卫燃的帮助下办理了各种手续,随后带着她赶到了当地的火葬场。 直到他们两人目送着老人的尸体被送进火化炉,坚强了一路的卡坚卡再次扑进了卫燃的怀里,小心翼翼的释放着压抑的哭声和悲痛。 仅仅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了这场没有任何仪式的葬礼,等到名义上装有老卡坚卡骨灰的棺椁被埋进墓地,年轻的卡坚卡看着那块标志着工作结束的墓碑沉默了许久,这才带着卫燃在夜色中返回了树洞书店,并且直接把他带到了依旧脏的不像样子的三楼。 将沙发上那些散乱堆积的衣服抱到一边的椅子上,随后又将桌子上没吃完的披萨以及其他各种食物、饮料的包装盒包装袋划拉到一边,卡坚卡把装有上一代卡坚卡骨灰的罐子放在桌子上,随后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等卫燃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忐忑的问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换个地方生活吧,随便什么地方。"卫燃照着尼古拉的指示答道。 "随便什么地方?"卡坚卡挑了挑秀气的眉毛,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诧异之色。 "随便什么地方"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问题!"卡坚卡难以置信的看着卫燃,"以后我需要和谁联系?" "没说"卫燃摊摊手,"只需要让我知道你搬到了哪里就可以。" "只需要让你知道吗?"卡坚卡追问道。 见卫燃迟疑的点点头,卡坚卡明显松了口气,"看来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 "等等,我是你的老板?"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卡坚卡认真的点点头,紧跟着说道,"如果你没有疑问,现在我需要看到你真实的样子。" "现在?"卫燃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他是真的不想掺合到这些事情里,不过想想出发之前,尼古拉特意叮嘱他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要答应下来,顿时又陷入了犹豫。 "当然" 卡坚卡说着站起身,从不远处堆满化妆品和各种不知道穿过还是没穿过的内衣堆里翻出一瓶用了大半的卸妆水递给卫燃,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房门,"那里是卫生间。" 接过对方递来的卸妆水,卫燃暗暗叹了口气,起身钻进了同样堆满各种**清洗的衣服的卫生间。 清理掉脸上的伪装,将被染成淡金色的头发恢复原状,当他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卡坚卡也已经把身上的西装换成了牛仔裤和t恤。 "你是亚洲人?" 卡坚卡绕着卫燃看了一圈,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可还没等卫燃张嘴,便继续说道,"我只是感叹一下,不用给我任何答案,现在你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需要我给你找一些化妆品吗?" "我自己带了" 卫燃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也不急着恢复之前的伪装,而是坐下来问道,"你想好搬到哪里去了吗?" 卡坚卡将桌子上的骨灰罐抱在怀里,摇摇头答道,"还没想好,不过只要在欧洲就可以,当然,俄罗斯或者说以前的苏联加盟国就算了。" "为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 卡坚卡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骨灰罐,却只是摇摇头,转而问道,"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你有什么要求吗?"卫燃看着对方反问道。 "不要太偏僻,至少有稳定的电力和网络,另外还要交通方便,治安好一点。"卡坚卡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如果可以最好是个暖和一点的地方。" "意大利怎么样?" 卫燃想起被自己租下来却没什么用的古比井意面餐厅,"如果你会意大利语的话,可以去都灵,我在那里租了一间餐厅,现在那里都还空着。" "只要后续不需要我支付租金就可以"卡坚卡用熟练的意大利语答道。 "如果你是在用意大利语说些什么的话,最好用德语或者俄语再说一遍。"卫燃故作茫然的摊摊手,"我可听不懂意大利语。" "我说,只要以后不用我支付租金就可以。"卡坚卡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换了德语重新又说了一遍。 "经费爆炸了,但愿尼古拉先生能给报销吧..."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这么算下来,一年就要15万欧元打底,这可不是个小数。 打定了主意,卫燃将古比井意面餐厅的详细地址,以及当初租下这里时,房东的古怪要求和联系方式全都写下来交给了卡坚卡。 等对方收好纸条,卫燃继续问道,"接下来的搬家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 年轻的卡坚卡犹豫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丝隐藏极好的哀求问道,"不过,今天可以留下来陪我喝几杯吗?" 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下来。见状,卡坚卡也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等他重新给自己的脸上做好了伪装,卡坚卡最后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骨灰罐,起身带着卫燃下楼离开书店,直奔附近一家还在营业的超市。 跟着这个看起来也就和穗穗差不多大的姑娘在超市里采购了一些零食和酒精饮料,两人返回树洞书店不对外开放的二楼。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卡坚卡踢掉鞋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红酒,将自己窝在沙发里,一边抿着杯子里的酒液,一边流着泪盯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发呆。 作为旁观者的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并不知道这个姑娘和那位老卡坚卡之间的故事,更不知道她们在苏联解体后的那些年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也同样不知道当自己代替尼古拉走进这间书店的时候,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但他却知道,此时蜷缩在对面沙发上茫然无助的卡坚卡,就像彼时那个同样叫做卡坚卡的女人一样,就像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夜里,在一个她也许早已预见,但却毫无准备的时刻,眨眼间便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依靠。 第279章 图拉河畔 灯光昏暗的树洞书店二楼,从超市买来的几瓶酒已经被两人喝了大半。但年轻的卡坚卡却依旧默不作声的蜷缩在稍显破旧的沙发上,仿佛这个世界都和她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卡坚卡" 卫燃放下酒杯,等对方抬起头,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这才试着转移话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卡坚卡"蜷缩在沙发上的姑娘仰起头,出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给出了答案。 "不是..." 卫燃顿了顿,"就像...就像她叫卡列尼娜..." "卡坚卡"这姑娘语气越发的坚定,"我就叫卡坚卡,我就是卡坚卡,没有第二个名字,没有以前的名字,以后也不会有其他的名字。" 卫燃叹了口气,试探着继续问道,"你们...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卡坚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在等着有人联系她,后来她死心了,收养了我,这家书店,也成了她最后的一点儿坚持,她一直在等着有一天能把那颗苹果挂在招牌上,即便她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也没能阻止她每天去门口看看的习惯。" 卡坚卡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有时候即便晚上,她都会悄悄起来,在门口一直坐到白天。她那时候其实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她经常忘了为什么出去,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门口坐着。" 闻言,卫燃叹了口气,默默的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是已经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玉忘。 "你该早点来的"卡坚卡继续说道,"至少那时候她多少还记得一些事情。" "苏联不是早就没了吗?"卫燃忍不住说出了事实。 "苏联?" 卡坚卡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在我有记忆之前就已经没了的国家吗?她或许会在乎吧...但在乎有什么用? 她已经老了,我是个从小到大都没去过苏联加盟国,甚至可能还是个没有任何斯拉夫血统的孤儿。 这里的一切,我和她在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更像是个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对我来说,更像一份工作...不,或许更像一个能维持我唯一的亲人继续活下去的、类似于祭祀一样的古怪仪式吧。" "那以后呢?"卫燃抿了一口红酒问道,"以后你怎么办?" "这该我问你不是吗?你是我的老板" 卡坚卡放下又一次喝光的酒杯,近乎呓语般的给出个不负责任的回答,"当然是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不过唯一让我高兴的是,至少你不是个苏联人。" 卫燃哑然失笑,"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然而这一次,卡坚卡却并没有回应,倒是她手中的酒杯轻轻滑落在了地毯上,缓缓的滚到了沙发低下的缝隙里。 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的卡坚卡,卫燃再次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盖子对方的身上,迈步走下二楼,坐在了书店一楼的吧台后面。 转眼第二天一早,从宿醉中醒过来卡坚卡拎着卫燃的西装上衣摇摇晃晃的从二楼走了下来。 卡坚卡将残存着呕吐物的西装丢到吧台桌子上,随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紧挨着吧台的高脚凳上,迷迷瞪瞪的朝卫燃问道,"昨晚我们喝了多少?" 卫燃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知转移了话题答道,"我今天打算带着她回去了。" 卡坚卡愣了愣,开口问道,"回哪?" "秋明"卫燃转头看着窗外冷清的街道,给出了个并不算精确的地址。 "那...那你稍等一下" 刚刚坐下来卡坚卡起身又沿着楼梯往上走了几步,等她的身形被弯折的楼梯彻底挡住的时候这才说道,"或者你上来吧。" 已经一晚上没睡的卫燃闻言站起身,跟着对方再一次走上了堪称脏乱差典范的三楼。 在沙发上等了片刻,卡坚卡从卧室中走出来,将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小行李箱放在了桌子上。 "她说,当时她就是拎着这个小箱子被派到这里来的。" 卡坚卡一边介绍,一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起了卫燃曾经见过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如果秋明图书馆还在的话,帮忙把这本书还回去吧?" 见卫燃点点头,卡坚卡将手中的书放回箱子,随后又把摆在桌子上的骨灰罐也放了进去,最后,这才从箱子里拿起一支pss****,"这支枪也是她的遗物,你应该不介意我把它留下吧?" "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需要给你带一些它使用的子弹吗?"卫燃变相的给出了答案。 "子弹就算了"卡坚卡抽出弹匣,"这里面本来就有子弹,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我用的了,毕竟我的武器不是枪和子弹。" "你自己有办法把它带到意大利?" "问题不大" 卡坚卡将装好弹匣的手枪揣进了兜里,随后亲自扣上了箱子盖,"好了,就用这只旅行箱送她回去吧。等我搬到你提供的位置之后,会给你发邮件的。希望那时候,你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工作,毕竟我可不打算经营餐厅和酒吧。" "这些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卫燃含糊其辞的将这件事揭过去,"还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卡坚卡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行李箱,犹豫片刻后答道,"可以让她的墓碑上出现的名字是卡列尼娜吗?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放一束向日葵吧,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就这样吧,这些已经足够了。" "希望意大利的生活能让你满意" 卫燃做出了最后的告别,随后拎起那支并不大的老旧行李箱,在卡坚卡的目送中离开了树洞书店。 只等到他搭乘的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躲在窗子后面的卡坚卡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又重重的呼出口气,那双略有些红肿的眼睛里,也透出了一丝丝的轻松之色。 一路小跑着下楼,卡坚卡从二楼的门后拿起一把羊角锤,将树洞书店门口招牌上的苹果拆下来,换成了一颗粉红色的桃子。 叉着腰看了眼这个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书店招牌,卡坚卡沉默许久之后,将手中的锤子随手一丢,推开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书店大门,开始独自收拾起了需要带走的行李,以及需要销毁的物品。 一天之后凌晨,几乎就在卫燃搭乘的航班降落秋明的同时,树洞书店的一楼也燃起了大火。 在消防员的帮助下,仅仅只穿着一套睡衣的卡坚卡也从被浓烟笼罩的书店三层逃了出来。 看了眼被熊熊大火笼罩的书店,卡坚卡的神色中流露出了一抹留恋之色。可紧接着,便被刻意伪装出来的惊恐所取代,任由周围的人把她扶上了等在路边的救护车。 而在俄罗斯的秋明,卫燃也在接机口见到了提前**的尼古拉。跟着这个同样风烛残年的老人走进停车场,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尼古拉关上车门之后说道,"沿着图拉河往西,去一个叫做卡缅卡的地方。" 卫燃默不作声的启动车子离开机场,在导航的帮助下沿着图拉河一路往西,最终在阳光跳出**线染红了整条图拉河的时候,开进了尼古拉口中这个叫做卡缅卡的小城市。 在对方的指引下,面包车离开主路,开进城市边缘的森林,最终停在了一片看起来近乎荒废的墓地边缘。 从旅行箱里拿出卡列尼娜的骨灰罐交给尼古拉先生,卫燃又在他的示意下,拿上了车厢里的铁锹、撬棍以及一束向日葵,这才走进了这片并不算大的墓地。 看的出来,即便尼古拉对这里也并不算熟悉,两人近乎一个墓碑挨着一个墓碑的找遍了大半个墓地,最终这才停在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墓碑前面。 拨开墓碑前面郁郁葱葱的杂草,尼古拉看了眼墓碑上"卡列尼娜"的名字,以及角落一个不起眼的"k",这才说道,"挖开吧,这里就是她的墓地了。" 卫燃错愕的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拿起铁锹掘开墓碑后面长满了荒草的泥土,随后又用撬棍打开了一块并不算大的石板。 在这仅仅只有微波炉大小的墓室里,仅仅只放着一个并不算大的罐头瓶。 弯腰拿起罐头瓶,尼古拉将其小心翼翼的拧开,取出装在里面的一本证件、一张借书证,以及一枚带着些许锈迹的苏联国徽。" "这些东西,是卡列尼娜被派往维也纳之前亲自埋下去的。" 尼古拉端详着手中的国徽解释道,"她说希望死后能有机会被埋在这里,到时候,至少这枚苏联国徽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卫燃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更像一场荒诞的哑剧。 尼古拉似乎同样没有指望卫燃的回答,小心的将卡列尼娜的骨灰罐放在这小小的墓室里,随后又把那枚生锈的国徽和原本放在罐头瓶里的那些证件叠放在了骨灰罐的盖子上。 最后,这个老人又从一直拎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苏联国旗放进墓室,这才后退一步朝卫燃摆摆手,"把这里恢复原状吧"。 等到卫燃用石板把这墓室盖上,尼古拉从怀里掏出一支pss****,斜着指向天空,一下下的扣动了扳机。微不可察的枪声中,潮湿的泥土盖住了石板,也了却了卡列尼娜最后的遗愿。 三次微弱的枪声响过,尼古拉缓缓收起手枪,喃喃自语般的念叨着,"卡列尼娜同志,你已经完成任务,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最后,欢迎你回家,我的战友。" 第280章 只想活下去? 卡列尼娜的墓碑前,卫燃轻轻放下一束正在绽放的向日葵,随后起身跟着尼古拉先生离开了墓地。 "说说你在维也纳的经历吧" 尼古拉等车子重新开起来之后,一边翻阅着卫燃带回来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闻言,从下飞机开始便没怎么说过话的卫燃,这才把前两天的经历全都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尼古拉合上手中的名著放在一边的座位上,"既然这样,等下回到秋明之后,你和我一起跑一趟图书馆吧。" "尼古拉先生"卫燃忍不住问道,"对方说...以后我是她的老板了,这..." "如果你不介意手下多一个员工的话,那就这样吧。" 尼古拉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图拉河说道,"我认识的卡坚卡已经死了,现在的卡坚卡,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卡坚卡了,况且,我又能活多少年呢?" "可是..." "可是你是个华夏人?"尼古拉笑了笑,"真巧,我们都不是苏联人,不是吗?" "可我要这么个员工没有用啊" 卫燃总算说了句实话,相比之下,季马好歹还能给自己跑跑腿儿,但那个叫卡坚卡的漂亮姑娘呢?难不成真的帮自己经营古比井意面餐厅?还是说帮自己收集欧洲情报? 可就算收集到了又有什么用?这种事自己躲都躲不及呢,脑子被波兰人和兔儿骑人从左右两边同时啃过才会主动凑上去。 "我也没想到卡坚卡竟然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接班人,更没想到她已经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尼古拉叹了口气,直白的说道,"我信得过埋在那片墓地里的卡坚卡,但却信不过你嘴里描述的那个小姑娘。但是很明显,我总不能让你杀掉那个孩子。而且既然卡坚卡已经把所有的工作都留给了她,就更不能让她脱离掌控。" "所以就把这个麻烦丢给我了?" "麻烦?" 尼古拉哼了一声,"卡坚卡是最好的情报收集人员,从小被她培养的人,即便再差,在情报搜集工作上应该也足够做你的老师了。这样的人才愿意为你工作,你有什么理由把她看作是麻烦?" "可我用不上啊"卫燃无奈的说道,"我能让她做什么?难不成帮我调查历史真相?" "为什么不可以?"尼古拉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你大可以把一些需要调查的东西交给她试试,说不定在做个历史学者这件事上,她并不一定比你差。" "既然你这么推崇,为什么不..." "我说过了,我只是不信任新的卡坚卡,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值得信任或者能力不够。" 尼古拉说到这里却再次叹了口气,转而问道,"维克多,你知道她为什么叫做卡坚卡吗?" "因为卡缅卡这座城市?"卫燃稍稍降低车速给出了答案。 "她从她自己的名字卡列尼娜和她父母的名字里分别选了几个字母,替换了这座城市名字中间的部分,变成了卡坚卡。" 尼古拉喃喃自语的解释道,"那是个聪明的姑娘,喜欢读书,能写诗的姑娘,她培养出来的孩子,不会比她差多少。维克多,给她一份工作吧,如果你不愿意负担这位员工的工资,我可以做主,从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利润里来弥补相应的开支。" "为什么?" 卫燃索性将车子停在了图拉河的岸边,转过身看着尼古拉问出了心中所有的疑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让苏联复活吗?" "让苏联复活?" 尼古拉突然笑的前仰后合,"亏你想的出来,复活苏联?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又白痴的想法?别说苏联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颗星球上,就算真的有人有这种想法,恐怕连我都要朝他的脑门来上一枪让他冷静冷静。" "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活下去罢了" 尼古拉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竟然耐心的解释道,"在苏联解体后,我们这些人都有了各自的选择。 有的人选择为曾经的敌人工作,有的人选择回到家乡又或者逃离这个圈子,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当然,也有人像卡坚卡一样,耐心的潜伏下来,**新的命令。又或者为年轻的俄罗斯继续卖命。 但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大家似乎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过街老鼠一样,周围也多出了很多带有戒备和敌意的眼神。更直白的说,大家过的都不算好。" "所以呢?"卫燃鼓起勇气继续追问道。 "所以大家又开始了抱团取暖,努力让自己活的安全一些,接下来是活的舒服一些,现在和以后,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活的像个幸福的普通人而已。" "那我呢?"卫燃认真的看着对方,"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或者说,想借着我做什么?" "你不是自己送上门的吗?" 尼古拉反问道,"可不是我拿枪逼着你问出你给你父母准备的礼物藏在什么地方,然后又逼着你去红旗林场学习的。" 没理会一脸尴尬的卫燃,尼古拉继续说道,"我们确实想利用你做些什么,但也仅仅只是想利用你的外国人身份,利用我们手头还能调动的一些关系,赚一些来路干净的钱。 利用这些钱,让更多像我这样随时都可能断气儿的老家伙,又或者像卡尔普他们那样只能静静的等着变成像我这样的可怜虫,在以后的日子里活的更舒服一些罢了。" "仅仅只是这些?"卫燃狐疑的看着对方。 "不然呢?"尼古拉反问,"难道像你说的,去复活苏联?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基本上都死在了上个世纪。" "但愿如此吧"卫燃重新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继续开往了秋明的方向。 至于尼古拉刚刚的解释,他根本无从分辨真假,但却知道,他已经没办法从对方的嘴里再问出来什么了。不过好在,至少目前对方给的这个不知真假的答案,相对来说让他安心了不少。 "所以那个姑娘怎么办?"尼古拉紧追不舍的问道。 "我还能拒绝吗?" 卫燃翻了个白眼,虽然白捡了个似乎有能力,而且确实漂亮的女下属,但他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有一种被坑了的错觉。 带着尼古拉返回秋明市区,卫燃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秋明的图书馆,在尼古拉的见证下,将那本偷偷带进来的《安娜·卡列尼娜》塞进了摆满各种俄国名著的书架上。 完成了最后一份工作,卫燃给多出一本书的书架拍了张照片,随后告别了准备在秋明多留几天的尼古拉先生,独自登上了飞往伏尔加格勒的航班。 只不过,当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工作室的时候,却立刻皱起了眉头。因为在进门的长桌上,赫然摆着一个打开的眼镜盒子。 这眼镜盒子里装的,自然是当初被他拒绝的,赫伯特介绍的那份有关黄金宝藏的工作里,至关重要的线索物品。 第281章 上赶着送死 "赫伯特来过?" 卫燃左右看了看,见工作室里只多了这么一样东西,内心的疑惑反而更重了。这工作室的钥匙不止自己有,隔壁的小姨也有,阿历克塞教授同样有,甚至可以说,自从这工作室转到自己手里之后,根本就没换过钥匙。 但是以自己对小姨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打开工作室的大门的,至于阿历克塞教授,他反倒比小姨周淑瑾更加看重这些底线。 既然如此,这东西又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小姨却从身后走了进来,"你小子前几天着急忙慌的怎么连门都没锁?" "我没锁门?" 卫燃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没锁门。当时自己刚回来就接到了卡坚卡的邮件,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回了机场,好像还真没锁门。 "可不没锁门" 周淑瑾无奈的说道,"不锁门就算了,电话还打不通。那天我差点儿以为这屋里进贼了呢。" "那天有点儿急事给忘了,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我在飞机上呢。" 卫燃含糊的解释了一句,赶紧问道,"小姨,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是听前台说的,就你没锁门那天,有个说是你朋友的人带着个翻译送来的,还说你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周淑瑾无奈的解释道,"当时你电话打不通,前台小姑娘说他在门口等到挺晚才走。" "确实是我朋友送过来的"卫燃捏着鼻子认下来这么个所谓的朋友。 "以后别交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那人看着就贼里贼气的不怎么靠谱。"周淑瑾最后嘱咐了一句,这才转移话题问道,"尼古拉老爷子呢?这都好几天没去旅行社吃饭了,他家里也没人,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尼古拉先生出去玩了" 卫燃赶紧解释道,自己这小姨别看做生意场上是个一点亏都不吃的女强人。但做人绝对是大方的没的说,尼古拉这都在旅行社蹭了一年的饭了,也没听她说出个不乐意来。 "他没事儿就行" 周淑瑾顿时松了口气,"那老爷子岁数大,我记得之前你说,你考研的事情人家也帮了不少忙,你平时可得多走动走动。" "知道了小姨"卫燃赶紧回应道,"前两天我出去就是给他帮忙跑腿儿去了。" "行了,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提醒你以后记得锁门,走了。"周淑瑾说完,干脆的转身离开工作室返回了旅行社。 送走了小姨周淑瑾,卫燃看了眼摆在桌子上的眼镜盒子,随后拿出手机拨给了赫伯特。 电话刚一接通,卫燃不等对方开口便直接说道,"赫伯特,给你两个选择。" "哪两个选择?"赫伯特热情的问道,"我的朋友,你同意和我一起去找那个黄金宝藏了吗?" 卫燃根本没接他的话茬,毫不客气的说道,"第一个选择,你在我挂断电话之后的五分钟之内把你的地址给我发过来,然后我把这些东西给你寄回去。第二个选择,我现在把这些东西丢进垃圾桶。" "等等!等等我的朋友!"赫伯特赶紧说道,"我和阿曼达太太重新谈了价格,15万欧元,如果找到,最后只要分给我两万欧元就可以。" "五分钟之内,把地址发过来。五分钟之后,我把这些东西丢出去,你爱去哪找去哪找。"卫燃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如果刚刚赫伯特不涨价还好,可如此轻易的涨了两万欧元,而且连分成都拿的少了,他也就越发的怀疑这事儿有问题。 还没等他放下电话,赫伯特便再次打了过来,犹豫片刻,卫燃按下接听键,想看看对方准备说些什么。 "维克多,冷静听我说完。" 赫伯特语速极快的说道,"阿曼达太太可是个富翁,只要这次帮她调查到那笔宝藏的下落,除了不菲的调查费之外,以后我们可以通过她认识更多的富人,这可是个能赚到大钱的难得机会!" "说完了?"卫燃语气平淡的问道。 "额...说...说完了。" "你还有四分钟"卫燃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最后一句!维克多!最后一句!" 赫伯特赶在卫燃按下挂断键之前喊道,"给我四天时间怎么样?四天后我刚好要去一趟伏尔加格勒,到时候让我把那些东西亲自拿走,就算你不想接这个生意,也总不能直接给我寄过来,万一包裹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对你和我来说都是个麻烦,所以把这些东西在你那里暂时放四天怎么样?就四天,四天之后我准时过去拿。" "四天之内把东西拿走,晚一个小时,你就去垃圾回收站自己找吧。另外,以后不用联系了。" 卫燃说完,再次挂断了电话,同时他的内心也对这个赫伯特越来越反感。甚至,他都可以预见在四天之后,这个赫伯特肯定又会拿出新的条件试图说服自己。 而一旦被这样只动嘴不动手的"黑中介"给缠上,以后绝对少不了麻烦,所以倒不如在一开始就掐死和他的联系,将他永远拉进黑名单。 直接将手机再次调整到飞行模式,卫燃反锁了卷帘门,将整间工作室里外里的仔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自己出去的这两天,工作室里既没有多出来什么,也没有少了些什么,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在长条桌边坐下,卫燃从兜里掏出一双已经习惯性随身携带的橡胶手套戴上,随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眼镜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里面铅笔和那张用自己看不懂的法语写的欠条自然没有任何的价值,那张黑白照片也没有出现,而唯一剩下的腕表上唯一的线索,也仅仅只有表带上用法语写的"熊岛"这么一个卫燃看不懂的单词。 将所有的东西放回眼镜盒子扣好,卫燃将其锁进保险箱之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就准备搜索有关熊岛的相关信息。 他倒不是准备接下这份调查工作,单纯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因为在第一次见到那位阿曼达太太时,他便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这种感觉不止来自阿曼达太太和赫伯特,更像是自己无意中遗漏了一些什么。 "艹!果然有问题!"卫燃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熊岛实景照片以及一侧的介绍之后总算发现了问题! 在关于熊岛的介绍里,这个位于北极圈范围,远离挪威本土超过400公里的岛屿不但没有熊,甚至整座岛上植被也以苔藓和地衣为主。 这一点,通过他搜索出来的实景照片同样可以得到验证,简单的说,这座曾在二战时被德军拿来建立气象站的小岛,完全就是一座冰雪荒漠。 既然如此,那么问题就来了,当初阿曼达太太展示的那张黑白照片里,周围可是有茂密的针叶林的! 显而易见,只要稍微长点儿脑子,肯定能发现这个明显的破绽。那么赫伯特有没有发现呢?卫燃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他肯定发现了! 既然发现了,还接下这笔生意又找自己合作,这明显就是在利用自己招摇撞骗呢。 "赫伯特啊赫伯特,你可真他娘的会挑人,寿星老吃砒霜的时候都没你这么开胃。" 卫燃无声的念叨了一句,开始琢磨着怎么给对方一个记忆犹新的教训。这种事可不止自己遇到过,就连阿历克塞教授前些年也遇到过几次。 说起来这里面的套路也简单,诸如赫伯特这样的"黑中介"带着客户和卫燃又或者阿历克塞教授这样的人见个面。然后这些中介们暗中打着后者的旗号和客户谈妥交易。 稍微有点儿底线的,会像上次夏洛特那样给个交代,遇上没有底线的,恐怕会拿了钱直接跑路。 自己这算是运气好,在夏洛特那件事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和原始客户直接见面这才没出什么意外。 不过当初阿历克塞教授可就惨了,这老头儿可远不如他媳妇精明,曾经有一次,甚至差点儿被当成诈骗犯的同伙被警察给关起来。 对付这些黑中介,肯定不至于直接杀了对方,那样不但没什么用,还容易惹一身的骚。而最好的办法,无异于给对方来个身败名裂。而眼下,卫燃手头刚好有这么一个最适合去做这件事情的人。 仔细复盘了一番内心的想法,卫燃从金属本子里拿出食盒,取出了当初卡坚卡给自己的认证器。 用笔记本登陆了那个404网页,并且按照顺序完成了身份认证。卫燃将在秋明图书馆拍下的照片传上去,随后又询问了一番对方目前的情况。 而在邮件的最后,他把赫伯特的手机号、以及几天前和那个法国女人阿曼达的事情挑重点讲了讲。打着看看卡坚卡工作能力的名义,请她试试看能不能查出来什么。 前后不到两分钟,卡坚卡便给出回复邮件。 在这份简单的邮件,对方仅仅回复"谢谢"、"正在搬家,预计两天后抵达"以及"会尽快给你消息"这么三条短句。 第282章 盘货和盘算 结束了和卡坚卡的邮件沟通,左右闲着没事,卫燃索性在金属本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进行了一番保养。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都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宝贝,自然值得好好呵护。 当然,得益于金属本子的保护,这些东西的状况都还不错。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细心的将最早得到的刺刀和后来得到的抗日砍刀打磨了一遍,随后又把望远镜、食盒、医疗箱、煤油汽灯之类的物件进行了细致的擦拭。 就连那条在白洋淀抗日战场得到的排子船,都用几年前装修这座工作室的时候剩下的蜂蜡里外里的仔细保养了一遍。 而当初亚历山大送给自己的手枪,以及在芬兰战场得到的svt40半自动步枪和同样得自芬兰的索洛图恩反坦克枪,更是被他细致的拆解开,把每一个零件和子弹都仔细的擦拭干净涂上了枪油。 趁着进行维护保养的功夫,卫燃也对金属本子里的东西进行了一番盘点。前前后后被它送进战场九次,除了收获的那些故事和底片之外,这本子也越来越像个打了折扣的百宝箱。 如今,这金属本子里的冷兵器只有一把***刀和一把做工精良的抗日砍刀。热武器则包括了一支大量使用钛合金材质,带有消音器的czp09手枪,一支带有***的svt40半自动步枪,以及一支被他寄予厚望的索洛图恩s18-1000反坦克枪。 这三样热武器,基本解决了近距离交火、火力压制以及远距离狙杀所需要的火力。 除了这些,辅助性的东西也不少,首先便是保命用的医疗箱和频繁使用的双层食盒。 其次,还有望远镜、煤油汽灯、三个20升容量的钛合金油桶,以及个头最大却只用过一次的排子船。这些东西虽然用到的时候不多,但却可以在某些特定的环境里提供巨大的帮助。 当然,还有伴随煤油汽灯一起赠送的煤油打火机和那个从没用到过的基辅30胶卷相机,以及那台更适合装b用的禄来双反和似乎只能用来装逼的银制随身酒壶。 最后剩下的,便是充当心理医生的古琴瑶光。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总想弄死自己的金属本子送的新年礼物,而它的作用反倒是最大的。 现如今,基本上每次回来,他都要拿出这床古琴,弹一曲唯一会的广陵散,纾解一下自己从各种战场上带回来的各种负面情绪。 将每一样东西都清理干净送回金属本子,卫燃特意给早就喝光了的随身酒壶装满了阿历克塞教授私藏的杜松子酒,随后将古琴瑶光摆在桌子上,抿上一口酒,悠然自得的轻轻拨动了琴弦。 他这边在享受小资情调的同时,远在莫斯科的赫伯特也正通过电话和阿曼达太太汇报着"最新调查进度",顺便暗示着调查遇到麻烦需要涨价。 而在更远一点儿的奥地利维也纳,在医院里躺了一整天的卡坚卡也在出院的同时,成功从保险公司的手里拿到了一笔还算不错的赔偿。 搭乘出租车回到被烧的只剩个毛坯房的树洞书店,卡坚卡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再无一丝一毫的留恋,钻进自己提前停在路对面的车子,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座从小生活的城市。 城市边缘一座没有监控的地下停车场角落,戴着橡胶手套和厚脚套的卡坚卡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的从一辆停了不知道多久的卡车货箱里取出不多的行李和老卡坚卡的照片,一一装进了自己车子的后备箱。 临走之前,她故意给卡车的驾驶室车门留了一条缝隙,顺便又掏出一张大额的欧元故意丢在驾驶室附近的地面上,转身驾驶着自己的车子开出了昏暗的地下停车场。 用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赶到意大利都灵,卡坚卡将车子停在古比井意面餐厅对面的停车场里,随后也没下车,而是直接戴上蒸汽眼罩,放倒座椅开始补觉。 一直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卡坚卡摘下眼罩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立刻从脚垫下面取出老卡坚卡留给她的那支****,轻轻推开车门走向了古比井意面餐厅。 用卫燃提供的钥匙打开卷帘门看了眼残存着火灾痕迹的餐厅,这个依旧穿的花里胡哨的姑娘拍了拍额头,打开手枪保险,挨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 虽然一楼的状况有些惨不忍睹,不过好在二楼的酒吧状况还算不错。而且还有个独立的小客厅和卧室可以拿来居住。 卡坚卡稍稍松了口气,转身下楼将车子后备箱里的几个花花绿绿的行李箱一个个搬上了二楼。 "就在这里开始新生活吧" 卡坚卡看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陌生城市,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伸了个懒腰之后,不急不缓的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摆在二楼的吧台上,快速敲击着键盘,寻找着有关赫伯特的各种信息。 第二天中午,就在卫燃将尼古拉先生从机场送回家的同时,也再次接到了卡坚卡发来的邮件。 将邮件里附带的文件下载到电脑上,卫燃在打开之后仅仅看了几眼便露出了惊讶之色。 不得不承认,卡坚卡查到的信息非常多,在这个打包的文件里,不但有赫伯特的住址、车牌号、护照号这些基础信息。还有他在网络上,利用假身份非法募集资金诈骗的黑历史,以及他伙同一些艺术品大盗,从某位英国富翁的家里偷窃油画并且非法出售的交易证据。 甚至在卡坚卡提供的另一份邮箱截图里,他还看到了赫伯特安排人在奥古斯特堡监视并且试图绑架"那个华夏人",问出"夏洛特宝藏"埋藏地址的沟通记录。 难道说,当初夏洛特派来的那些人不是监视自己的?而是保护自己的?卫燃后知后觉的想通了关键,当时既然没有人绑架自己,难道是夏洛特发现了不对? 不不不,夏洛特先生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那么还能是谁?当时那个从利比亚带回木头箱子的迷彩服老男人?或许只能是他了,怪不得当时他主动提出"顺路"把自己送到机场。 借助这份迟来的情报想通了关键,卫燃顺便看清了赫伯特的本性,同时也多少相信了卡坚卡的情报调查能力。 不过相比这些,真正让他惊讶的,却是关于那位阿曼达太太的资料。 按照卡坚卡提供的这些文件里的说法,阿曼达太太是一家风投公司的老板,她确实有个哥哥,也确实在1988年的冬天失踪了。 但她这位哥哥即不叫雷欧,也并非什么金矿勘探员,更不是热衷于寻宝的二流探险家,而是当时法国某所高校里的气象学博士。至于阿曼达口中那个找上门的德国人,其实是她哥哥的气象学导师。 按照这份标注来源为某座高校档案库的资料记载,阿曼达的哥哥真名叫埃里克,他的导师名叫乔纳斯。关于这对师生在探险时遇害的事情,在那座法国的高校里一直都有记载,甚至当时事发时的校长都跟着受到了牵连。 除此之外,在卡坚卡查到的情报里,阿曼达兄妹俩的母亲是个挪威人,而且他们在读大学之前的十几年,很可能全都是在法国的斯特拉斯堡度过的。 这本身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在卡坚卡标注的地图上,这座法国边境城市和德国仅仅只隔着一条莱茵河而已。 同时在关于这座城市的介绍里还提到,当地使用的是一种叫做阿尔萨斯语的德语方言。换句话说,那位阿曼达太太很可能听得懂德语,而且肯定会一些挪威语! 隐瞒了哥哥的身份,几天前在机场第一次见面时,还极有可能隐瞒了自己能听懂德语的能力。那么这位阿曼达太太到底在防着谁?赫伯特?还是所有帮助她寻找宝藏的人? 最后扫了眼阿曼达太太在巴黎的详细住址、联系电话、邮箱以及办公地址和她的车牌号。卫燃不由的又开始怀疑,卡坚卡提供的这份情报到底有多少的可信度。 如果这一切都像她查到的那样,她是怎么在两天的时间里查到这么多东西的?中间会不会有错误或者编造的假消息? 另外,阿曼达太太到底在找什么?她找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大的吸引力,以至于让一位风投公司的老板屈尊降贵的来伏尔加格勒专程等自己好几天的时间。 关掉刚刚打开的几个文档,卫燃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了脚边的保险箱。他在犹豫,要不要借助那支手表,回到1988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想法既有必要,其实也没必要。 之所以有必要,至少能在满足好奇心的同时,可以看看真相和卡坚卡调查到的那兄妹俩的情报有多大的出入。顺便,也能真正了解阿曼达的意图,以免自己真的惹上麻烦。 说没必要,只是因为这件事说到底,只要随便想个办法把赫伯特的黑料抖出来,就能彻底和阿曼达断了联系。 但后果却是,自己根本无从分辨卡坚卡的能力,更没办法防备未来那位阿曼达会不会给同一个"宝藏"换个新故事和委托人找上自己。 不过真正让他萌生这个想法的,却是一些细节,比如说这件事是发生在相对安全的1988年,比如说参加这次探险的似乎只有一个气象学博士和他的导师。 再比如说,经过前些天对金属本子里物资装备的盘点,卫燃单纯的想多积攒点更实用的东西等等。 至于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要不要告诉阿曼达太太,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再怎么说,他卫燃如今好歹也是个上过电视、官方博物馆挂职了荣誉顾问,而且还是某大型电影制片厂股东的公众人物。 这种专注于学术研究的历史学者,自然要和赫伯特这种满肚子坏水,以及阿曼达那种满肚子心眼儿的社会人儿干脆的划清界限。 第283章 赤道2号气象站 在**赫伯特过来取东西的这四天时间里,卫燃通过邮件频繁联系着卡坚卡,并在对方的帮助下,找到了越来越多足以让赫伯特吃上至少一二十年牢饭的犯罪证据,顺便,卡坚卡也在前者的示意下,筹措着把赫伯特送进监狱里清醒清醒的计划。 将有关赫伯特的事情全都甩给漂亮女下属的同时,他也终于做出了决定,打算借助金属本子的帮助,探寻下那支腕表背后的秘密。 就像之前的考虑一样,这不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和验证卡坚卡的调查能力,也为了在金属本子里多积累一些安身立命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再学会一门新的语言。 考虑到这次的内容主要是探险,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去天寒地冻的北极圈里探险,卫燃为此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 除了仔细熟悉了一番熊岛的地形图和卫星图,最重要的便是往医疗箱里装了一玻璃瓶的维生素,顺便也给食盒里的调味料增添了不少干辣椒。 而剩余的空间里,则塞满了各种高热量食物以及一大瓶既能防止冻疮,又能当作食物,甚至还可以用来燃烧的熊脂。为了弄到这一大瓶多用途熊脂,他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最后还是借助季马的帮忙才搞到手的。 同样被装满的,还有那三个油桶,装满汽油的自然不用动,但原本装着淡水和红酒的两个油桶,却全都被他换成了95%浓度的医用酒精。 这些酒精既能当作燃料,稀释后也能用来进行器械消毒,甚至必要的情况下再做进一步的稀释,以毛子的标准来说拿来喝都没问题。 至于这两大桶的酒精能不能带过去,他却并不在意,反正有那桶汽油打底,带不过去也损失不了什么。至于水,以熊岛的自然环境来说,缺什么都不会缺水。 除此之外,他还给反坦克枪换上了几个月前采购的那批弹药,反正那些弹药都是80年代生产的,根据以往的几次经验,只要这反坦克枪到时候能拿出来,就有极大的概率可以用。 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卫燃给随身酒壶灌满了阿历克塞教授私藏的杜松子酒,随后反锁了卷帘门,从保险箱里拿出眼镜盒子,迈步走进了二楼卧室。 惯例一般拉上窗帘锁死卧室门,他将眼镜盒子里的手表拿出来,深吸一口气,召唤出来了带着斑驳铜锈的金属本子。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缓缓飘起,不紧不慢的在空白的第14页绘制出了一支手,随着笔尖的飞速划动,这只手的手腕上渐渐出现了一支腕表。 角色身份:气象学博士研究生维克多 回归任务:活到最后,拍下至少200张照片。 两百张?怎么这么多?语言任务呢? 卫燃皱了皱眉头,任由视野被剧烈的白光填满,没有语言任务在预料之外,200张照片的拍摄任务,同样也是他没想到的。 片刻后,他的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响亮呼噜声。鼻子也闻到了浓郁到辣眼的臭脚丫子味和杀伤力完全不亚于前者的狐臭味。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卫燃最先看到的便是头顶天花板上昏黄的小灯。再看看左右,两张单人床上分别躺着一个正在打呼噜的人。 左手边床上的人,是个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已经谢顶的老头子。在他的枕边,还放着一台似乎可以手摇发电的收音机以及一个眼镜盒子。 右手边的床上,则躺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身边的床头柜上,则放着一支金色的腕表,以及一副看起来度数不低的眼镜。 所以你就是阿曼达太太的哥哥埃里克?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轻手轻脚的从单人床上爬起来,一眼便看到靠墙的位置,并排放着三个硕大的登山包和一个看起来起码能塞个人进去的木头箱子。 扭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多。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看不懂写了什么的报纸,其上显示的日期则是1988年的12月5号。 轻轻放下报纸,卫燃走到窗边掀开了窗帘的一角,凝结着些许冰霜的窗子外面,除了随风飘落的鹅毛大雪之外,还能隐约看到远处黑漆漆的海面,以及楼下被路灯照亮的街道上不时开过的汽车乃至时不时拉着雪橇跑过的驯鹿。 放下撩起的窗帘,他又走进洗手间,尽量安静的反锁了房门之后,开始从金属本子里往外拿东西。 一番尝试下来,除了因为空间不够没敢尝试的排子船,这次能拿出来的仅仅只有***刀、手枪、食盒、三个油桶、随身酒壶和煤油汽灯以及望远镜这么几样东西。至于其余的,则再一次被金属本子给暂扣了。 好在,他放进食盒里的那些东西倒是一样不少。三个油桶里装的汽油或者高浓度酒精也全是满的。 将最后拿出来的随身酒壶收回金属本子,卫燃刚刚打开洗手间的房门,外面却响起了老式电话的刺耳铃声,而那此起彼伏仿佛在对山歌一样的呼噜声也在铃声响起之后不久戛然而止。 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一段卫燃听不懂的谈话。只不过根本没谈几句,他便又听到了撂电话的动静。 "乔纳斯教授,我表哥已经找到了船,现在他们正在准备登岛需要的物资和装备,最快五六个小时之后就会来接我们。"刚刚接电话的人换上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对了,维克多呢?怎么没见到他?" "我在洗手间呢"卫燃隔着房门回应了一句,稍等片刻后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随后又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只等到他走出洗手间,那个半躺在床上的谢顶老头这才忧心忡忡的问道,"埃里克,你的这位表哥值得相信吗?" "放心吧教授"埃里克扶了扶眼镜,自信的保证道,"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他绝对值得相信,就连这次拉我们去熊岛的船,都是他找最好的朋友租的。" "那就好" 乔纳斯教授将擦拭干净的眼镜戴上,"既然没有几个小时就要出发了,我们把装备检查一遍吧,免得上船之后才发现遗漏了什么。" "让我和维克多来吧!" 埃里克说着已经跳下床,从脖子上抽出一条项链,用穿在上面的小钥匙打开了木头箱子上的挂锁。 "维克多,你来念物资清单,我来核对怎么样?"埃里克说话的同时,已经掀开箱子盖,从内侧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卫燃。 "没问题" 卫燃干脆的应承了下来,对照着用德语手写的念起了物品名称和对应的数量。 说起来,这师生俩准备的东西倒是不少,除了三支煤油汽灯和附带的各种配件,还有三套西德装甲部队在80年代初配发的海因策大饼炉以及配套的不锈钢汤锅、水壶、煎锅。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木头箱子剩下空间了,除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医疗箱和三台黑色的徕卡m3相机之外,其余所有的位置全都塞满了一盒盒的胶卷。 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埃里克将刚刚拿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一一装回去。两人又把三个登山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盘点里一番。 这些登山包里装的倒是正常了不少,除了对应各自尺码的大红色极地防寒服防寒靴之外,便是一些诸如冰镐、铲子、睡袋、换洗的内裤袜子之类的杂物。 重新三个写着各自名字的登山包装好,埃里克拿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翻开说道,"剩下的就是汽油、帐篷以及吃的喝的用的这些东西了,相信我表哥雷欧肯定会准备好的,他比我们更熟悉熊岛。" "等等,埃里克,你刚刚说你表哥叫什么名字?"卫燃惊讶的问道。 "雷欧,怎么了?" 埃里克不解的看着卫燃,"我记得来的时候我在路上和你们说过的,他是个金矿勘探员,还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抱歉,我刚刚听错了"卫燃敷衍似的回应了一句,实则心里却在暗暗吃惊。 他记得很清楚,那位阿曼达太太在机场时曾说过,她的哥哥在探险的途中失踪了,还说她的哥哥叫雷欧,是个金矿勘探员,还是个二流探险家。难不成她没说话,只不过要找的其实是表哥不是亲哥? 可既然如此,此时戴在埃里克手上的那支腕表最后又是怎么出现在阿曼达的手里的? 没等他想明白,刚刚一直坐在床上研究笔记的乔纳斯开口说道,"埃里克,记得让你的表哥多准备一些物资,熊岛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想在这座岛上找到藏起来的气象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现在还是极夜,我们要做好在那座岛上长期寻找的准备。" "放心吧教授" 埃里克自信的答道,"我让我表哥准备了足够我们四个人用上一个月的物资,而且送我们去熊岛的渔船也会一直在码头等着我们。" "你表哥找的那条船会不会走漏风声?"乔纳斯忍不住问道。 "不会,我保证不会的。" 埃里克顿了顿,"说起这个,乔纳斯教授,我更担心那座岛上到底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什么赤道2号气象站。" "这一点是绝对不用怀疑的" 乔纳斯合上手中的笔记本,语气肯定的解释道,"我敢保证,那座岛上肯定有一座还没被发现的二战德国留下的气象站,而且那座气象站里,肯定遗弃着大量的珍贵资料。" "二战德国留下的气象站?赤道2号站?" 在一边看热闹的卫燃越听越糊涂,这不都是八十年代末了吗?怎么和二战德国还扯上关系了? "乔纳斯教授" 埃里克语气有些激动的问道,"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那座气象站,那里面的气象资料真的随便我和维克多用?" "当然!" 乔纳斯肯定的答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们两个的研究项目,我又怎么会冒险带你们来这种鬼地方?" 这老头儿有问题啊...卫燃看着乔纳斯老师脸上那虚伪的笑意,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第284章 登陆熊岛 在酒店的房间里等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床头的电话再次响起,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的埃里克一把抓起话筒,在用挪威语和电话另一头儿的人简单沟通了几句之后便撂下了电话。 "我表哥的车子已经到楼下了"埃里克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写着自己名字的登山包背上,"我们现在下楼,他带我们去吃饭,吃过饭之后立刻出发去熊岛" 卫燃和乔纳斯教授对视一眼,麻利的拿起属于自己的登山包背在肩上,随后和埃里克一起抬着沉重硕大的木头箱子离开了房间。 三人带着众多的行李走出酒店,一眼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极具年代感的面包车,而在面包车的驾驶室里,正有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热情的朝他们打着招呼。 "那就是我的表哥雷欧,我们上车吧!"埃里克热情的招呼着乔纳斯教授上车,随后又和卫燃一起,将那木头箱子抬进了车厢。 等到三人依次做好关上车厢门,负责开车的雷欧立刻踩下油门,带着他们往码头的方向开去,同时在埃里克的翻译和介绍下,和卫燃以及乔纳斯教授简单认识了一番。 在雷欧的带领下去码头的一家海鲜店各自吃了两个足有脸大的帝王蟹以及一份味道还不错的羊肉汤。 用一顿丰盛的海鲜填饱了肚子,雷欧带着他们走到码头边上,指着一辆20多米长,看起来半新不旧的渔船说了些什么。 "我表哥说,这是目前唯一能送我们去熊岛的船。"埃里克听完之后帮着翻译道,"极夜的时候敢跑去熊岛的船不多,这条船的船长是雷欧的朋友才愿意送我们过去。" "那就用这条船吧"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乔纳斯教授倒是不挑,痛快的跟着引路的雷欧第一个走上了渔船的甲板。 在这条船的甲板上,除了一些已经结冰的板条箱之外,中间一片铺着松针的甲板上,还老老实实的并排趴着四只健壮的驯鹿,而在它们的边上,则是两辆用绳子绑在甲板上的雪橇车。 这两辆雪橇车每一个都有一张躺椅大小,其中一个装满了各种物资,而另一辆空置的雪橇上不但铺着厚实的驯鹿皮,在这驯鹿皮下,竟然还藏着一张雪白的熊皮。 雷欧摸了摸那张熊皮,随后赶紧盖上外面的驯鹿皮,神色得意的说了些什么。 见乔纳斯和卫燃都看着自己,埃里克无奈的摇摇头翻译道,"雷欧说那张熊皮来自他今年新捕到的成年雄性北极熊,如果你们有谁喜欢,他可以出售。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别有这个打算,除非想被海关送进监狱。" "熊皮就算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乔纳斯教授颇有些急迫的问道。 埃里克扭头朝站在一边正在点烟的雷欧问了一句,后者立刻解开缆绳,朝这驾驶室招了招手。 在发动机的轰鸣中,这条小渔船轻盈的驶离码头,调转了个方向之后,孤零零的开往了飘着些许浮冰的大海深处。卫燃等人也在雷欧的带领下,肩扛手抬着行李钻进了昏暗的船舱。 这条渔船的船长是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胖子,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无比符合传说中维京海盗的形象。 只不过和雷欧不同,这位又高又胖的船长似乎并不喜欢说话,仅仅只是点头致意,随后便伸手指了指和驾驶舱仅仅只是隔着一条走廊的客舱。 这客舱的面积同样不大,绕圈首尾相连的摆着四张高低铺,中间的桌子上则散乱的堆放着一些**杂志,以及一个装满子弹的糖果盒子。而在进门一侧的墙壁上,则挂着两支带有***的****。 雷欧熟门熟路的示意大家随便找地方坐,他自己则转身离开,不多时便给众人端来了一壶滚烫的咖啡。 虽然语言不通需要埃里克帮忙翻译,但不管卫燃还是乔纳斯教授倒是都能看出来,这位雷欧非常喜欢聊天,或者说,很喜欢炫耀自己的狩猎结束,以及这些年他发现的高品位金矿。 至于这些话里有多少水分,只看他的表弟埃里克脸上那无奈又尴尬的表情,卫燃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埃里克,问问雷欧,他给我们准备武器了吗?"乔纳斯趁着雷欧端起咖啡杯的功夫问道。 闻言,雷欧赶紧放下杯子,弯腰从一张床的下面拽出来个木头箱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同时他的嘴上也语速极快的说着什么。 在一边的埃里克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翻译道,"雷欧说熊岛上根本没有熊,仅有的动物也只有北极狐和北极旅鼠,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能遇到一辆头海象,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给我们准备了一些手枪。" "有总比没有强,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乔纳斯教授虽然话不多,但却是个好脾气,探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挪威产的1911手枪,顺便又抓了几个弹匣,连看都没看便塞进了兜里。 见状,卫燃也随意的从箱子里拿了一支手枪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倒是埃里克,压根就没有抬手,显然对他表哥的话非常信任。 "埃里克,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熊岛?"卫燃一边漫不经心的检查着刚刚得到的手枪和弹匣,一边以同样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 埃里克闻言朝雷欧询问了几句,随后答道,"大概需要20多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就能登陆熊岛了。" 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真在摆弄收音机的乔纳斯教授,卫燃明智的没有再看口,随意的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看起来最新的**杂志,半躺在一张铺着毛茸茸的驯鹿皮的床上,用批判的眼光的品鉴着杂志里那些姑娘们身上还没口罩用料多的衣服。 见这两个需要翻译才能沟通的人都有了事情做,埃里克也松了口气,这翻译的工作可不好做,尤其是身边还有个话唠的情况下就更废嗓子了。 不过,他的表哥雷欧却没打算闭嘴,伸手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揪出一瓶酒拧开,仰脖子灌了一口之后,拉着埃里克这个远房表弟继续用只有他们二人能懂的挪威语聊着什么。 在飘飘荡荡的渔船上耐心的**了一整天的时间,期间除了有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白昼之外,其余时间全部被漆黑的夜色、偶尔出现的极光以及时不时飘落的积雪给填充的满满当当。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参杂在发动机轰鸣中越发响亮的呼噜声以及越发辣眼的臭脚丫子味和狐臭味,以及埃里克晕船之后吐出的呕吐物那久久不散的恶心味道。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渔船探照灯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小段黑漆漆的海岸线,所有人都跟着精神起来,就连快把苦胆吐出来的埃里克,也挣扎着爬起来,激动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熊岛。 半个多小时之后,眼看着渔船已经停靠在了一座人工修建的简易码头附近,雷欧立刻将挂在墙上的猎枪斜着背在肩上,主动帮忙抬着那个硕大的木头箱子走出了船舱。 在众人的忙碌中,三人的行李和两辆雪橇车以及那四头格外老实的驯鹿全都安全转移到了被探照灯照亮的码头上。 出发之前,雷欧给众人各自发了一枚指南针以及两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信号弹,随后又给两辆雪橇车尾部高高扬起的靠背各自挂了上了一盏点燃的煤油汽灯,这才当仁不让的坐上那辆空置的雪橇车,等埃里克和乔纳斯教授用北极熊皮毯子将自己包裹严实之后,熟练的吆喝着驯鹿跑了起来。 在他的身后,卫燃稍等片刻,也同样吆喝着那两头驯鹿,拉着他和屁股底下装满各种物资的雪橇车跟上。在清脆的铃铛声中,两辆雪橇车带着两团明亮的灯光,飞入驶向了荒凉的熊岛深处。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位又高又壮的船长马丁,在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他们许久之后,那张胖脸上也露出了饱含期待的贪婪笑容。 第285章 气象站始末 昏暗冰冷的熊岛,两辆驯鹿雪橇车在厚实的积雪上慢悠悠的前进,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分辨一下周围的地势,然后才能继续前进。 说起来,这座岛其实并不算大,南北岸最大距离不过20公里,东西最长距离甚至都不到20公里。以那几头健壮的驯鹿来说,即便绕着小岛跑上一整圈,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这是在不考虑地形的前提之下,这座呈鸡心形的熊岛,东岸和南岸地势高耸岸边陡峭,其余位置虽然平坦没有起伏,但却隐藏着大量的冰缝和足以把人埋起来的雪窝。 往往,想达到乔纳斯指向的位置,作为向导的雷欧就要带着他们绕上远超他们想象的距离才行。 吆喝着驯鹿,跟着前面雷欧操纵的雪橇车走走停停的跑了好几个小时。卫燃也渐渐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转而开始琢磨着这次回归任务的要求。 不提那200张照片的拍摄工作,"活到最后"这么简简单单的四字要求,却给他带来了无数的猜测。 既然需要他活到最后,那么肯定就有没有活下来的。所以没有活下来的是谁?前面雪橇车上那三个人?他们又是怎么死的?是等在简易码头的那艘渔船害了他们,还是在不久之后会有第二批人登岛? 这次金属本子给自己提供的武器仅仅只有***刀和自己的佩枪,即便算上在渔船上得到的1911手枪,这火力也绝对不算强大。而除此之外,这座岛上恶劣的环境也在威胁着每个人的安全。 想通了前因后果,卫燃也吆喝着那两头驯鹿再次降低速度,谨慎的沿着前面那辆雪橇车留下的痕迹慢慢前进,同时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两辆雪橇车走走停停的一直跑到提供照明的高压汽灯即将熄灭,打头的雷欧这才将他们带到了一快足有卡车大小的石头背面停了下来。 "我表哥说不能继续跑了,必须要休息一下。" 埃里克等卫燃凑上来之后帮着翻译道,"那些驯鹿虽然不需要消耗燃油,但它们已经到极限了。" "那就休息一下吧"乔纳斯看了看头顶翻滚的极光,无奈的点头同意了雷欧的安排。 等卫燃也跟着点头之后,雷欧立刻解开了四头驯鹿的缰绳,这四个健壮的大家伙倒是格外的温顺,即不跑也不叫,而是打着响鼻,用粗大的蹄子踢开厚实的积雪,安静的啃食着埋藏在积雪之下的苔藓和地衣。 用刷子仔细的刷干净驯鹿身上冻结的积雪,雷欧一边说着些什么,一边又从卫燃那辆雪橇车上卸下来一张脏兮兮的鹿皮方毯铺在地上,随后往上面撒了些盐砖和豆子的混合物。 那些驯鹿们见状立刻跑过来,伸出湿润的大舌头舔食着毯子上的东西,其中有两头甚至直接趴在了上面。 埃里克笑着翻译道,"雷欧刚刚说,这些驯鹿是他从小养大的,根本不用担心它们乱跑,现在我们快点儿把帐篷搭起来吧。" 等埃里克翻译完了,雷欧立刻招呼着他和卫燃帮忙,从满载的雪橇车上卸下来两个沉重的帆布捆和两根一人高手腕粗的木头棍。 将其中一根木头棍插在雪橇车车头预留的一个孔洞上,雷欧在卫燃和他的表弟埃里克帮助下,用其中一捆帆布,绕着这根已经被雪橇车垫高到两米多的木头棍,轻而易举的搭起了一个金字塔型的帐篷。 看明白了搭建方法,卫燃和埃里克有样学样,将另一个帐篷也搭了起来,而雷欧也给第一顶帐篷拉紧了风绳之后,卖力的挥舞着雪铲将帐篷边缘埋的严严实实,顺便也把帐篷里的积雪拍打平整。 搭帐篷的体力活乔纳斯教授虽然帮不上忙,但这老头却也没闲着,主动点上了他和埃里克带来的汽油大饼炉,用配套的不锈钢水壶煮上了干净的积雪。 四人合力搭好了两顶帐篷,雷欧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张厚实的驯鹿皮毯子。而他自己,则抱着他那张宝贝似的北极熊皮走进了另一顶帐篷。 雷欧给他们准备的帐篷虽然外面仅仅只是一层厚实的防水帆布,但里面却还有一层薄薄的鹿皮内里,这内外两层轻而易举的便隔离了外面冰冷的温度和凛冽的寒风,再加上那台呼呼作响的汽油压力炉以及屁股底下厚实蓬松的驯鹿皮毯子,是以前后不过十来分钟,众人便先后脱下了厚实的防寒棉服。 不得不承认,这帐篷虽然原始了些,但却绝对好用。而且雷欧准备的物资也足够够丰富。在搬下来这么多东西之后,卫燃操纵的那辆雪橇车上,如今仍旧有满满四大桶20升容量的汽油,一木头箱卷心菜、胡萝卜、土豆和洋葱之类的蔬。 除此之外,这辆雪橇车里还有一箱子炼乳奶油咖啡之类的东西,和一只扒了皮的山羊,以及一大箱子熟冻的北极虾和见缝插针一样塞在各个角落的面包、香肠,甚至连酒都准备了一小箱子。 如此丰富的食材储备,自然让帐篷里的卫燃等人格外的开心,而埃里克见他表哥如此给面子,那张年轻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等到不锈钢水壶里的积雪彻底化开沸腾,埃里克煮上咖啡给每人倒了一杯,好奇的开口问道,"教授,您一直没说是从哪得到关于那座气象站的消息的。我们都到熊岛了,您能给我们说说吗?毕竟..." "毕竟这次探险是你提供的资金支持是吗?" 乔纳斯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正在煤油汽灯的光芒下擦拭武器的雷欧,犹豫片刻后,放下装有速溶咖啡的木头杯子解释道,"我的父亲,在二战时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不久前我找到了他留下的工作笔记才知道这里有一座被遗弃的气象站。" "教授,这样的气象站很多吗?"卫燃开口问道,"既然有赤道2号气象站,那至少也该有1号站。" "确实如此" 乔纳斯赞许的朝卫燃点点头,"根据我父亲留下的工作笔记显示,这样的气象站在北极的各个岛上大概有十几个,但大部分都是无人值守的。 可惜,他在笔记里仅仅记下了2号站的具体位置和被遗弃的原因,否则我们说不定能搜集到更多的气象数据资料,这些可比学校里提供的那些准确和珍贵多了。" 埃里克遗憾的叹了口气,"最近这些年,国际上关于北极领土的争端越来越严重,这些气象数据资料的价值也越来越高。如果我们能找到其他的气象站,完全可以单独成立一个课题组了" "就算只找到2号站,也足够你和维克多成立个课题组申请一些经费了。" 乔纳斯期盼的说道,"等你们毕业了,甚至可以顺着这个课题继续研究下去。不管以后谁是北极的主人,这都是个含金量很高的研究方向。" "教授" 卫燃试探着开口问道,"相比这些,我有些好奇我们要找的赤道2号气象站是为什么被遗弃的。" "这件事要从二战末期说起" 乔纳斯靠着带来的那个硕大木头箱子解释道,"根据我父亲留下的工作日记,当初德国军队从挪威撤走的时候,曾经准备带走这里的工作人员,但因为盟军的海上和空中封锁,那时候撤退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所以当吃负责接走士兵的海军给他们留下了一条足够他们航行到挪威的民用渔船,并且在挪威境内留下了一个小队,准备在形势好一些的时候再接走他们,而在这之前,他和他的同事们,仍然要继续保证2号站的运转,并且还要接收从其他气象站传回来的气象资料,利用无线电统一发回挪威。" "然后呢?"埃里克追问道。 "然后二战就结束了" 乔纳斯摊摊手,理所当然的答道,"我的父亲是在二战结束后,和他的同事们驾驶渔船偷偷逃回来的。但接应他们的人已经没了,所以在形势好一些之后,他们便用提前准备的假身份回到了西德,那些没有带回来的气象资料,也一直留在了这座岛上。" "我以前听我表哥说,德国人占领挪威的时候,从他的家乡芬马克郡抢走了不少好东西。" 埃里克说着扭头看向自己的表哥雷欧,用挪威语问了些什么,后者立刻也手舞足蹈的给出了一大串只有埃里克能听得懂的回应。 埃里克摊摊手,"他说,芬马克郡几乎被当时的德国人变成了废墟,就连教堂里的圣象和十字架都被抢走了。这在当地几乎是人尽皆知的故事。" "那些东西是不可能被送到熊岛的"卫燃忍不住说道。 乔纳斯给卫燃添了一杯咖啡,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 卫燃抿了一口咖啡解释道,"对于当时德国来说,安全可靠的气象情报的价值远远超过从芬马克郡抢夺走的那些财物。除非当时负责抢夺当地财物的是个波兰人,否则他是绝对不会,也不敢冒着暴露这座气象站的风险,把抢来的东西运到这里来的。" "维克多说的没错" 乔纳斯给埃里克以及他的表哥雷欧也分别续了一杯咖啡,这才继续说道,"这就是气象学的价值和作用,一次完美准备的气象预测,可以轻松改变很多事情。" "维克多的笑话也不错"埃里克咧着嘴附和道,"不过如果我们真的能在这座岛上找到二战德国从挪威抢走的东西就好了,这样我们不但有了足够的研究资料,顺便还可以赚上一笔。" 乔纳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虽然现在是极夜,但还远远不到可以在清醒的时候做梦的时候。" 第286章 最高峰下的谷地 "这可不是做梦" 埃里克指了指坐在身边的雷欧,"我表哥就知道一个被德国人掩埋的宝藏,只不过找不到具体位置罢了。" "什么宝藏?"乔纳斯教授和卫燃全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闻言埃里克扭头和雷欧沟通了几句,后者不情不愿的从兜里摸出个银制烟盒丢给埃里克。 后者接过烟盒,从里面先拿出几颗香烟分给大家,随后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卫燃无比熟悉的照片。 "这是我表哥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一座废弃的矿井里发现的。" 埃里克趁着乔纳斯教授看照片的功夫详细解释道,"当时他在矿洞了发现了一具早就腐烂的尸体,还在尸体附近发现了一台相机和一些胶卷,这张照片就是从发现的那些胶卷里洗出来的。雷欧怀疑这是被德国人埋起来的黄金。" "这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卫燃忍不住问道,而旁边的乔纳斯也竖起了耳朵。 埃里克无奈的摊摊手,"他除了经常拿着这张照片炫耀,可从来不说在哪发现的。" "但愿他能找到这些黄金吧"乔纳斯将照片递给卫燃,见后者干脆的摆手,转而又还给了埃里克。 将照片放回烟盒递给依旧在擦拭武器的雷欧,众人的话题也再次回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赤道2号气象站上面。 可惜,就像雷欧拒绝透露他在哪发现的照片一样,乔纳斯也明显不想说出怎样找到那座气象站。 在闲聊中众人喝完了一壶咖啡,等身体彻底暖和起来之后,雷欧也开始给众人准备起了饭菜。 在乔纳斯答应等结束探险后送他一个汽油大饼炉之后,众人在熊岛吃上的第一餐也格外丰盛。 从极具挪威特色的索德羊肉汤和羊肉炖卷心菜,到熏得三人皱眉的腌鲱鱼,再到被埃里克称之为挪威血液的土豆酒,总之这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对雷欧的厨艺赞不绝口,同时也强制要求下次不许再把腌鲱鱼拿出来影响胃口。 至于雷欧,在享受众人对他厨艺赞美之余,也对众人的要求嗤之以鼻。他吃的这种腌鲱鱼虽然并非后世耸人听闻的瑞典鲱鱼罐头,但那股诡异的味道在热气腾腾的帐篷里经过基因突变之后,也绝对的好不到哪去。 填饱了肚子,众人在雷欧的要求下决定先睡一觉,据他所说,再有大概五六个小时之后,会有一段短暂的天亮时间,与其现在摸黑寻找,不如先睡一觉养足精神,等天亮之后再继续找找线索。 雷欧毕竟是他们此行的向导,乔纳斯教授和埃里克没有意见,卫燃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四人简单的商量了一番之后,乔纳斯借口受不了卫燃打呼噜,选择和埃里克住在同一顶帐篷里。只不过卫燃却看得明白,这个谨慎的教授摆明了是不希望埃里克和他的表哥私下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流。 不过雷欧却像是没看出来似的,热情的带着卫燃钻进另一顶帐篷,点燃了汽油炉子让帐篷里暖和起来之后,调好闹钟放在帐篷中央的雪橇车上,随后躺在毛茸茸的熊皮毯子上,蒙头盖上一张同样毛茸茸的驯鹿皮,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见状,卫燃也从背包里掏出睡袋铺在属于他的驯鹿皮毯子上,钻进去之后又额外给自己盖了一张毯子。 而在两座帐篷的中间,那四头驯鹿在填饱肚子之后,也老老实实的挤在了属于他们的垫子上,将嘴巴埋进了温暖的大腿缝里。 当清脆的闹钟铃声将熟睡中的卫燃吵醒的时候,帐篷顶中央的圆形通气口外,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而在雪橇车另一边的雷欧,也已经伸着懒腰爬了起来。 热情的朝卫燃打了声招呼,在意识到后者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之后,雷欧指了指帐篷外面,嘴里蹦出个"埃里克"之后,转身钻出了温暖的帐篷。 等卫燃也穿好衣服追出来的时候,雷欧已经和埃里克在拆除另一顶帐篷了。 "维克多,雷欧刚刚和我商量过了。" 埃里克停下手里的工作说道,"等下我们陪着乔纳斯教授去找气象站,你负责留守营地怎么样?" "不换位置了?"卫燃诧异的问道。 "先不用换了" 乔纳斯教授接过话茬说道,"雷欧说这里差不多是熊岛的中心点,不管那座气象站在哪,离这里都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而已。把物资留在这里,驯鹿能跑的轻松一点,速度也能快一些。" "我们在天黑之后就会回来" 埃里克一脸羡慕的说道,"到时候你提前帮我们准备些吃的喝的就可以了。说实话,要不是需要我做翻译,我都想留下来了。" 见这三人已经做好了决定,卫燃疑惑的看了眼乔纳斯教授,随后也就同意了下来。 目送着这三人搭乘着驯鹿车越跑越远,卫燃却皱起了眉头,几个小时前乔纳斯教授还在明里暗里的防着埃里克和他的表哥,这一觉醒来,怎么就把自己给撇下了?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试着把排子船从金属本子里拿出来。可惜,这排子船也被暂扣了。 无奈之下,卫燃索性钻进帐篷,重新躺在了尚且残留着暖意的驯鹿皮毯子上,一边盯着头顶的天色,一边琢磨着昨天从雷欧的烟盒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短暂的四五个小时之后,通风口外的天色再次变得昏暗,丝丝缕缕的极光也像一朵朵彩色的云彩似的肆意翻涌。 养足了精神的卫燃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爬起来,点燃煤油汽灯放在了不远处的那块大石头顶上当作指路的灯塔,随后胡乱弄了些吃的喝的,又把之前吃剩下的羊肉汤加了些水继续煮上。 他这边虽然准备好了饭菜,但在天黑之后又过了四五个小时,雷欧操纵的雪橇车这才挂着煤油汽灯从东南方向跑了回来。 "找到了吗?"卫燃等一脸疲惫的三人从雪橇车上下来之后问道。 "没有"乔纳斯教授摇了摇头,"这鬼地方的积雪太厚了,想找到40多年前遗留的气象站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我们还差点掉进岩缝里"埃里克心有余悸的说道。 "倒是雷欧的运气不错,他打到了两只漂亮的北极狐。" 乔纳斯教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而正在给驯鹿解开缰绳的雷欧在听到对方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立刻得意的指了指挂在雪橇车一侧的两只白色狐狸尸体。 见乔纳斯教授不想多聊,卫燃也就没有细问,帮着雷欧和埃里克重新搭起帐篷之后,立刻招呼着他们吃饭。 只不过,他这胡乱弄出来的晚餐自然比不上雷欧的厨艺,不过好在这次没有腌鲱鱼,所以倒也没有剩下,全被吃进了肚子。 如此日复一日的找了整整四天的时间,在他们迎来第五个白天的时候,乔纳斯却毫无征兆的示意这次卫燃也跟上,同时还要带上所有的物资。 "教授,您找到位置了?"埃里克惊喜的问道。 乔纳斯教授点点头,摆出一副不太肯定的表情说道,"昨天晚上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两天前我们去的那个山谷是最符合关于赤道2号气象站位置描述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还是一起去那里重点找一找比较好。" 这老狐狸... 卫燃暗骂了一句,他几乎可以肯定,乔纳斯教授肯定早就已经找到了那座气象站,其余的那几天,估计一直在绕着气象站兜圈子观察周围的环境呢。 不过埃里克明显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兴奋的招呼着他的表哥雷欧一起,帮着卫燃收拾营地,将所有的东西全都装上了雪橇车。 在雷欧的带领下,两辆雪橇车在厚实的积雪上慢慢悠悠的前进,并且赶在天黑之前,穿过一道五六十米长的山坳,开进了一片被周围的石头山环绕,直径足有一公里的椭圆形谷地。 等到两辆雪橇车停下,乔纳斯教授抬手指着东北方向一座隐约可见的山峰说道,"那里是熊岛的最高峰。根据我父亲留下的日记记载,在那座山的山顶曾经建有一座无线电信号中继塔。在他们撤走之前,那座信号塔被他们拆除并且推进了海里。" "那座气象站呢?"埃里克颇不接待的问道。 乔纳斯教授转身又指向大概一公里之外的另一座矮了不少的小山说道,"按照日记的记载,那座气象站就在熊岛最高点周围的一片谷地,在那片谷地西北方向一公里左右的距离,他们在另一座山上建造了一个小型信号塔。" 说到这里,乔纳斯顿了顿,语气遗憾的继续说道,"但我父亲留下的日记里却并没有提过这座气象站在最高峰的什么方向。不过根据这几天的探索,这里应该是和日记里的描述最相符的位置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这片范围里找到那座气象站?" 卫燃见乔纳斯教授点点头,索性继续问道,"您父亲的工作日记里有提到过那座气象站是什么样子的吗?" "一栋并不算大的木头房子"乔纳斯教授环顾四周答道,"那栋房子就建在谷地的中央位置。不过他们在离开之前就拆毁了那里。" "拆掉了?"埃里克瞪圆了眼睛,"既然气象站被拆掉了,那些气象资料又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别急" 乔纳斯摆摆手,"只要我们能找到那座气象站的遗址,就肯定能找到留在这里的气象资料,我敢保证,它们一定被保存的非常好。" 第287章 缺钱的同伴和教授的猜疑 在众人的忙碌下,两顶帐篷被重新搭了起来,那四头驯鹿也无所事事的低头寻找着积雪下掩埋的苔藓和地衣。 这个地势平坦的小山谷虽然面积并不算大,但因为四周那些石头山的遮挡,这里不但几乎没有什么风,就连脚下的积雪也并不算多,别说那些驯鹿,即便他们几个,在不穿雪鞋的情况下一脚踩下去,也根本连膝盖都埋不住。 如果那座气象站真的在这里的话,当初的德国人无疑选了个好地方。同时这也给他们接下来的寻找工作提供了很多便利的条件。 将寻找气象站遗址的工作丢给卫燃三人,乔纳斯教授从他的登山包里抽出一支冰镐,又拿上一盏煤油汽灯,独自绕着谷地边缘的山脚转起了圈子,时不时的,他还会用手中的铲子或者冰镐挖上几下。看他那聚精会神的模样,显然并不想过多解释。 "维克多,你觉得我们能找到那些珍贵的气象资料吗?"埃里克拿着个刚刚组装好的金属探测器,在雪地里一边画着圈一边问道。 "能不能找到气象资料先放一边,至少先找到气象站的遗址吧。"手里拎着个煤油汽灯的卫燃心不在焉的答道,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不远处的乔纳斯教授的身上。 "我相信教授肯定能带着我们找到那座气象站的" 埃里克倒是无比的自信,"只要找到那些气象资料,以后我们就能也有自己的研究课题了。" 卫燃转头看了看正在半开的帐篷里准备晚餐的雷欧,压低声音问道,"说起这个,埃里克,你对乔纳斯教授有多少了解?" "哪种了解?"埃里克不明所以的问道。 "声音小一点" 卫燃拎着煤油汽灯往埃里克的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各种方面,比如他的来历,他的家庭。" "乔纳斯教授的业务能力是不用怀疑的"埃里克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他也是个可怜人。" "为什么这么说?" "他有个女儿" 埃里克低声说道,"他的女儿和去年获得了沃尔夫物理奖的霍金教授患上了同一种病,而且比霍金教授的病情更加严重。他还有个儿子..." 见埃里克说道这里竟然停住不说了,卫燃不由的催促道,"他儿子怎么了?" "如果说他的女儿属于天灾,他的儿子就完全是人祸了。" 埃里克怜悯的说道,"那个混蛋染上了毒瘾,而且还欠了不少赌债。" "所以说乔纳斯教授很缺钱?"卫燃转瞬间便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谁又不缺钱呢?" 埃里克朝雷欧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怜悯的说道,"比如我表哥,他需要照顾四个孩子,平时除了勘探金矿和偷猎,他连**的工作都敢做,但即便如此,每个月的账单也能把他逼疯。" 你这都找的什么人... 卫燃暗自皱起了眉头,和两个急需用钱的人一起冒险,这埃里克的心到底有多大? 还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埃里克手中的金属探测的蜂鸣声发生了变化。 两人齐齐停住脚步,埃里克将金属探测器丢到一边,接过卫燃递来的雪铲,挖开厚实的积雪,露出一小截锈迹斑斑,带着弧度的金属皮。 "这不会是炸弹吧?"埃里克一把丢掉手中的铲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坐在了雪地上。 "哪有用薄铁皮做的炸弹?" 卫燃将煤油汽灯递给对方拎着,他自己捡起铲子,沿着对方刚刚挖开的位置往两边继续扩大范围。 渐渐,一跟将近两米长,接近半米粗的铁皮圆柱体在积雪中露出了全貌。 "这是什么东西?"埃里克好奇的问道。 "二战时期,德国使用的空投罐" 卫燃说着,轻轻掀开锈迹斑斑的铁皮,随后便看到这个废弃的空投罐里竟然装着一只狗的尸体。 或许是因为终年的低温,这具尸体倒是勉强保持着生前的大部分特征,这也让卫燃一眼便到,它的项圈上挂着一个个二战德国士兵牌。 不难想象,这只曾在熊岛陪伴那些气象站工作人员的宠物,最终没能活到撤离的那一天,而那些最终选择离开的德国人,把他们的士兵牌留给了这位陪伴他们度过漫漫长夜的朋友。 "继续找找吧" 卫燃说着重新扣上空投罐的盖子,用铲子随意扒拉了一些积雪重新把它埋了起来。 "你可真是个好心人" 埃里克调侃了一句,拿起手边的金属探测器,继续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气象站遗址。 可还没等他们走上几步,探测器再次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音,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一个个空投罐被挖了出来。 可惜,这些空投罐大部分都是空的,个别几个,甚至还有被切割拆走了一部分铁皮的痕迹。不过,也正是循着这些整齐摆放的空投罐,卫燃和埃里克倒是顺利找到了被积雪掩埋的气象站遗址。 他们这边的发现,自然也吸引来了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的雷欧,和仍旧在绕着山脚转圈子的乔纳斯教授。 四人各自拿上一把雪铲,沿着刚刚发现的一截被烧毁的木头,仔细的清理着地表的积雪。渐渐的,一个占地仅仅七八十个平方的木头房子地基展露出来。这地基能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个挨着一个砸进冻土层的原木,除此之外,便是大量烧焦的木头残片,以及一些诸如锅碗瓢盆又或者变形的铁皮罐头盒之类的东西。 "气象资料呢?"埃里克失望的朝乔纳斯教授问道。 "别急,我们先吃饭,然后休息一下。" 乔纳斯教授一边往帐篷的方向走,一边自信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些气象资料了。" "真的?"埃里克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们从法国跑到这个鬼地方做什么?"乔纳斯教授说着,人已经越走越远了。 卫燃和埃里克,以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雷欧相互看了一眼,等埃里克用挪威语朝雷欧解释了几句之后,这兄弟俩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卫燃走向了远处的帐篷。 等雷欧给每个人都盛好了饭菜,乔纳斯主动开了一瓶酒,给每个人倒了一杯之后说道,"等吃过饭,维克多,你和雷欧辛苦一趟,回船上拉一些燃油回来,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再多待几天,才能看到那些气象资料。" "教授,不如你先解释下,那些资料到底在什么地方?"埃里克急不可耐的再一次追问道。 "等他们拉着燃油回来就知道了"乔纳斯教授自信满满的说道,"放心吧,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那些气象资料了。" 这老东西咬死了不说,其余几人手里的饭菜似乎也没有那么香了。一行人胡乱填饱了肚子,卫燃和雷欧根本顾不得休息,便在埃里克的催促下,把撑着帐篷的木头杆子从雪橇车上拆下来,随后两人各自吆喝着驯鹿,拉着空荡荡的雪橇车直奔码头的方向。 几乎就在这两辆车跑没了影子的同时,乔纳斯教授叫上埃里克重新走到气象站遗址上,点上颗烟解释道,"根据我父亲日记里的记载,他们离开这里之前,把所有的物资都放在了仓库里。" "仓库在哪?"埃里克追着问道。 "看到那座山了吗?" 乔纳斯示意前者转身,指着不远处的矮山说道,"他们在那座山上建立了第二座信号塔,我们只要在脚下的气象站和那座山的山顶连一条线,仓库就建在这条线经过的山谷边缘的岩壁上。 所以我们只要等他们回来之后,把被冰雪掩埋的仓库入口挖出来,就能找到那些气象资料。" "刚刚你怎么不说?"埃里克不解的问道。 "看看你的表哥雷欧会不会带更多的人过来" 乔纳斯教授直白的说道,"如果他带来了更多的人,这个秘密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够了。如果他和维克多只带回来燃油,那么我们立刻就开始找那座仓库怎么样?" "雷欧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埃里克无奈的说道,"再说了,就算他有那种想法,也完全可以等我们带着东西上船之后再动手。" "所以我才让维克多跟着他的" 乔纳斯教授喷云吐雾的说道,"维克多看起来可比你谨慎多了,到时候只要问问他船上的情况,我们就知道雷欧是否值得信任了。" "随便你吧" 埃里克拍了拍额头,"我了解雷欧,如果那仓库里有黄金,说不定他会动心。但就算是黄金,他最多也只会要求分一些,绝对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情的。" "但愿如此"乔纳斯摊摊手,"我只是请他们帮忙取一些燃油回来而已不是吗?" 埃里克张张嘴,无奈的跟着乔纳斯回到了因为没有雪橇车支撑,变得只能弯腰钻进去的低矮帐篷里。 而在卫燃这边,当他吆喝着驯鹿,跟着雷欧在昏暗的夜色中穿过整座岛屿,从最东边跑到最西边的简易码头之后,顺利的找到了依旧在这里等着他们的渔船。 第288章 德国海军的财产 在那位又高又胖的船长马丁的帮助下,两个足有200升容量的汽油桶被抬上了雪橇车。 顺带手,这位似乎不太喜欢说话的船长还往他们的雪橇车上放了几只冻成冰块的大螃蟹以及一些水果和蔬菜,甚至就连那四头驯鹿,也各自分到了一些草料和谷物以及豆子。 趁着那些驯鹿将大半个脑袋埋在铁皮桶里吃东西,雷欧和船长马丁各自点上颗烟,在寒风凛冽的码头上一边用铁刷子帮驯鹿清理着身上的积雪,一边用挪威语聊着什么。卫燃也比划了一个**的姿势,自顾自的钻进了温暖的船舱, 见身后的雷欧和马丁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他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钻进狭小的洗手间撒了泡尿,顺便又在仅有的几个舱室里分别瞄了一眼,这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等那几头驯鹿吃干净了铁皮桶里的草料,雷欧又往雪橇车上放了几副滑雪板,两人这才吆喝着驯鹿,拉着超载的雪橇车调头往回跑。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位胖船长马丁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转身钻进了温暖的船舱。 因为雪橇车上沉重的油料,返程路上,他们的速度慢了不少,隔三差五的,甚至还需要把四头驯鹿集中到一辆雪橇车上,等到将其拖出雪窝,这才能继续缓慢的前进。 是以,当他们走完了20多公里的路程赶回熊岛最东侧的山谷时,距离他们出发也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一直站在帐篷旁边的乔纳斯直等到三个年轻人合力把两个沉重的油桶从雪橇车上抬下来,这才暗中收起了一支揣在兜里的手枪,帮着他们一边搭帐篷,一边找卫燃旁敲侧击的询问着渔船上的情况。 卫燃自然知道这老东西在担心什么,痛快的把船上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番。 至此,乔纳斯教授这才松了口气,等两顶帐篷搭好,立刻带着他们走到了可能隐藏着仓库入口的岩壁旁边,"不出意外的话,这段山脚下会有一个被冰雪淹埋的山洞入口,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洞口。" 在听完乔纳斯教授说完之后,埃里克倒是想也不想的抄起雪铲,干劲十足的将一大块积雪甩到了身后。有这么个傻卖力气的带头,这次连乔纳斯教授也跟着挥舞起了雪铲。 在四人的忙碌之下,沉重的积雪被甩到身后,原本被埋的严严实实的山脚也被四人身后的煤油汽灯照亮。 埃里克气喘吁吁的将铲子戳在厚实的积雪上,一屁股坐下来抱怨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带一台小型推土机过来,这要挖到什么时候?恐怕我们找到那些气象资料的时候,我都已经错过毕业典礼了。" "你怎么不说带一台除雪车过来?" 同样满头大汗的乔纳斯教授挨着坐下来,一边解开厚重的防寒服一边调侃道,"只是挖一些积雪就能得到珍贵的极地气象资料,埃里克,你该知足了。" "看看维克多" 埃里克抬手指了指卫燃,"他难道不累吗?怎么和我表哥一样,体力这么好?" "是我们体力太差了"乔纳斯教授无奈的摇摇头,"让雷欧和维克多也休息一下吧,等下我们分组往两个方向挖,这样说不定能快一点。" 埃里克闻言,赶紧用挪威语朝他的表哥雷欧喊了几句,随后又换上德语喊停了卫燃。 等这俩体力最好的人停下,埃里克走到煤油汽灯边上,从保温壶里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趁着休息的功夫说出了乔纳斯教授的安排。 雷欧自然没什么意见,本就在划水的卫燃也就更不会有意见了。众人各自喝完了一杯咖啡,埃里克主动和他的表哥雷欧分成一组,选择了左手边的方向,一边用只有他们兄弟两个能听懂的挪威语聊天,一边继续开始挖掘。 见状,乔纳斯教授张张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招呼着卫燃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贴着山脚继续掘进。 如此忙碌的挖了足足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就连一直在偷懒的卫燃都已经累的额头冒汗的时候,埃里克他们的方向却传出了一声惊呼。 卫燃和时不时就往身后看一眼的乔纳斯教授对视了一眼,转身拎起煤油汽灯便往埃里克和雷欧负责的方向跑了过去。 "找到了吗?"乔纳斯教授一边跑一边喊着问道。 "没找到" 埃里克说着踢了踢脚边一块黑色的石头,"不过我们挖到了焦煤,而且前面的雪里似乎埋着非常多的焦煤。" "焦煤?" 乔纳斯教授将手中的煤油汽灯往前凑了凑,惊喜的说道,"看来仓库的洞口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还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一直没有停下的雷欧突然用手中的铲子指着岩壁说了些什么。 众人再次凑过去,随便发现了一枚锈迹斑斑,但却依旧牢牢固定在山壁上的岩钉。这岩钉上,甚至还残存着一小截电线。 这点小小的发现比任何的鼓励都有用,甚至就连卫燃也不再偷懒,跟着累瘫的众人继续挥舞着雪铲,快速往前清理着仿佛永远都挖不完的积雪。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一堆足有一人多高,贴着岩壁堆成坟包的焦煤被他们挖了出来,而在这堆焦煤的旁边,距离地面大概一米左右的高度,便有一个被大块的焦煤堵的严严实实甚至还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洞口。 这个半圆形的洞口直径不过一米出头,旁边靠上大概头顶的高度,还有个仅仅碗口大小的小洞,一根生锈的铁皮烟囱,便从这小洞伸出来。 成功发现了洞口,四人靠着不远处的雪堆休息了足足半个小时,直等到体力恢复过来,雷欧这才示意众人躲远了些,随后掏出一直别在腰上的手枪,对准洞口连连扣动了扳机。 点45口径的子弹裹挟着巨大的能量一下下的撞击着其中一块焦煤,卫燃见状也干脆的掏出在船上得到的1911手枪,一起朝着堵住洞口的焦煤和冰块开枪,倒是乔纳斯,自始至终都没拿出他随身携带的手枪。 等到卫燃和雷欧各自打空了两个弹匣,原本被堵的严严实实的洞口也已经被子弹撞碎了好几块焦煤,露出了后面一个隐约可见白色油漆的铁门。 见状,乔纳斯教授却并不拦着,而是直等到卫燃和雷欧各自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这才慢悠悠的喊住了他们。 雷欧看了眼铁门上锈迹斑斑的挂锁,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收起手枪,随后抽出一直挂在腰带上的冰镐,三两下便将其砸开。 刚刚故意打空了弹匣,此时正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卫燃见乔纳斯把刚刚掏出来的钥匙又赶紧塞回兜里,赶紧憋着笑转过身,不动声色的往远处站了站。 不知道敲掉了挂锁的雷欧是出于谨慎还是出于向导的职业道德,不但没有推开残存着弹孔的铁皮门,甚至还拉着他的表弟埃里克站到了一边,看他那意思,显然是打算让乔纳斯教授第一个进去看看。 反观乔纳斯教授,却并不在意,用力推开铁门,稍等片刻,拎着煤油汽灯便走了进去。 等到雷欧和埃里克也跟着走进那道铁门,故意留在最后的卫燃这才拎起身边雪堆上的煤油汽灯,慢悠悠的弯腰钻进了低矮的洞口。 相比狭小的洞口,这山洞里面倒是足够宽敞,不但可以站直了腰,连宽度都有足足两米。 除此之外,这山洞内部还有两个连续90度的折弯,每一个折弯处,还各自装着一个钉着兽皮的木头门。而在每到门的头顶,竟然还各自悬挂着一个被金属罩保护的矿灯。 穿过这两道木头门之后,卫燃最先看到的,便是一个铸铁的炉子。这炉子的烟管一路往上,到达最高点之后,才折弯90度延伸到了外面。 可惜的是,或许是夏季的融雪顺着这烟管流了进来,不但那个个头惊人的铸铁炉子下面变成了冰坨,就连它周围的岩石地面上,都结了一层冰。 而在这铸铁炉子的边上,还放着一台落满了灰尘的小型汽油发电机。继续往里看,则是一张张并排摆放的桌子。 这些桌子上全都盖了一层帆布,等走在最前面的乔纳斯将这些帆布一一掀开之后,卫燃发现,这些桌子上除了放着两套不同型号的,二战德国使用的大功率无线电台之外,还有两套装在木头盒子里的恩尼格玛密码机。 而在其他的桌子上,则整齐的摆放着诸如铅笔、钢笔、纸张、打字机、黄铜计算尺之类的办公用品。 除此之外,在这一排靠墙放着的木头桌子对面,则是一排铁质货架,那货架上摆满了一个挨着一个的文件夹。而乔纳斯和埃里克,此时正激动的各自从货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快速翻阅着上面的内容。 至于雷欧和卫燃,则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一排办公桌的抽屉里。这俩人,不,或许更准确的说,这四个人就像溜进富翁家里的窃贼一样,翻箱倒柜的寻找着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喔吼吼!" 雷欧突然发出了一声欢呼,咧着大嘴一边用挪威语说着什么,一边朝众人展示着他刚刚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厚厚一沓**杂志,以及一件黑色的女士内衣和丝袜。 "教授,当时在这里工作的还有女人吗?"埃里克惊讶的问道。 "傻孩子,如果这里有女人,雷欧能找到的就不是**杂志了"乔纳斯教授无奈的摇摇头,稍稍降低了声音嘀咕道,"希望不是我父亲留下的。" "那应该是什么?"埃里克不明所以的问道。 "橡胶制品和避孕药,大概吧。" 卫燃将刚刚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几张二战德国马克丢回去,"或许还有和其他男同事争抢女同事时,决斗用的武器之类的东西。" "你能不能正经一些"埃里克无奈的将手里的文件夹又塞回了原来的位置。 "维克多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乔纳斯教授笑着附和了一句,拎着煤油汽灯往里走了几步之后招呼道,"你们两个快过来,我们似乎还有意外收获。" 闻言,卫燃和埃里克赶紧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便看到在这山洞的最里侧,除了一个紧锁的铁门之外,靠墙的最后一张桌子上,竟然还有个和后世24寸行李箱大小类似的板条箱子。 更特殊的是,这木头箱子上贴着封条提示,它竟然是二战德国海军的财产! 第289章 箱子里的胶卷 "这是什么东西?"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的埃里克第一个问道。 "我怎么知道?" 乔纳斯教授说话的同时已经把冰镐的尖端敲进木头箱子盖板的缝隙,"不过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状,卫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倒是原本正在翻箱倒柜的雷欧丢下手中杂七杂八的战利品凑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埃里克发出一声惊呼。 "好像是胶卷?"乔纳斯教授见卫燃再次凑上来,探手从装的满满当当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电木密封筒看了看。 还不等埃里克和他的表哥雷欧以及卫燃三人伸手,这老头子开口提醒道,"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别打开这些密封筒,这里面的胶卷说不定还没洗出来呢。贸然打开很可能毁了这里面的东西。" "可是这些胶卷有什么用?" 卫燃故意拿出来一个,一边摆弄一边暗中观察着乔纳斯教授脸上的表情。直到对方那张老脸上闪过一丝丝的紧张,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中的胶卷密封筒上。 这个比牙签筒瘦了一圈,同时也稍稍长出一截的黑色圆柱筒在中间的位置画着一道铅笔粗细的红色油漆,朝上的一端,则用明黄色的油漆写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号。 "大概是但是德国海军这片海域侦查的情报信息吧。" 乔纳斯教授将手中的密封筒放回木头箱子,同时示意卫燃和埃里克也把手里的密封筒放回去,"不过不管是什么,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这些胶卷能不能洗出照片都要打个问号呢,所以还是把它们带回法国之后再讨论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吧。" 言语间,乔纳斯教授已经把木头箱子的盖板又敲了回去,随后指了指旁边的铁门,"你们继续去里面看看还有些什么吧,我来整理下这里的气象资料,然后就该开始工作了。" 还不等埃里克翻译完,早就被好奇心撩拨的等不及的雷欧便已经用他的登山镐砸开了生锈铁门上的挂锁。 可惜,这铁门后面的空间虽然不小,但有价值的东西却不多,除了两边靠墙堆积的十几个200升容量的油桶以及一箱子煤油汽灯和各种发电机以及电台的易损配件之外。 唯一算的上稀罕的,便是几套叠的整整齐齐的二战德国军装,以及一些气象观测需要用到的气球,又或者墙角整齐摆放的钢瓶。 除了这些,这个开了一扇小窗子,但却被外面的积雪堵的严严实实的房间里,还放着一套拆开的小型风力发电设设备,以及一些堆叠在一起板条箱子和少量的几箱罐头。 毕竟这里面放着油料,手里拎着煤油汽灯的三人没敢逗留太久,便赶紧离开房间,顺便用被砸坏的锁头别住了铁门。 "有个好消息" 乔纳斯教授见他们三人回来之后立刻抖了抖手里的一个文件夹说道,"我刚刚找到了这里的资料目录,从1940年的10月,一直到1945年的夏天,这段时间里的每一天的各项气象数据,这里都有详细的记载。" "每一天?"卫燃和埃里克齐齐的惊呼出声。 前者惊讶于这座气象站悠久的历史,要知道,二战时期,德国在1940年的六月,才算是占领了挪威全境。换句话说,当时德国人几乎在战争刚一结束,甚至很有可能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便已经借着挪威战役的掩护,开始在这里修建气象站了。 至于后者的惊呼,则完全是因为"**的惊喜"了。毕竟,五六年的时间,持续一千五百多天的气象监控资料,这已经足够满足埃里克单独成立一个研究课题所需要的数据总量。 "确实是每一天" 乔纳斯教授将文件夹放在桌子上,"不过也有坏消息,想带走这么多的数据资料,恐怕我们要在这里拍很长一段时间的照片才可以,甚至我都担心带来的胶卷够不够用。" 闻言,埃里克立刻扭头朝靠着桌子翻看古董**杂志的雷欧问了句什么,后者则头也不抬的给出了回应。 "放心吧" 埃里克自信的说道,"那条渔船每半个月回芬马克郡补给一次,在春天来临之前,它可以一直为我们服务,所以我们不但时间充裕,就算胶卷不够,也可以随时得到补充。"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先庆祝一下怎么样?" 乔纳斯教授捶打着自己的肩膀说道,"我可是很久没有进行这样的体力劳动了,简直比带着你们做课题还累。" "确实需要庆祝一下!" 埃里克说完,再次扭头朝他的表哥雷欧说了些什么,后者干脆的将桌子上那一摞**杂志塞进怀里,回应了一句之后,扭头就往外走。 "趁着雷欧去准备饭菜,我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乔纳斯教授继续说道,"这里可比住帐篷舒服多了,而且外面还有充足的焦煤,只要把炉子点起来,肯定很暖和。" "如果那台发电机还能用就好了"埃里克跟着说道。 "发电机就交给我吧"乔纳斯教授笑了笑,"这种老古董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用过,说不定能把它修好。" "那我们去把炉子烧起来"埃里克说完,便催促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燃往门口的方向走。 瞟了眼有意无意站在那个海军财产板条箱边上的老头子,暗暗警惕的卫燃跟着埃里克走向了山洞门口的位置。 两人合力把沉重的发动机抬到门口,随后各自抽出冰镐,开始清理地表和炉子以及烟囱里的冰块。而乔纳斯教授在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也拿着找出来的扳手和一桶燃油走向了发电机。 在三人的忙碌中,铸铁的炉子最先燃起了火苗,等到浓烟被烟囱抽出去,山洞里也迅速暖和了起来。 就连乔纳斯教授负责的发电机,也在他一番捣鼓之后开始运转,在嘟嘟嘟的噪音中,为山洞里提供着足以带动头顶灯泡发出淡黄色亮光的稳定电力。 等他们三人将收拾出来的两张桌子挨着炉子拼成正方形并且摆好了椅子,雷欧也把做好的各种饭菜以及两大瓶酒送了过来。 关上了两道木门和最外面带着弹孔的铁门,仅仅只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通风口,顺便又把通往里间的铁门以及被积雪掩埋的玻璃窗打开一条缝隙,四人这才在温暖明亮的山洞里围着桌子坐下,一边享用着丰盛的饭菜,一边在埃里克的翻译中,讨论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吃饱之后先睡一觉。" 乔纳斯教授顿了顿,继续说道,"等睡醒之后,就把工作箱抬进来开始翻拍那些气象资料。这座山洞这么暖和,就算外面有暴风雪也不用担心。" 就在埃里克翻译完了前者的这段话之后,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个螃蟹腿的雷欧却放下手上的东西,表情严肃的说了些什么。 见乔纳斯教授和卫燃全都看向自己,埃里克赶紧解释道,"雷欧说我们在这里工作多久都没问题,但晚上休息必须去外面的帐篷,而且外面必须时刻有人才行。" "为什么?"乔纳斯教授第一个问道,反倒是卫燃一脸见怪不怪的重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雪崩" 埃里克指着头顶答道,"雷欧说这个山洞确实够坚固也够舒适,可一旦山顶发生雪崩,这里肯定会被埋起来。就算里面的食物和燃料足够坚持很长时间,但只要被积雪困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窒息死掉。" 乔纳斯教授迟疑的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雷欧,犹豫许久之后,最终点点头,"那就拜托雷欧了。" 确定好了工作流程,乔纳斯教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围着桌子的四人开始聊起了有关二战德国埋藏的掠夺宝藏的各种匪夷传闻。 席间,乔纳斯教授更是频频举杯,甚至就连语言不通的雷欧,也加入了拼酒以及劝酒的行列。 至于结果嘛,自然是每个人都没少喝,等到饭菜吃光的时候,每个人的喝光了至少一瓶土豆酒。 结局晚宴,醉醺醺的众人在雷欧的一再坚持下,起身离开温暖的山洞,走回山谷中央的帐篷,各自钻进了温暖的兽皮毯子里,借着酒劲进入了梦乡。 然而仅仅不到两个小时之后,和埃里克住在同一间帐篷里的乔纳斯教授便悄悄钻了出来,警惕的看了眼相距不远的另一顶帐篷,随后揣着一个小手电筒,手里拎着空荡荡登山包走向了仓库大门。 在连续穿过三道门之后,乔纳斯教授看了眼仍在冒着猩红光芒的铸铁炉子,反锁了房门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手电筒,借着着微弱的光芒再一次打开了那个标注着海军财产的板条箱子。 痴迷的抚摸了一番里面紧密排列的胶卷密封筒,乔纳斯教授转而从登山包里拿出一大盒沉重的铅坠放在旁边,随后拿起一个密封筒拧开,将里面的胶卷倒出来丢进登山包,紧接着又往里面塞了一块铅皮重新拧好。 在这老头的紧张忙碌之下,板条箱子里的胶卷很快便全都被调了包。而这老头子在把板条箱恢复原状之后,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从腰间拔出一把螺丝刀动作熟练的拆开了桌子上的那两个电台,从上面拆走了一块至关重要的电路板丢进登山包,随后这才将电台外壳装好并且关闭了手电筒,拎着装满胶卷的登山包摸黑离开山洞,重新用锁头挂上了最外面满是弹孔的铁门。 几乎就在他转身准备往帐篷走的同一时间,将大半个脑袋探出帐篷的雷欧也赶紧缩了回去,而在他的身后,躺在兽皮毯子上打呼噜的卫燃,也立刻闭上了眼睛。 第290章 不该有的好奇心 当闹钟将两座帐篷里的人再次叫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黑漆漆的,不过这却抵挡不住埃里克和乔纳斯教授的热情,两人连衣服都没穿好,便招呼着卫燃和雷欧帮忙,把他们辛苦带来的那个硕大木头箱子搬进了依旧温暖的山洞。 等到卫燃将铸铁炉子重新点燃之后,他们师生二人也已经将那个木头箱子里的东西清空,随后又把箱子盖和四周的小盖板打开。 在卫燃和雷欧的观摩下,两人各自拿起一台徕卡相机换上胶卷,随后将调好的镜头卡在了箱子盖上的两个圆形开口上,并用两条橡胶皮带固定牢靠。 这还没完,他们二人又把点燃的煤油汽灯放在了箱子两侧开出的窗口上,让明亮的灯光将箱子里照的纤毫毕现。 直到这个时候,乔纳斯教授才对照着昨天找出来的那本目录,从架子上取出两本厚厚的文件夹,分别递给了卫燃和埃里克。 "一张底片能拍摄四张,拍摄之前记得务必把每一页都跟箱子底部的标线对齐,而且一定要按照页码拍摄。" 一边说着,乔纳斯教授将其中一本文件夹打开,拿出最开始的四张,从侧面送进被煤油汽灯照亮的木头箱子内部,对准了底板上的红色油漆标线,随后按动了箱盖上的相机快门。 清脆的快门声响过,乔纳斯教授将完成拍摄的两张资料放在一边,同时嘴上说道,"最后提醒一句,千万不要调整镜头。另外这些完成拍摄的原始资料也不要丢弃,我们虽然带不走它们,但至少可以让它们继续保存在这里。" 原来是这么玩的,合着这就是个拷贝箱呗? 看明白了操作流程,卫燃此时总算明白了他的回归任务里为什么会有两百张照片的拍摄任务。 见埃里克已经开始拍摄,卫燃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本资料,拆开装订线之后,将四页写满了各种气象数据的纸张送进箱子摆好,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在暖烘烘的山洞里响个不停,卫燃和埃里克手边的桌面上,渐渐的也积累了一张张的原始资料。 每当他们拍完一本资料,坐在两人一侧的乔纳斯教授便会帮他们整理好又送回靠墙的架子上,随后分给他们新的文件夹。 而他们换下来的胶卷,也会被这老家伙装进塑料密封筒,标注好编号之后,放在距离火炉最远的一张桌子上整齐的摆好。 至于雷欧,他早就已经拎着他的猎枪,踩着滑雪板出去狩猎北极狐了。这里的工作他既帮不上忙,而且乔纳斯教授恐怕也不愿意让他帮忙。 对于山洞里的三人来说,这枯燥的拍摄工作绝对算不上有意思。相比带走这些沉重且惹眼的纸质文件,只带走轻巧的胶卷或许真的是个明智的选择,但这却苦了卫燃和埃里克两人。 弯着腰对着晃眼的木头箱子连续拍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直到雷欧都已经拎着两只雪白的北极狐回来,他们才勉强拍完了第一个货架的其中三层而已。而这种四层的金属货架,这个房间里也有足足五个之多。 "我们用了多少胶卷?"埃里克一边揉捏着酸疼的后腰和脖子一边问道。 "少说也有八十多个了" 乔纳斯教授将卫燃刚刚拍完的资料放回货架,同时嘴上答道,"幸好我们带的胶卷足够多。按照目前的消耗,应该足够把所有的东西都拍下来。" "如果能把这些原始文件都带回去就好了"埃里克遗憾的说道。 "如果能带回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乔纳斯教授赞同的说道,"但这么多纸质文件太惹眼了,相对来说,还是把胶卷带回去方便一些。" "说的好像胶卷不惹眼一样"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盘算着自己应该已经完成了回归任务里的200张照片拍摄工作,索性决定接下来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顺便琢磨着,昨天晚上乔纳斯教授到底做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如此枯燥的拍摄工作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桌子上摆放的胶卷也越来越多,而货架上**翻阅的文件夹也越来越少。 这些文件里可不仅仅只有气象数据,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这座气象站的电报、电台的收发记录,以及标注着不同名字的书信乃至各种和气象无关的极地研究资料。 甚至,他们还在这些文件夹里发现了不少老照片。这些老照片里有当时在这里工作的那些人的合影,有他们养的宠物狗,也有几只格外漂亮的北极狐幼崽, 当然,还有他们在这里过圣诞节、过生日,乃至光着屁股在冰天雪地里用积雪搓澡的大尺度照片。 很显然,不管乔纳斯教授还是埃里克,这师生俩摆明了准备把所有用得上用不上的资料全都拍下来打包带走,甚至连当初在这里工作的人和家里的往来信件都没有放过。 就在他们的拍摄工作迎来的第四个短暂白天即将结束时,山谷周围的风声越来越大,原本应该出去打猎的雷欧也急忙把众人从山洞里喊了出来。 "暴风雪要来了"乔纳斯教授抬头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异常肯定的做出了判断。 "确实是暴风雪" 埃里克的语气却有些兴奋,"教授,山洞里还有不少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气象设备,我们要不要监测这次天气变化?" "相比这些,还是先考虑怎么活下来吧。"乔纳斯教授话音未落,雷欧也赶紧用挪威语说了些什么。 埃里克脸色变了变,赶紧翻译道,"雷欧说,我们必须赶在暴风雪降临之前,给帐篷做好加固工作,而且必须离山脚远一点,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发生雪崩的。" "需要我们怎么做?"乔纳斯教授赶紧问道。 埃里克扭头和雷欧一番沟通,这才照本宣科的说道,"把山洞里的油桶全都抬出来围在帐篷周围,并且用积雪进行加固,这是唯一能挺过暴风雪的方法,现在就算那艘渔船恐怕都已经起风回到芬马克郡了,我们只能祈祷能扛过暴风雪。" "那就快点开始吧"乔纳斯教授想都不想的说道,第一个钻进了山洞。 在四人的忙碌之下,一个个200容量的空油桶被抬出山洞,绕着圈围住了两顶帐篷,四周甚至还用积雪埋住拍实,顺便压住了帐篷的下沿,仅仅只留下了不到半米的出入口。 除此之外,这些油桶还在雷欧的建议下,被众人用冰镐和斧头砸开了其中一端,往里面灌满了随处可见的积雪。 等到神色紧张的雷欧把四头驯鹿拴在砸进积雪深处的钢钎子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肆意飞舞的雪花在鬼哭狼嚎的狂风中飘落,紧接着又被狂风卷上了半空。 雷欧扯着嗓子朝埃里克喊了几句,等后者点头示意,立刻推着卫燃钻进了紧绷的帐篷,又用几天前从渔船拉回来的那个200升油桶,从里面压住了帐篷门。 一番比划示意卫燃将汽油炉子点燃并且开到最大,雷欧站在雪橇车上,将头伸出帐篷头顶的通风口往外看了看,随后赶紧从雪橇车里翻出个帆布围兜,将通风口围起来,仅仅只留下了碗口大的一小圈用来换气。 嗤嗤作响的高压汽油炉子为紧绷的帐篷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热量,但雷欧的表情却越来越紧张,时不时的,他便站起来,用一直握在手里的登山杖敲一敲圆锥形的帐篷布,避免因为外面的积雪太多被压垮。 虽然这帐篷看起来远不如那座温暖的山洞坚固,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包括卫燃在内便在外面因为雪崩产生的巨响中打消了这种自以为是的错觉。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当时的德国人为什么在开凿了那座坚固的山洞之后,还要看似多此一举的在这山谷中央修建一座木屋。 在这吓人的暴风雪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帐篷四周也被积雪压出了圆润的弧度,连带着也让雷欧和卫燃几乎每隔十分钟,便要从里面推一推帐篷边缘,免得被积雪压塌。 同一时间的另一顶帐篷里,乔纳斯看着不断忙碌的埃里克,伸手又摸了摸身后的登山包拉链,紧接着那张老脸便阴沉了下来。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乔纳斯便换上温和的笑意,顺手拿起一瓶土豆酒朝埃里克晃了晃,"埃里克,过来休息休息吧。这场暴风雪虽然大,但或许很快就会过去,而且周围又有山谷挡着,不用太过于担心。我们不如趁着现在喝一杯。"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暴风雪" 埃里克站在雪橇上往外面看了看,随后心有余悸的坐在乔纳斯教授身边感叹道,"真难以想象,当时那些德国人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坚持下来的。" "确实很难想象,不过也正是他们的坚持,才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藏不是吗?" 乔纳斯教授说话的同时,突兀的扬起了手中厚实的玻璃酒瓶子,狠狠的砸在了埃里克的头上。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残存着大半酒液的玻璃瓶伴随着暗红色鲜血炸开,毫无防备的埃里克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丢掉手里的半个酒瓶子,乔纳斯教授从包里翻出一捆绳子将埃里克的手脚绑住,随后又用一个棉线手套堵住了他的嘴巴。 直到确定仍在昏迷的埃里克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乔纳斯教授在他的身上一番摸索之后,最终从埃里克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一个胶卷。 "埃里克,你不该有好奇心的。" 乔纳斯教授宛若神经质一般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那些气象资料才是你的宝藏,你不该偷拿属于我的这些胶卷的,一个也不行!" 第291章 罪恶的交易 风雪交加的山谷里,年过半百的乔纳斯教授站在雪橇车上,小心翼翼的将头伸出帐篷顶的透气窗,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另一座帐篷,以及两座帐篷之间那四头瑟缩在一起的驯鹿。 犹豫了许久,乔纳斯教授缩回脑袋,坐在雪橇车上愁眉苦脸的打量着满头是血仍在昏迷中的埃里克。在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支早已经顶上子弹的挪威产1911手枪。 "唉..." 乔纳斯教授叹了口气,最终收起了手枪,转而从雪橇车上翻出他们带来的医药箱,并从医药箱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并不算大的注射瓶。 "如果你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或许我会带着你顺利毕业,把你培养成气象学的专家。现在,你只能和你的表哥和同学永远留在这里了。" 乔纳斯一边念叨着,一边伸手从汽油炉旁边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一块面包掰成两半,又在每一块面包里倒了一些注射瓶里的白色药粉。 将加料的面包放在一边,乔纳斯教授把装满了胶卷的登山包两块驯鹿皮毯子,甚至埃里克专门用来装现金的小包一起丢进了雪橇车。 再一次看了看对面另一顶帐篷的情况,他从包里翻出个此前从没向其余三人展示过的夜视仪戴在头上,随后小心翼翼的推开油桶,攥着那两块面包顶着狂风钻出去,将其喂给了外面的两头驯鹿。 见它们吃完,乔纳斯教授立刻牵着另外两头驯鹿回到帐篷门口,给它们套上雪橇车之后,顺手拔下车上用来支撑帐篷的木头棍子戳在地上,随后用力一抖缰绳,熟练的操纵着雪橇车冲出帐篷,在风雪中跑没了影子。 几乎在他消失在视线尽头的同时,失去了支撑的帐篷也在狂风的吹袭猎猎作响,很快便挣脱的周围油桶的重压,打着转拍在了卫燃和雷欧的帐篷上,接着又翻滚着飞上了夜空。 失去控制的不止帐篷,那两头刚刚吃过加料面包的驯鹿此时也哀嚎着挣脱了缰绳,宛若发狂一般向不同的方向跑了出去。 外面如此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卫燃和雷欧的注意。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立刻爬上雪橇车往外观察,而前者则已经卧倒在冰凉的雪地上警惕的看着帐篷入口的方向,随时准备把自己的佩枪掏出来扣动扳机。 只看了一眼,雷欧便惊慌失措的朝卫燃喊了句什么,随后跳下雪橇车,一把推开沉重的油桶跑了出去。 意识到不对,卫燃也赶紧起身跟上,随后便看到了被绑起来的埃里克正躺在被油桶围起来的雪地上,而乔纳斯教授和驯鹿,此时已经全都没了影子。 帮着雷欧把昏迷中的埃里克抬回帐篷,趁着雷欧重新用油桶压住帐篷门的功夫,卫燃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埃里克的伤势。 他的太阳穴位置有一道一直延伸到耳根的伤口,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里,似乎还有些许的玻璃碎茬。 左右看了看,卫燃从自己的登山包里翻出个简易的医疗包,随后止住正准备给埃里克解开身上绳索的雷欧,比划着让他把煤油汽灯拿来并且按住伤员。 在医疗包里一阵翻找,卫燃给埃里克的伤口周围少量的注射了一些利多卡因,耐心的**片刻后,立刻开始了清创缝合。他这边的刚刚缝上第一针,埃里克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别动"卫燃赶紧提醒道,"我的缝合技术可不怎么好,所以忍着点别乱动。如果你有力气,不如说说怎么回事。" "谢谢" 埃里克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子口袋,赶紧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而他旁边的雷欧,也开始用卫燃听不懂的挪威语询问着什么。 等卫燃缝合完了伤口,脸色阴沉的雷欧立刻站起身,抄起放在雪橇车上的猎枪和手电筒,戴上雪镜帽子手套换上滑雪鞋,抱着滑雪板和雪杖便钻了出去。 "他去找乔纳斯了?"卫燃一边用油桶重新压上帐篷门一边朝身后的埃里克问道。 "对"埃里克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了卫燃的问题。 卫燃想了想,索性坐在埃里克的对面,一边烤着火一边问道,"刚刚你还没说,那些胶卷里有什么?" "好像只是一些极地水文信息而已" 埃里克情绪低落的解释道,"但我的表哥雷欧坚持认为是黄金,二战时德国从芬马克郡抢走的黄金,甚至这些天他一直想杀死教授抢走对方的登山包。 没办法,我只能偷出来一个给他看了看,可是还没等我把胶卷放回去,就被教授...就被乔纳斯发现了,然后就发生了刚刚的事情。" "只是一些极地水文信息?"卫燃闻言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那可是比等重量的黄金还值钱的东西。" 埃里克张张嘴,忧心忡忡的看着帐篷门的方向,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些什么,但他脸上伤心和担忧的表情,却根本掩饰不住。 而与此同时,雷欧也已经顶着狂风,压低了身体,沿着雪地上残存的雪橇印追出了山谷,时不时的,他还会吹响一直用嘴唇抿住的一个塑料哨子,试图唤回那两头驯鹿。 在双方的你追我赶之中,雪橇印一直往小岛正西的简易码头方向延伸出去。踩着滑雪板在暴风雪中紧追不舍雷欧很快便猜到了前者的用意,但他被面罩遮挡住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这种天气,他雇佣的那艘渔船早就已经返回芬马克郡了,就算对方能逃到码头,也根本别想离开! 更何况,这座熊岛东边高西边低,即便有北风的影响,他脚下的滑雪板也不会比驯鹿雪橇车慢多少,甚至因为重量轻,他完全可以忽略随处可见的雪窝,用更短的路程赶到码头。 念及于此,雷欧松开一直用嘴唇抿着的哨子,先是看了眼手腕上的指北针,随后用力一戳滑雪杖,同时脚下用力稍稍改变方向,冒险径直滑向了码头的方向。 被极夜和暴风雪笼罩的熊岛冻原上,两人各自朝着共同的目的地飞速前进。 然而,当他距离码头越来越近时,雷欧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却越来越重。即便被暴风雪笼罩,但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座被探照灯笼罩的简易码头,更能看到那艘本应该在暴风雪之前便返回芬马克郡的渔船! "马丁怎么没有离开?" 雷欧下意识的捂住了一直绑在大腿上的l形手电筒的灯头,随后干脆关闭手电筒,压低了身体小心翼翼的往前凑了凑,随后趴在了积雪里,利用猎枪上的***,打量着仅仅几十米外的那条渔船上的动静。 没过多久,在他左侧的方向,乔纳斯操纵着雪橇车不紧不慢的跑了过来。而那位一直躲在船舱里的船长马丁,也立刻迎了出来。 趴在雪堆里的雷欧立刻攥紧了拳头,稍作犹豫之后,干脆的给猎枪顶上了子弹! 眼瞅着这俩人就要走进船舱,雷欧不再犹豫,***在船上那两人之间一番移动,最终对准乔纳斯教授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清脆枪声过后,大腿中弹的乔纳斯教授一个趔趄栽倒在满是冰壳的甲板上。而那位又高又胖的马丁船长见状立刻干脆的举起了双手。 躲在积雪里的雷欧冷哼了一声,再次顶上一颗子弹,对准几十米外,在甲板上不断挣扎的乔纳斯教授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第二声枪响之后,乔纳斯教授的右手中弹,他刚刚拔出来的手枪也顺着满是坚冰的甲板一路滑进了海里。 "马丁,把你的枪丢进海里。"雷欧顶上第三颗子弹之后扯着嗓子喊道。 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看懂了眼下的局势,胖船长马丁立刻解下腋下的枪套,直接丢到了渔船的外面。 "还有你靴子里的刀和转轮手枪!" 雷欧举着猎枪,一边往码头的方向走一边继续喊道,他和马丁已经认识超过10年了,两人一起偷猎过北极熊,甚至一起从苏联往外**过鱼子酱,马丁有什么习惯,他可以说比马丁的老婆还清楚! 等到站在甲板上的马丁一手拎着一支转轮手枪,一手拎着一支ak47的刺刀丢进海里,雷欧也已经走到了码头上。 "这是什么回事?"雷欧阴沉着脸问道。 "这个老家伙在下船之前找上我的" 高举着双手的马丁竹筒倒豆子一样说道,"他说等第一场暴风雪来临的时候在这里等他,只要我把他送回芬马克郡,就能得到一万美元,如果能对你们保密,能得到另外的一万美元。" "他付钱了?"雷欧阴沉着脸继续问道。 "还没有" 马丁继续举着手,用下巴指了指仍在甲板上哀嚎的乔纳斯教授说道,"不过他说肯定会付钱的,否则我完全可以把他送回来,然后找你的有钱表弟要这笔钱。" "背对着我跪下"雷欧冷着脸说道,"马丁,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别逼我开枪。" 结满了冰的渔船甲板上,又高又胖的马丁毫不犹豫的背对着雷欧跪下,格外上路的将双手搭在了甲板护栏上。 盯着马丁的背影沉默了许久,雷欧移动枪口顶住了乔纳斯教授的胸口,冷着脸用异常肯定的语气问道,"乔纳斯教授,你听得懂挪威语?" "简单的沟通没有问题"乔纳斯教授抽着凉气答道。 "我需要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乔纳斯教授挣扎着坐起来,"我已经帮你的表弟找到了他想要的气象资料,我只是打伤了他,并没有杀死他,甚至更没有杀死你们,我只是想带着属于我的东西提前离开,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雷欧用枪口杵了杵前者的胸口,"那就解释下你偷偷带走了什么?" 乔纳斯伸手攥住枪口,倔强的答道,"只是些我父亲留下的私人物品而已。" "你父亲留下的私人物品?"雷欧将手指头搭在扳机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下你偷走的到底是什么。" "100万美元" 乔纳斯突兀的说道,"你和马丁把我活着送回芬马克郡,我分给你们100万美元。你看,这场暴风雪少说也要一周的时间,足够你们把我送回去,然后拿着100万美元再回到这里。到时候只要和你的表弟埃里克说没找到我..." "砰!" 乔纳斯话音未落,甲板上便想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雷欧错愕的扭头看向远处正举着一支1911手枪的马丁,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胸口,紧接着便仰头栽倒在了甲板上。 "你怎么杀了他?!"乔纳斯瞪圆了眼睛看着一脸冷漠的马丁船长。 "只要杀了他,就没有人和我分那100万美元了"马丁走到雷欧的身前蹲下,用手枪的枪口抵住后者的胸口,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直到确定雷欧彻底死透,马丁船长直接用仍旧染着朋友鲜血的枪口抵住了乔纳斯船长,"除了那100万美元是我的,另外我为了救你,忍痛杀死我的好朋友,为此你要额外支付100万美元,你有意见吗?" "你是个杀人犯!"乔纳斯冷着脸说道。 "对,所以我并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 马丁船长捡起雷欧的猎枪丢远了些,"老家伙,这里是挪威,更准确的说,是警察都管不到的熊岛。 恰巧,我也不是善良的雷欧或者他那个书呆子表弟。所以如果你想活下来,最好在血流干之前说清楚,你的背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它们到底值多少钱。" "至少500万美元" 乔纳斯冷眼看着一脸贪婪的马丁船长,"那里面记录着二战时期,德国在北冰洋测绘的水文信息。如果你不担心被苏联的kgb找上门,尽管拿去好了。" "你不担心吗?"马丁看着乔纳斯教授反问道。 "担心,当然担心。" 乔纳斯教授看了看手上的鲜血,"所以我才利用埃里克来到熊岛,可现在你这个蠢货把他的哥哥杀死了。" "谁说他的哥哥死了?" 马丁船长拍了拍雷欧逐渐冰凉的脸颊,"他不是卖掉从你手里抢走的胶卷然后跑掉了吗?死的人是乔纳斯教授和马丁船长。" 闻言,乔纳斯教授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迟疑的看了看一脸贪婪的马丁船长,犹豫许久之后说道,"你最好让我活下来,否则你别想见到我提前联系好的买家。" "当然,我当然会让你活下来,而且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芬马克郡。" 马丁船长说着便一把拉起了乔纳斯教授,扶着他走进了温暖的船舱,而在甲板上,雷欧逐渐冰冷的尸体,也和甲板渐渐冻结在了一起。 第292章 最后的幸存者 "维克多,雷欧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熊岛东南侧的谷地,头上包裹着纱布的埃里克忧心忡忡的问道,此时距离雷欧去追赶乔纳斯教授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小时,但却依旧不见他回来,同时外面的暴风雪却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你有心情担心雷欧,不如担心一下我们。" 卫燃无奈的说道,这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帐篷外面的积雪已经积攒了足足半米厚。同时又因为帐篷里持续燃烧的汽油炉子散发出的高温,让帐篷外面除了沉重的积雪之外,还板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这些负担不但让这顶栖身的厚实帐篷随时都有被压垮的可能,更让帐篷里的温度降到了20度以下,甚至如果这场暴风雪再持续一段时间,他们就算是被冻死都有可能。 埃里克看着不断用滑雪杖敲击帐篷的卫燃,唉声叹气的说道,"怪我,早知道会这样..."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卫燃止住对方的话头,"既然雷欧有信心追上逃跑的乔纳斯教授,那么你就该相信他能回来。" "如果他回不来呢?"已经陷入自我怀疑的埃里克问道。 "那就想办法活下去"卫燃将滑雪杖戳在雪地上,"如果最后雷欧回来了你却死了,难过的就该是他了。" 埃里克张张嘴,总算打起精神爬起来,拔出卫燃刚刚戳在他旁边的滑雪杖,帮着一起敲击帐篷布,减缓着外面积雪和坚冰的堆积速度。 两人在随时有可能被积雪压垮的帐篷里提心吊胆的**着暴风雪停下来的同时,那艘渔船也顶着暴风雪开往了400公里外的芬马克郡。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做遍了坏事之后的报应,就在这艘船即将开过熊岛和大陆中心点的同时,被浪头簇拥着前进的渔船却毫无征兆的撞上了一块巨大的浮冰。 剧烈的摇晃中,伤口经过简单包扎的乔纳斯教授一瘸一拐的走向驾驶室,而原本在驾驶室里做美梦的马丁船长则惊慌的往自己的身上套着救生衣! "怎么回事?"乔纳斯教授惊恐的问道。 "我们的船撞上了浮冰!" 马丁看着距离满是浮冰的水面越来越近的船头,一把推开凑上来的乔纳斯教授,钻进船舱,拎着对方的登山包就往后甲板跑。 "等等我!"乔纳斯教授艰难的爬起来,扶着走廊的墙壁一边追赶着对方一边喊道,"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买家!" 正忙着准备求生艇的马丁看了眼惊慌失措的乔纳斯教授,毫不犹豫的拔出手枪再一次瞄准了对方,"老东西,我只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该怎么找到买家!" 乔纳斯按着腿上的伤口,将身体靠在冰凉的舱门上,鼓足了力气喊道,"带我走,我把卖的钱全分给你!我只想活下来!或者杀死我,你带着那些胶卷随便卖给谁。" 马丁咒骂了一句,最终朝对**招手,"快上来!" 乔纳斯教授暗暗松了口气,强忍着疼痛,沿着倾斜度越来越高的甲板一瘸一拐的跑了过去。 "如果这些胶卷卖不出500万美元,我就把你送回熊岛!"马丁船长说着,粗暴的将对方推上了救生艇。 最后看了眼船头甲板上那具已经被冰雪彻底掩盖的尸体,马丁船长干脆的跳上救生艇,解开固定求生艇的锁链,拼命摇着船桨试图离撞上冰山的渔船远一些。 然而,即便那艘渔船在这仿佛狂怒的海面上都举步维艰,这艘仅有不过三米长的木头小船又能坚持多久? 还不等那艘船尾上翘的渔船彻底沉没,这艘求生艇便被一个裹挟着大量浮冰的冰块拍进了海底。 浪头过后,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也只剩下一个装满了胶卷的大红色登山包飘飘荡荡的随波逐流,随后又在另一个浪头的裹挟下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此一无所知的卫燃和埃里克状况也并不算好,他们藏身的这座帐篷此时已经被积雪掩埋了大半,仅仅只剩下不到一米的高度位于雪面之上。 而在被积雪**挤压的帐篷内部,卫燃和埃里克正用后背一次次的撞击着倾斜的帐篷布,试图将外面的积雪压实,以便给他们让出更多的空间。 虽然因为外面的积雪越来越厚导致帐篷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个位数,但却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相比暴风雪刚开始的时候,这顶帐篷要稳固了不少。 现在他们要担心的,只剩了那根固定在雪橇车上的木头杆子别因为扛不住重压断开。又或者那台为他们提供热源的汽油炉子,以及挂在雪橇车上的煤油汽灯不要熄灭就够了。 在他们难熬的**中,头顶通气窗外的天色也稍稍变亮了一些,肆虐了十几个小时的暴风雪多少也减弱了一点。至少,他们已经能勉强看清远处的情况了。 "维克多,你快看山洞的方向!"埃里克缩回脑袋,将望远镜递给了卫燃,"快看!你快看!" 闻言,卫燃好奇的接过望远镜看向了谷地边缘的山洞方向。让他惊讶的是,虽然他们搭帐篷的位置积攒了厚厚的冰雪,但山谷边缘的雪却被吹的异常干净!甚至他都隐约看到了之前在洞口没发现过的石头台阶和残存着青苔与地衣的地表! "往左手边看!"埃里克扯着嗓子提醒道。 卫燃在对方的指引下向左轻轻移动望远镜,随后便发现,在正对着他们的谷地西南角,竟然出现了一个足有三四米长一米来高的大石头,在这大石头上,似乎还凿刻着什么。 拧动望远镜的调焦轮,待看清上面斑驳的字迹时,卫燃不由的露出个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在几百米外的那块石头上,用足够醒目的德语写着"距离柏林2444公里"这么一行充斥着严谨科学意味的信息。 而在这块形如指路牌的大石头后面,则是一个略微高出地面的垭口,从北方吹进谷地的狂风,裹挟着这里积攒的积雪,纷纷扬扬的越过那个垭口吹进了冰冷的北冰洋。 "维克多,你看气象站留下的那栋木质建筑遗址。" 埃里克在帐篷里兴奋的喊道,"他们肯定对这里进行了仔细的考察,才会把那座气象站建在那里的!当时那些人就是天才!" 确实是天才! 卫燃忍不住感叹,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至少目前的情况是,山谷北面吹来的狂风不但带走了山洞附近乃至头顶的积雪,甚至就连那座气象站遗址周围都被吹的干干净净,露出了周围一个个整齐摆放,半埋进地表的生锈空投罐 再看他们选址搭建帐篷的位置,距离那片遗址仅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但他们的帐篷却已经快被积雪给埋起来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卫燃缩回脑袋好奇的问道。 "峡管效应!当然是峡管效应!" 埃里克仿佛忘了脑袋上的伤口和周围随时可能坍塌的帐篷,用手中的滑雪杖麻利的在脚下画了一副简略的山谷地形图,同时兴奋的解释道,"正常来说,峡管效应大多都是带来危害的。但在这种地方,从北面吹来的风进入我们所在的这片山谷之后,当速度达到某个临界值之后就会会被加速,而被加强的风速,也会轻松带走这片山谷里的积雪。" 卫燃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埃里克继续说道,"山谷南侧边缘的那些山,以及那块石头附近的垭口,还有至关重要的风速! 当从北边吹来的风速度超过阈值,这座山谷的西侧就会像打开了吸尘器一样!但是看看我们这里,虽然只是两百米的距离而已,但因为我们北侧十几米外那些仅仅两三米高的石头山遮挡,所以反倒..." "停下,停下" 卫燃不得不喊住了仿佛柯南和爱因斯坦同时上身的埃里克,简单直接的问道,"你就回答我,现在我们是不是躲进山洞里更安全一些?" "当然!"埃里克用滑雪杖指了指脚下话的地形图,准备继续给卫燃讲讲其中的原理。 "既然更安全就别浪费时间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移动压住帐篷门的油桶,随后拿着雪铲开始清理外面的积雪。 埃里克反应过来,赶紧帮着熄灭燃烧了十几个小时的汽油炉子,随后又把帐篷里的毯子、睡袋以及各种东西一一搬上雪橇车。 在卷起雷欧的北极熊皮毯子时,埃里克发现下面除了有几本之前在山洞里翻出来的**杂志之外,还有雷欧平时宝贝的不行的银制烟盒与银制打火机,而那仍旧处于打开状态的烟盒里,除了几颗香烟之外,还放着雷欧做梦都想找到拍摄地点的那张黑白照片。 埃里克没了刚刚的兴奋,忧心重重的捡起雷欧的烟盒和打火机揣进兜里,随后将对方留下的北极熊皮毯子仔细卷好,搬上了雪橇车。 等到卫燃顺着帐篷门挖出一条通道之后,两人合力将雪橇车推出来,随后又收起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帐篷,顶着狂风走向了远处更加牢固的山洞。 当满是弹孔的铁门被埃里克推开,他在看到那台老式燃油发电机的时候,瞬间又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仅仅不到24个小时以前,乔纳斯教授还曾和他们在这座温暖的山洞里一起翻拍着那些气象资料。 但现如今,对方却借着一场暴风雪的掩护,带着他自己的宝藏独自离开了这座山谷。 第293章 第二座山洞 当这场暴风雪持续到第24个小时的时候,已经搬到山洞里的埃里克也陷入了焦躁之中。 "维克多,我要去找雷欧"埃里克等卫燃帮他头上的伤口换好了药之后突兀的说道,"就算找不到乔纳斯也没关系,至少要把雷欧找回来。" "你怎么找?去哪找?你确定你能找到?"卫燃一边收拾着医疗盒子一边连珠炮似的的问道。 "可是..." "埃里克" 卫燃打断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你该相信雷欧,至少相信雷欧在这种环境里,比乔纳斯教授更容易活下来。所以你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比如翻拍那些气象资料。" 埃里克张张嘴,迈步走到山洞中央的桌子边坐下,点燃了那两盏煤油汽灯,沉默不语的翻拍着那些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去管的气象资料。 见对方总算安静下来,卫燃这才关闭了门口外面的燃油发电机,借着桌子上那两盏煤油汽灯提供的亮光,继续在火炉边维修那两台被乔纳斯教授破坏过的老式无线电台。 他不知道这三位当初到底是为了保密还是另有原因,竟然全都没带对外联系的通讯工具,但眼下,唯一的指望便是这两台明显最近才被破坏过的老古董。 但在缺少了关键零件的前提下,凭借着当初在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无线电知识能不能让它工作,他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在相机的快门声以及卫燃的忙碌中,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山洞外面的天色也从漆黑变成昏暗继而又变得漆黑。但肆虐的暴风雪,却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 相比许久未归的雷欧和许久未停的暴风雪,卫燃却在担心另一件事情,这座山洞里的燃料足够,不管是汽油还是门口冻结的焦煤,都能让他们坚持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但相比燃料,他们储存在山洞里间的食物却不多了。当初为了避免雪崩掩埋山洞,大部分的食物都被搬进了乔纳斯和埃里克的帐篷。可自从前者逃走之后,不但帐篷被吹飞了,连那些食物还在不在原地都要打个问号。 可即便那些食物仍旧被埋在雪地里,也只能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坚持一周的时间罢了。或许一周之后,他们就只能靠打猎来填饱肚子。 然而,此时他们唯一的武器,便只有卫燃放在金属本子里的那支手枪而已。而且很显然,此时埃里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看了眼仍在翻拍气象资料的埃里克,卫燃起身走进里间山洞,随意取了些鹿肉、蔬菜以及面包,借着燃着炭火的铸铁炉子简单的做了些饭菜。 趁着那只不锈钢小锅闷煮鹿肉的功夫,他再次启动了两道木门之外的燃油发电机,随后给桌子上的无线电台接通了电源。 试了试这台无线电依旧没有办法工作,卫燃无奈的断掉电源,随后又关闭了燃油发电机。 "埃里克,你们当初怎么没带个电台过来?" 埃里克停下手里的工作,懊悔的说道,"当时乔纳斯教授说使用无线电很可能被挪威或者苏联监听到,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会被当作间谍抓起来。" "所以就没带?"卫燃无奈的看着对方。 "本来雷欧要带的"埃里克摊摊手,"但乔纳斯坚持拒绝冒险,现在看来,他当时恐怕就已经做好了私自逃走的准备了。" "可是他该怎么逃走?"卫燃皱着眉头问道,"渔船不是你的表哥雷欧找的吗?" "确实是雷欧找的" 埃里克的表情同样带着疑惑,"除非他在这座岛上还藏了其他的船,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出这座岛。" 其他的船? 卫燃暗自摇头,如果有其他的船,如果乔纳斯教授早就做好了甩下他们逃走的准备,那么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撇开埃里克和雷欧自己偷偷过来。 不管眼下想这么多没用,他的回归任务是活到最后,可不是过来给这一个挨着一个的阴谋抽丝剥茧的。 更何况,早在决定参与这个历史事件之初,卫燃便抱着学会挪威语的功利心以及看看卡坚卡的调查能力这两大目的,眼下他最看中的挪威语或者法语都没学到,自然也就更没有动力了。 "维克多,我刚刚有了个新想法。"埃里克站起身,语气中都带着惊喜。 "什么想法?"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这座岛上有没有其他的船我们不清楚,但在这座岛上肯定还有第二座气象站曾经使用过的山洞!" 埃里克兴奋的说道,"还记得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乔纳斯说的话吗?他说在熊岛的最高峰,有一座德国人在二战时建立的信号塔中继站,既然有中继站,那里肯定就需要维护,既然需要维护,那里很可能也有这样一座山洞!" "你想去那看看?"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或许没有第二条船,但万一乔纳斯教授就藏在那座可能存在的山洞里呢?" 埃里克兴奋的说道,"只要我们抓到乔纳斯教授,至少可以问出他见没见到雷欧。另外,就算他没见到雷欧,他不是还带走了两头驯鹿吗?只要我们有那两头驯鹿,寻找雷欧也能方便很多。" 犹豫片刻,卫燃坐在埃里克对面,给对方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之后问道,"埃里克,详细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要在暴风雪停下之前准备好寻找另一座可能存在的山洞需要的物资。如果暴风雪停下之后雷欧还没回来,我们就立刻出发。" 埃里克一边在纸上写一边说道,"另外,如果找不到那座山洞,或者那座山洞里没有乔纳斯教授,我们还要去熊岛西边的码头等那条渔船,借用对方船上的无线电报警,甚至如果那座山洞里有能用的无线电台,我们还可以直接试试报警。" "报警?" "当然要报警!"埃里克指了指桌子上的木头箱子,"相比这些珍贵的气象资料,雷欧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 安静温暖的山洞里,卫燃长出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我来从那些资料里找找另一座信号塔下面有没有山洞,你负责准备物资怎么样?"埃里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我知道不该拉上你冒险,但如果我们想活着离开这里,这说不定是唯一的办法," 卫燃点点头,痛快的答应道,"好吧,我来准备物资。" 闻言,埃里克明显松了口气,立刻起身走向了货架,寻找着那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另一个山洞的线索。 看了眼仿佛重新拾起希望的埃里克,卫燃暗自摇摇头,起身走向山洞口,将雪橇车上冻结的帆布帐篷艰难的搬进了山洞,搭在两张桌子上,借助不远处的炉火烘烤着上面的冰碴。 在两人的忙碌之下,重达30多斤的帆布帐篷和睡袋渐渐变得干燥柔软,里间山洞里的不多的食材也全都被煮熟,然后端到外面冻成了只要简单加热就能立刻入口的冰坨。 甚至就连当初埃里克和乔纳斯教授住过的那座帐篷位置,都被两人顶着暴风雪挖开,从足有一米厚的积雪中刨出来一些熟冻的海鲜以及一大箱子易于保存的蔬菜和几瓶还没开封的土豆酒。 当又一个短暂的白天降临的时候,几乎已经把整个山洞全都翻了个底朝天的埃里克终于发出了一声欢呼。 "维克多看看这个!" 埃里克拿着一个带有塑料皮的本子兴奋的喊道,"中继站维修记录!那里果然有个中继站!而且好像真的有个维修仓库!" "有具体位置吗?"卫燃凑上来问道。 "有!当然有!" 埃里克兴奋的翻动着塑料皮本子,展示着最后一页上明显是手绘的地图说道,"我们只要顺着这张地图就能找到,上面甚至标明了容易发生雪崩的位置以及注意事项!" "现在就等暴风雪停下来了" 卫燃接过本子看了看,这里面记载的内容倒是格外的详细,比如哪一年的哪一天对中继站进行的例行维护,更换了电池,又或者在哪次例行维护中遭遇了雪崩,谁受了伤又或者谁被埋在了积雪下面没有救出来等等等等。 看得出来,当时在这座气象站里工作的人很认真,同时也很无聊,否则的话,他们根本不用把诸如"顺便发现几只北极狐在极光下绕着圈子跳舞"这样不知真假的屁话写进维修记录里。 将塑料皮本子还给埃里克,后者想了想,竟从这本子的随后一页撕下来一张白纸,随后掏出笔用卫燃看不懂的挪威语写了些什么。 见卫燃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埃里克收起笔解释道,"到时候如果雷欧回来发现我们不在了,肯定会去找我们,所以我提前给他留言,这样万一他回来了,至少不用再去找我们,那样我们永远都碰不上面了。" "你要是早点这么细心,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局面。"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干脆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山洞外依旧没有停下的暴风雪上面。 在两人的耐心**中,时间足足过了两天的时间,山洞外的风势这才渐渐减弱,最终彻底停了下来,就连头顶,也翻涌起了诡异的极光。 两人不敢耽搁时间,吃饱喝足并且给埃里克头上的伤口换了药之后,立刻把提前从山洞里找出来的四盏煤油汽灯全部点燃挂在了装满物资的雪橇车四周,随后两人穿上雪鞋各自拿起拿起一根拇指粗的登山绳,拉着雪橇车一路往北,沿着缓缓抬升的地势离开了谷地和那座温暖的山洞。 第294章 无头尸体 寻找气象站开凿的第二座山洞的路上,埃里克时不时的便扯着嗓子喊一声雷欧的名字,但可惜,一直到他们艰难的走完了五六公里的山路,最终停在那座最高峰的山脚下,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稍作休息让身体缓了缓,两人将雪橇车挪到一块背风的大石头后面用绳子绑好,随后又给雪橇车上的煤油灯全都加满了燃油,这才各自拎上一盏耀眼的煤油汽灯,拿上冰镐开始往半山腰上爬。 在这座熊岛最高峰的西南角,有一道蜿蜒向上的缓坡,这道缓坡不但是山上积雪往下滚落的主要路径,也是上山的唯一路径。 唯一的好消息是,得益于之前肆虐了好几天的暴风雪,这道缓坡上的积雪倒是不多,至少不用担心引发雪崩被埋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尤其在他们爬到半山腰之后,没了山体的遮挡,风速也陡然加快,这个时候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一路摔倒山脚底下。 在那张手绘地图的指引下,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在爬到了距离山顶仅仅只有不到百米的位置,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就...就是这里了" 埃里克指了指正前方一道被积雪掩埋了大半的铁门,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厚实的积雪上,"让...让我休息一下。" 同样轻松不到哪去的卫燃看了眼那扇足有两米宽的铁门,紧接着却默默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这里很可能并没有人来过,否则的话,至少那铁门外面不会有这么多的积雪,更不会有那么多大大小小已经和地面冻结在一起的碎石。 很快,休息过来的埃里克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死心的在周围找了一圈,最终颇有些慌乱的问道,"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先进去看看再说" 卫燃看着光秃秃的山顶答道,"看看里面有没有电台,如果有的话,就像你说的,至少我们可以试试报警。" "对!说的对!我们还有机会报警!" 埃里克闻言又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手忙脚乱的从背着的包里拿出铲子,催促着卫燃帮忙一起清理这道铁门外相对并不算多的积雪。 相比山谷里的那座山洞,这座山洞要简陋了不少,甚至在那道铁门的周围,还留有大大小小的缝隙,换句话说,这道门更多的只是为了挡住积雪而已,以至于上面连锁都没有,只是用个t型的铁销子别着。 勉强清理了大部分的积雪,两人合力撞开与地表冻结的铁门之后,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切给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个山洞并不算大,进深仅仅只有不到三米而已,两侧贴着凹凸不平的岩壁摆着两个铁质架子,上面摆着一个个的木头箱子。而在这两个铁质货架中间,却停着一辆屁股朝外,喷涂了白色油漆的半履带摩托车! 但真正让他们惊讶的却是,这山洞里除了货架和半履带摩托车之外,在铁门的后面,还并排靠墙半坐着四具冻成冰雕,而且没有头的尸体! 埃里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被脚下的碎石绊倒,他手中的煤油汽灯也砸落在地面上,摔碎了上面的挡风玻璃罩。 回过神来,卫燃赶紧把仍在燃烧的煤油汽灯扶正,随后拉起了埃里克。 "这里怎么会有尸体?"埃里克惊讶的问道。 卫燃却并没有答话,而是拎着煤油汽灯凑到这几句尸体的边上仔细观察了一番。 许久之后,他才答道,"这些尸体的手都被反绑着,胸口还有残存的弹孔,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当时在气象站工作的人。" "可是他们怎么..."埃里克说到一半便停住了,显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看来,当时从这座气象站里逃出去的人应该不多。"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用冰稿的尖头扯开一具尸体的脖领子,不出预料,这具尸体的脖子上并没有士兵牌之类的东西。换了个尸体翻了翻对方身上的口袋,也根本没有找到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任何证件。 "是乔纳斯的父亲杀了他们?"埃里克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卫燃站起身,语气异常肯定的答道,"如果非要猜测的话,或许乔纳斯的父亲并非什么气象学家吧。" "什么意思?"埃里克疑惑的看着卫燃的背影。 "当时德国派出的气象队,除了负责气象预测的专业人员之外,还配有军事领队。" 卫燃缓了缓,继续说道,"大概类似保镖一样的存在吧,虽然这个形容不太准确,但大方向应该没错。" "所以呢?"埃里克追问道。 "相比这些气象队的专业工作人员,军事领队显然更加忠诚于他们的圆首。相应的,这些人在战争结束后,也会得到更严重的制裁。至少,当时的军事领队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卫燃转过身,看着脸色惨白的埃里克继续说道,"那么,想活下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杀了这些人,免得自己的真实身份泄漏?"埃里克难以置信的看着卫燃,"这太夸张了!" "或许,当时的凶手还有冒充这些气象工作者中的一个,用对方的身份回到德国的心思吧,否则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砍掉他们的脑袋。当然,也有可能是很多个身份。" 卫燃绕着山洞里的那辆半履带摩托,一边翻找着周围货架上的木头箱子一边继续猜测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那位军事领队,我们姑且认为他是乔纳斯教授的父亲吧。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座气象站在军事领域的价值,更知道要想保住熊岛的秘密,做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秘密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甚至就连乔纳斯教授口中的,那本他父亲留下的工作笔记,说不定都是这里面某个人的作品。" "可是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把尸体留在这?这不是..." 埃里克后知后觉的看向门后的无头尸体,"他想在必要的时候证明这些人是他杀的来洗脱...不不不,他是想证明自己是这些死者中的一员?" 卫燃回头看了看那几具无头尸体中唯一一个穿着德军制服的存在,心不在焉回应道,"或许吧,所以我才说对方是个聪明人。不过相比40多年前的真相,埃里克,我们现在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仍旧没有从震惊中平复下来的埃里克下意识的问道。 "这辆半履带摩托" 卫燃指着履带被冻结在山洞地板上的铁疙瘩,"刚刚我找了一圈,这座山洞里虽然没有无线电台或者无线电台能用上的配件,但如果我们能把这玩意儿发动起来,说不定它能帮我们更快赶到简易码头。" "它都放在这里快半个世纪了,你确定还能修好?"埃里克皱着眉头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拧开了这辆半履带摩托散热水箱的盖子,万幸,这里面的水已经被放空了,这可是个好消息。 "可是修好它太浪费时间了"埃里克不太情愿的说道。 "那么埃里克,你会滑雪吗?"卫燃问出了当初在离开山谷时便问过的问题。 "额...不会"埃里克尴尬的再次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所以修好它并不算浪费时间,刚刚我们才走了五公里的路而已就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我们想走到20公里外的码头。" 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我是会滑雪的。所以准确的说,如果你想走到20公里外的码头,或许等你到那里的时候,熊岛的极昼都快结束了。" "怎么可能那么夸张?"埃里克用力搓了搓脸,"好吧,听你的,我们现在怎么做?" "你去山下,把雪橇车上的汽油炉、不锈钢小锅和油桶全都拿上来。"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半履带摩托的工具箱,"剩下的交给我。" 埃里克看了看头顶,随后又看了看小岛的西面,犹豫片刻后咬咬牙走出了山洞,"我这就去拿你需要的东西。" 打发走了埃里克,卫燃也把注意放在了这台怪异的半履带摩托车上。说它怪异,是因为它的前轮被改成了雪橇板的模样。很明显,这小小的改动是为了适应熊岛当地的环境。 除此之外,在它的履带和雪橇板之下,还垫着几个木方。甚至在那并不算大,但似乎残存着大量干涸血迹的货斗里,还放着一桶带有铅封的润滑油和一桶汽油。 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当年留下这辆半履带摩托车的人,或许在离开之初就已经做好了再回来的准备。 拿起那桶还没拆封过的润滑油打开之后晃了晃,里面略显粘稠的质感让他开始担心这东西到底还能不能用。 同时卫燃也在暗暗琢磨着,当初活着离开这里的人,他准备再回来这里的理由和不久前乔纳斯教授逃走,是不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另一方面,那个人既然做好了这么多的准备,他又为什么没有回来,或者更准备的说,他到底回来过没有? 第295章 伪造的证据 堪称四面透风的山洞里,卫燃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趁着埃里克还没回来的功夫仔细检查一下这辆半履带摩托车。 得益于曾经阿历克塞教授曾经接过一个调查同款车子服役部队的工作,他对这辆"狮身人面像"一样的古怪车子倒是并不陌生。 摸索着打开半履带摩托座椅后面的盖板以及后半部分的盖子,卫燃脸色的表情也越来越惊喜,这辆车的状况还算不错,虽然那块电瓶明显已经没办法提供启动电力。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这车虽然可以电启动,但同样可以像拖拉机一样,用大号钥匙从车尾的菊花捅进去进行启动,无非麻烦一些而已。 粗略检查了一番仅有的那几条传动带的松紧程度,顺便拔出机油尺看了看。这里面虽然有机油,但放了这么久能不能用却是个未知数。 见埃里克还没回来,卫燃索性将车子里的润滑油全部放干净,顺便又换上了从车身自带的工具箱里找到的火花塞。 等他这边忙完,埃里克也一手拎着汽油炉子,一手拎着油桶,脑袋上还顶着个不锈钢的小锅呼哧带喘的走了回来。 "辛苦你了" 卫燃见对方这副狼狈的模样,赶紧过去帮忙把对方脑袋上顶着的小锅帮忙取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做?"埃里克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卫燃刚刚拆下来的坐垫上问道。 "你辛苦下,先用汽油炉烧一锅开水。"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拧开了汽油炉子的注油口,将里面全满的汽油全都倒进了半履带摩托的油箱里,随后又把刚刚从车上搬下来的那桶40多年前的汽油拆封倒进了汽油炉子。 这些过期汽油给这辆半履带摩托用容易出问题,但是拿来做燃料却没问题。同样的道理,汽油炉子里原本那些他们带过来的燃油,只是用来烧水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倒不如给车子用。 "你确定这个丑东西还能发动?"埃里克认命似的拿起不锈钢小锅,在山洞外面随意装了一锅积雪,随后开始吭哧吭哧的给汽油炉子加压。 "能不能发动放一边,它可绝对不算丑。" 卫燃回应的同时,已经将启动摇柄顺着半履带摩托车尾的孔洞插进去,一边缓缓摇动,一边观察着火花塞打火的情况。 埃里克有些焦躁的回应道,"丑不丑确实不重要,不过我们可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卫燃停下手里的动作,"火花塞能打火,车钥匙也在,我们有很大几率把它发动起来。" "但愿像你说的那样"埃里克说话的同时,也已经点燃的汽油炉子的喷火口。 在嗤嗤作响的火焰炙烤下,不锈钢小锅的积雪迅速融化,没过多久便开始了沸腾。 卫燃和埃里克两人见状,赶紧用手捧起一个个雪球丢进锅里。在他们的忙碌之下,很快,一锅稍稍有些烫手的温水便被倒进了散热水箱。 "我们现在启动它吗?"埃里克迫不及待的问道。 "别急" 卫燃将不锈钢小盆重新放在汽油炉子上烧干,随后拎着锅和那桶刚刚才拆封的机油跑到山洞外面。 将粘稠的机油全都倒进锅里,随后又往里面加入了少量过期的汽油进行稀释,最后又把这装满了机油的不锈钢小锅放在汽油炉子上进行缓慢的加热同时不停的搅动。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他这才在埃里克的帮助下,将这一锅热腾腾的润滑油倒进了车子里。 这稍稍有些危险的土办法虽然能让那些过期的润滑油继续用,但却对车子本身的伤害很大,不多过眼下他们只是需要它帮忙跑个20公里而已,所以那点伤害自然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加满了润滑油,卫燃将油乎乎的不锈钢小锅丢给埃里克,示意他去外面用积雪刷干净。 最后熟悉了一番这辆老古董的各种开关和挡杆,卫燃才在埃里克好奇的注视下,将他们带来的唯一一桶汽油倒进了驾驶位旁边的油箱口里。 稍等了片刻,卫燃将油门锁死,示意埃里克帮忙扳住泄压阀,随后再一次跑到车尾,卖力的摇动着启动手柄。 在两人一次次的配合和一次次的尝试之下,这辆停放了超过40年的老古董在数次仿佛肺结核晚期病人的艰难喘息之后,总算成功的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 被喷了一脸尾气的卫燃眯着眼睛煽动手掌,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的埃里克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赶紧去码头。" 卫燃丢掉手里的摇柄,招呼着埃里克赶紧帮忙把发动机盖板之类的东西全都装上去。 "维克多,你可真厉害!"喜形于色的埃里克一脸兴奋的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喊道,"或许你该去读机械系。" "我去读蓝翔算了"卫燃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帮着装好货斗座椅垫的埃里克不明所以的看着卫燃。 "没什么,夸你有眼光。" 卫燃懒得和对方解释,哐当一声扣上发动机盖子,示意对方站远一些,随后迈步做进半履带的驾驶位,摸索着将排挡杆前推到了倒档的位置,轻轻拧动油门,操纵着这台老古董挣脱了冻住履带的坚冰,在发动机的轰鸣中缓缓开出了山洞。 等到埃里克将熄灭的汽油炉子和刚刚用积雪蹭干净的不锈钢小锅全都搬上货斗坐好,他这才挂上前进挡,驾驶着这辆半履带小心翼翼的沿着缓坡开了下去。 相比不行上山时的痛苦,这下山的过程却是无比的惊险刺激。即便有履带的帮助,但因为积雪太厚,时不时的打滑也让他们随时都有一种直接摔倒山下的错觉。 好不容易回到山脚,卫燃将他们辛苦拖拽来的雪橇车用绳子绑在了车尾的拖钩上。 "把这个围上吧" 埃里克将雷欧留下的北极熊皮毯子递给了卫燃,这张接近三米长熊皮足有30多斤重,但却格外的暖和。 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卫燃用沉重的熊皮裹住身体,等对方也裹着驯鹿皮半躺在了雪橇车上挥手示意,立刻再次拧动了油门开往了小岛的最西端。 直线距离20公里的路程,两人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堪堪抵达,然而在这座简易码头**他们的,却并没有期望中的渔船,更没有埃里克迫切想要找到的雷欧,仅仅只有一辆几乎被冰雪掩埋的雪橇车,以及两头驯鹿的尸体! 停下半履带摩托,卫燃和早已经跳下雪橇车的埃里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向了那辆雪橇车。 胡乱扒开雪橇车上的积雪,埃里克拿起一台染血的手摇收音机说道,"这是乔纳斯教授的收音机,是他女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绝对不会把这东西丢在这里的。" "他的登山包也不见了" 卫燃皱着眉头走向那两头驯鹿的尸体,它们的肩胛骨位置,都有一个清晰的弹孔。而在其中一头驯鹿尸体的脖子下面,还压着一顶染血的帽子和一副滑雪板。 毫无疑问,这副滑雪板正是当初雷欧追赶乔纳斯教授时用的,而在那顶帽子里,则放着一支染血的1911手枪和一个同样燃着血的望远镜。 埃里克看了看那副滑雪板,随后又把目光移向那支手枪,"这...好像是那位船长的东西?" 卫燃拿起这支1911手枪看了看,它的枪口残存着冻结的血液,手枪握把的骨质贴片上,还刻着一段卫燃看到不懂单词。 "马丁·弗洛" 埃里克接过手枪看了看,肯定的说道,"这确实是那位船长的手枪,我知道他的名字,雷欧已经经常和我说他和马丁船长一起从苏联**鱼子酱的事情。可是..." 卫燃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仅从眼前的情况看,不管是乔纳斯教授还是那位又高又胖的马丁船长全都已经遭遇了不测,甚至就连那艘渔船,很可能也已经被开走了。而这一切的嫌疑,似乎都指向了依旧没有出现的雷欧。 "不会是雷欧的,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埃里克宛若神经质一般的坐在驯鹿尸体的边上,抱着那副滑雪板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他绝对不会对他最好的朋友开枪,更不会把我丢在这里,他不是那样的人!" 卫燃不动声色的接过对方手中的手枪,退下弹匣按了按最上面的那颗子弹,随后又轻轻拉动套筒,探手抓住了被抽壳钩弹出来的那枚子弹,内心却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这支手枪的主人在放下枪之前曾经扣动过扳机,如果是那位马丁船长的话,他不大可能会离开渔船来码头上和雷欧交火。 另一方面,如果交火是发生在渔船上的,这些东西,尤其那完全不合常理的望远镜,也就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甚至就连这支做工看起来要精致的多的手枪,都不会被丢弃在这里。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在山谷里为了打开洞口的铁门,他和雷欧全都把各***的子弹打空了。换句话说,如果做下这一切的是雷欧,他即便不想要这支手枪,至少也会带走弹匣才对。 如此种种,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们现在看的这些,只是活下来的人想让他们看到的。至于真相,恐怕雷欧早就已经遭遇了不幸。 不过再看看旁边的埃里克,卫燃犹豫许久,最终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或许对此时茫然无措的埃里克来说,他的表哥雷欧很可能已经死了的真相带来的打击,要远比雷欧很可能杀了所有人来的更大。 第296章 并非只有感动,也并非全是阴谋 荒凉的简易码头被煤油汽灯和半履带摩托的车灯照亮,卫燃见埃里克已经冷静下来,这才叹了口气,示意对方帮忙把那两头驯鹿的尸体抬到雪橇车上。 "你要做什么?"埃里克呆滞的看着卫燃问道。 "活下去" 卫燃指了指头顶翻涌的极光,"不管是找到真正的凶手也好,还是活着回到挪威本土,我们都必须在这里坚持足够长的时间才行。气象站那边的食物储备已经不多了,这两头驯鹿能让我们坚持更久的时间。" "我要在这里等着雷欧"埃里克固执的说道。 "或许雷欧已经去气象站了呢?"卫燃又一次给了对方一个虚假的目标。 "对,他肯定会去气象站找我!我们会气象站!" 茫然无措的埃里克想了想,拿起一张驯鹿皮铺开,随后又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支铅笔,在驯鹿皮没有毛的一面写了些什么,随后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将其绑在了雪橇车上。 懒得询问仿佛被所有人抛弃的埃里克这次写了什么,卫燃招呼着对方帮忙,将其中一头驯鹿的尸体艰难的挪到雪橇车上,随后又把另一头驯鹿的尸体抬到了半履带摩托并不算大的货斗上绑好。 "走吧" 卫燃示意埃里克上车,拧动油门,驾驶着严重超载的老古董,拖拽着同样超载的雪橇车,吭哧吭哧的在雪原上慢吞吞的前进。 骑坐在驯鹿尸体上的埃里克裹紧了身上的兽皮毯子,看着手中那支刚刚捡到的1911手枪陷入了沉默,时不时的,他还会举起同样是刚刚捡到的望远镜看一看周围的环境。 然而,这被极夜笼罩的熊岛,唯一能让他看到的,便是那些曾经让他无比痴迷的极光。 放下望远镜,埃里克又掏出了在雪橇车上找到的手摇发电收音机贴在耳朵边上,同时开始缓缓摇动上门的发电拨杆。 刺啦啦的杂音中,他勉强能听到电台频道里传来的挪威语圣诞歌曲和电台主持人读出的各种祝福。试着换了个频道,他将收音机贴在耳朵上继续摇动,希望能从里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奈何,这台仅有巴掌大的收音机能收到的信号实在有限,大多时候听到的,全都是各种毫无意义的杂音,以及他根本听不懂的苏联电台。 在半履带慢吞吞的拖拽之下,两人用了两个多小时这才重新赶回了气象站山谷。但让埃里克失望的是,那座山洞的铁门依旧被锁头挂着,根本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眼瞅着失魂落魄的埃里克走进山洞,卫燃打消了让对方帮忙的心思,独自将那两头驯鹿的尸体推到雪地上,随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抗日***,粗暴的将冻成冰坨的驯鹿分解成了大大小小的肉块。 甚至就连驯鹿的内脏他都没有浪费,全都一一取出来丢到一边冻着。也正是在分解驯鹿肉的时候,卫燃还意外发现了仍旧卡在肉里的子弹头。 虽然这些子弹头已经变形,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来,它们是肥肥胖胖的.45手枪弹的弹头。 这也就越发的验证了卫燃之前的怀疑,既然这两头驯鹿都是被手枪杀死的,那就更不可能是雷欧做的。 抬头看了眼山洞的方向,卫燃将满地的肉块和雪橇车上的其他东西全都搬进去,随后又放干净半履带摩托上的散热水箱,这才走进了温暖的山洞内部。 被煤油汽灯照亮的温暖山洞里,埃里克忙碌的用相机翻拍着气象资料,似乎想用工作麻痹自己似的。 叹了口气,卫燃拿起桌子上那台手摇发电收音机看了看,又看了看火炉边那两台无线电台,一番琢磨之后,拿起之前找到的螺丝刀,将这台收音机拆开,开始尝试着组装出个大号收音机出来。 相比修复电台本身,这份改装工作倒是简单了不少,等到卫燃启动木门外的燃油发电机,给满桌子的电路连上电源之后,那个被拆下来的收音机喇叭也响起了刺啦啦的杂音。 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埃里克的注意,他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凑了过来。 卫燃看了看对方,随后轻轻转动旋钮,调节着电台频道。借助之前那两台电台一直伸到山洞外面的天线帮助,这台收音机的信号要好了不少,根本没费什么功夫,便收到了全苏广播电台的信号。 还没等卫燃听完这个电台里的苏联歌曲,埃里克便开始转动旋钮,换了个卫燃听不懂的挪威语频道,好在,这个频道也在播放歌曲,虽然听不懂歌词,但至少能听个旋律。 见埃里克转移了注意力,卫燃也暂时放下了担忧,开始忙活着准备弄点吃的,顺便琢磨着等对方情绪平复一下之后,把自己之前的分析和猜测告诉对方。 而在他身后的埃里克,此时却已经给电台换了个频道,认真的听着电台里的主持人用挪威语叽哩哇啦的说着些什么,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 扭头看了眼正在加热之前做好的饭菜的卫燃,埃里克轻轻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枪,用仍旧残存着血迹的枪口顶住了自己的下颚。 "雷欧不是杀人犯"埃里克泪流满面的说道。 "他当然不是杀人...你要做什么?" 卫燃抬头之后被吓了一跳,丢掉正准备放在炉子上的不锈钢小锅就要跑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身体,埃里克却已经闭上眼睛,异常干脆的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温暖的山洞里久久回荡,失去生命的埃里克仰头栽倒在了地板上。与此同时,浓烈的白光也充斥了卫燃的视野。 "怎么...怎么就**了?" 当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工作室二楼的卧室里。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本子自动停在了第14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旁若无人的在那张黑白照片下写出了后续的故事: 极夜下的阴谋 金矿勘探员雷欧,于1988年12月17日,被挚友马丁船长枪杀,并利用无线电发送求救信息,栽赃雷欧杀死乔纳斯教授后搭乘另一条船逃走。 马丁船长,乔纳斯教授,于1988年12月17日,因所乘坐渔船撞击浮冰身亡。 埃里克,于1988年12月21日,因误信广播电台针对雷欧发布的通缉令,于气象站遗留山洞内烧毁所有气象资料后**,其尸体于****年夏季被发现,并由家人带回。 至此,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简短的写道,"为了宝藏,有人选择编织谎言,有人选择背叛朋友,也有人在选择信任之后,又在绝境中产生了动摇。" 在卫燃的注视下,纸页翻到了背面,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你的厨艺其实和雷欧一样好。" 愣了愣神,卫燃正要伸手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拿出来,却发现那支金属羽毛笔竟然在空白的第15页继续写道: 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里都有感动,同样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里都有阴谋,但每个故事里的角色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镜头背后的摄影师在按下快门时,内心该坚持的到底是正义、善良还是客观真实?那些被历史遗忘的人,他们至死坚持的是正义、善良还是各自的信仰或者梦想?镜头前后的角色,为了各自内心的坚持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稍稍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在文字正下方出现了一个红蓝双色交织的漩涡。 在卫燃的注视下,那支金属羽毛笔在羽毛笔之下写道,"十次存活奖励,一万公里质保。" 等到金属羽毛笔当啷一声砸落桌面的时候,他已经大致猜到了这次奖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提溜着金属本子连滚带爬的跑下一楼,卫燃检查了一下反锁的卷帘门,随后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红色漩涡里装着的,是个当时在熊岛用过的海因策大饼炉和配套的不锈钢小锅。而在那不锈钢小锅里,竟然还放着一小块臭烘烘的腌鲱鱼。 "和腌鲱鱼比,我的厨艺和雷欧一样好吗?" 卫燃哭笑不得的捏起不锈钢小锅里那块打火机大小,带着诡异酸臭的鱼肉塞进了嘴里。 吃掉了埃里克留给自己的这份馈赠,卫燃哈了口气,强忍着不断上涌的恶心,随后召唤出了十次存活奖励的物品。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次奖励的还真就是那台半履带摩托。只不过这辆白色涂装的半履带前轮并非雪橇而是原版的正常车轮。同时在驾驶位上,还放着一张厚实沉重的北极熊皮,而在它的后斗里,则是卷成卷的帆布帐篷和驯鹿皮毯子。 "血赚!" 卫燃绕着圈观察了一番这辆近乎出厂状态的半履带摩托,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再次翻开金属本子,从那张黑白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拿出了里面唯一的一张底片。 对着工作台上的灯光看去,这张底片拍摄的内容却并非那些气象资料,而是当初他们在山洞里,一起庆祝发现时的场景。在这张底片里不但没有卫燃的影子,甚至连这张底片,都不是他或者其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拍下的。 只不过可惜,在这张照片之后不久,埃里克等人却各自有着截然不同又殊途同归的经历。 第297章 前往莫斯科 反锁了卷帘门的工作室里,卫燃将汽油炉子加满了燃油,随后又把配套的不锈钢小锅清洗干净,这才将其收回金属本子里,随后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辆白色涂装的半履带摩托车上。 这种老古董的优点和缺点一样鲜明,想夸它的人,会说他既有履带车的高通过性,也有轮式车的高速和简单。想贬低它的人,则会反过来说它既不如纯粹的轮式车辆跑得快,又不如纯粹的履带车辆越野通过性能好。 但不得不承认,除了那足以逼疯二战德国机械工程师的履带结构之外,这两自重超过一吨的"摩托车"确实要比偏三轮或者当初在北非沙漠开过的那种意呆利农用三轮车要强的多。 至少它能去的地方,前面那两种都不一定能走,而且这个百公里20升油耗左右的小东西堪称变态的拖拽能力,也足以拉着轻型火炮翻山越岭。但更让卫燃开心的是,它可是除了那条排子船之外,自己获得的第一辆交通工具。 "以后什么时候能给来架飞机就海陆空全齐了" 卫燃一边想着美事,一边从储物室里翻出了之前在沙漠里试炮时剩下的汽油,给这辆半履带驾驶位左右两侧的油箱全都加满了汽油。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这俩油箱的容量全都是21升,刚刚好放下当年一个德国标准油桶的汽油并且留出少许的空间。 添满了燃油,卫燃将那张又厚又重的北极熊皮铺在了长条桌上,这**欧曾经宝贝的不行的北极熊皮长度足足有两米七左右,宽度也足有一米五以上,重量更是超过了30斤。 这么一张大家伙放在今天,已经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判多久的问题了。 仔细的将熊皮卷好重新固定在半履带摩托的后座上,卫燃又把其上附带的帆布帐篷和鹿皮毯子一一打开检查了一番。 那张皮毛厚实的驯鹿皮毯子倒是没什么特殊,但那顶帆布帐篷里却卷着三根一米长度,两端带有螺扣和螺纹,足有手腕粗的钢管。 将这三根钢管拧在一起,试着将这顶帐篷在工作室里撑起来,卫燃却是越发的满意了。这顶金字塔形帐篷和当初雷欧给他们准备的一模一样,外面一层防水帆布,里面缀着一层薄薄的驯鹿皮,不够足够厚实,而且里面的空间也足够大。 看够了新鲜,同样将帐篷和毯子全都重新卷好固定在半履带摩托的后座上,卫燃看着眼前的奖励,开始琢磨着这次的前因后果。 他现在虽然搞清楚了当年在熊岛发生了什么,但同时也多了许多其他的疑惑。 首先,曾在熊岛最高峰山洞里留下四具无头尸体和半履带摩托的人是谁,他到底回去过没有,回去或者准备回熊岛的目的是什么。 其次,乔纳斯教授带走的那满满一登山包的胶卷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如果那些胶卷跟着他们一起沉入了海底。几十年后的今天,那位阿曼达太太又在调查什么?她为什么要假借雷欧的名义的进行调查?或者说,她一直坚持认为是雷欧带走了那些胶卷?而她想找到的,也是那些胶卷? 内心有了大致的猜测,卫燃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万年历,犹豫片刻后收起了眼前的半履带摩托,随后起身上楼,将装有埃里克腕表的眼镜盒子拿下来,直接送到了隔壁旅行社的柜台。 和前台小毛妹重点交待了一下一两天内会有人来这里取走这些东西,卫燃又找小姨周淑瑾以及刚好在旅行社蹭饭的尼古拉打了声招呼,示意他们以后有事打自己的卫星电话,这才锁死了工作室的卷帘门,驾驶着越野车离开了伏尔加格勒。 眼下距离回红旗林场上课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倒是刚好用来处理那位法国骗子赫伯特的问题。 根本没有走远,卫燃驱车开过横跨伏尔加河的大桥,来到亚历山大所在的卫星城伏尔加斯基之后,随便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住下,给赫伯特发了条消息告知了眼镜盒子在隔壁的旅行社之后,干脆的将手机关机收进包里,随后拿出之前买的卫星电话开机,****连上认证器,借助网页邮箱和远在意大利的卡坚卡开始了沟通。 至于沟通的核心内容,却只有三条,首先要做的,便是在一周之后,着手把赫伯特这个不怀好意的粘人精送进监狱。 其次,便是深入调查那位阿曼达太太,搞清楚她到底在找什么以及附带的前因后果。 至于最后一条,则是让卡坚卡以年底的圣诞节为期限,调查小鬼子国的那位**犯,弄到对方的犯罪证据。 至于将卡尔普和达丽娅给自己的考核任务转嫁成自己对卡坚卡的考核,卫燃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什么是员工?员工不就是给老板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卡坚卡被尼古拉老先生"强卖"给了自己,总不能天天守着古比井意面餐厅消磨时间不是? 再说了,有事交给手下去做,没事就给手下找点事儿做,这可是成功老板的基础素养。再再说了,卡坚卡查到的,那不就是自己查到的吗?本质上,依旧是自己凭本事完成的考核。 只不过,他这边才刚刚将所有的麻烦一推六二五的处理干净,才开机不到一个小时的卫星电话却被达丽娅老师给拨通了。 "达丽娅老师,是要提前回红旗林场上课了吗?"卫燃接通电话之后问道。 "看得出来,你和我印象中的华夏人一样勤奋。" 达丽娅老师语气中带着笑意夸赞了卫燃一句,随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要让你失望了,上课时间原定不变,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卫燃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问道。 "还记得你的身份吗?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名誉顾问,历史学者维克多先生。" 达丽娅顿了顿,继续笑着说道,"刚刚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副馆长鲁任先生联系我,希望你帮忙调查一些事情,所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如去一趟莫斯科。" "去莫斯科?对方说调查什么事情了吗?" "没说" 达丽娅见卫燃不说话,索性继续说道,"但对方说,如果你能在明年的祖国保卫者日之前查清楚,以后你在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头衔将取消名誉这个单词。" "您希望我调查这件事情?" 卫燃皱着眉头问道,所谓的祖国保卫者日,是大毛二毛三**有的节日,具体时间则是每年的2月23号。 换句话说,距离现在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而这么长的调查时间,也暗示着想查到些什么或许并不容易。否则的话,那么大一家博物馆,也绝对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等等,难道这个调查是达丽娅老师帮忙主动争取的?卫燃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就说得通了。 或许是意识到卫燃猜到了什么,达丽娅老师干脆的说道,"能在卫国战争博物馆任职历史顾问的外国人虽然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其中像你这么年轻的就更少了。 所以维克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吧!这个头衔虽然依旧没有工资,但对我们的电影制片厂很重要,对你自己也很重要不是吗?" "您就这么确定我能调查出来什么?"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那是你自己该头疼的事情" 达丽娅活像个渣男一样把麻烦全都推给了卫燃,"如果是随便谁翻一翻历史档案就能查到的东西,卫国战争博物馆的历史顾问头衔也太廉价了。" "可是我似乎并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卫燃故意推诿道,"我还有个**犯的调查考核,还要学习英语,还要..." "给你36个小时赶到莫斯科的红场" 达丽娅懒得和卫燃废话,"我听季马那个混蛋说你最近赚了不少钱,所以迟到一分钟两千美元怎么样?" 还不等卫燃张嘴,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只给他的话筒里留下了单调的忙音。 "你是女版***转世吗?" 卫燃暗骂了一句,不情不愿的关上了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登陆网站买了一张最快飞到莫斯科的机票。 在酒店休息了一晚,卫燃第二天一大早便驱车赶往机场,老老实实的登上了飞往毛子首都的航班。 几乎在他降落莫斯科的同时,憋着坏的赫伯特也再一次赶到了大门紧闭的时光工作室门口。 相比上一次他来的时候,隔壁旅行社的那位小毛妹如今可就没什么好脸色的,将装在档案袋里的眼镜盒子交给他之后,连旅行社的大门都没让他进去,而恰巧在旅行社搓麻将的几个男毛子导游,则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似乎随时准备客串一把劫匪的模样。 说起来,不管是前台的小毛妹还是这些毛子导游,他们和卫燃的关系可都不错,在听卫燃说这个没有随身携带白床单的法国佬不是个好东西之后,自然也就把老板不止一次教过他们的"和气生财"给丢到了北冰洋里。 不提骂骂咧咧离开的赫伯特,卫燃在航班降落之后,立刻打车赶到了地标一样的红场。 想当初他在小姨开的旅行社兼职导游的时候,可没少带这国内的游客来这里转悠,但相应的,他也早就丢了对这里的新鲜感。 拨通达丽娅的电话告知了自己的位置,卫燃在无名烈士墓前稍稍**了片刻后,穿着一身正装的达丽娅老师也从如织的游人中走了过来。 见达丽娅看着那些站岗的哨兵不说话,卫燃也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耐心的**着。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这师生二人观摩完了整点举行的守灵士兵换岗仪式,一直保持沉默的达丽娅老师这才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卫燃跟上。 第298章 公寓里的遗物 在达丽娅老师的带领下离开无名烈士墓,离开地面凹凸不平的红场。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钥匙,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老旧轿车,在达丽娅的指引下一路开往西南方向,最终停在了同样可以称作莫斯科地标的一座圆环状公寓楼下。 这座内径超过150米的环形公寓来头同样不小,它本是为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设计建造的,原本的图纸上是有五个一样大小的圆环形建筑。 奈何,当第一个圈修完之后,这些脑洞比苏联国土面积还大的建筑师们才意识到好像钱不够用了。虽然装b失败,但好在至少第一个圈修好了,如今苏联虽然不在了,但这栋环形公寓却被保留下来了。而且看楼下停着的车子,显然这里面还住了不少的人。 卫燃老老实实的跟着达丽娅下车,上楼,最终停在了顶楼一扇老旧的防盗门外。 "达丽娅老师,这是什么地方?"卫燃好奇的问道。 达丽娅老师却并没有回答,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防盗门,示意卫燃跟着她走了进去。 和卫燃印象中的苏联末期建筑不同,这套房间的面积要宽敞不少,典型的三室两厅一厨一卫。 只不过,这房间里的各种家具看起来却格外的老旧朴素,而在正对着进门的地板上,还放着一个一米多长,没有盖盖子的板条箱子。 这个并不算大的板条箱里东西并不算多,一条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苏军斗篷上躺着一支带有光学***的svt40半自动步枪,一个望远镜以及一顶二战时期苏联配发的钢盔。 在卫燃的注视下,达丽娅拿出半自动步枪递给了卫燃。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在这支枪的拉机柄末端的中空圆环上,竟然穿着两枚造型朴素的银戒指。 而在木**托的左侧,还有四个"卌"字形的刻痕以及一个"川"字形刻痕,枪托的右侧,则是两排总计14个五角星。 如果这些都是用来记录战绩的话,这么说这支枪累计杀死了37名敌人?这个数字虽然比不上那些所谓的"二战十大狙击手",但也依旧算得上恐怖了。 没等卫燃开口询问,达丽娅老师开口介绍道,"这栋房子的男主人在两个月前去世了,根据他的遗嘱,这个木头箱子里的东西,包括这栋房子以及一些其他的东西都捐给了五公里之外的卫国战争中央博物馆。 唯一的条件是,在他去世一周年之前,调查清楚这个木头箱子里的东西背后的故事。维克多,这就是你的工作。另外就像之前和你说的那样,你的调查时限截止到的明年的2月份。" "仅仅只是调查这些东西,就能让我成为博物馆的顾问?"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对方是二战老兵吗?这听起来并不是太难的工作。" "虽然我对历史的了解和解读或许比不上你专业,但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达丽娅摇头解释道,"这栋房子的男主人是在战后出生的,退休以前是曾经参与建造这栋公寓的建筑工程师。至于你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其实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但是根据博物馆那边的调查,他的父亲因为先天性的腿部残疾,并没有服役的经历。" "仅仅只有这些线索?" 卫燃摆弄着仍旧拿在手里的步枪问道,这枪他倒是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的上熟悉,毕竟在金属本子里还放着一支同款呢。 达丽娅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叠起来的牛皮纸档案袋递够来,"这里面是关于捐赠者父亲的一些资料,虽然不多,但或许能有些帮助。" "没了?"卫燃接过档案袋问道。 达丽娅摊摊手,"如果还有更多的线索,博物馆那边可不会用一个正式的顾问头衔来换。" 卫燃闻言没有急着回应,反而盘腿坐在长条木头箱子的边上,再一次看了眼那支靠墙放着的半自动步枪之后,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望远镜。 这支6x30倍的望远镜右边的镜筒似乎被子弹贯穿过,前面的物镜已经崩碎,后半部分的筒璧上还有个明显的弹孔。 将望远镜放在一边,他又拿起了那顶钢盔,这是一顶二战时期苏联红军大量配发的ssh-40钢盔。 看得出来,原主人保存的极好,头盔上不但看不出多少的锈迹,甚至就连上面的油漆和曾经留下的划痕都清晰可见。 将这头盔翻了个面,卫燃不由的皱起眉头,在头盔里侧的三片式人造革悬挂和帆布织带上,可以看到清晰的黑色污渍。同时在帽沿和几乎贴着后脑勺位置的边缘,还份有一个不太起眼的缺损。 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达丽娅老师,卫燃将这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随后将那支望远镜聚到了眼前。 仅仅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即便站在一边的达丽娅老师也能看出来,当时这顶头盔和望远镜的主人很可能遭到了狙击,子弹在穿过物镜筒和后端的铜制盖板之后,很可能继续贴着头盔的"帽沿"边缘击中了曾经带着这顶头盔的士兵脸部,甚至在钢盔的另一端的人造革悬挂上留下了一个小指肚大小的弹孔。 摘下钢盔,连同手里的望远镜一起放在了木头箱子里,卫燃又拿起板条箱最底层叠的整整齐齐的苏军帆布斗篷展开。这条斗篷上同样残存着血液氧化后留下的黑色污渍,但在胸口的位置,却别着一枚华夏一角硬币大小,向日葵造型的金制胸针。 除此之外,在别着胸针的位置,似乎还用黑色的字迹写着什么,但不知道是曾经被水打湿过还是时间过得太久,那段并不算长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仅仅只能看到一两个斑驳的字母。 思索片刻,卫燃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放回原位,顺手把放在板条箱旁边的盖板盖上。默不作声的思索片刻后这才站起身问道,"这些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送回伏尔加格勒?"达丽娅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问道。 "当然" 卫燃笑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的工作室里保存了很多历史档案,虽然比不上卫国战争中央博物馆,但我总不能在这里调查对吧?" 达丽娅闻言浑不在意的点点头,"两天之内,这些东西就会送到你的工作室。" "所以我大老远从伏尔加格勒跑到莫斯科,就是来这里逛一圈?" "当然不是"达丽娅指了指其他几个房间,"我以为你会在这座房子里找找线索呢,毕竟博物馆那边的人当时就是这么做的。" "算了吧,这里又不是凶杀现场,我也不是侦探。如果这栋房子里就能找到线索,恐怕我也没机会过来了。"卫燃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调侃了一句同行。 达丽娅老师最后看了眼地板上的板条箱,带着卫燃离开房间,锁上了防盗门之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让你来莫斯科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情?"跟在后面的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达丽娅老师却并不急着解释,而是直等到两人下楼钻进车子,这才说道,"后天会有一些人投资我们的电影制片厂,需要你露面接受几个采访,稿子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和之前一样,每出现一个错误,你需要支付两千美元。" "之前的错误可没这么贵"负责开车的卫燃嘟嘟囔囔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 "你敢不敢用俄语把你刚刚说的内容在重复一遍?"坐在后排的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问道。 卫燃咧咧嘴,根本不敢看后视镜里的女人,空口白牙的说道,"我刚刚说,真是辛苦达丽娅老师了,我保证肯定不会出错误。"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每一个错误5000美元好了。" 达丽娅老师心情愉悦的降下车窗重新点了颗烟,"另外,到时候戈尔曼会来帮助你完成这次采访。" "达丽娅老师" 卫燃降低了车速,苦着脸转过头问道,"要不然你再涨涨价,就别麻烦戈尔曼先生过来了怎么样?" 达丽娅老师似乎格外喜欢看卫燃这副模样,故意停顿了许久,直到前者把头转回去这才笑着说道,"我会把你的意见转达给戈尔曼先生的。" "我就是嘴欠..." 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的卫燃烦躁的将油门一脚踩到了底,在身后乐不可支的达丽娅老师的指引下,将车子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店门口。 第299章 季马的求助 就在卫燃以股东的身份,跟着挂职电影制片厂厂长的戈尔曼,在莫斯科的一家高档酒店宴会厅里,忙于应付那些不知道从哪来的十几号股东和新闻记者的时候。远在意大利都灵的卡坚卡,也已经开始了送赫伯特进监狱的计划。 古比井意面餐厅的一楼,高价请来的施工队正忙碌的翻新维修着几年前被大火烧毁的厨房和用餐大厅。 而在二楼被祸祸的宛如猪窝一样的酒吧里,依旧穿的花里胡哨的卡坚卡已经远程控制了远在立逃完首都的某个公寓里的家用电脑。 趁着这台电脑的主人正在浏览黄色网页的功夫,一个并不算大的小插件已经绕过杀毒软件装进了电脑。 顺利完成了工作,离开之前卡坚卡甚至好心的给对方电脑提了提速,这才彻底断开了两者的连接顺便抹掉了所有的痕迹。 接下来只要等那台频繁使用的电脑第二次重启的时候,一封封的邮件就会通过那台电脑使用的网络,发给曾经被赫伯特坑过的富翁们。 将这件事放在一边,卡坚卡迈步跨过满地的垃圾,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吧里库存的红酒,转而根据卫燃的要求,开始调查那位阿曼达太太的情况。 在两边人的忙碌之下,时间一天天的流逝,就在赫伯特琢磨找什么借口利用卫燃接下那份调查,又或者找什么借口从阿曼达太太手里再弄来一些调查费用的时候,一队警察却敲响了他入住的酒店房门。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再说,在众多富人们的仇恨加持之下,赫伯特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他这边锒铛入狱的同时,卫燃也因为一些小意外,提前锒铛入学回到了红旗林场。 眼下距离10月只剩下了最后两天,按华夏国内的习惯,即将迎来的便是国庆长假的好日子。不出意外,穗穗也准备再一次带着她"圈养"的肥羊们赶赴因塔,光顾一下已经可以营业的两座营地。 相比去年,攒足了劲儿的穗穗一次性拉来了八十多号人,这已经和去年年底前后送来的游客数量总和一样多了。如此多的游客数量连带的后果便是,目前那两座营地的基础设施虽然足够支撑这么多人,但从因塔机场赶到营地的飞机驾驶员却不够了。 为此,沉浸在拍戏当个好演员美梦中的季马,在得到阿里里和米莎的求助之后,转而求到了卫燃和达丽娅老师的头上。 "所以你希望我们过去帮忙给你开飞机?"达丽娅老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季马,"我能允许你自己去因塔开飞机已经算照顾你了,你竟然想让我们去帮忙?" 季马挤出个尴尬的笑脸,"阿里里的朋友前段时间被几个盗猎的混蛋用枪打中了屁股,他至少需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行,只靠阿里里一个人,想把那么多的游客从机场送到营地,至少需要八个小时,就算我过去,也需要4个小时才行。" 达丽娅点上颗烟提醒道,"但就算加上红旗林场的那架飞机,也缩短不了多少时间。" "那个...夏天的时候我们又买了一架飞机。" 季马划拉着后脑勺解释道,"价格很便宜,和属于林场的那架飞机一样,都是煤矿库存的老飞机,状况非常好。" "所以现在能用的飞机有四架了?"达丽娅老师总算来了些兴趣,"季马,你打算让谁来驾驶飞机?" "您和卡尔普先生怎么样?我和维克多共同驾驶一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季马话音未落,在一边听热闹的卫燃以及拥有决定权的达丽娅老师便齐齐的笑出了声。 "那个...我说错什么了吗?"季马不明所以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让俩kgb给你的游客开飞机,你还真敢想...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是闭紧了嘴巴根本不发表任何的意见,摆明了是要看热闹。 "继续说,你还打算让我们做些什么。"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看着季马,以至于后者根本没办法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中判断自己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你没什么想说的..." "有!" 季马咬咬牙说道,"五天,那些游客只在这里待五天的时间,我还需要维克多帮我做五天的翻译,毕竟有那么多人,只靠阿芙乐尔一个人根本不够。" "维克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达丽娅老师将皮球踢给了卫燃。 "去或者不去,我都听您的安排。" 卫燃三言两语间把皮球又踢了回去,最后又额外说道,"不过就算去,也不能让我和季马负责驾驶飞机,毕竟拉着游客,我不能拿别人的命开玩笑,这一条没得谈。" "你就这么确定我和卡尔普的驾驶技术比你们好?"达丽娅饶有兴致的问道。 卫燃咧咧嘴,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道,"要不是油不够,你都能开着那架安2飞到月亮上去了吧..." 达丽娅像是没听到似的,思索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说,红旗林场也是营地的大股东,总不能把麻烦全都甩给季马。" "您愿意帮忙?"季马激动的问道。 "先别急" 达丽娅老师示意季马坐下,"原定15天的课程不能变,毕竟维克多交了学费的,不过我们刚好可以额外加一周的固定翼飞机驾驶和跳伞课程,检验一下你们两个混蛋是不是已经把学会的东西忘干净了。 所以,你只要说服维克多愿意额外拿出一周的时间,另外你自己解决好芬兰那边的事情就可以。" 闻言,季马立刻看向了卫燃,"维克多,帮帮忙怎么样?等事情结束,我介绍因塔最漂亮的..." "打住" 卫燃根本不给对方说完的机会,他认识季马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货嘴里所谓"因塔最漂亮的姑娘",或许恐怕应该叫做"因塔生意最好的姑娘"才对,那还用他介绍吗?要不是如今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几张大额卢布恐怕就是最好的介绍人。 "所以你同意了?"季马喜形于色的问道。 "这件事一周前我小姨就和我说过了,她还从旅行社派了几个会汉语的导游过来帮忙。" 卫燃无奈的解释道,这事儿最晚知道的,恐怕只有天天在芬兰厮混的季马,几天前他在莫斯科忙着当吉祥物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小姨的电话和穗穗发来的消息。 "所以你同意了?"季马再次确认道。 "我还能拒绝吗?" 卫燃摊摊手,就像达丽娅说的,红旗林场是因塔那两座营地的大股东一样,小姨的旅行社可同样在两座营地里投了钱的,更别提这批游客还是穗穗送来的,于情于理他都要过去帮忙。 本来,他是准备从莫斯科回来之后就提这件事的,现在由季马提出来倒也不错,至少平白占了个人情。 "既然维克多也没意见,我们今晚就出发吧。"达丽娅说着已经站起身,"季马,你去通知卡尔普,维克多,你去找戈尔曼先生,我们一起去因塔。" "戈尔曼也要去?"卫燃不情不愿的问道,之前在莫斯科那几天的经历,他可是被戈尔曼打击的体无完肤。 虽然那个变态老东西不像达丽娅老师一样死要钱,没有因为他的各种错误让他支付一个卢布,但他那张嘴却像是公共厕所里的便池一样臭的别出心裁,几乎每一句都缺德的冒出了青烟。 "当然,当初还是他教我开飞机的,所以他当然要去。"达丽娅老师话音未落,便已经和季马不分先后的走出了办公室。 怀着上坟的心情在顶楼的宿舍里找到正一边个那只傻狗梳毛一边刷美剧的戈尔曼,卫燃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把去因塔帮忙的事情转达给了对方。 "去因塔?让我负责开飞机转运游客?"戈尔曼扣上笔记本的屏幕,划拉着狗头问道,"这是哪个天才的主意?" "季马"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把锅甩给了好兄弟,"他说动了达丽娅老师。" 戈尔曼上下打量了一番卫燃,随后笑呵呵站起身,"到时候你坐我的飞机。" "是季马那个混蛋的主意,为什么要我坐你的飞机?"卫燃下意识的拒绝道。 "因为是你通知我的" 戈尔曼理所当然的说道,"好了,快回去做准备吧,我上次开飞机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时候,希望到时候不会从天上摔下来。" 这老混蛋!卫燃暗骂了一句,干脆的扭头离开钻进了隔壁自己的宿舍。 一行人根本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便相继钻进了季马驾驶的面包车里。不过让卫燃意外的是,卡尔普先生却并没有跟着,取而代之的是负责情报分析课程的安娜。 "达丽娅老师,你们这是人均都会开飞机吗?"坐在戈尔曼身边的卫燃忍不住问道。 "只是一架安2能有多难?" 戈尔曼抢答了卫燃的问题,一边逗弄着准备带到因塔撒欢的傻狗一边说道,"就算戈尔巴乔夫先生都能把它开到天上去飞几圈。" "戈尔曼先生,您说的是哪位戈尔巴乔夫先生?" 负责开车的季马一唱一和的问道,他倒是和戈尔曼先生的关系不错,甚至可以说这俩货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 这也让卫燃越发的怀疑,戈尔曼对自己的态度恐怕并不是因为自己交了学费,而是当初用***给这老东西来了一下之后,这小心眼儿的老东西记仇了。 "当时是和我们一起去因塔的这位戈尔巴乔夫先生,它可比另一位聪明多了。"戈尔曼笑呵呵的回应了季马的调侃,扭头又朝卫燃说道,"到时候你们两个,轮流带着它进行跳伞训练。" "带着它?"卫燃看着趴在车厢地板上的傻狗,和季马顿时又想起了去年因为解救这傻狗引发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 第300章 不可思议的因塔人 一行人带着一只傻狗飞抵因塔的同时,穗穗也带领着自己的同学、校友以及老师们浩浩荡荡的登上了从华夏首都飞往喀山的航班。 趁着这一大批游客还在天上飞的功夫,已经降落在因塔机场的众人却并没有浪费时间。 在达丽娅老师的要求下,卫燃不情不愿的跟着戈尔曼和那只看见雪之后异常兴奋的哈士奇,一起钻进了一架换了新涂装的安2飞机,根据塔台的指挥,颇有些生疏的操纵着这台空中拖拉机摇摇晃晃的滑跑、起飞,最终顺利升空飞往了温泉营地的方向。 紧随其后的季马也跟着一脸温和笑意的情报分析老师安娜女士,熟练的操纵着飞机起飞追赶着卫燃。 相比前者,平时有时间就往因塔跑的季马如今对于操纵这款慢悠悠的老飞机早已驾轻就熟,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咬着牙又买下一架库存的老飞机了。 充斥着噪音的飞机驾驶舱里,戈尔曼在仔细观摩了一番卫燃的操作之后,立刻开启了毒舌模式,一脸嫌弃的挑着卫燃的毛病。 虽然和这老头相处时耳朵和心情都会受到打击,但卫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虽然嘴巴毒了一些,但却足够有耐心,至少会详细的教他各种问题的应对方法,并且总有办法让自己记下来。 短暂的飞行过后,眼瞅着已经飞抵了温泉营地附近的废弃飞机跑道上空,卫燃在得到戈尔曼的允许之后立刻开始着手降低高度和降落,而对方也总算打起精神,把双手放在了操纵杆上。 一晃大半年的时间没来这里,如今这条废弃的跑道两侧已经安上了简易灯带。 在风力发电机的带动下,这两条可以通过无线电控制的led灯带发出的彩色光芒已经足够帮助飞机驾驶员目视降落,相应的,自然也降低了卫燃操纵飞机降落的难度。 在卫燃紧张的操纵下,这架飞机顺利的降落之后,沿着不断闪动的小灯指引停在了跑道尽头的空地上。早已在这里**的阿里里立刻吆喝着驯鹿雪橇车跑了过来。 "好久不见维克多"阿里里热情的打着招呼,"没想到季马那个混蛋真的说动你们过来帮忙了。" "那个混蛋马上就要降落了" 卫燃指着头顶若隐若现的飞机调侃了一句,在把戈尔曼介绍给对方之后,转而指着阿里里身边那两头拉着雪橇车的驯鹿好奇的问道,"这两头驯鹿哪来的?" "它们可是我夏天的时候,特意去了趟鄂弼湾,找当地的涅涅茨人花大价钱买来当拍照背景的。" 阿里里从兜里掏出两把豆子喂给身边的驯鹿,同时得意的解释道,"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非常漂亮?这还是阿芙乐尔给的建议。" "确实挺漂亮" 卫燃真诚的夸赞道,这俩大块头可不像之前见过的大路货一样,而是通体雪白,甚至就连头上的那对树杈子,也比之前见过的驯鹿要大的多。 再配上它们拖拽的那辆看起来似乎是从圣诞老人车库里偷来的雪橇车,毫无疑问绝对是撩小姑娘的利器。 "温泉那边现在更漂亮" 阿里里自信的说道,"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因塔最好的酒店,也不一定有那里住着舒服。" "你们把玻璃房子搭起来了?"卫燃顺着对方的话题问道,有意无意的把戈尔曼晾在了一边,小心眼的报复着刚刚在天上的时候对方损自己的仇。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阿里里却是卖了个关子,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条烟熏鹿肉喂给了戈尔曼身边的傻狗。 三人稍等了片刻,季马驾驶的飞机也平稳的降落在了铺盖着一层积雪的跑道上。 停稳了飞机,季马不由分说的招呼着众人坐上雪橇车,亲自吆喝着驯鹿跑向了温泉营地,唯独那条傻狗甩着鲜红的舌头撒欢一样在后面跟着。 随着雪道两侧不见边际的针叶林飞速后退,当温泉营地出现在正前方的时候,卫燃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相比大半年前,如今的温泉营地四周竟然围上了一大圈的铁丝网。这还不算,在矿场中央,围绕着那座巨大的车间四周,还搭建了一个个半球形的玻璃房子,甚至就连那辆步进式的挖掘机都经过了细致的粉刷。 "这就是你们整个夏天的工作成果?"卫燃扯着嗓子朝操纵雪橇车的季马问道。 "远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季马抬手指着远处的玻璃房子得意的介绍道,"我们给每个房子都安装了热力管道,从温泉流出来的水会顺着管道在每个玻璃房子里绕一圈再流回原来的矿洞里。" "这些东西你花了多少钱?"卫燃继续扯着嗓子问道,这片矿床上,少说也有五六十座玻璃房子。别的不说,即便刚刚季马说的那些热力管道都不是一笔小钱。 "没花多少钱" 阿里里在一边帮着解释道,"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米莎的爸爸帮忙从找当地的朝伯拉煤矿公司拉来的投资。" 卫燃闻言暗暗咋舌,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米莎的爸爸是因塔当地的警察局长,对方能找来冤大头给这座营地进行这么大的投资,这是摆明了想拿来当政绩呢。 似乎猜出了卫燃的想法,季马吆喝着驯鹿缓缓停在一座玻璃房子的门口,坦诚的说道,"维克多,或许明年这个时候你再过来的时候,米莎的爸爸已经是因塔的市长了。好了,快下来看看吧,我们大家都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呢。" 卫燃哭笑不得的走下雪橇车,老老实实的跟着戈尔曼和安娜老师走进了温暖的玻璃房子。 这栋和华夏草原上的蒙古包大小类似的半球形玻璃房子里,除了一张宽敞蓬松的双人床之外,脚下的木地板上还铺着一张毛茸茸的驯鹿皮。 而在还算宽敞的洗手间里,不但随时都有热水供应,甚至还有个足够大的浴缸,可以随时在房间里一边泡着温泉一边欣赏头顶随时可能出现的极光。 "这么多玻璃房子,车间里的温泉水够用?"卫燃忍不住问道。 "当然够用"阿里里自信的说道,"我们都已经试验过了,就算所有的玻璃房子同时打开所有的水龙头,也不会影响车间里面的温泉池。" "这地方不错"安娜老师顺手从房间里拿了一件浴袍和毛巾,"温泉在哪?" 见这么快便有了生意,季马这货竟然用些许跑调的汉语气势十足的喊了一句极具代表性的"欢迎光~临,女宾一~位!" 这一嗓子不但把卫燃吓了一条,连戈尔曼和安娜老师都一脸的茫然。只不过前者反应倒是快,直接把那只傻狗的牵引绳丢给卫燃,顺手也从这个房间里拿了一件浴袍和一条毛巾,连带着,季马又汉语来了一嗓子"欢迎光~临,男宾一~位!" "季马,这是哪个混蛋白痴教你的?"好悬没摔个跟头的卫燃黑着脸问道。 "阿芙乐尔" 季马不明所以的说道,"她没和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保证所有华夏来的游客在去泡温泉之前都会因为听到这句话变得很开心,所以..." "所以什么?"卫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们每个人现在都会这句话" 阿里里说着,便用汉语韵味十足的喊了一句,随后弯着腰伸着手,一边带着戈尔曼和安娜往外走,一边换回了俄语解释道,"目前我是学的最好的,另外,包括我们找来在车间里负责温泉的服务员都已经全部学会这句话了,不过维克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额...类似战斗前那一嗓子乌拉吧..." 卫燃极力憋着笑,一本正经的给出个荒诞的解释,他倒是要看看这群脑子有坑的憨批到底要整出多大的乐子。 在季马和阿里里的带领下去车间里逛了一圈,顺便把两位老师分别送进了温泉池。 这里的变化倒是并不算大,仅仅只是那些在苏联时代便已经被放弃的选矿设备进行了重新粉刷,同时在各个位置装了一些昏黄色的射灯,同时也在各处挂了些带着浓郁苏联味道的海报宣传画而已。 相比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变化,在远离车间大概一百多米远,被一座单独的帆布帐篷包裹起来的电力保障车虽然不起眼,但却是真正让卫燃惊讶的东西。 这辆电力保障车别看外壳长满了锈迹,但用来驮载发电设备的,却是一台maz537重型卡车,那军绿色的车体上,不但用红色的字迹写着"朝伯拉煤田"的字样,甚至在车门上,还残存着苏联时代某个导弹部队的徽章,以及一枚等同于"苏联英雄"的金星奖章图案! "这也是你们买来的?"卫燃目瞪口呆的朝身边得意洋洋的季马问道。 "米莎帮忙从煤矿上借来的"季马一脸肉疼的说道,"我倒是想把它买下来,但这个大块头比两架安2飞机还贵。" "它可是我亲自开过来的" 阿里里颇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我在因塔生活了这么久,直到驾驶过这玩意才知道,其实因塔的路况也挺不错的。" "就**离谱" 卫燃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季马也好,阿里里也好,留在因塔陪着达丽娅老师顺便等着接应游客的米莎也好,这些人为了用这两座营地带着当地的朋友赚钱真可谓用尽了各种办法。 第301章 撂挑子的季马 在温泉营地逗留了足足两个小时,直到戈尔曼和安娜两位老师泡够了温泉,阿里里这才吆喝着驯鹿雪橇,带着他们四人一狗重新回到了废弃跑道。 在两位老师的监督之下,卫燃和季马各自操纵着飞机滑跑、起飞、爬升,并在不久之后越过了乌拉尔山脉,顺利的降落在了废弃军事基地附近。 这里的变化同样不小,除了已经提前赶到这里等待游客的猎人,这座废弃军事基地周围已经像温泉营地一样,重新围上了一圈足有三米高的铁丝网用来避免被野生动物袭击。原本散乱丢弃的各种报废军事装备,也全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知道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其次,通往山顶天文台的台阶竟然也搭了一条足够抵御风雪的走廊。得益于当地几乎不要钱的木材,这条走廊的用料可谓格外扎实,远远的,甚至还能看到这条走廊上隔三差五出现的玻璃窗子。 但更夸张的是,在距离废弃军事基地不远,一个风力强劲的垭口处,竟然安装了两台明显是diy出来的风力发电机。 “季马,那两台发电机是...” “没错!” 带路往山顶天文台走的季马不等卫燃说完便得意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们自己做的,扇叶是从几架废弃的直升机上拆下来的,怎么样?看着是不是非常带劲?” “特么带劲过头了” 这次不止卫燃,连戈尔曼和安娜老师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那两台用木头架子搭起来的发电机离地足有四五米的高度,那几个巨大的直升机扇叶外面,甚至还用木头框架给包裹了起来。 “季马,这是哪个天才给你们做出来的?”牵着哈士奇的戈尔曼忍不住问道。 “是一位叫做加尔金的先生” 季马指着走廊尽头的雷达站说道,“那位和蔼的老家伙帮我们修好了天文台里的望远镜,顺便又用这些东西帮我们建造了两台风力发电机,他们虽然噪音确实稍微大了一些,但发电功率足够为这座营地提供基础的照明了。” “加尔金?” 戈尔曼和安娜老师对视一样,神色平淡的摊摊手,“没听说过,不过对方如果不是个天才,肯定就是个疯子,哪个白痴会想到用直升机桨叶这种办法的?” “戈尔曼先生” 季马坦然的强调道,“这里可不是喀山,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所以只要它能给我们提供免费的电力,别说是直升机桨叶,就算上面正在转的是坦克炮塔都没关系。” 戈尔曼笑了笑,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催着季马继续往前走,带他们去山顶的天文台看看。 众人沿着铺了一层木板的台阶拾级而上,顺着这条不透风的走廊直接走进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天文台。 诺大的圆形空间里,最显眼的无非那座巨大的光学望远镜,但在里侧角落的位置,却又支着几张幕布,几台极具时代特色的老式放映机在季马接通电源之后开始嗤嗤嗤的旋转,播放着当初在这里发现的那些从金星拍摄的画面,又或者苏联时代某型人造卫星的结构解说,同一时间,挂在墙上的老式音箱,也开始播放对应画面的声音。 四人一狗耐心的看完了并不算长的影片,季马用脚尖踩了下地板上的电源开关,抬手指着窗外的几台燃油发电机说道,“平时如果只是播放影片,靠之前看到的风力发电机提供的电力就足够了,但如果想让这台望远镜动起来,就要额外启动外面的燃油发电机。” “只靠那几台发电机就够?” 卫燃诧异的问道,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山下左手边的那栋五层建筑可是专门用来发电的。换句话说,当年这里的耗电量绝对大的恐怖。 “当时我也有这样的疑问” 季马笑着解释道,“不过那位加尔金先生解释说,带动这台天文望远镜转动并不需要多少电力,当时主要的耗电基本上都用来供应运算机组和驻扎在这里的人生活用电了。当然,就算我们准备的那几台发电机毕竟也是要烧油的,所以以后这座望远镜会成为收费项目。维克多,我们打算按照一千卢布10分钟的标准来收费怎么样?” “不贵” 卫燃干脆的说道,不到一百块钱就能体验苏联时代的天文望远镜,这价格对于愿意来这里的游客几乎已经可以和不要钱画上等号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季马松了口气,指着靠墙放着的几台大号燃油暖炉说道,“另外这座天文台也可以用来当作宴会厅举办趴体,就算有人在这里举办一场苏联式的婚礼都没问题。” “哪个白痴会来这种地方举办婚礼?” 安娜老师看着周围的摆设,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苏联还在,怎么会让你们这些混蛋这样糟蹋这座天文台?它应该拿来...” “所以幸好苏联不在了不是吗?” 戈尔曼不等前者说完,便赶在卫燃和季马开口之前,面对着安娜意味深长的说道,“这里与其继续被荒废下去,现在被这些年轻人拿来重新创造价值也是不错的结果,不是吗?安娜同志?” 平时就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安娜老师先是愣了愣,随后舒了口气,“是啊...幸好不在了...好了!小家伙们,带我们去下面看看吧。” 季马和卫燃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带着两位老师和那头似乎变得聪明了不少的狗子离开了天文台。 “左边那座发电楼现在基本上被拿来当作仓库用了” 季马带着众人一边往右边的五层建筑走一边说道,“所有的武器、弹药、油料、吃喝补给之类的全都放在了那栋楼里,除此之外,我们还利用夏天的时间修复了两辆乌拉尔卡车当作代步工具,它们现在都在那栋楼里了。” 话音未落,早在门口等待的一位因塔女猎人已经帮着他们打开了挂着兽皮帘子的大门,随后众人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这里的供暖系统也被我们修复了” 季马得意的说道,“在鄂毕河封冻之前,我们租了一条货船往这里运来了不少煤炭,就算每天不间断的烧,也足够我们坚持整冬天没有任何的问题,以后这栋楼会用来接待游客,饮食住宿都会在这里解决。” “你们就不怕收不回成本?”安娜老师忍不住问道,这一路上,她见到了太多熟悉的东西,也见到了太多陌生的东西。 “我们确实没赚到多少钱” 季马引着众人一边往二楼走一边继续说道,“或者说,我从这里面赚的钱又全都投进了这里。” 不等跟在身后的三人开口,季马指着一个看起来足有五十多岁的因塔大妈说道,“但至少他们赚了不少钱不是吗?” “季马,我开始佩服你这个混蛋了。” 戈尔曼说话的同时递给季马一颗香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调侃道,“你简直像个最好的苏联人一样。” “谢谢,不过这里禁止吸烟。” 季马一本正经的将对方的香烟别在耳朵上,随后带着些害羞和窘迫解释道,“我只是想做个像尼古拉校长一样的人,我的父母是在他的帮助下才离开因塔在喀山定居的,我没有尼古拉先生那么厉害,但至少能让因塔的朋友们生活的舒服一点儿。” “你肯定会赚到钱的” 卫燃肯定的说道,虽然这货和他的因塔朋友们用了很多东拼西凑的方式方法,但却歪打正着让这两座营地附带了一些别样的味道。以他在小姨的旅行社里兼职的那几年经验来看,这倒是恰恰迎合了那些游客们猎奇的胃口。 “说起这个,维克多,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季马说完,又歉意的看向了戈尔曼和安娜老师。 这两位老师倒也痛快,乐呵呵的带着那只傻狗自顾自的开始在楼里参观,给季马和卫燃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有麻烦?”卫燃看着季马问道。 “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季马也不急着说话,带着卫燃走进一间会议室,亲自泡了一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华夏茉莉花茶,然后这才斟酌着说道,“维克多,我打算以后专心做个演员了。” “这话什么意思?”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季马。 “戈尔曼先生说我很有表演的天赋” 季马划拉着后脑勺,一脸向往的解释道,“而且我和尼古拉校长聊过,他也赞成我试着做个职业演员,或者说是你们的时光电影制片厂的职业演员,说不定以后,我真的会成为一个明星呢!” “所以呢?”卫燃放下茶杯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想放弃这两座营地了”季马突兀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放弃这两座营地?” 卫燃诧异的看着对方,“你们对这里进行这么大的投资,还没开始你就打算放弃了?季马,你的脑袋被棕熊屁股上的嘴亲了吧?” 第302章 泥胎木骨 “你才被棕熊屁股上的嘴亲了!” 季马没好气的比了个中指,随后竟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我以前只是个猎人,工作半年混半年的猎人,虽然我沾你的光在红旗林场也学了不少东西,但管理这么大的两座营地早就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你可以让...” “让阿里里来管理?或者让米莎来?” 季马取下夹在耳朵上的香烟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怀念说道,“阿里里和米莎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城市就是去喀山上学,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我带着他们两个蠢货第一次坐地铁的时候,这俩原始人闹出的笑话,所以你觉得他们谁能管理好这么大的两座营地? 不说这个,这次阿芙乐尔一次性送来的这么多客人都已经让我们感到恐惧了。如果这次不出意外,不难想象接下来的这个冬天,游客会只多不少,那么明年呢?后年呢?凭借我们这些外行,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总有一天会崩盘出现意外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燃越发的疑惑。 “这座营地的大部分股权都是属于红旗林场的” 季马将手中的香烟丢到桌子上,“但是显而易见,不管卡尔普还是达丽娅老师,甚至跟着我们过来熟悉飞行路线的戈尔曼和安娜老师,他们肯定没兴趣管理这两座营地的事情。 甚至在半年前,卡尔普就已经和我说过,他们只要收回买下这两座营地的钱就可以了,这些有钱的混蛋连这里的利润都看不上。” 见卫燃不说话,季马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所以维克多,我和阿里里还有米莎商量过了,我们准备拿出这两座营地5%的股权,找专业的人来经营这里。我们希望你能推荐一个足够专业的人,从明年开始接手这两座营地的管理。” “你们有人选了?”卫燃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内心已经大概猜到了答案。 “最好的结果无疑是周女士,毕竟她也是这座营地的股东之一。” 季马看着卫燃,认真的说道,“维克多,我希望你能帮忙说动周女士接手这两座营地的管理运营工作。” “你没去找我小姨直接谈?” “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多只有5%这么多。” 季马苦着脸说道,“我听尼古拉先生说起过当初周女士和达丽娅老师谈判时光电影制片厂时的场面的,连达丽娅老师都不是她的对手,我和她去谈,恐怕连我都要卖身给她的旅行社打工了。” 卫燃闻言哑然失笑,上次关于时光电影制片厂的谈判可是让自己的小姨一战成名,当时就连达丽娅老师可都是对她夸赞不已的。 “怎么样?帮我们这个忙吧?”季马殷切的看着卫燃。 卫燃犹豫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眯眯的说道,“季马,其实有个更好的人选。” “更好的人选?”季马疑惑的看着卫燃。 “阿芙乐尔怎么样?” 卫燃放下茶杯解释道,“她明年夏天就毕业了,学的也是旅游管理专业,而且她的能力你也看到了,这次送来的八十多号游客绝对不是她的极限。但5%的股权,对她来说绝对是个足够大的诱惑。” “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季马用力拍了拍脑门,可紧接着便担忧的问道,“可是她能管理好这么大的两座营地?” “你忘了她的妈妈是谁了?” 卫燃继续提醒道,“就算她开始没什么经验,但肯定会有人帮她的不是吗?而且最重要是,再有不久她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你们大可以亲自和她谈谈,问问她的想法,只要她感兴趣了,由她去说服我的小姨绝对要比我去更合适。” “可是她会对我们这个小地方感兴趣吗?”季马皱着眉头开始给自己设置门槛。 “那个小玩意儿如果对这里没兴趣,是绝对不会带这么多人过来的。”卫燃肯定的说道,他对穗穗那个鬼精鬼精的小财迷可太了解了,她几乎算得上小姨那家旅行社里最挑剔的“旅游团”了。 “维克多,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季马说着,亲自端起不知道从哪淘弄来的紫砂茶壶,给卫燃的杯子倒满了香茶。 “额外提醒你一句” 卫燃象征性的扶着杯子说道,“不管我还是阿芙乐尔,我们和你,和阿里里,和米莎都是朋友,所以...” “我懂!” 季马不等前者说完便抢过了话题,语气轻松的说道,“维克多,我真的只是想让我的朋友们过的好一点,所以这里面不存在欺骗和利用。我来找你谈,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而已。” “她不会让你失望的”谷 卫燃信心满满的替穗穗做出了保证,他把穗穗推出来,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这座营地如果让小姨这个“长辈”参与管理,那以后的性质可就变了,但如果让穗穗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家属于朋友性质的共同创业而已,反倒不会掺杂太多的其他元素。 结束两人的私聊,卫燃和季马将话题扯到了这批游客的行程计划上。按照穗穗的要求,这八十多号人将会分成两批,分别在两座营地活动,中途还会进行一次轮换。 简单的说,去温泉那边的基本都是为了拍照、狩猎体验以及可遇不可求的极光去的,来废弃军事基地这边的,则大多是为了体验枪械射击。 为此,季马和阿里里甚至还专门找了几个有服役经历的朋友过来帮忙看场子保证安全,顺便也可以教一些看着花哨实则屁用没有的战术动作。 一行人在废弃军事基地逗留了许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戈尔曼这才牵着那只和他关系好的出奇的傻狗,招呼着卫燃和季马在夜色中驾驶着飞机升空,翻越乌拉尔山脉返回了因塔。 在阿里里提前安排好的酒店里等了一晚上的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嚣张的活像某山头儿扛把子似的穗穗,也带着从两家父母旅行社借调的导游,以及浩浩荡荡的一大波游客降落在了因塔机场。 任由这小玩意儿给自己来了个过分热情的树懒抱,卫燃直等到对方重新双脚着地,这才无奈的低声问道,“这你抽什么风呢?” “少废话!” 穗穗一把跨住卫燃的胳膊,低声说道,“团儿里有俩傻泡想追我呢,老老实实的给我做挡贱牌,下贱的贱。” “哪两个傻泡?”卫燃乐不可支的问道。 “穿着黄色羽绒服那个,还有头发染成蓝色的那个,我们学校出了名的俩海王。”穗穗一脸嫌弃的说完,立刻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红色高音喇叭,招呼着她带来的那些导游们带着各自的游客排队等着分组。 在卫燃的提前知会之下,季马等人刻意没有上去帮忙,暗中观察着穗穗的安排,评估着让这个还没毕业的小丫头未来帮他们运营两座营地的可能性。 好在,浑然不知即将天降大任于自己的穗穗也确实不负众望,前后不到十分钟,便把这八十多号人分成了均等的两大队以及8个小组,顺便还安排好了登机的顺序。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卫燃竟然还在这个旅行团里看到了熟人,他们赫然是当初教自己弹琴的陈广陵以及他的儿子陈洛象,以及年初学琴的时候曾短暂见过一面的,陈广陵的妻子。 “陈老师,你们怎么也来了?”卫燃赶紧凑上去打着招呼。 “洛象说穗穗同学组织了个旅行团,正好国内哪都是人,而且穗穗同学的这个团还挺便宜,索性过来看看新鲜。” 一脸书生气的陈广陵说道这里,转而期待的问道,“卫燃,穗穗说这儿能打枪是不是真的?什么枪都能打?ak有没有?” 见这父子俩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卫燃憋着笑赶紧点点头,“有,肯定有!” “师兄,这里的鹿真能随便打吗?” 和穗穗年纪相仿的陈洛象一边擦拭着起雾的眼镜一边问道,至于对方嘴里那传统意味十足的称谓,还是正月里学琴的时候他老爹陈广陵给定的。 “你放心!” 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别人不敢说,到时候肯定让你打一头鹿回去!” “爸,你说驯鹿的鹿角能不能用来烧鹿角霜?”陈洛象问出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题。 看着开始低声讨论怎么烧鹿角霜的父子俩,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倒是陈广陵的妻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温柔的将带来的一些小礼物送给了卫燃。 他们在这儿闲聊的功夫,那些导游和猎人们已经带着第一批的四组乘客分别登上了并排等在一边的四架安2飞机。 看着那些有说有笑的乘客,以及站在机舱门口既当服务员又当飞行员的那三位老师,卫燃却忍不住有些想笑,随后又莫名的冒出一股子不知道哪来的悲凉感。 那三位老师曾是正八经儿的kgb,即便用人中龙凤来形容他们,或许都不为过,但在苏联解体的三十多年后,这些曾经属于某个红色极权的骄子们却沦落到了笑脸相迎的驾驶着和他们处于同一个时代的老飞机“跑出租”的地步。 这里面固然有季马或者自己的人情在里面,但如果不是那场剧变,无论自己还是季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和这些人说上话,又怎么可能让对方愿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纡尊降贵”的做这种事情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们该像电影里的007一样,驾驶直升机、战斗机去斗智斗勇,他们该穿着得体的西装,在某座繁华的城市里端着精致的红酒杯,在谈笑间套取重要的情报。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来这天寒地冻的因塔,不会仅仅因为穗穗这丫头一时的脑洞,便痛快的换上苏联空军制服,站在老旧的安2飞机边上,一手抚摸着机身上残存的苏联空军标志,一边笑意盈盈的和那些寻找苏联味道的游客们亲切的打着招呼。 好笑吗?或许好笑吧?悲凉吗?也许有吧? 卫燃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仪态端庄的三位老师,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曾经令人闻风丧胆,几乎和恐怖划上等号的kgb又怎样? 在背后那座坚固的靠山分崩离析之后,他们的余威,或许也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了。但他们本人,却早已经在二三十年前换了一身泥胎木骨。 第303章 诏安穗穗 温泉营地距离因塔的机场仅仅只有一百多公里出头,虽然安2飞机的速度并不算快,但飞个来回最多也用不了一个小时,是以并没有让准备前往废弃军事基地的另一半游客等待多久,那四架飞机便再次降落在了覆盖着积雪的跑道上。 在穗穗的刻意安排之下,卫燃和陈广陵一家三口,以及她嘴里那两个正在追她的海王,连同穗穗自己钻进了同一架飞机。 而这一路上,穗穗也用过分亲密的小动作帮卫燃拉足了来自所谓“情敌”的仇恨。 可惜,对于卫燃来说,这点儿小场面甚至还不如和负责开飞机的戈尔曼先生练习刑讯和反刑讯技巧来的有意思。是以他仅仅只是活学活用了刑讯课程里的几套话术,便大概摸清了这俩海王的底细。 等到飞机轻盈的降落在废弃军事基地外的空地上,随行的导游和猎人们立刻接管了接下来的工作,反倒是包括穗穗在内的这几个人闲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阿里里他们吧” 季马看了眼依旧挎着卫燃的胳膊不撒手的穗穗,试探着问道,“维克多,我们是不是该谈谈那件事情了?” “那就谈谈吧,正好现在有时间。”卫燃说完见穗穗总算松开了自己的胳膊,不得不追了一句,“穗穗,你也来,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和我也有关系?什么事情?”穗穗不明所以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季马趁着那些猎人正在给飞机加油的功夫,招呼上随行而来的米莎,催促着卫燃二人钻进了废弃军事基地不对外开往的左侧混凝土大楼。 这栋楼里不但有两辆用来当作代步工具的乌拉尔卡车和大量的油料、二楼三楼还储存着大量的物资补给以及用来赚钱的武器弹药。而在四层五层,则是工作人员的宿舍以及几个功能齐全的办公室、会议室。 一行人在季马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顶楼的会议室,米莎直等到季马端上来一大盘在这个纬度格外珍贵的热带水果,这才将之前商讨出来的决定娓娓道来。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把这两块营地交给我运营?!交给我?!” 穗穗伸出手指头指着自己,那张冻的红扑扑的精致小脸,也从惊讶变成惊喜,随后又变成了狂喜以及激动。 “对” 米莎笑了笑,“阿芙乐尔,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来营运这两座营地。坦白说,开始我们是希望让你的母亲周女士来做这件事的,但维克多向我们推荐了你。” “5%” 正一手拿着一根香蕉的季马补充道,“这两座营地5%的纯利润是我们能开出的最大报酬,阿芙乐尔,看在我们都是朋友的份儿上,这是我们的最终报价底线。另外,需要提前说明的是,平时你是没有任何工资的。” “那不重要!” 穗穗激动的再次确定道,“你们真的愿意把这两座营地交给我来运营?以后所有的发展方向都有我来决定?” “当然!” 季马干脆的点点头,“唯一的要求是,要尽量让因塔人来补充这两座营地需要的工作岗位。我和米莎还有阿里里虽然在这两座营地里都占有一些股权,但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想让因塔的朋友们生活的好一些。”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穗穗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米莎,季马,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先别急” 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卫燃总算开口说道,“穗穗,这件事你不用急着做决定,如果你真的有兴趣,等回去之后和我小姨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 见穗穗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卫燃加快语速补充道,“这是我向他们推荐你的唯一条件。” “好吧,我等下就给我妈打电话。”两只眼睛几乎已经冒出绿光的穗穗干脆的答应下来,“还有吗?还有什么条件?” “其他的暂时没有什么了,就算有也不是这个时候谈的。” 卫燃看了看坐在桌子对面的季马和米莎,等他们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而且就算谈妥了所有的东西,你获得这份工作的时间也是明年毕业之后。” “明年?”穗穗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不过紧跟着便信心十足的说道,“明年就明年!” “那我们就算初步达成共识了” 季马弯腰从桌子地下拎上来一个装满了积雪的小铁桶,从里面拿出一瓶伏特加和几个冻的冰凉玻璃小酒杯建议道,“我觉得有必要喝一杯!” “当然有必要!”被天上掉的大馅饼砸的晕头转向的穗穗立刻表示了赞同。 温暖的会议室里,四个年轻人端着的小酒杯轻轻碰在了一起。仰头喝掉了杯子里并不算多的伏尔加,大家都明智的没有提继续喝第二杯,毕竟眼下游客才刚刚赶到,他们这几个人都喝多了算怎么回事? “季马,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吧。”卫燃等米莎收起酒瓶子问道。 “等下所有的飞机都会赶回温泉营地,为今天晚上追逐极光做准备。”季马掏出个小本子翻了翻,继续说道,“军事基地这边的客人今天晚上先组织一个派对,明天开始练习那些花哨的战术动作,让他们体验下枪械射击,然后去北边的针叶林狩猎驯鹿,我会全程跟着他们。”谷 “上飞机之前我带你认识过的那一家三口,记得照顾一下。” 卫燃额外提醒道,顺便还把特意和陈广陵一家三口在因塔机场拍的合影发给了季马。 “放心吧!” 季马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所有武器随便他们玩个够,而且明天我保证他们会猎到一头驯鹿,只要他们名义上签下账单就可以。” “这事儿上飞机之前我已经和他们说了” 卫燃点头应道,这事儿到算不上陈广陵一家占便宜,真要算起来属于双方都收益的事情。更直白的说,无非季马这边刚好需要一个带动消费的“托”罢了。 三言两语安排好了废弃军事基地这边的事情,会议室的外面也再次响起了飞机引擎的轰鸣。 见状,卫燃和穗穗以及米莎立刻下楼,在季马和周围几个眼熟的因塔猎人的目送下,选择性的忽略了在机舱门口笑呵呵看着他们的戈尔曼,径直登上了安娜老师驾驶的飞机。 可惜,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眼瞅着戈尔曼驾驶的飞机升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卫燃却发现在他眼里,排在红旗林场授课老师温柔榜第一位的安娜老师竟然笑眯眯的坐在乘客席位上根本没有起身的打算。 见卫燃看向自己,安娜老师从兜里掏出个精致的银制小酒壶抿了一口,笑眯眯的问道,“难道你打算让我继续给你做司机吗?” “额...”卫燃咧咧嘴,“难道...” “我喝酒了” 安娜光棍似的晃了晃手里的小酒壶,“现在我醉了,维克多,你是我最满意的学生,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耽误我泡温泉的,对吗?” “我...” 卫燃看了看一脸错愕的穗穗,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进了驾驶舱,虽然安娜老师没有给出任何的威胁,但越是这样,他却越怂。 “米莎,他会开飞机吗?”相比之下,穗穗反而比卫燃更紧张。 “放心吧”看热闹的米莎信心十足的答道,“维克多肯定会把我们安全送回温泉营地的。” 还不等穗穗说些什么,安娜老师反倒主动朝穗穗问道,“漂亮的小姑娘,你是维克多的男朋友吗?” “额...那个...是...是吧...” 穗穗含糊其辞的给出了个包含着无限可能性的答案,别看她拿卫燃忽悠同学的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但真被这些明显和卫燃关系不错的熟人问起来,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既然是他的女朋友,你肯定非常相信他对吧?”安娜笑眯眯的继续问道。 “也...也还算...相信吧...”穗穗越发的尴尬。 “既然这样,想不想体验下飞机驾驶?”安娜说话的同时已经站起身朝着穗穗伸出了手,“来吧,我带你去体验一下。” 三言两语把穗穗给忽悠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做好,安娜甚至帮她亲自扣上了安全带,随后朝一脸惊悚的卫燃说道,“维克多,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是非常相信你,所以你最好别出现什么意外。” “安娜老师,咱们能别拿人命开玩笑吗?”卫燃甚至都有了将飞机引擎熄火的冲动。 “那只是你对你自己的技术不够自信而已” 平时温柔的不像话的安娜老师按着卫燃的肩膀,将嘴贴在他耳边说道,“或者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飞回温泉营地,或者半路上我帮她背上降落伞,在你飞跃乌拉尔山脉的时候踹下去,你自己选一个。” 忍住骂人的冲动,卫燃看了眼副驾驶位置上一脸兴奋的穗穗,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一点不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在他紧张的操作下,老旧的安2飞机沿着满是积雪的简易跑道开始了滑跑,并在穗穗的大呼小叫中晃晃悠悠的飞离了地表开始缓慢的爬升。 “起飞过程还算不错”乘客舱里的安娜老师在通讯频道里夸赞了一句,暗中也松开了刚刚随时准备打开的安全带。 “这个是做什么的?”驾驶舱里,一脸兴奋的穗穗指着其中一个仪表问道。 “陀螺仪”操纵着飞机继续爬升的卫燃扫了眼穗穗指着的仪表,想都不想的做出了回应。 穗穗在紧张过后却来了兴致,换了个位置问道,“那这个呢?” “油门”卫燃再次回应了一句,“祖宗,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坐着?然后把手爪子放你腿上别乱摸乱动的?” “我就问问,小气吧啦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穗穗翻了个白眼,可老实了没两分钟,便把手搭在操纵杆上再次问道,“那个,我能不能试试?感觉好像不难。” “不能!”卫燃想都不想的拒绝道,他现在总算知道外国人都是怎么控制人口数量的了。 第304章 至关重要的一课 一路心惊肉跳的飞道温泉营地附近的跑道上空,安娜老师总算把看了一路热闹的穗穗给请回机舱,换她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可还没等卫燃松了口气,无线电频道里却想起了戈尔曼的声音,“安娜,让那个混蛋现在立刻马上跳下来,给我解释清楚刚刚为什么不坐我的飞机。” “收到”安娜幸灾乐祸的回应了一句,扫了眼仪表说道,“即时高度两千五百米,八百米开伞怎么样?” 不等卫燃回答,安娜便笑眯眯的说道,“那就八百米吧,最后一排座位我给你准备了翼伞。米莎,等下帮维克多开一下舱门。” “好的”无线电频道里,米莎同样幸灾乐祸的做出了回应。 “安娜老师,一定要跳?” 卫燃不情不愿的问道,说实话,他并不想让穗穗知道自己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穗穗知道了,就意味着很可能在不久之后,自己的小姨、阿历克塞教授乃至自己的父母、姥姥姥爷全都知道了。 “或许我现在关闭发动机,飘到哪就落在哪怎么样?”安娜说话的同时,还真就干脆的把发动机给关了。 虽然知道对方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但卫燃却已经懒得说服对方了,老老实实的离开座位,走进了驾驶舱。 “你真要跳下去?”刚刚一直听着通讯频道里的谈话的穗穗脸色惨白的问道。 “放心吧阿芙乐尔” 已经重新启动了发动机的安娜借助无线电频道安慰道,“这两座营地以后会有跳伞体验的项目,维克多已经练习了很久了,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 “真的?”穗穗狐疑的问道,她虽然和她老爹一样莽撞,但却并不傻。 “维克多你说呢?”安娜在无线电里问道。 “是真的” 卫燃无奈的配合着对方的谎话,“我已经学习了很久了,就是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穗穗,别担心,肯定没事的。” 穗穗回头看了看朝自己点头的米莎,深吸一口气之后,在通讯频道里异常认真的说道,“米莎,如果他出现任何的意外,哪怕只是受了轻伤,我也会立刻带着所有游客离开,同时中断我和我家旅行社现在以及未来与你们的所有合作。 除此之外,我会在法庭上让你们所有人倾家荡产进监狱,还会在俄罗斯的旅游行业协会,通过华夏所有的媒体说明你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最后,就算我家的旅行社倒闭,我也不会让你们这里再接到任何一个游客!” 穗穗的一番话让机舱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可安娜老师不等米莎和卫燃开口,便痛快的应道,“没问题阿芙乐尔,如果他出现意外,就按你刚刚说的做吧。米莎,打开舱门。” 左右为难的米莎看了眼卫燃,又看了眼一脸坚定的穗穗,苦着脸起身走到舱门处,把安全带固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放心吧穗穗” 卫燃扣紧了伞包,一边将高度计戴在手上一边蹲在穗穗的座位旁边说道,“我先下去,如果等下降落之后,你发现我没有任何意外就和米莎道个歉,然后收回刚刚的话怎么样?我们毕竟都是朋友不是吗?” “等我活着看到你完好无损的时候再说这些”穗穗紧绷着小脸说道。 “那就等下再说”卫燃说完站起身,歉意的朝舱门口一脸为难的米莎笑了笑。 米莎摇摇头示意没事,等卫燃比出大拇指,这才缓缓摇开了舱门。 当狂风吹进机舱的瞬间,卫燃扭头朝一脸担忧的穗穗露出个笑脸,随后拉紧面罩,干脆的跳出了机舱。而在他的身后,不久之前还少心没肺的穗穗也终于不再忍着眼泪。 还不等米莎将舱门彻底关上,一直盯着高度计的卫燃也在跌破800米高度的瞬间成功开伞。谷 操纵着翼伞在夜空中慢悠悠的盘旋,循着戈尔曼手中的激光笔指引,准确的降落在了机场跑道上。 “啧啧啧,刚刚你们在无线电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戈尔曼趁着卫燃收伞的功夫慢悠悠的溜达过来,幸灾乐祸的说道,“维克多,那个小姑娘不错,你可要...你疯了!” 不等戈尔曼说完,卫燃却已经丢掉伞包,一把抓住了戈尔曼的胳膊,根本不理会对方的调侃和咒骂,干脆的将其摔在了还没彻底收起来的降落伞上。 “你疯了?”戈尔曼没好气的爬起来,却被卫燃再次摔倒了降落伞上。 “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卫燃阴沉着脸问道。 “不想让你的家里人知道你学会了什么?”戈尔曼索性躺在降落伞上,自顾自的点了颗烟。 “让不让我的家人知道是我自己的事情。”卫燃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丝的反感。 “好吧,那是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戈尔曼毫无诚意的朝卫燃伸出了手,直等到对方不情不愿的将他拉起来,这才突兀的问道,“有人担心你的感觉,以及心中有牵挂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卫燃冷着脸继续开始收拾降落伞。 “我是说,在你驾驶飞机的时候,机舱里坐着你担心的人,和担心你的人的时候,感觉怎么样?” 戈尔曼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及在你跳伞的时候,有人在你身后担心你出意外时候的感觉。还有,如果你出现意外,你的家人很可能会和你的朋友翻脸的感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燃丢下刚刚团起来的降落伞烦躁的问道。 “维克多” 戈尔曼的语气认真了不少,“这是至关重要的一课,虽然你在红旗林场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已经足够让你不用付出该有的代价就可以轻易杀死大多数你想杀死的人,足够你绕过现在这个世界的法律边界逍遥法外肆意妄为。 但你要记住,你可能会成功很多次,但只要失手一次,出现任何一点儿意外。到时候你的家人,就像机舱里那个姑娘一样。还有你的朋友,就像季马或者米莎他们那样,他们会因为你的冲动做出很多不计后果的事情,受到很多无法预料的伤害。” 见卫燃陷入沉默,戈尔曼抬头看了眼高度越来越低的飞机,稍稍加大了声音继续说道,“你的家人会因为你的失误和冲动受到难以预计的连带伤害,就像你驾驶的飞机一旦失事,那个漂亮的姑娘和你的朋友米莎,会被你连累一起死在北极圈的冻原上。就像你跳伞出现了意外,你的家人会和你的朋友反目成仇。 看看我们吧,尼古拉先生也好,卡尔普或者达丽娅也好,又或者我和安娜,我们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家人,他们有的是因为我们某一次的疏忽被连累,死在了我们以为可以轻松杀死的人手里。也有的是因为受不了我们古怪的职业和生活方式最终选择离开。更有一些,是我们不得不亲手杀死的。 这些错误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永远永远都没有机会改正了,但你不一样。维克多,就算以后你在红旗林场顺利毕业,也要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个小姑娘说的一切。” 被冰雪笼罩的废弃跑道上空,安2飞机的发动机轰鸣声越来越近。沉默许久的卫燃最终叹了口气,在那架已经开始滑跑的安2飞机航灯照射下,恭恭敬敬的朝戈尔曼弯下了腰,“谢谢您和安娜老师,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教训的。” 戈尔曼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满意的微笑,伸手扶起卫燃,直等到远处那架飞机彻底停下并且关闭了发动机,这才开口说道,“维克多,很抱歉今天我和安娜做的这些事情事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这是个难得机会,我们总不能在你的姨妈面前做这些事情对吗?最后,趁着他们还没下来,我想送你一句为了今天的这次谈话学了很久的汉语。” “哪一句?”卫燃好奇的问道。 “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戈尔曼用有些跑调的汉语说完,换回俄语继续说道,“你是个华夏人,肯定明白这两句的意思。” 见卫燃点点头,戈尔曼转过身,一边往飞机的方向走一边继续说道,“前面一句,送给聚光灯下那位年轻的历史学者。后面一句,送给那个在红旗林场努力学习的华夏学生。” “谢谢...”卫燃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 第305章 穗穗准备在因塔搞扶贫 当安2飞机的舱门再次开启,眼角依旧带着泪痕的穗穗直接从机舱里扑进了机舱外卫燃的怀里,却只是死死的抱着什么话都没说。 卫燃试了试见根本没办法把这大号挂件从自己的身上摘下来,只得无奈的问道,“是不是该给米莎道歉了?” “她刚刚已经道过歉了”第二个出来的米莎笑盈盈的说道。 没等卫燃说些什么,安娜老师也从机舱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问道,“维克多,用不用我向你道歉?” “不用”卫燃顿了顿,真诚的说道,“安娜老师,谢谢你们。” 安娜老师仿佛又变回了在红旗林场上课时的温柔模样,“看来戈尔曼已经和你说清楚了?” 见卫燃点点头,安娜和站在一边的戈尔曼对视了一眼,两人跳上米莎吆喝来的雪橇车,“既然说清楚就好了,我们要去泡温泉了,晚一点儿还要带那些年轻人去追逐极光呢。米莎,走吧!” 安娜话音未落,米莎已经吆喝着驯鹿雪橇跑向了温泉营地的方向,废弃跑道上除了四架并排停放的整整齐齐的安2飞机之外,便只剩下了卫燃和已经红肿着双眼的穗穗,当然,还有一辆由两头驯鹿拖拽的雪橇车。 见米莎等人跑没了影子,穗穗总算松开了卫燃,脱下手套抹了抹眼角,抽着鼻子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摔死呢,你要是摔死了,我...我妈不得打死我?” “你就不能念我点儿好?” 卫燃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穗穗,拎起挂在雪橇车上的煤油汽灯说道,“走吧,我们也快点儿回去吧!” 穗穗一把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鼻涕,跟着卫燃一边往被风刮出去老远的降落伞走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跳伞?” “夏天之前了” 拎着煤油汽灯的卫燃在前面边走边胡乱解释道,“阿里里以前是俄罗斯空军飞行员,还有戈尔曼先生,就是那条哈士奇的主人,他以前是个伞兵,这俩人觉得在这种地方开展跳伞体验活动肯定能赚钱,不过安全起见,也为了验证他们的能力,所以我和季马是最先跟着他们学习跳伞的。” “真的?”穗穗狐疑的问道,“飞机驾驶呢?也是和他们学的?” “不然呢?以后少不了要经常来这地方,总不能每次都麻烦阿里里,而在最重要的是,反正学习飞机驾驶又不用花钱。”卫燃回应的同时,弯腰捡起散落的降落伞,在穗穗的帮助下将其叠好之后塞进了伞包里。 东拉西扯的糊弄了问东问西的穗穗,卫燃拎着伞包返回雪橇车,亲自吆喝着驯鹿,带着穗穗在夜色中赶到了温泉营地。 离得老远,他们便看到那些游客正在大呼小叫的摆着各种造型拍照。连带着,那两头白色的驯鹿以及跟着戈尔曼一起过来的傻狗戈尔巴乔夫也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 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师,几乎排着队把这仨吉祥物围了起来,就连阿里里派来的专门负责照顾那两头白色驯鹿的老猎人,也应景的换上了一身圣诞老人的行头,和一位位游客在雪橇车上拍下了一张张的合影。 而在最里侧的车间温泉里,那一声声韵味十足的华夏式欢迎词从那些毛子的嘴里蹦出来之后,也瞬间登上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朋友圈和各类社交平台。 虽然现场有些喜感,但不得不承认,穗穗的这些脑洞宣传效果却极好。而且那些不远万里飞来的游客,看起来也格外的满意。 等着穗穗将自己的行李搬进玻璃房子安顿好,已经有一批动作麻利的游客泡够了温泉拍够了照片,开始准备追逐极光的活动了。 晚上八点半,一辆辆挂着煤油汽灯的雪橇车,拉着兴奋的游客们离开了灯火通明的温泉营地,在那位圣诞老人操纵的白色驯鹿雪橇车带领下,伴着悦耳的铜铃声重返不远处的废弃跑道。 早已准备多时的阿里里和达丽娅老师等人,等导游和猎人带着各自小组的游客钻进机舱坐好之后,立刻发动引擎慢悠悠的滑跑起飞。 随着这四架飞机的高度一点点爬升,机舱里大呼小叫的游客们也纷纷把相机镜头贴在了舷窗玻璃上,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 就和当初的第一次游客来这里时一样,这四架飞机在被极光笼罩的夜空里不约而同的关闭了发动机降低噪音,让机舱里的游客们可以更加专注的欣赏窗外绚烂的夜空。 而在温泉营地里,卫燃和穗穗也在观摩着留守的猎人们给大家准备的宵夜和空地中央等待燃起的篝火,顺便,已经平复了情绪的穗穗也指点江山似的聊着未来对这片她可以做出的营地的规划。 “穗穗,你有信心把这两座营地运营起来?”在一边跟着的卫燃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 “当然有信心!” 穗穗自信的答道,“刚刚你不都看到了吗?大家对这里的评价可是非常高,而且我相信,等下他们回来之后,肯定会给出更多的好评。” “别太乐观,真到你可以对这里行使权利的时候,可就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了,你要考虑成本才行。” “我妈是真的没说错,你果然不会做生意。”穗穗犯了个白眼,转身走向她的玻璃房子,“走,我和你详细说说。” “你这么快就有计划了?”卫燃惊讶的问道。 “来之前就有些想法,本来打算这次回去之后再和米莎他们说的,只是没想到这些计划最后有可能要我亲自负责了而已。” 穗穗一边说着,一边把卫燃让进分配给她的玻璃房子,顺手又从门外的铁桶里拎出一瓶酒和两个冻的冰凉的杯子。 伸手拉过来自己的行李箱,穗穗从里面翻出几包零食打开,随后把行李箱放倒当作小桌子,将零食和酒杯全都摆在了上面。 盘腿坐在毛茸茸的驯鹿皮地毯上,穗穗给自己和卫燃分别倒了一杯酒之后,伸手揪出一根辣条咬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季马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不就是想带着他们的老乡们发家致富吗?这事儿有什么难度?” “你觉得这个简单?”卫燃端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仰头灌进了嘴里。 “华夏任何一家正规大学的教材里,早就把这些写的明明白白了。怎样艰苦奋斗,怎样脱贫致富,甚至连怎样建立一个政权,以及好几千年历史里总结的各种教训都写的明明白白。也就是华夏,其他任何的国家可都不会教这些东西,更不会拿出来考试。” 穗穗打了个酒嗝,三两口吃掉了辣条之后,又撕开一包卤鸡腿,一边啃一边装模作样的说道,“你没在华夏上大学真的是太亏了。” “你就别显摆你的学习成绩了”卫燃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打击道,“去年还有人挂科了呢,三科都是零蛋。” “那是两码事” 穗穗重新端起酒杯和卫燃碰了一下,仰头喝干净之后这才开始了正题,“其实很简单的,冬天的时候,靠旅游赚钱,赚来的钱,等夏天这里没办法接待游客的时候,就雇佣他们的人来搞建设。 当地有什么,就用什么,木材便宜,就用木材修建可以在冬天招待游客的猎人小屋,煤炭便宜,就在木屋里建造壁炉,有必要的话,把姥姥家用的那种土炕也给他们安排上。” “这里的人工可不便宜”卫燃亲自给穗穗倒了一杯酒,顺便给她出了个难题。 “钱不够就用免费劳动力好了” 穗穗得意的说道,“我们只要买下足够多足够便宜的木材,然后让那些夏天闲着的人过来,让他们自己在温泉营地附近造猎人小屋就够了,只要达到我们要求的标准,等到冬天有游客过来的时候,我们就租下他们造好的木屋,这样他们就可以用木屋赚钱了。 另外,因为建造材料是我们提供的,所以他们除了自己使用之外不可以租给其他的旅行机构,这样连竞争者都没有了,而且还有人帮我们对那些木屋进行永远免费的维护,同时建造木屋的人,即便冬天不在这里工作,也能赚到租金。相应的,我们也能接纳更多的游客。” “你这...都是你琢磨出来的?”卫燃惊讶的问道,虽然这姑娘仅仅只是用猎人小屋举例子,但这一套下来,好像还真有很大的可行性。 “专业课上学来的” 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华夏好多民宿都是这么做的,虽然大环境有些区别,但完全可以把经营模式套过来。” “合着你这是来因塔搞扶贫来了?”卫燃乐不可支的调侃道。 穗穗翻了个白眼,将喝光了的酒杯推向卫燃示意倒酒,同时嘴上得意的说道,“你看着吧,等几年之后,季马肯定后悔给我开除了5%这么高的价格!” “虽然你的想法挺好,不过你最好还是回去和我小姨商量一下。” 卫燃一边给对方倒酒一边提醒道,“现在这里要什么没什么,所以一切都可以靠朋友关系来维系,但如果未来真的像你刚刚设想的那样,保险起见很多事情最好还是事先做好约定。” “放心吧!”穗穗伸出手指头揪出第二根带着红油的辣条送进嘴里,“我肯定要和我妈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一笔生意,说不定够我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第306章 众人的思绪 极光笼罩下的玻璃房子里,穗穗借着酒劲儿和一包包零食的加持,蹦出了一个又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至于这些计划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却只有真正落地之后才能知道了。不过想来对于因塔的那些猎人来说,他们到时候或许并不介意做个尝试。 随着酒瓶子被两人清空,酒量本就不怎么样的穗穗也开始了胡言乱语,而玻璃房子的外面,那些游客们也搭乘着雪橇车大呼小叫的返回了营地,并在那些多才多艺的毛子导游们的组织下,围着篝火开始了狂欢。 当几名年过半百的老猎人弹起手风琴的时候,几个毛子导游也在雪地上一起跳起了哥萨克舞。很快,周围也多了一些“教练我想学这个”的游客,以及因为“脑子会了但是脚不会”而接连摔了一个又一个屁墩年轻男女。 而那些跟着旅游团一起来玩的中年老师,也像是想起了年轻时的过往,接过连接着音箱的话筒,唱起了一首又一首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经典老歌又或者伴着歌声和音乐声,跳起来在他们那个时代流行的交谊舞。 在他们的周围,那些曾经在课堂上认真或者不认真听课的年轻人们,也带着善意给往日里稍有些严肃的老师们鼓掌又或者起哄。 “达丽娅,我们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吧?”安娜老师端着一杯红酒,坐在一个铺着驯鹿皮毯子的木头箱子上怀念的问道。 “谁又没有年轻的时候呢?” 达丽娅老师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还记得我们毕业时候的那次晚会吗?” “记得,当然记得。” 正在揉搓狗头的戈尔曼忍不住笑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尼古拉先生当时跳的街舞。” “我也记得” 安娜轻轻擦拭掉或许是因为笑意而从眼角滑落的泪水,“当时我还抢到了他丢到台下的墨镜。” “还有加尔金那个混蛋” 戈尔曼笑着说道,“我记得当时他表演的也是哥萨克舞,那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到,同一个舞台上的哥萨克舞者竟然全部把裤子跳开裆的情况。” “是卡尔普” 达丽娅一边给两人的酒杯倒满,一边说道,“当时卡尔普和加尔金都在追情报班的那个金发姑娘,结果加尔金那个混蛋得手了,卡尔普就偷偷把他们的裤子全都做了手脚。” “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戈尔曼仰头看着翻涌的极光想了很久,最终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我真的是老了,都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了。” “我只记得她的代号是钢琴” 安娜接过话茬,顿了顿突兀的说道,“92年的时候我见过她一次,她在苏联解体后就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基辅人。” 达丽娅老师叹了口气,轻轻抿了一口红酒喃喃自语的说道,“真是个好运的姑娘。” “我们的运气也不错” 戈尔曼端起酒杯,“感谢那个华夏小家伙,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们只有在参加某个朋友葬礼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了。” “确实要感谢那个年轻人” 三个被时代遗忘的可怜人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高脚杯中猩红的酒液倒映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堆,折射出了三个不再年轻的人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干杯!” 温暖的玻璃房子里,已经喝高了的穗穗怀里抱着个空酒瓶子,捏着杯子和一脸无奈的卫燃再次碰了碰,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杯子里的酒早就已经被对面的人给换成了苏打水。 陪着这个人菜瘾又大的小玩意儿喝光了两瓶苏打水,直到对方靠着床边睡着,卫燃这才将其提溜到床上盖上被子,随后拉上了四周厚实的窗帘。 关上房门,卫燃回到隔壁自己的玻璃房子,拿上浴袍和毛巾,溜溜达达的走进蒸腾着水汽的车间,将自己泡在了滚烫的温泉池子里,仰头看着被水雾笼罩的天花板,琢磨着以后的事情。 不久前安娜和戈尔曼老师给他上的那一课确实给他敲响了警钟。就像戈尔曼说的,他可以成功很多次,但只要失误一次,就会发生很多难以预料的情况。 但这所谓的成功又或者失误,对他来说却并非指周围这个相对和平安全的环境和时空,而是金属本子送他去的那一个又一个被写进历史的战场。 可是,让他放弃金属本子带给他的这一切扭头去做个普通人。这个看起来最理智最安稳的选项,却在第一时间被排除在了所有的选项之外。 战场上那些无法预知的危险带来的,远不止银行账户上不断上涨的数字,还有名利,还有解开历史真相之后的成就感,也有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短时间之内,卫燃可以回国过一段安稳的日子,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又或者一年之后呢?平淡的生活总会有乏味的时候,而且总会比自己预想的要来的更快。 等到自己被平淡的生活养肥了肚子、磨掉了勇气,同时又激起了那份想去冒险的冲动时。又或者当兜里的钱花光了,自己还有胆子去那些战场里吗? 或者就算去了,自己还能像之前那样活下来吗?恐怕那时候等待自己的,无非是马放南山兵戈再起时,已经根本跑不动的肥胖身体和在炮火下根本拿不稳的相机。 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在红旗林场学习时练出的腹肌,再看看左手虎口处的那块纹身。卫燃重新抬起头,眯着眼睛琢磨着当初在那个被称为钟楼的废弃监狱里,戈尔曼说让自己树起的希望。 那么自己的希望是什么?或者说,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稍有些迷茫的卫燃将全身都沉进了温泉池子里,开始思考这个回归本心的问题。 显然,那个藏着无数秘密的金属本子算是一份最坚挺的希望,但却绝对不是自己的理想。 赚足够多的钱? 这想法在一开始便被卫燃踢出了脑子,自己如今虽然算不上富翁,但至少能算个有钱人。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即便不凭借那金属本子,单单在红旗林场学到的东西,以及积攒的人脉就已经足够了。 可如果目标不是赚钱,那该是什么?屏住呼吸的卫燃继续思考着这个问题。 名气吗? 自己已经是毛子官方博物馆的名誉顾问了,甚至有可能成为那家博物馆真正的历史顾问,后者虽然看起来不如前者,但却是对他专业能力的肯定,而不仅仅只是自己捐赠了一张照片换来的福利。 或许做个知名且专业的历史学者也不错... 莫名的,他想起了在战场上曾经结识的那些朋友,想起了斯大林格勒战场上,那个一直在他心里像跟刺一样牢牢扎根的小姑娘,想起了她被手榴弹炸成碎片的蓝色毯子。继而又想起了死守藤县的李鹤仙、想起了化名参军的李随安。 “哗啦!” 卫燃从水池中冒出头,在剧烈的喘息换气中,内心已经有了新的目标,同时也给金属本子里积攒的那些底片想好了新的用处。 “看来以后要对时光电影制片厂的事情稍微上点心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将毛巾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泡够了温泉,他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建议季马或者穗穗以后给这里的毛子安排个搓澡培训,毕竟这些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毛子,不当个搓澡工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裹着厚实的浴巾跑回了自己的玻璃房子,卫燃重新冲了个澡让自己暖和起来,随后拉上窗帘躺在了松软大大床上。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当他睡醒的时候,那些游客们早已经在导游和猎人们的带领下开始了各自的活动。 而隔壁的穗穗竟然装模作样的换了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华夏古装,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铺了一块厚实的鹿皮毯子,一本正经的用带来的古琴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而在她的附近,除了摆着一个装在稳定器上的单反,还有不少正在围观的人。 直等到一曲终了,卫燃这才好奇的问道,“你这是作什么妖呢?” “你才作妖呢!” 穗穗收起单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多拍点儿素材拿来当宣传资料,这样下次假期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多招点儿人。”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穗穗顺手又把手里那床古琴递给了卫燃,同时嘴上挑衅道,“你呢?学会仙翁操了没有?我可是已经学会好几首曲子了。” “我可没有你清闲,哪有功夫学琴?” 卫燃想都不想的推诿道,他唯一会的那一曲广陵散已经足够自己充门面用了,自然也就不会把时间继续浪费在学琴上面。 没给穗穗继续说话的机会,卫燃扫了眼在一边看热闹的戈尔曼和安娜老师,转移话题说道,“不过你这拿个破单反拍也太业余了,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弄点专业的人和设备来正经拍一个。” “这还业余?这可是我最好的镜头和相机了,连拾音器都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穗穗看了眼装在稳定器上的单反相机,还没等再说些什么,同样在旁边看热闹的戈尔牵着狗子走过来笑着说道,“确实有些业余。” “怎么又是你...” 穗穗用汉语明目张胆的嘀咕了一句,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是谁逼着卫燃从飞机上跳下去的。虽然幸好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自己也和米莎以及开飞机的安娜道了歉,而且卫燃也用各种理由进行了解释,但她心里的不舒服却是难免的。 不过,戈尔曼却像是没看出来似的,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穗穗,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戈尔曼,时光电影制片厂你肯定知道吧?维克多还是我们制片厂的大股东呢。” 穗穗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笑意盈盈的卫燃,最终还是礼貌的点点头。 时光电影制片厂她当然知道,早在成立之初,她就从自己的老妈那里听说了。甚至昨天晚上她还问过卫燃,可惜,这听起来就高大上的制片厂,从卫燃的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婚庆广告公司一样的存在。 “我们有专业的拍摄器材和团队” 戈尔曼同样看了眼卫燃,这才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我可以让制片厂的工作人员带着专业设备过来给你重新拍一个宣传视频,就当是为昨天的事情道歉怎么样?” “额...”穗穗下意识的再次看向了卫燃,让一家电影制片厂来给自己拍宣传视频,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太隆重了? 同样一脸错愕的还有卫燃,他确实想让制片厂的人过来拍个宣传视频,毕竟红旗林场也算这两座营地的绝对控股人。甚至为此,他都做好了被达丽娅老师宰一刀的准备。但他却没想到,戈尔曼这老家伙竟然会朝穗穗道歉,这可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第307章 营地琐事 温泉营地边缘,在卫燃点头之后,穗穗激动的同意了戈尔曼的“道歉”,随后便被主动上前的安娜拉着钻进玻璃房子开始筹划宣传视频拍摄的事情。 而在这两个瞬间关系好的不像样,年龄却差了二三十岁的女人身后,卫燃也追上了戈尔曼。 “戈尔曼老师,你不用这样的。”卫燃颇有些忐忑的说道。 “只是拍个宣传视频而已” 戈尔曼理所当然的说道,“毕竟红旗林场也是这座营地的股东,而且放心吧,这次不会找你收...” “我说的不是这个”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打断,可接下来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有话直接说”戈尔曼略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道,“怎么?难道你还准备让我刑讯逼供?” “我是想说,您不用和阿芙乐尔道歉的。”卫燃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家伙,“您没做错的什么,不用和她道歉的,她就是个小孩子脾气,您...” “维克多” 戈尔曼露出一丝丝长辈式的和蔼笑意,“好好珍惜你的家人和平静的生活吧,珍惜那些...不,准确的说,是珍惜那个愿意为了你和全世界翻脸的姑娘吧。 你看,你有我们羡慕的家人和朋友,也有我们羡慕的年纪和成长环境,不管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总之别糟蹋了这些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卫燃张张嘴,还不等说些什么,这个平时让他多少有些发怵的老家伙慢慢悠悠的朝他摆了摆手,随后潇洒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招呼着远处雪地里那只和他关系好的几乎睡到一张床上的傻狗走向了营地边缘的森林。 “这老家伙原来还挺有人情味的...”站在雪地里的卫燃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不远处散发着暖意的玻璃房子。 无所事事的在温泉营地浪荡了一整天的时间,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六七个曾在红旗林场学习过的漂亮学姐们已经带着专业的摄影摄像器材,搭乘阿里里驾驶的飞机赶到了红旗林场。 如此隆重的拍摄团队,也让原本就有些忐忑穗穗越发不安,最终这小玩意儿竟然一拍脑袋,强拉着卫燃一起,将她那满满一行李箱的零食分成三份,送到了戈尔曼、达丽娅以及安娜老师居住的玻璃房子里表示感谢。 更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如此孩子气的操作反倒让红旗林场那三位老师格外的高兴,甚至他们还分别回赠了穗穗一些小礼物。 虽然这操作卫燃越发的看不明白,但却并不耽误患有社交牛b症的穗穗在自认和对方扯平了之后,兴高采烈的拉着三位老师在玻璃房子里吃了一顿丰盛的自热小火锅。 而在当天晚上,再次两杯把自己喝高了的穗穗也借着醉意,赖在卫燃的玻璃房子里蹦出一个又一个的脑洞,兴奋的敲定了第二天的宣传视频拍摄计划。 转眼第二天上午,随着在温泉营地玩够了的游客搭乘飞机赶往废弃军事基地,那些负责在温泉营地服务的猎人家属们也吆喝着雪橇车,手脚麻利的将一座座玻璃房子打扫干净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甚至在米莎的坚持下,还让穗穗亲自检查了一番。 当天中午,随着一辆辆盛装打扮的雪橇车进入温泉营地,在废弃军事基地那边过足了枪瘾的游客们也再一次填充了每一座玻璃房子。 与此同时,穗穗也重新换上了特意带来的华夏风古装,顺便达丽娅老师还主动帮她画了个妆,这才在那些特意赶来的姑娘们帮助下开始了宣传视频的拍摄工作。 有安娜老师在旁边指导,这宣传视频的拍摄自然是顺利结束。只不过穗穗带来的那些游客竟然有不少人表示愿意出钱也给自己拍一些写真,这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不知道是给卫燃面子,还是觉得来都来了不如顺便赚点机票钱,那些从喀山专程赶来的姑娘们在穗穗的翻译下痛快的接下了这笔生意。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拍写真的买卖竟然和温泉以及极光一样受欢迎,以至于阿里里不得不紧急飞往因塔,去采购一些当地的传统服饰当作道具。甚至,就连已经赶到废弃基地那边的游客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强烈要求给他们安排个专业的摄影团队过去。 既然有钱赚,担任制片厂厂长的戈尔曼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表示没问题,直接让安娜带着几个姑娘搭乘飞机赶往了乌拉尔山脉东侧的废弃军事基地。 而在穗穗与时光电影制片厂的人“同流合污”一起捞外快推销写真拍摄业务的同时,闲的没事情做的卫燃也再一次接到了远在意大利的卡坚卡发来的邮件。 特意躲到了那台步进式挖掘机的驾驶室里,卫燃从食盒里拿出认证器,利用卫星电话登陆了网页邮箱,却发现卡坚卡发来的内容里仅仅只是提及关于阿曼达太太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但具体的内容却并没有细说,仅仅只是让他方便的时候尽快去一趟都灵。 “这是逮到大鱼了?” 隐约猜到什么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回了对方一条暂停调查的邮件之后,干脆的收回了认证器,同时也将去一趟意大利排在了近期的日程里。 接下来的两天,卫燃陪着穗穗尽心招待着这批游客,顺顺利利的将他们送上了飞往喀山转机回华夏的航班,而与此同时,小姨周淑瑾和阿历克塞教授也从温暖的伏尔加格勒专程赶到了因塔。 就像卫燃预料的那样,在得知穗穗很有可能接管因塔的这两座营地,并且听完了穗穗的那些脑洞之后,周淑瑾看在卫燃和女儿的面子上,终究没有过于难为季马等人。 在双方签订好了一份协议之后,穗穗也终于将她的初步发展计划呈现给了季马等人。 这份包含了穗穗无限脑洞的计划在经过周淑瑾的建议修改之后要比之前靠谱多了,不出意料的,季马三人,甚至包括过来凑热闹的达丽娅老师在看过之后,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卧槽还能这样?”的神奇表情。 送走了穗穗一家,安娜也带着隶属于制片厂的姑娘们,以及米莎和她的两个朋友搭乘同一趟航班赶往了喀山的红旗林场。 接下来一直到圣诞节之前,米莎和那两位因塔姑娘将在红旗林场学习摄影技术,至于原因嘛,自然是之前那两天拍摄写真赚的外快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甜头。 一段仅仅不到十分钟的视频外加一套穿着因塔当地传统服饰的写真,其中还囊括了驾驶驯鹿雪橇、枪械射击、狩猎以及各种雪上活动和极光背景下的摆拍和坐在副驾驶位置开飞机等等各种元素,这一切全下来仅仅只需要8000卢布,折合人民币也才仅仅六七百块钱,这对于舍得跑这么远出来玩的那些游客们绝对算不上贵。 但对于因塔的猎人们来说,仅仅只是按几下快门就能赚到这么多的钱已经是毫无疑问的暴利,而在这笔钱的后面乘以80,不,哪怕只是乘以10,都已经可以抵得上一些当地普通人两个月甚至三个月的收入了。 直等到那架带着因塔猎人们无限期望的航班飞入云端,达丽娅立刻拍了拍手,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度假结束。这周还有两天的时间不要浪费了。我们趁着回喀山之前,不如把跳伞技术复习一下怎么样?” “这次我们要做什么?” 脸上还残存着一个火红色唇印的季马心惊胆颤的问道,他脸上的唇印,是曾经和穗穗一起来过的那个意大利姑娘在飞机起飞前给他留下的。至于这俩怎么勾搭上的,至少季马这混蛋说是对方先动嘴的。当然,这绝不是他心惊胆颤的原因。 “既然你们没意见,接下来就听戈尔曼先生安排吧。”达丽娅老师说话间,已经走向了远处的停机坪。 “放心,小伙子们,我可不会难为你们。” 戈尔曼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主要熟悉一下高挑低开,以及带人跳伞而已,这对你们并不算难。好了,具体的我们去飞机上说,走吧。” 卫燃和季马对视一眼,再一次怀着扫墓的心情,不情不愿的跟着戈尔曼走向了停机坪。 这一次,不管卫燃和季马,还是达丽娅或者戈尔曼老师,全都登上了阿里里驾驶的飞机,而在飞机的机舱里,还有个提前等待的因塔猎人。 在这架慢悠悠的安2起飞之后,戈尔曼也开始通过通讯频道详细的讲解着带人跳伞的各种注意事项。 等到飞机爬升到两千米以上,这老东西竟然直接让卫燃和季马穿戴好了提前准备好的降落伞,“维克多,你带着我跳伞,季马,你带着达丽娅老师跳,即时高度两千米,我们先从800米开伞练,这次你们可要小心点,我和达丽娅老师的生命就交给你们了。” 根本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戈尔曼立刻挥手示意早已经把自己和舱门处的安全带链接在一起的猎人开舱。 当汹涌的狂风进入机舱,戈尔曼将穿在身上的安全带和卫燃的连在了一起,全然不顾后者说些什么,几乎生拉硬拽的走向了舱门。 “准备好了就跳”戈尔曼扯着嗓子喊道。 “我能不能去地表上准备下?” 卫燃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这老东西的教课方式远比当初卡尔普和达丽娅老师更加粗糙且狂放。连带着,也让卫燃在之前五天的时间里辛苦积攒的那点而好感在这迎面吹来的狂风中飘的一点儿不剩。 “可以!”戈尔曼大声回应道,“那我们现在就下去!” 话音未落,这老东西已经双手撑着舱门,以几乎背着卫燃的姿势义无反顾的跳出了飞机。 第308章 卡坚卡抓到的大鱼 就在穗穗搭乘的航班降落华夏首都的同时,胸前挂着一头已经字面意义上再一次吓尿了的傻狗的卫燃,也在距离地表600米左右的高空打开了降落伞。 在他的操纵以及那头傻狗的哀嚎中,仿佛一块大列巴的翼伞飘飘荡荡在空中缓缓盘旋,最终平稳的降落在了温泉营地附近的废弃跑道上。 不久之后,胸前挂着一支刚刚断奶的驯鹿的季马也脸色铁青的降落在了地面上。 “季马,你怎么回事?”卫燃一边收伞一边喊道,季马这货跳下来之后竟然直接用刀隔断了伞绳,这可不是常规操作。 “这个混蛋刚刚在开伞的时候踹到了我宝贝的基因交换器!” 嘴里冒出个新名词的季马双手捂着裤裆跪坐在厚实的雪地上,继而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下我要烤了它!” “如果坏掉了,要不要我帮你切下来?到时候你可以一块烤了。”卫燃幸灾乐祸的调侃不出预料的换来了对方的中指。 稍等了十来分钟,戈尔曼驾驶的飞机轻盈的降落在跑道上,两人不敢耽搁,立刻抱起不断反抗哀嚎的傻狗和驯鹿幼崽,一溜烟的冲向那架分别没有熄火的飞机。 前后不到五分钟,随着舱门关闭,这架已经完成调头的飞机再度起飞开往了因塔的方向。 这同样是他们的训练内容之一,戈尔曼给他们的合格标准是在飞机降落后的五分钟之内完成登机,但是很明显,这老东西的手表指针总是比他们的快上不少。 不过好歹他们二人算是熬过了这两天噩梦一般密集的跳伞训练,接下来只要踏踏实实的回到红旗林场完成两周的课程便又可以休息了。 四人一路舟车劳顿,顺利返回了位于喀山的红旗林场。季马屁颠颠的跟着卡尔普去学习表演,而卫燃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放回宿舍,便被达丽娅不知道从哪拎出来的冲锋枪打出的橡皮子弹,给劝说到了游泳池里。 如此紧张又熟悉的体能训练,也让卫燃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了心态,在电影制片厂的那些姑娘们的围观中,独自应付着繁重的学习进度以及随时可能出现的临时考核。 而他的授课老师,也在不知不觉间从卡尔普和达丽娅变成了戈尔曼和安娜。 如今,医疗课程、语言课程以及格斗训练早已经被剔除,就连枪械武器训练占用的时间也日渐减少,反倒是情报分析和搜集以及跟踪和反跟踪占据了每天大量的时间。 而剩下的那些时间,则被诸如礼仪课程、服饰搭配课程以及奢侈品、珠宝辨识等等各种理论课程给塞的满满当当。 两周的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转眼即逝,当十月份眼瞅着只剩下一周的时间时,卫燃总算迎来了仅有的短暂假期。 “维克多,这周你打算去哪?”负责驾车的季马期待满满的邀请道,“如果有时间,要不要和我去芬兰?” “我可没兴趣看你们学习表演”卫燃打着哈欠说道,这两周的学习强度早已经超过了他当年高考前的程度,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我们打算试拍了”季马突兀的说道,“芬兰那边也已经开始降雪了,亚历山大先生和诺亚先生打算先把第一幕拍出来看看效果了。” “祝你们成功吧”筋疲力尽的卫燃说完之后不久,便已经打起了呼噜。 “当初第一次带你去红旗林场的时候你也是这么一路睡到目的地的” 季马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时间过的可真快,没想到我已经快成为一个演员了。”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 被对方吵醒的卫燃再一次调低了座椅,迷迷瞪瞪的回应道,“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已经是个大明星了。” “到时候我会给你签名的”季马满怀期待的憧憬道。 “签名就算了” 闭着眼睛的卫燃继续调侃道,“你到时候弄出些什么丑闻的时候,别说我们是朋友就谢天谢地了” “维克多,你之前教我的那句汉语怎么说来着?”季马晃醒了卫燃问道。 “哪一句?”再次入睡失败的卫燃无奈的打起精神问道。 “戈尔巴乔夫先生和象牙的那句汉语” “狗嘴里吐不出...滚蛋!”迷迷瞪瞪的卫燃反应过来,直接送给对方一颗中指。 “狗嘴吐不出滚蛋?”季马先是用跑掉的汉语复述了一句,随后换上俄语疑惑的问道,“当时你是这样说的?怎么感觉好像不对?” 懒得搭理这个憨批,卫燃用原本放在腿上的羽绒服盖住了脑袋,打算趁着赶到机场前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安静下来的车子在季马的驾驶下不急不缓的赶到了喀山机场,前者拎着并不算多的行李登上了前往芬兰的航班,而卫燃则钻进休息室继续眯了一会儿,这才登上了飞往意大利的航班。 自从半个月前卡坚卡给自己发了邮件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过任何的沟通,如今距离下个月的课程仅仅只有一周的时间,他自然要赶过去看看对方到底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亲自跑一躺。 当航班经历了漫长的飞行降落在都灵之后,卫燃熟门熟路的钻进机场的洗手间,给自己的脸上做了些伪装,随后搭乘着出租车先赶到了市区,随后又换了一辆出租车赶到了米兰大学。 沿着街道溜溜达达的走到已经开始营业的古比井意面餐厅附近,卫燃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这才走进了坐着不少年轻人的餐厅里。 现如今,这座餐厅的一楼已经经过了重新的装潢,虽然风格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看起来却要新了不少,而这餐厅里不管吧台后面的点餐员还是端着盘子的服务员,看起来却都是些20岁出头的年轻人,甚至就连这里就餐的,也都是些学生打扮的男男女女。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一侧,还摆着个似乎专门为小孩子准备的活动区。用小栅栏圈起来的那一下片空间里不但摆着一圈仅有一米高的书架,还有几个造型各异的小板凳,而在正对着大门的一面墙上,还画了一棵和曾经的树洞书店照片如出一辙的大树,以及正站在树上的松树。 沿着台阶来到二楼,卫燃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吧台后面,正戴着耳机有节奏的抖动身体的卡坚卡,而在周围的桌子上,还坐着一些似乎正在谈情说爱的年轻男女。 虽然卫燃的脸上做了些伪装,但卡坚卡依旧一眼认出了前者,一边借着调整头上的耳机位置,一边隐晦的指了指吧台一侧的木门。 见状,卫燃慢悠悠的朝木门走去,神色自然的推开门,闪身钻了进去,随后便看到了丢的满地都是的衣服和零食包装袋。谷 不过,或许是因为楼下就是餐厅的缘故,这次他倒是没在这堪称猪窝一样的房间里发现吃剩下的外卖盒子之类的厨余垃圾。 刨坑似的将沙发上散乱堆叠的衣服推到一边,卫燃坐下来之后,顺手把脚边几只离异的鞋子和团成团儿的袜子踢远了些,耐心的等待着外面的卡坚卡进来。 前后过来大半个小时,木质房门再次被打开,穿的花里胡哨的卡坚卡神色自然的在卫燃旁边刨了个坑坐了下来。 “在这边生活怎么样?”卫燃用德语朝对方问道。 “比在维也纳有意思” 卡坚卡以近乎葛大爷瘫的姿势坐在堆满了杂物的沙发上,有些试探似的说道,“我还交到了几个朋友,都是附近米兰大学的学生,楼下的餐厅就是他们在帮忙打理。” “这些你自己决定就行”卫燃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唯一的麻烦是这栋房子的房东” 卡坚卡翻了个白眼,“楼下的餐厅开业那天,有个自称是这间店铺房东的精神病来过一次。他还是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来的,我当时差点以为从维也纳带过来的那些毒剂被发现了。” “塔西?” 卫燃憋着笑问道,能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来这里的,他除了那个叫做塔西的洁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卡坚卡从屁股地下揪出一只袜子,神色自然的丢到了身后的墙缝里,苦着脸抱怨道,“那个人脑子绝对有问题,我还没见过那么严重的洁癖。” “他要是看到你这房间恐怕会直接疯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先不管卡坚卡能力怎么样,她这房间确实是从维也纳一路邋遢到了意大利没有任何的改观。 “你没说错” 卡坚卡无辜的摊摊手,“当时一楼还没收拾好,所以我邀请他们来二楼的酒吧坐坐的,结果因为我没关门,那个混蛋在看到这里面之后竟然会干呕!当着我的面干呕!要不是那个叫做马修的小家伙比较可爱,我肯定要把他丢进垃圾桶里清醒清醒。” “额...”卫燃几乎已经能想象的出当时的场面对塔西的打击有多大。 再次看了看四周,卫燃试探着建议道,“卡坚卡,要不然...你也收拾下房间?” “我拒绝”卡坚卡想都不想的说道,“我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到这种事情上。” “那...那就随便你吧...” 卫燃也不知道该不该过分干涉自己手底下这唯一一个女下属的个人卫生问题,索性转移话题问道,“你这次叫我过来,不会是为了抱怨房东的吧?” “当然不是” 卡坚卡立刻又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凑到卫燃的耳边说道,“老板,我抓到了一条大鱼!那个阿曼达绝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们换个地方聊怎么样?”卡坚卡看了看四周,“这里隔音不太好。” “去哪?” “跟我来!” 卡坚卡站起身,在衣服堆里翻出一件米色的风衣穿在身上,随后又从桌子上的零食堆里翻出车钥匙,这才招呼着卫燃下楼。 两人离开古比井意面餐厅,卡坚卡从路对面的停车场里开出来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等卫燃上车之后,立刻开往了城外的方向。 直等到周围开始出现一座座农场和偶尔的森林,卡坚卡这才将车停在了路边,随后带着两罐可乐,招呼着卫燃离开车子,往回走到刚刚路过的一颗掉光了叶子的橡树下。 环顾四周观察了一圈,卡坚卡打开可乐喝了一口,这才靠着粗壮的树干,语气中带着兴奋说道,“老板,我调查了和1988年前往熊岛的探险队有关的各种档案,里面确实有一个叫做雷欧的人,这个虽然也是阿曼达太太的哥哥,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血缘关系。” “继续说下去”卫燃低着头说道。 “我黑进了阿曼达太太的电脑,利用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和话筒偷听到了她在赫伯特被送进监狱之后的谈话内容。” 卡坚卡兴奋的说道,“在其中一次她和别人的电话沟通里,阿曼达太太曾经提及,她坚信雷欧仍旧活着,同时更加坚信,保存在赤道2号气象站里的巴伦支海水文信息肯定在雷欧的手里。只要找到雷欧,就能找到那些水文信息,她和谈话人之间的交易就仍旧可以继续。” “所以说,阿曼达在找的其实是巴伦支海的水文信息?”卫燃皱起了眉头,“需要这些信息的人可不算多。” “确实不多”卡坚卡稍稍压低了声音,“老板,我们要不要抢先找到那些水文信息?它们可是能卖出大价钱的!而且买家绝对不介意换个交易对象,就算不卖,我们也可以利用...” “算了”卫燃突兀的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什么?”卡坚卡错愕的看着卫燃,“我们不查下去吗?那些资料...” “到此为止吧”卫燃的语气越发果断,“这件事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为什么?”卡坚卡下意识的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立刻又补充道,“当我没问,抱歉老板,我有些激动了,我...” “没关系,卡坚卡,这件事不是我们能掺合的,而且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卫燃说出这个理由的同时,再一次想起了半个月前戈尔曼逼着自己在穗穗面前跳伞时发生的一切。 第309章 两位老师的新花样 掉光了叶子的橡树下,卡坚卡遗憾的耸耸肩,“好吧,那这件事到此为止。” “对方会不会察觉你调查过这件事情?”卫燃谨慎的问道。 “不会” 卡坚卡对此倒是格外的自信,“就算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这件事可以放心。” “那就好”卫燃暗暗松了口气,适时的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个走私犯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开始呢” 卡坚卡喝完最后一口可乐,随后将易拉罐捏扁揣进了风衣口袋,“之前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阿曼达太太的事情上面了,不过圣诞节之前,肯定能查清楚那个走私犯的事情。” “时间进度你自己安排就好” 卫燃迈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同时嘴上最后嘱咐道,“卡坚卡,最后提醒你一次,阿曼达的事情到此为止,不管她寻找的水文信息价值有多大,不管你觉得这件事有多简单,这件事到此为止。” “明白”卡坚卡干脆的回应了卫燃的提醒,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回了车子。 卫燃不让对方继续调查阿曼达,除了因为当初在因塔时两位老师给自己的忠告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金属本子上记载的很清楚,雷欧早就已经死了,既然人都死了,那些所谓的水文信息,八成也早就沉了大海。 换句话说,卡坚卡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除了惹来一身麻烦,注定连个屁的好处都拿不到。 返程的路上,负责开车的卡坚卡斟酌着问道,“老板,接下来我调查什么?” “如果平时没有工作,你都做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 “以前是经营书店,现在是经营餐厅和酒吧。”卡坚卡稍稍降低了车速,“虽然都很无聊,但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你就没有什么个人爱好吗?” “当然有” 卡坚卡一边说着,一边在仪表台上按了下,顿时,车厢里响起了狂躁的重金属音乐。 “这就是我的爱好!”卡坚卡在几乎冲破耳膜的音乐中喊道。 “那就去做些你喜欢的事情吧!” “你说什么?”卡坚卡把音量调小了些问道。 “我说,去做些你喜欢的事情吧。” 卫燃故作夸张的掏了掏耳朵,“平时我需要你调查的事情并不算多,那家餐厅也不用总是营业,平时的时间,你可以去做些喜欢的事情。” “你可真是个好老板...” 卡坚卡从副驾驶座位上的收纳箱里重新摸出一罐可乐打开灌了一口,却并没有明确回应卫燃刚刚的建议。 见状,卫燃索性也就不再多说,只是示意对方将自己直接送到了机场。这来去匆匆的一趟虽然没有任何的收获,但却让他见识到了卡坚卡的能力,总的来说到也并不算亏。 当他一路舟车劳顿的返回伏尔加格勒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跑了一趟尼古拉的家,将达丽娅从莫斯科运过来的那一箱子遗物搬回工作室,卫燃却并没有立刻开展调查的心思。 因为之前穗穗送到因塔的游客占用了一周的时间,眼下他距离下次回红旗林场上课也就只剩下了三四天的时间,卫燃现在需要做的,是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至于卫国战争博物馆拜托自己调查的那些遗物来历,反正时间还有的是,自然是不用着急。 只不过,他这才睡了一天的懒觉,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那位阿曼达太太竟然独自找上了门。 “维克多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阿曼达太太用纯熟的德语打着招呼。 和对方握了握手,卫燃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您好阿曼达太太,原来您会德语。” “已经很久没用过了”阿曼达太太温和的笑了笑,“维克多,能去你的工作室里坐坐吗?” “当然!您请进。”卫燃热情的招呼着对方走进工作室,同时琢磨着对方的来意是否和卡坚卡的调查有关系。 等到他给对方倒了一杯咖啡,阿曼达太太笑着说道,“您的搭档赫伯特因为诈骗和参与盗窃已经被送进了监狱,不出意外,他可能需要在监狱里呆上...” “请容我打断一下” 卫燃一脸吃惊的说道,“首先,我和赫伯特先生并非搭档,我们仅仅只是因为几个月前的一次短暂合作才相互认识而已。其次,您刚刚说赫伯特先生诈骗?他不是...” 阿曼达同样打断了卫燃没说完的话,“赫伯特的事情不重要,维克多先生,你能帮我继续找一找我的哥哥雷欧吗?” “这个...” 卫燃无奈摊摊手,“阿曼达太太,我主要的研究方向和擅长领域只是二战史和苏德战场的历史疑团。我虽然很遗憾您的哥哥雷欧先生的事情,同时也很心动那份黄金宝藏,但是很可惜,那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阿曼达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丝掩饰的极好的松懈和失望交织的复杂神色,但嘴上却不死心的说道,“据赫伯特说,他曾把我哥哥留下的腕表和借条放在您这里很长时间。” “确实有这件事” 卫燃坦诚的摊摊手,“但他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我并不在,而且也没接到他的通知,是隔壁的朋友代我收下的那些东西。如果您担心我私下调查那份宝藏的话,可以去隔壁的旅行社前台问一下,他们旅行社的监控起码会保存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能证实我说的话。除此之外,您也可以...” “不不不,维克多先生,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怀疑你。”阿曼达太太干脆的站起身,“既然这样,那么就不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 “也祝您早些找到您的哥哥雷欧先生和他的宝藏。”卫燃客气的站起身送出了真诚的祝福。 目送着阿曼达太太独自驾车离开,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同时越发肯定了卡坚卡的调查结果,这个法国老娘们儿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暂时幸运的躲过一劫,卫燃直接反锁了工作室的卷帘门,随后将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往长条桌上一丢,转身钻进二楼的卧室玩起了消失。 反正熟人在联系不上自己之后会直接打卫星电话,所以只要那个联系业务用的手机号打不通,所有的麻烦就能全都挡在卷帘门外面。 坐在二楼卧室的玻璃窗边,卫燃取出古琴瑶光,一边懒散的扒拉着紧绷的琴弦,一边琢磨着之前在因塔的温泉营地里冒出的某些想法,慢慢完善着其中的各个细节。 三天之后,当他准备动身前往喀山的时候,戈尔曼和安娜老师却出现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安娜老师,戈尔曼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卫燃惊讶的问道。 “当然是来给你上课的”戈尔曼说话的同时自顾自的走进卫燃的工作室,“就你自己在?” “就我自己” 卫燃招呼着安娜老师坐下,一边煮咖啡一边说道,“如果你们再晚来一会,我就要去机场了。” 安娜老师开口说道,“把机票取消吧,接下来半个月的课程我们换个地方上课。” “去哪?”卫燃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 戈尔曼从卫燃的冰箱里翻出大半瓶杜松子酒拧开闻了闻,随后一屁股坐在卫燃的边上说道,“去哈萨克斯坦上课。” “去那儿干嘛?”卫燃不解的问道,至于对方像在自己家一样的行为,权当是没看到。 “先去把卷帘门关上”安娜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带来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档案袋。 闻言,卫燃老老实实的反锁了卷帘门,在戈尔曼的招呼下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已经进行很长时间的情报课程学习,所以接下来半个月是实践课程。” 安娜顿了顿,一脸温柔的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把接下来的课程当作考核。” “又有考核?”卫燃皱起了眉头,历数在红旗林场的学习经历,每次考核几乎都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 “这次和之前的考核不一样” 安娜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份资料递给卫燃,“基于上次在雅库茨克的事情,这次我们不会像卡尔普那样给你安排什么保姆,所有的一切都要你自己来完成,现在先看看这些情报吧。” 接过对方递来的资料,第一张纸上只有四张彩色的照片。第二张纸上,则是两辆越野车的照片。第三张纸上,则是一个位于哈萨西北部城市乌拉尔斯克,精确到某酒店门牌号的详细地址。 而在最后一页,则是一个亚裔男人的照片,在照片的下边,还用俄语写着“安东·索恩”这样一个名字。 见卫燃放下手里的资料,安娜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证件和两张机票递给了卫燃,“今天晚上的航班,你先飞到奥伦堡,到了那里之后,联系证件里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到时候会有人带你穿过边境线送到乌拉尔。” “偷渡?”卫燃皱起了眉头。 “算不上偷渡” 安娜笑着解释道,“当你抵达奥伦堡之后,你的名字就叫做安东·索恩,是个纯正的哈萨克斯坦人,刚刚你已经看到他的照片了,至于你能不能把自己的脸变的和照片里的人一样,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卫燃翻开那本证件看了看,抬头问道,“这次考核需要我做什么?” 第310点 去哈萨 “很简单” 安娜轻轻敲了敲两人中间的那几张资料说道,“照片上这四个人是去哈撒盗猎的,那两辆越野车也是他们的,资料上的地址,是两天前他们入住的酒店,如果你速度快一点儿,说不定能直接找到他们。 你的任务很简单,首先是要跟踪他们至少一周的时间,记录他们盗猎的证据。一周之后,想办法制造一些看起来正常的意外,暗中协助反倒猎组织抓到他们。”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坐在一边的戈尔曼借着话茬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和这些盗猎分子打交道,我们还有一条毒贩的线索,你也可以去追杀毒贩。怎么样维克多?我们可比卡尔普更加民主。” “民主可不是在这儿用的...”卫燃嘟嘟囔囔的说道,“毒贩、人贩走私犯,现在连盗猎的都出现了,我都开始好奇下次考核有什么新花样了。” “如果你觉得这些难度太低不够刺激,也可以选择去民主的美国暗杀个cia雇员之类的。”安娜笑眯眯的开着玩笑,“都说了,我们很民主的。” 卫燃可不敢把对方的话当玩笑,攥紧了对方刚刚给自己的证件和机票连连摆手,“算了,还是选盗猎分子吧。” “我都说了,维克多是个很勤奋很努力的学生。”戈尔曼毫无诚意的夸赞道,“如果没有问题,你现在就可以去机场了。” “等等” 卫燃见这两位老师已经站起身,赶紧问道,“武器呢?我到了当地怎么弄到武器?” “那就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安娜说到这里拍了拍脑门,“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在卫燃的注视下,安娜再次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台卫星电话递给卫燃,“随身带着它,这样我们至少能随时知道你的具体位置。” “记得活着回来,如果出现意外,可以打通讯录里的第一个电话,对方是当地的盗猎组织,他们说不定愿意帮帮你。祝你好运,维克多。” 话音未落,戈尔曼已经拧动插在锁孔上的钥匙,将反锁的卷帘门打开推到了头顶上。 “季马呢?这次季马不跟着吗?”卫燃追着问道。 “那个混蛋去拍电影了”戈尔曼头也不回的应道,“这次只有你自己,记得多带一些现金,卢布、美元都可以。” 目送着这两位老师有说有笑的走向远处尼古拉居住的房子,卫燃低头扫了眼机票上的航班信息,见距离出发时间还早,索性再次反锁了卷帘门开始做起了准备。 相比之前的考核,戈尔曼和安娜这两位老师明显照顾到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并没有像卡尔普那样,动不动就让自己杀这个杀那个,但这却并不意味着考核本身就能简单多少。 别的不说,他可没去过哈撒,对资料上的那个地址更是睁眼瞎听都没听过。除此之外,对方再怎么说也是盗猎组织,他们总不可能拿着弹弓打猎,好歹手里也是有武器的。而自己呢?如果抛开金属本子带来的便利,自己几乎算得上两手空空过去给对方送菜。 最后看了眼手中的卫星电话,卫燃将安娜提供的这些东西全都装进了背包,随后打开电脑开始查询对方提供的地址所在的位置,以及有关哈萨的大体情况。 总的来说,安娜提供的信息并不算多,等他赶到哈萨之后,能不能找到那四个人都是个大问题。思来想去,卫燃又把金属本子里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驾驶着越野车,仅仅拿着个背包便赶往了机场。 一路顺风顺水的赶到奥伦堡,卫燃在当地找了个足够好的酒店开了半个月的房间,并且对照着安娜提供的照片,把自己的脸伪装的和证件主人安东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之后,这才拨通了那张名片上的电话。 按照电话另一头那人的指引,卫燃打车赶到了城区边缘的一家货运站,随后在一个光头毛子的带领下登上了一辆集装箱卡车的驾驶室。 “这辆车会把你送到乌拉尔斯克,到了目的地之后记得付钱。”说完,这个光头毛子便干脆的转身离开。 这特么不会是专门搞偷渡的吧?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将副驾驶的座椅靠背调低,耐心的等待着出发。 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只不过,这个男人却像是没看到卫燃似的,即不打招呼,也不回应卫燃的问好,只是干脆的启动了发动机之后顺手打开了广播,随后便将车子开出了货运站。 搭着这辆车赶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眼看着前面的边检站越来越近,开车的男人探手从遮阳板的后面抽出一张通行证一样的东西贴着挡风玻璃放好,随后便继续沉默的操纵着车子继续排队。谷 大半个小时之后,边检站的工作人员在卫燃的注视下仔细检查了卡车托运的集装箱,甚至还让警犬跳进驾驶室闻了一圈,随后又检查了驾驶员的证件之后,竟然就这么放行了。 估计开车的驾驶员大概率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卫燃也就忍住了好奇心没有多问。 一个小时之后,这位驾驶员将卡车开进了一座加油站,趁着加油的功夫朝卫燃说道,“五万卢布,要现金。” 闻言,卫燃赶紧从包里掏出对应的现钞递给了对方。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个司机竟然从车子里拿出个验钞机,仔细的把每张钞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卫燃,“准备回俄罗斯的时候打名片上的电话,然后来这座加油站等着,记得别带任何武器或者独品,其他的东西随意,每公斤运费十万卢布。最后,如果需要换点当地货币,可以找这座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汇率比银行更划算。” 说完,这司机干脆的转身钻进了驾驶室,驾驶着集装箱卡车扬长而去。 “真是赚什么钱的都有”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找上一位早已经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加油站员工,从对方的手里换了一些当地货币,随后溜溜达达的走进了离着 循着安娜提供的地址在当地找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酒店,他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之后,却不出意料的并没有找到资料里提供的那两辆越野车的照片。 最后看了看停车场周围的设施,见根本没有监控之类的东西,卫燃这才走进酒店大厅,利用安娜提供的证件,以安东·索恩的名字办理了入住。 消息有好有坏,这家酒店的停车场里虽然没有资料里那两辆越野车的影子,但同时,酒店的楼道里也根本不像华夏国内的酒店一样安装有监控设备,这倒是方便了他的后续行动。 先把自己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卫燃立刻沿着楼梯来到顶楼,找到了安娜提供的地址里记载的门牌号。 再次看了看楼道两侧,卫燃将手揣进兜里,再抽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酒壶。 用酒壶里的威士忌漱了漱口,随后故意吐出来一点滴落在领口的位置,至于嘴里剩下的那些,则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对着掌心哈了口气,卫燃收起酒壶,掏出酒店提供的钥匙便捅进了锁孔试着开门。钥匙不配套,这房门自然打不开,而他开门的动静也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打开了房门,警惕的看着卫燃,用他听不懂的哈萨克语问了句什么。 “你...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卫燃装出一副喝多了的模样用俄语问道。 “先生,你走错房间了。” 这中年男人拔出仍旧插在房门锁孔上的钥匙看了一眼,伸手递给卫燃之后继续用俄语说道,“你的房间在二楼,这里是四楼。” 话音未落,这中年男人便直接关上了房门。 “我怎么...怎么跑四楼来了?” 卫燃继续用醉醺醺的语气嘀咕了一句,这才扶着墙壁,一步三摇的走进了楼梯间。 等他下到三楼的时候,刚刚装出来的醉意早就没了,转而开始发愁怎么找到那几个偷猎者现在的位置。 得益于曾经在小姨的旅行社里当了好几年导游的经历,他自然知道,酒店前台的电脑里肯定有对应客户留下的联系方式,只要弄到那几个偷猎者的电话,说不定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对方。 念及于此,卫燃回到房间之后,立刻拿出放在食盒里的认证器,利用自己的手机登陆了网页邮箱,将他这边遇到的麻烦和卡坚卡简单的描述了一番。 前后不到五分钟,对方便发回了一封邮件。这封邮件里的内容并不算多,仅仅只有一个十几兆大小的文件,按照卡坚卡的意思,接下来他只要去买个优盘,然后把文件拷贝进去,最后再想办法插到前台的电脑里,然后在附近用手机开个热点就可以了。 “手底下有个员工确实方便” 卫燃收起认证器暗自嘀咕了一句,起身再次离开了房间,开始按照卡坚卡的要求做起了准备工作。 第311章 靠谱的卡坚卡(公司加班,今日仅一更) 凌晨三点五十四分,卫燃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钻进楼道轻而易举的撬开了提前看中的电箱。 轻轻扳动开关断掉了电源,整栋楼里的灯光瞬间熄灭,仅仅只剩下了墙角的应急灯散发着绿莹莹的光芒。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下到一楼大厅,卫燃反而松懈了下来,刚刚的停电根本就没有惊醒趴在前台打瞌睡的女服务员,自然也就没能把对方从吧台引开。 虽然情况和预料的有些出入,不过见对方睡的这么死,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从兜里摸出了一枚昨天白天买到的优盘。 这样的优盘卫燃一共准备了十几个,按照卡坚卡的说法,以后需要她帮忙远程控制别人的电脑时,只要把优盘插上去,再开个热点就够了。 借着夜色的掩护溜进吧台内部,卫燃蹲下身子,一点点的凑近仍在打瞌睡的女服务员。小心翼翼的伸手穿过对方大腿和桌腿之间的缝隙,将手中捏着的那枚优盘插在了电脑机箱里侧的接口上。 如此轻而易举的完成了工作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在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酒店服务员而并非红旗林场的那些变态之后,也就彻底松了口气。 慢慢收回胳膊,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前台,卫燃闪身走进楼道,将电箱里的开关全都恢复原状之后,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手上的橡胶手套直接扑倒在了床上。 几个小时之后,重新给脸上捯饬了一番的卫燃掐着吃早餐的时间来到一楼,坐在距离前台不远的沙发上,专心的摆弄着连着认证器的手机,暗中则打开了手机的热点,耐心的等待着卡坚卡的远程协助。 前后不到十分钟,卡坚卡便发来了邮件通知关掉热点断开认证器。 看完邮件,卫燃拔掉认证器揣进兜里,关掉热点之后走到前台的边上找服务员要了一份当地的报纸便往回走。还没等他回到房间,卡坚卡便发来了第二封邮件。 耐着性子打开房门,卫燃再次登陆网页邮箱,随后便看到了一张截图。 在这张截图的表格里,除了名字之外,其余的大部分文字虽然都是西里尔字母,但却是卫燃看不懂的哈萨克语,不过好在,细心的卡坚卡已经在这些词语的边上,用翻译软件标上了对应的俄语含义。 简单的来说,在这张细长条的截图里,只有一个安娜提供的资料里提及的名字。在这个名字的后面,却挂着三个房间的号码以及一个联系电话。 但更让他惊喜的是,除了安娜老师提供的情报资料里给出的那个房间号早在前天中午便已经退房之外,另外两个房间却一直都是入住的状态。 记下了这两个房间的门牌号,卫燃顺手给卡坚卡回了一封邮件,让对方继续监视酒店前台电脑里这两个房间的状态,随后这才拔掉了认证器,拉开房门再次下楼。 既然对方还在这家酒店里有两个房间,那么他肯定要想办法去那两个房间里看看,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去采购一些必备的东西才行。 开上昨天买优盘的时候顺手租的二手越野车,卫燃在这座建立于16世纪的古城里一路走街串巷,采购来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直到下午太阳落山,他这才将车子开回酒店的停车场,熄火之后直接拉上了白天时候找地方加装的遮光布帘,随后放平座椅靠背,让手中望远镜的视线穿过头顶的天窗,最终圈住了那两个仍在入住状态的房间玻璃窗。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暗,以至于他只要稍稍移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夜空里的星星时,那两个房间中的一个,却自始至终都没亮过灯,而另一个房间,那灯却像是一直开着一样,奈何因为窗帘的遮挡,根本看不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卫燃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举着望远镜,在两个房间的窗户上来回移动。 一直等到深夜一点多,他这才收起望远镜轻轻拉开了车门。拎着个连标签都还没摘掉的行李箱走进了酒店大厅。 神色如常的回到房间,卫燃从行李箱里拿出采购的衣服和化妆品,重新给自己的脸上换了个造型,随后又换上了一套廉价的运动服,这才拉开房门,沿着楼梯往楼上走。 站在那间一直没有亮灯的房间门口倾听片刻,他果断的拿出了开锁工具,轻而易举的撬开了挂着免打扰牌子的房门,轻声慢步的走了进去。 这个标准的双人间里根本没有入住过的痕迹,但在两张床中间的夹缝地板上,却放着一个摊开的行李箱。 这行李箱里的东西并不算多,除了两套名牌女装和一台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笔记本电脑之外,还有一个似乎是限量款的lv女士手包,而在手包里,除了两张大半个月后飞往阴国的机票,还有一沓美元和一沓欧元以及一盒拆开的拦精灵。 但让他不解的是,安娜提供的情报里,那四个盗猎者中可没有女的,甚至就连那两张机票上的名字,都和那四个盗猎者中的任何一个搭不上边。 思索片刻,卫燃给那两张机票拍了照片,随后取出认证器,利用自己的手机登陆网页邮箱之后,和卡坚卡进行了短暂的沟通。 在对方的指挥下,他打开了那台设置了密码的笔记本电脑,将一枚优盘插在了上面。 等他打开手机的热点,前后不到五分钟,电脑便跳过了密码认证环节。 在卫燃的等待中,电脑屏幕上的光标开始移动,一个又一个的页面被打开又关上,一些文件也在卡坚卡的远程遥控下,或是从笔记本拷贝到了优盘里,或是从优盘里拷贝到了笔记本上。就连浏览器也被打开,跳出了一个个的网页。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卡坚卡在电脑桌面上建立了一个文本文档打开,用德语在上面写道,“可以拔掉u盘离开了”。 见状,卫燃立刻将优盘拔下来,稍等片刻,直到桌面上用于交流的文本文档也被粉碎,这台笔记本也自动关机熄灭了屏幕。 将其恢复原状,顺手清理掉自己留下的些许痕迹,卫燃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重新锁好了房门。 走到远处另一个房间的门口,他再次倾听片刻后,故技重施撬开了门锁。 随着房门被推来,里面的灯光和电视机的声音也顺着越来越大的门缝跑进了楼道。 卫燃快速探头看了一眼,见里面没有人,立刻闪身进去随后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这个房间比之刚刚那间没有亮灯的要大了不少,长条形的房间里大通铺一样摆着四张单人床,地板上更是一片狼藉的丢弃着不少包装盒包装袋。 而在其中一张单人床上,还有一堆扑克牌以及几颗似乎是拿来当作筹码用的子弹。 轻轻拿起一枚子弹看了看,这颗子弹是在曾经的苏联加盟国里普遍使用的m43式7.62毫米中间威力弹,使用这种子弹的枪械除了烂大街的ak,还有普遍被拿来当作猎枪使用的sks半自动步枪,仅凭这一点来说,倒是符合偷猎者的身份。谷 将其放回原位,卫燃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地板上散落的包装盒。这些纸盒子里有的写着他看不懂的哈萨克语,有的写着俄语,还有的甚至写着汉语又或者英语。 而在他能看懂,或者能从包装盒上的图片猜到的,就囊括了啤酒、香烟、威士忌、注射器、大量的丝袜包装袋、各种调味酱以及兽夹、捕鸟网乃至一些看不出名堂,又或者带着化学危险品符号的东西。 仔细翻了翻房间里唯一的垃圾桶,这里面除了几双穿过的男士袜子和内裤,还有几个用过的注射器以及一些手指头大小的注射瓶。 最后检查了一番这个和卡坚卡的猪窝有的一拼的房间,卫燃这才转身离开,锁好房门之后直接下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脱掉橡胶手套,卫燃将优盘插在白天时候买来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链接了手机热点后,立刻给卡坚卡发过去一封邮件,使唤着对方控制这台笔记本,和自己一起分析着对方刚刚拷贝到优盘里的内容。 这些文件或者截图毕竟都是卡坚卡刚刚从对方的电脑里拷贝出来的,所以她自然比只想着偷懒使唤女下属的卫燃要更清楚都有些什么。 很快,在这台笔记本电脑上便打开了一个文档,远在都灵的卡坚卡在这文档里写道,“当时我恢复了那台笔记本被清空的浏览器历史记录,在四天前,那台电脑曾经使用谷歌地图反复搜索从乌拉尔斯克到一个叫做卢边卡的小镇的行车路线。 这座小镇在乌拉尔斯克东南方向大概200公里,除此之外,他们还搜索了卢边卡的加油站位并且进行了截图。” 写完这段话,卡坚卡停顿了片刻,估摸着卫燃已经看完了,这才遥控着电脑打开谷歌地图,将那个叫做卢边卡的小镇标注了出来,顺便还把对方搜索过的加油站做了标注。 再次稍等了片刻,卡坚卡将页面最小化,继续在之前的文档上写到,“除了刚刚这些关键信息之外,他们还搜索了兽用麻醉药的使用剂量问题以及一些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性,其中重点搜索的目标是高鼻羚羊和金雕。” 再次稍等了片刻,卡坚卡重新打开一个新的网页,在某个社交网站上利用之前从酒店前台电脑里找到的联系电话进行查询之后,立刻找到了一个账号。 在账号的头像是个五十多度的白人男性,而他在这个社交平台上分享的照片,则大多都是在各种地方狩猎各种野生动物的照片。 从非洲的大象到似乎是东南亚国家打到了老虎,乃至一些卫燃根本认不出的动物,全都以生命为代价,和这个手里拿着一支木质枪托的m21半自动狙击步枪的老男人完成了合影。 而在这些血淋淋的照片之下,少的有几十条评论,多的却有数百近千条评论,但这些评论在经过卡坚卡的翻译之后,基本上不是在羡慕那个老家伙枪法准,就是在骂那个老家伙残酷。 “顺着账号,试试看能不能查到那四个人现在的位置。” 卫燃敲击着键盘写到,这些工作他虽然一样能自己完成,但既然有美女员工代劳,现在最重要的自然是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 远在意大利都灵的卡坚卡泡在浴缸里打了个哈欠,不急不缓的在电脑屏幕上回应了一句,随后远程删掉了卫燃手中那台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的文档,干脆的断开了两者的链接。 自己的女下属强撑着困意加班的同时,黑心老板卫燃却早已经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闭上了眼睛。 当他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桌子上的笔记本也早就因为没有充电自己关机。 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了眼那条熟悉的垃圾短信,卫燃拿起床头柜上的认证器,登陆了网页邮箱之后,立刻看到了一张以戈壁丘陵为背景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的猎人已经被打了厚重的马赛克,他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头上长角的动物脑袋,只不过这头动物的身体大部分也被打了厚重的马赛克,仅仅只能看到被恶趣味的猎人用手指头堵住的两个怪异鼻孔。 除了这些主体,在这张照片的背景里,还能看到一片连绵的丘陵,以及一个似乎正在燃烧的高塔。这隐约可见的高塔和猎人肩膀之间的夹缝处,还隐约可以看到一条似乎和河流一样的反光。 在照片画面之外,还用英语写着“what's it?”而在这句短语的后面,则被卡坚卡用英语标注了“saiga tatarica”这么一个词组。 “欺负你老板不会英语是不是?” 来了脾气的卫燃也不急着继续往下看了,切换页面用翻译软件查了一下这个词组的意思,这才知道是高鼻羚羊的洋名字。 切换回页面邮箱,卫燃继续往下看,还好,卡坚卡总算是换回了自己熟悉的德语,在最下面简洁准确的说道,“照片是那个账号今天早晨上传的,定位就在哈萨的卢边卡小镇。 经过地形对比基本可以确定,拍摄地点位于卢边卡往东大约15公里的丘陵地带,那里有一座油田,照片里的火炬就是油田的燃烧放气塔。” 在卡坚卡的这段文字只在,还给卫燃提供了一组坐标,以及一张详细的卫星地图截图,其上甚至标注了从乌拉尔斯克到卢边卡的行车路线、时长、路况以及沿途的加油站。 这卡坚卡可比季马那个混蛋靠谱多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断开认证器送回食盒,立刻带着所有的行李物品离开了酒店。 虽然哈萨的路况并不比俄罗斯好多少,但得益于此时正值初冬,地面早就已经上冻,外加上卡坚卡提供了详细的路书,是以这一路上两百多公里开下来,倒是格外的轻松。 赶在中午之前将卢边卡小镇纳入了肉眼可视的范围之内,卫燃却调转方向盘远远的绕了过去,沿着那条不知名的河道继续往东南方向前进,最终找到了那座被丘陵环绕,围墙上尚且留有苏联时代标语的油田。 对比了一番卡坚卡发来的照片,卫燃在经过反复的角度调整之后,总算将目光锁定在了距离他不足两公里远的一片土丘附近。 没有急着开过去,坐在车里的卫燃借着望远镜的帮助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直到确定那片沙丘上根本没有人,同时周围也没有其他的车子之后,这才踩下油门,将租来的越野车径直开到了那座高出地面仅仅五六米的沙石山丘的边上。 这里除了随处可见的野草之外,还残存着大量凌乱不堪的轮胎印记和至少五六种鞋子的脚印。 循着脚印小心翼翼的爬上山丘,离着老远,他便看到了一片干涸的血迹,而在距离这片血迹不远的位置,还丢弃了一大坨仍旧新鲜的动物内脏和五个喝光的啤酒易拉罐。 轻轻搓了搓其中一个易拉罐上沾染的红色,略带滑腻的质感和上面清晰的唇印可以轻易分辨出来,这是个女人留下的,这倒是恰好和昨天在酒店房间里发现的那个女士lv手包对应上。 蹲在丘顶的边缘,卫燃看着地表上那三条近乎平行的轮胎印往远处延伸的方向,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和正午的阳光一样温暖的微笑。 第312章 卫燃的搭档 温暖的阳光下,卫燃驾驶着车子,沿着丘陵荒地上清晰的车辙印慢悠悠的前进,时不时的,便举起望远镜,环顾四周寻找着合适的观察位置以及留下车辙印的越野车。 客观的说,从安娜老师发布考核开始,或者说从乌拉尔找到现在的位置开始,最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剩下的反而没有太多的难度了。 在循着车辙印往东南方向追出去大概十来公里之后,远远的,他便看到两辆越野车真在丘陵另一边的戈壁荒滩上拉出两道醒目的烟尘。而在那两辆越野车的正前方,似乎还有一只动物在夺命狂奔。 见状,卫燃立刻将车子开到了一个小土坡后面的阴影处躲好,随后从车里搬出了一台一米多长,暖瓶粗细的天文望远镜。 拎着这台大号望远镜爬上周围一个相对最高的土山,卫燃转身又跑回车子里,拿出了一张从乌拉尔斯克当地的军品店里买来的山寨伪装网披在了身上。 小心翼翼的重新满是沙石混合物的土山顶上,卫燃用身上的伪装网罩住装有天文望远镜的帆布包,随后又用地钉把伪装网的四个角钉在地面上,这才慢悠悠的拉开帆布包,将望远镜取出来架在两块西瓜大小的碎石头中间。 透过伪装网的缝隙看了眼那两辆仍在荒滩上追着动物的越野车,卫燃不紧不慢的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双肉色的丝袜套在了天文望远镜的镜口上。 这种看起来更像是玩具的民用货自然不会有什么防反光措施,否则也就不用卫燃给它套一层厚实的肉色丝袜了。但即便如此,即便镜片并不算好,甚至上面的镀膜很可能都是假的。但凭借足够大的镜身直径和长度,它也远比金属本子里的那台手持望远镜看的更加清楚。 反复换了几个目镜,从中间挑了个最清晰的,卫燃轻轻移动天文望远镜,对转了那两台仍在追着猎物奔跑的越野车。 借助这支大镜子,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两辆黑色的奔驰大g恰恰就是自己在找的目标,在正对着他的副驾驶位置,还坐着个头戴牛仔帽的男人正将一只手伸出车窗,时不时的便对着头顶扣动一下手枪的扳机。 而在这两辆车的正前方,则是一头正在玩命奔跑的狼,每当它身后那辆越野车副驾驶上坐着的男人手枪枪口闪过一丝丝亮光,它便下意识的跑快了一些。 显而易见,这些人并非在单纯的狩猎,他们仅仅只是在享受虐杀动物的乐趣罢了。 在卫燃的暗中观察之下,那头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的狼终于不动了,它弓着背在一块大石头的边上吐着鲜红的舌头,随着那两台在它周围绕圈的越野车茫然无助的转动着身体。 很快,其中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那个头戴牛仔帽的男人一手拎着枪,一手拎着一支棒球棍,走到那头狼的边上,在它的腰部狠狠的来了一下。 他这边的残忍行径,顿时让其他从车子里下来的人发出了欢呼,甚至还有个留着齐腰金发,穿着迷彩狩猎装的女人爬上车顶开始扭动身体跳起了舞。 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天文望远镜的目镜连着趴下几张照片,卫燃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开心的神色。 可怜那头被活活累死的狼只是一方面,更重要都是,他除了能确定那个仍在车顶扭屁股的女人肯定不是自己的目标之外,剩下几个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就只有等着他们摘下眼镜和面罩的时候才能确定了。 在卫燃的等待中,那两辆越野车并没有急着离开,倒是从戈壁滩另一边的丘陵地带又开出了一辆军绿色的乌拉尔卡车。 就在卫燃用手机加天文望远镜的方式再次拍下一张照片的时候,那辆乌拉尔卡车的车厢里挑出来两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 这些人熟练的给那头狼扒了皮,随后竟然从卡车货斗里拿出了铁锹,在被丢弃的尸体四周各自埋下了一根并不算长的木头杆子,随后又在上面架了些什么。 很快,那两辆越野车在戴着牛仔帽的男人招呼下离开了现场,而那辆卡车也原路返回钻进了和卫燃隔着戈壁滩的另一片丘陵地带。 没管那两辆越野车,卫燃移动着天文望远镜,跟着那辆卡车的车屁股缓缓移动,赶在对方彻底消失之前,再一次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 调转方向再看看那两辆快跑没了影子的越野车,卫燃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 毫无疑问,那两辆越野车和当初安娜老师给的照片里的车子完全相符,卡坚卡之前找到的那个社交账号头像里的人也和目标人物之一对的上。但其余三人到底在不在那两辆车里,他却必须要去确认一下,并且拍下照片才能作数。 而目前来说,那辆乌拉尔卡车没有跟着那两辆越野车离开,而且原路返回,无疑是在暗示他们的营地就在戈壁滩对面。 想到这里,卫燃也就不急着换地方了,索性耐着性子,继续盯着那辆卡车消失的位置,耐心的等待着那两辆越野车回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辆乌拉尔卡车隔三差五的便跑出去一趟,没多久之后便又躲回那片丘陵里,而在卫燃能看到的活动区域,这辆卡车上的人唯一的工作似乎就只有给猎物扒皮,以及在周围埋设木头杆子而已。谷 随着黄昏降临,还没等那两辆越野车回来,对面的丘陵地带竟然跑出来一辆摩托车和几只一点不比摩托车慢的狗子。 借着身后的夕阳,卫燃手中的天文望远镜跟着那两辆摩托车缓慢移动。很快,他便发现这两辆摩托车几乎把白天时候他们埋设过木头杆子的那些扒皮猎物的尸体位置全都跑了一遍。 可惜,因为光线的原因,他根本看不清这些人做了些什么。同时也因为那两辆开回来的越野车,让他暂时放弃了探究这些事情的打算。 目送着那两辆越野车沿着一条沟壑开进丘陵地带深处,卫燃回头看了眼身后土坡下的越野车,犹豫片刻后最终放弃了开车追上去的打算。 即便是晚上,开车过去的目标也依旧太明显了,就算他们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显眼的车辙印无疑也会让他们在第二天一早便提高警惕,甚至有可能从狩猎野生动物,演变成狩猎自己。 也因此,最安全的办法无疑是走过去,这样虽然浪费时间和体力,但至少不用太担心被对方发现。 就在卫燃为偷偷摸过去做准备的同时,远在伏尔加格勒的尼古拉家,安娜敲了敲平板电脑上不断闪烁的光标说道,“维克多比我们预料的动作更快一点儿,他已经找到那些偷猎者了。” “如果这都找不到,他就不用回来了。”正忙着准备晚饭的戈尔曼头也不回的说道。 “队长,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培养季马作为他的搭档吗?” 安娜朝正坐在窗边的尼古拉问道,“虽然目前来看他自己做的也还不错,但这毕竟只是和几个偷猎...” “不用担心” 尼古拉信心十足的说道,“我已经给维克多找了一个更合适的搭档,至于季马那个小混蛋当然要继续培养,戈尔曼,我记得是你在负责季马?” “最近一直都是我来负责的”戈尔曼将一盆红菜汤端到桌子上,笑呵呵的说道,“那个混小子在花言巧语和勾引女人方面很有天赋和实践经验。” “那就继续由你负责吧” 尼古拉趁着戈尔曼给自己盛红菜汤的功夫,朝安娜问道,“维克多的课程还剩下多少?” “如果不考虑工作环境适应课程,大概明年秋天就能结束,后面的课程主要是对他的气质进行塑造,另外还需要他重点掌握一些理论课程。” 安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赞叹,“他在语言和医疗上很有天赋,这位他节省了不少的时间。但我一直没弄明白他在哪学会的那种古怪格斗方法。 据达丽娅说,去年这个时候他在格斗方面还是个连女孩子都不如的菜鸟,只是回了一趟华夏,回来之后格斗技巧就开始突飞猛进,我都怀疑他学会了传说中的某种华夏功夫。” “或许他本来就会,只是像大多数的华夏人一样,选择了过分的谦虚吧。”尼古拉不在意的说道,“等他学会所有的课程,可以选择和他加深合作,这对我们来说是个不错的开始。” “队长,那件事要不要...” “不用” 尼古拉想都不想的拒绝了戈尔曼没说完的提议,“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大家目前过的也还算不错,所以...算了吧。” 安娜和戈尔曼对视了一眼,各自隐藏好了眼中的不甘,最终还是先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尼古拉的决定。 尼古拉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突兀的说道,“安娜,戈尔曼,做个普通人吧,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早就已经结束了。” 安娜和戈尔曼再次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答道,“我们明白了” “好了,这件事放在一边,现在坐下来喝一杯吧。”尼古拉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戈尔曼做的菜了。” 第313章 找到目标 漆黑的夜色中,卫燃背着满满一背包的食物,披着一张伪装网,鞋子上还分别包裹了一张厚实的羊皮,在夜色中小心翼翼的穿过了荒凉的戈壁滩。 等他爬上一座石头山,远远的便看到了丘陵地带深处,一个避风的小山坳里燃着的两堆篝火,以及那两辆越野车顶上的照明灯笼罩下的四顶帐篷。 除此之外,他还借助望远镜,看清了围着篝火的两拨人。 其中一拨正捏着啤酒瓶子围着篝火闲聊的,恰恰是自己正在找的那四个目标人物,除此之外,白天时候用天文望远镜看到的那个在车顶跳舞的金发女人也和这四个人在一起。看她和那个仍旧带着牛仔帽的中年男人亲密的举止就知道,这俩狗男女肯定是一起的。 在这五个人围着的篝火堆一边,一张摆着煤油汽灯的铝合金桌子上,还放着五支带有瞄准镜的步枪。 这一拨人无论穿着还是使用的户外用品,无一不暗示着他们是所谓的“有钱人”。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堆篝火边上的那四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老式苏联迷彩服,其中两个人的肩膀上,还背着ak步枪,另外两个人的肩上,则各自背着一支svd狙击步枪。 而在他们身后的乌拉尔卡车边上,还有几只狗子正支棱着上半身,试图咬一口吊在车厢外沿上的猎物尸体。在那辆乌拉尔卡车的边上,还并排放着两辆大红色的摩托车。 思索片刻,卫燃小心翼翼的溜到石头上的半山腰位置,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半履带摩托,随后将固定在上面的北极熊皮毯子和驯鹿皮毯子取下来,重新收回半履带,拎着两卷兽皮回到了山顶。 小心翼翼的将熊皮铺在身下,然后披上驯鹿皮毯子和带过来的伪装网,身体暖和了不少的卫燃重新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意外,这才拿出随身酒壶抿了一口。 如今虽然才刚刚进入12份,但这对方的温度起码已经有零下四五度的样子,他可不想还没扛过一周的监视工作便先被冻死了。 在两张厚实的兽皮毯子以及那一小壶威士忌的帮助下,接下来的监视工作也舒服了很多,等到晚上十点多,那个自始至终带着牛仔帽的中年人一把抱起腻在他身边的女人钻进了距离越野车最近的一顶帐篷。而其余三个男人也结束了牌局,各自钻进了属于自己的帐篷。 至于原本围着另一堆篝火的那四个人,早已有一个背着ak突击步枪的和一个背着svd狙击步枪的已经钻进包裹着帆布的卡车货斗休息,另外两个也早已经各自躲到了卡车或者周围石头的阴影处。只剩下了那几只狗子趴在篝火的边上,将身体蜷缩成了腰子形。 “这几只狗是个麻烦...”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这也幸亏他和对方之间的距离足够远,而且早在进入这片丘陵地带之前,便刻意的走在下风口,否则的话,恐怕那几只狗子早就开始叫甚至冲过来了。 他需要面临的麻烦不止于此,怎样给这些人制造些意外才是他一直没有想好的问题。 给他们的车子动手脚基本上已经不用考虑了,即便忽略那几只远比人更加警惕的狗子,自己也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那三辆车子。 那么能不能给他们的营地动动手脚?或者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自己发生些冲突呢?谷 卫燃看着远处山坳里的那些帐篷,愁眉不展的琢磨着各种假设的可能性。 一直耗到了深夜11点多,那两个一直在放哨的迷彩服男人和卡车车厢里的同伴开始换班,不久之后,一个只穿着羽绒服,露着两条在篝火的映照下格外显眼的大白腿的金发女人,也从离着越野车最近的那顶帐篷里钻出来,随后蹲在了那两辆越野车的中间。 而在她的背后,刚刚换班的一个迷彩服已经拉住另一个背着svd的同伴,伸出胳膊朝女人的位置指了指。 “这不巧了嘛...” 端着望远镜的卫燃露出一抹冷笑,刚刚还让他发愁的问题,此时已经有了迎刃而解的趋势。 目送着那个似乎被尿憋醒的金发女人披着羽绒服重新钻进帐篷,卫燃记下那两个色批隐藏的位置,这才在伪装网的掩护下,小心翼翼的往半山腰挪了挪位置。随后收起两张兽皮毯子,拎着装满食物的背包,往丘陵地带的深处走了起码一公里的距离。 因为地形的限制,外面那三辆车子根本不可能开过来,相应的安全性自然也就高了不少。 再一次取出半履带摩托,将固定在后排货斗上的帆布帐篷取出来搭好,卫燃钻进温暖的帐篷里,立刻点上了同样从熊岛得到的汽油炉子,随后将在乌拉尔斯克买到的食品简单的热了热算是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重新将两张兽皮毯子铺好,卫燃又取出金属本子里用来装淡水的油桶对着嘴灌了一气儿,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钻进温暖的兽皮毯子了,顺便用卫星电话定了一个闹钟。 得益于金属本子里那些东西的帮助,卫燃这一晚上睡的倒是格外舒服,等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当他被闹钟叫醒之后,甚至还有心情用汽油炉子附带的不锈钢小锅煮了一份燕麦粥。 等他吃饱喝足,初晨的阳光也渐渐冒了出来,将长满白霜的地面一点点的照亮。 动作麻利的将所有能收进金属本子的东西全都送进去,卫燃这次连装有食物的背包都用石头压住,仅仅只是带着那张并不算大的伪装网,轻装简行的回到了昨天监视对方营地的那座石头上下,换了个更加隐蔽的位置趴好,小心翼翼的拔开身前的枯黄的牧草,继续他的监视工作,时不时的,便通过望远镜给对方出现过的目标任务拍下一张照片。 很快,对面营地的人也都吃完了早餐,那个头戴牛仔帽的中年人在喝了一杯咖啡之后,立刻带着其余三个卫燃的目标人物,以及那个同样穿着狩猎服的金发女人,钻进了被那两个背着ak步枪的男人分别驾驶的越野车, 目送着这两辆越野车离开他们的营地,留下的那两个背着svd的迷彩服男人明显轻松下来。只见他们两个直接坐在了篝火边的椅子上,各自捡起一小块带有火苗的树枝点燃了嘴上的香烟,在卫燃的望远镜视野下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 等到一颗烟抽完,这俩人里的一个起身从卡车货厢里拿了些东西,招呼着围着他们撒欢的狗子,独自骑上一辆摩托车离开了营地。 至于另一个背着svd狙击步枪的迷彩服男人,在等到自己的同伴走远了之后,立刻从兜里翻出一支注射器,从自己的胳膊上抽出一些血液推进了一个拇指大的注射瓶里稍作摇晃,随后又将其抽出来,重新注入了他自己的血管里。 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卫燃收起望远镜,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用夹在里面的铅笔仔细的记录下了,这个被他用代号“迷彩s1”来称呼的男人,给自己打药的具体时间。 第314章 合格和正式开业(二合一) 寒风呼啸的石头山半山腰处,趴在伪装网下的卫燃紧了紧裹住身体的驯鹿皮毯子,小心翼翼的拿出酒壶抿了一口,继续打量着那几个盗猎者的营地。 在他的耐心观察之下,不久前骑着摩托车离开的迷彩服男人带着几只狗子返回了营地。而之前已经嗨上头的男人也杵着他的svd狙击步枪站了起来。 紧接着,刚刚回来那个,被卫燃标记为“迷彩s2”的男人打开了摩托车尾部的头盔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坨东西递给了同伴。 偷偷观察的卫燃立刻调整望远镜,随后便清晰的看到,他从头盔箱里拿出来的,竟然是一只被装进丝袜里的金雕!一只还活着的金雕!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卫燃皱起了眉头,这俩人带着那只金雕进入卡车的货厢之后,并没有直接关进笼子,那个不久前才刚刚磕了药的“迷彩s1”,竟然翻出个医疗包,把那只金雕的双眼眼皮给缝合在了一起! 眼瞅着他们两人将那只猛禽关进笼子,就在卫燃以为结束的时候,他们竟然又从摩托车的头盔箱里拿出了第二只金雕继续刚刚的操作! 很难想象,那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头盔箱和两侧的边箱里,竟然掏出来四只被层层丝袜禁锢的金雕。而这些猛禽无一例外,全都被缝住眼皮丢进了卡车里的铁笼子。 将这一幕幕全都拍进手机,卫燃拿起铅笔,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时间全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同时暗暗琢磨着,找机会要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抓到这些猛禽的。 在他耐着性子的等待之下,当摩托车被清空之后,负责把金雕带回来的“迷彩s2”任由自己的同伴从卡车的驾驶室里翻出一支新的注射器和注射瓶帮自己扎了一针,随后便一屁股坐在篝火旁的折叠椅子上开始发呆傻笑。 “这俩是瘾君子,不知道给那两个目标人物开车的迷彩ak男是不是也是瘾君子...”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扫了眼手机屏幕上刚刚拍下的照片,随后再一次在本子上记录下了“迷彩s2”嗑药的时间。 从这人磕了药开始,他们的营地里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一直苦等到上午十点多,这俩人突然不分先后的起身,动作麻利的跳上卡车驾驶室,招呼着身边的那些狗子们矫健的跳上了卡车的货箱,风驰电掣的离开了营地。 “这是打到猎物了?” 卫燃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看了眼视线尽头的戈壁荒滩,紧了紧包裹在鞋子上的羊皮,随后立刻跑向了对方的营地。 也正是这次近距离的观察,他才注意到,在自己看不到的位置,距离营地二十多米处,还有个深入石头山内部最多只有一米出头的小山洞,这山洞里除了一个挨着一个的红色塑料油桶和一个个矿泉水桶之外,还储存着一筐筐的各种蔬菜、酒水饮料,乃至一些常见或者不常见的调味料。 而在山洞外不远,则用木头框架撑着一张张等待晾干的兽皮和一个个野生动物的头颅,以及一些悬挂在木头架子上的肉块,甚至还有一长排的铁笼子,那铁笼子里更是塞满了一只挨着一只的野兔。 看了眼手表的上的时间,卫燃快步走到那几顶帐篷边上往里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些有钱人带来的行李可绝对不算少,温暖的帐篷里摆满了各种华而不实的露营用品。 而在这四顶帐篷的中央,那堆仍旧冒着青烟的篝火上,还架着个高档的户外咖啡壶,旁边的折叠桌上,更是摆着四个木头咖啡杯以及一个用来磨咖啡豆的研磨器。 转过头看看篝火堆上的咖啡壶,以及不远处另一张桌子上的铸铁锅,卫燃干脆的转身离开对方的营地回到远处的石头山上,重新用厚实的驯鹿皮毯子裹紧了身体。 仅仅不到十分钟之后,那辆卡车已经返回了营地,最先从货箱里跳出来的,依旧是那几条精力充沛的狗子。 紧接着,那两个背着svd的迷彩服男人掀开了货斗的帆布帘子,利用车上的摇臂,将一头清空了内脏的高鼻羚羊吊在了车厢的外面,熟练的开始了扒皮割肉的工作。 在这两人的协作之下,一张完整的羚羊皮被扒下来撑在了木头框架上,而那些围着他们打转的狗子们,也分到了一些骨头肉,各自叼着跑到篝火堆边上趴下来开始享用。 完成了工作,这两个迷彩服男人各自喝了一杯酒,稍作休息之后,在篝火堆上架上锅,利用新鲜的羚羊肉弄起了午餐。 而早晨便开出去的那两辆越野车也相继回来,其中那个戴着牛仔帽的中年男人甚至还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架好相机拍起了视频。 借着此时的天色,卫燃把手机贴在望远镜的目镜上,给这些人再次拍下了一张张的照片,顺便记录下了他们的活动时间轨迹。 虽然如今他早已经想好了给对方制造意外的方法,但奈何安娜老师要求自己需要先监视他们一周的时间,是以目前他只能继续等着,眼看着他们继续祸害那些野生动物,顺便拍下他们虐杀动物的照片。 午餐过后,这些人驾驶着越野车再度出发,在卫燃枯燥的等待中,太阳一点点沉入了地平线之下,那两辆越野车也再度回来,如昨天一样开始围着篝火欢庆收获。 见状,卫燃消无声息的爬下石头山,收起兽皮毯子,仅仅只把那张伪装网当作披风系在身上,循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昨天白天时候,对方杀死野狼的位置。 一番寻找之后,他借着手机屏幕的些许亮光,总算看清了这些人利用这头扒皮狼尸做了什么。 在这头狼的尸体四周,各自埋了一根高度仅仅只有一米出头,却足有胳膊粗的木头棍子,每根木头棍子上,还用铁链拴着两个带有锋利齿刃的兽夹。 这还不算,在这四个木头棍子的顶上,还撑着一张类似鱼线编织的捕鸟网,刚刚好盖住了下面的狼尸,而在尸体的边上,则放着一只脖子被铁丝拴住的野兔。 即便没有跟着季马去打猎的经历,卫燃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样一个阴险的陷阱,不但能捕获那些食肉类的动物,同时也能吸引到天上的猛禽。只要它们朝着那只野兔冲下来,很容易便会被那张坚韧的捕鸟网罩住。 犹豫片刻,卫燃没有触碰对方的陷阱,只是摸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随后立刻干脆的转身返回了自己的藏身点。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对这伙盗猎者已经格外熟悉的卫燃也大致摸清里他们的隶属关系。 简单的说,那个牛仔帽中年男人更像是个中间人的角色,那四个迷彩服男人则是他的手下,平时除了负责驾驶越野车,还要负责营地所有粗活。 而其余三个目标人物,则更像是牛仔帽中年男人的客户。显而易见,他们很享受狩猎的乐趣,更享受虐杀以及食用那些野生动物带来的兴奋和新鲜感。 唯一的例外是那个金发姑娘,她除了是那个牛仔帽中年男人的情人之外,似乎还和一个拿着ak步枪的迷彩服男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地下暧昧关系。 说起来这四个迷彩服男人也有意思,那两个背着svd的,吸毒、酗酒、偷看金发姑娘换衣服甚至偷拿那些帐篷里的烟酒乃至现金,几乎完美了诠释了什么叫人渣。 倒是那两个背着ak的迷彩服男人竟然是烟酒毒全不沾的正经人,可惜,其中一个似乎还和他们的老板娘,那位金发姑娘勾搭上了。 看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戏,卫燃也做了足足一个星期的准备。 这段时间他可没闲着,除了几天前找机会去对方的营地里捡了一个用过的注射器之外,他还从对方用来布置陷阱的那些野生动物尸体或者动物内脏里抽取了不少肠道液乃至脑髓液之类的东西。 将这些恶心的玩意儿像养蛊一样,连同一小块腐肉全都送进同样捡来的注射瓶里,最后又用手套包严实放在怀里捂了足足四五天的功夫,如今这玩意儿吃下去会发生什么后果,连卫燃自己都不清楚。 监视任务的最后一天,卫燃极具仪式感的给对方的营地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等那两个瘾君子再次驾车离开之后,立刻跑进对方的营地,用一小块纱布蘸着那个注射瓶里的不知名液体的稀释液,动作极快的把对方营地里能一眼看到的酒杯、咖啡杯、酒瓶子、水壶乃至咖啡壶甚至牙刷全都涂抹了一遍。 最后又用当初捡来的注射器把剩下的那些液体全都打进了一桶只用了一半的矿泉水桶里,卫燃撒腿便跑出了对方的营地。 重新躲回石头山的后面,卫燃将捡来的注射器压在一块石头的下面,随后脱掉了手上的橡胶手套和脚上包裹的羊皮塞进背包,随后重新趴好,耐心的等着看热闹。 不出预料,几乎就在当天晚上,山坳营地里的偷猎者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起了肚子,而且看他们那趋势就知道,卫燃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可谓劲头儿十足。 等到第二天一早,不管是那四个目标人物,还是另外那四个迷彩服男人,全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而那个金发姑娘,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帐篷。 显而易见,眼下这种疑似集体食物中毒的情况下,他们就算想驾车离开找地方看病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左右无奈之下,那个似乎和金发姑娘有一腿的迷彩服男人找他的老板要来了卫星电话拨了出去。 见状,卫燃立刻掏出安娜老师当初给自己的卫星电话,拨通了反盗猎组织的号码。 将自己这边的位置和情况报送给对方之后,卫燃立刻小心翼翼的离开石头山,清理掉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迈开步子跑向了戈壁荒滩的对面。 回到自己的越野车里,卫燃拧动钥匙启动了发动机,随后将车子开到了不远处那条不知名小河的河边,凿开勉强冻结的河面之后,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鱼竿,将一瓶伏特加拴在鱼线的末端沉进了冰凉的河道里。 许久之后,两辆苏联时代生产的卡车从卫燃的身边开过,荡起的烟尘甚至让卫燃和他租来的车子都失去了轮廓。 但很快,走在后面的那辆卡车便停了下来,并从上面下来两个背着sks半自动步枪的男人。 为首的一个走到卫燃的边上,用他听不懂的哈萨克语说了些什么,同时还指了指不远处的河道。 见卫燃一脸茫然,这个男人换了俄语说道,“我们是反盗猎巡逻队,这条河里有当地的珍惜鱼种,是禁止钓鱼,请出示...” 后面的话,这男人却说不下去了,因为在卫燃扬起鱼竿之后,那鱼线的另一头竟然拴着一瓶伏特加。 “我只是走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喝一杯冰镇过的伏特加而已。” 故意压着嗓音的卫燃指了指身后的越野车,“不信你们去看,我的车里只有这么一根连鱼钩都没有的鱼竿而已,当然,我想反盗猎组织是不会查酒驾的对吧?” 一边说着,卫燃直接丢下鱼竿,随后拧开了伏特加的酒瓶子,扬起脖子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液,随后将其递给了对面的男人,“喝一口吧朋友,这可是我从乌拉尔斯克带来的。” 这男人犹豫片刻,朝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打开卫燃身边那辆越野车的后备箱开始检查,而他则接过卫燃手里冰凉的酒瓶子灌了一口。 很快,那个检查卫燃车子的男人关上了后备箱,随后朝同伴摇摇头,用卫燃听不懂的哈萨克语说了些什么。 这一句话之后,手里仍旧拿着酒瓶子的男人态度好了不少,热情的用俄语夸赞了一番手里的伏特加。 “既然喜欢就留着喝吧” 卫燃慷慨的说道,“就当是感谢你们为了保护那些可爱的野生动物了怎么样?” 说着,他又打开身后越野车的后备箱,从里面额外拎出两瓶硬塞给对方,“我还有不少呢,当然,等下我可能还要再冻上一瓶才行。”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这男人朝卫燃伸出手,“比冉,我的名字叫比冉,朋友,谢谢你的酒。” “安东”卫燃客气的和对方握了握手,“只要等下别再因为我想喝点儿冷饮把我抓起来就行。” “不会,当然不会!” 面带微笑着送走了这位反盗猎组织成员和他们的卡车,卫燃重新往鱼线上栓了一瓶伏特加丢进河里,耐心的等着继续看热闹。 时间又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一辆同样生产自苏联时代,车身上还残存着红色十字的面包车也从卫燃的身边开了过去。 几乎就在这辆面包车开过去不到十分钟,半个多小时前过去的卡车又带着滚滚烟尘跑了回来,甚至在路过卫燃的车子时,开车的人还摇下车窗,举着不久前卫燃送他们的伏特加酒瓶子打了个招呼。 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卫燃也看到了被绑在卡车货厢里的那些盗猎者,以及后面跟着的两辆原本属于盗猎者的越野车以及乌拉尔卡车。 趁着他们还没走远,卫燃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随后立刻钻进越野车里,将这些天拍下的照片,按照时间顺序发给了安娜老师。 等他发完了最后一张照片,安娜老师也打来了电话,“整体做的不错,你可以回来了。” “你确定?”卫燃不放心的问道,他总觉得这次的考核似乎过于简单了,不过想想这里面卡坚卡发挥的重要作用,以及这次目标人物的身份,如此简单的完成考核似乎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当然确定” 安娜老师痛快的说道,“另外,你查清楚这四个目标人物的身份了吗?” 果然! 早有预料的卫燃启动了车子,一边慢悠悠的往乌拉尔斯克方向开,一边开口说道,“查过了。” “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安娜老师饶有兴致的问道。 将之前在营地观察到的人员关系简单的描述了一番,卫燃顿了顿,直接将这些天卡坚卡努力调查的结果据为己有说道,“另外,根据我的调查,这次盗猎的组织者是个美国人,平时主要靠拍摄狩猎视频盈利,另外三个人里,有两个是他的粉丝,同时也是美国一家狩猎协会的会员。最后一个目标人物,就是照片里唯一穿着西装的那个,他是瑞典一家极端动物保护组织背后的支持者。” “那个金发女人呢?”安娜继续问道。 “是第一个人的情人” 卫燃顿了顿,不太确定的重复了当初卡坚卡邮件里的一句话,“但她能查到的东西很干净,干净的有些不正常,当然,她的私人关系很乱,这是另外一码事。” “还算不错” 安娜的语气越发满意,痛快的解释道,“那个女人是个通缉犯,这点你没有查出来。” “通缉犯?”卫燃皱起眉头,这一点卡坚卡确实没有查出来。 “你没有查出来很正常” 安娜笑着解释道,“本来按照我和戈尔曼的设想以及对你的评估,这次你可能会对用武力控制这些普通人顺便进行拷问的。但目前来说结果也算不错,能在不进行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查到这么多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耐心听完了安娜老师的夸赞和点评,卫燃心思敏捷的追问道,“这么说,那个和她有些暧昧的迷彩服男人,就是我刚刚提到的,照片里代号“迷彩ak1”的男人,他也是那个女通缉犯的同伙了?”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安娜老师顿了顿,“毕竟距离这个月的课程结束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不是吗?” “如果我不打算查下去,剩下这几天怎么安排?”卫燃谨慎的问道。 “当然是回林场上课” 安娜老师理所当然的说道,“戈尔曼很期待你这次能用上从他那里学来的刑讯技能,但很显然,你让他失望了,所以他很希望你回林场把这一环补上,甚至他都准备好了之前提到的那些毒贩的线索。” 闻言,卫燃想都不想的说道,“算了吧,我选择继续当地调查。” “记得速度快一点,速度越快,奖励越高。” “还有奖励?” “我可不是卡尔普那个吝啬鬼,做得好当然有奖励。” “放心,很快我就能查到对方的身份。” 说完,卫燃便立刻挂断了电话,随后想都不想的拨给了不久前才联系过的反盗猎组织。 想查到那个迷彩服男人的身份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借助官方的力量!靠自己查?白痴才会那么干! 干脆的将那个金发女人在逃通缉犯的身份告知了反盗猎组织的成员,顺便又给那两个用ak突击步枪的迷彩服男人全都安了个疑似从犯的名头,卫燃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前后不到五分钟,仍在尼古拉的家里做客的安娜再次接到了一通电话,双方简单的沟通了几句之后,她挂掉电话之后,顺手收起了戈尔曼和尼古拉身前摆着的钞票。 “那个混蛋报警了?”戈尔曼没好气的问道。 “没有报警,但结果差不多,他大概在挂掉我的电话之后就立刻通知了反盗猎组织,所以我赢了。” 说完,安娜心安理得的将桌子上的钞票全都摞在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看来上次戈尔曼给那个小家伙上的课很有效果。”同样输了钱的尼古拉先生却格外的高兴,“一年半的时间,他已经快达到合格线了,这在当时可都不常见。” “确实不常见” 戈尔曼感慨的点点头,“虽然接触的不多,但那个年轻人足够谨慎,足够聪明,而且很明显他不喜欢惹麻烦。” “是个不错的合作者”尼古拉笑眯眯的端起了酒杯,“那么,看来我们可以正式庆祝时光电影制片厂开业了。” 第315章 被认出来了? 在哈萨的边境城市乌拉尔斯克额外停留了一天的时间,卫燃便在安娜的要求下返回了伏尔加格勒。 至于那个金发女人,和那个迷彩服男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却根本没有来得及等到结果。 而在回到工作室的当天,卫燃根本来不及休息,便在安娜的监督下开始考核之前学到的理论知识。 虽然考核场地换成了自己更加熟悉的工作室,但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借着这个由头,安娜也把下个月的学习重心调整到了理论知识上,至于戈尔曼先生,则早在卫燃回来之前,便先一步赶去芬兰找季马去了。 趁着这本个月的课程剩下的最后两天,蹭吃蹭喝的安娜却停下了卫燃的课程,转而开始监督他联系荒废了许久的小提琴。 如此跳的比兔子还快的课程安排,除了让卫燃有些不知所措之外,连带着也让隔壁的旅行社员工们的耳朵受尽了折磨,甚至就连尼古拉先生,都暂停了每天中午去旅行社蹭饭的行程。 被安娜按在旅行社里锯完了最后两天的木头,总算解脱的卫燃和隔壁旅行社的全体员工一起送走了安娜老师。 不过还没等她搭乘的出租车从视线里消失,戈尔曼和季马这俩搭乘的车子却停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卫燃一手拎着小提琴一手拎着琴弓下意识的问道。 “戈尔曼老师,看来这个混蛋并不欢迎我们。” 季马嘴上阴阳怪气的,那两条腿却一点不带客气的支棱着上半身走进了工作室,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这个混蛋很快就会欢迎我们了” 戈尔曼笑眯眯的走进来,接过季马推过来的咖啡杯抿了一口说道,随后从糖碟里捏出两块方糖,一块丢进咖啡杯里,一块直接丢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季马,你来解释吧。” “不久前,意大利的小家伙马修给我打了个电话” 季马将两条腿搭在长条桌上,一边晃悠着仅有两条腿触地的椅子一边说道,“那个小家伙还特意找了个翻译,简单的说,他的爸爸妈妈已经从南极回来了,准备和英国的夏洛特先生见一面,在英国见面或者在意大利见面都可以。” “问过夏洛特先生了吗?”卫燃同样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问道。 “问过了” 季马点点头,继续说道,“夏洛特先生准备去意大利登门拜访,他希望你能和他一起去,顺便聊一些别的事情,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并没有细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戈尔曼从公文包里拿出个文件推给卫燃,“几个月前,夏洛特已经同意由时光电影制片厂来拍摄北非沙漠里关于那个油桶的故事。这次你去的时候,顺便也问问其他当事人后裔的意见,最好能让他们在授权书上签字。” “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根本不用征得他们的同意”季马嘀咕道。 “你懂什么?”戈尔曼瞪了眼季马,“今天晚上我们继续去酒吧,这次再失败,你就脱光了从酒吧里跑回来。” “你们这是...” “没什么” 戈尔曼抢在季马开口之前笑眯眯的说道,“他们在芬兰的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我带他学习一下各种人的性格和语气神态。” “那祝你学习愉快”卫燃明智的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继续追问季马为什么非要跑去酒吧里学习。 “学习过程确实很愉快” 季马下意识的揉了揉后腰,转移话题说道,“维克多,如果你有时间最好快点出发,夏洛特先生已经抵达意大利了。” “他已经到了?”卫燃挑了挑眉毛,随后用力搓搓脸无奈的说道,“我今天晚上就出发。” 他这边话音未落,戈尔曼已经掏出一张机票推了过来,笑眯眯的提醒道,“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我真是谢谢你们”卫燃瞪了眼幸灾乐祸的季马,无奈的起身走向二楼的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虽然原本想好好休息几天的计划被打断,但陪着夏洛特去意大利这件事毕竟是在夏天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的,如今自然不能食言,而且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想以现在的身份去见见那古怪的一家人。 驾驶着车子紧赶慢赶的来到机场,卫燃连去个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一路小跑着忙完了登机前的所有事情。 漫长的飞行结束时候,当他从都灵的机场走出来的时候,夏洛特先生已经等待多时了。 而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对夫妻。这俩人倒也有意思,男的顶着一头茂密的天然卷,女的则一脸的温柔,偏偏他们每人都左手端着一小杯意式咖啡,右手拿着一角披萨,至于同样过来接机的马修,则撅着小嘴在这夫妻俩的身边,捧着一个大号的披萨盒子。 “维克多,你总算来了。” 夏洛特在卫燃从接机口走出来之后,立刻热情的用意大利语介绍道,“这两位是戈兰先生和玛尔塔女士。至于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是他们的儿子马修。” “你们好”卫燃等着这夫妻俩动作一致的把手里的披萨叼在嘴里之后,才和他们握了握手。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马修的父亲戈兰歉意的说道,“我们不久前才从南极回来,在那个大冰箱里坐了半年的牢,现在对我们来说这些披萨实在是太诱人了。” “没关系”卫燃笑着恭维道,“意大利的披萨确实是美味。” “维克多先生,要不要来一块?”小家伙马修仰着脖子问道,同时还打开了手里的披萨盒子。 “当然”卫燃笑着点点头,从对方手里的披萨盒里拿出了一角披萨咬了一大口。 用一块披萨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夏洛特立刻招呼着大家走出机场,钻机了一辆商务车里。在马修的指引下,这辆车平稳的驶出机场,径直开到了城外的那座农场里。 直等到马修的父母引着他们走进当初马修的姨妈莫妮卡住的那栋房子,卫燃才注意到,那个洁癖塔西竟然穿着一身防护服在客厅里等待多时了。 “这位是塔西” 夏洛特主动介绍道,“他只是有些轻微的洁癖,并不是...” “没关系,我理解的。”卫燃笑着摆摆手。 “既然这样,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夏洛特说着,将自己带来的两个行李箱中的一个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个木头盒子,同时嘴上说道,“维克多,接下来是你的时间了,请把北非的故事,和你的调查经历再复述一遍吧。” 卫燃看了看一脸苍老的夏洛特,再看看马修的父亲以及坐的稍远一点的洁癖塔西,做了个深呼吸,随后从自己见到那只油桶开始,将调查过程,以及在夏洛特的家里发生的事情全都描述了一遍,而在最后,他还顺便提及了时光电影制片厂准备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的事情。 “大致的事情就像维克多先生说的那样” 夏洛特等卫燃讲完了故事,这才打开另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那只油桶,随后又打开了之前拿出来的木头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瓶瓶的红酒,以及一个个银制随身酒壶。 “我在特伦托先生和皮埃尔先生合著的回忆录里看过,特伦托先生在古比井意面餐厅的二楼开了一家酒吧,昨天我还特意去那里坐了坐。” 夏洛特看着稍远处的塔西问道,“我想征求你们的意见,把我父亲当初送给大家的礼物,以及这个油桶摆在那间酒吧里可以吗?” “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刚刚一直在听故事的戈兰抱着自己的儿子马修说道,“但那间酒吧是塔西的财产,所以这件事需要他点头同意才行。” 全身被防护服包裹的塔西摊摊手,“我当然没有意见,不过那间酒吧现在和楼下的餐厅已经一起租出去了,虽然现在经营酒吧的那个女人很...很不讲卫生,但她至少把那里保护的很好,明天让马修去和女人谈一下,肯定没问题的。” 闻言,夏洛特这才松了口气,而已经完成大半工作的卫燃则极力憋着笑,努力不让脸上平淡的表情露出破绽。 “既然夏洛特先生决定把这些珍贵的礼物送到那间酒吧里保存...” 马修的父亲戈兰先生看了眼塔西,等对方点头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既然这样,就把塔西的特伦托先生和我的祖父皮埃尔先生他们两个从北非战场带回来的那瓶红酒也放在那间酒吧里吧,塔西,但愿租下酒吧的那个姑娘不会偷偷喝掉它。” “我会让马修和她谈谈的”塔西一本正经的说道,而马修的母亲见状也立刻起身,从里间拿出了一瓶固定在老式木头弹药箱里的红酒。 “这就是那两位先生回忆录里提到的那瓶红酒?”夏洛特惊讶的问道。 “就是那瓶红酒”戈兰自豪的说道,“它已经保存了七八十年了,一直装在这个木头箱子里。” “你们...” 夏洛特试探着问道,“刚刚塔西说那间酒吧已经租出去了,这瓶酒放在那里会不会...比较危险?” “不会的”塔西扫了眼卫燃,“我会和租下那里的人谈谈的,他或许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原本在一边看戏的卫燃心头一沉,和对方对视了半秒钟之后,神色自然的和马修聊起了所有成年人喜闻乐见的学习成绩问题。 “但愿如此吧” 夏洛特仍旧有些不放心,“或许我可以支付违约金把那间餐厅和楼上的酒吧...” “没关系的夏洛特先生” 塔西摊摊手,“除非您去那里亲自经营它们,否则一样要交给别人打理的,而且我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去经营餐厅和酒吧明显不太现实。” “我们也没办法放弃现在的工作” 马修的父亲戈兰先生洒脱的说道,“夏洛特先生,那只是一瓶酒而已,相比之下更珍贵的,是我和塔西的祖父与您父亲之间的友谊不是吗?” 第316章 塔西的心病,夏洛特的提醒 “维克多先生,要不要去我的工作室坐坐?” 穿着一身防护服的塔西在应付了夏洛特之后,主动朝卫燃说道,“我听夏洛特先生说起过你的调查过程,刚好,我也有一些关于我祖父的事情,想拜托您帮忙调查一下。”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卫燃笑着点点头,此时他完全可以确定,对方已经把自己认出来了。但塔西从哪认出来自己的,他一时间却根本没想明白。 当初他可不仅仅只是换个肤色、发型乃、脸型、就连嗓音都做了改变的,而且这次来,他还特意换了一套上次没穿过的衣服。 照理说,这样的一套别说瞒过仅仅只见过两三次的塔西,就算是当初在红旗林场一起上课的那些姑娘们,可都没办法把他和季马从喀山的一家咖啡厅里挑出来的。 跟着穿着防护服的塔西离开房子,卫燃看着踮着脚走向两栋房子之间那颗橡树的塔西,最终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更让他意外的是,这次塔西竟然带着他进入了他住的那栋木头房子,而且仅仅只是需要脱掉鞋子穿上一套防护服就够了。 “你不担心我把你的工作室弄脏吗?”卫燃忍不住问道。 “没关系” 走在前面的塔西头也不回的说道,“马上就要圣诞节了,在圣诞节之前,我们通常会在马修的父母回来之后把房间打扫一遍。所以虽然你进来确实会弄脏这里,但我只要把打扫卫生的时间提前几天就可以了。” 说完,塔西这才回头看着卫燃,语气异常肯定的问道,“所以你就是尼古拉先生?” “能说说从哪看出来的吗?”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牙齿” 塔西语气中带着一些自嘲,“我除了是个洁癖之外,还有严重的强迫症,在第一次通过手机视频和你聊天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的牙齿了。” “我的牙齿?”卫燃不明所以的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看了看,自己牙齿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用看了,你的牙齿很整齐,只是右边那颗犬齿太明显了,让我这个强迫症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想建议你戴上牙套。”塔西摊摊手,“甚至那天晚上我做梦都在帮你拔牙。” 特么离谱...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他可没想到破绽竟然在自己的那颗虎牙上,更没想到这颗小时候让他引以为傲的虎牙竟然能逼得一个强迫症做梦都想给自己拔掉。 塔西在一张白色的沙发上额外铺了一张一次性的无纺布垫,请卫燃坐上去之后,这才坐在桌子对面的另外一张沙发上说道,“不过我请你来坐坐可不是为了讨论你的牙齿整形问题的。” “我想也不是调查你的祖父特伦托先生吧?”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确实和我的祖父没有什么关系” 塔西伸出两个手指头,“我主要有两件事想和你谈谈,当然,这两件事原因都在我自己的身上,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帮帮我。” “说吧,什么事情?”卫燃痛快的问道,对方既然已经认出自己的身份,索性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 “第一件事和您派来经营餐厅的那个女人有关” 塔西苦恼又尴尬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或者尼古拉先生,不管我该怎么称呼你,能不能让那个女人把她的房间收拾一下?那家餐厅营业之后我去过一次,无意中看到了酒吧后面房间的情况,那个房间简直...简直...简直比外面池塘边的泥巴地还让人作呕。“ 见卫燃准备说些什么,塔西抢先带着歉意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我是在那个房间里长大的,看到那里被她弄的那么乱,这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甚至为此我还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 “额...” 卫燃咧咧嘴,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问题,虽然卡坚卡确实是自己的员工,但塔西也确实是那间酒吧的房东。但同时,卡坚卡自己的生活习惯,不管自己还是坐在对面的塔西,也确实没有权利干涉,毕竟当初的租赁协议里可没有提及需要住在那里的人保持个人卫生。 “那个...第二件事是什么?”卫燃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问道。 “第二件事和我的强迫症有关” 塔西烦躁的揉了揉被防护服包裹的脑袋,起身从靠墙的桌子上拿起一个亚克力玻璃盒子以及一个不锈钢小盒子推给卫燃,“这是上次你付费请我加工的东西。” 看了眼装在玻璃盒子里的弹头,卫燃却并没有碰第二个不锈钢小盒子,而是抬头看着塔西,等着对方的继续说下去。 “我大概能猜到它是一枚子弹头” 塔西自顾自的打开不锈钢小盒子,“从完成那份精加工的工作之后,我就开始好奇它到底是用在什么上面的,然后我根据在网络上找到的资料,加工出了这些子弹壳。” 看着这个茶叶桶大小的不锈钢盒子里按照长短次序摆放的一枚枚能当镜子用的黄铜弹壳,卫燃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你想做什么?” 卫燃尽量语气平淡的问道,内心则在暗道可惜,塔西猜到了那些东西是子弹头倒是没什么,但以后如果自己不想在这个世界露出马脚,那些花大成本手工装填出来的高精度子弹却是注定没办法使用在非法场合上了。 “我真的只是好奇那些子弹头是用在哪种子弹壳上面的”塔西的语气越发苦恼,“这在您看来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我来说,这件事足以...” “是用在这种子弹壳上的”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干脆的从一盒子黄铜弹壳里挑出一枚索洛图恩长弹的弹壳放在桌子上,顺便拿出了当初忽悠阿历克塞教授的利用,“夏天的时候,我一个客户想找我订制...”谷 “不不不”塔西同样不等卫燃说完便摆摆手,“只要让我知道是给什么弹壳用的就可以了,这是我唯一纠结的事情。” 说到这里,塔西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我总算不用在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了。” “你是不用想着了,现在换我开始琢磨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决定就当以前没有从对方手里订制过的那些子弹头,反正钱是夏洛特先生出的,自己并不算亏。 “维克多,我就称呼你维克多了。” 浑然不知自己刚刚从卫燃的灭口名单里逃出来的塔西忐忑的问道,“第一件事...” “第一件事,我要去问问她才行。” 卫燃无奈的摊摊手,“她只是我随便招聘的一个员工而已,当然,我承认是因为她够漂亮才得到的这个职位,但这并不是我能干涉她个人生活的理由不是吗?” “那...那好吧...” 塔西叹了口气,“我承认,那个女人把意面餐厅和酒吧都经营的非常不错,如果她能改一改自己的卫生习惯,明年我甚至可以把租金减免一些。” 卫燃看着桌子对面这个“不知死活”的洁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保证,“我只能和对方聊聊这件事,但我可没办法强迫她。” 塔西闻言立刻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如果你真的能让那个房间干净一些,我会送你一份礼物的。” “但愿我能拿到你的礼物吧” 说到这里,卫燃指了指窗外的另一栋房子,“作为交换,这件事对夏洛特先生保密怎么样?” “成交!”塔西站起身干脆的说道。 见对方已经明摆着已经受够了自己在他的房子里坐着,卫燃也就适时的提出了辞呈。 等他从塔西的房间里出来重新穿上放在门口的鞋子,夏洛特也刚好从另一栋房子里出来。 “你们谈完了?” 夏洛特见卫燃点头,这才说道,“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所以和我回城里怎么样?我已经安排好了酒店。” “当然可以” 同样不想在这里多待的卫燃立刻挥手告别了马修一家人,跟着夏洛特钻进了车子里。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多相处一段时间呢。”卫燃等车子跑起来之后说道。 “我们其实已经相处了快一周了”夏洛特一副心累的表情,“这两家人实在是...神奇。” “这个评价也很神奇”卫燃调侃道。 “那个有洁癖和强迫症的塔西就不用说了,我甚至都没机会进入他的房子。” 夏洛特点上颗雪茄,随后将车窗降下来一些继续说道,“戈兰先生和他的妻子玛尔塔女士,这两个人所有的兴趣和话题都在南极环境保护问题以及意大利的各种美食上,他们嘴里蹦出来的那些意大利词汇我甚至都没听过,只能靠手势和他们交流。” “这个手势?”卫燃捏着个鸡爪子手势憋着笑问道。 夏洛特见状也捏出个同样的手势,而双方却都从这近乎一样的手势里看懂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这小小的默契过后,夏洛特苦着脸继续说道,“唯一正常的是他们的孩子马修,那个小家伙很聪明,但他要照顾这么多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哦哦哦,差点了忘了,他还有个不敢见人的姨妈需要照顾。” “夏洛特先生把我从俄罗斯喊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诉苦的吧?”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是关于赫伯特的” 夏洛特喷云吐雾的说道,“那个家伙进监狱了,他没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 “没有”卫燃摊摊手,“我和他并不熟” “那就好” 夏洛特闻言立刻松了口气,“维克多,你要小心点,我得到消息,赫伯特进监狱之后不久,他的两个助手就死了,而且几乎在我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有人找我了解过和他有关的事情。” “他的助手死了?”卫燃惊讶的问道,“他还有助手?而且还是两个?” “当然有助手” 夏洛特理所当然的说道,“是两个澳大利亚人,当初他带着你去奥古斯都堡见我的时候,那个人还曾经试图绑架过你,但是被我的朋友马特拦住了。他们毕竟是英国犯人的后裔,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不是吗?” “夏洛特先生,谢谢你的提醒和当时的无私帮助。” 卫燃朝对方感激的说道,这老头儿和自己起码有半年没联系过了,如今还能想着自己,绝对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也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父亲的宝藏”夏洛特笑眯眯的说道,“顺便也提前感谢你能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 第317章 卫燃的得失 跟着夏洛特回到都灵城区入住了对方提前安排的酒店,卫燃在当天深夜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再次造访了已经打烊的古比井意面餐厅。 “你怎么又来了?”穿着一身卡通睡衣,脸上还敷着面膜的卡坚卡在意识到敲门的是卫燃之后,立刻将手枪收了起来。 “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卫燃指了指卡坚卡的身后,“进去聊?” 卡坚卡看了看卫燃身后冷清的街道,随后点点头,再次拉上了卷帘门。 跟着卡坚卡走上二楼的酒吧,卫燃沉吟片刻,将塔西的要求说了一遍。 “脑子有问题” 卡坚卡翻了个白眼,将脸上的面膜撕下来随手一丢,想了想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吧,我会尽量让我的房间干净一些的。不过如果可以,我们最好能单独买一套房子,这里毕竟是租的,万一...” “如果你有看中的就买下来吧,钱不够给我发邮件。”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痛快的应承下来,当初让卡坚卡搬到意大利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如今这姑娘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员工了,总不能让对方为了工作自己再买套房子不是? 闻言,卡坚卡暗暗松了口气,“钱不够的话我会和你说的,还有别的事情吗?” “近期他们可能会把一些东西送到酒吧里永久展出,你到时候替他们保护好那些东西。”卫燃见对方痛快的点头,这才转移了话题问道,“那个日自己国走私犯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你总算开始说正事了” 卡坚卡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里间拿出个移动硬盘抛给卫燃,“都在这里了,目前查到的东西已经足够把这个走私组织的主要成员送进监狱。但同时我也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卫燃接过移动硬盘好奇的问道。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个走私组织遭遇了一次很奇怪的勒索。” 卡坚卡的语气中带着不解,“根据我的调查,当时曾经有人劫持了这个人口走私贩卖组织的几个主要头目以及他们的家人,并用这些人换走了被他们软禁的俄罗斯姑娘。但在双方完成交易之后,当时勒索他们的人直接杀掉了人质,连小孩子都没放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年初” 卡坚卡从睡衣的兜里摸出个手机,打开备忘录翻了翻说道,“从我翻到的他们内部的邮件里显示。这些事情发生在今年三月初的时候,在那之后,这个组织的掌权人就换了个女人。 但在夏天时候,这个女人先后派到俄罗斯和乌克兰几个亲信就全部被杀了,据他们的内部邮件显示,在俄罗斯遇害的人似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完整的,而派去乌克兰的人则是和当地准备与他们合作贩卖女人的蛇头一起,被绑在一辆卡车上活着烧死的。” “夏天?具体什么时候?”卫燃追问道。 卡坚卡看了眼卫燃,又低头翻了翻手机里的内容,这才说道,“两件事发生在今年六七月份。” 这么说,俄罗斯的那两个,不就是当初自己在拿反坦克枪打死的吗?那件事之后,卡尔普和达丽娅老师好像还请过半个月的假,所以乌克兰的事情是他们做的? 卫燃愣了愣神,示意卡坚卡继续说下去。 “在这两件事情之后,这个人口走私组织似乎彻底放弃了东欧到俄罗斯远东的生意,把重心都投入到了一些中美洲国家。” 说到这里,卡坚卡抬起头,“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对方的邮件是用日语交流的,我只能用翻译软件进行翻译,所以中间一些细节可能会有出入,但整体上应该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这里面的东西能做到什么地步?”卫燃晃了晃依旧那在手里的移动硬盘问道。 卡坚卡收起手机肯定的说道,“至少可以从这个组织里勒索一大笔钱,当然,如果操作不好,也会引来对方的追杀。不过如果把它们全部公布出来,那个组织很快就会覆灭。” 卫燃想了想,收起移动硬盘说道,“好了,这件事也暂停调查吧。” 卡坚卡早有预料似的点点头,“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 卫燃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会在意大利再停留一两天的时间,所以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做,你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记得帮我把卷帘门锁好”卡坚卡说完便打着哈欠站起身,随后又转身说道,“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送我东西?”卫燃好奇的看着对方。 “你稍等一下”卡坚卡说完便跑回了房间,不久之后拎着一个硬马皮公文包走了回来。 “这是什么?”卫燃好奇的打开对方递来的公文包,随后便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一台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笔记本电脑,“你送我这个干嘛?” 卡坚卡重新坐回沙发上说道,“之前在关于哈萨的合作上,用电脑沟通要比邮件方便的多,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台笔记本,当然,你要付钱才能拿走。” “说说有什么用”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找到了开机键。 “链接认证器验证通过之后,我这边会收到消息,然后可以直接控制这台笔记本。” 卡坚卡一边说着,一边竟然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拔了下来,“如果平时你觉得携带不方便,只带这一部分当做平板电脑用也可以。 通过它,我们可以直接进行语音、视频以及文字交流,而且安全性很高,需要断开的时候,只要拔掉认证器就可以。” “多少钱?”卫燃痛快的问道。 “成本价6000欧” 卡坚卡干脆的说道,“你可以晚点付钱,明天我会找找附近有没有房子出售,到时候和买房子的钱一起给我就可以。” “那就到时候一起给你” 卫燃站起身,任由对方将手中的电脑屏幕装回原来的位置,随后下楼离开了古比井意面餐厅,顺便帮对方锁好了卷帘门。 此后的两天,夏洛特先生和马修一家连同那位患有严重洁癖的塔西一起去了趟古比井意面餐厅,将他们祖辈父辈留下的东西,摆在了二楼吧台后面的展示架上,顺便还在一楼享用了一顿意面。 倒是卫燃,借口身体不适并没有跟着一起过去,反而老老实实的在酒店睡了两天的懒觉。 毕竟,不久前因为一颗虎牙被塔西认出来已经算是倒霉,如果再让卡坚卡知道自己会意大利语,到时候可就更加尴尬了。 虽然他人没跟着一起去,但至少从塔西打过来的感谢电话就知道,这次卡坚卡总算没让对方失望收拾干净了房间。为此,塔西更是让那个名叫莫妮卡的姑娘将一份沉甸甸的礼物送到了卫燃入住的酒店楼下。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接过马修手中那个并不算大的行李箱问道。 “塔西叔叔送你的礼物”马修一本正经的说道,“他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那就替我谢谢塔西” “我会帮您转告这份谢意的”马修礼貌的告别之后,转身钻进了莫妮卡驾驶的那辆小车。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这才拉着行李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了房门之后,习惯性的戴上一副橡胶手套,先用酒精湿巾擦掉了行李箱上自己可能留下的指纹,最后这才将其打开。 这行李箱本身就不算大,里面装的东西,也仅仅只有一个不锈钢的小盒子罢了。 好奇的打开盒子,卫燃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丝的惊诧,随后便是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这盒子里的东西没别的,全是一枚枚亮澄澄的,完全能当哈哈镜用的大号子弹。 大致数了数,虽然一共也仅仅只有35发而已,但仅凭肉眼就看得出来,它们的加工绝对算得上精致。而且和上次自己仅仅只订制了子弹头不同,这次可是完整随时可以使用的子弹。 可惜,在塔西猜到了当初的尼古拉就是这次找上门的维克多之后,他已经不可能用这些子弹再做些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手,这些总归是对方的好意,卫燃犹豫片刻后,也就痛快的拿出食盒,清空里里面一些没有太大价值的东西,将塔西送他的这些20毫米口径的子弹全都装了进去。 这次来意大利的收获和付出全都不小,首先,塔西认出了自己曾经伪装出来的身份,连带着当时花钱订制的子弹头成了废铁,随后对方又送了自己一些加工好但却根本用不上的高精度子弹。 其次,卡坚卡成功代替自己完成了关于日自己国人贩子的考核任务,顺便送了自己一台笔记本电脑。但他也在卡坚卡的要求下,肉疼的支付了足足18万欧元的高价,外加卡坚卡本身持有的一些活动资金,买下了一套紧挨着意面餐厅但却不临街的独栋房子。 一心以为卫燃准备拿着那些犯罪证据敲诈人贩子的卡坚卡可不觉得这是个赔本买卖,毕竟她以后不用看那个神经病洁癖的脸色,而且那些犯罪证据的价值也足够买下几套更大的房子。 但对于卫燃来说,这些犯罪证据最后交给卡尔普或者达丽娅老师之后,自己恐怕连一个卢布都拿不到。 而在最后,夏洛特专程喊自己过来提醒注意安全,虽然收获了一份善意,但也欠下了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如此看来,这一趟意大利之旅的收获,似乎也就只有马修父亲和塔西授权的那份电影拍摄授权。 第318章 在战地医院相逢的姐弟 在意大利陪着夏洛特先生逗留了三天的时间,卫燃眼瞅着接下来已经没有自己的事情,也就提出了辞呈,带着那两份授权书返回了伏尔加格勒。 眼瞅着这仅仅半个月的宝贵假期又被浪费将近一周的时间,再想想不久前为了给卡坚卡买房子支出的巨款,卫燃一时间只觉得身心俱疲,同时又充满了挣钱的动力。 看了眼依旧摆在长条桌上的那个来自莫斯科的长条木头箱子,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先睡一觉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再说。 反锁了卷帘门钻进温暖的卧室舒舒服服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他这才爬起来给自己做了一顿像样的午餐,吃饱喝足后后出门去超市来了一趟大采购。 借着这次采购,他把食盒里的东西换成了巧克力和调味料,然后又把那个装满了高浓度酒精的油桶清空,往里面倒进去一瓶瓶冻的冰凉的伏特加。最后,还把反坦克枪弹匣里的子弹全都换成了七八十年前的原版弹药。 将能做的准备全都做齐了,卫燃总算鼓起勇气,打开了那个达丽娅老师从莫斯科带回来的长条木头箱子。 就像当初在莫斯科的那栋环形大楼公寓里看到的一样,这箱子里的东西并不算多,一支曾被子弹击中的望远镜,一把带有瞄准镜、刻痕以及两枚戒指的svt40半自动步枪,一顶苏军斗篷和钢盔。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份达丽娅老师提供的,关于那套公寓主人及其父亲的资料。可惜,这份资料里记录的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根本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把除了资料之外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长条桌子上,卫燃深吸一口气,召唤出了金属本子。 一如既往的,摆在桌子上的金属本子自动翻到了空白的第16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自动悬浮起来,刷刷刷的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个躺在担架上的苏军士兵。 这名士兵头戴钢盔,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已经滑落到了担架边缘。身上盖着一张苏军斗篷,但在肩膀的位置却露出了一节极具辨识性的枪口,毫无疑问,这名士兵在斗篷下面,还怀抱着一支svt40半自动步枪。 角色身份:真理报记者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战地护士拉诺找到未婚夫,狙杀至少10名德国士兵,协助拉诺完成掩护任务,拍摄至少5张照片。 又是真理报记者?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还记得,第一次被金属本子送回斯大林格勒战场的时候,就是用的真理报记者的身份。 在他的思绪中,越发浓烈的白光渐渐填充了视野,同时他也闻到了湿润的土腥气、消毒水以及白桦林特有的味道。 当白光消退视野恢复正常,卫燃立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铁架子病床上。而在左右的病床上,还躺着一个挨着一个的伤员。 “你醒了?”就在他四处乱看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的女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问道。 “我怎么了?”卫燃下意识的掀开身上的毯子,随后便松了口气,还好自己并不是腿断胳膊折的状态。 “据和你一起被送来的伤员说,你是在前线被爆炸冲击波激起的泥土埋住了。”这女士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他旁边另一张床上的伤员换药。 “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 卫燃试着站起来,见身体没有什么不适的反馈之后立刻问道,同时内心也在暗暗琢磨着,眼前这个护士是不是回归任务里提到的拉诺。 “你能尽快把床位让出来就是在帮我们了。” 那瘦小的护士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你的私人物品在床底下的木头筐里,如果你觉得自己没事了,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如果你不想回到危险的战场,可以用你现在仍旧头晕的借口,只要你不担心被送上军事法庭就可以。” 闻言,卫燃赶紧弯下腰,将床底下的木头筐拉出来,这框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苏军制式水壶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而在帆布包里,除了两个装在密封筒里的胶卷之外,还有一个沾染着泥土的莱卡相机和一个被塑料皮的小本子。 将这帆布包跨在肩上,卫燃吹了吹相机上的泥土,随后对准这间躺满伤员的病房按下了快门。 拍下第一张照片,他走出这顶摆满了病床的帆布帐篷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被雾气笼罩的茂密白桦林里,周围能看到的范围内,除了一顶顶藏在树下的帆布帐篷之外,树与树之间还拉着绳子晾晒着一张张床单又或者一条条的纱布。 而在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隐约还有一座猎人小屋一样的原木建筑。在浓重的雾气中,时不时的便会有士兵带着担架从白桦林外面跑进来,急匆匆的送进那栋猎人小屋一样的建筑里。 同样,时不时的还有一些伤员从那座猎人小屋里被抬出来,或是送进帐篷,或是送进被浓雾笼罩的白桦林更深处。 “拉诺!拉诺!快过来!” 正在卫燃愣神的功夫,猎人小屋的方向传来一阵阵的呼喊,紧接着,刚刚在帐篷里还有过短暂交流的女护士便钻了出来,一边往猎人小屋的方向跑一边问道,“怎么了?” “你弟弟伊万!手术台上的人是你弟弟伊万!”猎人小屋的门口,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卖力的招手喊道。 很快,拉诺便被对方拉进了猎人小屋,而在不久之后,一个身材瘦弱,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士兵便被担架抬了出来,跟着拉诺走进了卫燃刚刚出来的那顶帐篷。 在卫燃的旁观下,那名士兵被众人抬着躺在了病床上,而那名叫做拉诺的护士,却只是红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士兵被截肢的右臂。 “姐姐,已经很好了,至少我活下来了不是吗?” 年轻的亿万安慰道,“至少我不像那些诈伤的士兵一样自己弄伤的自己。虽然我的手被德国人打没了,但我至少可以活着离开战场回家了不是吗?” 这个乐观的年轻士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直在强忍着眼泪的拉诺护士总算破涕为笑,“这么想确实没错,至少你能带着勋章,活着回家了。” “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还好吗,我都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们的信了。” 伊万再次看了眼被纱布包裹的断臂,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很快我就能见到他们了。” “他们应该没什么事,毕竟距离战场那么远。”拉诺护士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伊万,达尼拉还好吗?你有他的消息吗?” 伊万晃了晃神,沉默片刻后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所在的连队被派到了森林的西面,我上次见到他还有两周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已经得到了一支装有瞄准镜的步枪了,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不过至少我也没听到他阵亡的消息。” 闻言,拉诺护士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伊万,你专心养伤,大概很快就会有人把你送回家了,到时候记得和爸爸妈妈说,我爱他们,让他们别担心我。” “这种话等你回去之后亲自和他们说,我可不管。” 年轻的伊万左右看了看,“姐姐,能不能去给我弄点吃的?最好能弄一杯酒,我都已经一个月没喝到过一滴酒了。” “配给给你的酒呢?”拉诺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不是每个士兵都有100克伏特加吗?” “100克兑水的伏特加” 伊万没好气的抱怨道,“分配到我们连队的伏特加都还没来得及从卡车上搬下来,就被德国人的飞机炸烂了,那可是我们一个月的配额!” 他这一番话,不仅引得帐篷里其他偷听的伤员哄堂大笑,连站在帆布帐篷外面的卫燃也险些笑出了声。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拉诺护士无奈的说道,“不过伏特加你就不用想了,我们这里可没有伏特加配额。” “拉诺同志,如果没有伏特加,酒精也可以。” 离着伊万最近的一张病床上,一个双腿都被截肢的中年士兵中气十足的喊道,“如果能用消毒酒精把我的水壶装满,说不定明天我能长出来两条白白嫩嫩的新腿。” “这种事好像真的发生过” 另一个躺在帐篷最角落的士兵接茬喊道,“我听说前些年在和芬兰人打的时候,就有个士兵被截肢之后长出了新的手掌。” “那怎么可能!”淌满伤员的帐篷里,包括伊万在内,所有被截肢的伤员异口同声的质疑道,可随后就有人心动的问道,“快说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听说他杀死了一个芬兰俘虏” 最先胡说八道的那个士兵一本正经的压低了声音,等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之后这才继续说道,“然后他把那个芬兰人的手掌砍下来吃掉了,当然,是配合大量伏特加生吃掉的。虽然听起来很恶心,但是等他第二天酒醒之后,就长出了新的手掌,不过很可惜...” “可惜什么?”信以为真的伊万追着问道。 “可惜他是左手掌被截掉了,但他吃掉的是个右手掌,所以他有了两个右手掌。” 说到这里,帐篷里的伤员总算意识到这个混蛋在忽悠他们,一时间,包括枕头和搪瓷水杯之类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飞到了那个人的头上。 同样被忽悠了的拉诺护士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朝咬牙切齿的伊万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帐篷准备去给他弄些吃的。 而在帐篷外面,同样哭笑不得的卫燃也顺着帆布帐篷上的透气窗,将相机镜头伸进去,对准这些苦中作乐的士兵再一次按下了快门。 第319章 勒热夫! 拍下了第二张照片,卫燃左右看了看,随后迈步走进了浓雾笼罩的白桦林。 直到身后的帐篷已经被雾气彻底笼罩,直到周围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影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的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支毛瑟刺刀。 收回刺刀,卫燃继续往外一样样的试着拿东西,出乎他的意料,这次金属本子竟然没有给自己做出任何的限制!不但自己心心念念的反坦克枪这次能拿出来,就连上次得到的半履带摩托乃至那个本应在20世纪80年代生产的海因策汽油炉子都能拿出来! 而除此之外,他放在食盒里的巧克力和调味料这次也是一点都没有克扣! 拿着随身酒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提前装进去的伏特加,随后又打开那个装满伏特加的油桶闻了闻,确定里面装的依旧是伏特加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不过紧接着,这笑容也被担忧取代。以他对金属本子的了解,这次竟然这么慷慨的把所有东西都给自己用,是不是预示着即便有这么多东西的帮助,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思来想去,卫燃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过在回去之前,倒是可以给帐篷里的那些伤员带一点小礼物。想到这里,他取下腰间的水壶,将里面的水倒干净之后,往里面灌满了伏特加。 那油桶有足足20升的容量,如果只靠他自己,哪怕是拿来当水喝恐怕都要喝上几天时间。至于伤员能不能饮酒的问题,他相信那位拉诺护士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收起脚下的油桶,卫燃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往回走,同时开始思考第二个关键问题,现在是什么时间,这里是哪座战场。 仅从周围的浓雾和已经开始飘落的黄色树叶就知道,现在应该正是秋天,再加上送自己过来的那只svt40半自动步枪,基本可以确定现在是1940年之后。 但这点儿信息对他来说可远远不够,偏偏,自己包里的那个塑料皮本子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别说名字,连个字母都没有写上,简直像极了小时候暑假结束前两天的作业本。 思虑重重的回到支满了帐篷的战地医院,卫燃一番寻找之后,拦住了手里挎着个小篮子的拉诺护士。 “你还没离开?”拉诺护士一脸嘲讽的问道,“怎么?记者同志害怕去前线了?” “我有我的安排,但不是你以为的害怕。” 卫燃说着,将拎在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给那些伤员分一下吧,如果你觉得他们可以喝酒的话。” 拉诺疑惑的接过水壶,沉重的手感让她挑了挑秀气的眉毛,紧接着立刻拧开壶盖凑到高挺的鼻子下闻了闻。 “这么多?!你从哪弄来的?”拉诺惊讶的问道,湛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我不太喜欢喝酒”卫燃摊摊手,“这些都是我攒下来的。” “但你嘴里的酒气似乎证明你刚刚才喝过”拉诺护士狐疑的提醒道。 “不喜欢喝不代表不喝”卫燃自嘲的摊摊手,“尤其我不久前才被活埋过。” “好吧,记者同志,你不用这么严肃,我只是开个玩笑。” 拉诺护士重新拧紧水壶的盖子,笑意盎然的将其放进小篮子里说道, “总之,谢谢你的伏特加,它能让很多绝望的战士活下来。” “但愿如此吧”卫燃跟着拉诺护士一边往帐篷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护士同志,我还有个问题。” “拉诺,叫我拉诺就好。”说道这里,这个身材瘦小的姑娘看着卫燃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卫燃回应了一声之后,立刻问道,“拉诺,能告诉我今天的具体日期吗?” “26号”拉诺想都不想的答道,“9月26号,你不会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吧?” “我甚至以为现在已经是1945年了”卫燃开着玩笑说到。 “如果你能昏迷三年的时间,恐怕早就被送回大后方了。”拉诺说着便钻进了帐篷,开始给包括伊万在内的每个伤员都分了一些吃的,顺便也把卫燃刚刚送给她的伏特加给每个伤员都倒了一小杯。 “所以现在是1942年?”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索性坐在那个叫做伊万的年轻士兵旁边开始了闲聊。 然而,随着从对方嘴里套出来的只言片语越来越多,卫燃的一颗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 现在是1942年的9月26号没错,但真正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他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了一个足以吓死人的地名——勒热夫! 勒热夫绞肉机,这次的战场竟然是勒热夫绞肉机! 卫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可还没等他继续问清楚,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便走了进来。 “拉诺护士,请来一下。”这个中年男人说完抽了抽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伏特加的味道?” “是记者同志送来的礼物”拉诺护士晃动着水壶开心的说道,“满满一水壶的伏特加,要不要来一杯?” “算了,留给战士们吧。”这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干脆的转身离开了帐篷。 拉诺护士将水壶交给了帐篷里的另一个护士,转身走出了帐篷。 “猜猜看,我们的拉诺等下回来的时候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东西?”一个伤员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她已经弄到了伏特加,你该知足了。”那个双腿截肢的士兵接茬说到,“说不定这次是从大后方寄来的信。” “我猜也是信”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士兵期待的说道,“伏特加有了,家里的信也有了,现在就算把我重新送回前线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们这些人就算回到前线能做什么?” 手里拿着一个水煮土豆的伊万开口说道,“我猜是在统计需要被送回后方的伤员,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那个双腿截肢的士兵叹了口气,“不过我听说现在德国人已经快要占领铁路线了,想从这里回到大后方,恐怕一点儿不比送到前线安全多少。否则我早在两周前就被送走了。” 当初用吃什么补什么哄骗大家的那名士兵硬气的说道,“既然这样,还不如给我们每人发一支步枪。” “别开玩笑了,那些武器交给我们就是在浪费资源。” 伊万三两口吃完了水煮土豆,紧跟着颇有些炫耀的说道,“与其交给我们,还不如给我姐姐拉诺,她的枪法绝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拉诺的枪法很好?我怎么没听说过?”帐篷里另一个正在帮伤员换药的护士好奇的问道。 “我姐姐的未婚夫是我们当地最好的猎人” 伊万的语气越发的骄傲,“他叫达尼拉,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前,那时候他已经射杀了12个德国人了。” “可是这和拉诺护士有什么关系?”帐篷里的另一个士兵不解的问道,“难道有一个枪法很好的未婚夫,自己的枪法也能变好?” 不大的帐篷里,包括那位护士都因为这说话笑出了声,“如果真想你说的那样,我都想找个枪法好的丈夫了,这样我也可以拿着枪去前线了。” “伊利莎,其实我的枪法就很好,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在受伤前打死了三个德国人!” 正在被那名护士换药的伤员咧着大嘴调侃道,随后便因为那名叫做伊利莎的护士故意按了按他的伤口引发的疼痛发出了一连串求饶的惨叫。 “我姐姐拉诺,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经常和达尼拉一起去猎狼了。” 伊万瞅了瞅外面,压低了声音说道,“听我说,她在护士学校学习的注射和包扎,就是用自己打来的狼或者野猪的尸体练习的,这是我从我妈妈写的信里知道的。” “伊万,你个混蛋又在说我的坏话?” 拉诺护士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来,紧接着她也再次走进了帐篷,只不过这一次,她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脱掉了,反而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军装。 “拉诺,你这是要去前线?”那名叫做伊利莎的护士惊诧的问道。 “我们要去森林西边支援,那里的野战医院在不久前遭遇了德国人的火炮打击,现在只有一个护士还活着。” 拉诺护士说完,将一个挎包交给了躺在病床上的伊万,“听着伊万,把这个包带回家交给妈妈。” 伊万一把抓住拉诺的手,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拉诺便提前开口说道,“达尼拉就在森林的西边,就在那片阵地附近。” 伊万张张嘴,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转而紧紧的攥住了拉诺给他的帆布包,“我会替你保存好这个包,等你回家的时候,亲自交给妈妈。” “那就这么说定了”拉诺说完,干脆站起身就要离开陷入安静的帐篷。 “拉诺” 在一边的卫燃开口说道,“要不要帮你们两个拍一张合影?这样至少伊万回家之后,可以把照片洗出来先给你的爸爸妈妈看看。” “可以吗?”伊万激动的问道。 “当然可以!”卫燃肯定的点点头。 他这边话音未落,伊万已经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就在这里吧,就在这里拍吧!” 见卫燃看向自己,拉诺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随后和伊万并排站在一起,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伊万的断臂。 等着姐弟俩摆好了姿势,卫燃又帮着伊万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挑了个合适的角度按下了快门。 第320章 被炮击的前线 “谢谢你,记者同志。” “维克多,我的名字叫维克多。”卫燃一边拧动着相机上的棘轮一边说道。 “那么,谢谢你维克多同志,好了,我要出发了。”拉诺没有再去看身边一脸担忧的弟弟,迈步走出了淌满伤员的帐篷。 将胶卷从相机里取出来交给伊万,卫燃重新给相机装上一个新的胶卷,随后安慰道,“别担心伊万,我正好要去森林西边的森林采访,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姐姐的。” “谢...谢谢” 拉诺呓语般的道了声谢,呆呆的看着他的姐姐拉诺消失在帐篷外浓厚的雾气中,随后又看着卫燃追了上去。 “拉诺”卫燃快走几步追上了前者,“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要去那边采访。” 拉诺护士看了眼卫燃,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马拉爬犁说道,“我可没有权利决定你是否要跟着,不过你可以和帕沙医生说说。” 顺着拉诺护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卫燃发现在不远处,正有几个士兵往一辆由两匹挽马拉着的爬犁上搬运着木头箱子。 这辆爬犁更像是将一辆二轮马车的轮子换成了两个又宽又长的雪橇板,这样小小的改造,可以让它在泥泞的森林里走的更顺畅一些,同时也能装在更多的东西。 至于拉诺口中那位名叫帕沙的中年医生,就是不久前去帐篷里找拉诺的那个男人。 帕沙在听说卫燃也准备跟着他们过去之后倒是并没有拒绝,只是认真的提醒道,“维克多,那片阵地几乎三面都被德国人包围了,我们很可能没办法从那里活着回来。” “所以更需要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不是吗?”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这就是我的工作。” “原本我以为你是个懦夫呢,现在我为之前的错误看法向你道歉。”拉诺说话的同时,将一个装满药品的木头箱子搬上了马车。 “那就跟着吧”帕沙医生无奈的摊摊手,“毕竟你并不用听从我的指挥。” “帕沙,说说那里的情况吧”卫燃一边帮着往车上搬运药品一边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们只有到了那里才知道” 帕沙医生忧心忡忡的解释道,“目前我只知道那里有很多伤员在等着我们,他们被送到这里实在太远了,而且人手也不够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尽量靠近一些,哪怕只能节省一分钟的时间,也能挽救很多士兵的生命。” 眼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卫燃索性把精力都放在里搬运药品的工作上。 很快,这两马拉爬犁便被转满了药品,一个看起来最多也不到20岁的小伙子紧了紧斜挎的邮差包,随后吆喝着那两匹马开始在茂密潮湿的白桦林里前进。 而以帕沙为首的四个医生以及包括拉诺在内的四个护士,则徒步走在马拉爬犁的两侧,时不时的,他们还要帮忙推着爬犁前进。 卫燃保护着怀里的相机往前跑了几步,随后对准这支在浓雾笼罩的白桦林中穿行的医疗队按下了快门。 “记者同志,你最好走在后面。” 手里拽着缰绳的小伙子忍不住低声提醒道,“这片森林里可同样不安全。” “谢谢”卫燃点点头,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雷夫里,我是战地邮局的邮差。”这小伙子低声说道,“当然,我也负责运输工作,毕竟不是经常有信件被送到这里来。” “维克多”卫燃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雷夫里笑了笑,“当时还是我把你从前线送到这里来的。” “额...谢谢”卫燃赶紧再次道谢,随后便在对方的坚持下回到了车尾。 一队人在茂密的白桦林里沉默的前行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原本厚重的雾气渐渐散去,一眼看不到头的森林外面,也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间断响起的爆炸声。 随着众人的前进,周围的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小,在安静了没多久之后,又变的越来越大。而头顶的太阳也开始散发让人冒汗的温度,并在驱走了之前的湿冷之后,给这片森林带来了夹杂着腐败味道的闷热。 继续前进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在最前面的雷夫里指着正前方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众人齐齐抬头看了过去,随后便发现不远处有一把经过打理的林间空地。 这片空地上的杂草和灌木已经被清理干净,周围甚至还有一些士兵正在挖掘躲避空袭的掩体。而在掩体附近,则支起了一个个隐藏在白桦树阴影下的帆布帐篷。谷 “我们快点” 帕沙医生低声喊了一句,招呼着众人一起用力推着马拉爬犁,同时,已经发现他们的士兵也一窝蜂似的涌过来,帮着把爬犁上的药品直接搬下来冲向了不远处的空地。 他们在这边忙活着准备开展医疗工作,不远处的森林边缘,同样得到消息的士兵们,已经把原本准备送到更远处的战地医院的伤员们抬了过来。 “帕沙医生,用不用我帮忙?”卫燃开口问道,“我也可以操作一些简单的手术。” “你?” 帕沙医生看了眼卫燃,摇头说道,“谢谢你的好意维克多同志,不过这里目前我们还能应付,你也有你的工作。” 卫燃自然能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信任,索性也就没有坚持,而是逆着那些搬运伤员的担架队走向了森林的边缘。 眼瞅着距离外面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森林里便出现了好几条一米多深的壕沟。 这些壕沟时不时的便会转个方向,而且越往森林外面走,深度就越大。当两侧没有茂密的白桦树遮挡的时候,壕沟的顶端距离他的头顶已经有将近半米的距离了。 沿着脚下这条壕沟一路前进,在穿过一片炮兵阵地之后,卫燃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惊讶,在这片森林的外面,除了紧挨着森林边缘的炮兵阵地之外,正前方大概百十米的距离有一道往两侧蜿蜒看不到尽头的战壕,从这条战壕再往前百十米,又是第二道战壕线。 而在更远处还有第三道战壕,以及冒着浓烟甚至火光的坦克残骸和双方士兵的尸体,当然,还有站在尸体上磕头进食的乌鸦或者喜鹊。 与此同时,对面还在用高音喇叭一遍遍的喊着诸如,“俄国佬出来打一场”之类的挑衅又或者各种污言秽语的问候,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两声冷枪或者冷炮从各自的阵地飞往对方的阵地。 很明显,双方的阵地目前处于僵持的状态,但这却让卫燃愈发的疑惑。目前这局面,明显不需要像回归任务里说的那样,由一个护士去完成“掩护任务”。 将相机举出战壕按了两次快门,卫燃顺着木头梯子下来,转身走向了森林的方向。 既然回归任务里要自己协助拉诺护士,那么目前来说,自己能做的,明显就是跟着对方静观其变。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当天黄昏,对面阵地的德国人便开始利用火炮进行了覆盖性射击,而森林边缘的苏联炮兵,也立刻予以还击。 一时间,在空中呼啸而过的炮弹给双方阵地造成了巨大的杀伤,连带着刚刚松懈下来的帕沙医生和拉诺护士,也各自背上医疗包,从森林里的急救站冲向了前线阵地,以更加直接的方式抢救伤员。 “你跟着我做什么?”拉诺冒着炮火,沿着战壕一边往最前线跑一边大喊着朝身边的卫燃问道。 “报道你们的事迹!”卫燃理所当然的喊道,“我总要采访几个人,把他或者她的事情写到报纸上。” “为什么是我?”拉诺趁着躲避炮弹炸起的泥土问道。 “也可以是帕沙医生!”卫燃拍了拍身边帕沙医生的肩膀大喊着回应道。 “到时候记得把我的形象写的高尚一点!”帕沙医生话音未落,已经再次起身沿着战壕开始前进。 “我尽量!” 卫燃回应了一句之后,立刻起身跟上。这种烈度的火炮打击,他在顿河阵地的时候就已经体验过了,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但至少已经不会像个新兵一样,只知道躲在掩体里瑟瑟发抖。 跟着不要命的帕沙医生以及拉诺护士沿着战壕在炮火中一路前进,当他们最终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最前线的位置,这里距离德国人的战壕仅仅只有不过百十米的距离罢了。 同时,这里也是伤员最多的地方,泥泞的战壕里,被炮弹破片或者冲击波伤到的士兵全被送进了背对着德军方向的掩体里。但他们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有这么多了。 这个时候抬着伤员往森林里的急救站跑不但需要更多的运力,同时也更加的危险。而这也是帕沙医生和拉诺护士选择顶着炮火来到前线的原因。 眼瞅着被送进掩体的伤员越来越多,卫燃索性收起了相机,不由分说的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你真的会做手术?”帕沙医生惊讶的问道。 “你说什么?”卫燃扯着嗓子喊道。 “我说,你真的会做手术?!”帕沙医生加大了嗓门。 “以前是个兽医!” 卫燃敷衍了一句,抬头看了眼头顶用来挡住泥土的帆布以及挂在不远处的煤油汽灯,继续开始帮忙清理着躺在弹药箱上的这名士兵身上的伤口。 第321章 记者是拿来鼓舞士气的 漫长的炮击结束之后,卫燃想象中的近距离交火却并没有发生。双方朝对方的阵地倾泄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炮弹的之后,却在某一瞬间默契的选择了偃旗息鼓,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唯一能证明刚刚确实发生了交火的,或许便是战壕里、掩体里的伤员和仍旧在抽搐的尸体。 在担架队的忙碌下,还活着的伤员在经过简单的救治之后被送到了后方的白桦林里。死去的士兵也在最后被抬走,而活下来的士兵,则在一位年轻连长的指挥下,忙碌的用找来的各种原材料加固着泥泞的战壕。 给最后一名伤员取出了嵌在伤口里的弹片并且缝合了伤口,卫燃将包扎工作丢给了拉诺护士,而他自己则被帕沙医生叫到了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掩体外面。 “维克多,你真的是个记者?”帕沙医生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递给了卫燃,“或者换个说法,你以前真的是个兽医?” “我确实是个记者,以前也确实是个兽医。” 卫燃婉拒了对方的香烟,神色认真的解释道,“当然,以前我也偶尔会给人治病。” “要不要考虑来急救站工作?”帕沙神色期待的发出了邀请,“虽然救治伤员肯定更辛苦,但至少比你的战地记者工作要安全一些。” “这种事可不是你和我能决定的” 卫燃看了看四周,“帕沙医生,看看周围的士兵。我敢肯定,他们里面说不定也有谁曾是职业医生。他们肯定也不介意在周围的战友受伤时给予帮助,但他们也绝不会选择放下武器拿起手术刀的。” “记者同志说的没错” 原本正在不远处指挥士兵加固战壕的年轻连长走了过来,“我的这个连里虽然没有医生或者兽医,但却有个滑雪运动员和一位小学老师,以及一个律师。” 说到这里,这位连长先是敬了个礼,随后伸手说道,“我是瓦连京,谢谢你们的帮助。” “帕沙” “维克多” 三人各自报出名字并且握了握手之后,瓦连京连长颇有些期待的问道,“记者同志,是不是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出现一位苏联英雄了?” “为什么这么问?”卫燃故作好奇的问道。 “大家都知道,有真理报记者的阵地,肯定会有人的照片被登上报纸,如果运气好活到那张报纸刊发,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斯大林同志的接见呢。” 瓦连京故意加大了声音,眼角带着笑意说道,“谁不想成为苏联英雄?谁不想自己的照片登上真理报?恐怕只有那些诈伤的懦夫才担心被你的相机拍到他们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卫燃和帕沙医生,以及刚刚从掩体里出来的拉诺护士瞬间便明白了瓦连京连长的用意,他这很明显是在鼓舞周围那些偷听谈话的士兵的士气,顺便警告那些妄图通过让自己受伤失去战斗力以便脱离战场的逃兵呢。 帕沙医生摊摊手,大声笑道,“看来记者的工作确实比医生的工作更重要,瓦连京连长,我打赌你们这里很快就要出现一位苏联英雄了。” 既然明白了这位年轻连长的用意,卫燃这个时候自然要陪着对方把这出戏演下去,索性同样稍稍加大了声音,“瓦连京连长,如果有时间,不如提供给我一些线索怎么样?我想这片阵地里肯定有一些真正的苏联英雄有资格登上真理报的头版。” “趁着德国佬没打上来,不如一起去我们的堡垒坐坐吧!” 瓦连京眨了眨眼睛,示意卫燃和帕沙医生,以及在一边听热闹的拉诺护士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座掩体。 这座在瓦连京嘴里被称为“堡垒”的掩体并没有比之前救治伤员时的掩体好多少,无非脚下铺了一层空弹药箱显得稍微干燥一些,周围的墙壁被大腿粗的原木包裹了一圈罢了。 招呼着卫燃三人围着掩体中央一张粗制滥造的木头桌子坐下,瓦连京收起铺在桌上的作战地图,顺便用袖子划拉干净从头顶抖落在桌子上的泥土,又将那盏没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调亮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帕沙医生,我听士兵们说你们已经在白桦林里建好急救站了?” “确实已经建好了” 帕沙医生点点头,“后续还会有从其他战地医院过来支援的医生和护士,大概明天,最晚后天,他们就能过来。瓦连京连长,现在这片阵地什么情况?” “不算太乐观” 瓦连京摇摇头,神色愁苦的说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和对面的德国人对峙了很长时间,最近的战壕和对面德国人的战壕距离只有不到50米而已。 可如果这里守不住,德国人一旦越过我们的阵地进入森林,其他几个方向的阵地就不得不防备着从背后冲出来的敌人。到时候整个220步兵师,甚至整个31集团军的阵地都会崩溃。” 帕沙医生叹了口气,“瓦连京连长,战斗的事情我或许帮不上忙,但至少我看到的这片战壕里情况不太乐观,刚刚救治的那些伤员,有很多都患上了战壕足,我建议你们最好尽快想办法让战壕里干燥一些,并且组织士兵们每天必须把裹脚布烤干。” “已经在做这些事了”谷 瓦连京指了指外面,“最近我们一直在挖排水沟,但这鬼天气时不时的就会下一场雨,不下雨的时候,对面的德国佬就会打上一阵炮弹。” “唉...”帕沙医生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终究只是个医生,在这种事上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战壕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瓦连京取下挂在墙上的水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带着些许伏特加味道的清水继续说道,“帕沙医生,以后除非必要的情况,你们不要再来前线了。最好不要穿着白大褂在森林外面出现,上次我们的急救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炸的。” “我明白了”帕沙医生点点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瓦连京转头看向卫燃,“记者同志...” “叫我维克多吧”卫燃端起搪瓷缸子和对方碰了碰。 “好吧,维克多同志,谢谢你刚刚帮我鼓舞士气。”瓦连京诚恳的说道。 卫燃抿了一口带着淡淡的伏特加味道的清水,“这本来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很高兴你这么说” 瓦连京放下杯子,“最近方便的话,请在我们的战壕里多按几下快门,多和那些战士们随便聊聊吧,哪怕你的相机里不装胶卷都没问题。”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我也确实想找一些典型人物,报道他们的作战经历,所以如果瓦连京连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这一次,还没等瓦连京连长开口,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拉诺护士突兀的开口问道,“瓦连京连长,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做达尼拉的士兵吗?达尼拉·舒宾” “达尼拉·舒宾?” 瓦连京连长停顿片刻一拍脑门惊喜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让我猜猜!拉诺!你是不是叫拉诺!” “你怎么知道?”拉诺护士惊讶的问道,她刚刚可一直都没介绍过自己。 “我当然知道” 瓦连京坏笑着说道,“你写给达尼拉的信,那个好运的小子可是读了好多次了,我都快背下来了。啊~亲爱的达尼拉同志,你要勇敢的战斗,保护好我们的祖国母亲,等战争结束之后...” “闭嘴!闭嘴!快闭嘴!”拉诺护士脸色通红的喊道,“那个混蛋为什么把我写的信读出来?” “那可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消遣” 瓦连京端起杯子,“这里的士兵,他们收到的每一封信都会和大家分享,让周围的人知道他的家人,知道他家的地址,知道是谁给他写的信。说了什么,免得...留下遗憾。” 拉诺护士愣了愣,沉默片刻后问道,“他...还好吗?” “应该还好” 瓦连京放下杯子说道,“不过你现在可能见不到他,达尼拉现在是个狙击手了,他在四天前和另一位狙击手已经绕到了德国人阵地的侧面,去试着狙击他们的指挥官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两天后他就会回来。” 拉诺怔了怔,沉默的低下了头再也没有说些什么。瓦连京扭头看向卫燃,“不如等两天后,你去采访一下达尼拉和他的搭档吧。” “那就他们吧”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瓦连京连长,最近这些天我就前线不回去了,方便的话帮我安排个休息的地方吧。” “就在这里怎么样?”瓦连京想都不想的问道,“这里算是前线最安全的位置了。” “我只是个记者,可没资格占用指挥所。”卫燃说到这里摇摇头站起身,“算了,我还是自己找地方吧。” “这里你随时可以进来”瓦连京跟着站起来,和卫燃再次握了握手,“趁着现在有时间,不如我带你去周围转转吧!” 卫燃当然没有意见,不过为了完成回归任务,他还是额外说道,“连长同志,等达尼拉同志回来之后,能不能安排他和拉诺护士见一面?我想同时采访一下他们。” 瓦连京揶揄的看了眼小脸通红的拉诺护士,痛快的点点头,“没问题!到时候我会给那个达尼拉一天的假期。” 第322章 战场上的演唱会 离开了那座稍微干燥的堡垒,瓦连京连长带着卫燃参观了一圈他的阵地。 说起来,这并不算一个真正的,或者说完整的连,整个连队在经过刚刚那一轮炮击之后,还有战斗力的仅仅只有不到70号人,但却要负责长度超过150米的战壕。 这六十多个人更像是苏联的一个缩影一样,有来自莫斯科的城里人,有来自乌克兰或者白俄罗斯乡下的农民,也有来自后世那几个斯坦的牧民,甚至还有两个犹太人和一个从索锲来的滑雪运动员。 在这个人种庞杂但却建制残缺的连队里,所有人倒是都格外的热情,甚至他们还有意无意的让自己尽量显得干净一些,然后又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卫燃的面前,目光期待的看着卫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而卫燃也像个真正的记者一样,尽量和每个人聊聊他们的过往,又或者给他们拍下一张张的合影。 奈何,他一共也只有两个胶卷而已,其中一个胶卷在来到这里之前还拍过几张,所以注定没办法给每个人都拍一张单人照,同时,他还要给那位至今没见过的达尼拉留下几张底片。 而且,为了避免被对面的德国用一发炮弹报销所有的士兵,不管是他还是瓦连京连长,都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组织在一起拍下一张合影。 不过,这小小的遗憾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个来自莫斯科的年轻士兵给解决了。这个看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士兵竟然给卫燃送来了五六个还没用过的胶卷! “你从哪弄来的?” 卫燃惊讶的问道,这个士兵名叫托尼亚的士兵不久前才接受过自己的采访,是个长相白净的小伙子,而周围的士兵,却一致用艺术家来称呼他。 至于原因嘛,自然是托尼亚不但唱歌好听,而且会演奏很多种乐器,甚至还学会芭蕾舞,并且能用一块木炭在桌子上给周围的战友画素描。 “我参战的时候来带的” 托尼亚脸上带着阳光一样的笑容解释道,“当时我还带了一台相机的,和你用的是一个牌子,但在两个月前,那台相机帮我挡了一颗子弹之后就已经坏掉了,只有这些胶卷留了下来。现在既然你胶卷不够,就先拿去用吧。” “要不要把我的相机借你用用?”卫燃说着就要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递给对方。 “不用不用” 托尼亚赶紧摆摆手,“我也只是想给我的战友拍下照片而已,所以就由你来拍吧,你肯定拍的比我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看了看相机上的红窗,抬头说道,“托尼亚,让我先给你拍一张吧!” “请等一下!” 托尼亚左顾右盼的应道,“我要先找维尼亚帮我刮刮胡子,另外还要借一件干净的大衣配我的勇敢奖章才行。” “没关系,我就在那边等你。”卫燃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正在敲敲打打的士兵说道。 “我很快就回来!”话音未落,托尼亚便顺着泥泞的战壕跑没了影子。 收好对方赠送的胶卷,卫燃走到不远处的那几名士兵旁边,这几个士兵正在用牛奶罐和铁皮油桶制作着篝火炉子,不远处那些已经做好的,也燃起了火苗,此时正有一些士兵坐在紧挨着火炉的原木上,耐心的烘烤着臭的辣眼的裹脚布,以及被泥水泡的发皱惨白的脚丫子。 而在这几个生化武器的边上,则是正架在简易篝火炉子上的铁锅,里面正煮着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土豆。 再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几个士兵正在用油桶改造的大盆里洗刷着一双双沾染着血迹的德国军靴。 见到卫燃过来,这些士兵们全都齐刷刷的行起了注目礼,有的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有的则暗暗整理着身上潮乎乎的军装。卫燃暗自摇摇头,心知自己这是被瓦连京捧得太高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卫燃没话找话的坐在一个火炉的边上,同样解开了自己的绑腿,脱掉潮乎乎的靴子之后,将湿透的裹脚布取下来,学着他们的样子,凑到火炉的边上慢慢烘烤。 “烤裹脚布”一个年轻的士兵干巴巴的用显而易见的答案回答了卫燃那个形如废话的问题。 “那个...你们不用这样” 卫燃咧咧嘴,“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个士兵,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拿起枪和你们一起战斗的,当然,当然,等下我会给你们每一个人都拍下一张照片,这个连队的每一个人,我保证。” “真的?” 刚刚回答卫燃问题的士兵惊喜的问道,“记者同志,到时候能不能帮我把照片寄回家里?我家在图拉市的...” “还有我的!”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凑过来说道,“记者同志,帮我也把照片寄回家里吧!我已经有四个月没有收到家里的信了,我想让我的儿子和妻子知道我还活着,我家在斯大林格勒的...” “你家在哪?斯大林格勒?!” 卫燃皱起了眉头,1942年的九月份,除了勒热夫像个绞肉机一样吞噬着交战双方的士兵之外,此时的斯大林格勒同样是个深不见底的血肉磨盘! “对!斯大林格勒!” 这个中年男人却是叹了口气,语气绝望的说道,“我知道斯大林格勒也在打仗,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 “他们肯定还活着”卫燃语气肯定的说道,“他们肯定还活着。” “我猜他们肯定也还活着” 这个中年男人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封口的伏特加玻璃瓶,指着装在里面的那张黑白合影说道,“看,那是我的妻子维塔莎,那个小伙子是我们的儿子伊万,他半年前就去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做学徒了,这个酒瓶子里的伏特加,就是他用赚到的第一份工资给我买的。虽然酒被我们喝掉了,但这个瓶子,我一定会带回去重新装满伏特加的。” 卫燃张张嘴,语气越发肯定的说道,“等战争结束之后,一定要让这个小伙子拿出一个月的工资买足够多的伏特加,请我们所有人都喝一杯!”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这个中年士兵将那个装着一家人合影的酒瓶子重新用一块似乎从德国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袖子包好放回兜里,慷慨的说道,“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去我家做客,我让我的儿子拿出半年的工资请你们喝伏特加,像喝水一样不限量供应!” “如果现在能喝上一口伏特加,就算以后让我工作一整年来还债都没问题。” 一个正在用大毛刷子清洗德军靴子的士兵调侃道,“当然,那份工作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负责清洗从德国佬的尸体上扒下来的靴子了。我都怀疑德国人是用马尿洗脚的,我的鼻子都快得脚气了。” “清洗靴子总比去战场上脱靴子安全一些” 又一个卫燃还没来得及问名字的士兵说道,“有没有洗干净的靴子,给我们的记者同志挑一双大小合适的,我想大家肯定没意见。” “只要他等下能给我拍一张照片,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寄回家里,就算我现在去战壕外面找德国佬借一双都没意见!” 在众人的哄笑和调侃中,卫燃哭笑不得的收到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份礼物,一双二战德军摩托化部队配置的长靴。 没等他把这份湿乎乎的长靴烤干,有着“艺术家”称号的托尼亚也穿着一件干净的大衣找了过来,在他的胸口位置,还别着唯一的一枚勋章。 将手中的靴子放在一边,卫燃赶紧拿起相机,光着脚给托尼亚拍下了一张照片,随后又耐心的等着其他士兵穿上那件干净的大衣,别上属于他们自己的勋章,近乎排着队站在了镜头前。 而在同一时间,托尼亚也接过卫燃递给他的塑料皮本子,认真的记录下了每一个拍过照片的人的地址。 只等着将这十几号人拍完,那个家在斯大林格勒的中年军人说道,“艺术家,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对!唱一首歌吧!”周围的士兵怂恿道。 “那就唱一首《神圣的战争》怎么样?”托尼亚清了清嗓子问道。 “这狗屎一样的战争已经折磨我们好几个月了,就别把它唱出来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而提议道,“艺术家,唱一首纺织姑娘吧,或许其他随便什么姑娘都可以。” “对!唱一首纺织姑娘吧!”其余人一致的赞同道。 “那就纺织姑娘!”托尼亚再次清了清嗓子,迈步站在一个木头箱子上开始了他的演唱。 渐渐的,周围忙碌的士兵们全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了过来,甚至还有几个用手里的能找到的东西敲击着周围能看到的东西一起打着拍子。 渐渐的,周围一起跟着唱的士兵越来越多,歌声也越来越嘹亮乃至盖住了对面德军阵地那些大喇叭里一直没停过的挑衅和污言秽语。 渐渐的,对面德军阵地的大喇叭也停了,这片潮湿血腥的阵地,似乎已经成了托尼亚个人演唱会的专属舞台。 第323章 被污染的水源 在有着“艺术家”称号的托尼亚带头演唱的一首又一首极具时代特色的歌曲中,战壕里因为不久前的炮击带来的惊恐和悲伤也渐渐被稀释,连带着工作效率都快了不少。 在距离指挥所不远的一片空地上,瓦连京朝身边的一位大尉说道,“政委同志,我觉得应该让托尼亚去军乐团发挥他的天赋,而不是在这种泥巴地里等着被德国人打死。” “我会和营长说这件事的” 那名腰间别着一把tt33手枪的政委叹了口气,“不过那必须是在我们补充了足够的兵力之后才行,瓦连京,别忘了我们需要防御的阵地长度超过了150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我记得你们是朋友?”瓦连京有意无意的问道。 “只是都来自莫斯科而已,我们并不是太熟。”这名政委敷衍似的说道。 瓦连京惋惜的摇摇头,“希望我们的艺术家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但愿吧...” 这名政委转身走进了战壕,直等到身后的瓦连京被战壕的拐角挡住,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合影。 在这张合影里足有十几号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站在舞台上,这些人里不但有这位政委,还有刚刚瓦连京提到的艺术家托尼亚。 而在照片的背面,还有一个挨着一个的名字,只不过,其中很多名字,已经用钢笔划掉,剩下的,也仅仅只有四五个而已。 小心翼翼的收起这张合影,这名政委背靠着潮乎乎的战壕,轻声哼唱着歌剧《弄臣》里的一首咏叹调,而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站在箱子上唱歌的托尼亚,暗暗期待着和这位好朋友再一次站在莫斯科最大的剧场里演出的机会。 与此同时,卫燃也终于烤干了周围那些士兵送自己的德军长靴,甚至还得到了一小块鞋蜡对这双沉重的德国靴子进行了简单的保养。 而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在他给自己包上烤干的裹脚布穿上这双不知道从哪个死去的德国士兵脚上扒下来的靴子之后,也总算不用让自己的双脚忍受沁进脚趾缝里的冰凉和潮湿了。 借着周围架在火炉上的温水洗了洗手,卫燃将领到的盐水煮土豆塞进包里,随后拿起了相机,招呼着艺术家托尼亚帮忙,趁着分发食物的功夫给其他士兵也各自拍下一张照片,顺便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家庭地址。 等他忙完了这一切,托尼亚带着他找到一个能晒到太阳的位置。两人坐在装满手榴弹的木头箱子上,一边吃着早已放凉的煮土豆一边开始了闲聊。 “维克多,要不要去近距离看看德国人?”托尼亚低声问道。 “近距离看看德国人?”卫燃被勾起了好奇心,“去哪看?” “就在战场最边缘的位置,不过有些危险,你等下需要去借一顶钢盔才行。”托尼亚抬手指了个方向,“那里有一条战壕距离德国人的战壕只有50米左右而已,晚上的时候,我们甚至能听到对面德国人的谈话。” “为什么要挖这么近?”卫燃不解的问道,这条战壕,他不久前就听瓦连京提起过,但对方却并没有解释那条战壕的作用。 “在我们和德国人阵地的最左边,是一片大概50米宽的水塘。” 托尼亚解释道,“最开始的几个月,我们和德国人都在那片水塘取水。而且双方保持着默契,早晨的时候我们去取水,黄昏的时候他们去,那是我们和德国人仅有的能和平相处的时候和地点。” “然后呢?”卫燃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土豆追问道。 “后来对面有个白痴埋伏了我们,趁着我们的人打水的时候丢了一颗手榴弹过来。” 托尼亚无奈的说道,“当然,我们也在当天用机枪伏击了他们。那件事之后,我们有大概一周没办法吃到水,随后还是冒险加长了那条战壕当作水渠,把水引过来才解决这个问题。” 不等卫燃发问,托尼亚继续说道,“但是大概在8月份的时候,德国人往那个水塘里丢下了不少尸体,作为报复,我们也丢进去不少德国人的尸体,后来双方又开始把战壕里的积水引到那个水塘里。” “那我们现在的水从哪来的?”被勾起好奇心的卫燃追问道。谷 “我们在炮兵阵地附近挖了一口井” 托尼亚胡乱解释了一句,随后再次问道,“维克多,要不要去那个战壕里看看?我打赌你一定会被那里吓到的。” 对方这么说了,卫燃自然不好拒绝,任由托尼亚帮他找来一顶钢盔之后,两人沿着战壕线开始前进。 很快,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紧接着开始出现几乎和积水同样高度的木板路,同时,卫燃也渐渐闻到了越发浓重的腥臭味。 两人沿着木板路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走了几十米,随后停在了一个拐角处。 在这拐角处有一个隐藏的极好的机枪火力点,但那射击孔却被一小块麻袋片堵住,仅仅只留下了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的一条缝隙可以看到外面。 然而,当他把眼睛贴到那条狭小的缝隙上,看清楚外面的情景时,却陷入了呆滞。 在这个观察孔正对着的方向,是一条仅有不到20米长的战壕或者说是排水渠。 但不管它叫什么,在这条壕沟的尽头,是一个被烂泥地包裹的水塘,可那水塘里,却漂着至少二三十具交战双方士兵的尸体。 这些尸体或许是因为被丢进去水里太久,大多已经呈现出了巨人观的模样,个别尸体上,甚至还站着几只肥的如同老母鸡一般的乌鸦。 而在水塘的对面,朦胧的水汽中隐约可以看到同样有一条类似的壕沟,但那条壕沟里是不是同样暗中藏匿着机枪火力点,恐怕就知道对面的德国人知道了。 “这里平时不用防守吗?”卫燃离开那个小的可怜的观察孔问道。 “在一个月以前,这里是我们和德国人相互偷袭的好地方” 托尼亚指着掩体外面搭在战壕边的梯子介绍道,“有时候我们如果需要去抓舌头,或者晚上去战场上扒德国人的靴子,这里是最快的出发点。当然,对面的德国人也经常从这里偷袭我们,直到我们双方都在附近埋下了大量的地雷。” 说道这里,托尼亚示意卫燃跟着自己离开这座潮湿的火力点,一边往回走一边继续说道,“不过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陷阱了。偶尔德国人会借着炮击,用手榴弹清理这里的地雷。 然后在当天晚上,就会有德国人摸上来,但他们基本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会帮我们把靴子直接送到这片战壕里。这可比去战场上扒靴子安全而且方便多了。” 闻言,卫燃默然不语,战争打到了这个份儿上,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把双方的行为评价为聪明还是愚蠢,但这里面,肯定有无奈和对生死的麻木。 在托尼亚的介绍下,两人回到刚刚唱歌的位置,卫燃继续他的采访和闲聊,而托尼亚也在休息时间结束之后,继续扛起木板,和他的战友们一起修缮泥泞的战壕。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空中开始出现阴云,并在不久之后飘起了绵绵细雨。除了需要趴在战壕上站岗的士兵以及少数几个拿着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反复移动位置开枪的狙击手们,其余的士兵大多躲进了掩体。 这片阵地的掩体相比当初卫燃去过的顿河19号阵地并没有多大的改观,一样的潮湿阴冷,一样时不时的便能看到几只同样湿漉漉的老鼠横行无忌,一样又三五成群的士兵,围绕着牛奶罐或者油桶改造出来的简易炉子烘烤着样式各异的靴子又或者臭烘烘的裹脚布。 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卫燃收到了来到这里的第二份礼物,一条既可以用来挡雨,又可以御寒苏军斗篷,以及一个装满热水的苏军水壶。 而把这份礼物送来的,却是从后方白桦林里过来询问达尼拉有没有回来的拉诺护士。 等到拉诺护士带着失望返回森林里的急救站,已经将斗篷穿在身上的卫燃,也在喝够热水之后,找机会再一次用带来的伏特加将清空的水壶灌满,并且分享给了见到的每一个士兵。 这份在寒冷的雨夜里弥足珍贵的小礼物,让卫燃在极短的时间里收获了所有士兵的友谊,甚至连瓦连京连长,和一位他之前没见过的政委,都直言他送来了“上帝的馈赠”。 只不过,就在卫燃第三次找机会用伏特加把水壶灌的半满的时候。躲在战壕观察孔后面的士兵却接连扣动了扳机,紧接着,一发发的照明弹被打上了夜空。相应的,那些准备借着雨势偷袭的德军士兵也相继暴露,被一一留在了泥泞的战场上。 很快,德军阵地的火炮开始了齐射,相应的,阵地后方的苏军炮火开始反击。但这两方炮兵的交火,却苦了夹在他们中间,主体相距不过两百米距离的苏德士兵们。 第324章 消失的歌声 凌晨五点,熟睡中的卫燃被对面阵地上德国人的大喇叭成功吵醒。无声的咒骂了一句,他不情不愿的从弹药箱拼出来的单人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的炮击并没有持续多久,后续也并没有再进行交火,但双方时不时打上夜空的照明弹发出的光亮能被掩体挡住,可毫无规律开炮时的动静也根本不是塞进耳朵里的棉花团能堵住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晚上,几乎每个人都没怎么睡踏实。现如今又被对方那满是污言秽语的大喇叭吵醒,卫燃已经忍不住也弄个大喇叭,用德语骂回去了。 迷迷瞪瞪的走出掩体,清晨浓郁的雾气让可视距离最多也不超过十米。但在潮乎乎的战壕里,瓦连京手下的一个排长,已经组织好了几个士兵准备爬出战壕了。 “他们去做什么?”卫燃找上站在不远处的瓦连京连长问道。 “去扒德国人的靴子” 瓦连京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的连队还有十几个士兵没有足以抵挡烂泥和积水的长靴,这会严重影响他们的战斗力。刚好昨天晚上对面送来了礼物,现在正好是接收这些礼物的时候。” 他这边说话的同时,那几个士兵已经各自拿着一支冲锋枪和两个木头盒子制作的地雷,悄无声息的爬出了战壕,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浓郁的雾气之中。而其余的士兵,也各自爬上了战壕,端好武器警惕的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在悄无声息的等待中,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原本暗淡的天色也渐渐变亮,但那几个士兵却自始至终都没回来,不过让人稍稍安心的是,至少那雾气中并没有传来任何的枪声。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一直到早晨七点整,战壕外的雾气中才开始闪烁起规律的黄色灯光。 很快,一个个肩头挂满了靴子或者皮质靴筒的士兵相继从雾气中走了回来。 直等到战后内外的士兵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的面容,为首的那个士兵这才关掉了一直举着的手电筒,招呼着周围的同伴沿着梯子回到了战壕里。 “连长,一共弄来22双靴子,地雷也埋好了。” 为首的那名士兵喜气洋洋的说完,伸手又取下挂在腰间的土豆袋子,“另外还弄回来不少烟卷之类的玩意儿。” “给大家分了吧” 瓦连京挥了挥手,“你们可以去各自领一小杯伏特加,没有兑水的伏特加,这可是我们的记者同志带来的珍贵礼物。” 目送着那些拎着靴子的士兵喜气洋洋的跑向不远处的野战厨房,瓦连京朝周围喊道,“好了,既然德国人已经叫醒了我们,今天我们继续修缮战壕和掩体,在天黑之前,我不希望战壕里任何一个地方还有积水!” 周围的士兵或是哄然响应,或者暗暗叹了口气,随后各自跟着班长排长,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工作。 而卫燃也在瓦连京的邀请下进入了指挥所,一起享用热腾腾的水煮土豆和燕麦粥,以及硬的足以当锤子用的黑面包。 “维克多,谢谢你昨天分享的伏特加。”瓦连京说话的同时,从身后的木头箱子里拿出了一个装满了酸黄瓜的玻璃罐,“来尝尝吧,这是我的妻子在几个月之前寄来的,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谢谢,给我来半根就好了。”卫燃赶紧说道,这东西对自己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对方来说可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只是酸黄瓜而已” 瓦连京用叉子慷慨的戳出最大的一根递给了卫燃,而他自己却只是喝了一口玻璃罐里的汤水,随后便拧上盖子将其重新放回了木头箱子。 将对方递来的酸黄瓜掰开分给对方一半,卫燃还没来得及开口,放在靠墙桌子上的无线电却响了。 “对面的苏联人,让你们的那位歌唱家继续唱几首歌,然后我们关掉喇叭怎么样?” 见卫燃诧异的看着自己,瓦连京浑不在意的说道,“是对面的德国人,被他们的喇叭吵醒的可不止我们。” “那...” “这点小小的交易并不影响战局不是吗?” 瓦连京说着站起身,朝掩体外面扯着嗓子喊道,“我们的艺术家呢?让他带着大家唱几首歌,记得不要扎堆。” “德国人会不会凭借歌声判断我们的位置,然后...” “放心吧维克多” 瓦连京浑不在意的说道,“等我们唱完就该他们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开火的。”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猜测一样,就在战壕里的托尼亚领着大家唱完一首《向斯拉夫女人告别》之后,对面阵地上的德国人也不甘示弱的用喇叭播放了一首经典的《路灯下的女孩》(即莉莉玛莲)。 如果忽略外面的战壕以及那些背着武器忙碌的士兵,以及战壕外面躺在水洼里散发着腥臭味的尸体,卫燃甚至有一种这其实只是两群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的农民在对山歌的错觉。 “我们没有喇叭吗?”卫燃直等到对方唱完这才问道。 “有,但没必要用在这种地方。” 瓦连京用刺刀将黑面包切开丢进燕麦粥里,趁着将其泡软的功夫,一边啃咬着煮的软烂的土豆一边格外清醒的解释道,“而且我们这里也没有会德语的人,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和宝贵的士兵。除此之外,托尼亚的歌声远比他们的无能咒骂更有效。” 闻言,卫燃哑然失笑。他以为的勒热夫战役会比经历过的顿河战场更加惨烈,但在这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看到的东西却和自己以为的大相径庭。 不管是托尼亚的歌声,还是对面德军阵地播放的歌声,不管是那些曾经穿在德国士兵脚上,后来又穿在了苏联红军士兵脚上的靴子,不管是那片被污染的水源还是那座藏在白桦林深处的战地医院。又或者那些用手头一切能找到的材料制作火炉,改善战壕生活条件的士兵。一切更像是一场迫不得已的苦中作乐。 甚至,他都能猜测的到,在两百多米外的德军阵地里,除了那些指挥官之外,那些最底层的士兵,那些事实上的侵略者,他们或许此时在做的事情,和阵地这边的苏联红军此时正在做的工作并没有什么两样。 相比让人麻木的战斗本身,或许他们最头疼的只是泥泞的战壕,或许他们最盼望的只是一份家书,或许他们最想要的,也只是能暂时麻醉自己的酒精饮料,以及能慰藉自己的歌声罢了。 当那首德语歌曲停止之后,对面的大喇叭里继续开始了地痞流氓一样的谩骂挑衅。而在雾气散尽之前,对面的德国人也再次组织了试探性的进攻。反倒是瓦连京连长,迫于兵力不足,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一次次的组织着防御。 当交火声再次停下的时候,这片阵地里又多出了一些伤员和死者,卫燃看着这些昨天还在自己的镜头下努力摆出劲拔姿势的伤亡者,能做的却只是发出一声属于旁观者的叹息罢了。 在活着的士兵不知疲倦的忙碌和煎熬中,两整天的时间在咒骂声、歌声、枪炮声以及伤员的惨叫声中一点点的流逝,等到晚上的时候,拉诺护士会如约跑来前线阵地,问问她的未婚夫达尼拉回来没有。 目送着这个身材瘦小的护士失望而归,战壕里活着的人也越发的沉默。 因为就在9月29号的这天下午,那位有着艺术家称号的托尼亚也不幸在德军的炮击下受了伤,一块被冲击波掀起的木茬穿过了他的腮帮和下巴,同时被掀起的一挺机枪也砸断了他的大腿。 虽然在大后方的帕沙医生等人的救治下他的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但据拉诺护士说,他的那副好嗓子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唱歌了,甚至连说话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此后连续两天的时间,战壕里再也没有了歌声,甚至在10月1号的傍晚,对面的德国人还用无线电询问过为什么没有歌声了。 目送着瓦连京沉默不语的离开战壕,卫燃拿起无线电,用德语平静的解释了托尼亚的遭遇。 片刻之后,德军阵地上的大喇叭停止了挑衅和谩骂,战场上也难得的陷入了平静,甚至在第二天的早晨五点之后,都依旧保持着安静。 清晨浓厚的雾气中,那位大尉军衔的政委也终于带来了一批不到50人的援兵。 沉默不语的将这批不知道从哪抽调来的士兵交给瓦连京连长,他独自走到一个角落靠着战壕坐下,再次掏出了那张合影,随后用钢笔在照片背面托尼亚的名字上划了一条横线。 看着照片背面仅剩下自己的名字,这名政委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哼唱起了歌剧《弄臣》里的那首咏叹调。 与此同时,在浓重的雾气中,一个披着斗篷,手里拿着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的年轻红军士兵,也匍匐着一点点的接近着战壕,同时焦急的用手电筒发送着信号。 很快,他便得到了战壕里士兵的回应,随后这才立刻爬起来,小跑着跳进了战壕。 “达尼拉,你总算回来了,帕维尔老爹呢?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 “连长同志呢?还有政委同志,他们在哪?”达尼拉根本不等战友说完便急迫的问道。 “新的指挥所,我带你去!”这名正趴在战壕上执勤的士兵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紧迫,带着达尼拉便跑向了隐藏在雾气中的指挥所。 第325章 敢死队 指挥所前的空地上,卫燃正用相机给新来的士兵拍着单人照,而瓦连京连长,则在旁边亲自用前者的塑料皮本子,一笔一划的记录着这些士兵的家庭住址。 几乎就在卫燃对着最后一位新补充的援兵按下快门的时候,一个身上裹着苏军斗篷,肩膀上还背着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的年轻士兵跑了过来。 “达尼拉!你总算回来了!” 瓦连京还没等这名士兵举手敬礼,便给了对方一个熊抱,随后朝卫燃介绍道,“维克多,这位就是达尼拉,他...” “连长同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们,政委同志呢?”达尼拉匆忙和卫燃握了握手,但他的注意力却全都在瓦连京连长的身上。 “怎么了?” 瓦连京的表情立刻严肃下来,随后立刻说道,“和我去指挥所!维克多,麻烦你去阵地的另一边把政委同志喊过来。” “好的!”卫燃知道对方这是打算支开自己,果断的收起相机就往阵地的另一边跑。 只不过,还没等他跑出这片空地,那位大尉军衔的政委便从不远处的战壕角落走了出来,语气冷静的说道,“记者同志,我就在这里!” 没等卫燃回应,这位政委便重新戴好军帽,跟着瓦连京连长和那位一脸焦急的达尼拉钻进了指挥所。 对于这位政委,卫燃的了解并不算多,对方似乎并不是一个喜欢交流的人,他唯一知道的,也仅仅只是对方名叫谢尔盖,家在莫斯科而已。 倒是这支连队里的士兵,私下里曾说这位政委和艺术家托尼亚不但是同学,而且曾经是同一个合唱团的成员,甚至某个来自莫斯科的士兵还偷偷和他说,在几年前他看过见过谢尔盖政委和艺术家托尼亚一起登台演出。 只不过,卫燃在几天前就这个传闻找托尼亚核实的时候,对方却矢口否认,根本不承认有这种事情。 就在卫燃琢磨着有关那位名叫谢尔盖的政委的事情时,拉诺护士却已经从晨雾笼罩的白桦林里跑了过来。 “维克多,达尼拉回来了是吗?”拉诺护士紧张的朝卫燃问道,“刚刚有个战士去急救站告诉我的,他在哪?他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受伤,先别急。” 卫燃见拉诺护士松了口气,这才指着身后不远处的指挥所说道,“达尼拉在里面呢,他们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谢天谢地” 拉诺护士长出口气,不由自主的往指挥所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硬生生的止住脚步,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揉搓着双手等着达尼拉从里面出来。 前后不到十分钟,瓦连京从指挥所里走出来,在见到拉诺护士就等在外面,立刻招手说道,“拉诺护士,我正要找你呢。” “达尼拉怎么了?”拉诺护士紧张的问道。 “达尼拉没事”瓦连京看了眼不远处的卫燃,犹豫片刻后招手说道,“这样,你们都进来吧。” 闻言,拉诺护士立刻站起身冲向了指挥所,径直扑到了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战士达尼拉的怀里。 瓦连京连长见状,从兜里掏出一颗皱皱巴巴的香烟分给卫燃,摇头调侃道,“算了,暂时把指挥所让给他们的。” 看了眼匆匆离开的政委谢尔盖,卫燃婉拒了香烟,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瓦连京,发生什么了?” 瓦连京看了眼卫燃,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指挥所,同样犹豫了一番,这才拉着卫燃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解释道,“达尼拉和另一个狙击手几天前潜入到德国人阵地的侧面,找机会狙击他们的指挥官,这件事我好像和你们说过吧?” 见卫燃点头,瓦连京继续说道,“他们没能完成任务,而且带着达尼拉一起行动的狙击手帕维尔也受伤了。” “所以我们要去救另一个狙击手?”卫燃自以为猜到了答案。 却不想,瓦连京连长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发现德国人正在他们的阵地后面几公里的地方建立大口径火炮阵地。他这次回来,是请求派一个火炮观测员一起行动,对德国人的火炮阵地进行覆盖打击的。 现在政委同志已经去和营长同志汇报这件事情了,维克多,等下给达尼拉拍张照片吧,我...我不确定他还能不能回来。” 卫燃点点头,“交给我吧!” 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两人也没去打扰达尼拉和拉诺护士。卫燃远远给晨雾中相拥的恋人拍下了一张朦胧的照片,而瓦连京则点名找来一个战士交代了几句,随后那名年轻的战士便跑向了战地后方的白桦林。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曾经吆喝着马拉爬犁把卫燃等人从战地医院送到这里的年轻邮差雷夫里便跟着不久前的年轻战士跑了回来。 “连长同志,需要我做什么?”邮差雷夫里站直了身体激动的问道。 “雷夫里,我记得你就是当地人?” “对!”邮差雷夫里点点头,“我的家就在德国人的屁股后面不远的卡拉姆村。” “我需要一个对周围森林熟悉的向导绕过德国人的阵地,这个任务很危险,甚至有可能...” “我愿意去,连长同志。” 看年龄最多也不到20岁的邮差雷夫里不等瓦连京连长说完,便给出了回答,“当然,最好能给我一支枪或者一颗手榴弹,我不想被德国人抓住。” 瓦连京解下了腰间的tt33手枪以及硬牛皮枪套递给了邮差雷夫里,“这支手枪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了,除此之外,等出发的时候,你还会领到别的武器。” 邮差雷夫里激动的接过手枪,而瓦连京则扭头看向仍旧站在一边的那名战士说道,“达尼拉还需要一个副手,鲍里斯...” “连长同志,达尼拉已经有副手了。”这次打断瓦连京的,却是一手攥着达尼拉的护士拉诺。 “你说什么?”瓦连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作为达尼拉同志的副射手。” 拉诺护士语气坚定的说道,“另外,我还是个护士,如果那位受伤的狙击手帕维尔还活着,我说不定还能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不行!”瓦连京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连长同志,让她和我一起行动吧。” 达尼拉开口说道,“拉诺的射击就是我教的,我相信她,另外就像她说的,帕维尔的伤势确实需要处理一下,当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可她只是个护士”瓦连京皱着眉头说道。 “但我也是一个红军战士”拉诺护士的语气越发的坚定,“而且我的射击技术并不比达尼拉差多少。” “让她去吧” 达尼拉同样攥紧了拉诺护士的手,“至少我们两个的默契远超我和帕维尔那个老家伙,如果我们能活着回来,连长同志,到时候帮我们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怎么样?” 瓦连京怔了怔,转过身就要往指挥所的方向走,同时嘴上说道,“这件事我要和政委同志商量一下。” “瓦连京,能不能连我的事情一起商量一下?” 卫燃拦住瓦连京,“让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行动吧,我是个记者,除此之外,我还是个技术勉强可以的兽医,这一点我相信拉诺护士可以为我作证。” “你怎么也来凑热闹!”瓦连京连长气愤的拍开卫燃的胳膊,“这是我的连队,我才是下命令的人。” “两壶伏特加” 卫燃重新拉住对方近乎贴着耳朵说道,“让我跟着他们去吧,至少让我给那位帕维尔拍下一张照片,而且我会一些德语,肯定能帮上他们的。” 瓦连京皱起了眉头,许久之后再次轻轻推开卫燃,迈开步子一边往指挥所里走一边说道,“等政委同志回来,让他决定吧。” 浓厚的雾气中陷入了沉默,卫燃看了看众人,朝那位名叫鲍里斯的战士以及邮差雷夫里招招手,示意他们三个跟着自己离开,将这块场地让给了达尼拉和拉诺护士。 “鲍里斯,能不能给我找个干净的容器,带有盖子的容器。”卫燃朝战士鲍里斯问道。 “要多大的?”鲍里斯赶紧开口问道。 卫燃笑着解释道,“如果有德国人的那种20升的油桶最好,不过最好要干净一些的,能用来装水喝的那种。” “有!,你等等,我马上去给你找!”鲍里斯说完,犹豫了一下说道,“记者同志,能不能帮忙和达尼拉说一下,我的射击技术...” “帮我去找水桶吧”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转移了话题。 鲍里斯张张嘴,最终扭头跑进了遮蔽视野的雾气中。 “记者同志,我们是不是很有可能回不来了?”刚刚一直在把玩手枪的雷夫里抬头问道。 “我不知道...”卫燃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雷夫里看着卫燃挂在胸口的相机问道,“等我得到武器之后,帮我拍一张照片吧,我听其他战士说了,只要在你这里留下地址,你就会帮忙把照片寄回家。” 卫燃闻言愣了愣,赶紧点头说道,“没问题,等你得到了武器,我就帮你拍一张照片。” “谢谢!谢谢你记者同志!”雷夫里年轻的脸上立刻泛起了足以撕开这浓重武器的阳光笑容。 第326章 响彻战场的咏叹调 在等待政委谢尔盖回来的功夫,卫燃从那位年轻的战士鲍里斯手里得到了一个不带有一丝一毫燃油味道的油桶,随后独自走向远处,躲在一颗足以将他彻底挡住橡树后面,将自己来带的那一桶伏特加全都倒了进去,顺便还额外灌满了自己的水壶。 将清空的油桶收回金属本子,而那个装满伏特加的油桶,则被他放在了那颗橡树的枝杈上。 返回战壕里之后找上了仍在等着自己的鲍里斯,卫燃带着他重新找到橡树的位置说道,“鲍里斯,帮我个忙,等我和达尼拉出发之后,你来这里,把放在橡树上的油桶交给瓦连京连长。记住,必须是在我和达尼拉出出发之后才行。” 鲍里斯抬头看了看橡树上隐约可见的油桶,又看看卫燃,最终点点头,“我...我会准时帮你把油桶交给瓦连京连长的。” “好了,我们回去吧。”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战壕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政委谢尔盖已经带来了一位火炮观测员。这位观测员肩上挎着一支波波沙冲锋枪,背上还有一台带有防水帆布罩的无线电。 而邮差雷夫里,也领到了一支波波沙冲锋枪和几个弹匣,甚至他的腰带上,还有个装着两枚柠檬手雷的帆布弹药包。至于拉诺护士,此时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支带有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步枪。 仅凭这些就知道,瓦连京连长和政委谢尔盖已经同意了她和达尼拉的请求。 “让我介绍一下” 谢尔盖政委言简意赅的说道,“这位是和你们一起行动的火炮观测员安德烈,你们的任务除了要带着安德烈找到德国人的火炮阵地,还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说到这里,谢尔盖政委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说道,“完成任务之后,你们就在附近潜伏下来,继续观测德国人的阵地,直到...收到撤退的命令。” “政委同志,我呢?” 卫燃开口问道,他的回归任务之一可就是协助拉诺完成掩护任务,至于掩护任务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却知道,自己还有个狙杀至少10个德国士兵的任务呢。 谢尔盖政委看了眼卫燃,叹了口气摆摆手,“记者同志,请一定活着回来了,我们的阵地还有士兵等着接受你的采访呢。” “还有伏特加,我等着你回来的时候兑现承诺。” 旁边的瓦连京提醒道,说话的同时,亲自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包以及一顶包裹着帆布的头盔。除此之外,他们还各自得到了一个新的斗篷,而卫燃也和邮差雷夫里一样,得到了一支波波沙冲锋枪和配套的弹药。 “额外再给我一些步枪子弹吧!”卫燃将得到的装备穿戴好之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闻言,瓦连京立刻从不远处的弹药箱里翻出一个装满步枪子弹的弹药包递了过来。 将弹药揣进兜里,卫燃举起相机给邮差雷夫里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将手机交给瓦连京连长,“帮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瓦连京闻言点点头,转而将相机递给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战士鲍里斯,随后和政委谢尔盖一起,招呼着众人站成一排拍下了一张合影。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和卫燃一直没怎么交流过的狙击手达尼拉催促道,“再晚一点等雾气散开我们就只能等晚上了。” “马上!” 卫燃动作极快的将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来,连同之前几天拍的那些胶卷和自己的挎包一起全都塞给了瓦连京连长,随后一边将预留的最后一个胶卷装进相机一边说道,“等我回来,用伏特加换这些东西。” “我等你回来换这些东西。”瓦连京接过卫燃的挎包,随后和谢尔盖政委一起举手敬了一个军礼。 众人匆匆回了一礼,随后在邮差雷夫里的带领下,沿着战壕跑向了通往那个被污染的水源地。 “雷夫里,你确定这里能绕过去?”达尼拉低声问道,“我回来的时候,德国人已经在搜索我了,而且...” “放心吧,我们只有五个人而已,他们抓不到我们的,”雷夫里自信的给出个回答,随后示意众人保持安静,跟着他一路跑到了这条战壕的尽头。 看了眼远处被雾气笼罩,同时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水塘,雷夫里小心翼翼的爬出了战壕,随后招手示意众人跟上。 一行人跟着对方爬出战壕,沿着水塘的边缘匍匐着横向前进,一点点的在浓雾中远离着身后的阵地。 而在战壕里,战士鲍里斯也依照和卫燃的约定,将那大半桶的伏特加送到了瓦连京的面前。 “看来我们的记者同志也没打算回来了”政委谢尔盖叹了口气,那从油桶里飘出来的酒精味,也变得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 “谢尔盖,你和托尼亚真的不是朋友吗?”瓦连京连长点上颗烟问道。 “我们是同学” 谢尔盖政委掏出了那张合影,指着背面那些被划掉的名字说道,“我们还是同一个合唱团的成员,但你看看,现在还能继续唱歌的,可能只剩下我自己了,其他人有的死了,有的像托尼亚一样受伤了,还有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谢尔盖” 瓦连京连长弹飞抽了没两口的香烟,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唱首歌吧,用我们的喇叭唱首歌吧,就唱你平时经常哼的那首歌怎么样?” “咏叹调?” 谢尔盖政委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眼卫燃等人消失的方向,又扭头看了看阵地后面的急救站方向,随后站起身,“那就唱一首《弄臣》里的咏叹调吧!” 很快,阵地中央的大喇叭里响起了谢尔盖政委的嘹亮歌声,这歌声穿过迷雾,穿到了两百米外德国人的阵地里。此时,正有一名德军士兵爬到木头杆子上维修着前两天突然坏掉的喇叭。 不过,他在听到对面传来的歌声之后,立刻用手里的小钳子剪断了喇叭尾部的几根导线,随后朝下面大声喊道,“我们的喇叭坏掉了,可能需要换个新的才行,去和军需官说一声吧!” “三个喇叭都坏掉了吗?”木头杆子下面的一个链狗仰着脖子问道。 木头杆子上的德军士兵一边将另外两个喇叭的电线齐根剪断一边回应道,“可能是这些天的雨水造成了短路,全都坏掉了。” 就在木头杆子下那位链狗暗自咒骂的同时,苏军阵地后面的急救站里,脖子和脸上包裹着纱布的托尼亚也跟着谢尔盖政委的歌声无声的哼唱着,同时也想起了与合唱团的那些朋友们的约定。 “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要登上大彼得罗夫剧院的舞台演唱完整的《弄臣》。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前,大家都要努力活下来,练好自己的声部。最后,到时候我们在舞台上比一比,看哪个混蛋胸口上的勋章最多!” “另一个约定,我们都要去最前线和德国人战斗,谁都不许躲在军乐团里等死。” “不如我们都隐藏我们是合唱团成员的秘密怎么样?” “那就这么决定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 躺在病床上的托尼亚无声的念叨了一句,简单的看了眼自己的骨折的大腿,随后坦然的闭上了眼睛,无声的联系着自己负责的声部。 “是艺术家在唱歌吗?”达尼拉低声嘀咕了一句,“我回来的时候都没看到他。” 拉诺护士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在达尼拉另一边并排着匍匐前进的卫燃抢着说道,“是他,早晨的时候他还教过我们唱歌呢。” “他不该在这里的”达尼拉叹了口气,随后闭上了嘴巴,默不作声的跟着正前方的邮差雷夫里,继续躲在湖边的灌木后面一点点的前进。 在雷夫里的带领下,一行五人绕着腥臭的水塘转了大半个圈子,随后钻进了一片茂密的荒草丛里,排着一条线继续慢慢的前进。 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甚至能听到浓雾另一边德国人交谈的声音,能闻到从德国人阵地里飘来的咖啡香气乃至肉汤的香味。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每一个动作,也缓慢的像是被冻僵的蜥蜴一样。 小心翼翼从穿过这片荒草丛,最前面的雷夫里根本没有起身,带着身后的众人沿着一条最多半米深一米宽的水渠继续往前移动。 这条水渠的尽头是一片并不算大的苹果园,但树上的苹果却早就被附近的德国人摘干净了,甚至就连苹果园一侧的木头房子,也被烧成了一片残骸。其中一颗苹果树上,还挂着五具发臭的尸体。 这些尸体里有两位老人,有两个年青的男人,还有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雷夫里看了眼挂在树上的尸体,稍作停顿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带着众人弯着腰穿过苹果园,钻进了紧挨着的一小片白桦林里。 “暂时安全了” 雷夫里低声说道,随后招呼着卫燃等人围过来解释道,“接下来我们只要穿过两个德国人的机枪火力点就能绕过去,但必须要等到晚上才行。” “雷夫里,这个方向似乎和我要去的方向相反。”忍了一路的达尼拉开口提醒道。 “别急” 雷夫里自信的说道,“只要我们绕过这两个火力点,后面会安全很多,甚至我可以借一辆马拉爬犁带着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我们能不能打掉这两个火力点?”拉诺护士低声问道。 “不行”雷夫里和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同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打掉他们很容易”雷夫里晃了晃手里的冲锋枪说道,“那两个火力点一共也就只有五六个人,但打掉了他们,我们就没办法从这里回来了。” 拉诺护士尴尬的点点头,“我没想到这一点。” “好了,我们的声音要小一点了。” 雷夫里最后低声说道,“这里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德国人过来,但万一遇到巡逻队我们可根本跑不了。现在我先用落叶把大家藏起来,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再继续出发吧。” 达尼拉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必须越冷静,索性也就听从了雷夫里的安排。 说起来这个年轻的邮差也算是聪明伶俐,他竟然特意给达尼拉和拉诺护士找了个棕熊冬眠的树洞,让他们两个进去之后,细致的用落叶堵住了仅有汽车轮胎大小的洞口,随后又把安德烈安排到了被一片灌木丛包裹的洼地里,而他自己和卫燃,则分别藏在了安德烈的左右两侧,让三人脚对着脚,以类似奔驰车标的角度藏在了厚实的落叶堆里。 第327章 合格的红军战士(9200字,算是加了一更吧) 潮湿且充斥着腐烂气息的落叶堆里,裹着一张斗篷的卫燃悄悄拿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让视线穿过白桦林,在枯枝的缝隙中艰难的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时至中午,原本厚重的雾气已经悉数散去,这片并不算大的白桦林外面的情况,也已经可以勉强看清。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就在森林外面最多百十米的距离便是德军的前线阵地,蜿蜒的战壕一路向远处延伸,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个前出的机枪火力掩体,以及零星几个用趴窝的坦克埋上厚重的泥土改造出来的直瞄火炮。 而在邮差雷夫里那一侧的方向,则是一个并不算高但却长满了白桦树和灌木的小山包,同时他也看到,在这座小山的半山腰,还有一条与山脚的阵地连在一起的蜿蜒战壕。 甚至在他拿着望远镜偷窥对方的同时,小山包上的战壕里,还有个军官打扮的德国人正猫在一块石头后面,用炮镜观察着什么。 “要是这个时候能把反坦克枪拿出来,肯定能打死个指挥官。” 卫燃暗道了一声可惜,重新将视线移回自己正对着的方向,继续在战壕里搜索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很快,他便发现在自己身体正对着的战壕后面,有一小块略微突起的土包。这个小土包的头顶覆盖着荒草,周围似乎还有沙袋垒砌的痕迹。 轻轻踢了踢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的脚跟,在得到回应之后,卫燃低声说道,“我好像发现了德国人的指挥所。” 窸窸窣窣的轻响中,安德烈小心翼翼的移动身体换了个方向,轻声问道,“在哪呢?” “我正对着的方向偏左一点,战壕线的后面,那个长满荒草的小土包。” 在卫燃的指引下,安德烈很快找到了他刚刚发现的位置,不过很快,他便轻声解释道,“那可能不是指挥所。” “为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安德烈低声解释道,“周围几十米都没有无线电天线,而且太靠前了,指挥所不会设置在那种地方。” “先记下那里怎么样?”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等我们过去之后呼叫火炮给他们来上几发,至少能帮我们吸引注意力。” “我会先把那里记下来。”安德烈说完便不再出声,只是从怀里掏出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小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沐浴着秋日阳光的白桦林里很快便再次安静下来,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头顶的太阳渐渐西斜,光线也渐渐变暗。 在落叶堆里趴了一整天的众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各自掏出携带的干粮简单的吃了几口,小心翼翼的活动着早已麻木的身体。 终于,随着太阳被地平线挡住,淡淡的雾气再次笼罩了战场,三人终于得以坐起来,在熊洞里的达尼拉和拉诺护士也相继爬了出来。大家各自靠着一颗足够大的白桦树活动着酸麻的身体,同时耐心的等待着天色再暗一些。 “雷夫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狙击手达尼拉再一次问道,“我担心帕维尔坚持不了这么久。” “再等等” 雷夫里低声说道,“等下我们要去那座小山的下面,所以至少要等到雾气足够挡住探照灯的时候才行。” 达尼拉闻言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这条路并不是他早晨的时候回来走过路线,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听从雷夫里的安排。 在众人的等待中,德军阵地里再次飘起了饭菜的香气,甚至在距离他们最近的战壕里,还能听到炊具敲击的动静。 终于,当那些德国人的交谈声都消失了很久的时候,邮差雷夫里终于慢慢站直了身体,“好了,我们该出发了。等下一定要保持安静,别让身上的东西发出一点动静。” 闻言,众人立刻开始检查身上的各种挂件,随后又轻轻跳了跳,确定没有动静之后,这才各自拍了拍雷夫里的肩膀示意。 这个年轻的邮差轻轻舒了口气,猫着腰,带着身后的众人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森林。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周围可以拿来隐藏身形的植被越来越矮,刚刚弯腰跑了没几步的众人也在雷夫里的带领下再次匍匐在地,一点点的朝着百米外的那座小山接近。 但很快,他们便听到了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五人齐齐的停下匍匐前进的动作,各自用斗篷将自己罩起来模糊了身体的轮廓藏在灌木和荒草里,同时也暗暗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不到两分钟之后,一小队德国士兵从他们的右侧走过,时不时的,还会各自开启手电筒在周围快速扫一眼,随后又立刻把手电筒关上。 “弗兰克,你觉得这场战斗还需要多久才能结束?”一个德国士兵一边随意的扫视着左右一边朝身边的队友问道。 “我怎么知道?” 回答这个问题的士兵停住了脚步,解开皮带一边撒尿一边近乎炫耀的说道,“不过很快就要到我休假了,说不定我能赶在圣诞节之前回家看看。” “我的假期是在圣诞节之后了” 又一个士兵抱怨道,“这意味着我不但没办法在圣诞节之前见到我的爸爸妈妈,而且还要在这种对方渡过大半个冬天才行。” “听说我们本来是要被派去支援斯大林格勒的?”巡逻队的另一个德国人士兵同样解开了腰带开始撒尿。 “你该庆幸我们没被派到那个鬼地方”最先开口的那个士兵说道,“我的邻居就被派去了斯大林格勒,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好了,快走吧,下午的时候罗尔夫和我说他和马克在山脚下的村子附近发现了几个藏了很久的漂亮姑娘和一个足够安静的好地方,等下我们巡逻结束之后不如去找他问问怎么样?” “那我们要走快点才行!” 目送着这些德国士兵走远,直到那时明时灭的手电筒灯光在雾气中变得像萤火虫的屁股一样,雷夫里这才站起身,招呼着众人跟着他立刻离开原地,钻进了山脚的灌木丛里。 雷夫里带领着众人在山脚转了许久,直到隐约可以看到头顶半山腰位置的一个机枪火力掩体的时候,他才停住脚步,小心翼翼的扒拉开一颗粗大橡树旁的落叶,随后竟然掀开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木板,露出了一个幽深漆黑的洞口。 在他的示意下,众人一个挨着一个摸黑扶着木头梯子下去,走在最后的雷夫里小心的用枯枝落叶重新铺满木头板,随后这才钻进去,踩着梯子将头顶的木板恢复原状。 “嗤”的一声轻响,雷夫里点燃了一颗火柴,借着这微弱的光芒,招呼着众人跟着他,沿着脚下坑坑洼洼的地面继续前进,直到往前走了二三十米的距离并且拐了一个弯之后,这个年轻的邮差这才用手中的第五根正在燃烧的火柴点燃了挂在岩壁上的一盏煤油灯。 被油烟熏的黑乎乎的玻璃灯罩里,焦黄色的小火苗给众人带来了些许的光明,同时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疑惑。 这条山洞并不算宽敞,一路走来,最宽的地方也仅仅只有不到一米,高不过一米五而已。 似乎是知道众人要问什么,雷夫里低声解释道,“这里连接着一座矿洞,以前我们都是通过这条山洞把开采的煤矿偷偷运回家的。” “这座煤矿被德国人占领了吗?”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紧张的追问道。 “没有” 雷夫里摇摇头,低声解释道,“在战争开始以前这里就已经被废弃了,连矿洞口大多也都被炸塌了,仅仅只是剩下一些通风口而已。好了,我们快点出发吧。” 说完,雷夫里拎着煤油灯走在了最前面,带着众人在低矮狭窄同时异常潮湿的山洞里艰难的前行。 这条山洞远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大,倒是分叉口几乎一个挨着一个,个别的位置甚至还积攒着清澈的清澈的积水。只不一脚踩上去,沉淀在水底的煤渣便会以极快的速度将水染黑。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这片连绵的积水坑道之后,正前方却传来了女孩的呜咽和两个男人肆意的笑声,同时远处的尽头还出现了明亮的灯光! 雷夫里动作极快的用斗篷遮住了煤油灯随后用力一吹,黑暗中的众人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各自端起了武器。 “用刀”达尼拉低声说道,同时轻轻将手上的狙击步枪和背包递给了一直走在他身边的拉诺护士。 闻言,卫燃同样将手中的冲锋枪和肩上的背包塞到雷夫里的怀里,而走在他身后的火炮观测员雷夫里,也取下了背在肩上的无线电台放在了脚边。 三人动作一致的解下身上的斗篷,轻手轻脚的踩着潮湿的地面前进。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拉近,女孩的呜咽声和火光,以及煤油汽灯燃烧时嗤嗤作响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当他们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立刻看到在拐角的另一边,正有两个年龄可能比邮差雷夫里还小的年轻女孩正瑟缩在煤油汽灯的灯光能触及的最边缘角落,而在背对着卫燃三人的煤油汽灯另一边,还有四个德国士兵正在心急火燎的脱着身上的衣服。 看了眼悬挂着煤油汽灯和武器的木头梯子,卫燃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伸出双手拉住了达尼拉和安德烈摇了摇头。 直到那四名士兵将自己的腰带解开,卫燃这才松开双手,第一个冲了上去。 达尼拉和安德烈的动作一点不比他慢,同时他们三人也根本没管快动跑动时发出的动静会不会惊动那四个精虫上脑的德国士兵。 几乎就在卫燃选中的目标因为身后的动静回头的同时,他的手距离对方的肩膀也仅仅只剩下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还不等这名的德军士兵发出声音,卫燃的手已经用力往上一托拍在了他的下巴上,同时另一只手也抱住了他的脑门。 “咔吧”一声脆响,卫燃松开双手的同时,他的左手已经出现了一支修长的毛瑟刺刀。 同一时间,达尼拉和安德烈手中的莫辛纳甘刺刀也已经捅进了两外两名士兵的后腰和侧肋。 而最有一名还活着的德国士兵正要冲向不远处挂着武器的梯子,却在惊慌失措中被自己的裤子绊倒在地。 还不等他爬起来,卫燃已经骑在他的背上,用双膝跪在了他的两支胳膊上,同时那支冰凉的刺刀也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见状,达尼拉和安德烈立刻停住脚步,重新回到刚刚被自己捅了一刀的德国士兵身边,对准后心再次各自补了一刀。 直等到达尼拉取下梯子上的一支mp40冲锋枪并且对准了头顶被掩盖的洞口,卫燃这才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的姑娘,随后又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低声说道,“让拉诺护士安抚一下她们。”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闻言点点头,立刻走到梯子边取下那盏煤油汽灯往远处移动了一点距离,让汽灯发出的灯光躲开了那几个仍旧瑟缩在一起的姑娘以及卫燃和达尼拉二人。 趁此机会,卫燃也快速观察了一番这里的环境,这座矿洞的面积并不算大,倒是挑高足有三米多,最里侧的位置,用松针和桦树皮以及兽皮毯子铺着两个用来睡觉角落,紧挨着的位置还有一个装着土豆和洋葱的木头箱子以及一个似乎是用来煮饭的德军钢盔和残存的篝火堆。而在离这里足够远的另一边,便是那个通往头顶洞口的木头梯子。 很快,拉诺护士小跑着冲过来,用三人刚刚脱下的斗篷围住了那几个瑟缩在一起的姑娘,轻声安抚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抽掉她们嘴里的布料,解开了她们手上的绳子。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低声用德语朝仍旧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俘虏问道,“还有谁知道这里?” 见这个德国士兵不说话,卫燃直接将手中的毛瑟刺刀收起来,轻声说道,“拉诺,给我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巴堵住。” 闻言,拉诺立刻将刚刚从其中一个女孩嘴里抽出来的布条送了过来。 捏住这个不断挣扎的德国士兵的腮帮子,将那布条塞进去之后,自始至终没有起身的卫燃直接拽住对方的一条胳膊,从他的背后一拧一拽,在清脆的咔吧声中给对方正了正身上的骨头。 如法炮制的将另一条胳膊也弄脱臼,卫燃直接拽着对方脱臼的胳膊将其拉起来,忽略对方被压抑在嗓子里的惨叫,拉着他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达尼拉等人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甚至就连那两个姑娘的抽泣声都小了不少。 接过安德烈手中的煤油汽灯,卫燃示意他和雷夫里躲远点,随后一手拎着汽灯,一手拽着那个德国士兵脱臼的胳膊,走到了刚刚穿过的积水坑道附近。 将这名俘虏踹到在地,卫燃把煤油汽灯拎到对方的脸边,低声用德语说道,“我只问你一次,有谁知道这里,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等你想说的时候就点点头,到时候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会满足你一个条件,不管是活下去、投降还是立刻死掉,都随便你挑。” 说完,卫燃忽略了对方疯狂点头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将煤油汽灯放在一边,随后开始在对方的身上练习金属本子传授的推拿正骨。 从脚踝到膝盖,再到需要用脚猛踹才能脱臼的大腿根,乃至对方的每一个手指关节和手腕关节。 随着每一个关节脱臼发出的脆响,这名俘虏也会疯狂的扭动身体和惨叫,偏偏,卫燃刻意控制着节奏,总是在他完整的体验了一次脱臼带来的疼痛之后,才会进行第二次。 前后不到五分钟,这名数次晕厥又数次在疼痛中恢复清醒的俘虏胯下已经传来了腥臊的气味流淌出了大片的尿渍,卫燃这才像是刚刚发现他在点头一样,故意用歉意的语气问道,“刚刚你点头了?抱歉,我太专注和享受这个过程了,所以没注意到。现在先让我帮你把脱臼的关节恢复原状,然后来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样?” 一边说着,卫燃已经在对方疯狂的点头和紧随而至的摇头中,将对方脱臼的手腕恢复了原状。 “所以你是想回答我的问题,还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卫燃说着,又将对方脱臼的大拇指装回了原来的位置。 看了眼这涕泪横流的俘虏,卫燃继续把对方另外四根脱臼的手指掰正,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好吧,现在我给你回答问题的机会,不过前提是,如果你的声音太大,我会把你的另一条腿和胳膊也按摩一遍,听懂了吗?我德语很好的。” 等这俘虏疯狂点头,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抽出对方嘴里的布条,在对方剧烈的喘气中慢悠悠的说道,“你可以回答问题了。” “一共只有五个人知道,还有一个是巡逻队长弗兰克。” 这名俘虏强忍着疼痛,咬着牙说道,“就我们五个人知道,弗兰克大概晚上十点半巡逻结束后才会过来。” 是刚刚的巡逻队? 卫燃抓起对方的手腕,解下对方佩戴的手表,此时距离十点半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这里你们发现多久了?”卫燃在对方惊惧的眼神中放开他的手腕,一边将手表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一边问道。 “我们今天下午铺设电话线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这名俘虏赶紧答道,“那些女孩我还没,没碰过,我发誓我真的没碰过她们。” “你们的口令是什么?”卫燃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询问用莉莉,回答用路灯下的玛莲”这俘虏赶紧说道。 闻言,卫燃再次堵住了对方的嘴巴,慢悠悠的拿起对方的另一条胳膊人为制造脱臼,同时也让他仔细品味附带的疼痛。 直到连他的另一条腿的膝关节也变成了脱臼的状态,卫燃这才贴着对方的耳朵说道,“最后问你一次,口令是什么?等下我会问问那些巡逻队员,如果你给的口令是正确的,你就有活下来的机会,所以考虑清楚。” 等到卫燃拔掉对方嘴里的布条,这名近乎崩溃的俘虏立刻用颤抖着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询问用莉莉,回答用路灯下的马莲。至少今晚是这样!我没骗你。” “希望你能活下来”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再次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将那块布条塞进了对方的嘴里,随后抽出这名俘虏的皮带,死死的绑住了他的嘴巴,免得他吐出嘴里的堵塞物。 没再管这名俘虏,卫燃拎着煤油汽灯快速跑回拐角的另一边。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两名姑娘已经在拉诺护士的安抚下平静下来,不过她们却像是害怕卫燃手里的那盏煤油汽灯似的,依旧瑟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情况怎么样?”达尼拉最先开口问道。 “大概十点半的时候还会有人过来,就是我们刚刚遇到的巡逻队。”卫燃看了眼阴影里的姑娘们,轻声问道,“她们的情况怎么样?” 拉诺护士摇摇头,“不算太坏,我们来的很及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们尽快离开这里。” “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解决德国人的巡逻队才行。”雷夫里压抑着怒气说道,“不然等我们回来的时候...” “我们不回去了”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突兀的说道,“其实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很难回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对方的火炮阵地指引我们的火炮。” “我们尽快离开吧,带着那些姑娘离开。”达尼拉跟着问道,“雷夫里,你肯定认识这些姑娘对吗?” 雷夫里叹了口气,“她们和我都是一个村子的” “如果决定好了,就尽快出发吧。”卫燃看了眼刚刚缴获的手表,“很快巡逻队就要来了。” “拉诺,你带着那些姑娘们走在最后面。”达尼拉开口说道。 “雷夫里,你和我换上德国人的衣服。”卫燃开口说道,“等下万一遇到德国人,让我来应付。” 邮差雷夫里,愣了愣,立刻找了一个相对身材最瘦弱的德军士兵的尸体,将他的衣服拔下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卫燃也走到最先被自己掰断脖子的那具尸体的旁边,将他的制服脱下来穿在身上,甚至随后又将头上的苏军钢盔取下来丢到角落,戴上了对方的德军头盔。 将波波沙冲锋枪装进包里,卫燃和雷夫里各自拿上挂在梯子上的mp40冲锋枪,一前一后的攀着梯子往上爬。 这梯子周围的墙壁显然经过了细致的垒砌,以至于看起来更像一个井口。 小心翼翼的爬出洞口,浓厚的雾气让卫燃等人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有不远处一根明显新进埋设的碳化木头电线杆格外的显眼。 等到拉诺护士最后从那个形如水井的小洞里爬出来,安德烈立刻从弹药包里拿出一颗柠檬手雷,动作熟练的用一根钢丝绊线固定在了梯子上。 “跟我来”邮差雷夫里轻声招呼了一句,再次趴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带着众人朝一个方向缓慢爬动。 很快,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了时不时扫过的探照灯光束。这焦黄的光束轻易的便撕开了浓雾,让他们不得不一次次的停下,等着光束移动到别的位置。 渐渐的,众人听到了发动机微弱的轰鸣,听到了不远处机枪哨塔里传出来的呼噜声,甚至还闻到了不知道从哪飘来的尼古丁味道。 在雷夫里的带领下,一行人提心吊胆的移动着身体,渐渐离开了探照灯笼罩的范围,随后又翻过一道铁丝网,钻进了一片红松林里。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也听到了火车碾压铁轨带来的低沉震动和越来越近的轰鸣。 “好机会,我们快点!” 雷夫里催促了一句,说话的同时已经站起身,引着众人在浓雾和密林中快步前进。 几乎就在他们发现那条穿过森林的铁路同时,一辆拉满了火炮的火车也慢腾腾的呼啸而过,甚至他们还能看到在火车上执勤的士兵以及斜指着夜空不断移动的炮口和探照灯。 直等到这列已经在减速的火车开过去,达尼拉忧心忡忡的说道,“是火炮,那些火炮肯定是运到我和帕维尔发现的那片阵地的。” “我们先翻过铁路” 雷夫里催促道,“等过去之后,德国人的封锁会松懈很多,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能赶到目的地。当然,如果你们想快点,我也可以找我朋友去借一辆马拉爬犁。” “先过去再说吧,至少要把那两个姑娘安排好。”拉诺护士提醒了一句,随后示意那两个姑娘跟上。 “安德烈,这里的铁路要不要炸断?”卫燃低声问道。 “那是轰炸机的工作,我们的火炮开火机会并不多,这种显眼的目标还是留给他们吧。”安德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那语气里的心动却是根本就藏不住。 有惊无险的越过铁路线,雷夫里带着他们进入对面的另一片红松林之后,速度明显快了不少,甚至就连那两个披着斗篷的姑娘,也开始愿意回答众人的问题。 也正是这一路上的闲聊,大家也才知道,刚刚他们在铁路另一边进入森林之前遭遇的哨塔和探照灯,原本就是这两个姑娘和雷夫里从小长大的村子,只不过如今那个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身下的也只有一些被强迫给驻扎在那里的德军服务的老人。 而他们现在要去的,则是雷夫里的一个朋友在森林里躲藏的位置,至于那两个姑娘,她们两个已经在那个废弃的矿井里躲了很长时间,平时雷夫里甚至还会隔三差五的给她们送去一些吃的喝的。 而她们之所以被发现,完全是因为有个正在架设电话线的德军士兵无意中发现了那个隐藏在荒草丛中的废弃井口而已。 在森林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雷夫里突兀的停住了脚步,随后爬上了一颗不起眼的松树,时停时续的扯动着树上的一根细绳子。 很快,正前方不远的位置,出现了一小团焦黄的火光。这火光闪了几闪之后,雷夫里也矿洞里的那盏油灯点燃,衣服下摆遮挡着发出一连串的信号。 直到对面的灯光熄灭,他这才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喊道,“乔亚,是我,雷夫里,我现在穿着德国人的狗皮,你可别给我一枪。” “你投靠德国人了?”对面的黑暗中,一个同样年轻的声音中带着厌恶问道。 “怎么可能!我可是红军战士。” “像你的母亲起誓”对面的声音继续说道。 雷夫里立刻说道,“像我的母亲起誓,我真的没有投靠德国人,而且我还带来了几个红军战士。” “我相信你了,过来吧。” 闻言,雷夫里立刻松了口气,招呼着身后的众人快步跟上,带着他们走到了三颗近乎可以构成等边三角形的松树中间。 直到走进了,他们才看到在其中一颗树的后面,还站着个看起来年龄和雷夫里一样大的年轻人,只不过这年轻人的手上,还端着一支不知道从哪来的毛瑟步枪。 “这是乔亚,我最信任的朋友。” 雷夫里先把这里的主人介绍了大家之后,立刻又把卫燃等人介绍了一番,随后才说出了那两个姑娘的遭遇,以及想让那两个姑娘来他这里避难的想法。 “都进来吧” 这个叫做乔亚的年轻小伙子一瘸一拐的带着他们走到一颗松树的边上,随后掀开了一个伪装的极好的小门,第一个钻了进去。 “乔亚的脚怎么回事?”卫燃拉住雷夫里问道。 “天生的,他出生的时候就这样了。” 雷夫里低声说道,“战争开始之前,大家都看不起他,除了我之外,他也没有什么朋友,平时一直都在林场里做护林员的工作。” “原来是他?” 卫燃看着那个透着些许亮光的小门,内心里已经将这个天生残疾的年轻人和进入这场战争之前,达丽娅提供的资料里提及的人对上了号。 跟着雷夫里最后进入这个近乎半地下的窝棚,这里的环境却远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 还算宽敞的三角形空间四周都是用原木垒砌的墙壁,就连头顶也是一根挨着一根的松木,甚至在边角的位置,还有个并不算大的石头壁炉,而在二周的墙上,则挂着一个熏肉和洗刷的格外干净的兽夹。就连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一层狼皮地毯。 “乔亚,你的马和爬犁还在吗?” 雷夫里神色自然的坐在靠墙的一张单人床上,一边脱掉身上的德军制服露出里面的苏军制服,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晚上要赶去北边那座废弃的林场,如果想避开德国人,就要在森林里绕很远的路才行,乔亚,这次你可要帮帮我才行。” “在呢” 乔亚一边说着,一边从靠墙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玻璃罐子和几个木头杯子,给众人各自倒了一杯水,“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这就把马给你们牵过来。” “这个给你” 雷夫里将出发前瓦连京连长送他的手枪和枪套解下来递给对方,“我早就说过要给你弄一只手枪的,怎么样?没骗你吧?” 乔亚惊讶的看了眼雷夫里手中的tt33手枪,颇为心动的拿起来看了看,随后又还给了雷夫里,“你先留着用吧,等你回去的时候把它留给我就行了。” “拿着吧!”雷夫里从自己的帆布口袋包里拎出波波沙冲锋枪,“我有这个了。” “真好啊” 乔亚羡慕的看着雷夫里手中的冲锋枪,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挂在墙上的mp40冲锋枪,脸上嫌弃的表情根本就不加掩饰,“好了,等你忙完再来炫耀你的武器,我去给你牵马。” “乔亚” 卫燃喊住了准备一瘸一拐准备出门的乔亚,随后从自己的口袋背包里翻出那支波波沙冲锋枪和配套的子弹递给对方,“这支冲锋枪送给你吧!” “你愿意把它送给我?!” 乔亚的脸上显示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可紧接着便摇摇头,“算了算了,它们在我的手里根本发挥不出作用,你拿着它多杀几个德国人我就知足了。” “德国人的枪也是可以杀德国人的” 卫燃将冲锋枪和子弹放在靠墙的单人床上,“所以你可以把你的冲锋枪送给我。” “这...” 乔亚下意识的看向站在煤油灯下的雷夫里,后者扭头看了看一脸微笑的卫燃,随后也点点头,“既然记者同志愿意和你换,你就拿着吧。” “谢谢!谢谢!” 乔亚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拿起那支波波沙冲锋枪,“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牵马!” 目送着乔亚离开,雷夫里关上那扇又窄又矮的木门,叹了口气说道,“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红军战士去打德国人的,但他的残疾让他连个邮差都做不了,用他的话说,他只能像个鼹鼠一样躲在这片见不到光的森林里,偷偷看着森林外面的那些德国人糟蹋我们的村子。” “他已经是个红军战士了”达尼拉语气坚定的说道。 “是啊,他已经是个红军战士了,至少也是个游击队员了。”火炮观测员安德烈说完看向卫燃,“记者同志,你觉得呢?” 卫燃叹了口气,点点头赞同道,“他确实是个合格的红军战士了” 第328章 坚守至最后一刻的狙击手 在众人的等待中,乔亚牵着一匹健壮的挽马,一瘸一拐的从森林深处走了回来,在这匹马的屁股后面,还拖着一个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爬犁。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乔亚把缰绳交给雷夫里之后,带着期待问道。 “确实有需要你帮忙做的” 雷夫里接过一个姑娘递来的斗篷披在身上,“她们两个就交给你照顾了,另外,矿井那里已经被德国人发现了,说不定会追过来,你要把她们藏好才行。” “交给我,这些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乔亚摸了摸背在肩上的波波沙冲锋枪,“你们这就要出发吗?” “对”狙击手达尼拉开口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等我一下” 乔亚说完,一瘸一拐的钻进了窝棚,不久之后,他拎着一个帆布口袋又走了出来,“拿着这些吧,我自己做的肉干。另外,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或者去另一个窝棚也可以,雾气散尽之前我就带着她们躲到那里去,雷夫里你肯定知道位置的。” “我知道那里” 邮差雷夫里接过帆布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食指大小的肉干塞进嘴里正准备说些什么,森林外面却在这个时候传进来一声似有若无的爆炸。 “看来矿井那里已经有德国人过去了,我们该出发了。” 雷夫里最后拍了拍好朋友乔亚的肩膀,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招呼着众人坐上马拉爬犁,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被雾气和夜色笼罩的森林里。 “乔亚,还有多余的武器吗?”一个姑娘在窝棚的门口问道,“如果有多余的,也给我们一些吧。” “还有一支步枪和一支猎枪”乔亚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用。” “什么东西?”另一个姑娘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跟我来吧” 一瘸一拐的乔亚带着这两个姑娘绕着窝棚转了半个圈子,随后解下一棵松树上的绳子。 随着“哐当”一声轻响,两个足以轻松装下成年人的麻袋从不远处的另一棵松树上砸了下来。 这两个麻袋虽然不小,但里面装的东西看起来却并不算多。在两个同村姑娘好奇的注视下,乔亚解开扣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这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个个足有脸盆大小的兽夹! “你们肯定会用吧?”乔亚看着那两个姑娘问道。 “会用!”其中一个肯定点点头,“我家以前也有这种东西。” “我家也有这种兽夹,但是没有这么大。”另一个姑娘跟着说道。 “你们两个去窝棚里换一套衣服吧”乔亚突兀的提议道,“在床铺底下的木头箱子里就有干净衣服。” 似乎是生怕这两个姑娘误会,乔亚紧跟着又解释道,“驻扎在村子里的德国人有狼狗的,那些畜生说不定会循着味道追上来,我们要想办法弄死那些狼狗才行。” 这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立刻转身跑向了窝棚。不久之后,她们换上了乔亚的衣服,各自拿着自己原来穿的衣服走了回来。 乔亚不敢耽搁时间,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将两人的衣服割成布条,随后带着两个姑娘开始以这些布条为诱饵布置兽夹。 等到那两个麻袋里的兽夹全都布置好,乔亚立刻带着她们找到了森林里的一条小溪,示意她们在这里洗个澡之后往前走,而他自己则返回窝棚,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连同雷夫里丢下的德军制服全都打包背在肩上,一瘸一拐的去小溪的上游汇合那两个姑娘。 与此同时,在森林里慢悠悠前进的马拉爬犁上,雷夫里在和达尼拉反复沟通之后,也终于确定了对方看到的火炮阵地的具体位置,随即吆喝着那匹健壮的挽马稍稍调整了方向。 趁着赶路的功夫,雷夫里又找火炮观测员安德烈一番询问,确定了对方需要的观测条件。 在这个细心的邮差带领下,坐在爬犁上的众人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耐心的等待着抵达目的地,同时也在暗暗警惕,生怕从什么方向钻出来一队德国人。 “谁要来一口伏特加?”卫燃轻声询问的同时,已经取下了腰间的水壶。 “你带了伏特加?”拉诺护士惊讶的看了眼卫燃,“你又从哪弄来的伏特加?” “哪弄来的就别管了,你们谁要喝一口?”卫燃索性拧开了壶盖。 “给我来一口吧”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最先接过水壶,仰脖子灌了一大口,随后惊讶的低声问道,“竟然没兑水?” “我的伏特加从不兑水”卫燃没接水壶,转而朝这一路上没怎么交流过的达尼拉问道,“要不要喝一口?” 抱着狙击步枪的达尼拉接过水壶,同样灌了一大口,随后从众人中间的帆布袋子里摸出一条肉干丢进嘴里,满足的叹息道,“这是我半年来喝过的最正宗的伏特加。” “雷夫里,你要尝尝吗?”卫燃等拉诺护士同样喝了一口,转而朝最前面操纵挽马的邮差问道。谷 “当然,我当然要来一口。”雷夫里转身接过酒壶抿了一口,随后将酒壶还给了卫燃。 用一口伏特加舒缓了这几个人紧绷的神经,卫燃低声问道,“达尼拉,你们是哪里人?我是说你和拉诺护士,你们是哪里人?” “秋明” 达尼拉靠着爬犁的边框说道,“我们都来自秋明的乡下,那可是个好地方,至少不像这里,随时都有德国人的飞机从头顶上飞来飞去,再丢下来一些会炸开的铁疙瘩。” “确实是个好地方”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羡慕的说道。 “你呢?你来自哪?”拉诺护士转而朝安德烈问道。 “莫斯科” 安德烈重新拿起摆在三人中间的水壶灌了一大口伏特加,颇有些怀念的说道,“你们肯定不信,我是莫斯科大学数学系的学生,如果没有战争,这个时候我刚好毕业。” “你参加了去年的那次阅兵?” 拉诺护士突兀的问道,说话的同时还把前者刚刚放下的水壶收起来挂在了自己的腰上,顺便解下自己的水壶丢给了卫燃。 作为一个斯拉夫女人,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些男人们了,如果没有人拦着,等不到他们赶到目的地,这一壶伏特加就会被他们几个闻着袖口喝的一干二净。 “参加了” 安德烈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低声说道,“在一场暴雪里参加的,我们走过了红场,经过了列宁墓,然后直接就被送到战场了,我还听到了斯大林同志的讲话。” “你的运气可真好”负责驾车的雷夫里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羡慕,那场阅兵他只通过广播听过,根本难以想象现场是什么样子的。 “确实运气好” 安德烈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还能有机会成为一个火炮观测员。” 卫燃和达尼拉以及拉诺护士三人同样叹了口气,显然,雷夫里嘴里的运气好和安德烈嘴里的运气好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在众人的沉默中,马拉爬犁在浓雾中不断调整着方向,并最终在深夜两点多的时候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雷夫里用斗篷遮着点燃的油灯,,仅仅露出一丝的光线指着身边的一块见棱见角的大石头问道,“达尼拉,你看看这块石头是不是你说的位置?” 达尼拉绕着石头看了看,在找到一个似乎是子弹打出的弹痕之后,立刻轻声回应道,“就是这里!” “那就不会错了” 雷夫里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既然这里没找错,往那个方向走最多一公里就能离开森林进入林场的范围,那里肯定就是你说的火炮阵地。” “安德烈?”达尼拉看向身边的火炮观测员。 “雾气有点重” 安德烈低声说道,“这么浓的雾,别说一公里,10米之外有什么都看不到,想呼唤火炮准确摧毁他们的阵地,只能等白天雾气散了之后才行。” “既然这样,先和我去找帕维尔吧,希望他还活着。” 达尼拉忧心忡忡的念叨了一句,示意雷夫里熄灭油灯,牵着马在原地等着,而他则带着卫燃等人在密林中朝着与火炮阵地方向偏差了大概45度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用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正前方的浓雾中出现了一座只剩下四面石头墙壁的废墟。 达尼拉拿出手电筒轻轻晃了两下,稍等片刻后见没有回应,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很快,众人便在手电筒的光芒下,看到了废墟里一个趴在墙角的身影。 这个人的身上除了一件斗篷之外,还盖着厚实的落叶,他面对着墙壁位置,凿出了一个并不算大的射击孔,而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的枪口,便从这射击孔里伸出去,正对着外面德军火炮阵地的方向。 达尼拉愣了愣,快速扒拉开当初他亲自帮对方盖上去的落叶,试着唤醒那个仍旧趴在位置上的中年战士。 然而,当他的手触及到对方的身体时,却发现他早已经变得僵硬冰凉。就连后背肩胛骨位置经过包扎的伤口,也早已变成了一片缺乏生机的暗红色。 但自始至终,这个一脸风霜仍旧带着坚毅之色的战士都保持着一个狙击手的标准姿势端着手里的枪,那根凝结着露水的食指也搭在扳机护圈上从没有离开过。而在他的左手,还紧紧的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达尼拉将这本子轻轻从对方手中拿出来,随后便发现上面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方留下的观察记录。 而在本子的最后一页,这个叫帕维尔的老兵还给他留下了一段遗言,“这支枪是师长奖励我的,留给你用吧,真遗憾我只用它杀死了23个德国人。最后,我的尸体就留在这里吧,按照我教你的做。” 将这本子塞进怀里,达尼拉站直身体敬了个礼。许久之后,他扭头朝卫燃说道,“记者同志...等天亮之后,过来给他拍个照片可以吗?他...他叫帕维尔,是个狙击手,来自明斯克。” 第329章 赴死的开始 “等天亮之后,我一定过来给他拍一张照片。”卫燃郑重的做出了保证。 “谢谢” 达尼拉叹了口气,随后轻轻从帕维尔的尸体手中拿走了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背在肩上,随后又将自己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放在了对方的手里,同时嘴上喃喃自语的说道,“这支枪是不久前师长同志来前线巡视的时候奖励给帕维尔的。 因为他在师长同志的见证下,用一支没有瞄准镜的步枪,连续打死了对面德国人阵地上的四个机枪手。当时师长说,如果他用这支枪打死100个德国人,就亲自帮他申请苏联英雄的称号。” 说到这里,达尼拉指着枪托左侧的四个“卌”字型刻痕以及一个“川”字形刻痕,嘶哑着嗓子说道,“他用这支枪打死了23个德国人,离100个还远着呢,那颗子弹本来是朝我飞过来的,是他推开了我,替我挨了这一枪。” “剩下的刻痕就靠你了”拉诺护士拉住前者的手轻声说道。 达尼拉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两个柠檬手雷,拔掉保险销之后,塞进了狙击手帕维尔的身下。 “我们走吧...”达尼拉最后敬了个礼,熄灭了手电筒,第一个走出了个仅剩残垣断壁的石头房子。 四人默不作声的回到雷夫里等待他们的那块大石头旁边,年轻的邮差见他们没有带着伤员回来,而且达尼拉似乎换了一支武器,转瞬间已经明白了什么。 “说一下天亮之后的安排吧”达尼拉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用力搓了搓脸说道。 闻言,众人各自撑起斗篷,在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旁边围成了一圈。 雷夫里将油灯调亮摆在中间,而安德烈则拿出了一份地图摆在了油灯的光芒之下。 “你来还是我来?”达尼拉朝安德烈问道。 “你来吧,先听听你的想法。” 达尼拉点点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维克多,你和安德烈在一起去完成任务,到时候我和拉诺会在远处保护你们,帮你们吸引火力。如果...我们没有挡住可能出现的德国人,你必须要替安德烈吸引走他们。” “达尼拉,我呢?”雷夫里不等其余人开口便急迫的问道。 “你等下就回去”达尼拉想都不想的说道,“我们没必要全都死在这里。” “我不会回去的” 雷夫里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不给我安排任务,我就在附近等着,等德国人出现的时候,我就骑着马把他们引开。” “你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吗?”拉诺护士皱着眉头问道。 “知道” 雷夫里认真的点点头,“总之,我不会离开的,我不会做个可耻的逃兵,你们有的来自莫斯科那样的大城市,有的来自安全的大后方,我不一样,离我们这里不远就是我从小长大的村子,我没有理由让你们这些外乡人为了我们的村子拼命,而我却躲在远处像个老鼠一样活着,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那就留下吧...”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突兀的说道,“雷夫里,你和我在一起” “好!好的!”雷夫里激动的点点头。 达尼拉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既然这样,维克多,你...” “我自己一组吧”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做出了决定,“我不会离你们太远,一旦你们出现意外,我会帮忙争取一些时间,雷夫里,到时候你要想办法带着安德烈逃走,他的任务是指挥火炮,所以别为了杀死眼前的德国人冲动。” 见雷夫里点头,达尼拉看向安德烈,见对方没有意见,这才说道,“那暂时就这样吧!在没看到那片火炮阵地之前也没有什么好安排的。雷夫里,趁着天还没亮,你带安德烈去森林边缘找个安全视线又好的位置吧。” 闻言,邮差雷夫里立刻熄灭了众人围拢的油灯,带着安德烈摸黑走向了德军炮兵阵地的方向。 “达尼拉,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卫燃等那两人走远了之后低声问道。 “原本我们在森林外面寻找德国的指挥所” 达尼拉指了指和火炮阵地相反的方向,“我们狙杀了几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后引起了德国人的注意,然后被他们追到了森林里。后来的事情你们知道的,帕维尔为了救我受了伤。我背着他在森林里绕了很久才摆脱德国人,然后就发现了他们正在另一边建设火炮阵地。” 看了眼怀里抱着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的拉诺护士,卫燃明智的没有再问,“我在附近转转,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卫燃不等对方开口,便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让浓厚的雾气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躲在一颗粗壮的红松树后面,他从金属本子里掏出随身酒壶抿了一口,等这口酒给自己带来一丝丝的暖意之后,这才一边偷听着浓雾另一端那对恋人互诉衷肠,一边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食盒,将里面的巧克力全都取出来放进了包里。 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卫燃收起食盒,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毫无疑问,这次他们要面临的风险主要来自德国人的围剿,甚至很有可能这种围剿在矿井口的那颗手雷炸开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即便那次爆炸并没有引起德国人的注意,在那片火炮阵地被安德烈指引的苏军炮火摧毁之后,德国人肯定也会反应过来附近有苏军的火炮观测员。 这前后两种,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后者能让他们的压力小一些,但却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在德国人的势力范围内活下来。 就在卫燃盘算着怎样活的更久的同时,在他们曾经逗留过的那座窝棚附近,被雾气笼罩的森林里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这惨叫里有人踩中足以把腿骨打断的兽夹发出的,也有德国人养的狼狗被兽夹咬住嘴巴发出的,更有一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被从头顶坠落的木头砸在头盔上,或是断气或是失去了意识。 就在这些德军巡逻队被那位坡脚的乔亚耍的团团转,并且跟着对方故意留下的痕迹走上了和卫燃等人偏差了将近90度的方向时,他本人却低声吆喝着一头怀孕的驴子,用一个小号的爬犁拉着他不多的家当和那两位同村的姑娘,慢悠悠跑向了这片松林的更深处。 而在卫燃等人这边,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在找到了一个视线够好的隐蔽位置后,跟着邮差雷夫里回到了达尼拉和拉诺护士留守的石头旁边。 众人最后商讨了一番天亮之后的计划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顺便也从卫燃的手里各自得到了几块用锡纸包裹的巧克力。 “我们的记者同志就像个我的奶奶一样,总能变出各种好吃的东西。”安德烈剥开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小口,随后又将剩下的重新包好揣进了口粮袋里。 “接下来我们说不定还要在这里等待多久呢,自然要把好东西都拿出来。”卫燃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说道,“等天亮之后,我再给大家拍一张合影吧。” “顺便帮我和达尼拉单独拍一张可以吗?” 拉诺护士问道,“如果能活下来,这张照片就当我们的结婚照好了,如果活不下来,就当...” “我们肯定会活下来的”达尼拉不等前者说完另一个可能便出言打断,“当然,我们两个人的合影也要拍的,还有帕维尔,他的照片也要拍。” “放心,我肯定会全拍下来的。”卫燃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甚至想给乔亚拍一张,但可惜,他的窝棚里太暗了,就算拍了也看不清。” “会有机会的”雷夫里肯定的说道。 “好了,趁着天还没亮先休息一下吧。”卫燃转移了话题说道,“我来值夜,你们睡吧。” “等你困了就把我叫醒” 雷夫里说完站起身,虽然竟轻而易举的安抚着那匹从乔亚的手里借来的马卧在了地上,而他也裹紧了毯子,靠着温暖的马背闭上了眼睛。 见状,安德烈耸耸肩,学着前者的样子也靠在了这匹挽马的同侧,有意无意的将另一边的位置让给了达尼拉和拉诺护士。 仍旧坐在那块大石头边上的卫燃摇摇头,起身往远处走了些,重新躲到刚刚那棵松树的后面,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台半履带摩托,将上的驯鹿皮毯子解下来披在了身上。 短暂的几个小时之后,当初晨的阳光透过浓雾给森林里带来些许光亮的时候,一晚上没睡的卫燃立刻收了身上的兽皮毯子和随时准备启动让它自己跑动吸引火力的半履带,对着身边的松树撒了泡尿,这才施施然的走向了达尼拉等人。 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很警惕,就在他故意踩断一根松枝的时候,达尼拉和安德烈已经不分先后的坐起来各自端起了一直搂在怀里的武器。紧接着,雷夫里也睁开了眼睛,仅仅只剩下了拉诺护士依旧蜷缩在马背附近睡的正香。 卫燃指了指头顶,已经睡醒的三人不分先后的打了哈欠,随后收起各自的武器爬了起来。 众人沉默不语的在那匹挽马的身边摆好姿势,任由卫燃帮他们拍了一张合影,随后雷夫里和安德烈主动让开,把镜头笼罩的区域留给了肩膀上背着一支半自动狙击步枪的达尼拉,以及背着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却将整个人依偎在前者怀里的拉诺护士。 沉默不语的拍完了两张合影,卫燃默不作声的跟着达尼拉,重新找到狙击手帕维尔的尸体给他留下了唯一的一张照片。 当清脆的快门声响起的同时,不管他还是不远处的达尼拉都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让人绝望的处境。 第330章 炮击后的遭遇 赶在雾气散去之前,众人按照之前的计划,分组在德国人的火炮阵地附近各自找好了位置。 盖好了斗篷,卫燃举起望远镜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此时,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和邮差雷夫里,就藏在距离他不过一百米的某棵松树下的落叶堆里,那里是距离森林边缘最近,视野最好的位置,只要等到浓雾彻底散去,从那里便可以轻松的看到森林外面那片德军火炮阵地的全貌。 在卫燃另一侧更远些的位置,狙击手达尼拉和拉诺护士两人躲在一个突出森林边缘的小高地上,默不作声的用工兵铲挖掘着能容纳他们的掩体。他们二人的位置不但能看到部分德军阵地,同时也能兼顾安德烈周围的区域。 但因为过于靠前,他们二人也最容易暴露的,这一点,不管他们本人还是其余人,都是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的。 而位于他们两组人之间的卫燃所埋伏的位置只能说不好不坏,既没有安德烈他们那么好的视角,也比达尼拉他们的相对安全一些,但更主要的是,他手中的枪口对着的,主要来自他们来时的方向。 在众人耐心的等待中,森林内外的雾气渐渐散去,一直靠挖掘战壕打发时间的卫燃也终于看到了森林外面的德军火炮阵地。 然而,被望远镜拉近的那片阵地如今虽然已经挖好了不少的炮位,甚至周围还零星的停着一些卡车,地面上更是堆砌着一些被伪装网遮盖的东西,但他们要找的火炮却根本没有多少,目前能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些小口径的速射高炮而已。 火炮去哪了? 这是同时从所有人心里冒出的疑问,而这个疑问,短时间内注定找不到答案。可另一方面,昨天晚上他们明明目送着被火车头拖拽的那些大炮从他们眼前开到这附近的。 难道说火炮还没运过来?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耐着性子继续举着望远镜等待森林外的转机。 与此同时,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却已经开始了测算,着手准备火炮打击的角度和密度。对他来说,眼下虽然这片阵地还没有多少火炮,但既然已经准备的这么齐全,火炮出现也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至于达尼拉和拉诺护士,他们两人就更不急了,这俩人巴不得森林外面的德国人动作再慢一点儿,让他们准备的更充分一点,同时也能相处的更久一点。 既然对方的阵地也没搭好,卫燃索性重新拿起工兵铲,继续挖掘自己的掩体打发时间。 得益于森林里潮湿的气候以及现在的季节,这些夹杂着大量腐殖质的泥土挖起来到并不算困难,唯独挖出来的泥土需要好好伪装浪费些时间罢了。 虽然有些麻烦,但在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他仍旧给自己挖出了一个和胸口平齐,可以勉强屈膝坐下来的散兵坑。 就连挖出来的泥土也没有浪费,被他直接堆在四周将遮盖散兵坑的斗篷压实,最后又匍匐着摸到森林深处,搜集来足够的落叶小心翼翼的盖住用挖出来的泥土堆积的胸墙以及当作“屋顶”的斗篷。 直到彻底模糊了这个单人掩体的轮廓,他这才钻进去,重新举起望远镜,一边咀嚼着乔亚送他们的肉干,一边观察着森林外的火炮阵地。 可惜,这片阵地此时依旧只有那几门高射炮而已,甚至连那些卡车都只剩下了一辆。 倒是火炮阵地右侧不远处,那几座木头房子周围多了一些挎斗摩托车以及背负着电话线捆的半履带摩托。而这些木头房子顶上最新出现的天线,也预示着这里或许随时都有被启用的可能。 在近乎煎熬般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夕阳再一次被树冠彻底挡住后,雾气也渐渐弥漫开来,但森林外的火炮阵地,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就连他们来时的方向,都没有德军搜索队出现过。 这情况虽然有些意外,但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不过相比他们这边的平静,几公里之外苏军阵地的瓦连京连长却越发的不安。 这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两百多米外的德国人就像是已经没了开战的想法似的,整日里隔三差五的就用无线电邀请他们唱歌,甚至在昨天夜里,还有几个大胆的德军士兵偷偷将两支口琴和一包肉罐头丢到了他们的战壕外面,然后又用无线电明目张胆的通知他们,说是送给那位歌唱家的礼物。 如此反常的举动除了让他和政委谢尔盖越发警惕之外,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头绪,自从卫燃等人离开之后,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就一直没有用无线电发来过任何的消息。此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找到德国人的火炮阵地,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而这一切的转机,都出现在了当天的后半夜。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晚上值夜的雷夫里,他最先发现了森林外面那片德军火炮阵地里出现了大量的车灯。 虽然因为雾气的笼罩根本看不清对方在做什么,但被他相继叫醒的众人却知道,他们等待的火炮很可能已经就位了! “要不要摸过去看看?”邮差雷夫里最先开口问到。 “不行,或者说根本用不上。” 安德烈第一个开口拒绝道,“就算他们今天搭建好了火炮阵地,起码也要等雾气散尽之后才会开始火力打击,我们的阵地和他们的阵地之间距离只有两百米而已,他们不会在这种能见度之下盲目开火的,那只会丧失这座火炮阵地的突袭价值。” “安德烈,你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开火?”达尼拉低声问道。 “明天上午”安德烈斩钉截铁的猜测道,“明天上午雾气开始飘散的时候。” “那我们就继续等下去”达尼拉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今天晚上大家警惕一些,他们说不定会进森林扩大巡逻范围。”安德烈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雷夫里,你现在带我去森林里,找个稍微高一点的位置,我要先用无线电通知一下瓦连京连长同志,让他们做好准备,另外还要让森林里的急救站快点转移。” “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雷夫里说话间已经站起身。 “用我们跟着吗?”卫燃开口问道。 “不用,我们很快就回来。”安德烈拿起放在脚边的冲锋枪,紧了紧背在肩上的无线电台,“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 目送着雷夫里和安德烈两人搭乘马拉爬犁离开,卫燃和达尼拉以及拉诺护士对视了一眼,各自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掩体里耐心的等待着,同时也在暗中,用望远镜警惕的观察着森林外被雾气笼罩的火炮阵地。 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安德烈和雷夫里这才相继返回,重新将自己藏在了落叶堆里。 这一夜,对于除了他们这五人来说,剩下的只有枯燥的等待,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并不轻松。 坚守阵地的瓦连京连长等人在收到安德烈的无线电消息之后,立刻连夜将急救站往白桦林深处转移了将近两公里的距离,同时也对战地的防空掩体再一次进行了加固,甚至在帕沙医生的坚持下,还额外将一个最隐蔽的防空掩体分给他和他另外两名最近才补充来的医生以及几个护士。 同样,瘸腿的乔亚也依靠那头怀孕毛驴拉着的爬犁以及拴在爬犁尾部的那两件破衣服,引着身后的追兵越跑越远,至于那两位拜托他照顾的姑娘,也已经被安排了在了森林深处一座更加隐蔽的窝棚里,各自拿着勉强会用的武器,焦急的等待着乔亚回去,又或者雷夫里等人回去团聚。 清晨六点半,太阳的光芒渐渐冒出地平线,森林外德军火炮阵地的车灯终于相继熄灭,同时在渐渐散去的雾气中,也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德军炮兵身影以及火炮轮廓。 “终于等到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扭头看看身后的方向,见没有追兵出现,立刻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拿了出来。 自从得到这个大家伙之后,他就没派上过正经用场,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打上一枪过过瘾才行! 轻手轻脚的给换上了装满高爆弹的弹匣和配套的枪口制退器,卫燃将光学瞄准镜里的环形防空准星对准了阵地边缘那几个烟囱口冒着炊烟的木屋,并在缓缓移动了一番之后,最终定格在了其中一栋木屋正对着自己这个方向的玻璃窗上。 轻轻拧动枪托下面的助锄锁定了射击角度,卫燃不紧不慢的摇动开拴棘轮,在咔嚓一声脆响中,将一颗粗大的子弹顶进弹膛。 在众人耐心的等待中,随着雾气越来越淡薄,他们也总算看清了森林外阵地上,那一门门150毫米口径的sfh18式榴弹炮! 这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大家伙一旦开火,别说瓦连京连长阵地的掩体很可能根本抵抗不住,恐怕半径10公里之内所有的苏军阵地都要跟着遭殃!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他已经根本顾不得在森林边缘兜圈子的那几台德军无线电侦测车会不会发现他们,果断的开启电台开始呼叫苏军火炮。 在众人心焦的等待中,那几辆德军无线电侦测车最先发现了不对,可还没等他们确定信号来源,安德烈便已经先一步关闭了无线电。 眼瞅着已经有巡逻队或是牵着狼狗,或是驾驶着半履带摩托从阵地附近的营地冲向了周围的森林,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提了起来。 在所有人耐心的等待中,前后不到五分钟,天空中开始出现了炮弹和火箭弹撕破空气发出的隆隆噪音,紧接着,一发发喀秋莎火箭弹,一发发分不清多大口径的炮弹便砸在了距离德军火炮阵地不足五百米的位置。 安德烈狠狠的锤了下身前的泥土,咬牙再次开启无线电指引苏军阵地的炮兵修正射击角度。 而同一时间,德军阵地的炮兵们也真正意识到这片阵地已经被发现,立刻将刚刚连夜展开的火炮收拢了炮架,准备由停在不远处的卡车以最快的速度拖走。 但炮兵转移阵地的需要的时间,和火炮的口径却是成正比的,这些150毫米口径的大家伙,单单一条炮架的重量或许都能赶上某些小口径火炮全套的重量,而在几天前便一直等着安德烈传回观测结果的苏军炮兵们修正射击诸元的速度,无疑也远远超过地方转移火炮的速度。 很快,第二波炮弹划过双方的阵地,狠狠的砸在了德军火炮阵地和卫燃等人藏身的森林之间的空地上,同时也囊括了将近四分之一的火炮阵地。 这一次炮击虽然战果不大,但却恰好帮他们解决了那些越来越近的巡逻队士兵。而与此同时,卫燃也借着爆炸的掩护,对准早就选好的目标,连续扣动了反坦克枪的扳机! 接连两发20毫米口径的高爆弹在飞行了足足七八百米的距离之后,还算准确的砸进了那面约莫有一米半见方的玻璃窗户上,这个准头对于这些二战时期生产的弹药来说已经算很高了,但它们兄弟俩在那座头顶架着天线的木屋里到底能造成多大的杀伤,短时间之内恐怕就只有那座木屋里的人才知道了。 就在过足了瘾的卫燃意犹未尽的收起反坦克枪之后不久,安德烈呼唤来的第三波炮火总算准确的砸在了正确的位置。 虽然和德军火炮阵地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一公里,但那些裹挟着巨大能量的炮弹和密密匝匝的喀秋莎火箭弹爆炸的声音,以及因为它们殉爆的炮弹掀起的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依旧让躲在森林边缘的卫燃等人有种自己的心脏随时都会被撕裂的错觉! 相比他们的错觉,不久前才挨了两发20毫米高爆弹的那座小木屋,以及周围那几座林场工人遗弃的木屋,在经受了第三轮天降正义之后,却是字面意义上的被撕成了碎片。 如今在卫燃手中的望远镜视野里,那些木屋连充当地基的木板都已经不知道被掀飞到了什么地方。 “口径才是正义...”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移动望远镜看向安德烈的方向,随后却发现,对方竟然还在拿着无线电说着什么。 很快,第四轮炮火打击如期而至,这次打击的位置似乎更远一些,而且因为地形和正前方那几颗松树的遮挡,卫燃根本就看不到,但这次炮击过后发生的爆炸,却比刚刚更加的恐怖,以至于他都有了地震的错觉! 目光惊惧的扫了眼远处冲天而起的烟团,卫燃再看向安德烈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猫着腰站起身离开了藏身点,而雷夫里此时正朝自己招手呢。 动作麻利的跳出掩体,卫燃一把抓起充当伪装的斗篷披在肩上就往拴在森林深处的那匹挽马的方向跑。 达尼拉和拉诺护士的速度同样不慢,如此轻松的完成了火炮指引任务,而且还没有任何的追兵对他们进行围堵,这可是个让他们难以置信的好消息。至少,这也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活下来,或者有可能活的更久一些。 一行五人在那匹有些受惊的挽马处汇合之后,雷夫里轻而易举的用一把加了盐粒的玉米粒安抚住了挽马,随后招呼着众人坐上爬犁就往森林深处跑。 直到他们已经看不到身后森林和空地的交界线,雷夫里这才庆幸的叹息到,“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能活着完成任务”。 “是啊,活着可真好。”拉诺护士将手里的狙击步枪放在一边,解下腰间装着伏特加的水壶抿了一口,转手递给达尼拉之后,顺势靠在了对方的怀里。 “安德烈,你最后一次呼叫的火炮炸的是什么地方?”卫燃好奇的问道。 “弹药堆放点” 安德烈惬意的接过达尼拉递来的水壶抿了一口伏特加,“那里比我们第一次看到火炮阵地的时候多了一圈堆土,我猜他们肯定是把弹药堆放在了那里,所以借口没有命中又叫来一次炮火覆盖,没想到真的让我赌对了。” 说到这里,安德烈再次扬起水壶灌了一大口伏特加,随后将其递给了赶车的雷夫里。 “现在我们去哪?”雷夫里同样抿了一口伏特加之后问道,“先找地方藏起来,还是想办法回我们的阵地?” 安德烈想了想,开口说道,“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有新的任务了。” “那就去乔亚的地盘修整一下吧”雷夫里建议道,“他的另一个窝棚里这里并不远,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找到。” 见众人没有意见,雷夫里将水壶还给拉诺,立刻抖动缰绳,吆喝着那匹挽马跑了起来。 “这头牲口真不错”拉诺护士接过水壶重新挂在腰间赞叹道,“我之前还担心炮弹炸开的时候它会受惊或者乱叫呢。” 雷夫里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德国人占领我们的村子之后,乔亚就把这匹马和他的另一头驴子的耳朵弄聋了,连喉咙都找兽医帮忙做了个小手术弄哑了,现在它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这样做,乔亚估计早就被德国人抓住了。” 众人闻言愣了愣,达尼拉摇头叹息道,“打起仗来,连牲口都跟着受罪...” 靠在前者怀里的拉诺护士喃喃自语的说道,“连人都要受罪,更何况牲口...” 安德烈躺倒在爬犁上闭上了带着血丝的眼睛,“是啊,如果真被德国人占领了莫斯科,我们的境遇不会比这头牲口好多少。” “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雷夫里同样嘀咕了一句,同时抖动缰绳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 搭乘着这辆爬犁在茂密的松林里东拐西拐的跑了一个多小时,雷夫里却猛的拉紧了缰绳,同时低声提醒道,“情况不太对!有发动机的声音!” 闻言,众人立刻翻身跳下爬犁,各自躲在了一颗松树的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而雷夫里也动作熟练的安抚着那匹挽马重新卧在了地上。 “雷夫里,这里距离乔亚的窝棚还有多远?”达尼拉低声问道。 “很近了”雷夫里指着不远处隆起的地势说道,“翻过那里就到了。” 达尼拉看了前者指着的方向,侧耳倾听片刻后低声说道,“发动机的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雷夫里,你先过去看看乔亚的窝棚有没有什么异常,我们在这里挡一下,如果乔亚就在窝棚那边,先带着他们藏起来。” “你们小心点”雷夫里说着就要站起来。 “安德烈,你也去。” 达尼拉停顿片刻后艰难的说道,“雷夫里,必要的时候,先保护好安德烈,他比所有人都重要!” “我...我明白!我会保护好他的!”雷夫里说完,立刻示意安德烈重新坐上爬犁。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看了看达尼拉和拉诺护士,随后又看了看卫燃,咬咬牙跳上爬犁,任由邮差雷夫里拉着那匹安静的挽马离开了原地。 “不到必要关头不要开枪” 达尼拉最后提醒了一句,随后带着拉诺躲到了一颗倾倒的枯树身后,举起了望远镜看向了发动机传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卫燃也已经躲到了一颗直径足有一米多的松树后面,并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带有瞄准镜的svt40半自动步枪。 前后不到十分钟,两辆半履带摩托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尽头,而在这两辆半履带摩托的发动机散热罩上,还各自架着一挺机枪! 这还没完,紧随其后的,便是十多个德军士兵或是拿着毛瑟步枪,或是拿着冲锋枪从灌木中走了出来,其中打头的两个,还各自牵着一只已经开始低吼或是狂吠的狼狗。 “砰!砰!” 几乎就在卫燃思索要不要开火的同时,达尼拉和拉诺护士已经不分先后的扣动了扳机! 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过后,打头的那两辆半履带摩托的驾驶员便脑袋一歪,脸上各自爆出了一团血雾! 失去控制的半履带摩托在发动机的带动下继续前进,使用半自动步枪的达尼拉却已经和卫燃不分先后的第二次扣动了扳机! 又是一次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过后,跪坐在半履带后斗上的两个机枪手相继摔了下来。而拉诺紧随其后的一枪,也准确的打死了一只已经发现他们的狼狗! 也正是从这一枪开始,其余的德军士兵立刻开始了还击,甚至那唯一一头还活着的狼狗也被松开了牵引绳,朝着三人的方向飞奔而至! “砰!” 达尼拉冒险打出第三枪击中了威胁一点不比那些手拿冲锋枪的德国人小的狼狗,立刻缩回了藏身的枯木后面。 至此,他们这三人的优势全部消耗殆尽,那十几名德军士兵用火力凶猛的冲锋枪将他们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同时也在一点点的拉近着距离。 这茂密的红松林里,有效视野最多不过百米,而一旦让他们摸到五十米之内,对方随便丢来几颗手榴弹便能轻易的解决了他们! 第331章 一起生或一起死(二合一更新) 眼瞅着即将被数倍于己的德军士兵包围,卫燃左右看了看,借着藏身点的掩护往后退了几米,借着一条天然形成的洼地,匍匐着挪到了另一棵树松树的后面。 将半自动步枪收回金属本子,卫燃取下背在肩上的冲锋枪,从松树后面探出来对准那些仍旧在朝着他们之前藏身点开火的士兵便扣动了扳机。 这有别于步枪的密集火力不但扫到了两个德军士兵,而且也将大半的火力都吸引了过来,而剩下的那一小半,也下意识的卧倒在地或者躲到松树后面。 借着这难得的机会,达尼拉拽着有些惊慌的拉诺护士压低身形,赶紧换了个位置,随后又相继开火,击倒了两个正在压制卫燃的德军士兵。 可即便他们如此相互配合,但剩下的那些敌人却动作极快的分成了两组,各自躲在松树后面,一时间竟让卫燃三人根本找不到开火的机会。 至此,双方的交火也进入了僵持阶段,但这对卫燃等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拖得太久对方得到增援,他们这几个人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然而在他们三人看不到的战场边缘,原本已经离开的雷夫里和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却又绕着圈子返回了战场。 “安德烈,我们冲过去丢几颗手榴弹过去肯定能帮他们!”雷夫里低声说道。 “手榴弹能解决几个人?” 安德烈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前者,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看到那两台半履带摩托了吗?我们摸过去,用上面的机枪压制那些德国人。” 雷夫里看了眼那两人仍旧在驮着尸体在森林里横冲直撞的摩托车,又看了看正追着那两台摩托跑的两个德军士兵,将望远镜还给安德烈之后就要往前跑。 “先等等” 安德烈拽住了雷夫里,“别急,先让那两个德国佬追上摩托,等他们开火的时候肯定背对着我们,到时候我们再过去要安全的多。” “可是...” “达尼拉他们不是傻子” 安德烈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继续说道,“只有两个德国士兵,他们还各自追着一个摩托跑。所以放心吧,他们只能在原地开火,不可能把摩托开回战场的。” 就像安德烈预测的那样,前后不到两分钟,那两名德军士兵便已经在战场边缘追上了不受控制乱跑的摩托。 他们二人将同伴的尸体推到一边之后,直接在原地操纵着架在上面的机枪开始压制卫燃和达尼拉等人的藏身点。 比冲锋枪更加凶猛的火力,顿时让卫燃三人的处境更加的危险,而有了这两支机枪的压制,其余的德军士兵也得以从藏身点出来,快速拉近双方间的距离。 见状,安德烈立刻解下一直背在肩上的无线电,拿起冲锋枪带着雷夫里便冲向了那两台半履带摩托。 得益于机枪开火时巨大的噪音掩护,他们二人直到靠近那两名操纵机枪的士兵身后仅有不到10米的距离时,对方仍旧没有发现他们。 根本没有犹豫,安德烈举起手中的冲锋枪便打出了两个点射,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那两个机枪手。 机枪火力停止的瞬间,那些已经距离卫燃等人已经只有五六十米的德军士兵立刻躲到了松树的后面,甚至个别的士兵已经抽出了别在腰带上的木柄手榴弹。 然而,当雷夫里和安德烈踩着德军士兵的尸体跳上半履带摩托车,相继扣动那两支机枪的扳机之后,密集的子弹立刻从这些德军士兵的侧面钻进了他们的身体,紧接着又翻滚着从身体里钻出凿进了他们藏身的松树树干上。 时刻关注着战场的卫燃和达尼拉感到压力骤减的同时,立刻不约而同的从藏身点冒出来,抡圆了胳膊朝着远处各自丢出了一颗早就准备好的柠檬手雷! “轰!” 两声几乎挨在一起的爆炸过后,刚刚还几乎将他们包围的德军士兵立刻转换角色变成了被包围的一方。 卫燃和达尼拉以及拉诺护士在雷夫里和安德烈的帮助下解决了最后两名德军士兵之后,两方人也终于再次汇聚在了一起。 达尼拉一边给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压子弹一边埋怨的问道,“不是让你们赶紧跑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不回来你们就要被德国佬抓住了,到时候谁来保护我?” 安德烈理所当然的怼了回去,“再说了,就凭你们三个,没有我们的帮助,你真以为能解决这么多德国人?” 拉诺护士摆摆手,“现在别说这些了,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儿。” “先把他们的武器收拢一下,用不了多久的。”邮差雷夫里赶紧说道,“这么多武器,以后说不定用的上。” “那就快点吧!”达尼拉说完,已经弯腰从一具德军尸体的身上取下了一支mp40冲锋枪。 “雷夫里,我们的马拉爬犁呢?”卫燃一边从一具尸体上摘取武器和弹药一边问道。 “我把它拴在远处了,这就把它牵回来!”雷夫里说着,将一支残存着血迹的毛瑟步枪背在肩上就往远处跑没了影子。 “说起来这些德国佬是从哪冒出来的?”达尼拉一边收拢着缴获的武器一边嘀咕道。 “从哪冒出来的不重要” 拉诺护士一边从一具德军尸体的腰带上解下水壶一边说道,“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逃出他们的追踪,这周围可都是德国佬的地盘。” “这种事等下再头疼,我先去把无线电台背回来。”安德烈说着便走向了远处的藏身点。 等到卫燃三人将周围这些德军士兵尸体身上的武器弹药和吃的喝的全都收集起来之后,雷夫里也吆喝着马拉爬犁跑了回来。 “那两台半履带摩托怎么办?”安德烈将一挺残存着血迹的mg34通用机枪抱上爬犁之后问道。 “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直接炸掉。”达尼拉想都不想的说道,“当然,也可以藏起来,顺便往里面藏一颗手榴弹。” “那就藏起来,顺便塞几颗手榴弹进去。” 安德烈说话的同时,已经熟练的掀开了发动机罩,将几颗不久前缴获的木柄手榴弹塞到了各处,随后又将其中一颗手榴弹的拉火索仔细的绑在了传动皮带上。 达尼拉有样学样,两人设置好了诡雷之后,立刻坐上了爬犁,以最快的速度翻过远处的土坡逃离了交火现场。 一路谨慎的翻过土坡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当正前方突兀的出现一片面积仅有五六百平米的空地时,不远处的一颗松树后面也响起了一个女人的熟悉。 “雷夫里,是我,尤娜!你们别开枪,我要出来了!” “出来吧!我们已经把枪放下了。”雷夫里回应的同时,赶紧吆喝着挽马停了下来。 几乎前后脚,曾经在矿洞里救下来的一个姑娘便从一颗粗大的松树后面走了出来。 这姑娘的打扮倒也有意思,她身上穿着一套有些宽大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德军头盔,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支波波沙冲锋枪。 “你们怎么在这儿?” 雷夫里不解的问道,“米佳呢?还有乔亚,他回来了吗?” “米佳在照顾乔马,他受伤了”这个叫做尤娜的姑娘忧心忡忡的指了指身后的林间空地,“乔马挨了一枪,他昨天晚上逃回来的。” “走,我们去看看!”雷夫里说完,立刻抖动缰绳,操纵着爬犁跑完了最后的几十米。 在这片面积并不算大的空地中央,有个原木建造的半地下窝棚,这间窝棚的面积比之前卫燃等人第一次见到乔亚时见到的那座要稍稍大了一些,甚至屋顶的位置还有一扇小窗户,而头顶的阳光恰好照到这扇不到一米见方的窗户上。 众人涌进被阳光晒得温暖且明亮的窝棚,立刻便看到了趴在木头床上的乔亚,而另一个姑娘米佳,此时正半跪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着乔亚的额头和手心。 不等众人询问,这个叫做米佳的姑娘便主动说道,“他的大腿挨了一枪,今天早上已经开始发烧了。” 卫燃凑过来解开包裹伤口的粗布,随后稍稍松了口气,焦黑的弹孔周围已经有些红肿,而弹孔周围那黑色的血迹流动的也格外缓慢。 “子弹应该还在里面”拉诺护士在一边说道,“应该已经发炎了。” “确实”卫燃点点头,“你的医疗包给我看看。” 闻言,拉诺立刻将肩上的医疗包取下来打开,这医疗包里的器械和药品虽然并不多,但却勉强足够支撑这个小手术。 没有耽误时间,卫燃和拉诺护士将无关人等请出窝棚,随后相互配合着切开乔亚大腿上的伤口,顺利的完成了这个并不算大的小手术。 细致的缝合好了伤口,卫燃找借口支开拉诺护士去爬犁上取自己的背包,动作迅速的取出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拿了几支青霉素和吗啡揣进兜里,随后立刻收回了医疗箱。 给乔亚推了一针青霉素,卫燃收起注射瓶,不紧不慢的完成了最后的包扎工作。 赶在拉诺回来之前,卫燃拿起不久前从乔亚的伤口里取出的那枚子弹,借着头顶窗子撒下来的阳光仔细看了看。 这枚子弹虽然前半截已经变形,但通过后半截的尾巴,仍旧可以依稀辨认出来是一枚9毫米的手枪弹。 而打出这发子弹的,最大的怀疑对象无疑是德军士兵装备的mp40冲锋枪。换句话说,乔亚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也遭遇了德军士兵?那么刚刚他们遭遇的那支巡逻队,其实是来追乔亚的? 思索片刻,卫燃拿着这枚子弹头离开窝棚,找上那位叫做尤娜的姑娘仔细询问了一番。 也正是通过尤娜众人这才知道,当初他们和乔亚分别之后,后者不但带着这两个姑娘用兽夹伏击了德军巡逻队,而且还把他们引到了错误的方向。 怪不得当初埋伏到德军火炮阵地这么久都没遇到巡逻队,原来是乔亚帮他们吸引了火力!卫燃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不是乔亚,他们或许根本来不及呼唤火炮,便要被德军巡逻队像撵兔子一样漫山遍野的忙于逃命了。 而据另一个姑娘米佳说,乔亚在回来之后曾经说过他的遭遇,他把德军巡逻队引到森林深处之后就打算回来了,但却意外遭遇了一个走散的德军巡逻队士兵。 而他腿上的枪伤,便是那名德军士兵慌乱中用冲锋枪扫到的。相应的,乔亚也用卫燃送他的波波沙解决了那名士兵。用米佳的话说,自从乔亚带着枪伤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炫耀这件事情。 “我们恐怕还要换个地方才行”达尼拉和卫燃几乎不分先后的说道。 “确实要换个地方”火炮观测员安德烈赞同的点点头,“我刚刚消灭了他们的一支巡逻队,恐怕很快就有会其他德国人追上来。” “可是我们往哪逃?”名叫尤娜的姑娘茫然的问道。 “当然有地方逃” 雷夫里一脸自信的给出了答案,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立刻解释道,“这种窝棚,在这座森林里少说也有十几个,它们都是护林员和猎人搭建的,只要等乔亚醒过来,他肯定能带我们找个更隐蔽的地方。” “你不知道?”名叫米佳的姑娘追问道。 “我可不是乔亚” 雷夫里摊摊手,“乔亚熟悉这片森林里的每一颗树,我可不行,我只有在他补到猎物的时候才会过来蹭一顿肉吃,顺便帮他卖掉兽皮。”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了怎么甩掉身后的德军巡逻队了?”达尼拉说着看向了安德烈。 后者想了想,无奈的说道,“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个借口让我们阵地上的炮兵给这附近松松土,或者干脆打上一轮燃烧弹。” “那会把我们也烧死的” 达尼拉无奈的摇摇头,转而朝雷夫里问道,“这附近有河吗?我们需要找条河掩盖掉我们的踪迹和气味。” “一百多米外有一条小溪”雷夫里用双手比了比,“不过它只有这么宽。” “那可不够” 达尼拉摇了摇头,“这样,现在先离开这里吧,顺便在这附近埋一些伴发雷,等乔亚醒了之后,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闻言,雷夫里和安德烈立刻钻进窝棚,将还没有恢复意识的乔亚搬了出来就准备往爬犁上放。 “不能用爬犁”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卫燃开口说道,“它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我怀疑刚刚遭遇的那支巡逻队,就是跟着乔亚的爬犁留下的印记追上来的。” “用担架?” 雷夫里见卫燃点头,立刻示意安德烈帮忙将乔亚暂时放在爬犁上,而他则重新钻进窝棚,没多久便拎着一把斧头出来,径直钻进了森林。 趁着雷夫里制作担架,卫燃等人在那两个姑娘的帮助下,挑挑拣拣的将一些看起来用上的东西打包成捆拴在了马背上,顺便也用刚刚缴获的手榴弹,在窝棚内外布置了大量的伴发雷。 等他们忙完了这一切,雷夫里也用两根木头棍子和麻绳以及一条毯子做好了担架。而那两位姑娘,也主动承担的抬担架的工作。 在雷夫里的带领下,众人牵着负重的挽马和那头肚子圆滚滚的母驴,继续朝着森林深处前进。 而在队伍的最末尾,卫燃和曾经是个猎人的达尼拉,也各自靠自己的本事清理着他们行进过程中留下的痕迹。 “维克多,你从哪学来的?”达尼拉一边往走过的灌木上洒下几片落叶一边问道。 “一个林场学到的”卫燃漫不经心的敷衍道,“我以前是那个林场的兽医。” “我以前是个猎人” 达尼拉满是怀念的叹了口气,“以前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拉诺在冬天的时候去找冬眠的棕熊,那些肉山一样的大块头不但能提供昂贵的熊皮,熊脂也能卖个大价钱,就连熊肉也不会浪费,一头熊的肉足够我和拉诺两家人连续吃上一个星期。” “你们怎么想着参军了?”卫燃没头没尾的问道。 “那天征兵的人从我家门口路过,然后我就参加了。” 达尼拉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种事怎么会需要理由?” “拉诺参军肯定需要理由吧?”卫燃头也不抬的问道,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消除众人留下的痕迹这件事上。 “她总是收不到我的信,后来她就报名了护士学校,经过几个月培训之后就被送上了战场。” 达尼拉叹了口气,“我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拉诺,更没想到这个傻姑娘竟然就会前线找我。” “她能从护士培训学校分到你附近应该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和辛苦吧。” 卫燃说话间将一坨驴粪蛋子巴拉进麻袋包里,顺便用一把落叶盖住了显眼的马蹄印。 “就像这次她执意要跟着我一起送死一样”达尼拉无奈的摇摇头,“她总能轻易的说服别人,而且轻易不会被任何人说服。” 卫燃半是调侃半是祝福的说道,“我能预感的到,你们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幸福。” “先从这次任务里活下来再说吧” 达尼拉说到这里站起身,撩开斗篷的一角,将别在内侧的一枚向日葵造型的金质胸针展示了一番,低声说道,“这是我给她准备的结婚礼物,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要在我们婚礼的时候亲手帮她戴上。到时候如果你也活着,可一定要帮我拍下来。” “没问题!”卫燃在看到那枚胸针之后先是愣了愣,随后做出了保证,“到时候我帮你把那张照片登在报纸上都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显摆完了胸针的达尼拉赶紧重新系上了斗篷上的扣子,一边清理着痕迹,一边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在两人的闲聊中,众人越走越远,等到太阳落山,雾气重新笼罩这片森林的时候,躺在担架上的乔亚也终于醒了,并且顺利的帮他们指出了最近的一个猎人小屋的位置。 只不过,还不等走在最前面的邮差雷夫里改变方向,在太阳落山的同时便已经开启了无线电的安德烈却突然叫停了众人,同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呆滞之色。 “怎么了?”达尼拉紧张的问道。 “从我们的阵地传回来的消息,德国人增设的火炮阵地恐怕不止早晨被我们炸毁的那一个”安德烈颤抖着说道,“就在天黑之前,我们的另一片阵地被德国人的火炮炸了。” “哪片阵地?”拉诺护士和雷夫里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是瓦连京负责的阵地,是他们右边,673团负责的阵地” 安德烈咽了口唾沫,脸色惨白的继续说道,“差不多有超过两百米的战壕全被炸毁了,现在德国人已经对那里发动了攻击。” 众人先是齐齐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绷紧了神经。 不可否认,人都是自私的,瓦连京连长负责的阵地里有太多他们熟悉的人,这些人所在的阵地没有遭到炮击自然是好消息。但那段被德国人用火炮轰击的阵地一旦被彻底撕开崩溃,便会有更多他们在乎的人要承受战争带来的痛苦。 “安德烈,我们能做什么?”达尼拉语气坚定的问道,连靠在他怀里的拉诺护士,也坐直身体重新拿起了身边的狙击步枪。 “寻找德国人的其他火炮阵地” 安德烈关闭了无线电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德国人挑了个好时候,现在雾气这么重,想找到他们的火炮阵地,恐怕只能靠我们了。” 一边说着,安德烈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地图,拿着一支铅笔在上面一番寻找之后,圈起来一块区域说道,“根据阵地那本的初步观测和计算,德国人的阵地应该就在这片区域。”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卫燃第一个开口问道。 闻言,包括安德烈在内的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邮差雷夫里。 后者凑到地图边上看了看,接过安德烈手中的铅笔,指着地图上的一片位置肯定的说道,“这里,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不算太远”安德烈嘀咕了一句,扭头看向了不远处仍旧躺在担架上的乔亚。 “不用担心我们” 乔亚费力的坐起来,咧着嘴笑道,“德国人找不到我们的,这里距离那座猎人小屋也并不算远,我们三个慢慢走过去都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们必须快点出发”安德烈皱着眉头催促道,“天亮之前,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的火炮阵地才行。” “拉诺,你和乔亚走,他需要照顾。”达尼拉突兀的说道。 “让记者同志留下吧。”拉诺护士想都不想的说道。 乔亚显然没有意识到留下来照顾自己意味着什么,想都不想的开口说道,“不用,我不...” 没等他把话说完,雷夫里便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就像乔亚说的,他不需要照顾。” 拉诺说着已经站起身,取下腰间的水壶灌了一口里面的伏特加,随后将其递给达尼拉,趁着对方接过水壶的同时,扭头朝安德烈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安德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可不想掺合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过你们最好尽快决定,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完,安德烈已经干脆的站起身,对着手腕上的指南针分辨了一番方向之后,立刻迈开了步子。见状,卫燃拍了拍雷夫里的肩膀,也跟着起身追了上去。 “对不起我的朋友”雷夫里歉意的说道,“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接下来只能靠你和尤娜以及米佳自己了,希望...你们能活下来。” “去吧,去吧。”乔亚拍了拍雷夫里的肩膀,“把马带上,你们肯定用的上的。我们有那头驴子就够了。也希望你能活下来。” “如果我能活下来,会去你说的那座猎人小屋找你的”雷夫里说完,站起身解下那匹挽马身上的东西,牵着缰绳追上了快要走进迷雾里的卫燃和已经看不到身形的安德烈。 “我们也走吧” 拉诺看着达尼拉,“出发之前我们就说好的,如果能活下来就在瓦连京连长的阵地上举办婚礼,如果活不下来,至少能死在一起。” 达尼拉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握住拉诺的手将其拉起来,“那就一起生,或者一起死吧。 第332章 悄然开始的追逐(2021年最后一更) 依旧是被雾气和夜色笼罩的森林,依旧是包括卫燃在内的这五个远离己方阵地的孤军,如果说唯一的区别,也只不过是那匹跟着他们一起送死的挽马总算不用拉着爬犁了而已。但相应的,他们身上携带的物资补给,也已经少得可怜。 而在他们一行五人出发决定去找另一座德军火炮阵地同时,在被他们遗弃的第二座窝棚附近,却有个腋下夹着狙击步枪的中年德军士兵小心翼翼的拆下了固定在窝棚木门上的引线。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个一手拿着冲锋枪,一手牵着一只狼狗的年轻士兵正漫不经心的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 等到那名中年军人从窝棚里拿出一小块染血的纱布递给他之后,这个年轻士兵立刻将其凑到了那只狼狗的鼻子处。 很快,这只狼狗便抽动着湿润的大鼻子,带着他们二人朝着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看来我们遇到了专业的猎人” 为首的那个中年狙击手用脚尖轻轻扒拉开地上的一小片松针,看了眼隐藏在下面的马蹄印,思索片刻后继续说到,“你走我的后面,别让它受伤。” “知道了”那名年轻的士兵弹飞烟头,拉扯着兴奋的狼狗走慢了些。 而走在前面的中年狙击手的鼻子似乎比那头狼狗还好用,这一路上,当初卫燃和达尼拉遮掩的痕迹几乎无所遁形。很快,他们便在夜色中找到了卫燃等人和乔亚分开的位置。 “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年轻的士兵问道。 中年狙击手用手电筒照着地面上残存的一个脚印说道,“看看这个靴子印”。 “这是我们的人?”那个年轻的士兵的皱起了眉头,“不对,巡逻队穿着的短靴,这是长靴的鞋印。” 那中年狙击手弯着腰,循着脚印往前走了几步说道,“看来我们抓到了从对面阵地跑来的老鼠了。” “会不会是苏联人的火炮观测员?”年轻士兵问道,“白天时候指挥火炮炸毁我们的炮兵阵地的那伙人。” “说不定就是他们” 这中年军人站起身思索片刻后说道,“他们前进的大方向就是我们的另一座火炮阵地,走吧,我们追上去。” “另一边不管了?”年轻的士兵晃了晃手里染血的纱布问道。 “伤员比死人占用的资源更多,给他们留着吧,我们动作快一点。”中年狙击手话音未落,已经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而那名年轻士兵在让那只狼狗嗅了嗅地表残存的马蹄印之后,也立刻被它拉扯着加快了速度。 而在同一时间,同样在夜色和雾气中赶路的卫燃等人可不知道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追踪他们的人。此时他们仍在帮着安德烈头疼同一个问题——德国人的另一座火炮阵地到底在什么地方。 “按照你刚刚说的要求,目前我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地方。” 雷夫里咬了一口水煮土豆,含糊不清的说道,“最近的一个是在几个月前被德国人占领的村子,那个村子里大部分都是靠木材为生的伐木工人。” “说说那里的情况”安德烈追问道。 “我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里了” 雷夫里吐掉一块土豆皮解释道,“我听乔亚说,那个村子除了逃走的,剩下的大概不是死了就是被德国人抓起来了,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加入了游击队。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里了。现在那里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安德烈和达尼拉对视了一眼,追着问道,“你认识路吗?” “认识,当然认识!”雷夫里抬手指了指右前方,“我们只要一直沿着这个方向走,天亮之前肯定能到那里。” 安德烈咬咬牙,“既然这样,我们就去那个村子看看。” “达尼拉,安德烈。” 拉诺护士却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开口叫住了两人,“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穿越铁路线的时候看到的那列火车。” “记得,怎么了?”达尼拉奇怪的问道。 “你们肯定也记得那列火车上拉着不少火炮。” 拉诺护士斟酌着说道,“后来我们在那座火炮阵地等了很久,德国人才把那些大炮运过去,但那里距离铁路线并不远不是吗?” “你是说...” 拉诺点点头,“我在想,当时我们看到的那列火车上运输的火炮,有没有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正在找的那些,而不是我们之前炸毁的那些。” “就算是又能说明什么?”雷夫里不解的问道。 “雷夫里,你刚刚说的那个村子,距离铁路线有多远?”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燃开口问道。 “有些距离” 雷夫里索性停下脚步,盘算了一番之后答道,“以前我赶马车从那个村子到铁路线,大概需要走一整天的时间。” “那段路好走吗?”卫燃继续问道。 “不太好走” 雷夫里拧开水壶灌了一大口凉水,“那条路只有冬天封冻的时候好走一些,其他时候就像池塘边的烂泥坑一样,而且半路上还有个木头桥,夏天只要有暴雨,肯定会被冲垮。” “看来应该不是那个村子...”安德烈追问道,“说说另外三个地方。” “还有一个是前年夏天被森林大火烧出来的一块空地,那里三面都被森林包裹,但那里我只知道位置,并没有去过,不过据说距离铁路线不远,当时发生森林大火的时候,我记得周围人说连铁路线都差点受到了影响。” “另外两个地方呢?”达尼拉借着问道。 “剩下两个地方都是伐木场留下的,这两个位置都在森林边缘,但是一个在森林的西侧,一个在森林的东侧,不过它们都有通往铁路线的伐木路。” 雷夫里抬手指了指正前方,“不过不管去哪个地方,我们都要一直往前走很久才行。” 安德烈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雷夫里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和越来越重的雾气,弯腰捡起一跟潮乎乎的木头棍掰掉枝杈,然后将一直挂在马背上的煤油灯点燃,用木棍横向挑着走在了最前面。 这盏亮度远不如手电筒的煤油灯是他们夜间赶路的唯一工具,而它微弱的灯光也更加的隐蔽,但即便如此,雷夫里也还是在达尼拉这个狙击手的建议下,老老实实的用木棍挑着,免得被德国人远远的对着煤油灯来一枪的时候顺便打中了身体。 “我们是不是找地方休息一下?”走在前面的雷夫里低声问道,他已经听到了拉诺护士喘粗气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这一天下来,他们几乎就没有住脚的时候,甚至连吃饭都是一边走一边解决的。 达尼拉看了眼被自己用手牵着的拉诺护士,又看看他们二人身后的安德烈,咬咬牙答道,“继续走吧”。 “休息一下吧” 安德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找个干燥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个小时,点上篝火让身体暖和暖和,顺便也吃点东西,之前缴获的那些德国罐头就不错,而且护士同志保管的伏特加也该拿出来了。” 达尼拉看了看身边汗流浃背的拉诺护士,右看看朝自己微微点头的安德烈,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建议。 很快,雷夫里便带着他们找到了两颗并排生长的粗大松树,众人各自从附近捡了些枯枝,在地上挖了个半米直径的土坑之后,点上了一堆篝火,顺便还把各自的斗篷支在周围,勉强挡住了篝火的亮光。 “我想你们肯定不介意我烤一烤裹脚布对吧?” 邮差雷夫里说话间便已经脱掉了在出发之前领到的德军长靴,将那块臭烘烘的裹脚布摊在了篝火堆的边上。 既然有带头的,其余人自然也就不再客气,很快,篝火堆边上便摆满了一张张辣眼的裹脚布,同时在炭火上,也架上了几个打开的铁皮罐头,就连那匹挽马,也悠闲的啃食着随处可见的杂草。 “我记得你们准备结婚了?”安德烈灌了一口伏特加之后朝达尼拉问道。 “如果这次回去之后,我们就准备结婚了。”达尼拉揽着拉诺护士说道。 “准备戒指了?”安德烈继续问道。 “这个...”达尼拉摇摇头,“我从德国人的手上找到了两个差不多的,把它们弄小了一些。” “现在就帮我戴上的”拉诺护士说话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趁着还有机会。” “这可是个值得见证的时候。”安德烈从兜里掏出一块融化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这东西还是当初卫燃分给他的。 达尼拉愣了愣,无奈的摇摇头,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皮绳,将穿在里面的两枚造型普通的戒指取下来,并将其中一枚戴在了拉诺护士的手上。 与此同时,卫燃也掏出相机按下了快门,“虽然不知道篝火的光线能不能把这张照片拍出来,但是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会帮你们再补拍一次的。” “现在该我了” 拉诺护士接过另一枚带着达尼拉提问的戒指,在不断跳动的篝火掩映下,将其戴在了后者的手指上,稍后还特意停顿了片刻,细心的给卫燃留出了拍照的机会。 “你是我见过的最慷慨的记者了。” 安德烈靠着身后的松树调侃道,“我印象里的其他记者,他们的快门简直就像炸弹的起爆器一样,轻易都舍不得按下去。” “维克多确实是最慷慨的记者”雷夫里接过话题说道,“我听说他给瓦连京连长指挥的所有士兵都拍了一张照片。” “是艺术家送了我不少胶卷,否则我也会像按起爆器开关一样谨慎的。” 卫燃说着重新举起相机,“那么作为见证这场婚礼的嘉宾们,我们拍一张合影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光着脚丫子的安德烈和雷夫里立刻凑到了达尼拉和拉诺护士的边上,甚至在雷夫里的招呼下,连那匹挽马都凑过来卧在地上,将它那张修长的大脸伸到达尼拉和拉诺护士的中间,通人性似的撅起厚实的嘴唇露出了夹杂着草叶子的牙齿。 隔着篝火拍下了一张混入了马脸的古怪合影,架在篝火上的肉罐头也已经开始冒泡。 刚刚才烤过裹脚布的众人也根本想不起来洗手,各自从自己的干粮袋子里拿出了勺子或者叉子,便开始吃这么多天来的第一顿热饭。 “不过不是担心电量不够,我其实可以用无线电台接收个信号给你们放一首音乐的。” 安德烈颇有些惋惜的看了眼放在身边的无线电台,“你们的婚礼太简单了些。” “我们的婚礼还没开始呢,只是提前戴上了戒指而已。”达尼拉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但同时,在场的每个人其实都清楚,他们二人那场所谓的婚礼,其实已经成了他们活着回去的信念之一。 借着婚礼的话题,众人不但用饱含油脂的罐头配合着烤的焦香的黑面包填饱了肚子,顺便还将那壶伏特加喝的仅仅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而这短暂的休息,也让他们彻底的恢复了精神。至于这几天一直缺乏的睡眠,就只能找机会再说了。 用烘烤的暖烘烘臭烘烘的裹脚布重新包住脚丫子,各自穿上同样烤干的德军长皮靴,雷夫里用铲子随意扒拉着周围的泥土盖住了篝火,休息够了的众人再次开始朝着未知的目的地继续前进。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到一个小时,一个年轻德军士兵便在一只狼狗的拖拽下找到了还残存着余温的篝火堆覆土以及周围丢弃的铁皮罐头盒。 “看来对方一共只有五个人”这年轻的士兵用手电筒指着篝火堆残骸周围残存的脚印说道。 “我们快追上他们了”走在后面的中年军人说话的同时已经给手中的狙击步枪顶上了一颗子弹,“加快速度吧,争取在天亮之前解决他们。” “我们不休息一下吗?”牵着狗的年轻士兵问道。 “你的狗都不觉得累,你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需要休息?” 这中年狙击手说完,已经再次迈开了步子。 “莱昂,你累不累?” 这年轻士兵搂着狗脖子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随后便被那只狗子用鲜红的大舌头帮忙洗了洗脸。 第333章 赴死的狙击手 “雷夫里,还有多久?” 安德烈一边看着手中的怀表一边忧心忡忡的问道,这一整夜的长途跋涉他们中途几乎就没休息过,此时太阳已经冒出了大半,甚至连雾气都开始变淡,但雷夫里之前说的那四个可能存在德军火炮阵地的位置,他们却一个都还没找到呢。 “快了,快了。” 雷夫里解下腰间的水壶,将最后一口水倒进嘴里,这才指着正前方继续说道,“如果方向没错,我们正前方不远会遇到一片有很多大石头的橡树林,只要穿过那里,很快就能看到第一个...” “轰隆隆” 没等他把话说完,正前方极远处却传来了密集的炮声! “还是晚了一步”安德烈暗骂了一句,“我们快走!” 根本没有犹豫,众人立刻小跑着,在雷夫里的带领下冲向了听得见看不见的德军火炮阵地。 然而,就当他们已经看到松林中开始出现橡树的时候,正前方却突兀传来一枪清脆的枪响! 伴随着这声枪响,邮差雷夫里的大腿上也跟着爆出了一团血雾,整个人更是扑通一声栽倒在了满是落叶的地面上发出了惨叫。 “隐蔽!” 达尼拉大声呼喊的同时,已经一个飞扑,下意识的将拉诺护士推到了身边一颗粗壮的橡树后面。 卫燃和安德烈的反应同样不慢,两人各自躲到了一块一人高的石头后面。 “雷夫里!雷夫里!”安德烈躲在石头后面一次次的喊道,但回应他的却是一颗从远处打上头顶的红色信号弹,以及一发打在雷夫里另一条腿上的子弹! 毫无疑问,对方就在等着他们出去救雷夫里!而那颗信号弹,无疑是在给周围的巡逻队发信号! 常年在阵地收送信件的雷夫里同样不傻,他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而在片刻之后,他便做出了决定。 “不用管我...” 雷夫里艰难的坐起来,双手各自捂着两条腿上的伤口说道,“你们一定要炸掉他们的火炮阵地,你们从...从左边绕过,那里有个高地...” 雷夫里话音未落,第三声枪响传来,他的一条腿上再次爆起了一团被初晨的阳光照亮的血雾,而那没说完的话,也被他的惨叫取代。 几乎在枪声响过的瞬间,达尼拉和拉诺护士已经不分先后的探出大半个身子,对准刚刚开枪的位置同时扣动了扳机! 然而,就在二人准备缩回身子的同时,在他们侧面的一颗橡树后面,却猛的跳出一个手里端着冲锋枪的德军士兵!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中,一颗颗子弹将达尼拉逼回了藏身点,个别子弹甚至打到了他的头盔和右肩膀上! 就在拉诺发出惊呼的同时,早就防备着周围的卫燃立刻对准那名士兵扣动了手中冲锋枪的扳机将其逼了回去! 安德烈看了眼疼的满地打滚的雷夫里,又看看达尼拉和拉诺的方向,手中的冲锋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指向哪里。 而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雷夫里竟然已经拧开了别在腰带上的那颗木柄手榴弹的后盖,毫不犹豫的拉动了里面的引线! 蒸腾的青烟中,雷夫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安德烈,一定要炸掉他们的火炮!” “轰!” 一声沉闷爆炸过后,飞溅的碎肉和血液随着冲击波四散炸开。安德烈摸了摸飞溅到脸上的温热,又看看被染红的手指,呆滞的坐在藏身的石头后面,近乎喃喃自语的般的做出了保证,“雷夫里,你放心,我一定炸掉他们的火炮阵地!” 雷夫里以如此刚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同样已经受伤的达尼拉却已经将自己手中的半自动狙击步枪递给了拉诺。 “你要做什么?”从呆滞中反应过来的拉诺心惊肉跳的问道,说话的同时也死死的抓住了达尼拉没有受伤的左手,“你先别动,我先帮...帮你包扎...包扎伤口。” “不用了” 达尼拉用左手扶住拉诺护士的脸颊笑了笑,“我们必须先解决对面的人,不然不止安德烈没办法完成任务,我们也活不下去。”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拉诺带着哭腔问道。 “不能哭,现在你还不能哭。” 达尼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听我说拉诺,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结婚礼物,就在我的斗篷里面,是一朵向日葵,是我从德国佬身上找到的几个金戒指融成金块,找一个以前是铁匠的战友帮忙做的,我自己又打磨了很久才让它看起来像个真正的胸针。拉诺,我想看你把它戴上。” 强忍着泪水的拉诺护士点点头,颤抖着从达尼拉的斗篷内侧取出了那枚胸针,哆哆嗦嗦的将其戴在了自己的斗篷胸口的位置。 “真好看” 达尼拉侧头看了看自己仍在流血的胳膊,深吸口气说道,“我的右手受伤了,现在已经打不准了,拉诺,等下我给你创造机会,你来解决那个狙击手。在那之前,你要保持冷静,不然手会发抖的,就像以前我们在冬天狩猎狼群的时候那样抖的根本瞄不准。” 不等拉诺再说些什么,达尼拉朝远处一直用冲锋枪对准那个曾用冲锋枪扫射他们的士兵的卫燃说道,“等下它肯定还会用冲锋枪扫射,维克多,那个人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卫燃头也不回的说道。 “安德烈,在炸掉他们的火炮阵地之前,你不能死。” 达尼拉说完,伸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最后说道,“拉诺,帮我给这支枪凑够100个德国人。” “我...我答应你”拉诺咬紧了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这平静。 “3” “2” “1” 随着倒数结束,达尼拉举着望远镜从藏身点探出了大半个身体。 “砰!” “砰!砰!砰!砰!” 截然不同的两种枪声过后,达尼拉手中的望远镜镜筒炸开,他戴着钢盔的脑袋也猛的后仰,直挺挺的栽倒在了满是枯黄落叶的潮湿地面上。 而与此同时,拉诺也对准正前方百十米外冒出来的那个身影一次次的扣动着扳机! 甚至躲在石头后面的卫燃和安德烈都能隐约听到她打出的子弹撞击金属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还不等她第二枪的子弹壳落地,被卫燃一直盯着的橡树后面,也冒出了一个人影。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卫燃立刻扣动扳机,将满满一个弹匣的子弹全都泼了过去,随后他便听到了夹杂其中的惨叫。 “拉诺,拉诺,你打死他了吗?”卫燃趁着换弹匣的功夫问道。 “打...打死了” 拉诺护士带着哭腔回应道,直等到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打完,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丢下手里的武器跪在了达尼拉的身边。 “安德烈,我去看看,你盯着点。” 卫燃说完,看着已经将达尼拉抱在怀里的拉诺叹了口气,拎着冲锋枪跑向了刚刚被自己压制的那颗橡树。 随着距离的拉近,微弱咳嗽声和狗子的呜咽也相继传来,等他警惕的绕过这颗粗大的橡树之后,立刻看到一个年轻的德军士兵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嘴角也往上翻涌着一个个血泡。 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只狼狗正焦急的用湿润的大鼻子拱着这个士兵的手掌。 见到卫燃过来,这个年轻的士兵脸上露出一抹带着些许阳光的笑意,努力指了指那只狼狗,用微弱德语说道,“莱昂...放过莱昂...” 沉默的看着躺在落叶上年轻士兵,卫燃却突兀的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那只呜咽的狼狗和它的主人一起扣动了扳机。短暂的扫射过后,那只狼狗躺倒在了那个年轻士兵尸体的臂弯里。 放过那只狗,又有谁放过了雷夫里和达尼拉?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这场和自己屁关系没有的战场里,其实早已经残酷到了连一只狗都容不下的地步。 看了眼不久前拉诺护士瞄准的方向,卫燃迈步走了过去,随后越走越快,近乎小跑着绕过那些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鼻梁骨中弹的中年士兵仰面躺倒在地,而在他的手边,还躺着一支毛瑟狙击步枪。 弯腰揪出这名狙击手脖子上的士兵牌,卫燃转身快步跑向了拉诺和安德烈所在的位置。 看了眼雷夫里被手榴弹炸的破碎的尸体,再看看仍旧被拉诺抱在怀里的达尼拉,卫燃和安德烈对视了一眼,试探着将手伸到达尼拉的鼻子下面。 “他好像还活着...”卫燃声音干涩的提醒道。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的拉诺护士松开一直捂着达尼拉眼眶的手,给卫燃看了眼伤口,默不作声的摇摇头,确实一个单词也说不出来。 叹了口气,卫燃默不作声的掏出一支吗啡扎到了达尼拉的身上。那一枪几乎是从他的眼眶打进去的,又从太阳穴附近穿出翻滚在砸到了靠近后脑的位置。 别说卫燃救不了,就算他能救,就算有足够的医疗设备和技术支持,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植物人罢了,而这一切的假设条件,在眼下这个环境中都是不现实的。 “我们该走了”卫燃硬着心肠提醒道,“说不定很快德国人的巡逻队就围上来了。” 拉诺护士用满是鲜血的手擦了擦眼角止不住的泪水,“走,马上就走。再给我...给我最后一分钟的时间。” 第334章 唯一的愿望 拉诺护士为自己争取来的这最后一分钟时间里,将她和达尼拉的戒指脱下来扣在了那支半自动步枪的拉机柄圆环上,又用达尼拉的斗篷将尸体仔细的包裹住,随后在上面写下了达尼拉的名字,以及他的地址。 趁此机会,安德烈也脱下斗篷,在卫燃的帮助下收拢了雷夫里残破的尸体,将其包好放在了一颗橡树的枝杈上。 当他们忙完,拉诺护士拿上原本属于的达尼拉的svt40半自动步枪,用刺刀在枪托的右侧刻下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五角星,随后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最后看了眼达尼拉和雷夫里的尸体,安德烈和拉诺护士义无反顾的迈开了步子,朝着已经停火的德军火炮阵地方向快步前进。 走在最后的卫燃默不作声的掏出相机,给他们二人以及中间那匹温顺的挽马拍下了一张背影。随后也拎着自己的冲锋枪追了上去。 然而,三人并没有走出去多远,左侧的森林里便传来了发动机似有若无的轰鸣以及狼狗狂躁的叫声。 “看来我们跑不了” 拉诺护士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扭头看向安德烈说道,“你骑着马去找那座炮兵阵地。我和维克多留下来挡住他们。” “你们...” 拉诺护士一边给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压子弹一边说道,“安德烈,趁着我们还活着,让我们听到你指引的火炮炸毁了德军火炮阵地的爆炸声,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安德烈咬咬牙,翻身爬上马背,用力一抖缰绳便跑了起来。 目送着安德烈离开,拉诺护士举起那支仅剩下一个镜筒还能用的望远镜看了一眼,嘴上低声说道,“我们两个分开怎么样?这样说不定能拖延的更久一点。” “没意见” 卫燃左右看了看,一边朝着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走过去一边说道,“拉诺,至少坚持到安德烈完成任务,不然...不然我们不是太遗憾了吗?” “那就比比谁杀的德国人更多吧”拉诺护士说话间,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见状,卫燃加快脚步躲到了一颗橡树隆起的树根后面,借助树干的遮挡,再一次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只不过还不等他做好瞄准的准备,拉诺护士已经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清脆的枪声以及拉机柄上那两枚戒指微不可查的撞击声,一辆刚刚冒头的半履带摩托车的驾驶员眉心立刻多出了一个弹孔,还没等这支循着信号弹赶来的巡逻队反击,拉诺已经第二次扣动扳机,准确的命中了坐在这辆半履带摩托后斗上的那个德军军官打扮的人。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自然为拉诺吸引来了大量的火力。眼瞅着另一辆半履带摩托车上的架着的机枪已经调换枪口对准了她所在的位置,匆忙做好准备的卫燃立刻扣动了扳机! “轰”的一声,沉闷的枪声过后,不但那名刚刚准备扣动扳机的机枪手被20毫米高爆弹裹挟的巨大能量炸成了血肉模糊的两节,就连那挺机枪也崩飞了无数的零件碎片,连带着也让前面负责驾驶的人少了半个脑袋。 一枪,或者说一炮解决了最后这辆半履带摩托上的机枪,卫燃在对方将火力分给自己之前,果断的收回反坦克枪,连滚带爬的换了个提前看好的位置,随后拿起一直背在肩上的冲锋枪继续开火。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拉诺护士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卫燃那本传来的异常枪声一样,只是机械的一次次的扣动扳机,一次次的移动着枪口寻找着目标,同时嘴里也宛若神经质一般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东西。 奈何,他们终究也只有两个人而已,而对面的巡逻队很快便又增援了十几号人以及两挺机枪,彻底将他们压制的连移动位置都做不到了。 很快,拉诺便在一声闷哼中跌倒在地,而卫燃手里的冲锋枪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弹匣。 “拉诺,你没事吧?”卫燃躲在一颗不断中弹的大树后面扯着嗓子喊道。 “没事!”拉诺回应了一句立刻爬起来,重新拿起枪,不顾生死的探出半个身子扣动了扳机。 只不过这一次,她仅仅只来得及打出一发子弹,手中的那支半自动步枪连同的她的右手臂便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而她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眼瞅着拉诺护士已经被两个冲上来的德军士兵控制住,卫燃抬起冲锋枪对准那两个士兵打出了两串点射,随后一把捡起刚刚丢到自己脚边的手榴弹扔了回去。 还不等弯腰,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黑色哑光手枪,抬手对着冲上来的一个士兵连续打出了两发子弹。直到这个士兵倒地,刚刚丢回去的手榴弹也轰然炸开,算是为他赢得了片刻的安宁。 如今这个让人绝望局面,除非那金属本子里放了一台坦克,否则已经是个不用怀疑的必死局面! 然而,就在这危机关头,他们来时的方向却突然想起了机枪扫射的声音,同时周围也跟着想起了一连串的惨叫。 “安德烈又回来了?” 卫燃愣了愣,抬手再次打死一个冲过来的德军士兵,随后探头看向了枪声响起的方向。 当他看到那头肚子圆滚滚的驴子时,卫燃立刻正大的嘴巴,这头驴子拉着的爬犁上,乔亚正操纵着一挺mg34通用机枪疯狂扫射,在他的边上,曾经他们救下的那两个姑娘,此时也正用手中的冲锋枪打出了密集的弹幕。 这就完了吗?并没有!就在这辆驴子爬犁的边上,似乎还有几个同样在不断开火的人!甚至他还看到有个猛人正一颗接着一颗的朝着刚刚几乎将卫燃和拉诺包围的巡逻队丢着冒烟的木柄手榴弹! 这密集的火力,顿时将原本人数和火力占优的德军巡逻队给压制了回去。而趁此机会,几个看年龄足有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竟然冒死冲过来,扯着嗓子喊道,“你受伤没有?能不能自己跑回来?” “能!能!” 卫燃回过神来,赶紧在这些人的掩护下离开藏身点跑到了拉诺护士的身边。 看了眼对方肚子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以及断掉的右手以及仍在流泪的双眼,卫燃不敢继续耽搁时间,将其抗在肩上,随后捡起她的断臂和达尼拉留下的那支半自动狙击步枪就往乔亚所在的方向跑。 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竟然还有好几辆马拉的、驴拉的又或者骡子拉着的爬犁,其中两个爬犁上,甚至还分别躺着雷夫里和达尼拉的尸体! “去...达尼拉...那里”拉诺护士在卫燃的耳边虚弱的说道。 闻言,卫燃立刻调转了脚步,将拉诺放在了那辆爬犁上。 “还有其他人吗?”乔亚一边笨手笨脚的给架在爬犁上的机枪换弹药一边问道。 “没了,没了”卫燃赶紧说道,这个时候德国的巡逻队只会越来越多,靠这些去找安德烈,根本就不现实,那只会徒增伤亡。 “叔叔们!赶紧跑!” 乔亚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后熟练的一抖缰绳,便吆喝着那头随时可能生产的驴子调转了方向。 几乎在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们各自回来的同时,森林的外面却突兀的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 “是安德烈!他成功了!他炸掉德军的火炮阵地了!”卫燃一边给拉诺推进去一管吗啡,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拉诺,你坚持住,很快我就给你做手术。” “我...打死了....” “你说什么?”卫燃将耳朵凑上类问道。 “我...打死了...六...六个...帮我...刻...刻...” 听着那越来越虚弱直至消失的呓语,卫燃身体一僵,正准备试试对方的鼻息时,自己的视野已经被浓烈的白光占据。 第335章 卡住绞肉机的硬骨头 在卫燃耐心的等待中,视野中的白光散去,周围也变成了自己熟悉的工作室。 金属本子的第16页,那张羽毛笔绘制出来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这张照片里,躺在担架上的士兵原本模糊的面容也变得清晰了不少,可以依稀看出正是拉诺护士。 而在照片的下面,金属羽毛笔簌簌的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卡住绞肉机的硬骨头” 1942年10月3日,瓦连京连长及政委谢尔盖所率连队遭德军火炮覆盖性打击,全员牺牲。 急救站医生帕沙率战地医护工作者及伤员补充前线阵地阻击,无一投降,无一幸存。 邮差雷夫里、护士拉诺及狙击手达尼拉,于当天遭遇德军巡逻队,为掩护火炮观测员安德烈相继牺牲,其尸体由护林员乔亚率领林场伐木工抢回,合葬于勒热夫郊外松林。 火炮观测员安德烈,于当天完成火炮指引任务后,接到新任务继续潜伏于松林深处,一周后于返回苏军阵地途中不幸触雷身亡。 护林员乔亚,勒热夫战役结束后,与尤娜结婚并幸存至二战结束,曾长期寻觅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尸骨,直至苏联解体后放弃并乔迁至莫斯科定居。 苏联红军战士伊万,1942年9月末,因伤退役,返回故乡秋明,就职于秋明国立大学图书馆负责保洁工作,并于1997年夏离世。 苏联红军战士,艺术家托尼亚,1942年9月末,因伤退役返回故乡莫斯科,战争结束后成为摄影师,育有一子。其子谢尔盖曾短暂就职于共青团真理报。苏联解体后,父子二人合作经营照相馆,2001年冬,托尼亚于睡梦中辞世。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写出了一个位于莫斯科的详细地址,以及一个叫做谢尔盖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除此之外,这羽毛笔还额外提供了一组详细的坐标。 略作停顿,它又另起一行继续写道,“那些被遗忘的名字,都曾是被遗忘的战场上无人知晓的英雄。他们为之努力的,也许只是为了让活着的人不再经历他们经历过的痛苦。”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道,“我亲爱的战友,感谢你见证了我们的婚礼。我亲爱的战友,感谢你为我们按下的快门,我亲爱的战友,感谢你馈赠的伏特加。” 伴随着“当啷”一声脆响,完成工作的金属羽毛笔砸落在了坚硬的实木桌面上。 卫燃用力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红色漩涡里,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这次得到的,除了一条苏军斗篷,以及一双二战德军普遍装备的皮质行军靴之外,那双擦得锃亮的长筒皮靴里,还各自塞着一块厚实的裹脚布。 而这分属两个阵营但却摞在一起的标志性服饰装备中间,还有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其上印有烫金的“共青团真理报”字样大本子。 轻轻掀开这个比a4纸还大一圈的塑料皮本子,卫燃发现,除了第一页手写着“苏联红军第31集团军,第220步兵师第673团”的字样之外,其后的每一页上,都固定有四张苏联红军士兵的单人照,这些单人照的下面,还用暗蓝色的钢笔字迹写着一个个地址,而在这四张照片的中间,则是一个烟盒大小的纸袋子,里面装着对应这四张照片的底片。 随着他一页页的翻动,这本相册里出现了太多他熟悉或者陌生的人,他们里有曾经和自己一个围着炉子,一边烤着裹脚布一边听艺术家托尼亚唱歌的那些战士,有曾经和自己说,他的家在斯大林格勒,他的儿子在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工作的那个老兵,也有当初送他靴子的战士,更有瓦连京连长、谢尔盖政委,以及当初差一点被选上成为达尼拉副手的那个战士鲍里斯。 将这本厚实的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卫燃却发现里面只有战壕里那些士兵的照片,其后拍摄的却是一张都没有看到。 将仍旧放在一边的金属本子往前翻了一页,卫燃将那张黑白照片旁边纸袋子里的那厚厚的一沓底片拿出来,一一卡在了背光板上,等他接通背光板的电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些在相册里没出现的照片,都在这里呢。 仔细的收起这些底片,卫燃最先拿起仍旧放在桌子上的长筒行军靴看了看,这双靴子和旁边的斗篷一样,看起来都被金属本子恢复了“出厂状态”,上面既找不到尺码和生产日期,也找不到生产厂家的编码。 但这双靴子的鞋底却要稍稍厚实了一些,就连镶在鞋底的防滑钉看起来也要更加的坚固耐磨。 还算不错...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其放在一边,随后又把那条厚实的斗篷展开披在了身上。 对着远处的镜子欣赏了一番,卫燃索性把那双靴子也换上,从桌子上的木板箱里,拿出了那支svt40半自动狙击步枪。默不作声的端详着枪托上的刻痕和那两排五角星。 轻轻弹了弹穿在拉机柄圆环上的那两枚戒指,他在清脆的撞击声中喃喃自语的叹息道,“可惜,它上面再也没有机会刻满100个德国人的生命了。万幸,它上面再也没有机会刻满100个德国人的生命了。” 最后感慨的叹了口气,卫燃将手中的步枪放回木头箱子,随后又把穿在身上的这身行头脱下来叠好,连同那本相册一起放回了对应的红色漩涡里。 将金属本子上记录的地址和坐标全都抄下来,卫燃闭上眼睛,靠在椅子背上发呆了许久,最后这才重新睁开眼睛收起身边的金属本子,继而又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了那床古琴瑶光。 片刻后,悠扬古朴的琴音在温暖的工作室里开始回荡,而卫燃也再次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曲广陵散弹完,心绪平静了许多的卫燃慢悠悠的收了古琴,再次搓了搓脸,随即翻出了不久前卡坚卡送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勒热夫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以近乎流水账的方式一一记录下来,随后又连上扫描仪,将金属本子里的底片,以及那本相册里的底片,和每张照片里那些红军战士的名字、家庭地址,全都敲进了同一个文档里。 至于这些东西会不会被卡坚卡看到,他倒是并不担心,这些近乎调查记录的资料很快就会公开,只要自己没把涉及金属本子的东西记录上去,任何人看了都说不出什么。 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这份事无巨细的但却枯燥到没有太多可读性的记录。卫燃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眼下距离回红旗林场上课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按照去年年底的经历,在完成这次课程之后,自己或许会得到差不多两个多月的假期。 到时候不管是回国还是彻底给自己放个假,肯定没时间也没机会继续跟进有关勒热夫战场发生的事情。 念及于此,卫燃将金属本子提供的那组坐标输入到了电脑里,一番对比之后总算确定,这个位置就在勒热夫郊外的一片森林里。 最后规划了一番时间安排,他索性买了一张第二天一早飞往莫斯科的机票,准备趁着回红旗林场之前,先去那座森林里看看。 安排好了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卫燃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打着哈欠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还不等太阳跳出地平线,他已经驾驶着越野车早早离开工作室直奔机场,并在不久之后顺利登上了飞往莫斯科的航班。 当飞机顺利落地之后,卫燃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经常和小姨的旅行社合作的租车行借了一辆越野车,直奔150多公里外的勒热夫。 就像莫斯科市民经常抱怨的那样,在离开莫斯科大环线之后就像到了另一个国家。 这抱怨可一点不夸张,除了周围迅速变矮的房子之外,破旧的基础设施也是主要原因。不过好在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再加上一路都是铺装路面,所以倒是并不算难走,他唯独需要小心的,也只不过是沿路可能突然跳出来的野鹿或者醉汉而已。 几乎称得上星夜兼程的赶到勒热夫,卫燃随意找了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特意买了几瓶伏特加和一大束正在绽放的向日葵,这才驾驶着借来的车子朝那组坐标指向的目的地继续前进。 随着车子穿过横跨伏尔加河的大桥离开市区,窗外的景色也变成了森林被砍伐殆尽后出现的耕地以及零星分布的厂房。至于二战时因为德军的大肆破坏留下的痕迹,如今他能找到的,也只剩下了离开市区前看到的那几座纪念碑。 或许就像金属本子里写的那样,那些被遗忘的名字,都曾是被遗忘的战场上无人知晓的英雄。他们为之努力的,也许只是为了让活着的人不再经历他们经历过的痛苦。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或者说站在一个生于华夏长于华夏的旁观者角度,别说身后渐行渐远的勒热夫,就算是将近两百公里外的莫斯科,在他的眼里其实也就那样。 甚至,卫燃都可以客观、自信同时又自豪的说,那莫斯科别看是一国首都,但却不一定有他老家那个小县城舒服、方便、安全等等等等,甚至如果需要,他可以一天一夜不带重样的列举出各种证明他没有自夸的证据。 但站在一个曾经短暂经历了那场战争的亲历者角度,今天的勒热夫对于火炮观测员安德烈,对于狙击手达尼拉和战地护士拉诺,对于那个年轻的邮差雷夫里、对于瓦连京连长指挥坚守阵地的那些士兵来说,或许已经是翻天覆地一样不敢想象的变化。 至于那个曾经指引他们战斗的政权早已陨落的事实,或许他们其实并不在意,因为至少,他们的家人子女,终于不用再经历他们经历过的痛苦。 第336章 他们用生命保卫了勒热夫 纷飞的思绪中,卫燃驾驶的越野车已经将伏尔加河对面的勒夫热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并不算平坦的公路两侧的景色,也从耕地和厂房重新变成了茂密的松林。 终于,当卫星导航提示已经到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位置之后,几乎一路都在走神的卫燃在这条从森林中穿插而过的公路上缓缓踩下了刹车。 将车停在路边,卫燃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拿出在勒热夫买到的向日葵和伏特加,随后又掏出个手持gps打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覆盖着薄薄一层积雪的针叶林。 没等走上几步,他却已经把这里和不久前的经历对上了号。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天意,这里竟然就是当初他们一行人和受伤的乔亚分开,决定继续寻找德军火炮阵地的位置。 扫了眼gps上自己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卫燃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挥手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辆白色涂装的半履带摩托车。 抬腿做进驾驶位,熟练的启动引擎之后,卫燃驾驶着这台老古董,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慢悠悠的穿行在茂密的针叶林里。 仅从周围那些松树上残存的刀割痕迹以及一次次愈合的树皮就知道,这里或许每年都会有人来采收松脂,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不用担心不小心碾压上二战时期遗留的地雷之类的危险物件。 一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卫燃驾驶着半履带摩托越过一条结冰的小溪之后,最终停在了一栋早已坍塌,仅仅只剩下一个石头堆砌的壁炉和烟囱的木头房子残骸附近。 这座宛若废墟一样的木头房子周围地表覆盖的积雪上,除了一些不知名动物留下的一串串脚印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显而易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收起熄火的半履带摩托,卫燃绕着这栋木头房子的残骸转了一圈,很快便在距离房子不远的一颗松树下面,看到了一块有些许歪斜的石头墓碑。 从金属本子里拿出那把极少用到的抗日大刀,卫燃砍来一些松枝当作扫帚,将这块墓碑周围的积雪打扫干净,随后又将丛生的干枯杂草清理掉,最终总算看清了凿刻在墓碑上的文字。 这块并不算大的墓碑上,仅仅刻着“雷夫里”、“达尼拉”以及“拉诺”这样三个名字,而在这三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名字下面,似乎还刻着些什么。 用刀尖掘开墓碑下沿周围冻结的泥土,一行简略的俄语清晰的记录了这三个人曾经做过的一切——他们用生命保卫了勒热夫。 叹了口气,卫燃收起手中的抗日大刀,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冰凉的伏特加和三个杯子,将其一一倒满之后摆在了这座早已经被遗忘的墓碑前,随后又拿出那束仍在绽放的向日葵放在了墓碑的边上。 在墓碑前默默的矗立了片刻,卫燃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迈步走向了不远处那栋仅剩下些许残骸的木头房子。 这座房子唯一还算完好的,便只剩下了那个石块垒砌的壁炉。被积雪覆盖的灶膛里,还用三块砖头支着一顶锈迹斑斑的德军头盔,这唯一来自二战时的遗物,或许已经是这座木屋关于那场战争唯一的记忆。 没动那顶钢盔,更没有取出那台半履带摩托,卫燃沿着来时留下的履带印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了森林外苏联时代修建的公路。 用了一个多小时离开这片安静祥和的森林,卫燃钻进车里休息了片刻,随即立刻调头开往了莫斯科的方向。 能找到达尼拉三人的墓地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接下来就看看金属本子提供的那个位于莫斯科的地址里又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了。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勒热夫给车子加满了油,卫燃没有过多耽误时间,立刻继续开往了莫斯科的方向。 循着金属本子的提供的地址,他在一片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街道尽头踩下了刹车。 就在车头左前方,路对面不远的位置有一家并不算大的店面,已经有些许褪色的广告牌上,罗列着包括照相、打印以及灵车租赁在内各种经营范畴。而在它的对面,也就是卫燃的正前方,则是一座看起来和这条街道一样有年头的医院。 而在门口的一侧,除了一辆苏联时代生产的老拉达汽车之外,还有一辆擦拭的格外干净的黑色依维柯厢车。 只不过,此时正有一条不知道谁家养的哈士奇,正撅着一条腿,把那辆依维柯的轮胎当作了需要施肥的小树,酣畅淋漓的浇上了一泡也许很快便会冻结成漂亮琥珀的尿液。 思索片刻,卫燃召唤出了金属本子,取出和斗篷以及靴子放在一起的相册,从里面随意选了一位士兵的照片底片,用车里找到的一张报纸仔细的包好揣进了兜里。 推开车门,卫燃穿过马路之后,不急不缓的推开了这家店门的玻璃门。 “拍照还是打印?或者租车?”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多岁的姑娘停下正在演奏的手风琴问道。 看了坐在不远处沙发上老爷子,卫燃神色如常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包裹,客气的问道,“我想洗照片,胶卷照片,你们这里...” “没问题” 这姑娘放下手风琴干脆的问道,“你想怎么洗?常规尺寸直接用电脑打印,每张500卢布,如果尺寸太大可能需要额外加钱。如果是用传统方法来洗,需要看胶卷的情况和选用的相纸单独计费。” “就用传统的方法吧,多久能拿到?”卫燃捏着纸包问道,“我要最快的方式。” “半小时”这姑娘说完又扭头看向身边的老家伙,“没问题吧爷爷?” “先让我看看底片”那老家伙笑眯眯的说道,说话的同时,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双白手套慢悠悠的戴上。 “没问题”卫燃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对方,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家面积最多也就50平的小店。 和国内常见的打印店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家小店周围的三面墙壁上挂着各种范例和样品,其中甚至包括了几个用戈尔巴乔夫的头像当模特的遗像相框。 就在卫燃琢磨着这一老一少和勒热夫战场上,那个有着“艺术家”称号的托尼亚之间是怎样的血缘关系时,那位看起来已经年过花甲的老爷子关上台灯说道,“这张底片保存的还算不错,年轻人,你想洗多大尺寸的?” “正常尺寸就可以”卫燃赶紧答道。 “冲洗费用一千卢布” 这老爷子开了个有点儿小贵但也没贵到哪去的价格,紧跟着又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额外掏一千卢布,可以在我旁边近距离观摩冲洗照片的过程。” 这老头儿还挺会做生意... 卫燃神色古怪的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即痛快的掏出两张大票递给了门口吧台后面,正在用手风琴演奏《搭枪卡》的姑娘。 后者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吧台,却并没有停下演奏。见状,卫燃索性将钱放在吧台上,顺便用桌子上的水杯帮忙压住一角,这才跟着那个老爷子穿过一道木门,走进了一个最多也就十平米大小的暗房里。 相比外面那平平无奇的“打印店”,这个暗房四周的墙壁上却挂满了一张张大尺寸的黑白照片。 这些照片里有几张是不知道发生在哪里的战场,也有带着时代特色的苏联街景,更有红场阅兵时展示的白杨导弹,甚至在最大的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彩色照片里,拍摄的还是苏联解体的那一夜,苏联国旗从克里姆林宫顶上降下的珍贵画面! “苏联时代,我是个记者。”这老爷子语气淡然的说道,“这里的照片有差不多一半是我当记者时拍下的。” “另一半呢?”卫燃追问道。 这老爷子关上房门,一边配置冲洗照片需要用到的药水一边答道,“另一半是我父亲拍下的,他是个真正的摄影师。” “拍的可真好” 卫燃诚恳的说道,这可不是他恭维,相比自己那半路出家动不动就还俗的摄影技术,这间暗房里展示的照片随便拿出一张,都可以用“作品”来称呼。 “拍得好只是因为离得够近,按下快门的次数足够多而已。” 这老爷子做好了准备,将卫燃特意选出的底片固定在那台老式放大机上,随后竟然开始详细的讲解起了冲洗照片的步骤的原理和注意事项。仅从这一点来开,刚刚掏的那两千卢布就已经赚回来了。 虽然自己冲洗老照片的技术也还可以,但这个自始至终连名字都没自我介绍过的老爷子绝对算得上专业。顺带着,卫燃也跟着学到了一些不知道以后是否用的上的小技巧。 短暂的半个小时一晃而过,当这位老爷子取下不久前卫燃亲自晾在绳子上的照片之后,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这张照片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第337章 唯一的知情者 “你见过?”卫燃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他本意就是想看看这些相片对方能不能认出来,但却没想到过程会这么容易。 “你从哪找到的这张底片?”这老爷子转过头问道。 卫燃略微停顿片刻,语气平淡的答道,“调查一些东西的时候无意中找到的,您呢?您是从哪里见到的这些照片?” “我父亲留下的遗物” 这老爷子将刚刚洗好的照片和底片全都装进一个纸袋子里递给卫燃,继而主动邀请道,“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楼上和我看看,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我当然有兴趣。”卫燃干脆的点头接下了对方的邀请。 “跟我来吧!”这老爷子说着,已经伸手打开了暗房的木门。 跟着对方离开暗房,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楼梯慢腾腾的来到了二楼,卫燃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惊讶之色。 这个同样不算大的房间里,正对着楼梯口靠墙的位置有个格外显眼的玻璃柜子,这柜里摆着好几台各种型号的相机,其中有一台徕卡相机的机身上,甚至还镶着一枚子弹,而在这台相机的边上,竟然还放着一支印有德语商标的口琴。 “那些大部分都是我父亲的遗物” 这老爷子自顾自的打开玻璃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和卫燃手里那本相册几乎一模一样的塑料皮本子。 见卫燃一直在盯着玻璃柜子里那台镶着子弹的相机,这老爷子笑着解释道,“那是我父亲参加勒热夫战役的时候用的相机,要不是它帮忙挡了一颗子弹,我父亲或许根本活不到战争结束。” “他是个战地记者吗?”卫燃随着对方坐在了一张老旧的沙发上问道。 “不是” 这老爷子摇摇头,“他只是个喜欢摄影的普通士兵而已。甚至在二战之前,他还是合唱团的成员。” 说到这里,这老爷子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翻开了手中的相册,一边寻找一边说道,“这本相册里的照片,都是他在负伤离开战场之前给他的战友们拍下的。战争结束后,他按照地址给每个人都寄了一本。我小的时候,经常听他和我讲他那些战友们的故事。” “托尼亚拍的?” 卫燃暗自皱起了眉头,这些照片明明都是自己亲自拍下来的,怎么成了托尼亚拍的?不过想想当时拍下这些照片时使用的胶卷都是那个有着艺术家称号的托尼亚无偿提供的,这些照片算是对方拍的倒也说的过去,自己无非只是帮他按了几次快门而已。 勉强说服了自己,卫燃凑上去看了看,随后便发现这老爷子手里的相册,和自己那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仅仅只是缺少了和每张照片对应的胶卷而已。 “找到了”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前者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指着其中一页上固定的照片说道,“看来我的记性还不错,年轻人,把你的那张照片拿出来吧。” 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纸袋,卫燃将刚刚洗好的照片拿出来放在了相册上,这两张照片一新一旧,之间相隔或许已经超过了半个世纪,但照片里定格的那位苏联红军战士却一样的年轻。 “这些照片的底片呢?”卫燃明知故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 这老爷子将不久前洗好的照片还给了卫燃,同时再次问道,“你是从哪弄到的那张底片?” “勒热夫” 卫燃痛快的答道,“我在勒热夫郊外一座废弃的木头房子里找到的。” “只有一张底片?” 这老爷子疑惑的问道,随后再次戴上了老花镜看了看相册里那张照片下记录的地址,可惜,那地址远在叶卡捷琳娜堡,和勒热夫之间的距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般。 犹豫了片刻,卫燃摇摇头,顺水推舟的答道,“其实我找到的也是一本相册,和您手里那本一样的相册,里面每张照片都有对应的底片。而且...” “而且什么?” 卫燃摊摊手,神色中带着惋惜说道,“而且那本相册里当时还夹着一张写有这家相机店地址的纸条,可惜,那张纸条没能保存下来。我其实是循着那张纸条上的地址找来的。” “怪不得” 这老爷子再一次摘下老花镜,笑眯眯的问道,“那么年轻人,你找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想听听那本相册背后的故事”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想请教一些事情。” “就为了这些?” 见卫燃点头,这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看我的年龄你就该知道,我的父亲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卫燃犹豫片刻,从沙发中间的桌子上拿起一支钢笔,在装有照片的纸袋背面一边写一边说道,“我在找有关这三个人的故事,他们分别是达尼拉、拉诺以及雷夫里。” 接过写着三个名字的纸袋,这老爷子靠着沙发想了想,最终说道,“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托尼亚曾经不止一次和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不定这个故事能给你些线索。” 见卫燃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这老爷子悠悠的说道,“在我父亲的故事里,他在前线受伤之后,曾被送去了阵地后方的急救站抢救,在那座急救站养伤的日子里,他曾经听帮他治疗伤病的医生和一个同样在负伤的伤员说起过。 当时曾有一个叫做拉诺的护士,和她的未婚夫,一个叫做达尼拉的狙击手一起,带一个邮差的帮助下,哦,那个邮差好像就叫做雷夫里。总之,这个护士和她的未婚夫还有那个邮差,一起护送一个叫做安德烈的火炮观测员潜入了德国人的阵地搞破坏。” 这老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起桌子上的相册翻开找了找,指着其中帕沙医生的照片和那个叫做鲍里斯的士兵照片说道,“当时我父亲每次讲到这里的时候,都会翻开照片指着这两个人和我说,故事就是从他们两人的嘴里听来的。” “后来呢?”卫燃不动声色的将开启了录音的手机倒扣在桌子上追问道。 “没有后来了” 这老爷子合起相册,“那时候我也这样不止一次问过我父亲,但他说,当时他养伤的急救站距离火炮阵地虽然并不算远,但他只听过那些火炮开了一次火,之后还没等那些人回来,他就被送到后方战地医院养伤了。 不过在战地医院的时候,他还遇到过那位拉诺护士的弟弟。但拉诺护士和他的未婚夫,还有那个邮差以及火炮观测员最后有没有回来,他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这老爷子看着卫燃问道,“你呢?你是从哪里听到这几个名字的?” 卫燃指了指对方仍旧拿在手里的信封,“就在刚刚我提到的,位于勒热夫郊外的那座木头房子附近,我找到了那三个人的墓碑,以及我刚刚提到的相册和这家相机店的地址。”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老爷子说道这里,主动伸出手,补上了迟来的自我介绍,“谢尔盖是我的名字,我的父亲叫托尼亚,二战时期曾是苏联红军第31集团军下属第220师第673团的一名普通士兵。” “维克多”卫燃握住对方的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卫国战争博物馆的临时顾问。” “我以为你是个挖土党呢”谢尔盖笑眯眯的说道。 “谢尔盖先生,刚刚您讲的故事,我可以当作调查到的资料用吗?” “还记得那些可怜家伙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尽管拿去用吧。” 谢尔盖慷慨松开手慷慨的说道,“另外,等下记得把你支付的冲洗费用拿走。” 卫燃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转而问道,“谢尔盖先生,您的父亲...晚年生活怎么样?” “还算不错” 谢尔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回忆之色,“那场战争让他瘸了一条腿,而且还伤到了他的喉咙,让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在用石块划玻璃一样难听。但不管怎么说,他至少活下来了。战争结束后,我的父亲成了一个摄影师,虽然并不是太出名,但也拍过一些还算不错的作品。” “就像暗房里那些?”卫燃微笑着问道。 谢尔盖老爷子点点头,“那间暗房里的照片,几乎算是我和我父亲这一生最满意的作品了。” “那本相册,或许才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那本相册?” 谢尔盖微不可查的摇摇头,“那本相册带给他的或许只有遗憾吧,那本相册里的人基本上都死在那场战役里了,我父亲算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了。” “至少活下来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个叫做谢尔盖的老爷子身上。 出乎他的意料,这位老先生一生的经历可比金属本子上那干巴巴的记载丰富多了,他确实曾在共青团真理报短暂担任过记者。 但在那段时间里,面前这个一脸慈祥的老人却和他的同事们一起全程报道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的全过程。只不过,在这位老人的评价中,那场奥运会其实记者比运动员还多,他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却也让卫燃忍不住暗自叹息,这件事起始于为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建造的那栋环形公寓里,某套房子主人的遗物,终止于一个曾经曾经报道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的记者。这或许只是个巧合,但他却情愿相信这是所谓的命运开的一个不大不小,但却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时光荏苒的半个多时间,还记得当时那几个人的,只剩下了一个生于战后,只从父亲嘴里当故事听的孩子,甚至连当时那个追着父亲询问“后来怎样”的孩子,如今都已经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但他,或许已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卫燃之外,关于当时那个送死一样的任务唯一的知情者。 第338章 又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 离开了谢尔盖老人和他的孙女经营的“打印店”,那个姑娘用手风琴演奏的纺织姑娘从玻璃门缝里飘出来之后依旧清晰可闻,路边那辆黑色的依维柯轮胎上,也早已冻结了一片琥珀色的坚冰。 扭头看了眼站在玻璃门里面朝自己挥手道别的老人谢尔盖,卫燃同样挥挥手,随后钻进借来的越野车里,发动引擎开往了红场的方向。 半路上,卫燃给达丽娅老师打了个电话,将自己这边的调查结果简单的描述了一番,随后又提及了自己目前正在莫斯科的情况。 在达丽娅老师的授意下,卫燃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耐心的等待着对方过来和自己汇合。 趁着这段时间,卫燃顺便也把卡坚卡帮自己搜集到的,关于日子国那个走私犯的犯罪证据大概的翻了翻,如今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这些东西他准备一起交给达丽娅老师,算是给那次延迟的考核划上个句号。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转眼第二天下午,达丽娅老师带着那位名叫鲁任的博物馆副馆长找上了自己入住的酒店。 等他将这两人让进房间,达丽娅老师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问道,“查到了?” “查到了” 卫燃说着,将提前准备好的那本相册,以及他在勒热夫郊外拍到的墓碑照片,以及那个名叫谢尔盖老人讲述的故事录音一一摆在了桌面上。 在达丽娅老师的授意下,鲁任副馆长开口问道,“维克多,说说你的调查过程。” “其实并不算太难” 卫燃先给自己的“调查过程”定下了基调,刻意坐在了侧对着达丽娅老师的位置,慢悠悠的开口解释道,“根据你们提供的,有关那套公寓房主的家庭资料,我查到了他们一家在搬来莫斯科之前,曾经是勒热夫附近一个村子的居民。在多方查证之后,最后找打了一个位于森林里的猎人小屋。” 说到这里,卫燃接下来的调查结果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盘托出,从那张莫须有的写有地址的纸条,到那块墓碑,最后再到莫斯科城区的那间小店。 当他把一切都解释了一番,最后又播放了一遍昨天录下来的,谢尔盖讲的故事之后,鲁任馆长终于点了点头。 “怎么样?”达丽娅老师点上颗烟问道。 “很详细” 鲁任副馆长中肯的评价道,“除了那张写有照相馆地址的纸条没有保存下来比较遗憾之外,能查到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说好的顾问聘书呢?”达丽娅老师追着问道。 “带来了,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鲁任副馆长无奈的摇摇头,打开带来的公文包,将一份聘书翻开放在了桌子上。 只不过,还不等卫燃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却被达丽娅老师伸手合起来又推回到了鲁任的身边。 “怎么了?”鲁任副馆长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么随意可不行”达丽娅老师摇摇头,“选个合适的时间,我来安排一个专访怎么样?” “又做专访?”卫燃苦着脸问道。 “闭嘴,去楼下帮我买包烟。”达丽娅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当我没说话”卫燃果断认怂,却是压根不想起身,他就想看看,这次达丽娅又想玩什么新花活。 “你想做什么?”鲁任没好气的问道。 “这个小家伙现在可是我们的招牌” 达丽娅一副混不吝的耍赖模样说道,“所以就在祖国保卫者日之前怎么样?你只要把博物馆的场地借我们一小块用用就可以,室内室外都没关系。” “不行”鲁任副馆长想都不想的说道,“祖国保卫者日博物馆有活动,之前的时间要进行准备,不可能让你胡来。” “你们做你们的活动,我们做我们的专访,这两件事根本就不冲突。” 达丽娅说到这里,直勾勾的看着鲁任副馆长,“或者我让她和你谈谈?” 鲁任副馆长张张嘴,最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那就祖国保卫者日之前吧。还有什么条件,一起说出来吧。” “就这些就够了” 达丽娅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温和的模样,朝卫燃勾勾手说道,“好了,我们该离开了,剩下的交给鲁任先生就可以了。” “确定好了时间记得提前至少一周通知我”坐在位置上压根就没起来的鲁任副馆长无奈的提醒道。 “会提醒你的” 达丽娅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带着卫燃走出房间,径直离开酒店钻进了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轿车里。 “达丽娅老师,怎么又有专访?”卫燃苦着脸问道。 “你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 达丽娅翻了个白眼,将车钥匙丢给卫燃,她自己则直接将座椅放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而慢悠悠的解释道,“维克多,好好享受照在你身上的聚光灯吧。只要这些聚光灯够亮够多,你的身边就不会有任何的阴影。” 卫燃闻言暗自撇撇嘴,他自然知道自己历史学者的身份越光鲜,以后对自己的好处就越大,索性启动车子之后直接问道,“接下来去哪?” “仪表台上有张名片,去名片上的地址。” 达丽娅老师说完,竟然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一个蒸汽眼罩戴上,顺便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优盘递给卫燃,“播里面的音乐。” 无奈的接过优盘,卫燃将其插在仪表台上,随后将音量调整到了一个对方满意的程度。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来得及将那张名片上的地址输入到手机导航软件里,驾驶着车子离开了酒店。 在导航的指引下,卫燃驾驶的车子离开市区,最终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又破又旧的临街店铺门口。 这家店铺比之昨天去过的那家照相馆还不如,门楣上挂的招牌上甚至都已经有个碗大的窟窿了,就连那面对着街道的落地窗上,都像是曾经被砸过一样,蜘蛛网一样的裂纹上,还胡乱贴着好几种颜色的透明胶带。 而在落地窗的里面,除了有个老爷子躲在一台大屁股电视的边上看着新闻。周围能看到的位置,还摆着一个个穿着西装的木头模特。 不明所以的跟着达丽娅老师走进这家店铺,那个正在看电视的老爷子转头看了眼达丽娅,费力的起身问道,“给谁做衣服?” “他”达丽娅指了指卫燃,“两套西装,两个公文包,一套休闲装。” “还要什么?”这老爷子慢悠悠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皮尺问道。 “手套、领带、皮鞋、腰带、口袋巾和衬衣”达丽娅老师想了想,继续说道,“另外你觉得还需要什么?” 这老头站起身,绕着不明所以的卫燃转了一圈,开口说道,“小伙子,把羽绒服脱掉。” 卫燃看了看达丽娅老师,见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脱掉身上的羽绒服放在身边的木头柜台上。 继续绕着卫燃转了一圈,这老爷子抓住卫燃的手腕,看了看当初达丽娅老师强卖给他的那块手表,思索片刻后问道,“什么身份?” “历史学者”达丽娅代替卫燃回答了这个问题。 “多少岁了?”这老爷子继续问道。 “25岁”不等卫燃张嘴,达丽娅继续说道。 “吸烟吗?”这老爷子继续问道。 见达丽娅这次没有帮着回答,卫燃赶紧开口答道,“吸,但是可以不吸。” “少吸烟能活的久一点,当然,这是我猜的。” 这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的走到落地窗边,将厚实的窗帘拉上,随后指着店铺最里头摆放的椅子说道,“去把衣服脱了吧,内裤不用脱。” 卫燃看了眼靠着门框的达丽娅,右看看这间店铺周围货架上那一捆捆的布料和成衣,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到最里侧,坐在椅子上将衣服脱了下来。 “这是你的学生?” 那老爷子示意卫燃将双手平伸,一边用皮尺测量着肩膀腰围身高之类的各项尺码,一边朝身后的达丽娅问道。 “算是吧”达丽娅浑不在意的答道,“你过的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这老头像是和老朋友拉家常一样,用平淡中带着一丝丝自豪的语气絮叨着,“我的孙子今年又拿到国立大学的奖学金了,他用那笔钱给我买了一台新洗衣机,全自动带烘干的那种,我用了两天时间才学会怎么用。” “你儿子呢?”达丽娅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问道,“他还在服役?” “再有几年或许就退休了” 这老爷子示意卫燃转了个身,继续一边测量一边说道,“前些天他寄回来一些鱼子酱,要不要尝尝?我不太喜欢那种东西的味道。” “在哪?”达丽娅老师好奇的问道。 “去里面找吧,我放在冰箱里了。”这老爷子语气越发的自豪,“那台冰箱是我孙子今年夏天给我买的,除了太费电,没什么缺点。” “你又不缺钱” 达丽娅老师嘀咕了一句,顺手在卫燃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随后忽略了前者的无奈的表情,熟稔的推开木门,钻进了里间。 当这老爷子把卫燃的双脚都仔细的测量过一遍之后,达丽娅老师也拿着一个涂满鱼子酱的面包片走了回来。 “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达丽娅老师扫了眼正在穿衣服的卫燃,笑眯眯的问道,“多久能做好?” “我老了,没有以前那么快了。”这老爷子收起手中的皮尺,“一个月吧,一个月大概能做好。” “多少钱?”达丽娅老师吃掉最后一口面包片问道。 “让我算算” 这老爷子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辉光管计算机,在上面一番按来按去之后,最终开口说道,“看在是你学生的份儿上,120万卢布吧,我会把其余的一些小饰品帮他准备好的。” “那就120万吧,反正你不缺钱。”达丽娅扭头看向卫燃,“120万卢布,一个月之后带着现金过来取衣服。” “哦...好,好的。”卫燃赶紧忍着肉疼答应下来,明智的没有细问。 “拿着这个” 那老爷子从抽屉里揪出一块白色的布料,用桌子上的大剪子绞下来饺子皮大小的一块布头,随后又用一支记号笔在上面写下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字母,随后将其递给了卫燃。 直等到卫燃将那块碎布头揣进兜里,这老爷子才笑眯眯的问道,“要不要留下吃个晚饭?” “今晚吃什么?”达丽娅老师温和的问道。 “红菜汤,土豆焗蘑菇。还有中午剩下的饺子和你刚刚尝过的鱼子酱。”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达丽娅老师自来熟一样说道。 “你们先去楼上坐吧”这老爷子解下腰间的围裙,“等我坐好了晚饭就喊你们下来。” “需要我们帮忙吗?”达丽娅主动问道。 “不用,不用,这些很简单的,我很快就会弄好。”说完,这老爷子已经颤颤巍巍的走向了里间。 直等到对方的身影被那道木门挡住,卫燃这才低声问道,“达丽娅老师,他是...” “一个很有天赋的服装设计师” 达丽娅低声说道,“苏联时代,我们穿的很多礼服和正装都是他负责设计剪裁的,别看他的年纪大了,但他的手艺可是整个俄罗斯最好的。” 卫燃愣了愣,感慨的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可怜人...” “可怜?” 达丽娅老师摇摇头,“他可一点儿都不可怜,他比我们任何人活的都要幸福。不过...确实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了。” 第339章 忙碌的年轻人们 陪着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人吃了一顿俄式家常晚餐,对方和卫燃约好了取衣服的时间之后,站在店门口一直目送着他和达丽娅老师钻进车子开走,这才最后挥挥手返回了那间又破又旧的店面里。 等到车子跑起来,一直忍着好奇心的卫燃正要开口,达丽娅老师却先一步做出了解释。 “等回到红旗林场开始,你和卡尔普重点学习礼仪课程。”达丽娅老师顿了顿,重新戴上一副蒸汽眼罩,“维克多,以后你要开始注意形象了。” 负责开车的卫燃拍了拍方向盘,“听起来就很累”。 “等你习惯了就好了” 达丽娅老师将座椅放低,转移了话题问道,“夏天时延期的考核你准备什么时候完成?距离限定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 “已经完成了”卫燃微笑着答道,“那个日自己国的走私团伙的犯罪证据就在我的包里呢。” “什么时候完成的?”达丽娅老师诧异的问道。 “最近才调查清楚” 闻言,达丽娅老师饶有兴致的追问道,“说说都查到什么了?” “很多,不如先从当初给我的目标人物开始说吧。” 卫燃顿了顿,稍稍提高了车速,将卡坚卡帮自己调查到的各种情报简略的概括了一遍。 “听起来很全面” 达丽娅给出了个似乎还算满意的评价,“具体等到了红旗林场之后我会详细看看的。英语呢?英语学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卫燃偷偷扫了眼戴着蒸汽眼罩的达丽娅老师,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我的时间太紧张了,根本抽不出多少时间学习一门新的语言。” “既然这样,下次课程从半个月延长到一个月吧,你的时间有问题吗?”达丽娅老师突兀的问道。 “又要延长课程?” “1月份开始给你放假,除了新年假期和圣诞节之外,还有你们华夏的新年,所以和去年一样,还是到3月份回来上课,中间只要你记得在2月20号赶到莫斯科接受一个专访就可以。” 暗自盘算了一番时间,2月20号虽然才刚刚过完农历新年,但到时候无非辛苦跑一趟罢了,倒是并不耽误什么。 念及于此,他索性也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多上半个月或者少上半个月的课,其实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达丽娅既然这么安排,八成是又要整什么花活了。 暗暗绷着这根弦,卫燃转移了话题问道,“季马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那部电影已经开拍了” 达丽娅老师慢悠悠的回应道,“估计要拍到3月份才能结束,所以接下来的课程他可不会陪你了。” “真是个好运的家伙” “他的运气确实不错” 达丽娅老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饶有兴致的说道,“等他拍完了那部电影,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到时候我们的时光电影制片厂也可以准备拍摄那部有关北非战场的电影了。” 卫燃惊讶的看了眼副驾驶位置的达丽娅老师,“这么快?都确定好了?” “确定好了” 达丽娅老师索性摘下了蒸汽眼罩,一本正经的说道,“拍摄地点选定在埃及,由季马担任主演。” “去埃及拍?”卫燃想了想也就释然,去乱糟糟利比亚取景拍摄显然是不现实的,而比邻的埃及相对来说就要安全多了。 “其他角色呢?”卫燃追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达丽娅老师却卖了个关子,转而问道,“还是说说你吧,等明年九月份,你大概就能从红旗林场毕业了,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像当时说的那样,去做个战地摄影师?” “等等,明年我就能毕业?不是说好三年的吗?”卫燃诧异的问道,却是忽略了后面的问题。 “原本确实需要三年的时间,但你学习德语和医疗技能的速度远超我们的预料,这为你节省了不少时间。” 达丽娅此时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赞许,“剩下的这几个月的时间,你的重点学习方向都在礼仪课程和一些理论性课程上,除此之外,你也该准备你的毕业论文了。” “还有毕业论文?”卫燃的眼皮都跟着跳了跳,这论文咋写?论过气gkb冷知识在日常生活中的实际应用? “给你发毕业证的是喀山联邦大学,所以你当然要写一篇论文。” 达丽娅老师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那张喀山大学的历史系研究生的证书选择权在你自己。除此之外,虽然你明年就可以毕业了,但是第三年的学费记得准备好。学得快是你的事情,学费不能少。” “证书肯定不能放弃,学费我也会交齐的。”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当然能听出来,达丽娅老师后半句明显是在开玩笑,但他自己却不打算真把这玩笑当作玩笑。 这匆匆而过的一年多时间,自己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休息过,但带来的改变却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很难说红旗林场的学习经历带给自己的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但却不可否认,至少有好几次,自己都是仗着学到的那些东西,在那些二战战场上活下来的。 如此种种和红旗林场的学费做个对比,后者已经真的算是个友情价了。 “所以毕业以后你打算做什么?”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追问道,“战地摄影师?” 卫燃摇摇头,“现在的身份也挺不错的,起码比战场上安全的多不是吗?” 达丽娅老师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重新戴上了一直拿在手里的蒸汽眼罩,“去机场吧,我们会林场上课,早点完成这个月的课程,也能早点放假。” “没问题”卫燃再次提高了车速,驾车赶往了机场。 二人搭乘当天晚上的航班顺利赶到喀山,等他们回到红旗林场的时候,卫燃也在卡尔普手中挥舞的冲锋枪规劝下,认命的跳进了冰凉的游泳池。 当他躲避着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橡皮子弹在带着冰碴的泳池里玩命扑腾的时候,生活似乎也在一瞬间回归到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充实。 此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独自在红旗林场学习的卫燃也过的越来越规律。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和由戈尔曼主导的心理测试之外。上午的时间都放在了越发严格的礼仪课程上,而下午一直到睡前,也全被各种理论知识填充的满满当当。 这两样课程虽然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学过,但严苛的程度却是几何级的往上翻。 别的不说,仅仅礼仪课程里的一个所谓的姿态训练,就涉及到了怎样用走路时的步态和说话时的语调和语气,给自己贴上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心情。 警察、现役军人、生意人、律师、医生甚至刚刚偷情过后的渣男乃至生活遇到困境的人、身体虚弱的人等等,他们走路有什么样的习惯,说话有什么样的习惯,眼神又有什么样的习惯。 这些之前卫燃从没注意过的小细节,全都被戈尔曼和卡尔普这俩变态借着所谓礼仪课程的幌子,将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果说这所谓的礼仪课程是生理上的折磨,那么下午的理论课程就完全是心理上的催促了。 那些之前卫燃以为学的还算不错的理论课程,也在跳级一样增加难度,虽然授课速度算是稳扎稳打,但几乎每天,他都要在睡前熬夜起码一两个小时,才不至于在第二天的时候因为答不出正确答案受到惩罚。 很难说这比填鸭式还填鸭式的学习方式到底是好是坏,但却不可否认这学习进度确实快的飞起。 而在他每天废寝忘食的同时,远在芬兰的季马也已经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电影拍摄的工作中。 同样忙碌的还有远在因塔的两座营地,虽然季马跳槽去拍电影了,但阿里里和米莎可都没闲着。其实自从上次穗穗带着她圈养的肥羊来这里喝了头汤之后,穗穗的老妈周淑瑾在得知自己家的女儿以后有可能负责这两座营地也像是重点照顾,或者说故意为难一样,靠着性价比送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游客,一次次的挑衅着这两座营地容载上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倒让每天忙的焦头烂额的阿里里和米莎,越发肯定了尽快拉穗穗入伙的决心。 就和每天被各种课程逼疯的卫燃一样,远在华夏的穗穗如今也在为年底的考试做着各种准备,同时,这个天天想着宰肥羊的姑娘也已经开始拉拢一些同样在华夏留学的同学,为以后赚大钱,宰大羊进行着有些许幼稚的布局。 甚至就连远在意大利都灵的卡坚卡,都像是一只正在搭窝准备过冬的松树一样,将自己关在最近才买下的房子里,亲自将一个个监控摄像头又或者她自己拼装的电脑乃至各种自毁用的危险玩意,布置在各个隐秘的角落。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似乎所有和卫燃能扯上关系的年轻人都变得格外忙碌又格外的充实。 第340章 两套正装 眼看着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仅仅只剩下了不到最后一个星期,红旗林场也像去年一样组织了一场热闹的晚会。 虽然季马因为在芬兰拍电影没能回来,而卫燃也由于黔驴技穷没能登台表演,但在这一年成立的时光电影制片厂可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不管是担任厂长的戈尔曼还是担任副厂长的安娜老师,乃至那些曾经在红旗林场的学习,如今为制片厂工作的姑娘们,他们倒是把这一年一度的晚会当成正事,精心准备了不少的节目。 很难想象,戈尔曼这个擅长刑讯的老变态竟然还会变魔术,而安娜老师则演奏了一曲好听的钢琴曲,至于他们手下的那些姑娘们,同样也献上了不少节目。 更让卫燃无法想象的是,远在伏尔加格勒的尼古拉老先生这次竟然也来了,他不但来了,甚至还用萨克斯演奏了一曲经典的《致爱丽丝》。 热闹的晚会以及紧随其后的酒会刚刚结束,穿着一身正装的卫燃也被达丽娅老师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里,并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这是什么?”卫燃一边问着,一边将文件袋打开,拿出了里面厚厚的一沓a4纸。 “2月20号关于你的专访对方可能问的问题,以及当作参考的回答。”达丽娅老师示意卫燃在沙发上坐下,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回答对方提出的任何问题。除此之外,还有关于你的毕业论文一些参考资料。” “额...谢谢”卫燃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又是什么考核任务呢。 “不用谢” 达丽娅说着,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礼盒,“另外你去取那些衣服的时候,记得把这份新年礼物带给对方。” “还有别的事情吗?”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木头盒子问道。 “毕业之前学会英语”达丽娅老师最后说道,“否则别想拿到毕业证。” “我..我尽量”卫燃咧着嘴答道。 “就这些了,维克多,新年快乐。” “新年快了,达丽娅老师。”卫燃恭敬的回应道。 “好了,尽快去莫斯科吧,别让那个老家伙等你太久。”说到这里,达丽娅拿起桌子上的机票递给卫燃,随后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今年结束的可真痛快...”稍有些不适应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才拿着文件袋和机票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在红旗林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卫燃辞别了诸多的老师和同学乃至电影制片厂的“同事”,独自驾车赶到机场,掐着点儿登上了飞往莫斯科的航班。 像上次来莫斯科一样,卫燃熟门熟路的借了一辆车子,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家又破又旧的裁缝铺子。 当他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除了那位老爷子之外,还有个穿着海军少校制服,年龄看起来和卡尔普差不多的男人。以及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穿着一身运动装,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还不等卫燃说话,那位正在摆弄一台明显刚刚拆封的平板电脑的老爷子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主动开口说道,“抱歉,今天不营业,方便的话请明天再来吧。” 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正在教这老爷子使用平板电脑的同龄人,再看看那位正拿着抹布卖力的擦拭货架的少校,卫燃微笑着点点头,干脆的转身又走出了店铺。 “爷爷,你今天不做生意了?”那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笑着调侃道,“平时你这店里可难得有客人愿意进来。” “别吵” 那老爷子舔了舔手指头,又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再教我一边,这东西怎么放大来着?” “爷爷,这个不用舔手指头也能翻。”那个和卫燃同龄的年轻小伙子憋着笑提醒道。 “舔手指头?谁舔手指头了?我当然知道用这东西的时候不用舔手指头。”那老爷子一边在袖子里搓着带着唾沫的手指头一边倒打一耙的争辩道。 已经走出门口的卫燃无声的笑了笑,帮着关上了那面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店门,又扫了眼已经换上了新玻璃的落地窗,随后迈步钻进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里。 随意在附近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酒店住下,卫燃反锁了房门之后打开了达丽娅老师托自己带给刚刚那位老爷子的礼物。 这个用来装礼物的木头盒子并没有封死,里面装着的,也仅仅只是一套裁缝常用的工具,就连这套似乎从没用过的工具,看起来都很有年头的样子,尤其那把大剪刀,个别的位置甚至已经长出了星星点点的锈迹。 扣好木头盒子的盖子,卫燃索性也就不再多想,转身下楼钻进了紧挨着酒店的一家小餐馆。 等到第二天下午,当他再一次驱车赶到那座裁缝铺子的时候,却发现昨天来时看到的那面落地窗上竟然再次贴上了花花绿绿的透明胶带。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卫燃推开店门,见里面只有那为老爷子在等着自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让你多跑了一趟”这老爷子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 卫燃摇摇头,掏出钱夹子,将一个月前这老先生给自己的那块布头拿出来递给了对方。 接过布头,这老爷子指了指店门的方向,“帮我锁一下,顺便把窗帘也拉上。都弄完了之后,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所有的个人物品也都放在桌子上。” “怎么进来就脱衣服...”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老老实实的按照对方的吩咐,将身上的车钥匙、钱夹子手机手表之类的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然后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老爷子也从柜台里面慢悠悠的推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质24寸行李箱。 慢悠悠的将这行李箱打开,那位老爷子从里面拿出一套西装递给了卫燃,“先把这一套换上试试。” 闻言,卫燃赶紧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接过来开始往身上穿,这套衣服倒是齐全,从袜子到领带,从皮鞋到衬衣乃至羊毛背心等等是一样不少。甚至像袜子衬衣口袋巾这类还多准备了一些。 趁着他换衣服,那老爷子已经从两个货架的夹缝里拉出来一面落地镜,用一条毛巾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趁着卫燃在照镜子的功夫,他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皮质的钱夹子、一双棕色的羔羊皮手套。 等卫燃在对方的指点下,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穿戴在身上,这老爷子绕着卫燃转了一圈,一番思索之后,转身拉开了柜台的抽屉,这抽屉里没别的,除了一枚枚不同款式的领带夹之外,便是一块块风格迥异的腕表,以及各种款式的烟盒、打火机乃至墨镜。 出乎他的预料,这老爷子左挑右选之后,竟然拿了一块苏联时代生产的箭牌腕表。卫燃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季马就曾经从那座废弃的军事基地里发现了一块同款货色,那块表至今可都戴在季马的手上呢。 “把这个戴上” 这老爷子对照着柜台上平板电脑显示的时间,熟练的把手表调好之后递给了卫燃,同时嘴上解释道,“这套西装是最正式的,适合一些严肃的场合,同时你也要记住身上的这些搭配,这些小东西是最适合你历史学者身份的,尤其这块苏联时代生产的腕表,它能轻而易举的把你和‘历史’这个角色联系起来。” 看着落地镜里那个严肃沉稳的自己,卫燃内心越发的感慨,这套订做的西装虽然价格不低,但这手艺确实没得说,别的不说,只要自己装的像一点,仅凭这套衣服,说不定就能轻易的混进一些高端场所招摇撞骗。 “接下来是公文包” 这老爷子慢悠悠的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深棕色马皮公文包,将其打开后,展示着里面的皮质封面记事本和派克钢笔,以及一些诸如名片夹,墨镜之类的东西说道,“这个公文包和里面的东西是配这套西装的,平时你也可以用,但记得经常保养。好了,如果欣赏够了,现在就把这套衣服脱下来吧” “哦,好!好的!”拎着公文包在落地镜前找感觉卫燃闻言赶紧开始脱衣服。 “这套衣服轻易不用穿,很累的。尤其这双皮鞋的鞋底,走起路来绝对算不上舒服。”这老爷子一边将卫燃脱下来的衣服仔细叠好放进行李箱一边说道,除了衣服之外的东西都放进公文包里吧,这样可以避免你出错误。 等卫燃将包括手表在内的各种东西收好,这老爷子又拿出了第二套西装递给卫燃,并且就像刚刚一样,趁着卫燃换衣服解释道,“这套衣服用的布料看起来是最普通的,但至少足够结实,而且剪裁上也有些变化,足够你做各种剧烈的动作不会受到束缚。” 等卫燃打好了领带,这老爷子竟然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腋下枪套和一个腿部枪套递了过来,没有理会卫燃脸上诧异的神色继续说道,“简单的说,这套衣服是工作的时候用的,它能让你看起来足够普通,普通到不会在人群里过于显眼。同样,它也不用太多的配饰,甚至连口袋巾和领带夹都不需要,至于手表,如果你有需要,就戴你以前戴的那块就可以了。” “您的手艺可真厉害” 卫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赞叹道,这套西装穿在身上确实舒服,不但没有什么束缚感,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也不像刚刚那么夺人眼球,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或者刚刚从学校里出来不久的“资本家的走狗”。 “这件衣服的布料虽然很结实,但也非常易燃。” 那老爷子像是没听到卫燃的赞美一样继续说道,“如果你需要不留下太多痕迹,只要对着缝合线的位置用打火机烧上最多五秒钟,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当然,这也让这套西装除了衬衣之外非常不耐洗涤,所以如果可以,尽量不要洗它,脏了就用毛巾擦一擦就好。” “鞋子呢?”光着脚丫子踩在一张报纸上的卫燃问道。 “别急” 这老爷子从箱子里拿出一双系带皮鞋,将鞋底对着卫燃,指着边缘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丝说道,“这双鞋子的鞋底花纹是可以改变的,需要的时候只要拉住这个金属丝用力就可以了,当然,这种改变是一次性的,说白了只是切下来一层鞋底而已,不过切下来的鞋底同样很容易点燃,而且燃烧时的烟雾非常大,也非常刺鼻。” “这些都是苏联时代的技术?”卫燃终于忍不住问道。 “就当是吧” 这老爷子不在意的敷衍了一句,随后又拿出一个仅有半颗香烟大小的金属管递过来,“这里面有一颗毒针,里面只要装上毒素足够弄死任何人,平时它可以固定在这套衣服的腰带扣上。 当然,只要锁死了上面的扣子是很安全的。用的时候只要用指甲顶住红色的那一头就可以了,从中间逆时针拧开可以添加别的毒素反复使用,至于毒素,你去找你的老师想办法,我这里可没有那种东西。” 接过这个不起眼的小金属管,卫燃解开刚刚系好的腰带,将其固定在上面之后看了看,很快便弄懂了这东西的用法。 “最后就是和这套衣服相配的公文包了” 这老爷子从柜台里又拿出一个做工看起来粗糙了些的黑色公文包,“这个包没有太多的功能,但里面使用了防弹材料,虽然它挡不住步枪,但至少档个正常口径的手枪子弹没有太大的问题。” 说话间,这老爷子拉开了公文包上的一个隐蔽拉链,随后竟然将这公文包展开,变成了一个四倍大小的长条,甚至中间还有个足以让头钻进去的圆洞的大方块。 在这老爷子的指挥下将这个建议的防弹衣穿在身上并且扣除了两肋的扣子,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玩意丑是丑了点,但如果真像对方说的能多少挡挡子弹到也不错。 “好了,这套衣服也脱下来吧。” 这老爷子等卫燃搞清楚用法,立刻又拿出了第三套衣服,“这套是休闲装,不太正式的场合可以拿来穿。配饰你根据需要自己搭配就好,除了布料还算不错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至少能让你看起来帅气一些。” 换上这第三套衣服,这是一套工装裤加马丁靴以及牛皮腰带和毛衣的组合,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穿着却是真的舒服,尤其还搭配了一件呢子风衣,这可比自己来的时候穿的羽绒服看起来有型多了。 这120万卢布真是一点没白花...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也没脱下这套衣服,而是直接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背包,里面的现金,连同达丽娅托自己送来的礼物送给了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爷子。 打开木头盒子随意的看了一眼,这老爷子倒是挺高兴,甚至连卫燃支付的钱都没数,直接划拉到了柜台抽屉里。 将那一盒子裁缝工具收好,这老爷子指了指脚边的行李箱,“好了,这些东西你可以带走了,以后如果那两套正装需要修补,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 卫燃恭敬的道谢,“谢谢您,以后如果有需要,肯定还会来麻烦您的。” “谢就算了,只要我还活着,随时都可以过来。” 这老爷子说到这里犹豫片刻,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年轻人,你是不是快从达丽娅的手里毕业了?” 见卫燃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老爷子却是和蔼的摆摆手,“好了,当我没问,小家伙,希望你穿第一套正装的机会越来越多,也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第二套正装。” 卫燃怔了怔,语气越发诚恳的道了一声谢谢,这才拎着行李箱和两个装进纸袋子的公文包离开了这间不起眼的铺子。 第341章 找卫燃帮忙的两个人(二合一) 店门口的路边,卫燃拉开车门,正准备把高价买来的那个装满衣服的行李箱放进后排座椅,可紧接着,便发现戈尔曼这个老东西竟然正在车里坐着呢! “你怎么在这?”险些从本子拿出佩枪的卫燃是真的被对方吓了一跳。 “我已经在这等你很久了,外面太冷所以只能来车子里坐坐。” 戈尔曼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道,“至于我来做什么,先上车吧。” 犹豫片刻,卫燃将行李箱放进装着不少杂物的后备箱里,不情不愿的钻进了驾驶室。 直等到车子启动,戈尔曼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别紧张,我来找你是私事。” “私事?”卫燃稍稍松了口气,紧跟着提心吊胆的追问道,“什么私事?” 戈尔曼犹豫了片刻后问道,“有时间帮我跑一趟敖德萨怎么样?” “敖德萨?乌克兰?去那里干嘛?杀人?”卫燃皱的嘴里蹦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那语气却是摆明了不乐意。 “不不不,不是乌克兰的敖德萨,是美国的敖德萨,在德克萨斯州。”戈尔曼顿了顿,继续说道,“也不用你杀人,只要你帮我找个人,看看她生活的怎么样,最多从远处拍几张照片就好了。” “她?” 卫燃立刻抓到了对方话里的关键词,故意一脸玩味的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车厢的老家伙。 “我妻子,前妻。”戈尔曼无奈的摇摇头,“先离开这里吧。” “去什么地方?”卫燃干脆的踩下了油门。 “往前开,第二个路口右转,左手边有个咖啡厅,去那里吧。” “没问题”卫燃回应了一句也就没再多问,按照对方的指引,将车子开到了目的地。 看得出来,戈尔曼对这里非常熟悉,自顾自的带着他走进咖啡厅之后,找了个距离窗子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等到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桌,戈尔曼却只是慢慢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叹了口气,卫燃也没了好奇心,“说说我能帮你做什么吧。” “不用...不用做太多事情,只要看看她生活的怎么样就可以了。” 戈尔曼罕见的露出一丝丝的慌乱,“还有...还有我的儿子,看看他结婚了没有,有没有孩子,就这些,就这些吧。” 见对方用希翼的眼神看着自己,卫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点点头,“就这些?” “就这些” 戈尔曼从兜里摸出一张对折的a4纸打开推给卫燃,用长着老茧的手指头点了点上面打印的两张图片说道,“上面这张是我用街景地图找到的她的房子的样子,下面这张是她的照片。” 说到这里,戈尔曼从拿出一支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钢笔,在这张a4纸上,用卫燃看不懂的英语写下了一串似乎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 “戈尔曼...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卫燃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我已经死了,不然不可能活到现在。” 戈尔曼说了一句卫燃听得懂又听不懂的话,随后收起那支钢笔,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而且因为一些我不能和你说的原因,我担心我去了,说不定会给她带来麻烦。” 沉默片刻,卫燃再次问道,“你...多久没见她了?” “上次见面还是苏联解体前的两个月” 戈尔曼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从兜里掏出一卷美元递给了卫燃,“想办法找个合理的借口把这些钱给她吧,只有不到一万美元,入境的时候连申报都不用的。” 看了眼对方递来的那卷旧钞票,卫燃想了想说道,“你知道的,我小姨是开旅行的。另外,我的父母也是开旅行社的,所以我有办法多带一些钱过去,如果...” “那你等我一下”戈尔曼话音未落便已经站起身,近乎小跑着离开了咖啡厅。 前后不到十分钟,这个平时让卫燃有些发怵的老家伙便拎着一个并不算大的电脑包走了进来,稍稍压低声音问道,“这里面有5万多美元,加上刚刚的那些刚好六万,能带过去吗?” “问题不大”卫燃接过电脑包,最终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让我去?” “或者你有更好的人选?” 戈尔曼反问道,见卫燃不说话,这老家伙叹了口气,“至少你值得信任,而且身份也比较干净,不像我们,去哪都会引起注意,要随时担心会不会有老朋友敲门。” “什么时间?”卫燃干脆的问道。 “不急”戈尔曼顿了顿,又追了一句,“当然,越快越好。” 那不就是迫不及待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终究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我安排一下,回一趟伏尔加格勒之后就立刻出发。” “好...我等你消息。” 戈尔曼用力搓搓脸,“我记得你的英语不算好,到时候你可以在当地请个翻译。另外,如果可以,你最好能从华夏出发,这样对你对她都安全一些。” “这种事你就放心吧” 卫燃将桌子上的那卷现金丢进电脑包里,“不用我给她带句话之类的吗?” 戈尔曼张张嘴,可随后干脆的摇摇头,“算了,不用了,没必要让死人打扰活人了。” 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这老家伙便干脆的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却并没有急着离开。从不远处那家裁缝店的老爷子儿孙绕膝的平淡生活,到越走越远的戈尔曼刚刚拜托自己帮忙的事情,再到曾经尼古拉老爷子的经历乃至几个月前戈尔曼在因塔利用穗穗给自己上的那一课。 这些事情像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浪头一样拍打在卫燃的心头,让他愈发的警惕自己在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东西,也越发的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当初戈尔曼送给自己的华夏古语,最终这才站起身,拎着破旧的电脑包离开了咖啡厅。 驾驶着车子开往机场的路上,他又开始琢磨起这趟灯塔国之行需要做的准备。 别的不说,首先最重要的便是一个靠谱的翻译,否则就自己那渣一样的英语,能不能找到目的地恐怕都是个未知数。 思来想去,这靠谱的翻译除了英语好像勉强还凑合的穗穗,似乎也就只剩下了自己手下那位员工卡坚卡。 可这俩人似乎哪个都不太合适,穗穗就不用说了,自己和红旗林场那点儿破事,他是一点都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至于卡坚卡,她的底子同样不干净,万一落地就被抓一样是个麻烦,甚至说不好还得把自己饶进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戈尔曼既然偷偷选在这个时机找上自己,就摆明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总不能真从家里借个导游?思前想后的琢磨了一路,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工作室再说。 搭乘着当天的航班,在经过漫长又无聊的飞行顺利降落在伏尔加格勒之后,驾驶着越野车赶回工作室的卫燃却发现隔壁的旅行社格外的热闹。 好奇的推门走进去,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宽敞的办公室里除了少数几个正在忙活的,剩下的那些已经在会议室的麻将桌上摆起了长城。 而随着卫燃进门,原本正在搓麻将的毛子也反应极快的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直到看清了来人,这些被阿历克塞教授带坏的毛子们才松了口气。 “我小姨又出差了?”卫燃习以为常的问道,趁老板不在的时候摸鱼打麻将,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别说他,就连小姨其实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过旅行社的工作性质其实也就那样,只要该做的工作做完了,只要上班时候不喝酒,玩麻将打游戏乃至在门口弄个小烧烤都是常有的事儿。 “没出差” 脸上画满了小王八的前台毛妹一边摸牌一边解释道,“她去芬兰看教授拍电影去了,半个月前就去了。估计要圣诞节之后才能回来呢,维克多,快过来帮我打一会儿,我都连输了六把了。” “你们呢?怎么不放假?”卫燃帮着这小毛妹出了张牌继续问道。 “放不了假” 前台小毛妹索性给卫燃让了位置,一边用湿巾擦脸上那些各种姿态的两栖动物一边解释道,“最近有不少游客,大部分都是去因塔的,今天晚上还有两批来伏尔加格勒的,明天还有一批回华夏的和...” “停停停” 卫燃赶紧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不然按照往常的经验,说不定自己就要被拉壮丁了。 “胡啦!” 坐在卫燃旁边的一个毛子壮汉字正腔圆的一声大喊,随后抓起了卫燃刚刚丢出去的牌。 “维克多,你要不要去芬兰看看?”胡牌的这位毛子导游用汉语问道,“老板说教授演的非常好。” “我就算了,这两天我还有事儿呢。” 刚坐下就输牌的卫燃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索性又把位置重新让给的前台毛妹,“你们继续玩吧,这个月有人找我吗?” 刚刚把脸擦干净的前台毛妹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一边洗牌一边说道,“大概半个月前,尼古拉先生带着一个人从你的工作室里拿走了一个木头箱子,是老板给开的门。” “这事我知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卫燃浑不在意的答道,被拿走的那个木头箱子里装的就是当初把自己送回勒热夫战场的那些东西,在去红旗林场上课之前达丽娅就和自己打好招呼了。 “没了,不对,有!” 这小毛妹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周前吧,不到一周前,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华夏女孩来找过你。” “坐在轮椅上的?” “那个姑娘说她叫隋馨” 之前那个会汉语的男毛子导游提醒道,“当时我也在呢,不过当时老板也不在,她没说什么就走了。” “是她?” 卫燃总算对上了号,这隋鑫不就是当初达丽娅和卡尔普老师把那床古琴幽泉强卖给自己的时候,小姨帮自己介绍的能教他弹琴的那个姑娘吗?当时自己还去他家开的小超市拜访过呢。 不过她怎么会来找自己?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继续问道,“还有吗?” 前台小毛妹想了想之后摇摇头,“没了”。 “你们继续玩吧”卫燃没给其他人开口让自己帮忙的机会,干脆的转身离开了旅行社。 回到工作室,卫燃拿出关机许久的手机充上电开机之后,在通讯录里一番寻找拨通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隋馨的电话。 “我是卫燃,抱歉才回来,刚刚旅行社的前台和说你来这里找过我?” “我都以为你换号码了”电话另一头的隋馨笑着答道,“之前确实去找过你。” “怎么?”卫燃好奇的问道,“有事儿?” “确实有事儿” 电话另一头的姑娘犹豫片刻后问道,“你在旅行社吗?方便的话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吧,正好车子都还没熄火呢。”卫燃赶紧说道,他倒不是不想让对方来,只不过对方那身体条件,赶过来估计不太方便。 “那也行,谢谢。” 电话另一头的隋馨显然听出了卫燃的好意,道谢之后犹豫了片刻说道,“那个...能不能把你的那床古琴带上?我想借来用用。” “借古琴?”卫燃愣了愣,随后干脆的答道,“行,没问题。” 隋馨闻言松了口气,赶紧说道,“那就谢谢你了,晚上请你吃火锅。” “我这就出发” 说完,卫燃便挂断了电话,虽然没弄懂对方突然借古琴做什么,但好歹当初帮过自己,所以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对方想借的古琴幽泉现在还在国内到不是什么问题,金属本子里不是还有一床瑶光嘛。 拿上勉强充了些电的手机,又翻出两瓶上次采购买的杜松子酒当作伴手礼,最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来的琴盒,卫燃锁了卷帘门,将发动机都还温热的越野车重新启动,循着记忆在伏尔加格勒城区找到了隋馨家开的小超市。 还不等他将车子停稳,隋馨的老爹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而且很显然,对方已经认出了那辆招摇的越野车,而在这大叔的身后,还有一位富态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隋馨坐着的轮椅后面。 对方一家如此隆重的等着自己,反倒让卫燃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将车子停在路边,拿上伴手礼和琴盒迎了上去。 “你小子怎么又拎着酒来了?这次可是我们家姑娘找你帮忙。”隋馨的老父亲推拒道。 “不是说请我吃火锅吗?总得喝点酒吧?”卫燃故作茫然的反问道,无形之间也打消了双方仅有的那些生疏和拘束。 “那行,你小子要这么说,叔就不客气了,晚上咱爷俩喝一瓶!” 隋馨老爹干脆的接过卫燃拎在手里的酒,拉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这是你姨,上次你来的时候她回国了没看见。” “阿姨您好” 卫燃客气的和对方打着招呼,后者也温婉的给了个回应。倒是一直被她推着的隋馨,自从卫燃下车之后,便直勾勾看着他拎在手里的那个带着星星点点反光的琴盒,胖乎乎的包子脸上也露出了吃惊之色。 双方一路客套着走进超市,卫燃立刻发现着超市原本楼梯的位置附近竟然装了个电梯,显然,这是给坐在轮椅上的隋馨准备的。 搭乘着这台电梯来到二楼,电梯门打开之后便直接到了那间卫燃曾经来过的教室。 只不过和上次相比,今天这教室里倒是一个学员都没有,同时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也多了几台华夏产的空气净化器,而在电梯一侧的一张小桌上,还燃着一根牙签粗细的线香。 “上回你小子来过之后,我就弄了好几台空气净化器回来。” 隋馨老爹一脸得意介绍道,“连这电梯也是那时候装的,另外还从国内弄了不少千层底的布鞋过来给那些毛子们穿,这回啊,就算这屋子里坐着一百个毛子也闻不到臭脚丫子和狐臭味了。” “这线香味道也挺不错” 卫燃语气真挚的恭维道。看得出来,这老爹足够疼自己家的女儿,否则根本不会因为自己当时随口提的一句做出这么多的改变。 等隋馨的老妈端来一壶茉莉花茶,卫燃陪着这一家三口继续客套了一番,直到隋馨的老爹老妈借口去准备吃火锅的食材离开了教室,他才和隋馨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你打算开古琴培训班?”卫燃听坐在轮椅上的隋馨说完之后诧异的问道。 “上次你来过之后,有好几个毛子吵着要学,后来想学的人就越来越多,那些傻毛子坚持认为古琴的琴弦比古筝少,所以好学。” 隋馨一脸头疼的说道,“因为这事儿,我还特意自己练了差不多大半年才把以前学过的捡起来。” “那你...” “我其实是想借你的琴录一些教学视频” 隋馨扫了眼一直放在卫燃脚边的琴盒,接着抬手指了指挂在不远处墙壁上的那一床床古琴,一脸苦恼的解释道,“古琴太贵了,尤其从国内邮寄到这里就更贵了,那些业余古琴拿来给新手练习还勉强可以,但拿来录教学视频,音质就太差了。” “这么多古琴都是你买的?”卫燃惊讶的问道,从进门之初他就注意到这面墙壁上挂着的那足足二十是床古琴了。 “我可没那么多钱” 隋馨的包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真正我自己买下来的只有五床,剩下的都是想学琴的学员出钱由我代买的。” “这傻毛子还真是遍地都是...” 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随即痛快的将脚边的琴盒拎起来放在了桌子上,“那你试试这床琴吧,那床幽泉去年被我送回国了,这一床叫瑶光,是我不久前买的。” “单这个琴盒看着就不便宜,这好像是...还真是八宝灰漆?这是哪个不差钱的傻子土豪?竟然用八宝灰漆制作琴盒?!” 隋馨瞪圆了眼睛,从一见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琴盒了,但她却没想到,这琴盒的制作工艺竟然还真像猜测的那样。 “鬼知道是哪个不差钱的傻子土豪”卫燃憋着笑扫了眼左手虎口上的纹身,心情却是舒坦了不少,这都多久了,总算有人帮着自己骂一句了。 “这你都能买到,我都怀疑你是盗墓的了。” “可能不小心捅了琴窝了吧”卫燃信口胡诌了一句,将这话题敷衍了过去。 隋馨咽了口唾沫,却并没有碰桌子上的琴盒,而是先抽出两张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等晾干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琴盒上的搭扣。 颇有些费力的将重的吓人的古琴瑶光抱出来,隋馨在看了眼其上丝质琴弦之后,神色古怪的看着卫燃问道,“你学会弹琴了?” “为什么这么问?”卫燃帮着将琴盒搬到一边好奇的问道。 “都用上丝弦了,新手用这种弦可弹不好。” “随便扒拉几下而已”卫燃谦虚的说道。 “要不你先弹一曲?”隋馨却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让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我就算了吧” 从莫斯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以后低调做人轻易不装b的卫燃赶紧推诿道,虽然那金属本子只教会了自己一曲广陵散,但他可知道那曲子有多难,自己到时候真要弹出来,弄不好就会被当成怪物。 可真要是让他弹那曲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仙翁操》,说不定这姑娘还得在心里骂一句人傻钱多暴殄天物。总之,这平白招骂的事,自以为不管傻的卫燃可不干。 隋馨见状倒也没有勉强,再次抽出两张纸巾仔细擦了擦手,这才轻轻搭在了古琴瑶光的琴弦上。 片刻间,这间温暖空旷的教室里,便响起了一曲卫燃没听过的琴曲,而隋馨脸上的吃惊之色,也越来越重。 隋馨虽然会弹古筝也会弹琴,但弹琴的手艺可远不如那位陈广陵,甚至哪怕卫燃都能听出来,这姑娘就算是和陈广陵的儿子陈洛象比,都有不少的差距。当然,即便如此,拿来糊弄下毛子那也绝对是够够的。 但对于隋馨来说,虽然自己技术不行,但却同样能感觉出来这床古琴犹在之前见过的那床幽泉之上! “这个人傻钱多的土豪到底从哪找来的一床又一床好琴?别说新手,连我用这床琴都是暴殄天物了...” 隋馨偷偷扫了眼在盘腿坐在一边喝茶的卫燃,终究还是偷偷给出了一个后者以为只要不碰琴弦就不会出现的评价。 第342章 年底的琐事 温暖的教室里,随着最后一缕琴音飘散,隋馨也意犹未尽的抚平了琴弦。 “这是什么曲子?”卫燃给对方倒了一杯茶问道。 “佯醉于酒,忍隐于狂”隋馨将双手抬离古琴,接过茶杯微笑着解释道,“这首曲子叫《酒狂》,要不要学?” “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儿高”卫燃如实说道,随后立刻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开始录视频?用不用我帮忙?” “现在吧” 隋馨抬头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电子表,一边自己转着轮椅往墙角的桌子移动一边歉意的说道,“那个...我录视频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你可能得多等一会儿才行。” “没关系,实在不行先把琴放在你这里也没事。”卫燃起身帮对方推着轮椅往她想去的地方移动。 “别,千万别!” 隋馨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前者的提议,“别说它,就你之前带过来的那床幽泉都能换我家的铺子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让你放在这儿。”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卫燃也就没有争辩,帮着对方从一个塑料箱子里拿出三脚架和单反支好,又连上了一个看起来挺专业的拾音器,随后便识趣的离开琴室走进了电梯。 听着楼上断断续续隐约传出来的琴音和隋馨自说自话的讲解,卫燃将脚步放轻了些。随后便看到隋馨的老爹竟然已经在超市的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怕吵到她”这大叔压低了声音说道,“走吧,去里面坐坐?” 卫燃点点头,帮着对方将卷帘门轻轻的拉上,随后两人穿过通往里间的小门,走进了一间并不算大的小客厅。 相比小姨一家,或许隋馨这一家才是离家在外辛苦打拼的华夏人的真实写照。 狭小且采光不算太好的房间,同样狭小但却满是烟火气的厨房,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摆满的各种杂物和墙壁上一家三口各种背景的合影,当然,还有唯一一面窗子的窗台上,用大号塑料瓶子种的那些郁郁葱葱的蒜苗。 隋馨老爹轻轻关上房门,“家里有点乱,让你见笑了。” “不乱,比我那可强多了。”卫燃在对方的示意下坐在了沙发上,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问道,“隋大叔,你们来毛子这边多久了?” “可有年头了” 隋馨老爹指着墙上一张照片感慨的说道,“我第一次来俄罗斯的时候,苏联才解体不到一年。当时啊,我跟着老家的朋友,兄弟几个人人扛着俩仨装满衣服鞋子或者打火机的麻袋包,从国内坐一个来星期的火车到莫斯科摆摊,然后又从莫斯科倒腾不少这边的便宜货,再坐一个星期的火车回国。” 说到这里,隋馨老爹指了指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隋馨老妈,“当时你姨就在国内帮我准备往这边倒腾的东西,顺便也帮忙把我从莫斯科扛回去的东西卖出去,一个月两个来回,那年头儿的日子呦,真是苦的做梦都打哆嗦。” “您来这么多年了?”卫燃啧舌不已,合着这是第一批倒爷啊? “没当时就干了不到两年就停手了,” 隋馨老爹摇摇头,继续回忆道,“当时赚了点小钱,不过火车上抢劫的也越来越多了,索性就回了老家。后来隋馨这丫头出生之后腿上不利索,那些年前前后后的治疗费把之前赚的钱全都砸进去了也没见好。 六七年前吧,想着这边说不定还有机会,等那丫头念完初中,全家就都搬过来了,当时可多亏了你小姨和你姨父帮衬这才算是把超市开起来。” “生活不容易啊” 卫燃叹了口气,自己的小姨是嫁过来的,加上那酒蒙子姨父多少还算争气,所以生活的还算不错。但更多像隋馨老爹这样出国打拼的,他们大多数的生活真的远不如别人以为的那么光鲜,而他们呈现出来的光鲜,其实无非是用别人看不到的辛苦汗水和掺着血的眼泪换来的罢了。 在和隋鑫老爹的闲聊中,窗外的天色也在一点点的变暗,客厅里那张并不算大的四方桌子上的,也摆上了各种配菜和一个燃着炭火的红铜火锅。而隋馨也在不久之后,被她老妈用轮椅推了过来。 “录完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录完了”隋馨活动着通红的手指感谢道,“这次可多亏你帮忙了。” “我这不还能蹭一顿火锅吗?”卫燃开着玩笑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围着桌子吃着热腾腾的火锅,众人的话题也从隋大叔当倒爷的那些年的艰难变成了隋馨这些年教毛子弹古筝的时候,各种傻毛子整出的各种奇葩花活。 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饭局,卫燃拎上琴盒,在这温馨的一家人相送下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小超市。 返程的路上,并没有喝几杯酒的卫燃却越发的感概。隋馨借琴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只是这难得的假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 但对于那个终日里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姑娘来说,却是给她的培训班帮了大忙,以至于让她兴致勃勃的在饭桌上开心的和父母聊上很久,顺便也让卫燃收获了那一家人的感谢。 那么戈尔曼请自己帮的那个“小忙”又会给谁带来多少改变呢? 将车子停在工作室的门口,坐在车子里直到发动机变凉,他也没能想出个准确的答案。 钻进工作室反锁了卷帘门,卫燃转而开始琢磨着关于美国之行翻译的问题。 穗穗或者卡坚卡,这仅有的两个人选可谓各有优劣。从内心上讲,他是绝对不会带着穗穗去冒险的,不然万一真的出现什么危险,别说小姨和阿历克塞教授那边没法交代,就连自己爸妈那边恐怕都得翻了天。 而卡坚卡这姑娘毕竟和kgb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带着她是否会惹来额外的麻烦也是自己不得考虑的。 至于自己一个人去,卫燃倒不是没想过,但要见的人毕竟身份特殊,这也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从这一点来说,带着卡坚卡倒是利大于弊。 念及于此,卫燃索性拿出卡坚卡当初送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了从食盒里取出的认证器,准备先问问对方的情况再做决定。 一番等待之后,笔记本的喇叭里传出了卡坚卡睡意朦胧的声音,“怎么了老板?”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卫燃后知后觉的扫了眼右下角的时间,这边虽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但如果算上时差,对方那边现在也就下午六点左右才对。 “不用,我只是趁着酒吧没有客人打个盹而已。”卡坚卡打了个哈气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会英语吗?”扰人清梦的卫燃略有些尴尬的问道。 “会,当然会。”卡坚卡的语气渐渐清醒,“需要我帮忙翻译东西?” “不是”卫燃犹豫了片刻,开口继续问道,“你方便去美国吗?会不会有麻烦?” “为什么不方便?” 卡坚卡奇怪的反问道,随后似乎意识到了前者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放心吧老板,我的背景很干净的,只是去一趟美国而已,不会有任何麻烦。” “真的?”卫燃不放心的追问道。 “鉴于你是我的老板,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出现开玩笑的情况。”卡坚卡认真的说道,“另外,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 闻言,卫燃没有急着回应,而是仔细的再次考虑一番带着卡坚卡去的后果以及可能遇到的麻烦,这才迟疑的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最近和我跑一趟美国怎么样?” “和你?” 卡坚卡愣了愣,“这不符合规矩,我们平时越少见面才越...算了,当我没说,我确实想出去转转。所以什么时间?目的地是哪?” 听着对方后半段语气中那一丝丝难以掩盖的兴奋,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时间尽快吧,。你可以先自己赶到美国随便去哪玩几天,只要记得别惹麻烦就行。我出发之前会通知你,到时候你提前去得州的达拉斯机场接我。” “需要我想办法从当地弄些武器或者...” “不需要”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说道,“我只是单纯去玩的,只是需要个信得过的翻译而已。所以不管我还是你,都不需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情,更不用准备什么武器。当然,如果方便,你可以提前租辆车子。” “没问题,我出发之前会给你发邮件。” “你是个游客”卫燃最后不放心的提醒道。 “知道,知道,我还是个翻译,还有别的事情吗?” 卡坚卡的声音稍稍远了一些,同时笔记本喇叭里也传出了翻箱倒柜的声音。显然,这姑娘已经在开始做准备了。 “就这些吧,记得别惹麻烦。”卫燃说完,伸手拔掉了连接在电脑上的认证器,将其放回了金属本子中的食盒里。 “得找机会把英语解决了,不然太麻烦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的话,一边往二楼的卧室走一边琢磨着,这次去美国是不是有机会找个什么“传承有序”的二战物件,送自己去个相对安全的战场学习一下文化知识。 利用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卫燃将签证之类的事情找了个借口一股脑的推给了在国内同样经营旅行社的老妈,而他自己则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了翻阅二战时美军的参战历史上,带着浓浓的功利性,妄想着从里面挑出个相对安全的战役。 赶在距离这一年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卫燃搭乘的航班也顺利的降落在了华夏的首都机场。 等他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出接机口的时候,特意过来接机的穗穗立刻抢过行李箱问道,“我干妈说你要去美国玩?” “就知道瞒不住...” 卫燃无奈的暗自嘀咕了一句,一边将手里的行李交给对方一边答道,“确实要跑一躺美国,不过不是去玩的,去见个人。” “哦” “哦?这就得了?”卫燃诧异的看着穗穗,这可不是这小玩意儿的风格。 “那还怎么着?”穗穗一脸无辜的问道,“我还拦着你不让你去怎么着?” “得,当我没问。”卫燃巴不得对方对这件事没兴趣,自然不会多说别的。 跟着这一路问东问西的小玩意儿溜达到停车场,穗穗炫耀似的掏出车钥匙按了下,顿时不远处一辆贴的花里胡哨的小车便闪了闪车灯。 “怎么样!我自己赚钱买的!”穗穗叉着腰一脸得意的问道,“宰了不少肥羊才全款没的呢!全款!” “这玩具车真不错,还能上牌呢。”卫燃故意调侃着对方,生怕对方再提起和美国有一个笔画关系的事情。 穗穗翻了个白眼,“它还能在高速上别渣土车呢你怕不怕?赶紧上车。” “去哪?”卫燃将带回来的行李艰难的塞进车里问道。 “去你家呗” 穗穗说话间已经发动了车子,“难得你这么早回来,正好一起过元旦,干妈今天都没去旅行社,听说从早晨就在准备饭菜呢。” “你呢?放假了?”卫燃坐进副驾驶问道。 “没” 穗穗探头探脑的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不过已经考完试了,元旦假期结束之后回去再待几天就寒假了。” “今年没挂科?”卫燃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打着岔,一点点的拉升着穗穗的怒气值。 “去年我也没挂!”穗穗等了卫燃一眼,呲牙咧嘴的踩了一脚油门,将车速稍稍提了提。 “行,就当你去年也没挂,小姨和姨父现在可都在芬兰呢,你今年的毛子圣诞节打算在哪过?” 卫燃用浑不在意的语气问出了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只要这小玩意儿回了伏尔加格勒,就彻底不用担心她跟着了。 “当然是回去过,听说那个破电影已经拍完了年前的进度了,他们俩也准备回伏尔加格勒了”穗穗理所当然的答道,“我六号早晨走,落地正好赶上圣诞节,到时候估计我爸妈也回家了。” “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卫燃回应的同时暗暗松了口气,随后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全然没有注意到,前者放在两人中间的包里,仅仅只露出一角的护照其实夹着两张机票,更想不到接下来的几天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第343章 事出反常和迟来的照片 穗穗驾驶的肥羊车跑上高速之后,卫燃识趣的当起了听众,任由前者一路得瑟着她今年寒假的宰肥羊计划,以及明年毕业之后准备借着因塔营地开展的各种宏图霸业。 至于那听起来一个套路挨着一个套路的计划到底有多少可行性,恐怕就只有真正落地实施的时候才知道了。 “总之,你就看着吧,等明年这个时候,我肯定换个烧油的车!”眼瞅着车子就到开进高铁站的地下停车场,穗穗也信心满满的给自己画了一张大饼。 “要不然等回去之后,你先跟我去一趟北大道?”附和了一路的卫燃忍不住提议道。 “北大道?去那干嘛?”穗穗不明所以的问道。 卫燃一边往外拿行李,一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初中同学他们家在那边卖农用拖拉机的,你要是想换个燃油车,等下我去给你买一台,四轮拖拉机、手扶拖拉机,连三蹦子都有,到时候你看上哪个随便挑,肯定能打折。” “我把你打折” 穗穗没好气的接过前者刚刚从后备箱里搬出来的行李箱,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眼间又少心没肺的笑的像个二傻子似的。 懒得和这小玩意儿斗嘴,卫燃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拎着背包开始往进站口走。穗穗也拉着另一个行李箱屁颠颠的追了上来。 不得不说,国内的公共交通要比卫燃两年去过的大多数地方都方便的多,刷了身份证进站上车之后,仅仅只用了一个小时便赶到了老家。等他们两人出来的时候,卫燃的老妈也已经在出站口等待多时了。 得益于刚刚回家的新鲜劲,这老太太自然是一阵嘘寒问暖的关怀备至,甚至还提前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串带馅儿的糖葫芦,全然还当他们是小孩子呢。 一路欢声笑语的赶回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盘盘还带着热气儿的饭菜,甚至就连家里养的那只歪嘴哈巴狗,身上都穿了一件喜庆的红马甲。 一家人围着桌子聊了许久卫燃这一年的经历,直到撂下筷子,卫燃老妈这才说道,“你去美国的事都安排好了,6号早晨有个去美国的旅行团,你跟着一起去就行,他们在美国玩一周,落地之后你忙你的去,但必须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也是6号?” 卫燃狐疑的看了眼正在盘腿坐在沙发上,正抱着半个西瓜穗穗,可惜,后者像是没听到似的,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电视上正在播放的综艺节目里。 “着急去?”卫燃老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道,“要不给你提前点?我让你你爸问问哪家社有更早出发的?” “不急,那就六号吧。”生怕节外生枝的卫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赶紧起身帮忙收拾着桌子,可随后便被老妈给赶到了沙发上。 “帮我拿一下,我去帮干妈洗碗。” 穗穗说着,将手里没吃完的西瓜塞到了卫燃手里,而她自己则屁颠颠的跑进了厨房,一边帮着刷碗,一边和卫燃老妈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怎么感觉这么不保险呢...”卫燃挖了勺西瓜暗自念叨着,最终还是决定等晚上老爹回来之后找机会单独问问。 可惜,当天晚上卫燃老爹回来之后,任凭他各种旁敲侧击,却并没有问出来什么,反倒差点让对方怀疑自己要去美国整什么幺蛾子,进而把他给好好盘问了一顿。 手忙脚乱的应付掉了自家老子,卫燃借口坐了一天的飞机累了,落荒而逃似的躲到了对门的房子里。 而在两套房子的防盗门关上的瞬间,将眼睛贴在猫眼儿上的穗穗立刻跑回了客厅的沙发上,而卫燃的父母也一脸八卦的凑过来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之前咋说的?” “他只说要去美国见个人!”穗穗同样一脸八卦的磕着瓜子低声答道,“剩下的我怕他起疑心就没多问。” “男的女的也没问?”卫燃老妈一边扒橘子一边问道,“你咋不问问呢?” “不过应该是女的!”穗穗信誓旦旦的说道,“我猜肯定是女的!要不然他怎么会一直都怕我跟着去的样子。” “这傻小子不是在俄罗斯准备读研究生吗?怎么还能勾搭上傻老美了?”卫燃老爹一脸狐疑的猜测道,“你们说,这傻小子怕不是遇到什么骗子了吧?” “那应该不能”穗穗肯定的说道,“他又不傻,真要是那么好骗还用等到被骗了去美国?我估计弄不好是和他一起读研究的美国同学。” “这话倒是没错”卫燃老妈赞同的点点头,“这傻小子不至于做这种蠢事,不过这傻老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可不能让他随便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干妈,那我还跟着不?”穗穗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问道。 “跟着!当然得跟着!可不能让这傻小子被骗了去!” 卫燃老妈想都不想的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可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改口说道,“那什么,反正你爸妈那俩不靠谱的看样子是没打算回去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另外这离着过年还有段日子呢,你就当出去旅游了,顺便帮我们看看那小子到底祸害谁去了。” “可...” 穗穗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卫燃老爹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口,端出来一个荒诞的理由,“跟着去吧,反正机票都买了,退票手续费挺贵的呢。” “那...那成吧!”穗穗期期艾艾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到时候我肯定查清楚他干嘛去的!” 闻言,卫燃的父母默契的相互看了看,借着这个话茬,将聊天内容引到了其他方向。 而与此同时,越琢磨越觉得似乎有些不对的卫燃也在关上房门的同时收到了卡坚卡发来的邮件。 按邮件里的说法,对方现在已经赶到了美国的休斯顿,甚至那邮件里还附带了一张她在nasa航天博物馆里拍到的航天器模型。 给对方回了一封邮件确定了自己出发和大概的抵达时间,顺便也把接机地址换成了休斯顿。卫燃看着背景墙上的那两支大抬杆,琢磨着万一穗穗到时候真的跟着去了该怎么办。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以他对穗穗的了解,过年时候去姥姥家隔壁村串个亲戚这小玩意儿都得跟着蹭个压岁钱,去美国她是绝对不可能不感兴趣的。哪怕要回家过圣诞节,少说也得追着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提前预定点土特产什么的才正常。 但愿是想多了吧... 没琢磨出什么预防手段的卫燃最终也只能暗自念叨了一句,早早的钻回房间瘫在了床上,缓解着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 回家的第二天,一家人特意去附近的景点玩了一圈算是过了元旦,此后的时间里,卫燃父母又恢复了平时忙碌的状态,甚至就连穗穗也在元旦假期结束之后独自返回学校等着放寒假顺便筹备着寒假一开始,就先送一批肥羊去因塔。至于卫燃,则趁着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去了趟姥姥家。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穗穗的姥姥姥爷竟然在秋天的时候把房子给拆了,重新盖了七间大瓦房,如今房子还没装修好,他们老两口则暂时借住在了卫燃的姥爷家。 而且据卫燃的姥爷说,等开春他们的房子装修好了,就搬过去把自己家的也拆了重新盖上七间大瓦房。 甚至这两家的老人这次都商量好了,到时候两家中间的院墙都不打算留了,并美其名曰不但能省不少的砖钱,还能开一畦菜地出来。而这事儿不但自己的老妈没说过,连穗穗那小玩意儿竟然也没提过。 除了这两家老人闲的翻盖房子,更让卫燃没想到的是,穗穗姥姥家拆房的时候竟然还翻出了不少老物件。这其中除了几条早已开裂或者腐朽的排子船之外,还包括一个落灰了不知道多久的玻璃相框。 而这个足有半米见方的相框里夹着的,便是之前卫燃借着那支大抬杆回到白洋淀抗日战场时拍到的照片。 只不过可惜,不管是卫燃的姥爷还是穗穗的姥爷,他们虽然能勉强认出相框里那些略有些发霉的黑白照片上的人都有谁,甚至能认出里面那些合影就是在他们儿时记忆里这个院子里拍的。但却根本不知道当年是谁拍下的这些照片,更不知道照片里的人都曾经历了什么。 “大外甥,回头你去城里问问,这些老照片有没有法子修复修复。”穗穗的姥爷摆弄着擦的干干净净的相框道明了前因后果之后,顺便也提出了需要卫燃帮忙的事情。 “这肯定能,这事我都能做,有个一两天就能修复出来。” 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他当然能修,因为这些照片的底片就在自己手里呢,无非重新洗一遍的事儿而已,就算到时候找不到能洗照片的地方,用打印机也能打出来。 “真的?”卫燃姥爷端着酒杯赞叹道,“现在这高科技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有啥的” 穗穗姥爷一脸得意的说道,“拆房之前,穗穗那丫头拿手机发的那些小猫小狗的照片就是会动的,还有会闪光的字儿呢。” “您说的那个八成是动图表情包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终究没有挑破这件事情。对于这些老一辈的人来说,想解释明白什么是动图什么是表情包不但麻烦而且毫无意义,反倒显得自己脑子不正常。 而对于那几张略有些发霉的照片里记录的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长辈来说,或许除了留给后人的照片之外,还应该留下更多与他们有关的故事。 第344章 跟屁虫 赶在出发前一天,卫燃特地跑了一趟县城,找了一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照相馆,利用金属本子里的底片,将当初拍下的那些照片全都一一洗了出来。 相比穗穗姥爷翻出来的那个老相框里的那些仅仅只有烟盒大小的照片,新洗出来的这些照片在不影响清晰度的前提下,都尽可能的洗到了最大的尺寸并且进行了塑封装订成了两本厚实的相册。 这是目前情况下,他能做到的全部,至于当时发生的一切是否有历史记载,以及如果有的话,那些档案存放在了哪里,想调查清楚却是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给两家老人各留了一本相册,卫燃也在6号当天的一大早,搭乘着第一班高铁赶到首都,汇合了过来接自己的穗穗。 “这是你的机票” 穗穗启动车子之前,将一张钉着名片的机票递给了卫燃,“带队的是个姓张的导游,你到了机场之后给他打电话就行。” “你呢?”卫燃接过机票之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伏尔加格勒?” “我的航班得晚上呢”穗穗说话的同时已经踩下了油门,“到时候你走你的,我还得回学校和室友一起吃散伙饭呢。” “行吧”稍稍安心的卫燃也就不再多问,主动将话题扯到了其他方向。 一路畅通无阻的赶到机场,仅仅只拿着个背包的卫燃在穗穗的催促下拨通了那位张导的电话。 带队的这位导游是个看起来四十度岁的瘦高个,手里的导游旗顶上,还挂着个自由女神像造型的毛绒玩具。 “卫燃是吧?” “是我,这次给张导添麻烦了。”卫燃客气的打着招呼,这位导游并非自己家旅行社的员工,但该有的客气却是必不可少的。 “有啥麻烦的!” 这位张导带着导游职业特有的热情,见卫燃手里只有个背包,立刻催着他往候机厅走,“客气话就不说了,咱们得快点儿,我那夕阳团儿里有俩老太太快掐起来了。” “那先走了,下午你自己注意安全。”卫燃扭头和坐在车里的穗穗打了声招呼算是告别。 “放心吧!我先回去了啊。” 穗穗话音未落,已经踩下油门,驾驶着她的玩具小车在地下停车场里跑没了影子。 “张导,咱也走吧。” 卫燃转身和急匆匆的张导打了声招呼,跟着对方近乎小跑着进了航站楼,汇合了一群五六十岁,人均至少一条丝巾的老阿姨。 帮着张导给所有的成员托运完了行李,忙完了各种事情,卫燃也被对方不客气的拉了壮丁,第一个接受安检进入候机室。 而在他看不到的队尾,那位瘦高个的张导也笑眯眯的给穗穗发了一条微信,随后领了对方发来的一个两百块的大红包。 同一时间,刚刚一直在地下停车场里兜圈子的穗穗也干脆的将自己的小车开进了一个停车位,换了一件外套戴上棒球帽和墨镜口罩,一路屁颠颠的跑进了候机楼,躲着卫燃他们那支队伍,从另一个口排队接受了安检,随后又在那位早已经被策反的张导指引下躲到了登机口另一边的角落。 而卫燃这边,在熟门熟路的帮着张导整合了那些过分兴奋的老阿姨们在指定的区域坐好之后,他也被张导拉到一边,一条一缕细致的交代着落地美国之后的事情,以及回来的时间点乃至到时候帮着对方人肉背点化妆品之类的小事。 毕竟不久前眼瞅着穗穗已经开车离开,卫燃多少也松了口气,索性和这位张导闲聊打发着时间。 在一个多小时的等待过后,这位瘦高个的张导主动结束了话题,起身招呼着众多阿姨们在卫燃的带领下准备登机,而他自己,也在卫燃进入登机口的同时,再一次暗戳戳的给穗穗发了一条微信。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穗穗立刻摘了头上的鸭舌帽和能挡住小半张脸的墨镜,大摇大摆的排在了张导带领的旅行团末尾。 直等前面的那位老太太走进登机口,穗穗立刻拿着自己的机票屁颠颠的跟上。而此时,彻底松了口气的卫燃正坐在商务舱属于的自己的位置上,盘算着能不能赶在东正教的圣诞节之前找到戈尔曼的前妻。 “帅哥,能不能换个位置?” 闻言,卫燃下意识的抬起头,随后便瞪圆了眼睛,可紧接着,他便无奈的摇摇头,问出了一个根本不需要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我干妈让我跟着你的” 穗穗叉着腰一脸得意的给出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随后绕过卫燃坐在了和他并排的靠窗位置上,得瑟的抖动着手中的机票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动不感动?” “惊喜个屁,你不回去过圣诞节了?” “我爸妈就没打算回去,我自己回去干嘛?”穗穗翻了个白眼,随后将脑袋凑过来一脸兴奋的问出了憋了许久的问题,“快说,你到底去美国干嘛的?” “不和你说了嘛,去见个人。”卫燃无奈的解释道,同时开始暗暗琢磨着,带着这个小玩意儿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或者危险。 “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穗穗笑眯眯的问道,“你总不能让我跟着那些老阿姨一起去举着丝巾拍照去吧?” “你都跟上来了我能甩的掉吗?” 卫燃叹了口气,他不想带着穗穗是担心遇到危险,但是不是真的有危险,恐怕只有到时候才知道了,而且很明显,这个时候也根本不可能把对方赶下去。 “看在你这么主动邀请的份儿上,这几天我就勉为其难的跟着你吧!” 穗穗脸上虽然摆出一副得意高傲的表情,但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万一对方死活不打算带着自己,接下来几天,还真就只能和那些阿姨们一起去傻佬美的地盘上跳广场舞了。 “那个陈导给你打的掩护?”卫燃心思电转间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还有我干爸干妈” 奸计得逞的穗穗转头就把自己的队友卖的一干二净,一脸无辜的开始甩锅,“你打电话回来让帮忙弄签证的时候,我干妈就和我说了,是她老人家担心你英语不行被骗了,所以才让我跟着你去的,可不是我想跟着你的。为了给你帮忙,我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呢。” “我真是谢谢你!”卫燃咬着后槽牙说道。 “谢就算了”穗穗用手肘支在两人座椅中间的隔断上问道,“等到了之后你打算去哪?” “到时候你跟着就行了” 卫燃心累的摆摆手,内心已经开始琢磨,到时候是不是让卡坚卡一个人去帮着戈尔曼去看看他的前妻和孩子。 第345章 施救与求救(二合一) 全程超过一天的漫长航班在旧金山短暂的进行了最后一次经停再度起飞,客舱里在短暂的喧闹之后再度安静下来,不久之后,连灯光也被关闭,仅仅只剩下几个新登机的乘客,在借着阅读灯提供的昏黄光芒消磨着接下来将近六个小时的漫长飞行。 看了眼自从重新登机之后就开始打瞌睡的穗穗,卫燃打了个哈欠,也将座椅调整到最合适的角度,重新盖上毯子,打算把这难熬的最后几个小时睡过去。显而易见,有同样打算的明显不在少数,很快,客舱里仅剩的那几盏阅读灯也相继熄灭。 就在这架飞机距离休斯顿机场只剩下一个多小时航程的时候,和卫燃隔着一条过道的斜对角位置上,一个看年龄大概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头像是被噩梦惊醒似的,猛的睁开了眼睛。 在分清的梦境和现实之后,这老头顿时一脸庆幸的吁了口气,伸出长着些许老年斑的手,在胸前虔诚的画了个十字。这才轻轻掀开了毯子,拿起手边的拐杖帮着自己站起来。 稍稍缓解了下被风湿折磨了许久的关节,这老人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座椅,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几乎就在这老人关上洗手间的门,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洗脸让自己清醒清醒的时候,这架满载着乘客的飞机却开始了剧烈的颠簸,几乎就在卫燃被惊醒的同时,客舱里的照明灯也跟着亮起,同时也传出了他听不懂的广播。 “怎么了?”卫燃推醒迷迷瞪瞪的穗穗问道。 “遇到了气流颠簸”穗穗打着哈欠翻译道,“让我们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 被惊醒的卫燃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把安全带扣上,不远处洗手间的方向便传来了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声痛苦的惨叫,以及随后从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敲门声。 或许在看热闹这件事上还真就不分什么国籍和肤色乃至信仰,客舱里刚刚被颠簸惊醒的众多乘客全都像一个个土拨鼠似的,伸直了脖子,乃至探出小半个上半身看着洗手间的方向,更有几个黑小哥儿高举着手机录起了视频。 很快,在几个金发空姐的忙碌下,一个嘴角残存着血迹,但却用左手托着右手的老人被她们从洗手间里扶了出来,甚至还有个空姐那这个拐棍在后面跟着。 这时候飞机的颠簸虽然已经没有这么剧烈,但同样没有恢复平稳,那几个空姐在周围乘客的帮助和围观之下,将这个脸上湿漉漉的白人老头扶回了原来的位置。 离得近了,卫燃也看清楚了,这老头八成是在洗手间里摔倒了,不但额头位置已经鼓起了一个包,残存着血迹的嘴唇似乎也被他自己咬破了,而在他抽凉气的同时,卫燃还能隐约看到这个倒霉的老家伙被磕掉了门牙之后露出了缺口。 但除了这些,这老头身上伤势最重的,恐怕就是被他自己一直托着的手腕,看那只手掌的样子,不是骨折就是脱臼了。 他这边暗暗观察的同时,客舱里的广播再次响起,同样探着大半个身子看热闹的穗穗也机灵的用汉语主动翻译道,“广播找医生呢,这老头儿可真惨,他不是脸摔马桶里了吧?你看都湿的呢。” “咋这么恶心呢?”卫燃没好气的在对方脑门上轻轻敲了下。 穗穗捂着脑门儿缩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早就玩没电的平板试着开机无果之后,顺手拿起了一本航空杂志心不在焉的翻着,同时却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被疼的不断抽凉气儿的白人老头儿身上。 眼瞅着那听不懂几个单词的广播来来回回播了三遍也没有人过来,卫燃犹豫片刻朝仍在那受伤老头儿边上嘘寒问暖的空姐招了招手。 那位长的并不算好看的金发空姐见状立刻转过身用英语问了句什么,卫燃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一边的穗穗,后者立刻欢颜乱语道,“她问你想要做什么的干活。” “跟她说,我是个兽医,说不定能帮帮那个老头儿。” “你什么时候成兽医了?”穗穗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卫燃,也没等他解释,便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了过去,不过卫燃也看得出来,这小玩意儿虽然会英语,但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勉强能沟通的程度。 不过好在,那位空姐很快叫来了一位会汉语的亚裔同事,在这位空姐的帮助下,至少这沟通算是勉强没问题了。 “我能帮他简单处理下伤口,至少能让他的手稍微舒服一些。” 卫燃解开安全带说道,“但我只是个兽医,没有行医资质,所以要不要我帮忙你们来决定,由此产生的后果也由你们自己来承担。” 那位会汉语的亚裔空姐先看了眼卫燃身边已经用手机开始录像的穗穗,犹豫片刻后还是翻译成了英语转达了卫燃的意思。 倒是那位受伤的老头够痛快,不等她说完便立刻点点头,语速极快的蹦出了一连串卫燃能听懂的感谢语和一大串他听不懂的内容。 “他刚刚说,很感谢你的帮助,他相信你,就算出现什么意外,也不用你承担后果,不过,你真的能帮他?” “应该问题不大” 卫燃凑到那老头身边,托起对方已经开始红肿的右手看了看,万幸,这老头儿仅仅只是脱臼了而已,这个倒是不难。 “问问他今天早晨吃的什么”卫燃头也不抬的用汉语朝身边的那位亚裔空姐说道。 这问题不但让那空姐和身后看热闹的穗穗一脸问号,那受伤的老头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空姐等着他翻译。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卫燃抓住对方的手掌猛的用力一拽一推一按,伴随着“咔吧”一声脆响,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声惨叫和周围那两个空姐的惊呼,脱臼的手腕也恢复了原状。 “好了” 卫燃适时的松口手,朝那个空姐说道,“让他活动活动手腕,会有些不舒服,但应该没问题了。” “那...那他今天早晨吃的什么还...还问吗?”这亚裔空姐傻乎乎的问道。 卫燃笑着摇摇头,等对方翻译完,并且那老头试着活动手腕的时候,这才继续说道,“他的牙被磕掉了,这个我帮不上忙,你们可以找点冰块让他含着或许能舒服些,嘴唇上的伤口问题不大,不过他的头看样子遭受过撞击,这个年龄说不定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等飞机降落之后最好尽快送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谢谢,谢谢!”那位亚裔空姐赶紧道谢,“我们这就联系机场准备救护车。” 朝对方摆摆手,卫燃正准备坐下,那位白人老头却开口说了些什么,随后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卫燃。 “他说很感谢你的帮助,还说在休斯顿如果需要帮助一定要给他电话。”穗穗抢在那位空姐开口之前翻译道。 双手接过沾染着对方些许血迹的名片,卫燃重新坐下来,在穗穗的帮助下和对方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也就没有细聊,此时飞机颠簸的可依旧在继续呢,不过隔着穗穗的舷窗外面,已经可以看到地表城市的灯火和远处被朝阳染红的天际线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完成翻译工作的穗穗坐直了身体低声问道,“我姥爷把推拿正骨的手艺教给你了?” “你不知道的多了”卫燃故作得意的说道,却是并没有详细的解释。 “得意什么!”穗穗皱了皱鼻子,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而问道,“马上就要降落了,等下咱们去哪?” 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周围,笑呵呵的说道,“等下了飞机再说,今天咱们时间比较赶。” “神神秘秘的...”穗穗嘀咕了一句也就没有多问,索性又把话题拉回了卫燃从哪学会的推拿正骨这个问题上来。 在卫燃东拉西扯的忽悠着这个小玩意儿的同时,他们乘坐的航班也在一个多小时之后顺利降落在了休斯顿那座以某任总统的名字命名的机场。 等到那位受伤的老人最先在空姐的帮助下离开客舱,卫燃也拿上不多的行李,跟在穗穗身后往外走。 汇合那位张导带领的夕阳红旅行团,随大流的完成了入境的各种事项之后,此时天边也已经泛起鱼肚白,而卫燃也看到了在接机口等待的卡坚卡。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穗穗看了眼穿的花里胡哨,头发颜色花里胡哨,嘴里还叼着个棒棒糖的卡坚卡,又一脸古怪的看了眼身旁的卫燃,随后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拍着卫燃的肩膀一脸仗义的说道,“虽然这风格我干爸干妈大概率接受不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先帮你瞒着!” “瞒个屁,我要找的不是她。” 卫燃说完故意用俄语和卡坚卡打了声招呼,这才继续用俄语说道,“这位是卡坚卡,我提前联系雇佣的翻译,之前我可不知道你会跟着过来,没个翻译,我连这机场估计都走不出去。” “翻译?真是翻译?” 穗穗愣了愣,随后竟然摆出一脸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 “你哪那么多以为,快走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卫燃说完,这才把穗穗介绍给了卡坚卡。 等这俩姑娘相互认识了之后,她们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卫燃,异口同声的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敖德萨” 卫燃说着,将当初戈尔曼给自己的地址前半段递给了卡坚卡,“选最快的方式过去,我们的时间比较赶。” 卡坚卡接过写着地址的纸条看了一眼,又摸出手机搜索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直接开车过去需要大概七个小时,一个多小时之后有从这里飞到达拉斯的航班,但算上候机飞行以及从达拉斯赶到敖德萨的时间,并没有快多少。所以我建议直接开车过去。” “那就开车过去吧” 卫燃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时差等等各种原因,此时的当地时间还是1月7号的早晨,换句话说,虽然接下来在路上还要浪费7个小时的时间,但至少还在东正教的圣诞节范围之内。 卡坚卡对卫燃的要求自然没有意见,干脆的带着他们二人离开机场,钻进了一辆白色的奔驰商务车里。 直等到车子跑起来,卫燃这才低声说道,“圣诞快乐。” 原本一脸困倦的穗穗和负责开车的卡坚卡同时愣了愣,随后前者傻笑着同样回了一句“圣诞快乐”,而后者则恢复平淡的表情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把车速稍稍提高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节日问候有着提神醒脑的功效,穗穗反倒精神起来,等给脸上敷上面膜,立刻猫着腰挪到副驾驶的位置,主动和开车的卡坚卡用俄语聊起了天儿。 而卡坚卡虽然穿衣风格不敢恭维,但确实装的像个正经导游加俄语翻译似的,言语间无论休斯顿的各个景点,还是此行的目的地敖德萨,各种历史故事乃至吃喝场所自然风光景点全都是信手拈来。 甚至都不用卫燃暗示,这姑娘便借着讲述敖德萨的历史以及她不知道哪来的“曾曾曾祖父在敖德萨修铁路时曾经挖到过黄金”的扯淡家族传说,顺理成章的给自己安了一个俄国早期移民后裔的假身份。 “所以说,这里的敖德萨和乌克兰的那个敖德萨用的还真是同一个名字?” 穗穗惊讶的问道,别看这姑娘国籍上是俄罗斯人,更别看她有个曾是历史教授的酒蒙子老爹,但她对俄国历史的了解说起来甚至还赶不上半路出家的卫燃。 刚刚一直有意无意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的卡坚卡笑着解释道,“本来就是一个名字,19世纪80年代,俄国移民就在那里修铁路了,敖德萨这个称呼,就是当时那些俄国移民沿用了乌克兰那个敖德萨的名字。” “所以那里俄国人很多?”穗穗好奇的问道。 “那是19世纪的事情了” 卡坚卡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调侃道,“曾经印第安人在北美洲也不少,不一样被清理干净了?” “我现在开始相信你真的是俄国后裔了” 穗穗来了兴致,追着对方询问着当地除了刚刚闲聊中提过的陨石坑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景点或者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就在卡坚卡一脸热情的应付着好奇心爆棚的穗穗的同时,卫燃则闭上眼睛,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安排。 按他原本的预想,是想在圣诞节这天拍到戈尔曼的前妻和儿子的照片发给对方当作生日礼物,然后再找机会找借口,把那笔钱给戈尔曼的前妻和儿子的。如今身边多了个跟屁虫穗穗,恐怕很多事情就只能指望卡坚卡来做了。 不知不觉间,卫燃已经打起了呼噜,就连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穗穗也被卡坚卡胡编乱造的淘金故事哄进了梦乡。 扫了眼熟睡中的两人,卡坚卡将刚刚故意调出来的舒缓声音调小了些,随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稍稍提高了车速。 她毕竟不是导游,刚刚和那个叫阿芙乐尔的姑娘聊的内容,除了一小半是她提前抵达的这几天游玩时看到的,剩下的可大多都是现场即兴发挥的胡编乱造。 不过,和一直在担心安全问题的卫燃不同,卡坚卡反倒觉得有这么个不知道哪来的普通姑娘帮着打掩护反倒是好事,到时候就算自己那位华夏老板想做些什么,至少也能有个背锅替罪羊的方便他们逃走。 至于这想法让卫燃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卡坚卡却下意识的忽略掉了,真要是算起来,这次美国之行对她来说,其实算得上第一次“出外勤”,换句话说,她这个大多数靠网络完成工作的“键盘侠”,在这种外勤活动中,其实经验远不如有过多次考核经历的卫燃。 在这姑娘的胡思乱想中,租来的商务车沿着劈开戈壁荒野的公路向西飞驰,车窗外,那些一晃而逝的野生动物,以及时不时被卡坚卡超过的长头货运卡车在后视镜中极速变小,随后又被新的过客和身后已经越出地平线的火红色朝阳彻底淹没。 当卡坚卡驾驶着这辆商务车开进一家加油站的时候,卫燃被停车的动静叫醒。 “到了?”卫燃推开车门迷迷瞪瞪的问道。 “到了”正在加油的卡坚卡拿着油枪答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这个位置”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地址的后半段递给了对方。 接过纸条看了看,卡坚卡将其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天晚上住在敖德萨吗?如果住在这里的话我等下就订酒店,另外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住在这儿,接下来几天不出意外的话都会在这儿。至于吃东西,等先找到刚刚那个地址再说吧。” 卫燃看了眼仍在车子里熟睡的穗穗,低声说道,“卡坚卡,接下来有些事情恐怕要你自己去做才行。” “杀谁?”卡坚卡拧上油箱盖,单脚踩着轮胎,语气平淡的问道。 “谁都不杀”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再次强调道,“我们这次来不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卡坚卡看着“你不如把我能知道的内容一次性全都说出来。” “简单的说,我有个客户想看看他的前妻过的怎么样了。” “就这些?” “我那个客户是个在逃杀人犯”卫燃信口胡诌道,“他只想拜托我们帮忙看看他的前妻和孩子过的怎么样而已。” “没了?” 卡坚卡神色古怪的看着卫燃,“你把我从都灵喊过来帮忙,就位了帮你的客户偷拍他的前妻?老板,你的业务范围听起来可真变态。” “你的脑子能不能别像你的衣服一样有那么多的颜色?”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总之尽快找到这个位置,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你是老板听你的”卡坚卡说完便钻进了驾驶室。 等卫燃坐回原来的位置关上车门,卡坚卡将车子开出加油站的时候,穗穗也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穗穗从副驾驶爬回卫燃身边的座位,睡眼惺忪的问道,“还没到呢?” “已经到了,先忙正事儿。”卫燃说着,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对方。 接过矿泉水,穗穗一口气儿灌进去大半瓶,随后又不顾形象的打了个嗝,这才一脸解脱的说道,“总算到了,我的腰都快断了。” “用不用先把你送到酒店?”卡坚卡微笑着问道。 “不用,不用!”穗穗看着窗外道路两侧那些墨西哥风格的建筑,“先忙他的正事,不过等忙完了,你要带我们去吃当地最好吃的东西。” “没问题!” 卡坚卡给出了个信誓旦旦的回应,随后将车子拐到了另一条街上,随意指着街边的一家店铺说道,“他家的东西很好吃,我平时经常带朋友去,不过我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见穗穗果然被这么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坐在后排的卫燃却只是憋着笑暗自摇头,那个花里胡哨的姑娘不愧是被kgb出身的老卡坚卡手把手交出来的,这说起谎来当真是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这也就是糊弄下少心没肺的穗穗,但凡换个心思细腻的就能发现,这姑娘在这个她所谓“从小长大的”的地方开车都要靠导航呢。 听着卡坚卡满嘴的谎话,一行三人乘车在这个同样叫做敖德萨的小城里东转西转的找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最终停在了一个带有花园的独栋别墅对面。 卡坚卡将车子停在路边,眼睛看着路对面那栋带有浓郁墨西哥风格的建筑说道,“就是那栋土黄色的房子了”。 拿出当初戈尔曼通过街景找到的图片和路对面的建筑简单的对比了一番,确定没有找错地方之后,卫燃掏出手机给那栋房子拍了张照片,随后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的单反递给了穗穗。 紧接着,他又把当初戈尔曼前妻在苏联时代拍摄的照片递给了卡坚卡,“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女人,不过这是她大概30年前移民到这里之前的照片。卡坚卡,想个合适温和的理由让房子里的人出来,或者你想办法敲开房门,看看现在她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卡坚卡接过照片看了看,随后便还给了前者问道,“她以前是哪里人?” “敖德萨,乌克兰的那个敖德萨,苏联解体后移民过来的。” 闻言,卡坚卡拿出手机搜索了些什么,随后脱掉了身上那件色彩斑斓的羽绒外套,猫着腰钻进后排车厢,从她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件粉色的套头衫穿在了身上。 这还没完,在卫燃和穗穗惊讶的注视下,这姑娘竟然从头上摘下了一顶五颜六色的假发。 “你这头发是假的?” 卫燃后知后觉的问道,同时暗暗吐槽着,这姑娘即便摘掉了假发,原本的发型审美依旧不比当年还是混混的季马强多少,那头被发网包裹住的孔雀蓝色头发,让她看起来就像脑瓜顶扣着个大号的鸸鹋蛋蛋壳似的。 “懒得洗头而已” 卡坚卡敷衍的给出个听起来理所当然的借口,伸手从包里掏出一顶淡金色的假发固定在了头上,就连边角的位置,都细致的抹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糊状物,让假发边缘和皮肤的过度显得更加自然。 “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穗穗惊叹的问道。 “你想学?” 正在故意把脸上的妆弄花一些的卡坚卡见穗穗在一边激动的狂点头,大方的将手里的那一盒膏状物丢给对方,“我自己用粉底和其他东西调配的,你喜欢的话抽时间我教你,很简单的。” 话音未落,卡坚卡已经踢掉了脚上那双带着各种夸张金属钉的靴子,换了一双普普通通的运动鞋,随后又往肩上背了一个运动背包,顺便戴上了一个镜框厚重的近视眼镜,并且将一个烟盒大小的东西递给卫燃,这才拉开背对着房子那一边的车门走了出去。 “她干嘛去了?”穗穗一手拿着单反,一手拿着盒卡坚卡送的糊状物问道。 “等下再解释” 卫燃示意穗穗往路对面的房子看,“等下那房子如果出来人了,等下那房子如果出来人了,就给她拍几张照片,记得多拍一些,拍的清楚点。” “你们这是在干嘛?”穗穗赶紧将那盒糊状物放在一边,手忙脚乱的检查的手中的单反问道。 “我一个客户想看看他前妻过的怎么样”卫燃指了指路对面,“那个房子里住着的,就是我那个客户的前妻。” “你那工作室现在连这种工作都不挑了?”穗穗古怪的看着卫燃,“是你变态了,还是你的客户变态了?” “拿钱办事而已”卫燃无奈的敲了敲玻璃,“专心点,尽快忙完咱们还能找地方多玩几天。” “哦哦!”穗穗立刻举起手中的单反,将镜头伸出半开的车窗,对准了路对面的那栋房子。 几乎在她做好准备的同时,乔装打扮的卡坚卡也步履虚弱的从远处走到了那栋房子的门口,随后脚一软栽倒在地。 这还没完,佯装跌倒的卡坚卡还像模像样的往那栋房子蹭了蹭,费力的抬起胳膊按了按门铃。 与此同时,之前她留在车子里的那个烟盒大小的玩意里,也传出了前者用带着浓重毛子口音的英语发出的虚弱求救声。 第346章 卡大姐嘴里没实话 “她真是个翻译?”躲在车里的穗穗狐疑的问道。 “大概以前还学过表演吧...我猜的” 卫燃敲了敲卡坚卡下车前留下的小盒子,“等人出来多拍几张,到时候顺便翻译翻译他们说了什么。” “至于搞得这么麻烦吗...”穗穗暗自嘀咕了一句,重新将眼睛凑近了单反的取景框,和马路对面的卡坚卡一起,耐心的等着房间里的人出来。 最多也就三五分钟,随着房门开启,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打开了房门。 “你的客户是女的?”穗穗按下快门的同时诧异的问道。 “男的” 卫燃看着那个面相和戈尔曼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嘴上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随后见穗穗正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无奈的追加了一句解释,“这个男人应该是我的客户的儿子。” “哦——”穗穗拉着长音回应了一声,重新将眼睛贴在取景框后面,再次按下了连拍模式的快门,顺便也做起了翻译工作。 “打扰了,能给我一杯糖水吗?我有低血糖。”卡坚卡用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英语寻求着对方的帮助,“我只要一杯糖水就可以,我...” “快进来,杰西卡!快出来帮忙!”这个疑似戈尔曼儿子的男人朝屋子里喊了一声,随后将卡坚卡扶了起来。 很快,一个高高瘦瘦,留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年轻女人从里面跑出来,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之后,立刻从另一边扶住了卡坚卡。 目送着这两人带着卡坚卡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穗穗也收起了相机,顺势关上车窗,和卫燃一起听着那个小盒子里传出的声音。 而在房间里,一脸虚弱像的卡坚卡在这两人的搀扶下坐在了客厅里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亚麻沙发上,趁着那个男人帮他准备糖水的时候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并不算大的客厅里最显眼的,莫过于不远处挨着壁炉布置的一颗挂满了彩灯的圣诞树,那棵圣诞树的顶上,还装有一枚极具苏联传统的红色五角星。 而在那壁炉上,除了横放的一支泵动式猎枪之外,还挂着一张东正教苦像和一个东正教徒必备的十字架。 在周围的地板上,除了各种小孩子的玩具之外,还有个看起来最多四五岁的小男孩正一手抓着个吃了一半的甜甜圈,另一只手还攥着一只缅因猫的尾巴。 那只大的吓人的缅因猫似乎几次想给这个烦人的小祖宗狠狠来上一爪子,最后却又迫于某种原因,只是将肥大的爪子温柔的搭在了那个小朋友的手背上。 再看看挨着沙发摆放的桌子上,除了一盘切好的水果之外,还有几张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账单以及一台屏幕上显示着二手车交易页面的笔记本电脑。 恰在此时,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身形富态的白人老太太也从通往花园的那扇门里走了出来,用同样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英语问道,“马卡尔,发生什么了?” “有个低血糖的姑娘在门口晕倒了”刚刚扶着卡坚卡进来的男人说话的同时递给了卡坚卡一盒巧克力,而那个叫杰西卡的女人则将一杯牛奶送进了微波炉。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卡坚卡故意继续用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英语虚弱的道了声谢,随后又让接过巧克力的手表现出了一丝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紧接着,哆哆嗦嗦的撕开巧克力的锡纸包装,将其塞进了嘴里。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那一脸富态的老太太解下腰间的围裙,坐在卡坚卡对面,用带着同样口音的英语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你的口音,难道你来自俄罗斯?” “您好太太,我叫卡列尼娜” 卡坚卡看向和当初卫燃给的照片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继续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我是乌克兰人,难道您是俄罗斯人吗?” “乌克兰人?”这富态的老太太挑了挑眉毛,却并没有回答前者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是乌克兰哪里人?” “敖德萨” 卡坚卡略有些颤抖的接过那个叫做杰西卡的红发女人递来的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乌克兰的那个敖德萨。” “你也是敖德萨人?”这个老太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激动的换上了俄语,就连刚刚扶着卡坚卡进来的那一男一女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难道您也是?”卡坚卡同样一脸激动和意外的问道,“这不可能!这太巧了!” “确实太巧了,我可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那老太太激动的说着,同时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我也没想到” 卡坚卡似乎比对方还激动,“我只是今年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回家,所以特意来这座同样叫做敖德萨城市,和...和同样没办法回家的朋友一起过圣诞节的,没想到...这也太巧了!” “说不定这是上帝的安排” 那个叫杰西卡的女人似乎听不懂俄语,在那个叫马卡尔的男人翻译完之后,立刻又端来了一盘甜甜圈,“吃点甜甜圈吧,卡列尼娜,你的朋友呢?他们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们去看那个陨石坑了” 卡坚卡无奈的说道,“我本来想在周围找个吃点东西的地方等他们回来的,可还没等找到就坚持不住了,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 那个老太太一脸慈祥的安抚着卡坚卡,随后主动介绍道,“我是乌玛,这是我的儿子马卡尔,她是马卡尔的妻子杰西卡,当然,还有圣诞树下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戈尔曼。” “噗!” 门外路对面的商务车里,刚往嘴里灌了一口水的卫燃直接喷到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随后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怎么了?”身边被吓了一跳的穗穗赶紧关切的一边帮着拍打着后背一边问道。 “没...咳咳!没事!” 卫燃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他是真的服了这些欧洲人,取个新名字就那么费劲怎么着?非得把一个名字当传家宝用?这要是放在华夏,谁要是给自己的孙子取了自己丈夫的名字,恐怕能成为全村津津乐道的笑话。 “神经病” 穗穗翻了个白眼,递给卫燃一张纸巾之后,嫌弃的躲远了些继续听着那个小音箱里传出来的谈话声。 在房间里的卡坚卡可不知道戈尔曼这个名字的含义,在以休斯敦大学新闻传播系留学生的身份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及表达的受到他们一家帮助的感激之情后,便借机以好奇的语气问起了那位乌玛太太从基辅的敖德萨到美国的敖德萨的经历。 顺势,这姑娘还借着同为敖德萨人,以及她也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乃至没办法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的可怜样,收获了这一家人请她和她那些去看陨石坑的朋友们今天晚上一起过圣诞节的邀请。 而除此之外,卡坚卡也在闲聊中旁敲侧击的了解到,这位乌玛太太如今还在附近的一家超市担任收银员的工作。 而她的儿子马卡尔,和朋友在郊外经营着一家并不算大的牧场,只不过看样子生意似乎并不算太好,至于那位杰西卡,除了在农场里帮忙之外,主业则是个收入还不错的兽医。 总的来说,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家人算是标准的中产阶级,虽然成活还算不错,但压力也很大,这一点从桌子上那些已经被收起来的账单,以及马卡尔准备出售他的福特皮卡换点钱就能看出来。 眼瞅着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卫燃用落地后美国后,卡坚卡提供的电话卡给对方的号码发了条“你在哪,我们已经回到酒店”的消息。 另一边,卡坚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主动结束了话题说道,“乌玛太太,还有马卡尔和杰西卡,谢谢你们的帮助,现在我感觉好一些了,准备回酒店和朋友汇合了。” “晚上带着你的朋友回来一起过圣诞节吧?”乌玛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期待,“到时候你继续说说现在敖德萨的样子。马卡尔,你和杰西卡开车送她回酒店吧。” “那...谢谢你们” 卡坚卡真诚的感谢道,“到时候我问问那两个朋友的意见,就算他们不想来,我也会来和你们一起过圣诞节的。” “好姑娘,晚上一定要来。” 乌玛太太抓着卡坚卡的手说道,“我们做了圣诞鹅,到时候一定要带着你的朋友们一起来吃。” “我一定会来的,我保证。”卡坚卡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告别了一路送到门口的乌玛太太,卡坚卡跟着那个叫做杰西卡的女人坐进了一辆蓝色福特皮卡里,任由那位马卡尔拉着开往了城中心的方向。 “我们不跟上吗?”商务车里,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的穗穗偷偷朝站在门口的乌玛太太按下了快门,同时不忘朝身边的卫燃问道。 “再等等” 卫燃直等到站在门口的乌玛太太转身回到房间,这才弯着腰挪到驾驶室的位置,启动车子远远的跟上了那辆蓝色的皮卡。 “晚上我们要不要和那家人一起过圣诞节?”穗穗扒着卫燃的座椅靠背期待的问道,“卡大姐说的那两个去看陨石坑的朋友就是我们俩吧?” “卡大姐?这什么鬼称呼?”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卡坚卡啊,卡坚卡的卡,也可以是奥斯卡的卡,大是大佬的大。”穗穗一脸崇拜的说道,“她刚刚编的那些故事我都快相信了。” “说不定她就是乌克兰敖德萨的人呢?”卫燃饶有兴致的忽悠着穗穗。 “怎么可能!” 穗穗立刻反驳道,“来的路上她明明和我说过,她是白俄人,两年前才来这边读大学的,要不是缺钱花,根本没时间给你当翻译。” “你那卡大姐嘴里可一句实话都没有...”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顺势将车子随意拐进一个路口靠边停下,同时暗暗琢磨着要不要跟着卡坚卡去戈尔曼的前妻家做客。 第347章 卡坚卡的助攻 趁着卡坚卡还没给自己回电话,卫燃从包里拿出当初卡坚卡半卖半送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穗穗刚刚用单反偷拍的照片导进去发到了戈尔曼的邮箱里,随后又掏出卫星电话打了过去。 “照片发你了”电话刚一接通,卫燃便开口说道,与此同时,穗穗也指了指路边的披萨店,等前者点头之后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稍等一下”戈尔曼回应了一句,不久之后,电话另一头便响起了电脑开机的音乐。 耐心的等了差不多五六分钟的时间,戈尔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激动回应道,“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就是她!” 卫燃闻言犹豫片刻,这才开口将刚刚听到的谈话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马卡尔都有孩子了?而且还用了我的名字?”戈尔曼愣了愣,急迫的问道,“乌玛没有再婚吗?” “大概没有吧...” 卫燃给出个不太确定的答案,顺势说道,“不过她邀请了我派去和她见面的人一起过东正教的圣诞节,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要不要去。” 电话另一头的戈尔曼沉默了片刻,这才答道,“去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到时候如果方便,给马卡尔的孩子拍张照片。另外,记得把那些钱...” “放心,我会找机会用合适的理由把那些钱给她的,照片我也会拍的。”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做出了保证,顿了顿又问道,“真的不让她知道你还活着吗?” “不...不必了,知道她过的还不错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话音未落,戈尔曼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何必呢...”卫燃暗自摇摇头,将卫星电话放在仪表台上,耐心的等着卡坚卡的电话。 不久之后,穗穗托着一盒披萨和三罐可乐钻进了车里,“要不要吃点儿?我都快饿死了。” “给我来一角吧” 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可乐,前者则从盒子里拿起一角披萨直接递到了卫燃的嘴边。 两人简单的吃了两口算是填了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卡坚卡也打来了电话。问明了他们的位置,不久之后,卡坚卡便搭乘着一辆出租车准确的找到了他们。 “吃不吃披萨?”穗穗等对方钻进车厢之后,立刻一脸崇拜的将手中的披萨盒递了过去。 “谢谢”卡坚卡拿起一角披萨狠狠的咬了一口,同时伸手摘掉了头上的假发随意的丢进了她的包里。 三两口吃完了披萨,卡坚卡从兜里掏出之前戴着的近视眼镜,从镜腿的位置取出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内存卡递给了卫燃,“刚刚在里面拍到的,记得给我奖金。” “你从哪弄到的这种东西?” 卫燃看着对方手中的眼镜颇有些紧张的问道,这东西他并不是没见过,甚至曾经在华夏国内的那些购物网站上都能轻易买到。但如果是卡坚卡从意大利带来的,说不定就有被盯上的可能。 “几天前在拉斯维加斯玩的时候买的,这种东西那里很容易找到。老板,晚上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乌玛太太家过圣诞节?” 卡坚卡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一句,等重新戴上那顶花里胡哨的假发,又指了指穗穗手中的披萨盒问道,“我能再来一块吗?” “能!当然能!” 脸上的崇拜神色越发强烈的穗穗想都不想的点点头,随后朝卫燃说道,“我们也去吧!正好一起过个圣诞节。” “先回酒店吧”卫燃并没有急着同意,“至少也要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才行。” “没问题,刚刚我已经开好房间了。”卡坚卡说着,将那一角披萨叼在嘴里,弯腰坐进了驾驶位。 等车子跑起来,卫燃已经将内存卡里的视频用邮件发给了戈尔曼。见对方只回了一句谢谢。他这才扣上屏幕,继续琢磨着要不要和戈尔曼的前妻一家一起过个圣诞节。 在他原本那谨小慎微的计划里,刚刚那些东西就已经足够甚至远远超出预期了,剩下的无非是想个合理的借口,把那几万美元的现金交给对方罢了。 但看卡坚卡那满不在意的模样,以及兴致勃勃的穗穗,再加上不久前戈尔曼在电话里的保证,似乎反倒是自己对这件事过于紧张了? 后知后觉的卫燃用力搓了搓脸,直等到卡坚卡将车子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停车场里,这才总算做出了决定,“晚上一起和对方过个圣诞节吧,卡坚卡,我们用什么身份?” “阿芙乐尔是我的同学怎么样?”卡坚卡看向穗穗,“你是哪里人?” 穗穗见卫燃点点头,这才答道,“伏尔加格勒。” “那就以我远房叔叔的女儿这个身份吧” 卡坚卡随意的安排好了穗穗的身份,接着玩味的看了眼卫燃开口说道,“老板,我以前在新闻上见过你,所以如果你没办法换张脸,那么就以阿芙乐尔男朋友的身份一起去吧?” 闻言,卫燃无奈的点点头,他自然明白卡坚卡话外的意思,再加上对方那玩味的表情,想表达的无非是“如果不想穗穗知道他另一面的身份,那么就以明面的身份活动”罢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我们六点的时候去怎么样?” 卡坚卡说完看向穗穗,“趁着这段时间,我可以帮你化个妆,我带了不少假发过来,等化完妆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附近的商场买些圣诞礼物。” “还有这种东西的做法也教教我”穗穗说着,拿出了不久前卡坚卡送的那盒糊状物。 “没问题,我们走吧,先带你们办理入住。”话音未落,卡坚卡已经推开了车门,和穗穗各自拉上自己的行李,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向了酒店的大门。 “之前白做那么多计划了...”最后下车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同样拎上自己的背包跟了上去。 在卡坚卡的帮助下顺利办理了入住手续,三人搭乘电梯上楼之后,卡坚卡将房卡递给穗穗,指着一个房间说道,“这是你们的房间,我的房间在隔壁,你们可以先休息一下,等四点的时候我会喊你们起床的。” “我们俩一个房间?”穗穗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卡坚卡,扭头又看了看脸上满是错愕的卫燃。 “难道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卡坚卡疑惑的看着穗穗,“我记得你路上不是和我说...” “啊——是!是是是!”穗穗赶紧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那个,四点钟的时候记得叫我们。” 说完,一脸尴尬的穗穗赶紧刷卡开了房门,推着卫燃钻进去,随后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翻车了吧?” 卫燃幸灾乐祸的调侃着对方,这小玩意儿可没少拿自己当挡箭牌,他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从机场赶往敖德萨的路上,她又拿这借口糊弄卡坚卡来着。 “我这不是想试试那个...” “行了,跟我下楼再开个房间吧。”卫燃到底给对方留着面子,说着就要拉开刚刚关上的房门。 “我做你女朋友让你觉得丢人了?”穗穗后退一步,用后背抵住房门,干脆挑明了问道。 “额...” 卫燃刚刚摸到房门的手悬在了半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曾几何时,说他对这小丫头没想法绝对是扯淡,但随着两人一点点长大以及两家人日益密切的关系,青春期时曾经有过的想法反倒被他下意识的藏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其实也清楚的很,自己那爹妈费尽心思撺掇这小玩意儿跟着自己大老远跑到美国,绝对不是担心什么自己找不到翻译。 那两位担心的,无非是自己这一趟美国行之后,穗穗这丫头和他们的儿媳妇弄不好会是两个人。 “算了,当我没问,下楼重新开个房间吧,以后我也不开这种玩笑了。”穗穗失望的叹了口气,干脆转身打开了被自己挡住的房门,“早知道我就不跟着来了...” “咔哒” 卫燃伸手将开了一半的房门推上,等对方一脸诧异的转过身,轻轻将对方拉进了怀里,贴着穗穗的耳边嬉皮笑脸的调侃道,“我有什么可丢人的?送上门的大白菜还能不拱怎么着?” 穗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一把挣脱开了卫燃,等反应过来,这才尴尬的后退了一步,“那个,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先让我适...” 她这边话都没说完,便已经被厚着脸皮的卫燃再一次拉进怀里,主动交换起了双方的唾液酶。 “啧啧啧,没好戏看了,不过应该能给我额外发点奖金吧...” 隔壁房间的门口,从卫燃被穗穗拉进房间之后,就一直在靠着门框偷听看热闹的卡坚卡幸灾乐祸的嘀咕了一句,直到确定那扇门大概率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打开了,这才叼着棒棒糖,慢悠悠的关上了自己房间的房门,为晚上的圣诞节做起了准备。 第348章 马卡尔的农场 “要不要和家里人说?”酒店松软的大床上,卫燃看着天花板问道。 “先不说了吧...”睡眼惺忪的穗穗翻了个身,“至少等毕业之后再说。” “那就不说吧”卫燃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却被敲响了。 “到时间了”房门外,卡坚卡玩味的看了眼穗穗,笑眯眯的问道,“要不要先让我帮你化妆?等下我们还要去买些圣诞礼物。” “我先洗个澡”穗穗说着打了个哈欠,“等我洗完澡就去找你。” “没问题”卡坚卡说完,又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卫燃,这才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她真的只是个翻译?”穗穗关上房门之后低声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卫燃摊摊手,插科打诨的问道,“要不要一起洗?” “变态”穗穗翻了个白眼,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套衣服钻进了洗手间。 等到洗手间里想起哗啦啦的水声,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卫燃赶紧从金属本子里拿出了食盒,将提前放在里面的那六万美元取出来,装进了来的时候准备好的一个手包里。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准备自己或者卡坚卡找机会和对方发生一次比较小的车祸作为赔偿,或者干脆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直接丢进对方的院子里的。 但目前来看,这么做显然已经不现实了,他也只能趁着和对方过圣诞节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等到洗完澡的穗穗去找隔壁的卡坚卡,卫燃也钻进了洗手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休闲装,顺便又趁着前者还没回来,快速检查了一番金属本子里的武器。 傍晚五点半,一行三人离开酒店。不得不说,卡坚卡的穿衣品味和发型审美虽然差了些,但化妆技术确实不错,至少穗穗这个混血姑娘在戴上一顶金色的假发之后,看起来已经更加偏向于身体里那一半的斯拉夫血统。 至于卡坚卡,这个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姑娘却依旧是下午那身打扮,仅仅脸上的妆看起来更精致了一些。 跟着这两个姑娘在街上转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当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决定去拜访乌玛太太一家时,卫燃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套乐高玩具和两瓶同样当作伴手礼的伏特加。 临近下车前,三人用俄语再一次的核对了一遍各自的角色,直等到车子停下,卫燃支付了车费,卡坚卡也再一次戴上了那副带有拍摄功能的近视眼镜,顺便还将一支录音笔塞进了袖口。 当他们三人下车的时候,乌玛太太和他的儿子马卡尔,以及抱着孩子的杰西卡也迎了出来。 “乌玛太太,我们又见面了。” 卡坚卡先用俄语打了声招呼,顺手将之前买到的那一套乐高玩具递给了马卡尔,随后换上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朝杰西卡说道,“这是送给戈尔曼的圣诞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谢谢——!” 杰西卡拉着长音一脸惊喜的感谢道,说话的同时,还抱着那个同样叫做戈尔曼的人类幼崽挥了挥小拳头。 “他们是我的朋友” 卡坚卡说着,将穗穗和卫燃挨个介绍了一遍,而卫燃也顺势将手里的两瓶伏特加递给了刚刚和自己碰过拳头的马卡尔。 简单的寒暄之后,乌玛老太太招呼着众人回到房子里,径直把他们带到了餐桌上。 “这对我来说是难以置信的一天”乌玛太太开心的说道,“没想到在圣诞节的时候,竟然能有两位来自故乡的新朋友过来做客,这简直是最好的圣诞礼物。” “妈妈,最好的圣诞礼物是这个。” 马卡尔说着,已经打开了卫燃带来的一瓶伏特加,给坐在主位的老太太倒了一杯。 “伏特加要和斯拉夫人才有味道” 乌玛老太太感慨的端起酒杯,“来吧,年轻人们,让我干上一杯,祝你们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坐在桌子四周的众人纷纷举起了酒杯或者果汁一饮而尽。 一杯酒之后,众人之间最后的那点儿生疏也随之打破,那个叫做杰西卡的红发姑娘也在马卡尔的帮助下开始给众人分餐。 看得出来,这个对美国人来说迟到了将近半个月的圣诞节完全是为了让乌玛太太开心的,不但桌子上摆的全都是俄式菜品,甚至连不远处的电视机都调整到了一个俄语频道。 借着吃饭的功夫,众人也各自找起了话题,卡坚卡用英语和坐在对面的杰西卡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什么,穗穗则好奇的找乌玛太太问东问西,至于卫燃,则与对面的马卡尔频频举杯。 “我听卡列尼娜说,下午的时候你们去看那个陨石坑了?”马卡尔端着酒杯,用熟练的俄语朝坐在对面的卫燃问道。 “确实,我们本来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极快陨石当作纪念品的。”卫燃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虽然石头不少,但陨石却根本找不到,或者我们找到过,可惜根本分不出来它们和普通石头有什么区别。” “那种小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马卡尔说着将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随后起身说道,“你等我一下。” “他又要炫耀他的那些宝贝了”杰西卡无奈的摇摇头。 “什么宝贝?”卡坚卡好奇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杰西卡话音未落,马卡尔已经从不远处的壁炉上取下了一个铁皮盒子打开递给了卫燃。 看了眼里面大块小块的黑色石头,卫燃惊讶的问道,“这些就是陨石?” 马卡尔得意的点点头,顺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橡果大小的黑色石头递给卫燃,同时慷慨的说道,“这些都是在我和我朋友经营的农场里发现了,这块就送给你当作纪念品和圣诞礼物吧!” “谢谢!” 卫燃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的表情,捏着对方递来的这块平平无奇的黑色小石头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而坐在身边的穗穗也格外机灵的一把将其抢过去,一脸开心的表示着这趟没有白来, 借着那一铁皮盒子陨石,卫燃将话题引到了对方的农场上。只不过,在和马卡尔的闲聊中他才知道,他和朋友经营的农场最近一两年的经营出了很大的问题,而问题的根源,竟然是有些泛滥的野兔和野猪。 “这些东西会给农场带来很大麻烦吗?” 卫燃一脸茫然的问道,他可没去过农场,而刚刚对方提到的那两样动物,让他首先想到的也仅仅只是到底该多放辣椒还是多放孜然。 “几乎是毁灭性的” 马卡尔无奈的说道,“那些野兔挖的洞很容易让我们养的牛和马踩进去造成骨折,仅仅今年秋天,农场里就有四匹马折断了腿,连我和我的朋友,都差点儿因此受伤。” “野猪呢?”卫燃继续好奇的问道,顺手也拿起酒瓶子,给对方的杯子倒满。 “它们就更麻烦了” 马卡尔端起杯子和卫燃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那些蠢货会撞烂围栏,还会破坏牧草,就连我们种的农作物都被它们糟蹋的像是被轰炸机炸过一样。” “这里不是得州吗?”刚刚一直在和杰西卡了解的卡坚卡也加入了话题,“这里枪支文化环境,应该会有不少猎人吧?” “你们绝对不知道野猪和野兔这两种东西的繁殖能力有多恐怖。” 马卡尔往嘴里送了一勺奶油炖牛肉,苦着脸抱怨道,“而且就算全杀干净也没什么用,很快周围农场的野猪和野兔就会迁徙过来。” 还不等卫燃开口,堪称神助攻的穗穗像是从中嗅出了什么似的,主动问道,“马卡尔,我们能去你的农场玩几天吗?” “去我们的农场?” 马卡尔愣了愣,随后热情的说道,“当然可以!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农场了,如果你们有兴趣到时候可以跟着,不过我们的农场工作很多,所以我们到时候可能没时间陪你们,不过至少会给你们提供吃的和住的。” “你们知道哪里有卖牛仔服的吗?”穗穗兴致盎然的追问道,“西部片里的那种,靴子上有马刺的那种。” “就像卡列尼娜说的,这里是得州。”乌玛太太开着玩笑说道,“就算你去面包店,说不定都能买到牛仔服。我猜你是准备拍照吧?” “我第一次来得州,早就想像西部片里那样穿着牛仔服骑着马拍张照片了,最好再有两支转轮手枪!。”穗穗一脸憧憬的手腕,扭头又朝卫燃问道,“明天我们去买几套牛仔服吧?” “你要干嘛?真是为了拍照?”卫燃索性换上了汉语,低声朝身边的姑娘狐疑的问道。 “当然是赚钱!” 眼睛冒光的穗穗低声回应了一句,重新换上俄语继续和乌玛太太聊着对方刚刚搬来这里时的艰难境遇。 “简直掉钱眼里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端起酒杯和同样没当回事儿的马卡尔碰了碰,继续和对方聊着农场的收成,聊着那台准备出售的福特皮卡,乃至和他一起经营农场的那个墨西哥裔朋友做的鸡肉卷有多好吃。 第359章 乌玛太太的戒指 一顿热闹的圣诞聚会吃了一个多小时,随着窗外的天色彻底变暗,酒足饭饱的众人一起收拾干净了餐桌,并且在乌玛太太的带领下唱了一首俄语祝歌之后。 这老太太却起身又从厨房拿起了一个干净的汤盘摆在了餐桌上,兴致盎然的提议道,“难得今天这么热闹,不如我们玩一个苏联时代的占卜游戏怎么样?” “什么占卜游戏?”刚刚一直在和这老太太聊天的穗穗第一个问道。 “这是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经常在圣诞节上和村子里的朋友们玩的小游戏。” 乌玛太太像是年轻了不少似的,饶有兴致的说道,“首先需要我们每个人都往汤盘里丢一件自己的首饰,当然,最好是婚戒。” “等一下等一下!” 穗穗大呼小叫跑到沙发边上拿起自己带来的单反,“乌玛阿姨,我能拍下来吗?” “当然可以” 乌玛太太温和的点点头,等穗穗将开启了录像模式的单反摆在一张单独的桌子上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放完了首饰之后,我们会用毛巾或者手帕把盘子盖上,然后一起唱占卜歌。每唱完一段,姑娘们会轮流从汤盘里摸出一件收拾,摸到的首饰是谁的,占卜歌的内容就预示未来一年可能发生的事情。” “妈妈,这个占卜男人不能参加吗?” 马卡尔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占卜游戏,开着玩笑说道,“能不能占卜一下明年我们的农场还有没有野猪和野兔?” “男人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双手和脑子去努力,这种东西对你们没有用。”乌玛太太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给出个励志的答案。 “维克多,看来这游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马卡尔指了指不远处的电视,“要不要一起玩游戏?我上个月才从二手商店买到的游戏机。” “除非有啤酒”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欣然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从刚刚开始就刻意躲避着镜头的卡坚卡。 “不但有啤酒,还有你们来之前我就买好的炸鸡块。” 马卡尔说着,已经打开冰箱,从里面拎出了一纸箱的啤酒和装在纸盒子里的炸鸡块。顺便,他还给自子的儿子热了一瓶牛奶,又给那只乖巧的缅因猫开了一个肉罐头。 这俩男人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玩游戏的同时,餐桌边的乌玛太太也带着三个姑娘玩起了苏联时代的占卜游戏。 从苍老的手上取下一枚亮晶晶的白金戒指丢进去,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中,三个年轻姑娘也学着或是摘下婚戒,或是摘下项链,又或是像卡坚卡这种不带首饰的,干脆从衣服上揪下一枚扣子丢进了汤盘里。 每当乌玛太太唱完一段或是赞美面包又或是赞美财宝乃至幸福生活的占卜歌,围着桌子的女人便轮流从盖着毛巾的汤盘里随机摸出一件收拾,而等到只剩下最后一件首饰的时候,首饰的主人则要闭上眼睛,然后猜测她的首饰到底在谁的身上。 这宛如桌游版丢手绢的游戏到了这里才是有意思的地方,最后一件首饰的主人猜错了要受到惩罚,如果猜对了,受到惩罚的就变成了藏起这件首饰的姑娘。 至于这所谓的惩罚,也在穗穗的脑洞之下变成了类似真心话大冒险一样的存在。 正在和卫燃一起玩游戏的马卡尔看眼自己的妻子和妈妈,感慨的说道,“我们家,或者准备的说,我妈妈的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乌玛太太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卫燃一边用游戏手柄操纵着角色上蹿下跳一边说道。 “那只是因为卡列尼娜恰巧来自乌克兰的敖德萨” 马卡尔稍稍压低了声音,“平时她很少主动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的,甚至除非必要她都不会出门,更别说邀请年轻人来家里做客了。” “一直这样?”卫燃诧异的问道。 “从我们搬到这里就这样了”马卡尔指了指旁边和缅因猫并排躺在床上的儿子,“那时候我比他大不了多少”。 “马卡尔...”卫燃犹豫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父亲...” “我父亲去世了”马卡尔摇摇头,“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只大概记得他是个医生。” “抱歉...” “没关系” 马卡尔端起啤酒和卫燃碰了碰,主动邀请道,“明天如果你们能去我的农场,我可以带你们去打猎,虽然这是我最近的主要工作。” “野猪?”卫燃笑着问道。 “也可以是野兔”马卡尔自嘲的笑了笑,“现在我农场里恐怕只有这两种东西最多了。” “只要你有足够的猎枪和子弹” “这里是得州”马卡尔自信的说道,“我才想起来,我的农场里最多的应该是子弹。” 卫燃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这样,明天我们请你们吃些华夏菜吧!” “什么华夏菜?”马卡尔顿时来了兴致,“我夏天时候去达拉斯买配件的时候,曾经吃过左宗棠鸡,维克多,你会做那道菜吗?” “左宗棠鸡?不会做”卫燃摇摇头,紧跟着说道,“不过我请你们吃的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真的?” “真的,我保证!”卫燃信心满满的答道,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让马卡尔不寒而栗的古怪笑意。 和这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并在卫燃的提议下,由主动冒出来担任摄影师的卡坚卡拍了一张合影,三人这才被马卡尔驾驶着皮卡送回了酒店,顺便也约好了第二天来接他们的时间。 等回了房间,卫燃立刻问道,“刚刚一直没机会问,你怎么想起去他们的农场了?” “不是都说了吗,赚钱啊” 得意洋洋的穗穗一脸自信的说道,“美国西部农场,还有泛滥的野兔和野猪,当然,还有这里几乎不受管控的枪支文化,就凭这些元素,我就有把握把圈里养的肥羊们拉过来再宰一次。” “真的?”卫燃狐疑的问道,说来惭愧,在做生意赚钱这方面,他还真比不了穗穗这小玩意儿。 “当然是真的!” 穗穗来了兴致,被酒劲儿染红的小脸上得意之色越来越浓,“因塔那地方也就冬天去才有意思,但夏天的时候那些肥羊可还没地方去呢。那个马卡尔的农场要是真的可以,我就能快快乐乐的全年宰肥羊了。 到时候我不但能换个烧油的车,说不定那车上还能多个宝马标或者奔驰标什么的。这种成本低利润高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真有把握?”卫燃再一次问道。 “当...当然是真的!”穗穗回应的同时,忍不住还打了个酒嗝。 “既然这样,这个你拿着。”说话的同时,卫燃从包里拿出个手包交给了对方。 穗穗打开手包看了一眼,顿时瞪圆了眼睛,“这么多钱!还是美元?你从哪捡的?” “你捡一个给我看看” 卫燃从对方的脖子上摘下了相机,一边将里面的内存卡取出来一边说道,“这钱是马卡尔的爸爸托我找借口交给他们的,既然你明天打算和对方做生意,索性就找个借口把这笔钱给马卡尔吧。但是一定要保密。” “我是不是能理解成,我可以拿这笔钱投资马卡尔的农场?”穗穗像是瞬间醒酒了一样认真的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有现金收益,恐怕没办法落到你的头上。”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将内存卡塞进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将之前拍下来的内容,尤其最后的合影,用邮件全部发给戈尔曼。 “那就没问题了!”穗穗一把拉上手包的拉链,开开心心的说道,“现金收益算什么,到时候我们一样能赚钱。” “你就那么喜欢赚钱?”卫燃一边饶有兴致的问着,一边先把临别前拍到的合影以及卡坚卡给乌玛偷偷拍的一张特写单独先发给了远在喀山等待的戈尔曼。 “我对钱没兴趣,我喜欢的是宰肥羊的感觉。”穗穗嘴里蹦出了一句格外唬人的豪言壮语。 同一时间,躲在红旗林场那座五层建筑顶楼宿舍里的戈尔曼,也在一次次的刷新邮箱之后收到了卫燃的新邮件。 待看到照片里那张包含了卫燃和穗穗的合影之后,这个曾经一度让卫燃发怵甚至做噩梦的老家伙眼角已经滚落了一滴浑浊的泪水。 而当他打开第二张照片,看到乌玛太太的那张特写里,对方手上那枚曾经拿来玩占卜游戏的白金戒指时,戈尔曼更是老泪纵横的哽咽出声,在漆黑的宿舍里一遍遍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宿舍门外,昏暗的楼道里,卡尔普和达丽娅以及安娜三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安娜的宿舍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安娜第一个说道。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达丽娅说完,叉着腰看向了卡尔普。 “关我什么事,现在不是假期吗?”卡尔普低声说完,三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同样的笑意。 “卡尔普,他的妻子还能回来吗?”安娜低声问道。 “或许能回来,但就算回来他们也不可能见面的。” 卡尔普点上颗烟,无奈又烦躁的说道,“戈尔曼死了,他早就死了,他也必须死了。如果他活过来,恐怕要有很多人死了,那里面说不定,不,应该说肯定包括我们。” 第360章 50英亩 当地时间一月8号早晨八点,马卡尔驾驶着他那辆蓝色的福特皮卡停在了酒店门口。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卫燃三人相继下楼钻进了车子里。 “我们的农场在郊外,路上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会儿。”马卡尔说话的同时已经踩下了油门。 “杰西卡呢?”坐在后排的卡坚卡和穗穗看了眼坐在两人中间儿童椅上的小家伙,前者好奇的问道,“她不去农场吗?” “她去买兽药了,等下在城外和我们汇合。” 马卡尔颇有些自豪的解释道,“我们附近很多农场的牲口生病了都是找杰西卡帮忙的,不管是牛、马、还是羊或者宠物她都能治。” “听起来可比你这个兽医靠谱多了”穗穗朝坐在副驾驶上的卫燃调侃道。 “你也是个兽医?”马卡尔好奇的看向卫燃。 “我可不是兽医”卫燃笑着摇摇头,“只是来美国的飞机上,假借兽医的名义帮住了一个受伤的老人而已。” “从华夏飞来的那个航班?”马卡尔惊讶的看了眼卫燃,“原来是你救下的卡洛斯先生?!” “卡洛斯先生?”卫燃不解的看向马卡尔,“什么卡洛斯先生?” “你最近没看新闻吗?” 马卡尔问完似乎也意识到了卫燃这样的外国人似乎确实没必要看当地新闻,索性主动解释道,“前些天,一个叫卡洛斯的老先生在飞机上因为气流颠簸摔倒了,记者在医院采访他的时候,他说是一个亚裔兽医救了他,他还希望借助媒体找到那位兽医呢,维克多,那不会真的是你吧?” 见卫燃看向自己,正在逗弄小戈尔曼的卡坚卡无辜的摊摊手,“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呢,你不看新闻的吗?” 看新闻?卫燃和坐在身后的穗穗神色古怪的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最近那么忙哪有时间看新闻?再说了,就算看,那满屏幕的拼音话他也得听得懂啊?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卡坚卡幸灾乐祸的说道,“现在网上有不少关于你救治那个老家伙的视频,好多视频的评论都说你是的用华夏功夫。” “屁的华夏功夫...”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意有所指的问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卡坚卡自然知道卫燃关心的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表情轻松的暗示道,“放心吧,你又不是打算偷渡,只要到时候跟着旅行团一起回去就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那就好” 卫燃暗暗松了口气,转而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个叫卡洛斯的老家伙是什么身份?” “当时那个老头不是给了你一张名片吗?”穗穗探头探脑的用汉语提醒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卫燃立刻掏出钱夹子,从里边翻出了那张带着些许血迹的名片,将其递给了身后的穗穗。 “卡洛斯·加西亚”穗穗看了眼名片上的名字,惊讶的说道,“这个老头儿是个律师。” “小有名气的律师” 开车的马卡尔幸灾乐祸的补充道,“现在网上都在调侃,美联航宁愿当时那个亚裔兽医没能救活卡洛斯先生,至少这样就不用担心对方会起诉他们了。” “死了的律师确实比活着的律师好对付”卡坚卡跟着调侃道。 “算了,我也不想和律师打交道。”卫燃收起穗穗递来的名片,也跟着调侃了一句,“说不定他想找到我的目的只是想起诉我无证行医呢。” “美国的律师确实没什么底线” 马卡尔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下意识的从嘴里蹦出了带着些许恶意的评价。 将这件事压在心底,卫燃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马卡尔妻子的兽医工作上。 在众人的闲聊中,马卡尔驾驶的皮卡车在一座加油站里汇合了同样开着一辆皮卡的杰西卡,顺便又给皮卡车货斗里的两个油桶加满了燃油,两辆车这才先后驶出城区。 沿途的公路两侧,除了在干燥的沙石土地上稀疏分布的树林和偶尔冒出来的工厂农场之外,最常出现的,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油田磕头机。 或许是这些不知疲倦且千篇一律的磕头机工作时慢悠悠的模样实在过于催眠,不多久,穗穗便最先睡着了,而在此之前,卡坚卡也戴上个硕大的耳机,在狂躁的金属乐中闭上了眼睛。 虽然明知道开车的是戈尔曼老师的儿子,但卫燃却不敢过于松懈,一闲聊的同时,也在暗暗记着走过的路和大致的方向。 当两辆车子绕过一座并不算高却长了不少仙人掌的沙石山之后,周围的磕头机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同时视线尽头也出现了一排排的风力发电机,而砂石路两侧的森林也茂密了不少。 马卡尔指着正前方说道,“我们沿着这条路开到尽头能看到一片圆形的湖泊,我们的农场就在那座湖泊周围。如果你们夏天的时候来,就知道那里有多漂亮了。” “马卡尔,你们经营这座农场多久了?”卫燃打了个哈欠问道。 “我从20岁的时候就在那里工作了” 马卡尔带着一丝丝的怀念说道,“后来经营那座农场的布朗先生准备出售农场,我和我的朋友就一起贷款买下了那里。” 说道这里,马卡尔顿了顿,一脸苦涩的继续说道,“今年是我和我的朋友买下那里的第四个年头,贷款都还没有还清,那些兔子和野猪就冒出来了,他们就像是会无限复制一样杀都杀不干净,我最近做梦都在担心,明年这个时候银行会不会把这座农场强制收回。”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那座农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卫燃干巴巴的回应了一句。 “买下那座农场之前,我在加油站短暂工作过一段时间。”马卡尔指了指跑在前面的皮卡,“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杰西卡,她几乎算是我对那份工作唯一美好的回忆了。” “经营农场不赚钱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醒的穗穗扒着卫燃的座椅靠背问道。 “赚不到什么钱的,反而各种支出很大。” 马卡尔笑着回应道,“不过至少活的很开心,在农场里要比在城里的生活简单很多。” 说道这里,工作一侧已经出现了看不到头的铁丝网围栏,马卡尔立刻转移话题介绍道,“从这里开始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马卡尔,你的农场有多大?”穗穗饶有兴致的问出了卫燃刚刚想开口的问题。 “大概不到50英亩”马卡尔自豪的回应道。 “50英亩是多大?”穗穗朝卫燃问道。 “我哪知道?”卫燃摇摇头,他连华夏的一亩地有多大都不清楚呢,哪知道这英亩又是多大? “大概20公顷,0.2平方公里,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一个边长400米乘500米的长方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掉耳机的卡坚卡给出了无比准备的答案。 “听起来是很大一块面积”卫燃惊叹道。 “当然很大”马卡尔笑着说道,“我第一次带杰西卡来这里的时候,她差点在橡树林里迷路,不过周围还有更大的,” “这下可有得玩了...”穗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张小脸上也浮现出了浓浓的期待之色。 很快,两辆车子穿过了一个挂着牛角和得州五角星的铁丝网大门,随后沿着碎石路开到了这座农场中心的位置。 这里确实想马卡尔说的那样有一座小湖泊,只不过这片圆形的湖泊直径连50米都不到,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个大点的水塘。 在这个暂且称为湖泊的水塘西侧,是一片散乱生长的橡树,橡树林和湖泊之间的空地上,则是两栋相距差不多有四五十米的木头房子,这两栋木头房子对面,还有几个或是堆着草料,或是养着牛马的大号木建仓库。至于湖泊的东侧,似乎还开垦出了一些耕地。 不管是那两栋木头房子还是那些木头仓库,又或者房子附近的那几棵橡树上,用废旧轮胎制作的秋千,乃至那些在四周闲逛的牛犊马驹以及各种家禽,这里的一切都和卫燃三人最初预料的差不了太多。简单的说,这就是个典型的美国农场而已。 等到众人下车,两只拉布拉多和两支边牧撒着欢从远处跑了过来,紧接着,还有个看起来和马卡尔年龄差不都,但肤色稍稍深了一些的男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相比马卡尔要瘦弱了不少,但却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牛仔服,甚至在腰间还有一支装在枪套里的转轮手枪,而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支装有瞄准镜的民用猎枪。 “让我来介绍下” 马卡尔抱住一只扑上来的拉布拉多,笑着说道,“骑马的这位是和我一起经营农场的迭戈,他做的玉米卷和亲手酿的龙舌兰酒都非常不错,当然,他还有个漂亮的女儿布兰卡,等下你们说不定就能见到。” 说完,马卡尔又把卫燃三人介绍了一番,最后这才说道,“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准备在我们的农场玩几天,迭戈,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 已经从马上下来的迭戈摘掉牛仔帽热情的说道,“随便你们在这里玩多久都没问题,不过马卡尔,今天我们必须先把西边森林里的铁丝网修好才行。” “又坏了?”马卡尔的好心情顿时灰飞烟灭。 第361章 谈生意前的要求 迭戈从马背上取下一串残存着血迹的猪耳朵,神色疲惫的说道,“今天早晨天还没亮,就有十几头野猪从那里跑了进来,他们像是认识路一样,全都跑进了饲料仓库,另外还有两头差点闯进牛圈,连你放在门口的婴儿车都被撞坏了。” “抱歉维克多” 马卡尔歉意的看了眼卫燃三人,“你们先和杰西卡去房子里坐坐吧,我要先去把铁丝网修好才行。” “马卡尔,不如让我们来帮忙吧?” 从下车开始就在帮卫燃做翻译的穗穗一脸兴奋的用卫燃能听懂的俄语提议道。 “这...” 马卡尔看了看卫燃,后者立刻痛快的点点头,“对你们来说是工作,对我们来说就是来玩的。” 马卡尔想了想,等杰西卡将他们的儿子从车子里抱出来之后,这才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这里确实需要人手。” 说到这里,马卡尔朝抱着孩子的杰西卡用英语说了些什么,后者立刻快步走进那栋两层的木头房子,不久之后拿出三双牛皮手套分给了卫燃三人,随后又往车里放了一支泵动式的霰弹枪。 趁着这点时间,马卡尔和那位名叫迭戈的牛仔也在卫燃的帮助下,将皮卡货斗里的油桶搬下来,随后又往车上装了好几捆铁丝网以及大量的木头桩子。 等到满载的皮卡车拉着众人,跟在骑马的迭戈身后开进橡树林,仍旧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卫燃好奇的问道,“马卡尔,这么大的农场就靠你们这么几个人?” “当然不是” 马卡尔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解释道,“冬天的时候工作相对少一些,所以只有我们和迭戈一家人就够了,等到天气暖和了,我们会看情况雇佣一些牛仔帮忙放牧。” “怪不得”卫燃恍然大悟,这么大的一座农场,要是就靠他们这几个人恐怕得累死。 两人根本没有闲聊多久,最前面起码的迭戈已经停下了脚步,等到众人从车里出来,立刻看到不远处的铁丝网围栏有大概十几米的长度都已经倒了。 而在不远处,还有一头凉透了的野猪躺在一颗橡树下面,它的前腿上的兽夹都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呢。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人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胖女人,正在卖力的挖掘着埋木头桩子的土坑。 不过,看他们已经挖出来的泥土里掺杂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就知道,这挖坑的工作绝对算不上轻松。 而在这两人的身后,还有个看年龄最多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抱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猎枪,坐在一辆大红色皮卡车的顶上,单手举着个比脸大的望远镜,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稀疏的橡树林。 “车顶上的就是迭戈的女儿米兰卡” 马卡尔一边从车子里往外搬东西一边介绍道,“挖坑的是迭戈的妻子和父亲。不过他们只会西班牙语,英语说的并不好。” 简单和对方招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卫燃戴上手套,帮着马卡尔和迭戈开始搬运铁丝网和木头桩子,而当初提议要来帮忙的穗穗却拿起相机,朝着周围感兴趣的景色一次次的按下了快门儿。 至于卡坚卡更会偷懒,这姑娘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取出了车厢里的那支泵动式霰弹枪,熟练的检查了一番弹膛之后,笑着问道,“这附近有野猪过来?” 马卡尔看了眼卡坚卡,稍作犹豫之后终究没有让对方放下猎枪,而是解释道,“说不定会有,那些野猪各个都像坦克一样横冲直撞。另外,那支枪里用的都是独头弹,后坐力比较大,你最好小心点儿。” “放心吧”卡坚卡说话的同时已经顶上了一颗子弹。 没理会这俩一个比一个会偷懒的姑娘,卫燃帮着对方将东西抬下来之后,拿起铁锹也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让他们三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人都还在这儿忙着挖坑呢,铁丝网对面橡树林里,竟然就已经有一群大概十几头的野猪在转来转去了,看他们那样子,显然是有过来串串门的打算。 “马卡尔,你们这里的野猪都这么嚣张的吗?”穗穗忙不迭的给那群野猪拍下一张照片之后,一溜烟的躲到拿着枪的卡坚卡身后问道。 “没办法” 马卡尔无奈的说道,“我们的邻居是个在纽约炒股的有钱人,他的农场至少有我们的两倍大,但那个脑子里全是屎的有钱人却只是把这里当作狩猎场和偶尔度假的地方。现在隔壁那片几乎荒废的农场就像是野猪和野兔的繁育基地一样。” “这个...没办法解决?”卫燃诧异的问道。 “私人土地神圣不可侵犯” 马卡尔愤懑的说道,“那个有钱人有个好律师,今年夏天的时候,另一座农场的牛仔只是隔着铁丝网射杀了他们农场里的一只野猪,就被那个吃屎的律师纠缠了大半年的时间,最后赔偿了差不多五千美元才算解决。” “真是水深火热的自由国度”在一边听故事的穗穗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汉语,明目张胆的调侃了一句。 “那你们就没什么办法?”抱着霰弹枪的卡坚卡也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马卡尔摇摇头,“我们现在只能祈祷那个混蛋炒股失败去跳楼,然后我们能换个有脑子的好邻居。” “我倒是觉得其实是好事”穗穗凑到卫燃的身边,继续用汉语说道,“有傻子帮着繁育猎物,这里差的只是些游客和几台质量足够好的点钞机而已。” “你养的那些肥羊愿意来这里玩儿?”卫燃好奇的问道。 “只是打猎肯定不够” 穗穗思索片刻后眼前一亮,“或者我们可以像在因塔做的那样,给他们加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战术训练,嗯...所谓的美式战术训练怎么样?或者我爸的老板,那个亚历山大先生经常练习的那个i什么c的那个?” “ipsc”卫燃不得不提醒道,“美国的法律可不一定允许”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允许呗!” 穗穗信誓旦旦的说道,“这种事不急,不过我现在就准备和马卡尔谈了,如果对方没意见,我就把那些现金给他了?” “给呗!” 卫燃毫无心理负担的说道,他这次来的任务可不是帮戈尔曼的儿子挖坑修铁丝网的,把那六万美元交给对方才是正事之一,至于穗穗这么快就打算把钱交给对方会不会有风险,他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退一万步讲,马卡尔要是真打算收钱不办事,坑的也只是他老子的钱而已,反倒是穗穗能借着吃亏长个教训。要是马卡尔到时候没有见利忘义起任何歪心思,那自然就更赚了。 这里外里稳赚不赔的买卖,卫燃当然不会拦着,甚至,这马卡尔万一真的信得过,他额外掏点钱投进去都不是不行。 见卫燃同意,刚刚一直在摸鱼的穗穗立刻将相机交给卫燃,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随后喊停了正在和铁丝网较劲的马卡尔。 “怎么了?”马卡尔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谈”穗穗身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股卫燃曾经在数次小姨周淑瑾的身上见过的女强人气场。 “和我谈生意?” 马卡尔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卫燃,见对方同样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生意?” “一笔价值至少六万美元现金的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穗穗的语气此时已经越发的自信。 “六万美元?你没开玩笑?” 马卡尔半信半疑的看着穗穗,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一笔价值六万美元的生意,那可真是天上掉下来黑人女总统一样的好事了。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开玩笑干嘛?” 穗穗说到这里,竟然直接从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美元干脆的拍到对方的手里,“这是一万美元,只要你愿意和我谈接下来这笔生意,不管成不成,它都是你的了。” 马卡尔瞪圆了眼睛看着手里的现金,短暂的呆愣了片刻后激动的道,“谈!我当然愿意谈!阿芙乐尔,你想怎么谈?” “先回湖边怎么样?”穗穗像是故意刁难着对方一样,摆着谱说道,“另外,我还需要至少四只刚刚捕获的成年野兔,最好是活的。” “死的也可以,但最好别用霰弹枪打,尽量新鲜的,不要死了很久的,伤到脑袋的也不要。”已经猜到穗穗大概要做什么的卫燃,无奈的在一边帮忙提醒道。 “没问题!还有别的要求吗?”马卡尔说话的同时已经将那一沓现金揣进兜里,随后帮着穗穗拉开了车门。 “还要别的吗?”穗穗扭头朝卫燃低声问道。 “四个兔子应该够吃了”卫燃嘀咕了一句之后忍不住问道,“你干嘛不等修好了铁丝网再谈?” “谈完了之后说不定他就懒得修铁丝网了” 穗穗说完意犹未尽的拍了拍之前卫燃交给他的手包,得瑟的说道,“而且以甲方爸爸的身份拿钱砸的感觉真是台太太太爽了!等他修好了铁丝网,我就没机会这么阔气的用一万美元买个谈生意的机会了。” “神经病...”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拉着对方钻进了皮卡车的车厢。 第362 与马卡尔的合作 卫燃一行人搭乘着马卡尔驾驶的皮卡往湖畔走的同时,那个叫做迭戈的墨西哥裔牛仔已经骑着马跑没了影子。 “阿芙乐尔,你打算和我谈什么生意?”马卡尔耐不住好奇心问道。 “等到了湖边我会和你详细解释的” 穗穗似乎格外热衷于刁难对方,在说完之后又追加了一句,“当然,这也要看你的牛仔朋友能带回来多少猎物。” 马卡尔虽然不明所以,不过看在美元的面子上,还是抄起了车载手台,用英语喊了几句卫燃听不懂的话,同时,也把车子的速度再一次降低了些。 等这辆车子慢悠悠的开回湖畔不久,迭戈也骑着马追了过来,在他的马背上,还挂着足足六七只肥硕的野兔。 “马卡尔,借你家厨房用用怎么样?”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兔子之后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我带你去。”马卡尔赶紧引着这三人钻进了房子,而那位迭戈,则牵着马走向了几十米外的另一栋房子。 “马卡尔,我们来谈谈吧。” 穗穗一本正经的坐在了餐桌的边上,招呼马卡尔的同时,还把包里的另外五万美元现金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摆明了是要下重饵钓大鱼,好好给对方洗洗脑。 没管那个难得嚣张一次的姑娘,卫燃在卡坚卡的帮助下烧了满满一大锅的开水,将拎进来的那几只兔子全都褪了毛,随后又开膛破肚,顺便挖出了被子弹击中的烂肉。 趁着卡坚卡在杰西卡的陪伴下去找隔壁的墨西哥一家借辣椒的功夫,卫燃也摸出手机连上wifi,搜出了需要用到的菜谱。 这一顿饭可不止是为了完成答应马卡尔要请他吃华夏菜的承诺,更多的还是让马卡尔认识到那些泛滥的野兔自身存在的价值。而这,无疑也是穗穗不久前故意刁难对方的用意所在。 趁着给兔子肉焯水的功夫,卫燃也假借去洗手间从食盒里取出了在里面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各种调味料,紧接着,卡坚卡也从隔壁带回了一包晒干的墨西哥辣椒。 “兔子头不丢掉吗?”卡坚卡好奇的问道。 “吃的就是兔子头,这东西可不能丢掉。”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按照菜谱把一个个扒了皮的兔子头腌了起来。 “你们华夏的饮食可真奇怪...”卡坚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等晚上做好了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晚上?”卡坚卡愣了愣,“需要做这么久?” “所以才会变得好吃”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用咖啡方糖熬好了糖色,将切好的带皮兔肉全都丢了进去。这道红烧兔肉他早就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了,有那些一直放在食盒里的香辛料帮助,就算他不看菜谱,味道也差不到哪去。 等到锅里开始蒸腾出浓郁香气的时候,餐桌边坐在穗穗对面的马卡尔,也在答应了穗穗一系列的条件之后,激动的收下了那一直撩拨着他的另外五万美元现金。 “谈好了?”卫燃一屁股坐在穗穗的身边问道。 “谈好了” 穗穗关掉刚刚一直开着的手机录音功能,得意的用汉语解释道,“之前那六万美元算是我们对他农场的投资,明年夏天开始,我会组织一些肥羊先过来玩玩。另外,我觉得不用签什么协议了。” “那就不签吧” 卫燃痛快的说道,他当然明白穗穗的暗示,毕竟这笔钱本就是戈尔曼给他儿子准备的,刚刚那些条件充其量也仅仅只是为了送出这笔钱找到的借口而已。 马卡尔如果能遵守他和穗穗的约定自然最好,就算不遵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想在美国找个野猪野兔泛滥的农场,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远的不说,马卡尔的隔壁不就有好几家吗? 谈完了正事,等马卡尔将那笔堪称救命钱的现金锁进保险箱,众人的注意力也全都转移到了正在咕嘟咕嘟冒着香气的红烧兔肉上面。而隔壁的迭戈,也带着他的女儿布兰卡和那个只会西班牙语的大胖媳妇,端着做好的鸡肉卷和牛扒,以及两大瓶他自己亲手酿制的龙舌兰找上了门。 虽然这三方人之间用于沟通的语言多达四种,但在做吃货这件事上却是共通的。尤其当卫燃亲自给他们各自盛了一份热腾腾的红烧兔子肉之后,更是给这些傻佬美带来了新的味觉体验。 “辣椒放多了”穗穗啃光了一块兔腿肉之后抽着凉气一边评价一边用勺子又挖了一块肉送进了嘴里。 “确实放多了”同样吃的不亦乐乎的卫燃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我可没想到她找回来的辣椒那么辣。” “虽然很辣,但吃的很过瘾。” 坐在穗穗另一边的卡坚卡给出个好评的同时,同样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至于迭戈带来的龙舌兰,反倒是没人敢碰了。 倒不是这个同样吃的满手汤汁的墨西哥牛仔酿酒技术不行,实在是这一餐不管是他自己带来的鸡肉卷还是卫燃做的红烧兔肉,都是一个比一个辣,这个时候灌一口龙舌兰,恐怕要吃个凉拌灭火器才能让口腔冷静下来了。 “阿芙乐尔,我承认维克多的手艺很好,这道菜吃起来也非常过瘾,但真的会有人愿意为了些兔子来我们的农场玩?” 面对马卡尔的疑虑,穗穗自信的给出了答复,“放心吧马卡尔,他们可不仅仅只是来吃兔子的,他们还想体验农场里的工作,从挤牛奶到穿着牛仔服拍照,还有亲自狩猎兔子和野猪,甚至包括坐着打包的牧草从仓库顶上滑下来。” “还有迭戈酿造龙舌兰的过程” 已经开始用面包片擦盘子的卡坚卡提醒道,“我刚刚去借辣椒的时候看到他们种了很大一片龙舌兰,那种采收龙舌兰酿酒的视频你们肯定看过吧?” “卡...卡列尼娜”穗穗端起酒杯,“明年夏天的时候,你继续给我们的游客做导游和翻译怎么样?” “我?” 卡坚卡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卫燃,见后者眼神中隐藏极好的诧异之色,犹豫片刻后干脆的点点头,“没问题,明年如果我有时间,当然可以为你工作。” “那就这么说定了!”穗穗开心的和卡坚卡碰了碰杯子,仰头喝得一干二净。 再次看了眼一脸哭笑不得的卫燃,卡坚卡端起杯子将里面冰凉的啤酒倒进了嘴里。她可没想到自己这翻译兼导游的工作竟然还有后续,至于到时候要不要继续,自然是听老板的安排,这种事根本轮不到自己发愁。 一顿丰盛的午饭吃的宾主尽欢,众人稍作休息之后,马卡尔也不提继续去修铁丝网围栏的事情了,反而主动邀请,要带着穗穗等人好好参观一下他们的农场,准备顺便听听金主的意见。 而那位牛仔迭戈,在得知竟然意外得到了一笔六万美元的投资之后,更是主动从他家里找出了几套牛仔服给三人换上,顺便还从马厩里牵出来三匹温顺的母马。 在马卡尔的指点下跨上马背,卫燃看了看别在腰间的那支没有子弹的转轮手枪,又看看手里的皮鞭和挂在马背上的老式杠杆猎枪,最后再戴上迭戈递来的一顶牛仔帽,这才摆好了姿势,任由穗穗帮他拍下了一张照片。 小心翼翼的骑着马,跟着马卡尔绕着湖泊转了一圈,别人不说,穗穗倒是越看越满意。 这座农场除了养在牛圈里的那些奶牛和肉牛之外,还有大概百十只绵羊和十几只据说自己跑来不愿意走的火鸡和两头买来陪伴小朋友的鹿。 而在湖泊的对面,除了一大片正在越冬的龙舌兰之外,据马卡尔说,他们还准备在明年种上一大片玉米。随着他的介绍,坐在马背上的穗穗,脑子里的鬼点子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以至于马卡尔不得不掏出手机将她说的一一记录下来。 “最后就是这片橡树林了” 绕着湖泊转了一圈之后,穿着牛仔服的穗穗生疏的拉着缰绳,等屁股底下的白马停下蹄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半个身子,指着房子附近那些粗壮的橡树说道,“我第一批带来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所以你们的房子应该住的下,不过以后随着游客数量的增加,房间可能就不够了。” 见马卡尔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早已经放飞了脑洞的穗穗兴奋的说道,“所以到时候你们如果觉得利润还可以的话,可以利用这些橡树盖一些树屋,这里有这么多树可以当作原材料,我想应该花不了多少钱的。” “还有牛仔服和猎枪” 一直跟着的卡坚卡帮着提醒道,“这种杠杆式的猎枪后坐力太大了,它们只适合用来拍照,可以准备些.22口径的猎枪。” “对对对!卡大姐说的对!”穗穗立刻点头赞同,“说起这个,还有纪念品,不管是皮鞭还是牛仔帽,随便什么都可以,这些东西肯定会有人愿意买的。” “这些我都记下了” 马卡尔敲着手机屏幕记下了穗穗和卡坚卡的建议,继而抬头问道,“维克多,你有什么建议吗?” “买一台质量好点的点钞机”一路上都在看热闹的卫燃笑着调侃道。 “这个真的能赚钱?”马卡尔忍不住再一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马卡尔,你该做好准备的。” “什么准备?”马卡尔看着穗穗问道。 “准备好你的农场里兔子不够多的时候,该怎么说服你的那些邻居,让他们同意你带着游客去他们的农场里打猎。” “这个容易”马卡尔自信的说道,“只要我少向他们收点钱,他们肯定很乐意放我们进去的。” 第363章 美食与枪火 来到农场的当天晚上,马卡尔和他的朋友迭戈在湖岸的一片碎石地上点起篝火支上了烧烤台,甚至还慷慨的宰了一只羊,专门用来招待卫燃三人。 同时,中午便已经做好的麻辣兔头也吸满汤汁,将那些卫燃暗中加进去的香辛料味道全都渗透到了脑子里。 篝火边,卫燃和穗穗各自拿着一个煮的烂熟的兔头吃的不亦乐乎,其余人则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们两个根本没有人敢碰堆在盘子里的那些兔头。 最终,还是卡坚卡最先鼓起勇气,在穗穗的指点下掰开兔头的下巴尝试着咬了一口。而在这一口之后,这姑娘便再也没有停下来。 第二个勇于尝试的,却是墨西哥牛仔迭戈,对于无辣不欢的墨西哥人来说,这道又麻又辣的兔头虽然看着不是那么有食欲,但新奇的味道却轻而易举的征服了他。 很快,在他带领下,他的女儿和妻子,以及他的老爹也加入进来,将盘子里仅剩的最后几个兔肉瓜分干净。 “迭戈,这个真的那么好吃?”马卡尔咽了唾沫,拉着自己的好朋友问道。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迭戈说话的同时,将手里的兔肉掰下来一块递给了马卡尔,“虽然看着有些恶心,不过这个脑子真的很好吃,我都怀疑这些兔头已经变成了戴夫。” “哪个戴夫?”马卡尔拿着没多少肉的下颌骨问道。 “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那个戴夫,你没玩过吗?”迭戈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最后一块带着肉皮儿的骨头丢进了嘴里。 “那你不成了僵尸了?” 马卡尔嘬了嘬从对方手里分到的骨头,浓郁的麻辣味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吃到了有毒的东西,立刻拿起手边的啤酒漱了漱口吐到了身后。 “早知道不分给你了,都被你浪费了。” 迭戈坐嘬干净手指头上的汤汁,端着啤酒凑到卫燃的边上问道,“维克多,这东西是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们?” 听完身边卡坚卡的翻译,卫燃痛快的点点头,“和他说,等稍晚点,我把菜谱写给他。” “我能不能留一份?”卡坚卡意犹未尽的问道,“兔子头太小了,你的那个菜谱能不能用在羊头或者牛头上面?” 麻辣羊头?麻辣牛头?卫燃咧咧嘴,“那我就不知道了,有兴趣你可以试试。” “你现在就说吧,我把制作过程记下来”卡坚卡话音未落,已经抽出一张湿巾胡乱擦了擦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kgb也是人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接过穗穗递来的湿巾擦干净手,同样掏出手机,对照着之前随便搜到的菜谱,将制作方法用俄语翻译给了卡坚卡。 “其实做的不算成功,麻椒放的有点儿多了。”穗穗换上汉语低声说道,“我的嘴都快失去知觉了,不过你从哪弄到的麻椒?” “他们的厨房里找到的”卫燃胡乱敷衍了一句,“我一不小心全都放进去了。” “下次来说不定就能吃到美国版的麻辣兔头了”穗穗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期待,“到时候肯定能给那些肥羊们一个惊喜。” “说说你那些肥羊吧” 卫燃递给对方一瓶啤酒,“等你毕业还要负责因塔那边的生意呢,你确定你的肥羊够用?” “当然够用!” 穗穗得意的显摆道,“我已经和我的同学都谈好分成了,他们来负责拉肥羊进来,我负责带肥羊出发挨刀,去年十一假期那次就是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穗穗用湿巾抹了抹油乎乎的手爪子,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切换了一个账号之后,打开一个一直在跳消息的聊天群,一边往里面发白天拍到的照片一边显摆道,“这个群已经有四五百人了,里面有一小半都和我们去过因塔或者英国的尼斯湖,这些挨过刀的肥羊们也能帮着拉人赚下次出去玩的折扣,简单的说,和老套的病毒营销其实没太大的区别。” “套路可真多...” 卫燃叹为观止的看着这个聊天群里已经开始询问什么时候能去玩的信息,第一次觉得穗穗这小玩意儿或许真的是个赚钱的天才。 “这叫智慧” 穗穗得意的纠正了卫燃的形容,“以后你有什么类似有意思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只要安全没问题,肯定都能变现。” “你要这么说还真有” 卫燃盘算了一番问道,“别的不说,季马那个坑货现在正在芬兰拍电影呢,等他们那电影拍完了,那地方应该也可以。” “那里就算了”穗穗挑剔的说道,“冬天已经有因塔了,而且芬兰的消费太高了,不适合我的羊圈,对羊不好。” “神特么对羊不好...”卫燃忍不住笑了笑,转而又问道,“穗穗,想不想自己弄个旅行社?” “自己弄旅行社?” 穗穗眼前一亮,紧接着便干脆的摇摇头,“不要,太麻烦了,我只是喜欢宰肥羊,但可没兴趣自己建个屠宰场。再说了,现在国内有你家的旅行社,俄罗斯那边有我家的旅行社,这就足够用了,我自己弄个旅行社还要花精力和成本去运营,太亏了。” “以后呢?”卫燃和对方碰了碰酒瓶子追问道。 “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阶段我只想宰肥羊。” 穗穗说完,端着盘子屁颠颠的凑到马卡尔的边上,从对方的手里接过了两块烤的焦香的羊肋排,等回来之后,也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在众人的闲聊和频频的举杯中,一顿热闹的农场篝火bbq也走到了尾声。 带着穗穗走进杰西卡帮他们准备的卧室,卫燃趁着穗穗去洗澡的功夫,打开笔记本将这一天的经历,以及穗穗准备和马卡尔合作的大概经过,连同给他们拍的照片全都发给了远在喀山的戈尔曼。 不出预料,戈尔曼像之前一样依旧仅仅只是回了一句谢谢,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母。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还没等众人起床,窗子外面便传来了那几只狗子此起彼伏的狂吠。 将发麻的胳膊从穗穗的脖子底下小心翼翼的抽出来,卫燃起身将窗帘掀开一角,随后便看到一群大概十几只的野猪正围在昨晚他们聚餐的篝火堆灰烬旁边,拱着大鼻子捡拾着众人吃剩的各种厨余垃圾。 恰在此时,不远处另一栋房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同时那头刚刚将烧烤台拱翻的野猪也前腿一伸,干脆的倒在了碎石地上,而其他的野猪也在枪声想起的瞬间一哄而散,横冲直撞的带翻了周围的桌椅,一溜烟的冲向了不远处的橡树林。 “砰!”又是一声枪响传来,卫燃拉开窗子探头看过去,一眼便发现在另一栋房子的二楼,一个穿着粉色卡通睡衣的小姑娘正把猎枪架在窗台上,拉动枪机顶上了第三发子弹。 “这小姑娘可以啊...”卫燃忍不住赞叹的同时,那个叫米兰卡的小姑娘已经打出了第三发子弹,直到这个时候,她的父亲迭戈才从另一间房子的窗户里打出了一发子弹。 紧接着,卫燃隔壁房间的窗户处也传来了枪声,光着膀子的马卡尔将大半个身子探出窗户,用一支老式杠杆步枪一发接着一发的打出了子弹。 这大早晨的激烈交火自然吵醒了所有人,很快,迭戈和他的父亲以及女儿便从房间里跑出来,这老中青三代人冲进不远处的马厩,各自骑上一匹马,拎着猎枪便追了上去。 马卡尔的动作并没有慢上多少,只不过他的坐骑却是一辆脏兮兮的四轮摩托。 “我们要去吗?”隔壁房间的卡坚卡探出大半个身子,趴在窗台上朝依旧在看热闹的卫燃问道。 还不等他说话,同样被吵醒的穗穗便大喊着回应道,“去!我们当然要去!” “那我先去找杰西卡借猎枪”卡坚卡说完,笑眯眯的将身子缩了回去。 回头看了眼在往身上套衣服的穗穗,原本只想看热闹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也赶紧换上了衣服。 等他们二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卡坚卡已经从马卡尔的妻子那里借来了三支猎枪。 “你的枪法怎么样?”卫燃接过猎枪意有所指的问道。 “不太好” 聪明的卡坚卡立刻摇摇头,“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打猎,说实话,我不太忍心杀死那些小动物,哪怕是野猪和兔子。” “我也不太忍心”穗穗说话的同时“咔嚓”一声给猎枪顶上了子弹,搞怪的追了一句,“但它们可太好吃了。” “就你机灵”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接过杰西卡递来的车钥匙,带着这两个姑娘离开房子,驾驶着停在门口的皮卡也跟着追了上去。 为了避免被误伤或者误伤到马卡尔他们,谨慎的卫燃驾车故意跟在马卡尔等人身后。所以这一路上除了偶尔看到的那些还在抽搐的野猪尸体,却就连活兔子都没有遇上一个。连带着,穗穗自然也就没找到扣动扳机的机会,至于卡坚卡,则早有准备的装出了一副既庆幸又遗憾的模样。 第354章 找上门的友谊(二合一更新) 虽然早晨的狩猎因为卫燃的暗中作梗,让穗穗想吃上一口凉拌美国猪耳朵的想法成了遗憾。 好在,等吃过早饭,迭戈的女儿,那个叫做布兰卡的姑娘却主动邀请了穗穗,和她一起爬到草料仓库的顶上,各自拿着一支使用廉价的.22子弹,却装有个高倍瞄准镜的猎枪打了一个上午的兔子。 至于苦主卫燃,则在卡坚卡以及马卡尔和迭戈各自妻子,这三个吃货女人的围观下,重新做了满满一大锅的红烧兔肉以及足足二十来个麻辣兔头。 帮戈尔曼送了现金,宰肥羊专业户又给提供了未来的发展计划并且达成了合作意向,他更是亲自传授了两份被这些老外当作秘方的菜谱,这次美国之行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是以,等众人吃过午饭,卫燃三人也在简单了商量了几句之后,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 “阿芙乐尔,维克多,还有卡列尼娜,我会一直等着你们夏天的时候过来玩的。” 马卡尔说话的同时,他的妻子杰西卡也从屋子里拉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分别交给了穗穗和卡坚卡。 马卡尔不等三人询问,便主动解释道,“我给你们都弄了一套牛仔服,希望你们喜欢。” 还不等卫燃三人道谢,迭戈也带着他的女儿布兰卡送出了礼物。这一家人的礼物同样极具特色,除了那三个足有暖壶大小的玻璃瓶子装的龙舌兰酒之外,还有三顶极具民族特色的墨西哥大草帽。 这还没完,那个叫布兰卡的姑娘还拿出两个用皮绳穿着的兽牙项链,分别戴在了穗穗和卡坚卡的脖子上。 按照这个小姑娘的解释,这两串项链用的兽牙,都是从她亲手狩猎的野猪嘴里拔出来的。虽然这项链看着过于狂野,但看得出来,不管是穗穗还是卡坚卡都很喜欢,当然,后者表现出来的喜欢是真是假,恐怕就只有卡坚卡自己知道了。 将这两家人送的礼物全都放进皮卡车,马卡尔却又拿上了两个保温饭盒,憨厚的说道,“维克多做到的兔子肉和兔子头很好吃,我准备带给我的妈妈尝尝,好了,我们走吧。” “乌玛太太为什么不来农场生活?”穗穗钻进车里之后好奇的问道。 马卡尔摇摇头,“或许她在等人吧。” 穗穗怔了怔,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卫燃朝她使了个眼色,立刻机灵的转移了话题说道,“马卡尔,记得我和你说的社交平台账号,趁着夏天来临之前,一定要经常更新照片,我想带人来玩,可全靠你拍的照片呢。” “放心吧!” 马卡尔立刻再一次做出了保证,“我会让我的妻子每天都更新的。” “你们一家人的生活也可以偶尔更新一下,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卫燃别有用心的追加了一句,“尤其你们的孩子和你的妈妈,那会是一份很珍贵的记忆。” 见马卡尔痛快的应承下来,卫燃也就不再多说,撺掇对方弄个社交平台分享照片,完全是他的主意,而真实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远在喀山的戈尔曼能经常看到他的妻子儿子和同名的孙子罢了。 一行人在闲聊中赶回敖德萨,顺便再一次拜访了独自生活的乌玛太太,这才告别了这一家人,搭乘出租车返回酒店,驾驶着一直停在酒店停车场里的商务舱往休斯敦的方向走。 “穗穗,之前马卡尔送的那块陨石呢?”返程的车上,卫燃一边翻看着穗穗这两天拍的照片一边问道。 “这儿呢!”穗穗立刻打开小包,从夹层里拿出了那块小石头。 “这东西我准备送给马卡尔的爸爸,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穗穗抖了抖仍旧挂在脖子上的兽牙项链,“我已经有更好的礼物了。” “阿芙乐尔,他那个农场真的会有很多游客去吗?”负责开车的卡坚卡突然加入了话题。 “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来!”穗穗信誓旦旦的说道,“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帮忙,我会给你开一份儿让你满意的工资的!” 卡坚卡隔着后视镜朝穗穗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些什么,更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而卫燃在思索片刻后,同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一路上用了七八个小时的时间赶回休斯敦,卡坚卡带着他们住进了一家高档酒店,顺便也约好了第二天去玩的行程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卡坚卡像是个真正的导游一样,带着卫燃和穗穗两人玩遍了这座美国航天城,直到眼看着距离跟着一起来的旅行团仅剩一天就要回国的时候,卡坚卡却告诉了卫燃一个意外的消息。 “之前你在飞机上救那个律师的视频还有印象吧?” 唐人街的某个餐馆里,卡坚卡趁着穗穗去洗手间的功夫,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有人把你认出来了。” 看了看对方手机屏幕上那一大段不认识的拼音,卫燃果断的将其还给对方开口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简单的说,是个俄罗斯网友认出,他认出你就是曾经找到了第一面柏林国会大厦苏联红旗照片的历史学家,并且声称在电视上看到过你的采访。” 卡坚卡说着,还翻出了另一个视频展示了一番,“这是刚刚提到的网友制作的视频,大概内容都是你接受采访时的片段和飞机上救那个律师时的面部对比,甚至里面还有你曾经拒绝波兰人想得到那张照片展览权时候的片段。” “什么时候的事情?”卫燃皱着眉头问道,自己被认出来的时间点实在过于巧合,以至于让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便开始怀疑是不是达丽娅老师等人的杰作。 “视频是大概半个小时前发布的” 卡坚卡熄灭了手机屏幕,继续幸灾乐祸的说道,“看来剩下的时间,如果你不想被媒体追着采访,就只能戴口罩活动,或者躲在酒店里了。” “无所谓,反正明天晚上就该离开了” 卫燃想了想,见穗穗已经从洗手间出来,加快语速说道,“这样,你等下就不用和我们在一起了,愿意继续玩就继续玩,如果感觉会给你带来麻烦,就立刻离开美国。” “没问题”卡坚卡痛快的应了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一盘她从没吃过的猪肉炖粉条上。 “有人认出你来了”穗穗急匆匆的坐下之后便低声说道,“我刚刚看到的新闻,有人认出你的身份了。” “认出来就认出来吧”卫燃无所谓的说道,“等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回去和陈导汇合,反正明天就能回国了。” “按照约定,我的工作也该结束了。”卡坚卡适时的说道,“希望下次你们来玩的时候,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肯定有机会的!”穗穗肯定的说道,她可早就有了让这位卡大姐给自己打工的心思。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散伙饭,等穗穗和那位陈导确定了对方入住的酒店位置,卡坚卡将他们二人送过去,顺便还从卫燃手里拿了一份看起来还不错的薪水,这才干脆的驾车离开。 不过,前后不到十分钟,这姑娘便换了一身衣服和头上的假发,带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太阳眼镜,明目张胆的坐在了这家酒店一楼的大厅里,悠闲的翻阅着一本刚刚买到的时装杂志。 而在距离她并不算远的酒店前台,卫燃和穗穗还没来得及办理好入住,那位曾经在飞机场得到过卫燃帮助的老律师卡洛斯便找了上来。 “卫先生,我们总算又见面了。”年迈的卡洛斯热情的朝卫燃伸出了手,同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亚裔小伙子也实时的做起了翻译。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额头上残存的淤青以及嘴唇上结痂的伤口,乃至已经修补好的牙齿和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的手腕,卫燃客气的和对方握了握手,“卡洛斯先生,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对亏了陈先生的帮忙”卡洛斯毫无遮掩的解释道。 那个陈导? 卫燃暗骂了一句,内心里已经将其拉进了自家旅行社的黑名单,这位导游哥在自己上飞机之前就卖了他一次,现在竟然又来一次,这样的即便不是自己家旅行社的导游,也已经有些坏规矩了。 压下内心的反感,卫燃露出淡然的笑意,伸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卡洛斯先生,我并没有帮您什么,而且您自己也承担了对应的风险。”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当时确实帮我缓解了疼痛。”卡洛斯热情的说道,“卫先生,请给我一个当面感谢的机会,至少一起吃个晚餐怎么样?另外,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些小礼物。” 听完了那个亚裔的翻译,卫燃稍作犹豫之后和穗穗对视了一眼,最终也就点点头同意了下来,对方既然已经找到这里了,多少总要给些面子,再加上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能和一个律师结个善缘也不算亏。 等卫燃和穗穗将装满礼物的行李送回房间再下来的时候,卡洛斯立刻热情的招呼着他们离开酒店,钻进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商务车里。 临出门前,卫燃看了眼躲在角落笑眯眯朝自己展示兽牙项链的卡坚卡,又看了看走在前面少心没肺的穗穗,这才不着痕迹的比出个ok的手势。而后者也在卫燃钻进车子之后,立刻离开酒店,搭乘着一辆停在酒店门口的出租车远远的跟了上去。 出乎卫燃的意料,卡洛斯并没有带着他和穗穗去什么餐厅之类的地方,而是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家里——一栋只看地段就知道不便宜的独栋别墅。 “我妻子的厨艺一点儿都不比米其林的厨师差” 卡洛斯炫耀似的夸赞了一句在餐厅里忙碌的那个白人老太太,随后引着卫燃和充当翻译的穗穗走进了一间书房,倒是之前跟在对方身边的那个亚裔小伙子,根本就没有跟着进门。 “卡洛斯先生应该不仅仅只是想请我们吃顿饭吧?”卫燃拉着穗穗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之后,直接了当的问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只是单纯想感谢你在飞机上对我的帮助。”卡洛斯律师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给两人各自端了一杯咖啡。 “现在呢?”穗穗在翻译完之后,直接问出了卫燃想问的问题。 “不久前我在网络上知道了你的身份” 卡洛斯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了卫燃对面的沙发上,简单直白的说道,“对我来说,认识一个年轻且成绩斐然的历史学者没有丝毫的坏处。对你来说,认识一个勉强算得上臭名昭著的美国律师同样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确实不是一件坏事” 卫燃听完穗穗的翻译之后笑着点点头,这事儿简单的说,无非是对方想拓展人脉罢了,哪怕这人脉暂时看来根本没办法为双方带来什么助益。 卡洛斯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不可否认,我对华夏人有与生俱来的好感,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华夏文化?”穗穗翻译完之后好奇的问道。 “不不不,主要是受我父亲的影响” 见卫燃和穗穗一脸疑惑,卡洛斯说到这里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主动解释道,“我的父亲参加过38度战争,当时他是一个卡车司机,后来成为了华夏志愿军的俘虏。他活着的时候经常和我说,虽然当时他是个战俘,但那是他渡过的最快乐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段时光,更是彻底改变了他观念的一段记忆。” “卡洛斯先生,我开始对您父亲的故事感兴趣了。”卫燃等穗穗翻译完之后开口说道。 “在这之前,请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谈性正浓的卡洛斯笑眯眯的问道,“卫,你知道你们华夏第一次举办奥运会是在什么时候吗?” “当然知道,2008年。”卫燃想都不想的便回答了这个简单的问题,那一年带给了华夏太多的自豪,也带来了太多的伤痛,他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华夏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然而,卡洛斯却得意的摇摇头,“这是我最喜欢问华夏人的一个问题,也是很难有华夏人给出正确答案的一个问题,所以现在让我来告诉你正确答案吧! 你们华夏第一次举办奥运会是在1952年的11月15号,举办地点是北寒的碧潼中学操场,我的父亲,就曾是那场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参赛选手之一。” 说到这里,卡洛斯拄着拐棍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一个玻璃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看起来颇为漂亮的景泰蓝花瓶,小心翼翼的将其摆在了桌子上。 “这是我父亲参加那场奥运会得到的奖品,当时他参加了篮球比赛,据他说成绩还算不错。”卡洛斯律师开心的说道,“那场运动会也彻底改变了我的父亲,在被俘之前,他曾是个来自美国南方的、坚定的种族歧视者。” “之后呢?”穗穗急匆匆的翻译完之后追着问道。 “那场比赛里,他和几个同样来自美国的黑人战俘一起赢下了某一场篮球比赛,之后还一起加入了由战俘们自己组织俱乐部。后来还在卫生运动中,一起抓过老鼠,用老鼠尾巴换香烟抽。 那些珍贵的经历让他和他曾经厌恶歧视的黑人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也让他和我,一生都对华夏人抱有天然的好感。” 卡洛斯说着,又从那玻璃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写满了签名的白色套头衫,这衣服上的签名远不止一个个卫燃看不懂的英语名字,还有不少他能看懂的汉语名字,那些名字有的带着书生气,有的则听起来格外的朴素,但在这些汉语名字中间,却用刚劲的毛笔字额外写着一句“打到帝国主义!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将这件珍贵的套头衫还给对方,后者将它和景泰蓝花瓶全都送回了玻璃柜,这才重新坐下感慨的说道,“看得出来,你对那场奥运会并不算了解。”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知道。” 卫燃坦诚的说道,不知道并不丢人,不懂装懂才是真正的小丑,他既然顶着个历史学者的身份,就更不会在这种事上不懂装懂。 “我父亲对那场运动会的评价很高的” 卡洛斯摊摊手,靠着沙发背慢悠悠的说道,“用我父亲的话说,那次运动会一共有14个国家的战俘参加,想在战俘营里凑齐这么多国籍,就算是二战时恐怕都不容易。 不过最让他称赞的是,那场奥运会恐怕是二战后唯一一届没有运动员使用兴奋剂,美国黑人和白人真正意义上完全平等的运动会,甚至我的父亲说,他当时都忘了自己是个战俘,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篮球运动员。” 卡洛斯主动讲述他父亲故事的同时,卫燃和穗穗也做起了安静的听众,直等到书房外的那位老太太喊他们出去吃饭,三人这才先后意识到窗外的天都已经黑了。 刚刚一直在讲故事的卡洛斯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咖啡喝干净,随后再次打开靠墙的玻璃柜子,犹豫片刻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略有些掉漆的八一帽徽递给了卫燃。 “卡洛斯先生,这是...”卫燃看着躺在掌心的红色五角星,一时间没搞清楚对方想做什么。 “送给你吧” 卡洛斯慷慨的说道,“这枚帽徽,是我的父亲在战争结束后被遣返时,负责管理他们的华夏军人送给他的礼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如此珍贵的礼物,卫燃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他接受这枚帽徽,也相当于接受了对方的友谊。 暗叹了一声这个老家伙会做人,卫燃也就将其珍而重之的收进了钱包,随后抬起头说道,“卡洛斯先生,这份珍贵的礼物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完穗穗的翻译,卡洛斯温和的笑了笑,却并没有借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好了,现在去尝尝我妻子烹饪的晚餐吧,相信我,这才是真正的得州美食。” 卫燃和穗穗对视一眼,跟着对方离开书房,在那位老太太的招呼下坐在了餐桌上,一边继续闲聊,一边享用了一顿热量惊人的晚餐。 吃饱喝足,卫燃和穗穗告别这对老夫妻,搭乘着当初带他们来的商务车返回了酒店。 “那个卡洛斯律师真的只是单纯的请我们吃个饭交个朋友?”还不等卫燃关上房门,穗穗便问出了憋了一下午的疑惑,“而且还送了那个帽徽给你,我总感觉他有别的目的。” “管他有什么目的” 卫燃反锁了房门,看了眼摆在桌子上的那两大瓶龙舌兰,满不在乎的说道,“下次我来美国说不定什么时候了呢,不过那老头儿应该没什么坏心思,以后你和马卡尔的合作万一遇到麻烦,说不定他还真能帮上忙。” “但愿如此吧,不过...”穗穗话都没说完,便在一声惊呼中被卫燃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第355章 卫燃的烦恼 离开美国的当天,卫燃和穗穗跟着旅行团顺利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目送着这架飞机起飞升空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卡坚卡也跟着松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候机大厅。 等到飞机完成爬升逐渐平稳,穗穗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安全带,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迭戈送我们的那两瓶龙舌兰没能带回来。” “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呢” 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此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掌心里那枚五角星帽徽上了。 “回国之后你什么打算?”穗穗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还得先去一趟海参崴”卫燃收起帽徽,“我那个客户还等着我回去收尾款呢。你呢?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过几天先送一批肥羊去因塔挨刀”穗穗一脸兴奋的说道,“另外还要在过年之前和同学商量一下夏天时候组团去马卡尔的农场玩的事情。” “要不要先和我去海参崴逛一圈?”卫燃扭头问道。 “我就不去了,我爸妈现在还在芬兰呢,我过去干嘛?先别打扰我,我要忙一会儿了。”穗穗说话的同时,已经拿出平板电脑,开始认真的规划着明年的计划。 “掉钱眼儿里了”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打开自己的平板,开始整理着这趟美国之行拍到的照片。 经历了漫长的让人发疯的飞行和中转,当这趟航班顺利降落在华夏首都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帮着穗穗把带回来的礼物和买到的各种伴手礼全都装进她的玩具车,卫燃和前者约好了回国的大概时间,并且目送着对方驾驶着车子离开停车场,这才拎着包重新走进了候机楼。 才刚刚结束一天的飞行,紧接着又有几个小时的航班等着自己,说不累绝对是假的,而之所以绕这么大的远,甚至还借着个旅行团做掩护,究其原因无非是过分的谨小慎微罢了。 只不过,这次美国之行顺利结束之后,这谨慎带来的副作用也就体现了出来。要不是戈尔曼还算识趣,已经提前赶到了离着相对近一些的海参崴等着,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睡一觉。 疲惫的坐在候机室的沙发上,卫燃再一次从钱夹子里掏出那枚帽徽,暗自琢磨着能不能借助这颗帽徽去看看那场华夏第一次举办的奥运会。 和最初他抱着功利心,想弄件二战美军老物件学英语不同,这次他真就只是单纯的想经历这颗帽徽背后的历史。 而除此之外,他还在琢磨另一件事情。这短短一周的时间,自己和穗穗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他却也有着自己说不出口,或者说没办法和穗穗和父母说出口的顾虑。 看看戈尔曼和他的前妻就知道了,那位乌玛太太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戈尔曼曾经是kgb的成员。而他们两人的结局,也让知道内情的卫燃唏嘘不已,连带着,更让他开始担心自己和穗穗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在纷飞的思绪中,穗穗那边传来了已经安全赶到高铁站的消息,同时这躺飞往海参崴的航班也已经开始准备登机了。 收起一直攥在掌心的帽徽,卫燃将内心的想法全部压了下去,拎着包走向了登机口。 仅仅不到三个小时的短暂航班之后,当他从接机口走出来的时候,仿佛老了几岁的戈尔曼老师已经在等待多时了。 “维克多,很高兴看到你安全回来。”戈尔曼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这是你儿子送的陨石,留给你做纪念吧。”卫燃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子递给了对方。 接过首饰盒子,戈尔曼看了眼装在里面的那块毫无美感的陨石,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重新扣上盖子,将其揣进上衣内兜里按了按。 “现在我们去哪?”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闻言,戈尔曼却只是摆摆手,并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只是沉默的带着卫燃快步离开机场,钻进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里,径直离开城区,一路往东北方向慢悠悠的前进,最终开进了一片茂密的针叶林里。 在卫燃的疑惑中,戈尔曼驾驶的车子沿着满是积雪的伐木路一直开到森林深处,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并不算大的猎人小屋里。 看了眼这栋猎人小屋冒着青烟的烟囱,卫燃正要开口询问,戈尔曼已经推开车门,踩着厚实的积雪走到了这座猎人小屋的门口,将钉着兽皮的木门打开,第一个走了进去。 无奈的摇摇头,卫燃拿上自己的背包默不作声的跟上。等他钻进猎人小屋,戈尔曼已经在一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上摆好了两个搪瓷缸子,此时正拿着一瓶伏特加往里面倒呢。 从盘子里拿去一截香肠咬了一口,卫燃坐在铺着兽皮的木头椅子上,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拆下屏幕,打开了在回来的路上整理好的资料,连同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硬盘全都递给了对方,“从我抵达敖德萨开始,拍下的视频、照片还有录音全都在里面了。” 戈尔曼默默的接过平板电脑,点开一个标注着照片的文件夹,一张挨着一张的仔细看着照片里的人和风景。这些卫燃明明都用邮件给他发过,但他却依旧看的无比仔细,甚至有些照片,他都会将其放大,仔细看着里面的细节。 “她还戴着我送她的手表”戈尔曼喃喃自语的说道。 “什么?”在椅子上险些睡着的卫燃睁开眼问道。 “手表” 戈尔曼用粗糙的手指头指着一张经过放大的照片里,乌玛太太露出的手腕说道,“她戴的手表,是我们结婚的时候,我送她的礼物。” 还没等卫燃从这张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照片细节中辨别出乌玛太太佩戴的手表样式,戈尔曼已经撸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这是她送我的。我们一直都过着同样的基辅时间,就像当初我们约定的那样。” 卫燃张张嘴,默不作声的看着戈尔曼从那些繁杂的照片里挑出一个个只有他自己和远在美国的乌玛太太才会注意到的细节。 “喝一杯吧”卫燃看着坐在对面的可怜老人,端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子伸了过去。 戈尔曼拿起杯子心不在焉的和卫燃碰了碰,但他的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离开屏幕。 叹了口气,卫燃放下杯子,起身走到了紧挨着壁炉的一张木头床上躺下,拉过来一张狼皮毯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而戈尔曼,此时已经从点开了一段视频,同时手中也摩挲着卫燃带回来的那块橡果大小的陨石。 当卫燃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不远处的壁炉也添了不少的木柴,就连头顶也挂了一盏呼呼作响的煤油汽灯,但戈尔曼却仍旧坐在椅子上翻阅着平板电脑里的内容。 “你醒了?” 戈尔曼放下正在用户外电源补充电量的平板电脑,抬手指了指门口多出来的木头箱子,“我提前弄了些野兔,快,做一份你在马卡尔的农场里做的菜让我尝尝,我特意买了不少华夏调料。” “我睡了多久了?”卫燃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道。 “我怎么知道”戈尔曼重新拿起卫燃的平板电脑,有些不满的问道,“你怎么只给我的孙子拍了这么几张照片和视频?” “你就知足吧” 卫燃掀开狼皮毯子爬起来,“你儿子的社交平台账号我不都给你了吗?他们会经常更新的。” 戈尔曼端起搪瓷杯子抿了一口,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没和他们说过我吧?” “当然没有”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门口的木头箱子,这个箱子起码有20寸的旅行箱大小,里面除了一个装满各种华夏调料的塑料袋之外,剩下的空间一个挨着一个的趟满了肥硕的野兔。 “算你们倒霉”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找出一个铁皮桶,从外面弄了下干净的积雪回来,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炭火上。 “之前你在邮件里说,马卡尔的农场遇到了麻烦?”戈尔曼拿着平板电脑凑过来问道,“查到给他制造麻烦的那个农场是谁的了吗?” “怎么?你还想杀了那个农场的主人?”卫燃放下手里的兔子,“老家伙,理智点,这可不像你。” 戈尔曼怔了怔,一屁股坐在壁炉边的鹿皮毯子上,苦涩的说道,“那是我的儿子,我总得为他做些什么。” “就算你想做些什么,也用不着杀掉他的农场邻居,那只会给他惹麻烦。” 卫燃终究没说出过于扎心的狠话,转而劝慰道,“再说了,我女朋友已经准备和马卡尔合作了,等到夏天的时候,他的农场肯定会和因塔那两座营地一样迎来转机的。” “说起这个,你和那个叫做阿芙乐尔的小姑娘在一起了?”戈尔曼似乎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转而开始问起了卫燃的八卦。 “在一起了”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可紧接着,他在犹豫片刻后说道,“戈尔曼,我有些问题,或许只有你能告诉我答案。” 第356章 卫燃的身份 “什么问题?”戈尔曼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平板电脑还给卫燃问道。 “阿芙乐尔只是个普通姑娘,她不知道我在红旗林场学习的经历。”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有关红旗林场的事情,甚至不知道和她在一起会不会害了她。” “你怎么会想问这种白痴问题?”戈尔曼看傻子似的看着卫燃,“为什么要告诉她?就因为她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 见卫燃点点头,戈尔曼拍了拍额头,“好吧,难道你们华夏的法律规定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必须详细说明自己的受教育经历?包括自己学过什么专业,每个专业的成绩怎样?又或者需要有专业课老师的签字证明才能和喜欢的姑娘表白?” “额...”卫燃咧咧嘴,“这倒是没必要。” “所以第一个问题解决了” 戈尔曼理所当然的摊摊手,“维克多,你是个小有成绩的历史学者,就连戈尔巴乔夫那样的蠢货,都没规定历史学者不谈恋爱,更不能会一些简单的防身术。” “可是...历史学者不是我的伪装身份吗?”已经被戈尔曼饶进去的卫燃下意识的说道。 “伪装身份?” 戈尔曼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历史学者的话是什么?kgb成员?间谍?又或者某个国家的特工?维克多,你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闻言,卫燃愣了愣,就像戈尔曼说的那样,自己不是历史学者是什么?历史学者不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吗?换句话说,自己虽然在红旗林场学了不少冷知识,但那些东西可不是为了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世界准备的。 见他似乎想清楚了什么,戈尔曼自顾自的从壁炉里拿出一块带着火苗的木柴引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喷云吐雾的说道,“你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历史学者,或者说,你就是个普通人,就该像普通人那样谈恋爱、结婚、然后有个孩子,最后和你的妻子、孩子一起慢慢变老,等着被埋进一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墓地。 那时候,你的孩子会指着你的墓碑,骄傲的和别人说,看啊!那是我的父亲,他是个很厉害的历史学者。对了,他的身手也不错,我猜他会华夏功夫,每次我受欺负的时候总会站出来保护我,以后我也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戈尔曼带着期盼和羡慕的描绘让卫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些天内心一直压着的大石头也悄然落地。 再次狠狠的嘬了一口烟,戈尔曼沉默片刻后突兀的开口问道,“维克多,你是因为看到了我和乌玛的不幸,才会问出这些愚蠢问题的吧?” 卫燃怔了怔,犹豫了许久之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戈尔曼的问题。 “我们不一样的” 戈尔曼将抽了没两口的香烟丢进壁炉里,苍老的眼睛看着不断跳动的火苗,近乎呓语般的说道,“我曾经有个需要用生命去效忠的国家,你不用,你的祖国足够强大稳定,不缺你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年轻人。 我曾经效忠的国家已经分崩离析,为了让更多像我一样效忠那个国家的人活下来,我必须牺牲自己的家庭,你不用,这些事情大概永远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我,还有更多像我这样的人,我们的人生早就已经毁了。你不一样,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会是个很棒的的历史学者,你不用像我们一样,不管自己是否愿意,都必须完成一些没有太多美好回忆的任务。 维克多,对我们来说,当初我们学习那些曾经教给你的技能时,只是为了能活着回来。你呢?我猜只是因为兴趣吧? 哪个男孩子不想成为穿着紧身衣,顺便把内裤光明正大穿在外面或者套在头上飞来飞去的超级英雄?又有哪个男孩子不想成为007那样,每天周围都是各种美女环绕的特工?” 卫燃张张嘴,最终默不作声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戈尔曼的猜测。 “所以你终究只是个普通人,最多是有点儿特别的普通人而已。” 戈尔曼摊摊手,“或许在红旗林场学习的过程中,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些有些危险的考核。但是当你从红旗林场毕业,你总要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的。你不需要为红旗林场卖命,红旗林场也不缺你这样的年轻人为它工作。” 说到这里,戈尔曼扶着壁炉边缘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桌边拿起酒瓶子和搪瓷杯子,给卫燃倒满之后递了过来,笑眯眯的问道,“换个方向考虑,如果那个叫做阿芙乐尔的小姑娘是个kgb,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在我们华夏,举报一个间谍能拿到50万,足够在小城市买套房子了。”卫燃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随后端着杯子和戈尔曼碰了碰。 “听起来我都心动的想举报你了” 戈尔曼同样开了句玩笑,“看来你想通了,那么历史学者维克多先生,现在是不是可以帮我做那两道菜了?我想尝尝味道,看看是不是乌玛喜欢的口味。” 扫了眼水桶里还漂浮着些许积雪的融水,卫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着腿说道,“要等水烧开了才行,需要点时间。” “那就再等等” 戈尔曼重新坐在了卫燃对面的毯子上,换了个话题问道,“维克多,你的女朋友打算怎么和我的儿子马卡尔合作?” “她准备拉着马卡尔一起宰肥羊” 已经放下负担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将穗穗的疯狂计划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戈尔曼。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戈尔曼听完之后问道。 “至少不需要你杀掉马卡尔的邻居”卫燃用开玩笑的方式提醒着对方。 戈尔曼看了看一直攥在手心的那块小石头,苦涩的摇摇头,“我竟然帮不了他什么。” “那笔钱已经对马卡尔起到很大的帮助作用了” 卫燃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以后我们也会经常去他那里的,放心吧老家伙,他们的生活肯定会有起色的。” “谢谢”戈尔曼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也要谢谢你才行”卫燃笑着爬起来,“好了,我们该准备准备把那些兔子做成晚餐了。” “能不能多做一些?我们带了好酒” 钉着兽皮的木门外传来一声夹杂在风雪中的突兀询问,而戈尔曼也动作极快的丢带手里的杯子,探手拿出了一支手枪,可紧接着,他便又把手枪送回了腋下枪套。 同一时间,原本下意识的往墙角躲的卫燃也也听出了门外人的声音,没好气的走到门口,将反锁的木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外的卡尔普以及达丽娅和安娜老师三人无奈的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 “从戈尔曼那个老家伙和你说谢谢开始”安娜老师笑眯眯的说着,顺手将卫燃扒拉到了一边,拎着两瓶冻的冰凉的红酒走进了温暖的木屋。 “快把门口让开” 达丽娅说话的同时,也拎着一个装满食物的纸袋子挤了进来,而卡尔普更是指了指身后拖着的一个小爬犁,向使唤服务员一样说道,“把我们带来的礼物都搬进来吧,我买了些华夏茶,等下可以尝尝。” “你们怎么都来了?”卡尔普任由安娜将自己拉起来问道。 “这座猎人小屋又不是你的财产,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达丽娅说着,已经将抱在怀里的纸袋子房子了桌子上,随后拿起正在充电的平板电脑问道,“戈尔曼,快让我们看看,马卡尔那个小家伙现在什么样子了。” “你们都知道了?”戈尔曼头疼的问道。 “我们还知道门外那个小家伙已经有女朋友了”安娜一脸惋惜的说道,“我还以为他会和制片厂的前台在一起呢,那个叫奥利娅的姑娘可是一直都对维克多有好感的。” “那可不是好感” 卡尔普幸灾乐祸的调侃道,“她只是比较清楚维克多和季马曾经在乌里扬诺夫斯克做过的蠢事罢了。” “他们做过什么蠢事?”戈尔曼接过平板电脑,找出马卡尔一家的合影之后还给了达丽娅老师,顺势也把话题引到了卫燃的身上。 “那件蠢事要从林场里的戈尔巴乔夫先生说起” 卡尔普幸灾乐祸的看了眼抱着一堆吃的喝的,站在门口死活不愿意进来卫燃,“或者我们让维克多自己讲讲怎么样?” “我的手机里还有当时的照片” 正和安娜老师凑在平板电脑边上翻阅照片的达丽娅头也不抬的说道,顺便还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戈尔曼,“马卡尔怎么变得这么丑了?我记得他小时后明明很可爱的。” “要不你们先聊?” 卫燃苦着脸问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还有一趟回华夏的航班,速度快点说不定我还能赶上。” “这么大的雪,就算是俄航也停飞了” 戈尔曼指了指不远处的壁炉,“快进来把门关上,然后赶紧把那些兔子做成菜,记得做成马卡尔说的那种好像中毒的口感。” “毒死你们这些老家伙算了” 卫燃暗自下定决心,等下一定要把戈尔曼准备的那些麻椒全都放进去,让这几个老混蛋明白明白得罪厨子是什么下场。 第357章 军衔过低 风雪交加的小木屋里,几个kgb出身的老家伙围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吆五喝六的享用着一大锅红烧兔肉,而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大桶泡在腌料里的麻辣兔头。 “维克多,那些兔子头还不能吃吗?”卡尔普捏着一条沾满汤汁的兔子腿问道。 “至少只要等8个小时后重新煮开才能吃。” 卫燃端起酒杯和身边的安娜老师碰了碰,心不在焉的解释道,他现在可没心思听这些老家伙故意用他根本听不懂的英语聊天,他只想尽快找个安静的地方,利用金属本子去参加那场战俘奥运会。 “没关系,外面的雪都还没停呢,我们的时间很充裕。”达丽娅老师浑不在意的说道。 “你们打算在这个小破房子里待多久?”卫燃无奈的问道,这顿饭从做好开始,这几个老家伙已经吃了快两个小时了,但看他们的架势,显然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束的打算。 “别急,多点儿耐心。”安娜老师温和的安抚道,“等到那些兔子头可以吃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你们担心有人跟着我?”卫燃灵光一现的猜到了这几个老家伙的心思。 “总要小心点才行”卡尔普将啃干净的兔子腿丢到一边的铁皮桶里,算是承认了卫燃的猜测。 “真的会有人来?”卫燃皱起了眉头。 “最好没有人过来”戈尔曼虽然话这么说,但语气里的期待却根本不加掩饰。 “搞的我都开始紧张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毕竟不是毛子,酒精对自己的战斗力可没有什么加成buff。 “只是出于谨慎而已”安娜老师温柔的安抚道,说话的同时,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和身边的达丽娅碰了碰,神色如常的灌进了嘴里。 不管是不是自己吓自己,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强撑着酒劲和困意的卫燃却根本不敢闭上眼睛,时不时的,还会起身凑到床边看看外面仍在飘落的鹅毛大雪。 倒是那几位老师,吃饱喝足了便各自找了个暖和的位置席地而睡,似乎根本不担心有人摸过来。 长达十个小时的时间在卫燃紧张的等待和警惕中显得格外漫长,好在,直到窗外的天色重新被毫无暖意且根本看不到的太阳照亮,直到那鹅毛大雪都停了下来,这几个老家伙也相继睡醒,而戈尔曼更是主动将那满满一铁皮桶的麻辣兔头架在了一直燃着篝火的壁炉里。 等到辛香麻辣的味道飘满这间并不算大的木屋,戈尔曼立刻用叉子戳起来一个看起来最大的兔肉,试探着啃了一口,随后吐掉嘴里的麻椒粒问道,“维克多,这东西怎么吃?” “它的肉和骨头都可以吃,不过骨头最好嚼烂才行。” 卫燃摸出一块湿巾擦了擦手,拿起一个兔头将下巴掰开,神色如常的演示了一番。他终究没在那桶腌料里做手脚,但即便如此,估计这几个老家伙依旧躲不了和马桶进行多次约会的结果。 “你确定这东西能吃?”卡尔普拿起一个褐红色的兔头,吹掉上面的麻椒粒狐疑的问道。 “当然能吃,这在我们华夏可是最受欢迎的美食。”卫燃一本正经的解释着,顺势还掰开手中那颗兔头的脑袋,将里面的脑子吃进了嘴里。 “奇怪的饮食,这味道真的像中毒了一样。”达丽娅老师皱着眉头做出了评价。 “这种东西要配冰啤酒才行”卫燃放下吃了一半的兔头,一边抽着凉气一边说道,“没有啤酒吃这种东西确实味道不太对。” “那就带回去吃吧”卡尔普明智的选择了放弃。 “我也可以回去了?”卫燃松了口气追问道。 “当然可以” 戈尔曼一边活动着发麻的口腔一边答道,“等下我们会把你送到机场。” “别忘了2月20在莫斯科的专访”达丽娅老师提醒道,“你最好提前一天赶到。” “没问题,没问题”卫燃说话间,已经开始帮忙收拾满地的酒瓶子和各种食物的包装袋。 简单的收拾了猎人小屋里的卫生,卫燃跟着戈尔曼钻进那辆几乎被积雪埋住的面包车,最先离开了这座躲在针叶林里的猎人小屋。 直到他们的车子跑没了影子,卡尔普这才问道,“没有人来过吗?” “没有,连只狗都没有。” 回应卡尔普的同时,一个看面相五十来岁,身长穿着一套白色吉利服,肩膀上还扛着一支svd狙击步枪的老头子从不远处的松树后面走了出来。 “辛苦了”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将打包的一份麻辣兔头递给了对方,“那个小家伙做的,味道非常不错。” “谢谢”这老头子接过装着麻辣兔头的塑料袋子,干脆的转身又钻进了针叶林里。 “我们也回去吧” 卡尔普说着,拿起连接着小雪橇的绳子搭在肩上,拉着吃剩的东西和他们制造的垃圾,和达丽娅以及安娜老师一边闲聊一边走向了停在几百米外的越野车。 与此同时,戈尔曼驾驶的面包车也艰难的开出了针叶林,碾压着厚实的积雪驶向了海参崴城区的方向。 “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戈尔曼突兀的说道。 “没什么”卫燃摇摇头,顺势收起了刚刚一直在打量的帽徽。 “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戈尔曼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也要感谢你的女朋友对马卡尔的帮助。” “互惠互利而已”卫燃坦诚的说道,穗穗确实算是帮了马卡尔一把,但她可一点儿都不吃亏。 戈尔曼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路默不作声的将车子开到了海参崴城区,把卫燃送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店门口。 “明天就有一趟飞往华夏的航班,机票我都帮你买好了。”戈尔曼离开前,将一张机票递给了卫燃,“好了,我也要敢航班回喀山了。维克多,春节快乐。” 听着对方嘴里冒出来的那句跑调的汉语祝福,卫燃笑着答道,“春节快乐,戈尔曼先生。” 目送着戈尔曼的车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卫燃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酒店,稍作犹豫之后,打开手机一番搜索,随后拦下一辆出租车,随机换了一家酒店。 办理好入住钻进房间,他反锁了房门之后,将这个并不算大,环境也绝对说不上好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拉上窗帘,召唤出了金属本子。 从美国回来的路上,他可一直在查阅关于那场运动会的资料,要不是有戈尔曼的事情耽搁,外加当时穗穗一直在身边不方便,他早就想付诸行动了。 在他颇有些紧张的等待中,金属本子哗啦啦的翻到了空白的第17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绘制出了一张大手,这只手的掌心,便躺着那枚五角星帽徽。 然而,就当卫燃深吸一口气准备记住身份和归回任务,然后迎接那刺目的白光时。那支金属羽毛笔却在刚刚绘制出来的图案下面写出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军衔过低。 “啥玩意?” 卫燃发出一声充满疑惑的惊呼声同时,那金属羽毛笔也啪嗒一声摔在了纸页上,而刚刚绘制的图案,乃至那四个大字也像是时光倒流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终又变成了一页淡黄色的空白纸张! “这玩意儿还有军衔要求?” 卫燃难以置信的将金属本子翻到第一页,自己的照片和名字下面,军衔一栏仍旧是个少尉。 这军衔到底代表了什么?卫燃轻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帽徽攥在手心,疑惑的喃喃自语着。 他如今已经习惯了这不符常理的金属本子的存在,也习惯了它带给自己的各种便利,更习惯了金属本子总想弄死自己的险恶用心以及时不时整出的各种花活。但即便如此,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依旧让他在吃惊的同时越发的困惑。 也就是说,有些历史事件对军衔是有要求的。所以这种情况以后也有可能遇到?卫燃重新弹开掌心,暗暗思索着这金属本子对军衔要求的评判标准。 战争烈度?显然不是,客观的说,无论是斯大林格勒战役还是柏林会战,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比二战后发生的大多数战场更加血腥残酷,所以显然,军衔和战争烈度之间应该并没有任何的逻辑关系。 可如果和烈度无关,又是在哪一方面对军衔有着要求?左思右想无果,卫燃也只能一脸遗憾的取出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将手中的帽徽放在了医疗箱的最底层,与藤县战场时,那个小护士留给自己的书信放在了一起。 收起医疗箱,卫燃拿着金属本子躺在了床上,转而开始琢磨晋升军衔的途径。 这一点倒是比刚刚的疑问来的稍稍简单一些,自己第一次得到军衔是在藤县保卫战的时候,那次回来之后不但得到了军衔,连手中的本子也换了个长满锈迹的金属皮儿。 是因为那次差点儿死在战场上?卫燃在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便摇摇头,显然不是,这金属本子虽然一直难为自己,但它的目的大概率不会真是想杀死自己。 将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疑惑同样压在心底,卫燃收起金属本子,直接裹上了被子,既然现在军衔过低,那就以后再说,况且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万一再和上次藤县一样给自己弄个半死不活,这年还过不过了? 第358章 价值20万欧元的地下室 海参崴城区老旧的小酒店里,仿佛催命一样的手机铃声总算是吵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卫燃。 迷迷瞪瞪的拿起手机扫了眼陌生的来电号码,他直接按了按音量键,随后将其丢到了一边,蒙上被子重新闭上了眼睛。 然而很快,放在枕边的手机便再次响起了铃声,第二次被吵醒的卫燃无奈的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维克多,你的电话果然还是那么不容易打通。”电话另一头,一个苍老的声音用德语调侃道。 “抱歉,我刚刚喝了不少酒,还没睡醒。”卫燃睡意朦胧的答道。 “是我,德国柏林的汉斯,你还有印象吗?毛奇大桥旁边的汉斯。”电话另一头儿的老人无奈的说道,“或者我晚点再打给你?” “汉斯先生,我当然记得您。”卫燃挣扎的爬起来说道,这位汉斯是柏林会战期间,那个蠢货马里奥的儿子,他当然不会忘了。 “我这里有一单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电话另一头的汉斯问道。 “什么生意?”卫燃打了个哈欠,“汉斯先生,方便的话能不能等我几分钟?我去洗洗脸清醒一下,然后给您打过去?” “就打这个电话就可以”话音未落,电话另一头的汉斯先生便主动挂了电话。 “这是又有肥羊送上门了?”卫燃掂量着手机,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之后,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用冷水洗了个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顺便又打开窗子,等外面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带走了房间里的温暖,他这才把电话又拨了回去。 “汉斯先生,现在可以说说是什么生意了。” “我有个朋友” 年迈的汉斯话刚刚开头,便又自己主动纠正道,“或许暂时还算不上朋友,更准确的说,是我不久前在拍卖会上新认识的一个老家伙,他听了我父亲的故事之后,也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些事情。” “能具体说说吗?”卫燃稍作犹豫之后追问道。 “简单的说,他在自己的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套电台。” 汉斯似乎觉得自己这解释过于简单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的家在基尔港附近,基尔港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 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那座港口可是二战时期,德国海军在本土的主要港口之一,“汉斯先生,您的这位...暂且称为朋友吧,您的这位朋友想调查什么?” “他在那座地下室里除了刚刚提到的电台之外,还发现了一些英国护照、美国护照甚至苏联和德国乃至瑞士的身份证件,那些证件上的照片全都是他父亲的。” 汉斯先生顿了顿,颇有些啼笑皆非的追了一句,“那位朋友怀疑他的父亲是个间谍,前些天我请他参观了我父亲留下的地下室之后,他想请你帮他也调查一下,他的父亲到底是不是间谍,如果是的话,是哪个国家的间谍。” 似乎生怕卫燃拒绝,汉斯先生不等卫燃开口,便继续说道,“为此,他愿意支付至少20万欧元的价格,这是我帮你谈下来的,当然了,你不用支付我介绍费。” “又是地下室?20万欧元?”卫燃暗暗咽了口唾沫,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更直白的说,这样钱包丰满的冤大头可不太好遇到。 “最少20万欧元”汉斯先生得意的说道,“我和他说,你的最低收费就是20万欧元。” 关上一直往房间里吹着寒风的窗子,冷静且彻底清醒的卫燃打开平板电脑,谨慎的问道,“汉斯先生,您刚刚提到的那座地下室里,除了电台和那些证件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当然有。” 汉斯那边稍微停滞了片刻,详细说道,“那座地下室里除了刚刚提到的东西之外,还有大量的稿纸、一些过时的计算尺和电台配件,除此之外,还有些武器、过期药品以及一些金条。” “还有吗?”卫燃一边用平板电脑记录一边问道。 “还有一具棺材,里面有一具女人的尸体。” 汉斯的话让卫燃愣了愣,“棺材?女人的尸体?” “对” 汉斯先生顿了顿说道,“就这些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维克多,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发一张在那个地下室里的照片给你。” “可以,我等下把邮箱地址发给你。”卫燃赶紧回应道。 “这么说,你愿意接下这个调查了?” 卫燃犹豫片刻,谨慎的答道,“我要看到照片之后才能给您和您的那位朋友一个准确的答复。” “那好,我先把照片发给你。”汉斯先生说完,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而在卫燃将自己的邮箱地址发给对方之后不到五分钟,便收到了一个邮件。 点开邮件里附带的两张照片,卫燃内心的疑惑反而更多了,在第一张照片里,是这间地下室的全景,看得出来,这间地下室的面积非常大,少说也有30个平方左右,周围的墙壁全都用木板进行了包裹,甚至在镜头正对着的方向,还能看到一座精致的壁炉。 而在另一张照片里,则是一张桌子,这张木头桌子上摆满了一摞摞的稿纸,照片里左上角靠墙的位置,还贴墙放着一个架在两把椅子上的欧式棺材。 几乎在他仔细看完这两张照片的同时,汉斯先生便再次打来了电话,“维克多,有兴趣过来看看吗?” “汉斯先生,我有个疑问。” 卫燃斟酌着说道,“据我所知,基尔港在二战时期基本上已经在盟军的轰炸中被完全摧毁了,这座地下室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恐怕我和那位先生没办法解答你的疑惑” 汉斯先生解释道,“据对方说,这座地下室头顶的房子,是在二战结束后才盖起来的,他从不知道地下还有这些东西,他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提过。” “对方很急吗?”卫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如果你想接下这份调查工作,至少先过来看看怎么样?” “给我地址,我尽快赶过去。”卫燃说完又追加了一句,“至于要不要接下来,暂时我还没办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没关系,我这就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了汉斯先生的电话,卫燃也彻底没了睡意,说起来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进项了,虽然之前帮助博物馆调查了勒热夫战场,更早之前还去冷战时代的熊岛进行了一次冒险,但这两次可都是没有什么现金收入的。 再加上之前帮卡坚卡在意大利都灵买房子还花了一大笔钱,种种原因之下,这笔至少价值20万欧元的调查来的可正是时候。而唯一的遗憾,便是回家的时间恐怕要往后拖延一段时间了。 等他用微信通知了穗穗自己可能要玩几天才能回国,汉斯先生也发来了一串德语地址,顺便还附带了最近的机场名字。 根据对方发来的地址,卫燃买了一张最快飞往汉堡的机票,随后抱着平板电脑重新躺在床上,开始查询二战时期基尔港的相关历史记载。 而与此同时,位于柏林的汉斯先生也离开书房,重新在餐桌旁坐下,端起杯子和坐在对面的一个高傲老头碰了碰。 “你推荐的那个年轻人同意了?”这高傲老头儿轻轻摇晃着装着红酒的杯子问道。 “他只是答应尽快赶过来看看”汉斯先生语气平淡的答道。 “他真的能查到?”这高傲老头儿语气中的质疑丝毫不加掩饰。 “奥拉夫,是你主动请我帮忙的。” 汉斯先生放下酒杯,以更加高傲的态度回应道,“如果你怀疑我推荐的人,大可以不用来找我,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想办法叫醒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女人,问问她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起码没有血缘关系” 被称作奥拉夫的老家伙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果他没办法帮我查到地下室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可不会帮你把牙医诊所开到丹麦。” “丹麦不是你家的” 汉斯先生语气平淡的反唇相讥,“甚至你都没有丹麦的王室血统,你的祖父和父亲只是个普通的渔民而已。” “你说的没错”这老头儿有意无意的晃了晃手上那枚造型别致的戒指,“但即便如此,如果你想让你生意在丹麦做大,仍然需要我的帮助才行。” “好了,我们没必要继续这些无聊的争论了。” 汉斯先生重新端起杯子,“一切等那个年轻人过来,去看看你家的地下室再说吧,如果你愿意多出点钱,他的加快速度的。” “我会让我的儿子提前等着他的”奥拉夫说话间也端起酒杯,和坐在对面的汉斯轻轻碰了碰,但自始至终,他脸上那股迷之高傲却都丝毫不减。 至于汉斯先生,也恢复了刚刚的淡然表情,不紧不慢的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了嘴里,丝毫不觉得帮卫燃从自己的合作伙伴手里多坑些欧元有什么不好。 第359章 地上和地下(二合一更新) 德国汉堡机场,当一脸疲惫之色的卫燃拎着包慢悠悠走出来的时候,立刻看到一个穿的西装革履,但却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正举着个写有自己名字的接机牌站在接机口左顾右盼。 见卫燃朝自己走过来,这壮汉立刻将接机牌丢到身后的椅子上,热情的朝卫燃伸出手,“是来自伏尔加格勒的历史学者维克多先生吗?” “应该就是我了,怎么称呼?” 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这大胡子壮汉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掌心还有一大块明显的老茧。 “索伦,叫我索伦就可以。”这壮汉倒是格外的热情,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便带着卫燃往机场外面走,至于那座地下室,却是提都不带提一句的。 在这个名叫索伦的壮汉带领下,两人先乘车从机场赶到了火车站,之后又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这才赶到了基尔市。 这还没完,离开火车站之后,索伦又拉着卫燃钻进了一辆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奔驰轿车径直离开市区,一路往西北方向开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这才停在了郊外靠着海岸线的一座老房子前。 “这地方的景色可真漂亮”卫燃看着远处的沙滩赞叹道。 “夏天的时候会更漂亮” 索伦指着远处的基尔湾介绍道,“尤其六月份的时候,这里会有帆船比赛和热闹的狂欢。当然,最重要的是,那片沙滩上会有很多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姑娘。” “听起来是个男人的天堂?”卫燃开着玩笑问道。 “当然!”索伦揪着连鬓的大胡子,“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夏天的基尔市!” “冬天的景色也很漂亮”卫燃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不远处的房子,“那座地下室就在那栋房子里?” “对” 索伦说话的同时竟然从领口里掏出个银亮的十字架亲了一口,随后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那座地下室里太吓人了,你等下进去的时候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 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脸色有些不对劲的索伦,卫燃点点头却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绕着这栋距离海边不过两三百米的房子转了一圈。 整体上来说,这栋房子的位置倒是挺不错,首先地势便高出一大截,站在门前不但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的沙滩,就连更远处的码头以及海鲜市场等等都能一览无余,而在这栋房子的身后,除了一大片草坪之外,更远处还有一片湖泊。 除了地理位置不错,这栋建筑本身也格外的漂亮。门前左手臂有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铸铁邮筒。右手边稍远点的草坪上,则放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船锚,看那船锚上隐约可见的绿色锈迹,这船锚竟然还是铜做的。 仅仅这个船锚,就让卫燃不由的想起了二战时德国民船从美国走私纯铜的勾当。 掏出手机对着这个船锚拍了张照片,卫燃把注意力放在了建筑本身上面,这栋长条形正对着海滩的房子长度起码超过了40米,虽然只有三层,一层下面的石头基石却有差不都一米高,这一圈基石上还有不少海洋元素的雕刻,从船锚到海鱼再到帆船,甚至还有长着大嘴巴的海怪和各种镂空出来的欧洲神话图案。 而在楼顶上,除了林立着的几个高耸烟囱之外,最左侧的烟囱顶上还有个狮鹫形象的风向标在随风晃动。 除了这些看起来风格一致的物件,在二楼的楼顶,还固定着一个看起来很新的招牌。 索伦凑上来解释道,“这里已经荒废了至少四五十年了,直到前段时间我打算用这里经营潜水、冲浪和帆船俱乐部,才无意中发现了那座地下室。” 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我们进去看看吧” 闻言,索伦立刻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先打开了一楼所有窗户上明显新进才装上的卷帘,让阳光照进房间之后,这才最后打开了锁死的大门。 迈步走进宽敞的一楼大厅,卫燃看了看脚下似乎最近才铺好的木地板,随后像索伦投去了询问的眼神,“说说你打算重新启用这里之后做的改变吧。” “其实并没有多少改变” 索伦摊摊手,“我仅仅只是修缮了漏雨的屋顶和腐朽的木地板,另外加了放倒卷帘和刚刚你看到的招牌,剩下的基本上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卫燃看了看正对着大门的木质吧台和吧台后面的木头酒架,再抬头看看挂在头顶的水晶吊灯,随后将视线转向了右手边那个残存着帷幕,中央还摆着老式麦克风的小舞台,以及舞台周围铺着天鹅绒桌布的餐桌和配套的椅子。再看看吧台左手边,这里只有四张台球桌和靠墙桌子上摆着的老式唱片机而已。 “我可以随便逛逛,顺便拍几张照片吗?”卫燃朝站在门口的索伦问道。 “当然可以”索伦痛快的给出了回应。 闻言,卫燃这才拿出手机,把这栋房子一楼大厅复古的布置分别拍了下来,随后又仔细的将每个房间都逛了逛。 在吧台的右手边,紧挨着那个小舞台的房间依旧保持着厨房以及配套仓库的模样,而在那仓库里还有个小门通道外面一个单独建造的木质房里,里面除了一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采暖炉之外,还能看到地面上残存的煤渣以及头顶挂着的一盏生锈的煤油灯。 回到一楼大厅,钻进吧台一侧的小门,这个没有窗户的小房子靠墙摆了一圈的货架,上面甚至还有一些落满灰尘的酒瓶子。 至于吧台左手边,挨着那些台球桌的墙壁位置却建有一个大号的壁炉,穿过壁炉边的木门,这间房子里同样建有个稍小一些的壁炉,似乎和外面的大号壁炉仅仅只是隔着一道墙壁而已。 相比之下,这间房子就要温馨多了,不但有个足够大的双人床,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一个写字台,窗台上甚至还有一个个造型各异的花盆。 回到一楼大厅,卫燃沿着吧台一侧的木质楼梯来到二楼,沿着楼廊将每个房间看了一遍,这些房间布置的大同小异,基本上每个房间都是一张双人床加一个老式梳妆台以及一个木质衣柜和一组暖气片的布置。 沿着楼道尽头的楼梯爬上三楼,这里比二楼稍稍要好一些,挨着楼梯的是个类似客厅的房间,里面的摆设看起来也现代了许多,起码能看到电视、冰箱之类的物件了。 挨着这间面积巨大的客厅,除了正常许多的厨房和两个卫生间乃至储物室之外,便是足足五六个卧室以及两个距离客厅最远的书房。 将这栋房子仔细参观了一遍,卫燃朝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索伦问道,“现在带我去看看地下室吧?” “我们去一楼,这栋房子有两个地下室。” “两个地下室?” “先看第一个吧,至少它看起来是正常的。”索伦回到一楼大厅之后,带着卫燃走进了吧台后面的房间,按下老式电源开关,等头顶的灯泡亮起昏黄的灯光之后,随后取下挂在墙上的一个铁钩子,勾起了一块大概一米见方的木板,露出了一个带有铝合金梯子的洞口。 “原来这里有个木头梯子的,但已经被我踩坏了,还差点把腰摔断。”索伦说话的同时又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手电筒打开,攀着梯子一边往下走一边提醒道,“这下面没有灯,下来的时候小心点。” 跟在索伦的后面,卫燃踩着嘎吱作响的铝合金梯子进入地下室,随后便看到这座并不算大的地下室里摆满了杂物,从一些早已过期的罐头到各种渔具可谓应有尽有,甚至在一面墙壁上,还挂着好几套早已开胶的潜水服以及两个变形的冲浪板和几支鱼枪,同时在墙角的一个箱子里,还放着不少带有锈迹的气瓶和一个空气压缩机。 弯腰捡起一把生锈的气瓶扳手敲了敲周围用石头和混凝土垒砌的墙壁以及脚下的石头地面,瓷实的敲击声证明另一面并没有空洞,这就是个结实的有些过分的地下室罢了。 “另一个地下室呢?”卫燃将扳手放回原位问道。 “在有壁炉的房间”索伦说话的同时,已经踩着梯子爬了上去。 “就不能直接带我去那个地下室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耐着性子跟着对方离开地下室,钻进了吧台左侧那个布置的格外温馨的房间里。 出乎卫燃的意料,这次索伦竟然从壁炉里掀开了一快不到一米见方,满是锈迹的金属板。在这金属板的下面,黝黑的洞口里还能看到一个挨着一个的金属扶手。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意外” 索伦将金属板放在一边,一边拍打着手上的灰尘一边解释道,“当时在重新铺设地板的时候,我准备把这座壁炉也清理一下,然后就发现了埋在炭灰里的金属板,后来的事你肯定能猜到,在我掀开金属板之后,就发现了下面的洞口,请稍等一下。” 话音未落,索伦已经顺着这个洞口艰难的爬了进去,不久之后,洞口里便亮起了明亮的灯光,随后卫燃便听到前者招呼他下去看看。 顺着这个洞口钻进去,等他的双脚触及地板之后,立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座地下室的面积比照片里看到的稍稍小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也有二十多平米的样子,就连挑高也超过了两米。而刚刚他下来踩着的金属扶手,便固定在一个红砖垒砌的烟囱上面。 绕到这烟囱的侧面,便是一个仍旧堆积着木柴的壁炉,环顾四周,这里的布置恰恰就是当初他在照片里看到的那样,周围的墙壁,脚下的地板,乃至头顶的天花板都用木板进行了包裹,远处靠墙的位置,一具棺材静静的搭在两把椅子上面。 距离这具棺材不远,还有一个单人床和梳妆台,以及一个似乎大的有些夸张的衣柜。甚至在壁炉的另一面,还有个洗手间和带有浴缸的浴室。带着试试看的心思拧开洗手间里的水龙头,竟然还有水流出来! 回到壁炉附近,卫燃走到一张摆着台灯的实木桌子边仔细打量,这张桌子上摆着一摞摞空白的稿纸,各种早已过时的计算工具,以及两瓶不同颜色的墨水和几支钢笔。 而在它身后靠墙的货架上,还有两台看不出来历和型号的无线电台,以及一个个装满空白稿纸的木头箱子。 但让他奇怪的是,这两套电台似乎只能用来接收,他并没有找到配套的发报设备。 抬头看了看那两根从壁炉烟囱贴着天花板延伸过来,并最终连接在无线电台天线上的电线,卫燃试着拉开了这张桌子的抽屉。 这仅有的三个大抽屉里,分门别类的用纸盒子盛放着各种无线电台可能用到的易损配件。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装满手枪子弹的铁皮盒子以及一支看起来像是杂交出来的手枪。 看了眼站在一边的索伦,卫燃煞有其事的从包里拿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随后从其中一个盒子里捏起一枚子弹看了看。 毫无疑问,这枚子弹是9x19毫米手枪弹,不但他放在金属本子里的佩枪能用,二战时期使用这种子弹的武器甚至多的能从柏林排到克里姆林宫还得甩个圈儿出来。 将子弹放回铁皮盒子,他又从另一个盒子里拿起了一枚子弹,这枚子弹同样是当时常见的大路货,远的不说,当年小胡子用他的手枪自杀时,用的就是同款子弹。 再一次放下子弹,他这才拿起了那支在灯光下人就散发着烤蓝光芒的手枪。 小心翼翼的取下弹匣,然后轻轻拉动套筒,伴随着当啷一声脆响,一枚9毫米手枪弹蹦蹦跳跳的砸落在了满是灰尘的桌面上。 “我上次都没注意到里面还有子弹”索伦心惊肉跳的说道。 “算你运气好”卫燃拿起压满了子弹的弹匣看了看,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只手拿着的武器上面。 虽然这支手枪看起来像是个杂交品种,但不得不承认,这制造质量倒是挺不错,而借助上面的铭文和烙印,卫燃也很快确定了它的身份,这竟然是一支波兰在被德国入侵之前生产的早期型拉多姆手枪。 难道当时藏在这里的是个波兰人?如果不是,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支手枪? 卫燃顿时觉得这座地下室里充满了恶意,如果真像他猜测的那样,那这里的危险可就太大了,波兰人,那可是波兰人!他宁愿再被送回斯大林格勒,也不想和波兰人躲在同一个地下室里。 “维克多,怎么了?”索伦见卫燃脸色有些不对,立刻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卫燃将手枪调转枪柄递给对方,“拿着吧,这可是一把好枪。” 索伦不明所以的接过手枪,顺手便又丢到了桌子上,“我对这种老古董可没什么兴趣,维克多,要不要去看看那具尸体?” “先不急”卫燃摇摇头,“先看看其他的东西。” 闻言,索伦无所谓的弯腰抱起一个塑料整理箱放在了追上,掀开盖子指着里面的东西说道,“这些是我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找到的,基本上都来自这张桌子或者远处那个梳妆台的抽屉。” 随意的拿起一本证件看了看,这里面是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年轻女人。再拿起一本证件,里面却又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一本本的翻下去,这些各式各样的证件里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这两个人各种服饰发行照片来回换,当然,跟着一起换的,还有他看得懂或者看不懂的名字,以及包括年龄在内的各种信息。 将这厚厚的一摞证件翻完,这个不算大的塑料箱子里便只剩下了五六块没有任何标记,甚至重量都有些许诧异的金条,以及一些二战时期的德国马克、苏联卢布,乃至英镑和美元。 这是标准的间谍储备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手里的证件全都放回塑料箱子,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其他靠墙摆放的货架上存放的东西。 这里就没什么特殊的了,除了一整套德军链狗的制服和一支德国大量装备的mp40冲锋枪之外,还有几桶保存完好的煤油,一个医疗包,以及各种铁皮罐头和没有包装纸的红酒。 而在货架的后面,似乎还有几个斜着向上的通风口,只不过,这些足有水桶粗细的通风口大部分都被包裹着铁皮的木板彻底钉死了,仅有的一个能打开的,里面也积攒了大量的泥土甚至老鼠的尸体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留下的蛋壳。 看完了几乎所有的存货,卫燃走到那张单人床边,拉开衣柜看了看。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大的足以塞进去四五个人不成问题的衣柜里竟然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而紧挨着的那个梳妆台上,那些早已过期的化妆品大多也像是从没用过的样子。 思索片刻,卫燃快步走向另一边的洗手间,从洗手池的边上,拿起了一个长满锈迹的老师剃须刀看了看。 将其放回原位,他这才默不作声的走到那具棺材的旁边,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棺盖。 可是,在看到这棺材里的尸骨第一眼时,他内心的疑惑却再次翻了一番,这具尸骨的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但在裙子下面,却是一根根干净的不太正常的骨头,这些骨头大多都保持着完整,但唯独那颗头骨眉心的位置,有个花生米大小的弹孔。 在索伦点头同意之后,卫燃轻轻拿起那颗头骨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便在齿缝间看到了些许残存的泥土。 放下手中的头骨,卫燃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具尸骨的盆骨,凭借在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冷知识,勉强确定这确实是一具女性的遗骸,而且依照看看看到的牙齿磨损程度,也能大概知道,她死的时候年龄应该并不算大。 显而易见,这具尸骨曾经是被直接埋到泥土里的,后来又被人挖出来并且清洗干净,并且装进了棺材里并且放进了这个隐秘的地下室。 “维克多,能查到什么吗?”索伦期待的问道。 卫燃重新用那条白色的连衣裙盖上尸骨,随后扣上棺材盖问道,“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索伦追问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闻言,索伦愣了愣,理所当然的答道,“我家的地下室里出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甚至还有一具尸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说的也是” 卫燃一边往壁炉的方向走一边说道,“索伦,你想查到什么程度?这关系到收费高低。” “我父亲最多能拿出30万欧元”索伦干脆的给出了一个双方都易于理解的标准,“剩下的取决于你能查到的结果值不值这个价钱。” “任性的有钱人...”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伸手抓住壁炉烟囱上的钢筋扶手,一边往上爬一边说道,“先去房顶看看吧。” “去房顶?”索伦愣了愣,赶紧跟在卫燃的身后离开了地下室。 在对方的帮助下爬上房顶,卫燃凑到那个狮鹫形象的风向标旁边一番仔细的检查,随后便发现这风向标果然像自己猜测的那样,是个伪装的极好的无线电天线。 没有急着下去,卫燃借助背包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望远镜对准了远处的基尔湾。 就像当初他刚刚看到这栋房子时的感想一样,这里因为地势的原因视线极好,整个基尔湾全都被他轻易囊括在了望远镜的视野里。甚至,即便不用望远镜,只要站在二楼房间的阳台上,就能轻易的看到每一条开进基尔港的商船。 如果放在二战时期,这里就是个绝佳的观测点,任何在基尔港停靠的军舰甚至潜艇,恐怕都没办法躲过这里的窥视,甚至,地下室里的那两台型号不明的无线电台,说不定都能轻易监听到当时舰船的无线电通信信息,至于监听到的通信内容能否被破译,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收起望远镜,卫燃从房顶下来之后,刚刚一直在仰着脖子看的索伦立刻再次问道,“有线索了?” “线索倒是有,不过并不多。” 好歹和穗穗学了些宰肥羊的刀法,卫燃故作为难的问道,“索伦先生,调查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是需要时间的,你有没有最晚期限。” “最好在五月份之前完成” 索伦指了指房顶的广告牌,“五月中旬我的俱乐部就要开始营业了,我希望那时候能给我的客户讲个好故事。” “时间大概来得及,还有什么要求吗?”卫燃一边在备忘录上记下时间一边问道。 “保密” 索伦干脆的说道,“这里是德国,有关纳脆的一切都是违法的,所以我不希望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有关这里的任何文字和图片之类的东西泄漏出去。” 还不等卫燃开口,索伦在胸前画着十字说道,“这件事本来我父亲是准备委托给一个法国的考古学者的,据说那位先生的口碑非常好,结果还没等我们联系那个人,他竟然被关进监狱了。 也因为这件事让我们犹豫了很久,最终才在汉斯先生的介绍下找到了你。所以维克多先生,请务必对这件事保密。” “额...放心,我的口碑也不错,绝对会对这件事保密的。” 卫燃神色古怪的扫了眼貌似有些虔诚信仰的索伦,他已经大概猜到,对方最初想联系谁来调查那座地下室了。 第360章 弄死亚当(今日仅一更,万分抱歉) “现在说说你的要求吧”索伦问话的同时,已经开始给这栋房子的卷帘上锁了。 “说说这个船锚吧!”卫燃突兀的换了个话题,抬手指着距离大门不远的船锚问道,“它一直都在这吗?” “这个船锚?” 索伦见卫燃点点头,笑着答道,“它出现的历史并不长,这个船锚是我的祖父在几十年前的夏天,从基尔湾捞出来,当时他甚至以为网到了鲸鱼,可是当他鼓起勇气潜入水底时才发现渔网勾到了这个船锚,当时为了把它捞出来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闻言,卫燃对这船锚的兴趣立刻少了大半,索性借着话头问道,“说说你的祖父吧,他是做什么的?” “渔民” “渔民?”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房子,“你的曾祖父呢?” “也是个渔民” 索伦显然看出了卫燃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不过据我父亲说,在他很小的时候,我的曾祖父还曾经短暂经营过一段时间的酒馆,周围的渔民出海捕鱼回来之后,都会来他经营的酒馆喝一杯。不够后来因为周围镇子上出现了装潢更好的酒吧,他的酒馆人也就越来越少,后来他索性关了酒馆带着我的祖父做起了渔民。” 是个酒馆? 卫燃下意识的看向了大门另一边的铸铁邮筒,这邮筒刷着棕黄色的油漆,整体呈一个橡木桶的形象,大小也和真正的橡木桶无异,不过再想想这栋房子曾是个酒馆,门口有这么个东西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绕着这个邮筒看了一圈,在顶上的位置除了铸造有一个哈密瓜大小的狮鹫形象之外,周围一圈还有“吕贝克铸造厂·1929”的字样。 “这邮筒不会也是从基尔湾捞出来的吧?”卫燃轻轻敲着邮筒问道。 “它可不是” 索伦划拉着后脑勺憨厚的解释道,“这个问题我小的时候也问过我的父亲,据他说,从他记事起这个东西就在门口摆着了,不过后来自从酒馆停业之后,它就被放进了吧台后面的地下室。不久前我翻新这里的时候,才把它找出来重新粉刷后摆在这里的。” 拿出手机对着这个邮筒拍下一张照片,卫燃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笑着说道,“好了,暂时我没有什么疑问了,我会尽快开展调查,并且约定期限之前给你一个答复。另外,调查期间,我可能时不时的会来这里看看。” “随时欢迎” 索伦痛快的说道,“在夏天到来之前,我都会在这附近,你只要提前半天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不过...” “怎么了?”卫燃见对方脸上的为难之色,主动开口追问道。 “在你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可能会对地下室进行翻新维护,不知道这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翻新维护?”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这还真能带来麻烦。 “我准备用这栋房子做生意的” 索伦摊摊手,“尤其那座地下室,我准备把那里当作秘密聚会的地方,里面的东西虽然很有意思,但至少要把那个棺材想办法搬出去才行。” “只是搬走棺材?” 索伦摇摇头,“地板可能也要换掉,而且地下室里没有供暖,要解决这些事情,里面的东西恐怕要全部搬上来才行。” 这... 卫燃顿时犯了愁,他本来是准备年后再过来,借助金属本子调查来看看那座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的,毕竟对方的期限很宽松,他不但能趁着这段时间踏踏实实过个节,还能顺便做做准备。 但如果对方随时在地下室搞装修,卫燃可没把握从地下室里搬出来的那些东西能把自己送回正确的时间节点。 尤其那座地下室里的一切布置,显然全都是为了谍报活动准备的,甚至他都能大概猜到,当时隐藏在这里的谍报人员,他们的主要目标大概率便是基尔港进出的德军舰船。 但到底是哪个国家派来的谍报人员,以及当时他们在这里进行敌后工作的具体时间却不得而知。 虽然那座地下室里看似遗留了不少的东西,但实际上却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干净到他根本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所以目前他唯一能确定的,也仅仅只是那座地下室里曾经很可能藏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但更多的,恐怕也就只有借助金属本子的帮助才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因为如此,反倒让他必须尽可能准确的选择站在当时谍报人员的这一方才行。换言之,他如果想避免站错队,唯一的办法便是赶在这个叫索伦的壮汉把地下室弄的面目全非之前才行。 得加钱,不然太亏了... 本想先回家过个年的卫燃暗暗做出了决定,思索片刻后开口说道,“索伦,既然这样,恐怕我得加个班才...” “我明白!”索伦不等卫燃说完便慷慨的说道,“30万欧元怎么样?如果不够,我再和我爸爸商量一下。” “遭雷劈的有钱人!” 卫燃暗骂了一句,一本正经的摆摆手说道,“佣金的问题我相信您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打算改造那座地下室,那么恐怕我得在你把地下室拆的面目全非之前,加班在这里继续找找线索才行,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打算在这栋房子里仔细搜索几天,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被忽略的线索。” “没问题,这是钥匙。” 索伦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卫燃,随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镇子,“我会在附近帮你找个酒店,你可以随时来这里寻找线索。” “你就不担心我把里面的金条偷走?”卫燃接过钥匙之后提醒道。 “那几块金条可不值30万欧元” 索伦说话的同时,连车钥匙都递给了卫燃,“这辆车子也给你用吧,我先去镇子上帮你找个酒店,等安排好会把地址发给你,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那就麻烦你了” 卫燃接过钥匙掂了掂,目送着对方双手揣兜慢悠悠的走向了隔着仅有一个码头的镇子。 直到索伦走没了影子,他这才重新打开刚刚锁上不久的卷帘门,一屁股坐在吧台后面的木头椅子上,开始琢磨着是否需要提前准备些东西放在食盒里,以及万一不小心又站错队了,到时候可能面临的情况,以及该怎么补救。 将设想的各种结果全都过了一遍,他这才站起身,靠着门框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见没有异常之后,立刻反锁的卷帘门,迈开步子施施然的走向了连通地下室的那个小房间。 再一次顺着壁炉里的通道灰头土脸的钻进地下室,卫燃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打开,随后在昏黄的灯光中,重新将这座地下室细致的检查了一遍。 直到确定这地下空间里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他立刻做在了那张摆满稿纸的桌子边上,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金属本子。 之前历次使用金属本子,那支金属羽毛笔绘制的过的最大物件也不过是一辆坦克而已,如今能不能把这间地下室绘制下来,他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在他的等待中,躺在桌面上的金属本子缓缓掀开到了空白的第17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开始沙沙沙的绘制出了一幅图案。 很明显,这幅图案是里绘制的,恰恰是卫燃身前的这张桌子,只不过和眼睛看到的不同,羽毛笔画出来的桌子上,不但摆着那两台无线电,还散落着大量用过的稿纸,同时还有个留着长发的背影,正一手扶着贴在脸边的耳机,一手拿着铅笔似乎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而在这幅图案中间靠上的位置,燃着篝火的壁炉边上,还蹲着一个人,只不过,图案里的这个人只能看到肩膀以下,以及他正往篝火里递送的一沓稿纸,至于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却给卫燃留下了无数的遐想。 “当啷”一声,随着金属羽毛笔砸落在桌面上,它刚刚绘制出的图案下方也出现了几行文字: 角色身份:海妖酒馆,酒保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罗密欧完成情报传递,掩护朱丽叶及地下室的存在,保证不被发现,并拍摄10张照片。 技能任务:暗杀链狗亚当并藏匿尸体,保证一周内不被发现, 罗密欧和朱丽叶?任务也这么多?这次又是什么技能? 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视野已经被剧烈的白光占据,紧接着,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复古的音乐以及一个女人唱歌的声音,而在这歌声和音乐中,还掺杂了嘈杂的交谈声以及时不时的笑声。 “怎么这么热闹...” 卫燃用力眨巴着眼睛,等到勉强看清周围环境的轮廓时,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木质的吧台后面,同时自己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玻璃杯和一块干净的毛巾。 再看看四周,卫燃忍不住抖了抖眉毛,他能认出来,这里就是那栋房子的一楼大厅,但此时,在头顶水晶灯明亮的灯光之下,却有起码二十来号穿着二战德国海军制服的男人各自挽着女伴,在灯光和音乐中偏偏起舞。 扭头看看柜台的左手边,那个并不算大的小舞台上,正有个看起来和后世20世纪八九十年代法国那位第一女神有八九分相似的女人,正扶着金属麦克风唱着一首卫燃没听过的曲子,而在这个女歌手的两侧,还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在跳着时不时便露出大腿根儿的热辣舞蹈。 “来...来一杯利口酒” 卫燃正在观察周围环境的功夫,一个醉醺醺的军官坐在了挨着吧台的高脚凳上。 看了眼对方的少校军衔,卫燃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的毛巾,转身在酒架上一番搜寻之后,信手抽出一瓶利口酒,给对方倒了满满一杯。 这名少校端起酒杯看了看,醉意朦胧的朝卫燃笑了笑,随后端起酒杯仰头喝的一干二净。可惜,他似乎有些用力过猛,虽然那杯酒全都送进了嘴里,但他整个人也跟着一个后仰,从高脚凳上摔下来重重的的躺在了地板上。 “这特么是德国海军军官?” 卫燃一脸疑惑的看着摔在地板上自己都爬不起来的少校,这特么喝蒙了的鬼样子怎么看怎么有毛子的味道。 他这边发愣走神的功夫,另一个上半身穿着衬衣,不知道军衔的男人已经一把将那位少校拽起来,搀扶到了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俩人勾肩搭背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随手拿起一个新的杯子,卫燃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群,这些醉生梦死一样的军人大多都穿着海军制服,少数几个穿着空军制服。 而且从他们只言片语中判断,似乎这些海军才刚刚结束一场战斗归港,言语间时不时的,便冒出一句谁谁谁战死了,谁谁谁是被烧死的,以及某个上尉的妻子几乎出轨了他所在潜艇里所有战友之类半真半假的花边新闻。 然而,还不等那个漂亮的女歌手唱完一首歌,更没等卫燃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酒馆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夹杂着雨水的寒风让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而紧接着进来的一名穿着雨衣的链狗,也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亚当,我们在休假,能不能赶紧离开不要坏了我们的兴致?今天这里我们包场了。”不久前那个扶起喝高的少校的男人不耐烦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丝的无奈和不屑。 “既然这样,我猜您肯定不介意请我喝一杯。” 那名链狗左后扫视了一圈,脱掉予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慢悠悠的走到吧台边坐下,敲了敲桌子说道,“来一杯杜松子酒,额外放一片薄荷。” 卫燃左右看了看,找出一瓶杜松子酒给对方倒了一杯,随后歉意的说道,“抱歉,薄荷已经用光了。” “没关系,不用抱歉。” 这名链狗倒是出乎意料的客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走到那个喝多了的少校边上,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 “哐当”一声,刚刚还醉醺醺的少校猛的站起来,根本顾不得被自己撞倒的椅子,一把按住那位链狗的肩膀,“亚当,你说的是真的?” 亚当看了看四周,温和的说道,“我在外面的车子里等你。” 说完,他轻轻拔拉开肩膀上的手,迈步走向了酒馆的大门。而那位少校在一个趔趄之后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往外追了上去。 几乎在这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酒馆的同时,刚刚安静下来的大厅立刻想起了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恰在此时,吧台一侧的木门打开,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拎着两瓶酒从里面走了出来,舞台上的那个漂亮歌手也换了一首曲子重新唱了起来。 在这嘈杂的噪音掩护下,那个中年男人朝卫燃招了招手,“维克多,过来帮忙把里面的红酒搬出来。” “好的!”卫燃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跟着对方钻进了吧台后面的房间。 “维克多,时间来不及了,弗兰克他们肯定遇到了麻烦。”这个中年人贴着卫燃的耳边低声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想办法弄死亚当!” 第361章 理清思绪 昏暗的房间里,卫燃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低声问道,“我们怎么做?” 还不等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中年男人开口,外面便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阿图尔,阿图尔?你的信件!” “是弗兰克?” 这中年人愣了愣,赶紧朝卫燃摆摆手,两人各自抱着一个装满红酒的木头箱子走出了房间。 吧台外面,一个邮差打扮,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见卫燃和那个似乎叫做阿图尔的中年人走出来,立刻撩开身上的雨衣,从包里取出来一封信件递了过来。 “维克多,快给弗兰克倒一杯酒暖和暖和。” 阿图尔说话的同时,神色如常的接过信件,顺势将暗中贴着信件一起递来的一张纸条塞进了袖口追问道,“弗兰克,今天怎么这么晚?平时你可是天还没黑就会过来喝一杯的。” “平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信件” 那个叫做弗兰克的邮差接过卫燃递来的酒杯,道了声谢之后仰头一饮而尽,“稍晚一点说不定我会有时间过来喝一杯,记得给我留一些吃的,我已经在这种鬼天气里跑了一整天了。” 阿图尔一边整理袖口一边笑着答道,“没问题,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我会让维克多给你留些填饱肚子的东西的,只要你别吵醒我就可以。” “你又不是那些姑娘,我可没兴趣吵醒你。” 邮差弗兰克话音未落,已经将雨衣的帽兜重新戴好,“好了,我要继续去送信了。” 目送着对方离开,阿图尔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独自钻进了吧台后面的屋子里。 不久之后,阿图尔重新回来,站在卫燃的旁边低声说道,“等这些人都喝多了之后,我们去一趟码头。” 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重新拿起毛巾,一边装模作样的擦着杯子,一边在周围人的闲聊中收集着有用的信息。至于阿图尔,在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之后,便独自走上了三楼再也没有下来过。 虽然醉汉嘴里的话大多都经过了夸大并且有胡编乱造的嫌疑,但起码也让他确定,现在是1941年的3月初。在那几个飞行员的嘴里,德国空军正在对英国的海港进行空袭。而在那些潜艇兵的嘴里,他们似乎在狩猎商船。 除此之外,卫燃也从那几个舞女的嘴里得知,她们基本上是那个叫阿图尔的中年人从丹麦买来的,倒是那个名叫米娅的女歌手,她竟然是海妖酒馆女老板的亲妹妹。 至于那位名叫阿图尔的中年人就更有意思了,按照那些讨要葡萄酒喝的姑娘们的说法,这位阿图尔是本来只是个普通的酒水商人,而海妖酒馆原本的主人则是他的好朋友兼客户。 只不过,战争开始之后不久,这酒馆的原主人便因为有一半犹太人的血统被链狗抓走没了音信,而阿图尔则趁机娶了酒馆原主人的妻子,顺便连这座酒馆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以为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这位在舞女们嘴里善于钻营的阿图尔在掌控了这座海妖酒馆之后,很快便和德国海军搭上了关系,平时来这里喝酒的,也大多都是归航的潜艇兵又或者停靠在基尔港的军舰海员。 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就连这酒馆的女主人,也在半年前被阿图尔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却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现如今,不但这座海妖酒馆基本上成了阿图尔自己的财产,似乎就连那位名叫米娅的歌手也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变成阿图尔的囊中之物。 这老家伙可以啊... 卫燃暗自咋舌,不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至少按这些衣着暴露的姑娘们嘴里的说法来看,那位阿图尔绝对算得上是个鸠占鹊巢的人生赢家。 在卫燃的旁敲侧击中,墙壁上的挂钟走到了将近晚上11点,大厅里的那些军人和士兵们或是带着不知道哪来的女伴,或是带着那些赚外快的舞女们大呼小叫的爬上了二楼,肆无忌惮的在各个房间里演绎着或长或短的生命交响乐。 倒是那位名叫米娅的女歌手,默不作声的独自打扫干净舞台之后,独自走向了吧台一侧那间可以通往地下室的房间里。 很快,阿图尔也从三楼下来,招呼着卫燃一起打扫一楼大厅,而不远处的厨房里也走出来一个看年龄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过来帮忙。 只不过,这老家伙似乎是个哑巴,全程都靠比划来交流,而在打扫完了卫生之后,这老家伙还端出了几份食物摆在了吧台上,随后他便独自钻进了吧台后面存放酒水的房间,慢悠悠的取出一个铺盖卷铺在地板上,不多时便打起了呼噜。 阿图尔招呼着卫燃在距离舞台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一边吃着从吧台那边端来的饭菜,一边低声说道,“弗兰克的消息,我们的东西已经到了,现在就在码头的船上,等下我们要把那些东西都搬回来。” “那个链狗亚当呢?他怎么办?”同样端了一份饭菜过来的卫燃一边吃一边低声问道。 “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阿图尔并没有过多解释,“不过能不动手最好,维克多,你吃饱之后可以先上楼休息一下,等晚上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去取东西。” 闻言,卫燃痛快的点点头,三两口将盘子里这份还算可口的饭菜扒拉进嘴里。 只不过,还不等他把最后一口煎鱼咽进肚子,那位歌手米娅却拉开房门,急迫的找阿图尔招了招手。 “你先上楼吧” 阿图尔说完,站起身快步走向了米娅的房间,顺势,这老男人还关掉了一楼大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眼瞅着前者钻进了米娅的房子,那扇木门也立刻关上并且传来了反锁的声音,卫燃这才压下好奇心,借着二楼透下来的些许灯光,踩着楼梯往三楼的方向走。 而与此同时,那个原本在吧台后面房间睡觉的哑巴老头,也悄然爬起来,贴着木门上足有一指宽的缝隙,悄悄盯着外面昏暗的大厅。 慢悠悠的来到三楼,这里的摆设和后世比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随意的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卧室,卫燃反锁了房门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将窗帘拉上,随后开始从金属本子里往外一样样的拿东西。 消息有好有坏,坏消息是这次能拿出来的东西并不算多,仅仅只有毛瑟刺刀、那支钛合金佩枪,以及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随身酒壶和能吸引来枪子儿的苏军斗篷,以及和斗篷一起拿出来的德军皮靴而已。但好消息是,起码那支亚历山大先生赠送的佩枪上的消音器还在。 检查了一番佩枪里的子弹,卫燃将其收回金属本子,随后躺在床上,暗暗猜测着阿图尔的身份来历。 结合目前的局势,这位阿图尔来自英国的嫌疑无疑最大,但从那些舞女们的嘴里,他似乎和丹麦还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 另一方面,那位歌手米娅既然住在那间可以通往地下室的房间里,那么无疑说明她也有问题。 最后就是那个邮差弗兰克,看阿图尔当时仅仅因为那个名叫亚当的链狗叫走了一位的德军少校就那么紧张的样子,显然这位邮差的“含金量”要更高。 除了这些疑问,另一个需要他琢磨的问题便是金属本子里提到的朱丽叶和罗密欧分别是谁,以及怎样暗杀链狗亚当,和从哪弄到相机完成拍摄任务。 将这些疑问全都梳理了一遍,卫燃拉来一条羊毛毯子盖在身上,随后闭上了眼睛,准备先养足精神再说。 而同一时间,位于一楼的房间里,那位歌手米娅正趴在壁炉边上,手里拿着一把铁铲子,看着洞口下面的情况,而在她的身旁,一个放在架子上的铁皮桶里,还堆积着烧红的木炭。 “阿图尔,他的情况怎么样?”米娅低声问道。 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阿图尔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的女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移向了躺在床上的一个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大腿上的伤口已经发炎,伤口处甚至已经开始流出了脓液,而且很显然,他的意识现在都有些不清醒了。 阿图尔抬头看了眼米娅,无声的摇了摇头,随后用干净的纱布帮这个陷入昏迷的男人重新包裹了伤口。 “我们要尽快弄到药品,还要找个可以帮他做手术的医生才可以。”地下室里的那个女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里是基尔港,不是...算了”阿图尔叹了口气,“让我想想办法吧”。 说完,他走到靠墙的一个货架上,从上面取出两支手枪和两盒子弹揣进了兜里,随后默不作声的攀着钢筋扶手爬了上去。 穿过残存着余温的壁炉洞口,阿图尔用铁钩子将支起来的铁板恢复原状盖住了洞口,又用周围的灰烬盖住了缝隙,最后将铁桶里的仍在燃烧的木炭又倒在了上面。 而那位米娅也拿起一把长毛刷子,仔细的帮前者刷干净身上肩膀上的灰烬,随后又把地板上的灰尘仔细清理了一遍。 “等下我和维克多去码头取东西” 阿图尔坐在床上,一边检查那两支手枪一边低声说道。 “他...能活下来吗?”歌手米娅忧心忡忡的问道。 “也许吧” 阿图尔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我们能找机会送他离开这里,说不定能有机会。” “可这里是基尔港”米娅绝望的呢喃道。 “是啊,这里是基尔港...”阿图尔叹了口气,“好了,早点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会和弗兰克商量一下的,如果条件允许,到时候你和他一起离开。”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歌手米娅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里我说了算”阿图尔说完,便起身拉开房门,带着刚刚取出来的武器和弹药,悄无声息的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第362章 耳后的沙子 深夜两点,一楼的挂钟准时的想起了悠扬的报时声,阿图尔也轻轻敲了两下卫燃的房门。 等到后者打开房门,阿图尔朝卫燃招招手,引着他走向了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的窗户已经被一个挨着一个的木头箱子彻底挡住,等到卫燃关上房门,房间里也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阿图尔这才点燃了一直拎在手里的煤油灯,借着那仅有花生米大小的火光,他从怀里拿出一支波兰生产的拉多姆手枪和一个装有子弹的纸盒地铁了卫燃,同时低声提醒道,“不到必要关头不要开枪,一旦把链狗引过来,我们两个跑不掉的。” 接过手枪和子弹,卫燃简单的检查了一番,随后将这支手枪的弹匣压满,至于剩下的子弹,则顺手揣进了兜里。 “我们走吧” 阿图尔说完,便吹灭了油灯,和卫燃一前一后的离开房间,踩着楼梯悄无声息的穿过充斥着呼噜声的二楼,随后又摸黑走进厨房,拿上一捆绳子和一把铲子,顺着小门离开了海妖酒馆。 顶着夹杂着海腥味的寒风以及迎面吹来的冰冷雨点,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沿着海岸线摸黑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 相比后世的那座旅游城市,如今这里的海岸线多少显得有些萧条,尤其远处隐约可见的军舰,更让这片海湾染上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倒是阿图尔,似乎已经沿着这条路走了无数遍一样,带着卫燃近乎小跑的在紧挨着岸边的一小片树林里转了一圈,等他们从这片树林的另一边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一块礁石旁边,静静的躺着一条倒扣的小木船。 “你在这里等着,用铲子挖一个一米深,半米宽的坑出来。” 阿图尔说完,直接趴在了潮湿的沙滩上,以匍匐的姿势小心翼翼的接近着那条倒扣的小船,并在不久之后,从船尾附近的泥沙中,扒拉出了两个足有微波炉大小的木头箱子。 在忙着挖坑的卫燃注视下,阿图尔用提前带来的一根绳子拴住了这两个木头箱子的提手,随后匍匐着返回树林,招呼着卫燃一起帮忙拉动绳子,将那两个木头箱子全都拽进了树林。 借着这俩箱子拖动时拱起的泥沙帮助,刚刚阿图尔在沙滩上留下的痕迹也被抹除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些许意义不明的拖痕。 顺利拿到箱子,阿图尔并没有急着回去,而且掏出一把钳子和一把螺丝刀,就地将两个箱子拆解开。而趁着个功夫,卫燃也在森林边缘的沙地上轻松挖出来了一个足够大沙坑,随后再一次凑到前者的旁边看起了热闹。 这两个木头箱子里各自装着一个帆布背包,背包里更是装满了一个个二战德国配发的铁皮罐头。 但即便阿图尔不说,负责帮忙的卫燃也能凭借这些罐头的重量猜出来,里面装的大概率不是能进嘴里的东西。 和卫燃各自背起沾着潮湿细沙的帆布包,阿图尔将那两个木头箱子连同带来的绳子一起,全都丢进卫燃挖出来的沙坑里,随后手脚并用的用沙子埋的严严实实。 摸着黑清除了周围的脚印手印,两人不敢耽搁时间,拍打干净身上的沙子,又找了个水洼涮了涮脚上的鞋子,随即立刻开始原路返回。 相比来的时候,这返程的路上,阿图尔要谨慎了不少,全程不但一直尽量走在树木或者建筑的阴影里,甚至连腰都不敢直起来。 如此的一路小小,眼看着两人距离海妖酒馆仅仅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时候,身后却隐约亮起了昏黄的车灯。 根本来不及商量,两人不分先后的躲到了路边的灌木从里面。紧接着,一辆挎斗摩托从他们的身边驶过,随后又跑过去一辆黑色的轿车。 “摩托斗里坐着的好像是亚当?”阿图尔嘀咕了一句,随后大惊失色,“坏了,他们去朝酒馆去的!” “你先回去”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对方的肩膀上扒下了帆布背包,“尽量拖延点时间,这两个背包我先找地方藏起来。” “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阿图尔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直到卫燃点头,这才抄近路快步跑向了不远处的酒馆,而这个时候,那辆挎斗摩托已经停在了酒馆门口了。 看了眼借着建筑掩护快步跑向酒馆后门的阿图尔,卫燃将手中这两个沉甸甸的背包藏到了一栋坍塌的木头房子废墟里,随后也快步跑向了海妖酒馆。 同一时间,已经从后门进入酒馆的阿图尔一边高声回应着越来越狂躁的敲门声,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身上湿透的衣服和鞋子,将它们统统递给那个哑巴老人,顺便又接过对方递来的睡袍套上,这才打开了房门。 “抱歉,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冷了。我刚刚在给取暖炉添煤,没有听到敲门声。”阿图尔抱怨天气的同时,不着痕迹看了眼链狗亚当搭在腰间佩枪上的上,又看了看远处的的轿车,好奇的问道,“亚当先生,这么晚是有人准备住在这里吗?” 亚当将手电筒的光束打在阿图尔的脸上,稍作观察之后狐疑的问道,“你的那个酒保呢?添煤这种小事还需要你来做?” “他可能去和姑娘约会了吧” 阿图尔无奈朝身后吧台那边传来的呼噜声比了比手指头,“所以这种事只能我自己做了,难道还能指望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家伙能想着这种事情吗?” 亚当没有再说些什么,伸手扳动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清脆的吧嗒声中,头顶的吊灯却并没有亮起来。 “恢复电力供应要等到明天早晨八点呢”只穿了套睡袍阿图尔好心的提醒道,“现在是灯火管制的时间,当时还是您亲自来这里通知我们的。” 亚当再次扫了眼阿图尔,总算是开口问道,“菲利克斯少校今天晚上留宿在这里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在二楼,佩特拉的房间里。”阿图尔近乎“如数家珍”般的说道,“自从少校先生归港之后,这些天就一直住在佩特拉的房间里。他们的感情最近...” “好了,把他叫下来。”亚当不耐烦的打断了阿图尔的絮叨,自顾自的走到吧台边说道,“顺便给我来一杯利口酒。” “没问题” 阿图尔热情的走到吧台里,动作花哨的给亚当倒了一杯酒之后就准备上楼去叫醒那位菲利克斯少校。 “阿图尔,你怎么不自己做酒保了?”亚当在对方即将走上二楼的时候问道。 阿图尔停下脚步,略有些得意的说道,“亚当先生,我已经不是酒保了,现在是海妖酒馆的老板了,当然不能继续做酒保的工作了,米娅本来就不喜欢我,我当然也不能再做一些降低身份的工作。” “米娅不喜欢你可能只是因为你年纪太大了”亚当端着酒杯看向米娅的房间,“说不定她喜欢的是我呢?” “亚当,别打米娅的主意。我的表哥可是...” “你的表哥只是个小小的大副而已,而且他们的军舰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呢。” 亚当收回目光继续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就算他在这里,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我起冲突的。” 眼看着阿图尔的呼吸似乎都变的急促了些,亚当摆摆手,“好了阿图尔,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快去把菲利克斯少校喊下来吧。”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阿图尔声音不大不小的回应了一句,迈步走上了二楼,去寻找那位菲利克斯少校。 同时一时间,躺在床上的米娅已经握住了枕头底下压着的一支p38手枪,随时都准备给闯进这间房子里的人来上一枪。 而在漆黑的厨房里,卫燃在犹豫片刻后,又悄无声息的沿着小门离开了酒馆,重新跑向了藏匿帆布包的方向。 海妖酒馆的二楼,在敲门声引起的咒骂结束之后,一个留着标准普鲁士榛子头,脸上的胡须修剪的格外整齐的男人也拎一件海军制服和一条武装腰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几乎全裸的女人正靠着门框,一边挑逗着一楼正用手电筒光束照亮自己的链狗亚当,一边将不久前从那位菲利克斯少校手里弄来的几枚硬币丢进了门口的一个花瓶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亚当,你这个时候把我喊起来,最好有个让我满意的理由。” 菲利克斯少校一脸不耐烦的说着,同时还不客气的用手中的武装腰带将亚当手中的手电筒打到了地板上。 链狗亚当无所谓的捡起滚落到一边的手电筒,随后指了指门外,“菲利克斯少校,我可给不了你任何的理由。你要去车里找他们要才行,我只是恰巧知道你肯定在这里,所以帮忙做个向导而已。” 菲利克斯少校看了眼门外,接过阿图尔递来的雨伞快步走了过去,紧接着,这个刚从女人床上爬起来的少校便一个敬礼,随后拉开车门钻进了那辆汽车的副驾驶扬长而去。 “既然门已经开了,不如让佩特拉下来和我一起喝一杯怎么样?”链狗亚当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靠着吧台朝阿图尔问道。 “我当然没意见”阿图尔痛快的点点头,“只要佩特拉愿意赚你的钱。” “5马克外加一包香烟,要硬币不要纸钞,上床单算。” 那位名叫佩特拉的姑娘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一边展示着自己的身才,一边开出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码,“当然,如果你想让下去陪你喝酒,需要先付钱才行。” “没问题” 链狗亚当举起杯子朝阿图尔示意了一下,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洒在了吧台上,“直接拿一整瓶利口酒上来吧” 阿图尔慢悠悠的将吧台上的硬币全都叠在一起,从里面分出5马克放在一边,随后将剩下的扫进了抽屉,这才转身从酒架上取下了一整瓶没有开封的利口酒。 与此同时,一直在观察阿图尔的链狗亚当,却已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者耳后沾染的那一小块细沙上。 第363章 躲在暗处的帮手 冷雨寒风笼罩的夜色中,卫燃披着一件苏军斗篷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耐心的等待着,顺便还换上了那双在勒热夫得到的德军皮靴。 在半个多小时之前,那辆轿车便已经返身离开,但链狗亚当乘坐的那辆挎斗摩托,却一直都没有回来。而海妖酒馆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 拿出随身酒壶抿了一口带着些许凉意的龙舌兰酒,卫燃正准备站起身活动活动暖和一下,远处的海妖酒馆那里却亮起了一束刺目的车灯。 见状,卫燃立刻起身走向了路边,低垂着头,手里拿着随身酒壶,朝着与海妖酒馆相反的方向慢悠悠的溜达,同时却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身后。 前后不到两分钟,那辆挎斗摩托已经开到了他的身后。卫燃也摇摇晃晃走到了路边,举着手中的酒壶,时不时的抿上一口。 “嘿!停下!”一脸醉态的卫燃朝即将开过来的摩托车挥了挥手,颐指气使的喊道,“你知道亚当在哪吗?” “你是谁?”驾驶着摩托的德军士兵下意识的停下了摩托,可话还没问出口,便被一支拧着消音器的手枪顶住了脑袋。 看了眼空荡荡的挎斗,卫燃将拿在手里的随身酒壶揣进兜里,随后探手熄灭了摩托车灯,慢悠悠的低声问道,“亚当那个混蛋呢?” “他...” 见这士兵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卫燃抢先一步捏住了对方的关节,同时用枪口抵住了对方的脖子,“他让你回去做什么?” “带...带更多的人过去帮忙”这名脖子上同样挂着金属牌的链狗毫无骨气的答道。 “帮什么忙?”卫燃低声追问道。 “不...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亚当的直属上司是谁?” “达维德少校”这名链狗痛快的给出了答案。 话音未落,卫燃手中的枪口突兀的上抬,顺势用枪柄在对方的耳后狠狠的来了一下,紧接着他手中的佩枪消失,两只手也抱住对方的脖子,在咔吧一声脆响中,结束了这名链狗的生命。 左右看了看,卫燃将其推到挎斗里坐好,随后跨上摩托开远了些,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对方身上的衣服拔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巴赫...是个好名字,差一个音就是辆豪车了。” 卫燃嘀嘀咕咕的将对方的士兵牌连同链狗标志的金属牌全都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随后将被扒干净的尸体暂时藏在了路边一颗橡树背后的阴影里。 重新启动摩托,换了一身链狗制服的卫燃调转车头,明目张胆的开向了海妖酒馆的方向。 与此同时,酒馆一楼的大厅里,链狗亚当正搂着近乎赤裸的佩特拉,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阿图尔不着边际的聊着。 然而实际上,自从他打发门口的士兵先离开,并且自己准备今晚住在酒馆里的时候,阿图尔便已经提高了警惕,甚至就连吧台后面房间里的那个哑巴老人,手中也已经握住了原本属于阿图尔的那支手枪,随时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阿图尔,你的妻子呢?我听不少人说你把她送走了,但没有人知道你把她送到了哪里。”亚当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温和的语气中似乎全是过分的好奇。 “送到慕尼黑的乡下了” 阿图尔端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故意挤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猥琐表情,“那个老女人会妨碍我和她的妹妹米娅之间的感情的。” 亚当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重新抿了一口酒,随即突兀的问道,“她就算了,她和这家酒馆上一任老板的儿子也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吗?” “你是说那个叫埃里希的小野种?”阿图尔目录轻蔑之色,“他不是早已经被你们抓走了吗?当时为了让他快点挨枪子,我还...” “你还用两根金条把他买走了” 亚当直到听见外面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引擎声,这才放下酒杯,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伸手在后者的鬓角抹了抹,将一小撮细沙揉搓到了阿图尔的酒杯中,“所以你那个有犹太人血统的小野种也藏起来了?” 看了眼阿图尔急剧变化的脸色,胜券在握的亚当重新端起酒杯问道,“那么今晚呢?今晚你又藏了什么秘密?” 还不等阿图尔张嘴,酒馆的房门被人推开,来人站在门口急迫的大声喊道,“亚当上尉,达维德少校命令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怎么回事?”亚当松开手,示意佩特拉从自己的怀里离开,慢悠悠的转身问道。 “和刚刚回去的菲利克斯少校有关!” 闻言,亚当端起酒杯喝光了最后一口酒,笑眯眯的说道,“阿图尔,希望在天亮之前你能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说服我。” 说完,他不紧不慢的正了正衣领,拿起门口衣架上的雨衣穿在了身上。 然而,当他看到门口那辆挎斗摩托车的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妙,可还没等人的胳膊从雨衣的袖口伸出来摸到腰间的佩枪,便被一把修长的毛瑟刺刀抵住了后腰。 “上车”卫燃低声说道,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亚当的下巴根,推着他走到了挎斗摩托车的边上。 “不叫上你的老板阿图尔帮忙吗?”亚当一副有持无恐的样子问道,“只凭你一个人可带不走我。” “那可不一定”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双手抱住对方的脖子用力一转,在咔吧一声脆响中结束了他的生命。 将亚当的尸体送进三轮挎斗里放好,卫燃扫了眼二楼的方向,见没有人偷看,立刻跳上摩托,一溜烟的开没了影子。 同时间,位于酒店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一个只穿着内裤的潜艇兵轻轻放下了掀开的窗帘。犹豫片刻后故意怒气冲冲的打开房门,趴在栏杆上朝一楼喊道,“阿图尔,你的破酒馆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吵?这是第几次了?” “是亚当那个混蛋”阿图尔无奈的达道,“他刚刚叫走了菲利克斯少校,现在又被达维德少校叫走了。” “我看到了!这些我刚刚看到了!” 这名只穿着内裤的潜艇兵不耐烦的拍了拍栏杆,继续大声问道,“我的意思是,接下来那只链狗还会不会回来?他简直比我工作的那艘潜艇的发动机还吵。” “明天一天,酒水随便你喝怎么样?”阿图尔见二楼其他房间有的也打开了门开始抱怨,赶紧开出新的筹码,“或者这样吧,明天我准备一橡木桶的红酒,随便你们喝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可是清醒的很!” 那名潜艇兵扯着嗓子说完,这才怒气冲冲的走进房间,随后重重的关上了门,紧接着,这个房间里便传来了某个舞女略显浮夸的喘息声。 海妖酒馆里的闹剧暂且不提,卫燃这边驾驶着摩托刚刚离开海妖酒馆,便被一辆自行车给拦了下来。 等到自行车上的人撩起雨衣的帽兜,卫燃立刻收起了佩枪,这人不是别人,恰恰是曾让阿图尔无比紧张的那位邮差弗兰克。 “跟我走”弗兰克低声说了一句,随后重新骑上车子,在前面担任起了引路的工作。 跟在弗兰克身后的卫燃索性熄灭了车灯,跟着对方开上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离开镇子,并最终停在了一片麦田的边上。 “你怎么来了?”卫燃熄灭了摩托车引擎之后问道。 “从你们出发去拿东西的时候,我就在酒馆外面等着了” 弗兰克匆忙解释了一句,指着麦田深处的方向说道,“那里有个水塘,把他丢在里面吧。” “还有一具尸体呢”卫燃说话的同时从把链狗亚当的佩枪取下来递向了弗兰克。 “那具尸体我来处理” 弗兰克说话的同时,已经用一根绳子把亚当的尸体和摩托车牢牢的绑在了一起,顺势从尸体的身上翻出钱包,将里面的现金揣进了自己的兜里,“武器你自己留着,我用不上,那只会给我带来麻烦,现在把你身上的制服也脱掉吧。” 闻言,卫燃立刻脱掉了套在身上的那套链狗制服,连同亚当的佩枪团成一团塞进了摩托车挎斗的缝隙,并用亚当的尸体压住。 他这边忙完,弗兰克立刻启动了摩托车,挂上档任由它自己载着早已凉透的尸体径直冲下泥泞的土路,义无反顾的开进了这片不足20米宽的小水塘里。 见卫燃已经开始细致的清理摩托车碾压出来的痕迹,弗兰克诧异的挑了挑眉毛,然后这才上来帮忙,同时好奇的问道,“看来你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不也不是第一次吗?”卫燃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而弗兰克却也只是同样露出了一抹笑意,显然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 在两人的协作下,岸边残存的车辙印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甚至就连自行车的轮胎印也被抹掉了停留的痕迹。 两人合力抬着自行车离开原地,踩着路边的杂草往回走了百十米,卫燃这才坐上自行车的后座,任由弗兰克载着自己往回走。 前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弗兰克载着卫燃停在了小镇边缘的一栋木头屋子门口,两人仔细的清洗干净车子上的烂泥,顺便又用水冲掉了各自的脚印和鞋子上的泥巴,这才摸黑钻进了房子里。 “今晚在这里休息一下,脱下来的衣服晾在壁炉的边上,天亮之后再回酒馆。” 弗兰克说话的同时,已经找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和一条干毛巾递给了卫燃,不等后者说些什么,便又离开房子消失在了寒冷的雨夜中。 第364章 合适的人选 第二天一早,明媚的阳光取代了昨天的绵绵细雨,一晚上都没睡好的卫燃也早早的爬了起来。 随着房门打开,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六七岁,脸上长着雀斑的小姑娘,正扛着一个鱼竿,手里拎着一个铁皮小桶准备出门。 “你醒了?” 客厅里,弗兰克先和卫燃打了声招呼,随后又朝那个满脸雀斑的姑娘说道,“卡伦,走之前帮忙把维克多的早餐端上来。” 这个名叫卡伦的雀斑姑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放下手里的铁皮桶和鱼竿,钻进厨房给卫燃端来了一片面包和一节火腿,随后又拿出一个煮鸡蛋和一杯牛奶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吧?”卡伦叉着腰问道。 “离那些军舰远一点”弗兰克笑呵呵的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卡伦话音未落,已经重新拿起鱼竿和铁皮桶,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我妹妹” 弗兰克笑着解释了一句,等到关门声想起,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吃完早餐就回酒馆吧,如果被盘问你昨晚去哪了,就说被我拉过来帮忙修缮漏雨的屋顶顺便喝了几杯。” “那具尸体处理好了?”卫燃坐下来,一边剥鸡蛋一边问道。 “处理好了,放心吧。” 弗兰克端起牛奶和卫燃碰了碰,“记得是阁楼阴面的屋顶漏雨了,我们在修完屋顶之后还在那里喝了一杯,喝的是你从酒馆偷出来的利口酒。” “有人已经在酒馆等着我了?”卫燃三两口吃掉一个鸡蛋之后警惕的问道。 弗兰克温和的笑了笑,“应该没有那么快,不过总要提前做好准备才对。” “说的有道理” 卫燃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三两口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随后换上了早已被壁炉烘干的衣服,告别同样准备去邮局上班的弗兰克,独自踩着泥泞的路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海妖酒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看清这座酒馆和后世的区别。最终最显眼的,莫过于没有那个大的吓人的船锚,同时那酒桶造型的邮筒也多了一个,并且,这两个邮筒还被摆在了门口两侧。其上腰肚的位置,还分别用德语写着收信和寄信的字样。 “维克多,你今天迟到了。”阿图尔在卫燃进门的瞬间便松了口气。 “昨晚的箱子...” “拿回来了”阿图尔低声回应道,“他死了?” 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没有人来问吗?” “不会这么快的” 阿图尔忧心忡忡的回应了一句,似乎并没有因为链狗亚当的死开心多少,“昨晚多亏了你及时出现,不然现在我恐怕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 “发现你了?”卫燃暗中绷紧了神经。 “应该是发现了”阿图尔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亚当的那个跟班呢?” “弄死了”卫燃低声答道,“尸体是弗兰克帮着处理的。” “那就好”阿图尔点点头,“酒馆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一趟。” 卫燃识趣的没有多问,钻进吧台继续慢悠悠的擦拭着那些似乎永远擦不完的玻璃杯,同时暗暗琢磨着自己到底能学到什么技能。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窗外的太阳也升到了最高点,楼上那些宿醉的客人们也在阿图尔回来之后不久摇摇晃晃的下楼,三五成群的围坐在桌子旁边,享用着哑巴老头端上来的午餐。 “阿图尔,昨天夜里答应我们的葡萄酒呢?”一个潜艇兵不满的喊道,“你总不会以为我们忘了吧?”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一个穿着飞行员制服的跟风说道,“我记得阿图尔说给我们提供满满一橡木桶那么多的红酒。” “没错!” 那个潜艇兵拍着桌子提醒道,“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昨晚亚当那个混蛋被达维德少校叫走之后,阿图尔答应我们的。” “确实是这样”又一个士兵喊道,“我还看到了没穿衣服的佩特拉在陪着喝酒。” “海妖酒馆还有这个服务?”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少尉顿时来了兴致。 “等等,亚当昨晚上来过?”有睡的死的诧异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他找借口支走了菲利克斯少校,并且从他手里抢走了佩特拉小姐。” 开启话题的潜艇兵三言两语间便给昨晚发生的事情换了种解释,一脸猥琐的继续说道,“不过他还没喝完一瓶酒,就被达维德少校派来的人叫走了。” 眼瞅着周围人已经对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刚刚一直在看热闹的阿图尔也招呼着卫燃帮忙,从吧台后面的房间里搬出了一个装满红酒的橡木桶。 “看来慷慨的阿图尔准备遵守昨晚的约定了?”一直在操纵话题风向的潜艇兵得意的问道。 “只有一个要求” 阿图尔无奈的说道,“以后你们谁得罪了亚当那个混蛋能不能在酒馆外面解决?昨天晚上我甚至以为他要带人来我这里抓犹太人呢。圆首作证,我的酒馆里的老鼠都没有犹太血统。” “圆首可不会来这里给你作证” 一个飞行员凑上来接了一大杯的红酒,“阿图尔,让米娅出来给大家唱首歌吧?说不定我们可以给你做证,你的酒馆里连老鼠都没有犹太人血统。” “米娅只有下午才上班呢” 阿图尔得意的说完,也从卫燃的手里要过来一个杯子,接了一杯红酒之后,一脸肉疼的说道,“好了朋友们,这桶酒可是我专门从法国弄来的。显然让我们一起喝一杯,忘了昨晚的吵闹吧!” 毫无疑问,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欢呼,那满满一大桶的红酒,也在阿图尔和众人的举杯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的干干净净。 在被酒精浸透了的中午,这些才清醒没多久的酒客们再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也让海妖酒馆如昨天一样忙的不可开交。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天色擦黑,随着歌手米娅登台,酒馆里的气氛也升到了顶点。只不过,她这才才刚刚唱完一首歌,宛如阴魂不散般的链狗却再次打扰了众人的兴致。 “亚当?” 阿图尔一脸茫然的看着来者,“不是昨天晚...准确的说应该是今天凌晨,当时亚当上尉不是已经被达维德少校叫走了吗?我们这里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是看到了,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那位潜艇兵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 “达维德少校?”来人听完阿图尔的描述之后也有些发懵,“你们确定是达维德少校派人把他叫走的?” “当然确定” 阿图尔不满的说道,“因为叫他离开的那个士兵动静太大,我今天早晨还赔了大家一桶红酒。先生,请您务必转告达维德少校,亚当上尉已经不止一次影响我做生意了,再这样下去,我只能选择关掉酒馆,带着姑娘们离开基尔港了。” “他还抢了菲利克斯少校的女人,一个上尉抢了一个少校的女人,可真威风!我们全都看到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顿时引起了大多数酒客的响应,口诛笔伐般的声讨着本就不受欢迎的链狗。 目送着那两个勉强算是落荒而逃的链狗离开酒馆,一楼大厅里也爆发出了一连串的嘲讽和欢呼。只不过,不管是阿图尔还是卫燃,乃至舞台上的米娅却都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但相比阿图尔等人,卫燃却在更加发愁,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不但没能进入那座位于米娅房间里的地下室,甚至还没搞清楚朱丽叶和罗密欧分别是谁,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们完成任务。 在他的重重思虑中,逐渐浓重的夜色也让海妖酒馆亮起了灯光,在这灯红酒绿的刺激之下,今天的生意也比昨晚好了不少。 直等到这座军港小镇如往日一样开始灯火管制,那些尽兴的,没尽兴的酒客们这才或是选择离开,或是选择和舞女们上楼畅谈生命的意义,反倒是卫燃等人一直担心的链狗竟然没有找上门来。 “阿图尔,他不能再等了。” 不久前返回房间的米娅跑了出来,找上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图尔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找个医生才行。” “我上午的时候出去转了一圈”阿图尔看了眼厨房的方向,见卫燃还没有回来,这才低声答道“但是我根本没有找到信得过的医生。” “难道我们就...” “嘘——”阿图尔见厨房的方向传来动静,立刻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米娅见是卫燃从厨房的方向走出来,稍稍松了口气严肃的低声说道,“难道我们就看着他慢慢死掉吗?他现在必须要接受手术才行!” 扫了眼好奇的卫燃,阿图尔咬咬牙,“再晚一点,我去问问镇子里的兽医愿不愿意帮帮我们。” “打扰一下,你们需要个医生?”卫燃凑过来低声问道,“会做手术的医生?”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米娅惊喜的看着卫燃问道。 “有,当然有!”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第365章 朱丽叶的工作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我的房间里找什么,不过能不能别动我的内衣和我存的钱?” 房间门口,歌手米娅大声喊道,而在二楼的走廊上,那些被吵醒的酒客们也开始跟着起哄,借着酒劲和人多势众,口无遮拦的嘲讽着一楼大厅里的那些链狗。 这些酒客大多都是归港休假的潜艇兵,相比其他的陆上兵种,他们虽然同样讨厌那些挂着狗牌的链狗,但却并没有多少恐惧,毕竟他们不可能追着他们去潜艇里找麻烦。而且就算真的去了,等离岗之后,也有的是鲨鱼和意外等着那些不知死活的讨厌鬼。 一楼大厅的中央,那位自始至终没有介绍过自己身份的中年男人烦躁了看了眼二楼走廊上的潜艇兵,压着怒火仔细盘问了一番舞女佩特拉,又听完了二楼几个一直没离开过酒馆的潜艇兵的作证之后,突兀的开口问道,“阿图尔,你的酒保今晚不回来了?” “维克多只是我的酒保,不是我的儿子。” 阿图尔此时也摆出一副有人撑腰老子不怂的架势,“就算他是我的儿子也已经成年了。” “所以他今晚不回来了?”上门找麻烦的中年人耐着性子问道。 阿图尔摊摊手,“如果你想找他,可以等明天早晨,到时候他肯定会回来的。” “明天早晨我会再来一趟的” 这名中年人说完,迈步越过一直靠着吧台看热闹的佩特拉,招呼着手下的士兵就往外走。 见状,二楼走廊上看热闹的酒客们发出一声饱含嘲讽的欢呼,阿图尔扫了眼从米娅的房间走出来的那几个士兵,也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那个不知道名字的中年人即将走出酒馆大门的时候,却又突兀的停下,转过身说道,“阿图尔,为了避免你的酒馆里再出现军人失踪的意外,我会留下两名士兵在你的酒馆门口站岗保护楼上那些人的安全。” “没问题!” 还不等阿图尔开口,不久前被坏了好事的那名上尉便大声说道,“留下的朋友,等下可以一起喝一杯,然后让阿图尔给你们各自安排一个姑娘!我保证,海妖酒馆的舞女是整个基尔港最带劲儿的!” “你们的头儿可真好,为了让你们有个合理的借口喝一杯,竟然帮你们找出这种借口。”二楼的走廊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潜艇兵大声调侃道。 那名穿着便装的中年人看了眼一直在和自己做对的上尉,冷哼一声迈步离开了海妖酒馆,坐上停在门口的挎斗摩托扬长而去。 “阿图尔,今天晚上我们又被打扰了。” 搂着佩特拉的上尉一脸得意的问道,“所以明天是不是还有免费的红酒喝?如果有的话,我就继续在这个破酒馆里多住一晚。” “红酒?” 阿图尔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那两名链狗,一脸肉疼的说道,“有!当然有!现在就有!不过只有半桶了,所以如果你们谁想喝,现在就可以下来!” 听闻有免费的酒喝,这间才安静了没多久的酒馆再次热闹了起来,一个个或是光着膀子,或是只穿了条短裤的士兵立刻各自拉着自己的姘头蜂拥下楼,还不等阿图尔和哑巴老头把搬出来的橡木桶放在桌子上,便各自抄起一个杯子挤了上去。 “阿图尔,让你的米娅给大家唱首歌吧!”这几天一直住在酒馆里的那个潜艇兵再一次暗中帮了阿图尔一把。 “这个时候唱歌是要额外收费的”阿图尔不情不愿的说道,“这些天你们已经免费喝了我这么多红酒了,总要让我赚点钱才行。” “拿去!”那名带头的潜艇兵从兜里摸出几个硬币直接丢到了吧台上。 有了带头的,剩下几个身上装着钱的,也慷慨的掏出一些纸币或者马克硬币看都不看的丢到了吧台上,对于他们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而且即便假期也没地方可去的可怜人来说,那些钱本来就该花在这种地方。 “我去换身衣服”米娅一脸无奈的说完,转身走进了房间。 “阿图尔,能不能把汽灯点上?” “白痴!你忘了灯火管制了?” 一个飞行员端着装满红酒的杯子,故意走到门口的位置,背对着那两个站岗的链狗大声制止道,“我们敢把汽灯点起来,那些狼狗就有借口咬我们了!” “别这么说” 一直帮着阿图尔说话的潜艇兵带着个丰乳肥臀的舞女,两人各自多端了一杯红酒走到门口,慷慨的递给了那两名不受待见的链狗,“喝一杯吧,阿图尔的酒可是整个基尔港唯一不掺水的。” 那两名被留下来看门的士兵为难的对视一眼,却又听那名潜艇兵说道,“只是一杯不要钱的酒而已,难道还要我帮你们找个姑娘喂进你们的嘴里吗?” “多普勒,你可真是好人。”刚刚那名故意挑事的士兵一脸嘲讽的说道,“竟然请链狗喝酒,整个基尔港都找不出你这样的好人。” “别管那个蠢货” 这名被称为多普勒的潜艇兵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手中的杯子硬塞到了一名看起来年轻些的士兵手里,而跟在他身边的那名舞女,在送上手中的红酒之前,还挑逗的舔了下另一名士兵的耳垂。 一直在吧台里面旁观阿图尔不着痕迹的用脚尖碰了碰身边的哑巴老头,后者慢悠悠的走进厨房,坐在一张油腻腻的椅子上,弯腰拿起脚边的一个酒瓶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子外面,随时准备着将酒瓶子砸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返回房间的米娅也再一次拿起铁钩,轻轻在燃着炭火的金属板上敲出了代表安全的信号。 听到信号,地下室里那位代号朱丽叶的女人立刻打开了一支手电筒,随后借着这道光束,用一个木头杆挑开了扣在壁炉篝火上的铁皮脸盆,紧接着又点燃了一盏煤油汽灯放在了密布着稿纸的桌子上。 “安全了”朱丽叶朝卫燃低声说道,“不过声音不能太大”。 匆匆扫了眼对方脸上纵横交织的伤疤,卫燃低声问道,“他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必须进行手术,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吗啡。” “稍等” 朱丽叶走到靠墙的货架上,一番寻找之后,拿出一纸盒的吗啡和一支玻璃管注射器。 “烧一壶开水”卫燃低声说道。 朱丽叶点点头,找出个搪瓷的小锅,去洗手间里接了些水盖上盖子架在了篝火上。 趁着水开的功夫,卫燃环顾四周观察着地下室里的情况。和几十年之后相比,这座地下室除了没有棺材,差别倒是并不算大。仅仅只是稿纸更多一些,同时壁炉旁边也堆积了不少木柴罢了。 “他的腿能保住吗?”朱丽叶低声问道。 “不好说”卫燃收回目光摇摇头,“只有切开伤口之后才能知道。” 朱丽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略有些生疏的打开那两个并排放置的无线电台,紧接着又旁若无人的戴上耳机,拿着一支钢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的记录着什么,似乎根本不关心床上那个男人的死活一样。 忍住心中的疑惑,卫燃安静的等着锅子里的水烧开之后,给玻璃注射器和唯一的手术刀以及两把手术钳简单的消了消毒,随后将吗啡注射到了床上那个男人的身体里。 静等了片刻,卫燃在那盏煤油汽灯的提供的明亮灯光下开始了手术,而那个代号朱丽叶的女人,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被切开伤口里,腥臭的脓液和黑色的血液缓缓流出,卫燃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找到卡在肌肉里的子弹头,将其取出之后,又切割掉周围的腐肉,细致的完成了清创和最后的缝合包扎工作。 “做完了?”朱丽叶在听到卫燃松了口气之后,头也不抬的问道。 “做完了” 卫燃从床头拿起一条毛巾,去洗手间里洗了洗手,又把毛巾打湿之后,敷在了那个昏迷中的男人额头上,“但是我们缺少青霉素,所以他能不能坚持下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青霉素?”朱丽叶重复了一遍卫燃嘴里冒出来的单词,“那是什么?” “没什么”卫燃敷衍的摆摆手,犹豫片刻后问道,“朱丽叶,你...在做什么?” “破解德国人的无线电加密方法”朱丽叶倒是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痛快的告知了自己的工作。 “恩尼格玛?”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这下,朱丽叶总算是抬起了头,诧异的看了眼卫燃,“你知道恩尼格玛?” “听说过”卫燃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那种东西可不好破解,它的加密方式很复杂。” “我尝试过破解商用的恩尼格玛,确实很复杂。”朱丽叶重新低下头,一边继续继续一边说道。 “成功了?” “没有” 朱丽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绝望,“商用的恩尼格玛就已经很难了,我从没成功过。我想,军用的肯定更难吧,尤其在我根本没办法得到他们的密码本和加密机前提下。” “那你...” “总要有人做这些不是吗?”朱丽叶打开抽屉,拿出一盒r6香烟,从中抽出一颗之后,将烟盒丢给了卫燃。 两人就着一颗火柴点燃了香烟,朱丽叶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已经在这座地下室里工作了超过六个月了,但却一点进展都没有,你叫维克多对吧?说说你对恩尼格玛的了解吧,也许能给我带来一些思路。” “我对它可没什么了解”卫燃任由香烟在指缝间缓缓燃烧,“只知道它很难被破解,而且像钟表一样复杂。” “像钟表一样复杂...”朱丽叶嘀咕了一句,痛苦的说道,“是个很贴切的形容。” 第366章 流亡者能做的事 飘散着尼古丁味道的地下室里,还不等手上的香烟燃尽,头顶洞口的金属板便再次传来了敲击声。 “你该上去了”朱丽叶说话的同时已经在着手熄灭桌边的煤油汽灯,“谢谢你的帮助。” “没...没什么” 原本还想多问一些的卫燃暂时忍住了心中的好奇,将烟头丢进了不远处的壁炉里,随后用旁边的铁皮盆子盖住了猩红的炭火。 等到身后那盏煤油汽灯彻底熄灭,头顶的金属板也被打开,米娅焦急的朝卫燃摆手示意他赶紧上去。 戴上牛皮手套,卫燃顶着头顶飘落的炭灰,动作麻利的攀着钢筋扶手爬了上去,而米娅也动作极快的重新将金属板恢复原状,用炭火盖在了上面。 “从窗子里出去” 米娅脱掉手套的同时低声说道,“然后去弗兰克家,记得别被人发现,和他说,是蒙太古让你躲到他那里的。另外,门口有人守着,路边说不定也有人守着,如果...如果你被发现了,就想办法离开基尔港吧。” “明白”卫燃点点头,同样脱下手套递给了对方。 “他怎么样?”米娅打开窗子问道。 “手术做完了,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自己。” 卫燃说完,已经顺着窗子翻了出去,而米娅也抽走铺在窗台上的毯子卷起来放在一边,随后干脆的关上窗子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你们到底是为谁工作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从金属本子里拿出苏军斗篷以及没有那双潮乎乎的靴子换上,借着夜色的掩护,迂回摸向了弗兰克的家。 自从那位名叫亚当的链狗被他和弗兰克投湖之后,这座小镇上甚至已经安排了巡逻的士兵,这可是昨天晚上没有的。不过好在因为灯火管制的缘故,只要小心点,想避开他们倒是并不算难。 循着记忆,卫燃一路有惊无险的摸到弗兰克家的木头房子附近,收起斗篷和靴子之后,换上一直拿在手里的鞋子,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不久之后,房门里便传来弗兰克警惕的询问,“谁?” “是我,维克多。是蒙太古让我...”话都没说完,房门便被弗兰克打开,卫燃也立刻钻了进去。 “怎么了?”弗兰克皱着眉头问道。 卫燃将酒馆里的情况简单的描述了一番,顺便也跟着对方走进了昨天晚上睡过的房子。 “你给他做了手术?”弗兰克惊讶的看着卫燃,“没想到你还会这个手艺。” “以前做过兽医”卫燃再一次搬出了屡试不爽的借口,“不过他的情况并不算好,能不能撑过去只能看他自己。” “总比一直拖着好”弗兰克心情愉悦的说道,“你等等,我去拿瓶酒,我们必须喝一杯!” 等到对方拿着两个杯子和一瓶酒回来,卫燃试探着问道,“弗兰克,能不能说说朱丽叶他们的事情?” 弗兰克犹豫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靠着墙壁坐下来,一边抿着杯子里的酒一边在昏暗的房间里低声说道,“你知道华沙秘密大学吗?” “华沙秘密大学?知道,你是想说,朱丽叶女士是秘密大学的教授?” 卫燃惊讶的问道,这所谓的华沙秘密大学,是在波兰被德军占领之后由知识分子成立的一个秘密组织。但这个秘密组织怎么跑到德国来了? 抛开波兰本身总是选错队伍的天赋技能不谈,二战时期,波兰在被德军占领的同时,幸存下来的波兰人也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就连历史悠久的华沙大学,也变成了德国人的军营。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许多波兰教授组织了所谓的波兰秘密大学,以小组的形式,在私人公寓、地下室、田间地头乃至各种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进行秘密授课。 这些波兰秘密大学的风险比身具犹太血统一点儿不低,一旦被德国人发现,不但授课的老师,连听课的学生都要一切面临被活活烧死的风险。 可即便如此,截止到1944年,已经有超过300名教授,和至少3500名学生参加了华沙秘密大学的各种课程,而这其中有多少遭到了德国人的屠杀,恐怕连当时的德国人都不清楚。 “你知道华沙秘密大学?”在卫燃再次给出肯定的答案之后,吃惊的人反倒成了弗兰克。 “据我所知,他们不都是在波兰组织地下授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曾经都是华沙大学的教授” 弗兰克低声解释道,“后来波兰被占领后,他们成了华沙秘密大学的授课老师。” “等等,你说的他们...” “地下室的那两个” 弗拉克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朱丽叶...就叫她朱丽叶吧,她曾是数学系的教授,那个受伤的男人,我们称呼他为罗密欧,他曾经是哲学系的教授。阿图尔以前是华沙大学的德语老师,哑巴老爹以前是法学系的教授。米娅是阿图尔的学生,我是哑巴老爹的学生。” “你们...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卫燃愈发的吃惊。 “我们的秘密大学被纳脆发现了” 弗兰克仰着头低声说道,“海妖酒馆原主人的儿子埃里希你肯定知道吧?你肯定知道的,毕竟在我们来这里之前,你就在那座酒馆里工作了。” “额...知道”卫燃谨慎的回应道,他也总算知道了自己这酒保身份的来历。 “他是朱丽叶的学生,一个数学天才。而我和我的妹妹还有和米娅都来自德国和波兰的边境城市什切青。”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 “然后?” 弗兰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在埃里希和他父亲,也就是你上一任老板的帮助下,我们顺利逃到了丹麦,但没过多久,德国人就打到了丹麦。” “你们还真会选地方...” 卫燃暗自腹诽,能选一个二战时仅仅抵抗了德军四个小时就投降的国家去避难,这花活恐怕还真就只有波兰人做得出来。 弗兰克可没注意到黑暗中卫燃古怪的表情,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继续说道,“没办法,我们又在埃里希父子的建议下换了个身份,分批逃到了基尔港。可在那之后不久,埃里希和他的父亲便因为具有犹太人血统被抓走了。 后来的事情你肯定猜到了,阿图尔老师以酒水商人的身份接手了海妖酒馆和那座原本当作酒窖用的地下室,后来我们还在一些人的帮助下,想办法解救了埃里希,并把他和他的母亲送到了瑞士避难。” 说到这里,弗兰克叹了口气,“最开始我们只是想活下来,但是后来,我们觉得该做些什么。” “那些舞女呢?”卫燃突兀的问道。 “她们...她们....都是我们的同学” 弗兰克阴郁的念叨着,“陪那些德国人上床,顺便收集他们的出海信息和归港信息,这是她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卫燃怔了怔,忍不住问道,“可是这些情报你们就算获取到又有什么用?” “总会有用的”弗兰克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说道,“罗密欧说,那些情报会起到大作用的。” 卫燃张张嘴,明智的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仰头将里面的酒灌进了嘴里。 此时,他已经没有了调侃对方的想法。 对于这些流亡的学生和老师,对于这些国破家亡的波兰人来说,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称得上是英雄。至于不会站队,那些事情又怎么是这些人能决定的?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弗兰克端着酒杯问道。 卫燃想了想,开口问道,“地下室那个男人,罗密欧,他是怎么受伤的?” “他在往外传递情报的时候被链狗亚当发现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救出来。” “传递情报?他向谁...算了,当我没问。”卫燃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或许是英国人吧” 弗兰克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是我们这些人里唯一会英语的,平时他都是单独行动,靠我的邮差身份和他单线联系,只有那几位老师知道我们收集的情报最后会送到谁的手上。” “需要我做什么吗?”卫燃开口问道,“我可以帮你们的。” “看阿图尔的安排吧”弗兰克模棱两可的说道,“不过幸好亚当死了,我们只要想办法保住地下室的秘密就够了。” 说到这里,弗兰克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重新给卫燃倒了一杯酒之后说道,“好了,喝完这杯酒早点休息吧。” 卫燃闻言点点头,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随后一饮而尽,目送着对方离开了房间。 “竟然真的是波兰人...” 卫燃看着外面的夜色,难以置信的嘀咕了一句,实在不知道这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毕竟说到底,这才刚刚1941年而已,距离二战结束还早着呢。 这些人能不能坚持到战争结束,或者说有几个人能坚持到二战结束,实在是个让人绝望的未知数。但就像地下室里那个代号朱丽叶的数学教授说的那样,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才行。 第367章 情报 在弗兰克的家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卫燃刚刚赶到酒馆,便被两个醉醺醺的链狗给按住了。前后不到半小时,昨天曾经来酒馆折腾了一轮儿的那个中年人也如约赶来,用他的破手枪把卫燃邀请到了一张桌子边坐下。 好在,因为提前和弗兰克对好了口供,这一番盘问倒是并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而那个穿着便装的中年人也在找来邮差弗兰克进行一番询问之后,干脆的带人离开了海妖酒馆。 “这就走了?”阿图尔有些难以置信的嘀咕了一句。 “但愿真的走了吧”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实则在内心提高了警惕,这人今天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干脆了些。 “但愿如此”阿图尔忧心忡忡的嘀咕了一句,显然同样没有放松警惕。 链狗亚当的失踪事件就此不了了之,接下来海妖酒馆也恢复了往日该有的热闹。 每天下午,米娅都会带着那些姑娘们登台献唱一直忙到灯火管制的时间。弗兰克也每天雷打不动的中午收取一次门口邮筒里那些士兵们寄回家的信件,晚上的时候又把寄到海妖酒馆的信件直接送到前台,顺便再蹭上一杯免费的酒水。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海妖酒馆里的客人们来了走,走了来,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同时有关那位链狗亚当,仿佛也已经被所有人都忘的一干二净。 但对于卫燃来说,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重,因为这已经是他杀死亚当并且抛尸的第六个晚上,但却一直没能找到完成回归任务的契机,他甚至都有种错觉,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会被金属本子丢在这里再也没办法回去。 被煤油汽灯照亮的地下室里,卫燃帮代号罗密欧的中年人检查了一番伤口之后低声说道,“目前愈合的还算不错,不过想彻底恢复,恐怕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行。” “至少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坐在旁边的阿图尔松了口气,“维克多,多亏了你的帮忙。” “没什么”卫燃强撑着笑意回应了一句,动作麻利的完成了伤口的换药包扎工作。 “朱丽叶,这些天有什么收获吗?”阿图尔如往常一般问道。 “没有” 一直在无线电台旁守听的朱丽叶近乎冷漠的摇摇头,似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稿纸上记录下的那一个个代表莫斯代码的原点或者短线上。 阿图尔叹了口气,朝卫燃招招手,“我们上去吧。” 闻言,卫燃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前者离开了地下室。 壁炉外面,歌手米娅等他们二人出来之后,立刻掩盖好洞口,随后又用毛刷子仔细的帮他们二人把身上沾染的炭灰以及地板打扫干净。 “早点休息” 阿图尔说完,端起脸盆将里面的水倒进了原本用来盛放炭火的铁皮桶里,任由卫燃拎着,跟着他一起离开了米娅的房间。 目送着阿图尔独自上楼,卫燃将手里的铁皮桶拎到厨房里,随意找了张餐桌坐下,看着窗外的雨幕,继续琢磨着属于自己的任务。 这几天下来,他每天有机会和朱丽叶以及罗密欧接触的时间,也仅仅只是深夜酒馆打烊,那些酒客睡熟之后,去地下室帮忙换药的那短短几分钟而已。 这么点的时间,他根本没有机会和一直忙于破解加密方法的朱丽叶说上几句话,更别提那个代号罗密欧的男人,自从清醒之后,除了一句毫无感激之意的谢谢之外,和自己就没有过半个单词的交流。甚至就连自己需要协助对方传递的情报,这么多天了也根本没有个影子。 “算了,回去睡觉。”卫燃打了个哈欠不再多想,起身上楼,钻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最近几天一直泡在这里的十几号潜艇兵也顶着从昨天开始便一直没停过的暴雨离开酒馆,结伴跑向了不远处的军用码头。 眼瞅着少了一大半的酒客,海妖酒馆也显得安静了不少,相应的,卫燃手中这份越发纯熟的酒保工作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心不在焉的熬完了这一天的工作,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利口酒正准备休息休息,可米娅却急匆匆的找上了他和阿图尔。 “阿图尔,维克多,能不能房间帮我个忙?我房间的窗户有些漏雨。”米娅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神色如常的朝他们二人问道。 “这栋破房子该好好修一修了”阿图尔装模作样的回应了一句,“维克多,你先进去看看,我去地下室找些工具。” “记得给我算加班费”卫燃跟着回应道。 “加班费是什么东西?” 阿图尔一边往吧台后面的房间走,一边语气轻蔑的回应着,“你少偷我几瓶酒,说不定会有什么加班费的。” “吝啬的老板”卫燃一边念叨着,一边跟着米娅走进了她的房间。 还不等卫燃关上房门,米娅已经冲到了故意开了一条封的窗子旁边,一边用一块抹布擦拭流进来的雨水,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怎么了?”卫燃低声问道。 米娅再次看了看外面,却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直等到阿图尔拿着工具进来,这才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低声说道,“有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佩特拉刚刚从一个飞行员的嘴里听到的。在这场雨停下之后,那个飞行员将会驾驶轰炸机,去轰炸英国的利物浦港。” “等等,有些不对。”米娅话音未落,最近几天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的卫燃便第一个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米娅和阿图尔齐齐的看向了卫燃。 “这里是基尔港!” 卫燃开口提醒道,“从这里起飞轰炸英国的利物浦?你们不觉得似乎有些绕远吗?而且,就算是这个情报是真的,一个飞行员怎么可能在出发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他又怎么可能轻易说出来?” “米娅,佩特拉从谁的嘴里得到的消息?”阿图尔低声问道。 “不知道”已经意识到不对的米娅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等下我找机会问问?” “不用问了”阿图尔摆摆手,“让姑娘们都小心点,看来已经有人把陷阱送到酒馆里了。” “链狗?”卫燃用肯定的语气低声问道。 “目前来说只能是他们”阿图尔想了想,继续说道,“米娅,这两天把壁炉烧的暖和点,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没问题” 歌手米娅赶紧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另外,你们肯定注意到了,今天有不少潜艇兵离开了酒馆,根据姑娘们套出来的消息,他们将在今天晚上搭乘潜艇离开基尔港。经过统计,这些士兵都来自第七潜艇编队,除此之外,他们这些天聊天的内容一直围绕着英吉利海峡和英国商船。” “这条消息可信度要高一些” 阿图尔看着窗外的雨幕说道,“不管第一条情报是真是假,我们至少要想办法把第二条情报送出去。” “可是罗密欧受伤了”米娅低声提醒道,“我们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送出情报。总不能让弗兰克去,他要维持...” “维克多,你去外面盯着。”阿图尔话音未落,已经关上窗子,顺手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闻言,卫燃愣了愣,转身快步离开房间,坐在了大厅挨着窗户的一张餐桌旁,盯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的同时,暗暗琢磨着目前的情况。 如果第一条情报是假的,那么现在这座酒馆无疑已经被盯上了。而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想把第二条情报传出去,他们无疑将面临着极高的风险。而如果第一条情报万一也是真的,他们就必须在这场雨停下来之前把情报送出去,这同样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就在他分析眼前处境的功夫,那股大脑宕机的难受感觉却毫无征兆的席卷而来,让他头疼欲裂的同时,眼前都跟着有些发黑,紧接着便不受控制的趴在了桌子上。 许久之后,卫燃这才挣扎着坐直了身子,仿佛缺氧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在仿佛时空错乱一般无法形容的难受感觉中适应着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 这次学会啥了? 卫燃近乎痴傻扫了眼窗子外面的雨幕,见没有异常,这才稍稍踏实下来。这迟来的“技能觉醒”,除了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又会了什么新手艺之外,也从侧面提醒着他,距离他杀死链狗亚当并且抛尸水塘,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周的时间。 还不等他从那难受的感觉中彻底恢复过来,阿图尔却已经从米娅的房间中走出来,招呼着他一起钻进了厨房。 “你没事吧?”阿图尔见卫燃走路摇摇晃晃的,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卫燃摆摆手,“说正事吧。” 阿图尔轻轻推开厨房的窗子,阿图尔在哗啦啦的暴雨声中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维克多,我需要现在就出发把情报送出去。” 卫燃怔了怔,开口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阿图尔犹豫片刻,开口低声说道,“如果我发生了意外,德国人恐怕会很快找上酒馆,你们要做的,就是保住地下室。” “会不会太冒险了?” 越发不安的卫燃皱着眉头提醒道,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能看出来,阿图尔这些人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搞情报工作,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群比自己还不如的业余选手。而他们现在的决定,也犯了冲动的大忌。 “没关系,罗密欧向我保证过,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阿图尔自信的做出了保证。 罗密欧向你保证过?卫燃怔了怔,突兀的问道,“他不只是个教授吧?” “你怎么...” 阿图尔说道一半便硬生生的止住,犹豫了片刻后模棱两可的说道,“他是个英国人。” “阿图尔,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阿图尔扭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卫燃。 而卫燃却看着窗外的雨幕,近乎自言自语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人在利用你们的复仇情绪?” “你是说罗密欧?” 阿图尔瞬间明白了卫燃话语中的暗示,不过紧接着,他便洒脱的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丝理想主义者的激情和固执,“就算是利用又怎么样?起码我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只要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只要能给德国人添麻烦。就算是被利用了,又有什么关系?” 起码你们该选个靠谱的合作对象,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好了,我现在就要出发了。”阿图尔说着,已经关上了窗子,迈开步子就要从厨房的后们离开。 “先等等” 卫燃一把拉住了阿图尔,犹豫片刻后说道,“阿图尔,如果你信得过我,今天晚上就睡在米娅的房间,那份情报我去送。” “你?” 阿图尔皱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卫燃开口继续说道,“起码我比你年轻,跑的也快一些,而且万一德国人找上门,你也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们。” 卫燃见对方不说话,再次开口催促道,“别犹豫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好吧” 阿图尔深吸一口气,凑到卫燃的耳边说道,“你需要去7公里之外的费尔姆村,只要沿着外面那条路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就能找到。另外,在酒馆北面的橡树林里,有一匹母马,你可以骑着它赶路。” “到了那个村子之后呢?”卫燃开口问道,“我找谁?” “在村子的南边有一片森林,里面有片墓地。” 阿图尔继续说道,“去找那里的守墓人,把情报告诉他就可以了,如果链狗发现了你们...那就杀死守墓人。” 闻言,卫燃愣了愣,深吸口气点点头,“我记住了” “在天亮前回来,如果酒馆到时候有链狗,直接去弗兰克家。”阿图尔再次提醒道,“他会帮你的,必要的情况下,你们一起离开基尔港。” 第368章 飙戏、技能、疑惑(二合一更新) “拿上这个” 阿图尔在卫燃准备从厨房后门离开之前,又从兜里掏出一支拉多姆手枪、一支怀表,以及一支黑色的钢笔塞到了他的手里。“如果那位守墓人不相信你的身份,就把这支钢笔给他看,记得拔掉笔帽。另外,五点之前必须赶回来。” “明白” 卫燃点点头,收起手枪、怀表以及钢笔就要拉开通往外面的木门。然而,还没等他的手摸到门把手,身后酒馆大门的方向,却传来了砰砰作响的敲门声。 阿图尔身体一颤,立刻转过身,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支手枪。 “维克多,快开门维克多!”房门外,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声音一边哭一边砸着门喊道。 “怎么回事?”卫燃和阿图尔异口同声的朝对方问道。 “喊的你的名字”阿图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把说中的武器重新插回了腰间,“听起来好心弗兰克的妹妹。” “那个叫卡伦的姑娘?”卫燃立刻将门外的声音和那个满脸雀斑的小姑娘对上了号。 “先开门”阿图尔催促道,同时将身体隐藏在了厨房墙壁的阴影里。 卫燃点点头,收起手中的武器,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外的姑娘便嚎啕大哭的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后,他便听到这姑娘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哥哥让我通知你们,酒馆周围已经被链狗包围了。” 还不等卫燃说话,这姑娘便再次死死的搂着卫燃的脖子开始了嚎啕大哭。 抱着这个干瘦的小姑娘走出酒馆,卫燃轻轻带上了大门,随后轻轻拍了拍怀里这姑娘的后背,带着她走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借着帮对方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卫燃隐晦的看了看四周,可惜,除了瓢泼的大雨之外,他却根本没有看到任何有关链狗的线索。 “怎么回事?”卫燃重新将对方轻轻搂在怀里,贴着对方的耳朵问道。 “晚上我哥哥本来准备来酒馆借点煤油,无意中发现周围藏着链狗。” 名叫卡论的小姑娘双手环抱着卫燃的脖子,加快语速低声说道,“他担心链狗会对你们做什么,所以让我过来通知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另外,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男朋友,但我的哥哥弗兰克准备把我嫁给一个档位军,这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闻言,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稍稍加大了嗓门说道,“弗兰克那个混蛋怎么敢这么做!你先进来换身衣服,我带你去找他!” “不!我不要回去!你带我走吧!离开基尔港,我们去汉堡,去柏林,永远离开这里!”这个名叫卡伦的姑娘明显是戏精上身,虽然说话的时候又哭又喊的,但那张满是雀斑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丝兴奋的笑意。 “我们哪都不去,等你换完衣服,我就带你去教训他!”卫燃迫于无奈配合对方演戏的同时,也朝她使了个眼神。 名叫卡伦的雀斑姑娘意犹未尽的眨了眨眼睛,继续带着哭腔喊道,“那你不能打伤他!” “先和进来换衣服!”卫燃说着,已经拉着对方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怎么了?”阿图尔皱着眉头问道,“卡伦,弗兰克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他要把我嫁给一个军官来换他在邮局里坐办公室!”卡伦梨花带雨的说完,又扑进了阿图尔的怀里,“阿图尔叔叔,我要和维克多在一起!”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 阿图尔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立刻耐心的安慰着怀里的小姑娘,随后又轻轻拍响了米娅的房门,示意她带着浑身湿透的卡伦去换一身干燥的衣服。 “维克多,你打算怎么办?”阿图尔稍稍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卫燃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瞟了眼二楼,义愤填膺的回应道,“等下我就去找弗兰克当面谈谈!” “别冲动,你真的伤害了弗兰克,卡伦也会伤心的。”阿图尔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随后走进吧台,给他倒了小半杯度数最低的红酒。 不等卫燃将杯子里的酒喝光,卡伦也从米娅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但在看到对方身上那件厚实的白色连衣裙的时候,卫燃却陷入了难以置信的呆滞。 白色连衣裙,女人...这么说,卡伦就是后世躺在地下室里的那具女性尸骨? 压下心中的惊慌,卫燃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又看看坐在餐桌上捂着脸装出一副伤心模样的小姑娘。他已经对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产生了动摇。 “维克多,别冲动。”阿图尔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我能改变什么吗? 卫燃端着杯子扪心自问,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第二残酷的事情,那条厚实的白色连衣裙在这种时候穿在这个之前根本没有过多交流的小姑娘身上,在他的眼里却和死神发来的请柬没有两样。偏偏,那个似乎很有表演天赋,胆子似乎也不小的雀斑姑娘,并不知道穿上那件连衣裙意味着什么。 莫名的,卫燃又一次想起了最初进入的斯大林格勒战役里,那条蓝色的毯子炸开时粉碎的布片,想起了那个说不出话,听不见声音的小姑娘,想起了她揪着自己的裤腿索要手榴弹的样子,想起了那声连古琴瑶光都没办法帮他忘记的爆炸。 “维克多?”阿图尔低声问道。 “啪!” 卫燃手中的高脚杯直直的砸在了地板上摔得粉碎,而他自己,也在杯子落地的同时迈开步子,走到大门一侧,从衣架上取出一件雨衣,亲自帮被杯子落地的声音吓了一条的卡伦穿在身上。 “我要去和你的混蛋哥哥弗兰克好好谈一谈”卫燃说话的同时,伸手又故意取下另一件大号的雨衣穿在身上拉起了帽兜。 “维克多,别冲动!”阿图尔再次提醒道。 “我不会冲动的” 卫燃说话间,伸手又拿了一把雨伞以及摆在桌子上的煤油灯递给卡伦,随后在她的身边弯下腰,“我背你回去。” 卡伦愣了愣,赶紧接过雨伞和煤油灯,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卫燃的背上,并且在出门之后,立刻撑起伞,用伞面帮前者挡着正前方吹来的雨水,顺便也将卫燃的面容遮蔽了大半。 “现在的年轻人...” 海妖酒馆里,阿图尔自顾自的拿出两个干净的高脚杯,往里面各自倒了一些猩红的酒液,随后又点起煤油灯朝米娅说道,“我在这里等着维克多回来,免得他真的做了什么蠢事。你呢?留下来陪我和一杯,还是回去睡觉?” “只喝一杯” 米娅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到吧台边坐下,悠雅的端起高脚杯和阿图尔轻轻碰了碰。 同一时间,卫燃在和背着的卡伦演戏控诉弗兰克的同时,也在留神观察着沿途周围的环境。 “别回头”卫燃感受到趴在肩膀上的小姑娘动了动,立刻提前低声提醒道。 闻言,卡伦立刻又将下巴搭在了卫燃的肩膀上,继续开始飙戏抱怨着她的哥哥弗兰克如何如何贪财。 有这小姑娘的掩护,卫燃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有惊无险的走到了弗兰克居住的木头房子门口。 根本没管身后是否跟着尾巴,也根本不管会不会吵到周围的邻居。卫燃将卡伦小心翼翼的放下来站稳,随即便将破旧的木门拍的砰砰作响。 而在弗兰克打开房门的瞬间,卫燃已经抡起拳头,不轻不重的砸在了弗兰克的脸上。 “弗兰克,你个人渣!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卫燃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朝着弗兰克疯狂使眼色打手势。 “我答应你什么了?!答应你什么了?” 弗兰克捂着挨了一拳的腮帮子站起身来,就在大雨磅礴的门口和卫燃打了起来,而卡伦也在一边像模像样的开始劝架。 前后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在卡伦的推搡下,将互殴的现场转移到了房间里面,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卡伦也心急火燎的跟进来继续劝架,甚至这姑娘还故意等了等,才转身粗暴的将门砰的一声撞上,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看了眼四周窗户上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以及餐桌上的煤油灯,卫燃稍稍调整了角度,让自己的影子完美的投射到窗帘上,随后扬起拳头,轻轻抡在了弗兰克的肩膀上。 反观弗兰克,也跟着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布偶放在胸口的位置,继续一边惨叫,一边任由卫燃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次次的将拳头轻轻抡在胸口的布偶玩具上。时不时的,这位“大舅哥”还有时间伸出一只手推倒身边的椅子,又或者一边看着窗帘上的影子惨叫,一边调整自己的角度,轻轻还几下手。 而他的妹妹卡伦,也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用后背顶住木门的同时,继续嚎啕大哭。 三个年轻人将这场闹剧演了足足十多分钟,弗兰克这才在卫燃的示意下,抽着凉气开始求饶。 “所以现在你愿意坐下来谈谈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了?”卫燃站起身,捏着鼻子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弗兰克气急败坏的说完,扭头朝自己的妹妹喊道,“卡伦,回你的房间!我不喊你不许下来!” “我不上去!我就在这里!”卡伦沙哑着嗓子大声回应了一句,顺势又锁上了门,“你别想跑出去!” 弗兰克气急败坏的再次踹到了一把椅子,紧接着又在卫燃的威胁中重新将椅子扶起来摆在了燃着火苗的壁炉边上。顺便,他也地板上捡起了一张报纸,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了两根仅有手指头长短的铅笔。 气势汹汹的两人围着壁炉边的咖啡桌坐下,一边针锋相对的讨论着关于卡伦的归属问题以及维克多需要付出的代价,一边用铅笔在报纸上,交流着双方的情报以及卫燃接下来的计划。 “会不会太冒险了?”弗兰克一边在报纸上写下自己的疑虑,一边在嘴上否定了卫燃开出的价码。 “可以试试,但有一定的风险。” 卫燃艰难的写下这句隐藏了无数危险的话之后,继续捏着鼻子,用浓重的鼻音报出了新的价码,顺便还抱怨了一句自己被打歪的鼻子。 “那就试试!” 弗兰克写下这句话之后,见卫燃点点头,立刻将报纸丢进了不远处仍在燃烧的壁炉。而早就悄悄爬到壁炉边的卡伦,也在同一时间轻轻拿起一根木柴,将报纸的灰烬搅散之后,放在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上。 与此同时,卫燃和弗兰克一边继续谈着“人口买卖”的交易,一边各自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乃至鞋子递给对方,然后又把对方递来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维克多,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一下怎么样?” 弗兰克见卫燃已经穿戴整齐,立刻故意为难道,“明天一早!如果明天一早我接受你开出的条件就去酒馆找你,不过,如果我真的去了,希望你也能提前准备好买下卡伦的钱,一芬尼都不能少!” “看来你还想尝尝拳头的味道!” 卫燃说着,再次挥动拳头给对方轻轻来了一下,“这一拳是替卡伦打的!” “这一拳也是替卡伦打的!” 弗兰克也用同样的借口还手,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最终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不过,也就是借着倒地的功夫,卫燃和弗兰克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 “我会带卡伦先去酒馆,免得你今天把他偷偷带走。” 卫燃躺在地板上呼哧带喘的喊了一句,紧接着,弗兰克便已经起身,拉着卡伦走到了门口。 这兄妹俩动作麻利的穿好了宽大的雨衣,甚至弗兰克还拿了一条毛巾捂住了鼻子,这才背上他的妹妹,借着雨伞、衣服、毛巾以及他妹妹带着哭腔的安慰作为掩护,顶替卫燃的身份提心吊胆的走向了海妖酒馆。 倒是他背上的妹妹卡伦心理素质好的过分,临走之前不但记得放一句狠话,还重重的关上了房门,避免了卫燃露馅的可能。 约莫着对方走远了,刚刚一直捏着鼻子说话的卫燃立刻松口手,尽量模仿着弗兰克的声音发出了一连串抽着凉气的惨叫和对维克多的咒骂。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弗兰克兄妹俩也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海妖酒馆。 “阿图尔叔叔,维克多受伤了,你们有没有药?”卡伦还不等从冒牌维克多身上下来,便焦急的问道。 阿图尔只扫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现状,立刻吧台上的油灯在前面引路,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有,都在三楼呢,快让他和我上来。米娅,你带卡伦再去换一身衣服。” “和我来吧” 米娅暗中收起藏在睡衣袖口的一支ppk小手枪,拉着一脸担心的卡伦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拎着煤油灯的阿图尔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煤油灯的光芒,让身后的弗兰克被毛巾捂住了一小半的脸一直出于黑暗的之中,同时嘴上也不断蹦出一连串和冲动有关的说教。 等到两人有惊无险的来到不对客人开放的三楼,并且钻进了阿图尔的卧室,弗兰克继续按照之前卫燃教自己的,一边时不时的抽着凉气来一句轻点,一边低声将卫燃预计回来的时间以及到时候的安排全都低声告诉的阿图尔。 与此同时,弗兰克的房间里,卫燃小心翼翼的在每个窗户下面偷偷听了听,随后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在约定的时间之后,酒馆那本自始至终都没有传出枪声,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端着唯一的一盏煤油灯轻手轻脚的爬上二楼,贴着每一扇窗户都往外小心观察了一番。 直到确定了周围的情况,他这才摸黑来到一楼,披上金属本子里的苏军斗篷,又踹上在弗兰克房间里找到的手电筒,匍匐在冰凉的泥水中,贴着冒芽的杂草,像个耐性极好的蜥蜴一样,一点点的离开了弗兰克的房子。 根本没有走远,卫燃躲在一处建筑阴影里观察着自己刚刚离开的房子,直到确定没有人过去,这才猫着腰,绕着圈子迂回到了海妖酒馆的背面。 看了眼酒馆三楼自己那间卧室已经按照约定燃起了微弱的烛火,他立刻摸出阿图尔给自己的怀表看了一眼,随后缓慢的转过身,贴着湿润的草皮,朝着酒馆北边的橡树林一点点的爬了过去。 得益于这暴雨的掩护,直到他进入橡树林,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甚至在进入橡树林之前,他还提前发现了一个隐藏在雨衣搭建的帐篷下面偷偷抽烟的德军士兵。 没敢过多耽误时间,卫燃猫着腰在这片橡树林里快速前进,最终在最深处找到了一个并不算大的猎人小屋。 小心翼翼的凑到猎人小屋的门口,卫燃趴着仅有碗口大的窗户往里看了看,这小屋里黑乎乎的不说,还有难闻的排泄物味道,而且,还不等他看清,一个湿润的大鼻子已经从这小的可怜的洞口伸出来,紧接着便听到“嘎嘣”一声牙齿撞击的脆响。 卫燃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这得亏了自己刚刚退的即时,要不然就刚刚那一下,自己的鼻子恐怕都会被咬下来。 “这破玩意儿能骑吗?” 卫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开了栅栏门上缠绕了好几圈的锁链,借助着蒙了一层布的手电筒光芒,勉强看清了那匹不断打着响鼻的健壮黑马。 “你别咬我啊,敢咬我就炖了你。” 卫燃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了拴在柱子上的缰绳。骑马这事儿,他最多也就以前在国内的草原景区里体验过,就那,都还是让马夫牵着走的。所以简单的说,他最多也就只能算是个理论派。 可如果只靠自己两条腿儿,来回14公里的路程,根本就不够他在天亮之前赶回海妖酒馆。 就在他心惊胆颤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握住缰绳的时候,卫燃却突兀的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完成的技能任务,让自己学会的竟然是骑马! “这下可特么赚翻了!” 卫燃在握住缰绳的瞬间便已经没了胆怯,那股子说不定道不明的熟悉感,就像是当初自己学会了推拿正骨一样堪称手到擒来。 而他之所以说赚翻了,自然是因为这么多次一来,他最长回到的便是二战的战场,在1940年前后的战场上,即便被后世的德棍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机械化德军,也大量依赖骡马高运输和交通。 换言之,这骑马技术在21世纪或许是富人的装字母运动,但在二战,那可是真真儿的加移动速度的buff。 喜笑颜开的将这匹黑马牵出来拴在栏杆上,卫燃又打着手电筒,借着那微弱的亮光,从这个木头房子里找出了一套马鞍和一支皮鞭以及一个装满了黄豆和小麦的帆布口袋。这还不算,在另一面的墙壁上,竟然还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骑兵刀! 从这木头房子里找出个铁皮桶,卫燃从那帆布口袋里倒出小半桶豆子和小麦放在了那匹仍旧在打着响鼻的黑马身前,同时自然而然的轻轻抚摸拍击着它修长有力的脖子。直到这匹马低下头,将嘴巴伸进铁皮桶里,他这才松了口气。 趁着这匹马吃行前饭的功夫,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卫燃在固定好了马鞍之后,伸手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骑兵刀,将其从几乎朽烂了的刀鞘中拔了出来。 仅仅只是一眼,他就认出来,这柄快被锈烂了的骑兵刀是一战时期,德国使用的制式重骑兵刀。 “挺好的东西,挂这种地方都被水汽和马粪沤烂了。” 卫燃一脸惋惜的摇摇头,这东西放在自己那个时代可不便宜,当初他跟着阿里克赛教授逛各种地下交易市场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把近乎完美品相而且没开过刃的重骑兵刀,那柄刀在被送上地下拍卖场时,单单起拍价就已经达到了吓人的五位数美元。 不过这东西哪来的? 卫燃杵着早已不再锋利的重骑兵刀暗自琢磨,刚刚他在弗兰克的家里演戏的时候,借着那张报纸可是交流了不少的情报。 别的不说,他至少知道,原本地下室里的那位罗密欧,是以小学教师的身份隐藏在基尔港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而海妖酒馆获取的情报,历来都是弗兰克利用邮差的身份送到罗密欧的手里,再由罗密欧和下家联系。 可在不久之前,罗密欧却毫无征兆的引起了链狗亚当的注意并且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具体怎么暴露的,弗兰克却是一问三不知。 如今,罗密欧的伤都还没好,却又给了新的接头地点和接头人,这里面如果说没有蹊跷,恐怕身边这匹马都不信。 除了这条让卫燃暗暗警惕罗密欧的疑点之外,这个距离海妖酒馆不过几百米的马厩就更不正常了。 毕竟,阿图尔等人是在几年前从波兰逃亡过来的,他们在这里藏点手枪冲锋枪正常,藏个一战时期的骑兵刀,还藏了一匹需要定时照顾的马,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别扭。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那匹脾气不太好又爱咬人的黑马已经一脚踢翻了被他清空的铁皮桶,那哐啷啷的动静不但把卫燃吓了一跳,更是让他恨不得一刀劈了这混蛋玩意儿的马腿。 看了眼手中的重骑兵刀,卫燃鬼使神差的没有将其放回原位,而是拿在手里直接翻身上马,单手攥着缰绳,将上半身伏在马背上,用厚重的刀背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这匹马立刻撩开蹄子,一溜烟的跑出了橡树林。 第369章 背叛 啪嗒嗒的马蹄声中,卫燃骑着这匹黑马离开橡树林,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回到了连接着海妖酒馆所在小镇的泥泞土路,径直奔向了费尔姆村。 七公里的距离,即便道路泥泞,对于马来说也根本用不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能跑完。 是以,还没等卫燃好好体验一番纵马奔驰的乐趣,便在一个岔路口处看到了个木头做的指路牌。 沿着路牌上的箭头指引,这匹健壮的黑马带着卫燃停在了岔路口尽头一片紧挨着森林的村子。 左右看了看,卫燃拉动缰绳,用手中生锈的重骑兵刀轻轻拍动马屁股,调转方向走进了村子南面的森林。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森林深处亮着一盏黄昏的灯火,循着灯火缓慢靠近,还没等确定这里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墓地,正前方便传来了急促的狗吠声。 既然已经被发现,卫燃索性继续往前,最终看到了一栋门口挂着煤油灯的小房子。 在这栋用木头和石头建造的房子一边,满是荒草的林间空地上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十字架和墓碑,正前方的位置,甚至还有个骑着骏马手握骑兵刀的士兵雕塑。 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骑兵刀,卫燃越发的疑惑。不过,还没等他下马,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一个手拿猎枪的中年人半掩着身体躲在门框后面,语气冷漠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情报”卫燃简短的道明了来意。 犹豫片刻,这个中年人开口说道,“从马上下来,把武器留在门口的桌子上。” “没问题” 卫燃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先把缰绳拴在门口的柱子上,又把充当鞭子用的重骑兵刀放在了桌子上,紧接着又掏出了来之前阿图尔给自己的手枪以及两个备用弹匣一并放在上。 “斗篷脱下来” 这中年人继续说道,直等到卫燃按他的要求脱掉斗篷放在桌子上,又让他转了一圈,确定后者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这才彻底拉开了木门,“进来吧。” 卫燃再次看了看左右和身后来的方向,最终这才警惕的迈步走进了房子,跟着那个中年人坐在了壁炉的边上。 “谁让你来这里的?”这中年人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猎枪搭在双腿上问道。 “罗密欧” 卫燃话音未落,这中年人的眉头便抖了抖,紧跟着,他便追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不过暂时是安全的。”闻言,这中年人才松了口气,“说说吧,什么情报?” “潜艇离港时间”卫燃顿了顿,将具体内容和盘托出,详细的告知了坐在对面的中年人。 “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这中年人警惕的问道,其中一只手,更是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腿上的猎枪。 “罗密欧给了我这个” 卫燃动作轻缓的从上衣兜里拿出阿图尔给自己的钢笔,拔掉笔帽之后递给了对方。 接过没有笔帽的钢笔,这中年人问道,“为什么不给我笔帽?” 卫燃摊摊手,“我怎么知道?罗密欧说这样你会相信我的身份。” “趴在地上,把手背摊开贴在地板上!” 这中年男人毫无征兆的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猎枪,那并排的枪口直直的对准了相距不到两米的卫燃! 犹豫片刻,卫燃老老实实的按照对方的要求趴在了地板上,冷静的问道,“能解释下吗?至少别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会有人和你解释的” 这中年人话音未落,已经坐在了卫燃的背上,用一脚踩住他的右手,随后抓住他的左手,用一根皮绳子紧紧的绑牢之后,和被踩住的右手绑在了一起。 见这中年人一时间似乎不打算杀了自己,卫燃也就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反剪着双手绑住之后,将他又拉起来,用一道相对更粗的绳子绑在了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现在总可以解释解释了吧?”卫燃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中年人问道。 “如果你再发出任何声音,我就把你的一条腿砍下来!” 这中年人再次警告了卫燃一句,扭头继续从墙角一个木头箱子里往外拿东西。 见以这个身份问不出什么,卫燃也就不再废话,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毛瑟刺刀,在窗外哗啦啦的雨水声掩护下,轻松的割断了绑住自己的绳子。 收了刺刀,卫燃一把拽掉身上的绳子用力砸向对象,紧接着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支拧着消音器的手枪。 “现在可以解释解释了吗?”卫燃笑眯眯的看着对方问道,“不如这样,现在换你趴在地上怎么样?” 那位一脸呆滞的中年人看了眼距离自己仅仅不到一米远的猎枪,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板上。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互换了角色,卫燃可不会像对方一样用绳子把这个中年人绑起来,而是直接把他的手肘和膝盖关节全都弄脱臼,随后又在这中年人痛苦的惨叫慎重仔细的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将他刚刚揣进兜里的几根金条以及一些马克硬币和纸票,乃至一些金戒指,金怀表之类值钱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翻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拿起当初阿图尔交给自己的钢笔,卫燃重新给它盖上笔帽,轻轻将脚踩在了那中年人脱臼的手肘上,一边用力碾压,一边在对方的惨叫和求饶中问道,“现在说说为什么把我绑起来,当然,你可以说谎,反正外面的墓地不会介意我把活人埋进去的。” “罗密欧!是罗密欧!他让我这么做的!”这中年人哀嚎着答道,“快把你的脚拿开,我的胳膊要断了!求求你了,快把脚拿开!” “为什么?”卫燃不但没有挪开自己的脚丫子,反而稍稍加大了力气。 “笔帽!拔掉笔帽就是信号!” 这中年人语速极快的答道,“按照约定,他派来找我的人,只要拔掉笔帽,我就把他关在这里,然后去和他约定好的下个地方,等着他下次派人过来。” “为什么?”卫燃慢悠悠的问道,同时也把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脱臼的关节上。 “换钱!”这中年人痛哭流涕的答道。 “从谁那换钱?”已经猜到大概的卫燃耐着性子问道。 “英国人,还有德国人!”这中年人不等卫燃发问,便继续解释道,“我们的情报人员出现损失之后,英国人会给我们提供活动经费招募新的帮手。” “德国人那边呢?”卫燃一边用脚掌帮对方按摩脱臼的关节一边问道。 “和罗密欧合作的那些人,他们提供的情报价值太低了,我和罗密欧准备淘汰掉他们,准备用他们的尸体和德国人换点钱,同时也能获取德国人的信任。” “这是谁的想法?”卫燃加大了力气问道。 “罗密欧!罗密欧的想法!” “你呢?你又是谁?怎么会和罗密欧有联系的?” “我是个英国人,我的妹妹是罗密欧的妻子,当初也是我主动找上他的。”这中年人哭喊着答道,“快把你的脚拿开!求求你了,我的胳膊真的要断了。” “别急,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问的。” 卫燃索性站起身,用力踩着对方的关节问道,“上次罗密欧暴露是怎么回事?” “我们本来想弄死那个邮差然后换成自己人的,他掌握着一座波兰流亡者和犹太人的地下邮局,只要能换成自己人,就能知道更多波兰人和犹太人都藏在哪里,只是我们没想到意外引来了链狗注意。求求你了,快把脚...” “所以桌子上这些值钱的玩意儿就是你们从英国人手里骗来的经费?”卫燃忽略了对方的哀求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半年前”这中年人哭喊着答道。 “好了,最后两个问题”卫燃笑眯眯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藏在这里的?” “罗密欧安排的,据说那个酒馆女主人的父亲生前就是这里的守墓人。” “好,最后一个问题。”卫燃笑眯眯的问道,“接下来你准确去哪?” “伦茨堡,伦茨堡!”被卫燃折磨的几乎痛哭流涕的中年人想都不想的答道,“伦茨堡教堂,我的接头人是那座教堂唱诗班里一个叫奈乐的女人。” “接头暗语是什么?”卫燃追问道。 “愿主降下惩罚给有罪的人,愿主降下宽恕给失去理智的人,愿主降下怜悯给流离失所的人。” 闻言,卫燃摸出阿图尔给自己的怀表看了看,见还有时间,这才松开了一直踩着对方手肘的脚。 趴在地板上的中年人立刻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却见卫燃抓住他刚刚一直被踩着的胳膊,紧接着在咔吧一声脆响中,给脱臼的手肘关节完成了复位。 在这中年人的惨叫声中,卫燃拎着一把椅子跨过他的身体,随后竟用脚轻轻踩住了他另一只手的关节! “好了,我们把刚刚的问题再重新问一遍,如果你记错了什么,这是最后改正的机会。如果最终结果让我满意,或许我会让你活下来,如果你回答的足够快,这一只手我也会帮你恢复原状。放心,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我的手艺很好的,不信你活动一下另一只手的手指头,现在已经可以用了。” “你真的愿意放过我?”这中年人问话的同时,下意识的动了动原本一直被卫燃踩着手肘的胳膊,虽然手肘处依旧疼的钻心,但确实像他说的那样真的可以动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卫燃的脚上已经开始用力,那刚刚松了口气的中年人,再次发出了一连串的惨叫。 “像上帝保证,只要你让我满意,我肯定让你活下来。” 卫燃一本正经的在对方面前做出了承诺,同时还装模作样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紧接着,便将刚刚问过的问题打乱顺序,重新开始了拷问。 在利用对方的四肢关节进行的一次次拷问中,卫燃最终总算勉强信了对方的口供,并在那个中年人的期待中,收回力气,将脚从他的左腿膝盖窝上移开。 可惜,卫燃并没有如对方期待的那样,像之前一样在完成拷问后帮他把脱臼的最后一条腿恢复,而是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大汗淋漓的中年人艰难的翻了个身,躺在被汗水和他自己的尿渍打湿的地板上呆呆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虽然那个年轻人没有管他的左腿,但起码自己活下来了。 可惜,还没等他喘匀了气,卫燃却拎着一把一战时代的重骑兵刀走了回来。 “你要做什么?”这中年人沙哑着嗓子惊慌失措的问道,同时撑着剧痛的双手,艰难的往后移动着身体,“你发过誓要放过我的!” “对”卫燃笑了笑,“可惜我并不信仰那个不穿衣服绑在十字架上的可怜虫。” 话音未落,这柄锈迹斑斑的重骑兵刀便已经穿过这个中年人的胸口,钉在了木头地板上。 看了眼那被骑兵刀钉在地板上的中年人,卫燃将桌子上的东西划拉到另一个刚刚找来的帆布口袋里,随后将其绑在腰带上,抓紧时间将木头房子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这才披上斗篷离开了这座充斥着谎言和背叛的房子。 第370章 分道扬镳 骑着马离开费尔姆村外的墓地,卫燃不敢耽搁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海妖酒馆所在的小镇。 然而,离着老远,他便看到海妖酒馆的门口一片灯火通明,几辆带有篷布的卡车更是停成了一排。 更让如坠冰窖的是,此时阿图尔以及那些舞女们,正排着队被那些德军士兵们押送到车上。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些被叫醒的酒客也被赶到了另一辆卡车上。 “坏了!”卫燃心头一沉,赶紧翻身下马躲到了路边的建筑阴影里。 很快,那些满载着德军士兵以及阿图尔等人的卡车从他的身前呼啸着开过,被轮胎碾压飞溅出来的泥水,甚至都溅到了他的脚上! 恰在此时,车里的阿图尔似乎发现了孤零零站在路边的那匹黑马,立刻扯着嗓子喊道,“不要烧我的酒馆!不要烧我的酒馆!我的米娅还在里面!请不要烧...” 大喊大叫的阿图尔被身边的士兵用毛瑟步枪的枪托砸到在了卡车的地板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拳打脚踢落在了他的身上。 卫燃愣了愣,默默的收起了拿在手里的手枪,最后看了眼那辆卡车上的男人和女人,咬咬牙继续将身体躲在了阴影中。 直到那几辆卡车跑没了影子,他立刻猫着腰在雨幕和夜色的掩护下冲向了海妖酒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座酒馆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六七名链狗正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什么,其中一个,更是忙着将吧台收银抽屉里的现金分成符合他们人数的等份。 而在吧台一侧的地板上,歌手米娅的尸体仰面朝天的躺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无神的看着自己房间的方向。 看了眼停在门口的那两辆挎斗摩托,躲在门外邮筒边的卫燃咬咬牙,猫着腰跑到连接着厨房的后门,小心翼翼的钻进去之后,对准吧台里正在分钱的士兵扣动了扳机。 被消音器压抑住的枪声在经过外面哗啦啦的雨声遮掩之后,也就越发的不起眼,而那位太阳穴中枪的链狗还没等倒地,便被冲过来的卫燃揪住了胳膊,将其拖进了吧台一侧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不过四五分钟之后,换了一身链狗制服的卫燃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而那具尸体,则被他丢进了身后房间那个专门用来存酒的地窖里。 拽了拽脖子上沉甸甸的金属牌,卫燃看了眼地板上米娅的尸体和她被撕开的睡衣胸口衣领。弯腰把她的衣服整理好,顺手帮她闭上了眼睛。 起身走到米娅的房间,此时这房间里正有两个链狗在翻箱倒柜的寻找着值钱的玩意儿,其中一个手中甚至还攥着一把女士内衣和丝袜。 看了眼仍旧燃着篝火的壁炉,卫燃稍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们,等那两名德军抬起头之后,立刻扣动了扳机。 侧耳倾听了片刻,卫燃拉上房门,迈步走向了楼上,挨个房间找到了其余三名正在搜刮值钱东西的链狗,将他们一一击毙永远的留在了这座酒馆里。 快步返回一楼,卫燃看了眼外面,见没有什么异常,立刻跑进了米娅的房间。 用壁炉边的铁钩子轻轻敲了敲篝火堆下的金属板,卫燃将那些仍在燃烧的炭火扒拉到一边之后,用手里的铁钩子将金属板翘起一个不过两指宽的缝隙,“朱丽叶女士,是我,维克多,我现在要立刻带你们离开。” 说完,他这才将金属板完全打开,掏出手电筒照向了下面。出乎他的意料,此时这地下室里不止有朱丽叶和那位仍旧躺在床上的罗密欧,连弗兰克和他妹妹卡伦竟然也在! “其他人呢?”朱丽叶拿着一支手枪,举着对准洞口的卫燃问道。 “他们...” 卫燃扫了眼半躺起来,警惕的看着自己的罗密欧,带着一丝丝恰到好处的惊慌说道,“我刚离开酒馆就发现德国人来了,我亲眼看着他们被抓走的,朱丽叶女士,现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万一...” 朱丽叶闻言慌了神,一边手忙脚乱的首饰桌子上的稿纸一边说道,“五分钟!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要把资料都带走!” “维克多,情报送过去了吗?”躺在床上的罗密欧稍有些紧张的问道,而在他旁边的弗兰克也看向了洞口的方向。 “还没来得及去呢” 卫燃一边说着,已经攀着扶手进入了地下室,“等下我带你们一起去费尔姆村,我想那边的人肯定会安排好你们的。” “朱丽叶,用相机,抽屉里有相机,这样能带走更多的资料。”罗密欧赶紧提醒道。 “对对对!用相机!”朱丽叶手忙脚乱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台相机。 “我来拍吧” 卫燃从对方手里抢过相机,顺手又把出发时阿图尔给自己的手枪递给了弗兰克,说道,“朱丽叶,你把煤油汽灯点燃。弗兰克,你带着你妹妹先去外面盯着,有人进来,立刻往地下室里丢一块木炭。” “上面的事交给我们吧!”弗兰克接过手枪,立刻带着他的妹妹卡伦攀着金属扶手离开了地下室。 “没想到死的竟然是米娅...”卫燃看着卡伦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片刻之后,朱丽叶点燃了煤油汽灯,小跑过来把需要带走的资料铺在桌子上,等卫燃拍完之后,立刻将其丢进仍在燃烧的壁炉,随后又将其余的铺在上面。 而负责拍照的卫燃除了一次次的按下快门,其余大部分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正艰难的往洞口移动罗密欧身上。 好在,这个男人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倒是格外的老实,并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在卫燃和朱丽叶的配合中,抽屉里仅有的两个胶卷全都拍满了需要带走的资料,相机里的胶卷,也只剩下了最后两张。 “我们上去吧” 卫燃见最后一份资料已经被丢进了壁炉,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就要往上爬,“罗密欧,等下我从外面用绳子把你拽上去。” “麻烦你了”扶着壁炉烟囱的罗密欧赶紧说道。 没有再看对方一眼,卫燃动作麻利的爬上地面,却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弗兰克和她的妹妹卡伦已经将米娅的尸体用床单拖了回来。 “米娅姐姐是为了救我们,才...”卡伦抹着眼泪哽咽道,“她是为了救我们才被打死的。” “维克多,把她送进地窖里吧。”弗兰克在一边说道,“米娅,他其实是埃里希的女朋友,她本来可以和埃里希一起去瑞士躲着的。” 卫燃怔了怔,默不作声的将米娅身下的床单裹紧打了节,随后又捡起一条床单撕开做成绳子,将米娅的尸体先顺了下去,又用这条床单把大腿受伤的叛徒罗密欧拽了上来。 “弗兰克,你带着卡伦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卫燃见罗密欧的上半身已经离开洞口,立刻朝身边帮忙的弗兰克说道。 不疑有他的弗兰克点点头,立刻捡起房间里那两具尸体身上的武器跑出了房间,而卫燃也趁着罗密欧解开绑在腰间的床单的功夫关上了房门。 片刻后,脸上密布着伤疤的朱丽叶也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开口说道,“罗密欧,其实我去过费尔姆村了,你想去费尔姆村和那位叛变的守墓人聊聊吗?” 看了眼在手电筒光束照射下惊慌失措的罗密欧,卫燃继续说道,“聊聊你们是怎么出卖大家的,聊聊你们是怎么给每一个流亡的同胞和辛苦藏起来的犹太人标上价格的。” 罗密欧将刚刚解下来的床单丢到米娅的床上,看了眼举着手电筒的卫燃,咧开嘴冷漠的问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只是差你的承认” “没错,我确实出卖了你们。”说话间,罗密欧已经伸手从怀里抽出了一支手枪。 然而,还没等他把枪口对准卫燃或者朱丽叶中的任何一个人,上一刻左手还空空如也的卫燃便扣动了扳机。 压抑的枪声中,罗密欧持枪的手背挨了一发子弹,手里那支波兰生产的手枪,也打着转跌落到了床底下。 “你背叛了我们?”回过神来的朱丽叶难以置信的问道。 “放过我,我给你们一公斤黄金!每人一公斤黄金!”罗密欧捂着手上的伤口跪在了地板上。 朱丽叶倒退了两步,紧接着做了个深呼吸,转身拉开了房门,一边往外走,一边朝卫燃说道,“维克多,帮帮我,我不敢杀人,但我不想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如您所愿,女士。”卫燃说话间便扣动了手中的扳机,给罗密欧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弹孔。 等他的尸体噗通一声砸在地板上,卫燃思索片刻,用那块金属板又盖住了通往地下室的洞口,顺便还用周围的灰烬对四周进行了仔细的掩埋。 看了眼坐在餐桌边发呆的朱丽叶和同样一脸难以置信之色的弗兰克,卫燃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接下来你们去哪?我已经问出了和英国人接头的地点和接头人。” “算了” 弗兰克突兀的说道,“我不想和英国人接触了,我准备先把卡伦送到瑞士去和埃里希汇合,然后我会想办法回来,这里还有很多同胞和犹太人需要我的帮助。” “朱丽叶女士,你呢?”卫燃扭头问道。 “我去和英国人见面” 朱丽叶看了眼米娅的房间,“破解了德国人的密码机,会对这场愚蠢的战争有很大的帮助。如果能获得英国人的帮助,我的破解进度会大大提高。” 卫燃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给出自己的建议,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既然这样,走之前给你们拍一张合影吧。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朱丽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满是伤疤的脸颊,犹豫片刻后点点头,“也好,那就拍一张合影吧。” “我来拍吧” 卫燃抢先说道,随后接过了朱丽叶手上的相机,等到弗兰克点燃了吧台上的煤油汽灯,对着他们三人,以吧台为背景拍下了一张照片。 “维克多,你也来拍一张吧。”卡伦说着便走了过来。 “好,那就拍一张吧。”卫燃将相机交给对方,和弗兰克并排站在了朱丽叶女士的左右。 等到快门声响起,弗兰克立刻熄灭了煤油汽灯,随后从吧台里熟门熟路的找出一卷鱼线,等卫燃三人离开之后,他立刻将鱼线固定在了酒馆的大门上,等他将这扇门关上之后,又将鱼线的另一端穿过了门口一侧的邮筒投递口,随后从脖子上拽出一把钥匙,打开这个邮筒,将鱼线固定在了里面。 “这里面很久之前就装了炸药” 弗兰克一边锁上邮筒一边说道,“我们都清楚,早晚有一天会被德国人抓到,但我们都害怕被折磨,这是我们留下来同归于尽的手段。” “有意义吗?”卫燃忍不住问道。 “哪怕只是杀死一个敌人,那么我们做的所有事就已经有意义了。”弗兰克看了眼门口的挎斗摩托,“好了,我们该走了,你们也快点离开吧。如果我们能活到战争结束,就回到这里相聚吧。” “拿上这些东西吧,对你们会有帮助的。”卫燃说着,将别在腰带上的帆布口袋递给了弗兰克。 看了眼帆布口袋里那些金条和各种值钱的小玩意儿,弗兰克犹豫片刻后便没有拒绝,将其交给身边的卡伦,随后和卫燃以及朱丽叶分别握了握手,拉着他的妹妹义无反顾的走向了一辆挎斗摩托。 “我们也走吧”朱丽叶语气平淡的说道,“别浪费时间了。” “走吧,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扶着朱丽叶女士坐进摩托挎斗,直等到弗兰克的摩托车彻底消失在雨幕中,这才启动了摩托。而在摩托引擎发动的同时,剧烈的白光也在瞬间填充了他的视野。 当眼前的白光消失,卫燃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原地,但周围的景色已经是阳光明媚的白天。而眼前的那座酒馆,也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他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的停下,紧接着,卡伦和一个身材高瘦,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以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结伴走了过来。 几乎下意识的,卫燃闪身躲到了海妖酒馆废墟的后面,安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埃里希,你觉得我哥哥还活着吗?”卡伦忧心忡忡的问道。 “活着,我猜他肯定活着。” 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沉默片刻后问道,“米娅...她就在这里面吗?” “米娅姐姐在地下室里”卡伦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当时我们该带她去瑞士的”那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心疼的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儿子,“当时我们该态度坚定一些的。” 埃里希仰头看了看头顶干净的蓝天,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会重新把海妖酒馆建起来,建成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样子。” “为了米娅吗?”卡伦忍不住问道。 “为了米娅”埃里希擦了擦眼角,语气越发的坚定,“也为了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朋友。” “但愿你们能团聚吧...”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任由再次出现的白光充斥了他的视野。 第371章 卡伦的日记 当刺目的白光消退,卫燃已经又一次回到了地下室里,看了眼头顶天花板上挂着的灯泡,再看看桌子上的金属本子,在确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有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金属羽毛笔书写出来的那些人的后续经历上。 “永夜里的希望和绝望” 阿图尔及舞女佩特拉等人,1941年3月8日,因身份暴露被送往萨克森豪森集中营,1941年8月至1942年1月期间,先后死于集中营毒气室、枪杀及劳役。 邮差弗兰克,1941年3月8日,完成情报传递任务并击杀背叛者返回海妖酒馆后,救下卡伦及数学教授朱丽叶等人。将卡伦送往瑞士与海妖酒馆前主人之子埃里希汇合后,投身抵抗运动,建立地下邮局,1945年4月27日,于柏林会战期间,意外遭炮击身亡。 歌手米娅,1941年3月8日,因掩护卡伦及秘密地下室,遭链狗枪杀,尸体由弗兰克藏匿于秘密地下室。 卡伦,1940年9月起,以海妖酒馆服务员身份,协助弗兰克及阿图尔等人传递情报,海妖酒馆情报站事发后被送往瑞士暂避。1945年5月下旬,随埃里希返回基尔港,并着手重建海妖酒馆。 1950年,与埃里希成婚,婚后育有一子。留有弗兰克生前信件数封,重建海妖酒馆后,藏于米娅房间书桌暗格内。 朱丽叶,1941年3月8日,海妖酒馆情报站事发后,选择与英国情报人员汇合继续破解德军无线电加密系统,同年夏,加入英国布莱切利园电信部。战后,朱丽叶返回基尔港,与卡伦及埃里希会面后跳海自杀,其遗物被埃里希母亲葬于家族墓地。 在卫燃的叹息中,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继续写道,“作为流亡者,我们做出的所有努力哪怕只杀死了一个敌人,那么我们做的所有事,付出的所有牺牲都已经变得意义非凡。但来自同胞的背叛,其痛苦和耻辱远甚于侵略者对祖国的肆意践踏。” 至此,那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之后,竟然列出了费尔姆村墓地的详细地址,这一页才缓缓翻到了背面。 “费尔姆村是埃里希母亲的家族墓地?” 在卫燃的惊叹声中,金属羽毛笔稍作停顿后,继续在红色漩涡下写出了最后一行字句,“数学能破解最复杂的加密系统,却永远算不出叛徒内心的肮脏。” 伴随着当啷一声轻响,金属羽毛笔砸落在了朱丽叶曾经伏案忙碌的木头桌子上。 探手伸进红色的漩涡,卫燃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之后却无奈的摇摇头,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小的收获——仅仅只有一支当初拿来当作身份证明的钢笔而已。 拔出笔帽看了看,他将其送回红色漩涡并且收起了金属本子。最后看了眼米娅的尸骨,卫燃这才离开地下室,戴上橡胶手套将米娅房间书桌的抽屉一个个的取了下来开始仔细的检查。 这一番检查可不要紧,这张书桌里藏得秘密远超他的预料!除了在其中一个抽屉底板夹层里找到的几封收件人署名卡伦的信件之外,他还在另一个抽屉的底板夹层里,找到了一本薄薄的日记。 没管那几封信封上残存着些许水渍干涸印记的家书,卫燃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那本没有署名,更没有标注时间的日记。 仅仅只看了几页,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从字里行间能看出来,这本日记的时间跨度极大,最开始的一页记录的是卡伦刚刚被她的哥哥弗兰克送到瑞士时的彷徨和对返回德国的弗兰克的担忧。 第二页里面的记录,则是埃里希得知米娅丧生的噩耗之后的绝望与悲痛,以及卡伦这个小姑娘内心的自责与不安。 到了第三页,上面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得知战争结束的喜悦,以及即将返回海妖酒馆和哥哥见面时的期待。 第四页的内容,记载的是海妖酒馆已经重建完毕,但她的哥哥还没有回来时的绝望。 继续往后几页的内容,却变成了失去恋人的埃里希与失去哥哥的卡伦这两个颓废的年轻人,在重建完成的海妖酒馆里相互安慰与自我鼓励的生活细节。 当他翻到这本日记第八页的时候,卡伦用工整的字迹在这本日记里吐露着对埃里希的爱慕,以及对死去的歌手米娅的忏悔与羞愧。 而在第十页往后,则记载了她和埃里希以及埃里希的母亲,将朱丽叶留下的遗物埋进墓地时的情景,以及她对埃里希家族历史的震惊。 按照日记里卡伦的说法,埃里希的外祖父不但是萨克森第一禁卫重骑兵团的一名骑兵,甚至还勉强算个没落的贵族。 但拥有一半犹太血统的埃里希对此却不屑一顾,反倒经常向卡伦抱怨他的母亲总是按照贵族的标准要求他,让他恨不得自己是个真正“纯血的犹太人”。 而每到这个时候,也是卡伦最开心的,因为只有聊起这些小烦恼,他们才能暂时忘记在战争中失去的那些亲人。 同时,在这一页,还夹着当初他们逃离海妖酒馆时匆匆拍下的那张合影,以及一张米娅在舞台上唱歌时拍下的照片。 日记到了第18页,卡伦记录的内容已经变成埃里希接受自己时的兴奋、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 从这里往后,短短几页,记录的内容却涵盖了他们二人结婚,第一个孩子出世、夭折,以及第二个孩子出生时的彷徨和生活的艰辛。 此外还有埃里希的母亲去世后,他们打算卖掉弗兰克留下的金条改善一家人生活条件时的犹豫,以及她与弗兰克的争吵、和解、相互原谅等等生活中的各种琐事。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纸页上的字迹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同时内容也格外的简短,仅仅只有一句,“亲爱的卡伦,其实我一直都在偷看你的日记,其实这些秘密我都知道。最后,谢谢你一生的陪伴和给予我的幸福。——你的埃里希”。 轻轻合上这本薄薄的日记,卫燃却没有再碰那些信件,而是将它们一一整理好,全都摆在了恢复原状的书桌上。 离开房间,卫燃站在这座重建的海妖酒馆门口,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沉默许久之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雇主索伦的电话。 “我已经帮你安排好酒店了” 电话刚一接通,雇主索伦便热情的说道,“维克多,你要来看看吗?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帮你安排别的酒店。” “不用了,索伦先生,把房间退掉吧。”卫燃语气平淡的说道。 “怎么了?”索伦诧异的问道,“等等,维克多,你不会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什么吧?” 转身看了眼酒馆一楼属于米娅的房间,卫燃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换了个方式说道,“如果方便的话,你来看看吧。” “等等我,我马上就到!”话音未落,索伦便挂掉了电话。 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再看看身后的酒馆,卫燃直接坐在了门口的台阶哈桑,却是再也没有进去。 按照他开始打算,就算查到了线索也要等回国过了年之后再告诉对方,毕竟,他要让客户感觉那30万欧元花的值才行。 但考虑到这位急着做生意的雇主索伦随时都有可能翻新这栋房子,那个隐藏着所有真相的书桌,弄不好就会被对方脑子一抽当垃圾丢掉。 而那本日记和那些他没打算去看的信件,也总不能全都带走之后,等下次来的时候再还给对方。万一到时候这位财大气粗的索伦把这栋房子变成毛坯房来个大翻新,那乐子可就大了。 至于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就查出来真相的弊端,最多也不过是对方觉得他运气好所以打算赖账罢了。不过这次的收益目前已经足够低了,就算再亏还能亏到哪儿去?再说了,自己不是还学了一门技术嘛? 他这边还没把自己安慰好,雇主索伦便骑着一辆沙滩摩托,沿着海风凛冽的沙滩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你这么快就查到了?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吗?”索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下沙滩摩托之后兴奋的问道。 “算是吧!”卫燃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一脸好奇的索伦闻言,立刻掏出手机,用视频电话打给了他的老爹,等到这通视频电话被接通之后,卫燃也把索伦引到了米娅的房间,先是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信件和日记本,紧接着又拉出来一个抽屉,将这个抽屉最里面的立板轻轻向上一推,露出了抽屉底板的夹层暗格。 “这些东西都是在这张书桌抽屉的夹层暗格里找到的,这种抽屉暗格在上个世纪很常见,所以我试着找了找,没想到真的发现了东西。”卫燃一边演示书桌暗格,一边信口胡诌道,“另外,那本日记里或许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快说说那本日记里都有什么”手机屏幕里,那个看年龄得有五六十岁的老头儿饶有兴致的催促道。 闻言,同样好奇心爆棚的索伦立刻将手机靠在窗台的花盆上,拿起薄薄的日记读了起来。 见状,卫燃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重新坐在了酒馆门口的台阶上,取出随身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默默的看着远处反射着夕阳的海湾,思索着战争结束后,那个名叫朱丽叶的女人从这里跳海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372章 关于血统 直到地平线完全挡住了夕阳,索伦这才举着手机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脸兴奋的说道,“维克多,你能想象吗?我不但有犹太人的血统,竟然还有一位末代贵族的血统以及波兰人的血统!而且我的妈妈还是个丹麦人!当然,最后这一点我是早就知道的。” “就是个高级串儿呗?”卫燃暗自调侃了一句,笑呵呵的问道,“看来那本日记和那些信件里有你需要的答案?” “虽然那些日记里没说太多,但我刚刚和我的父亲已经结合那些信件里的内容拼凑出了当时在之类发生的事情。” 索伦说话间接过卫燃递来的钥匙,将海妖酒馆的防盗门一一上锁之后发出了邀请,“维克多,在这里住一天怎么样?明天我的父亲就会赶过来,就像刚刚的我一样,他一样很震惊,更不敢相信在费尔姆竟然还有一块属于我们的家族墓地。” “你们不知道那块墓地的事情?”卫燃诧异的问道。 索伦摊摊手,“在看到那本日记之前,我和我的父亲一直坚持认为我们各自的祖父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民而已,所以明天我们可能还需要你帮忙一起找到那片墓地。” “这可不是我的强项” 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一边说道,“而且这次我能找到那些东西也只是运气好而已,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快就调查到历史真相。”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索伦关上车门问道,“不说这个,维克多,你知道萨克森第一禁卫重骑兵团是什么吗?坦白说,虽然我是个德国人,但我根本没听过这个骑兵团。” “简单的说,萨克森王国的精锐” 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自我纠正道,“或许可以说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后来萨克斯王国虽然并入了魏玛政权,但这个骑兵团依旧属于精锐。” “没了?”索伦看着坐在副驾驶的卫燃追问道。 卫燃摊摊手,“我对二战前的历史了解并不多,能知道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 “早知道我该详细检查一下那个书桌的”索伦启动了引擎之后调侃道,“这样我就不用支付说好的30万欧元了。” “如果你觉得太贵了,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卫燃笑呵呵的回应道,同时也做好了对方赖账的准备,毕竟这次表面上看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一些。 “不不不,生意就是生意,我们都要遵守约定才行。” 索伦说完笑了笑,“从另一方面说,这笔钱虽然多,但性价比其实很高,因为你用了最短的时间帮我找到了想知道的真相不是吗?” 你是富二代,你说什么都对。卫燃在心底腹诽了一句,脸上却带着淡然的笑意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面。 在两人的闲聊中,索伦驾驶的车子也开到了相距不远的一家酒店门口,至于当时他开过去的那辆沙滩摩托,显然已经被他忘干净了。 在索伦的邀请下,卫燃跟着对方享用了一份丰盛的海鲜大餐,席间也旁敲侧击的对这位性格还算不错的雇主以及他那位父亲有了大概的了解。 很难想象,这个没有什么臭毛病的富二代的梦想,竟然是想参加奥运会的帆船比赛。而他想用重建的海妖酒馆弄的那个什么俱乐部,竟然只是他在数次无缘奥运会之后,退而求其次准备亲手培养个能参加奥运会帆船比赛的选手出来。 不过,如此宏伟的理想到了卫燃的嘴里,却被一句酸溜溜的“有钱烧的,吃饱了撑的”给概括的淋漓尽致。 相比这个有些许不务正业的富二代索伦,他的老爹,那位名叫奥拉夫的老家伙才是真的猛人。 简单的说,索伦的的老父亲这辈子最成功的一笔投资,就是娶了一个和丹麦皇室有些许沾亲带故的富家小姐。至于这笔投资的回报,除了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甚至三十来岁还单身的傻儿子索伦之外,也让奥拉夫先生在同样的年纪少奋斗了好几年,靠着一个好媳妇迈过了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 既然对方家底殷实,卫燃也就没了其他的想法,是以在晚餐结束后,老老实实的收下了对方早就准备好的二十万欧元现金,以及一张十万欧元的支票,喜气洋洋的回到酒店睡了一个踏实觉。 转眼第二天一早,当卫燃接到索伦的电话从酒店下来的时候,门口等他的商务车里不但多了一个神色有些高傲的老头儿,甚至就连许久没有见过的汉斯先生竟然也来了。 “维克多,好久不见。” 汉斯先生不等卫燃坐下,便主动打起了招呼,“过来,坐我的旁边,那个高傲的老家伙在知道自己有个贵族祖先之后,已经不屑和我们这些平民坐在一起了。” “我只是不想和你坐在一起”奥拉夫轻蔑的回应道。 “一样的,不就是因为我有犹太人血统...” 汉斯先生说到一半心情愉悦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抱歉,我都忘了,你也有犹太血统,那我换个说法,你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是因为我没有什么贵族...” “你这个老家伙能不能闭上你的臭嘴?”奥拉夫没好气的说道,“索伦,快开车!我们去费尔姆!” “我可是个牙医” 满头银发的汉斯先生似乎很喜欢调侃这位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的傲慢老头儿,“出于我的职业习惯,我一般都是要求别人张嘴的。” 奥拉夫瞪了一眼汉斯先生,随后冷哼了一声,却是直接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卫燃无奈的笑了笑,明智的决定不掺合这俩老头儿的斗嘴,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数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行道树到底有多少棵。 好在,短短七八公里的距离并没有浪费多长时间,当车子停下之后,随着车门打开,奥拉夫立刻离开了车厢,显然已经烦透了汉斯先生。 “知道那片墓地在什么地方吗?”奥拉夫朝自己的儿子索伦问道。 “只说在费尔姆村南面的森林里”索伦看了眼四周大片的耕地,一脸茫然的说道,“我都在担心那片墓地还在不在。” 与此同时,搀扶着汉斯先生从车子里下来的卫燃也在观察四周,显然,二战结束后那相对和平的半个多时间已经让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但当时的费尔姆村如今面积扩大了好几倍,周围的耕地也连成了片,相应的周围这片森林也小了许多。 对比了一番上次来这里时的地形地貌,卫燃指着残存的那一小块森林建议道,“不如我们去里面找找?” 奥拉夫看了眼卫燃,随后朝跟着一起来的另一辆商务车摆了摆手,立刻,便有几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走进了森林。 没让他们等待多久,一个西装男人小跑着回来,“先生,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座骑兵雕塑,距离这里大概不到两百米。” “走,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奥拉夫说完,拒绝了他的儿子索伦的搀扶,踩着满地的落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森林。 “我就不去了” 跟着一起来的汉斯先生见索伦已经追上去,这才朝搀扶着自己的卫燃笑眯眯的低声说道,“维克多,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卫燃客气的回应道。 汉斯先生点点头,扬起手中的拐棍指了指田间路边的森林,“好了年轻人,不用在这里陪我,去看看吧,我猜你肯定有兴趣的。” 卫燃闻言点点头,扶着汉斯先生重新进入车里坐好,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等他汇合了奥拉夫父子之后,一眼便看到,当时那具两米多高的骑兵雕塑,如今已经四分五裂,原本骑在马上的骑兵已经拦腰断开,如今大半都被埋在了泥土之中,就连他的头颅都不见了。 而他原本骑着的那匹马,也只剩下了个光秃秃的身子侧躺在地,至于马腿、马尾以及马头,同样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这还不算,就连当初卫燃杀死守墓人的那座房子,也只剩下了一片残存的石头地基。除此之外,当时这片墓地里整齐排列的木头十字架更是看不到半分影子,取而代之的,则是齐腰高的一片枯黄杂草。 弯腰捡起一根枯木掰断枝杈,卫燃扒拉开茂密的荒草,和索伦以及那些工作人员一起,仔细的寻找着金属本子里记载的墓碑。 “维克多,说说萨克森第一禁卫重骑兵团的历史。”奥拉夫坐在那匹战马石雕残存的身体上,朝不远处的卫燃问道。显然,这老头儿和他儿子索伦一样历史也不怎么样。 好在昨天晚上,卫燃便仔细查询过关于这个骑兵团的历史,甚至还特意给阿历克塞教授打个电话请教了一番,是以如今倒是能说的头头是道。等他用手机展示了这支骑兵团标志性的狮盔和纹章,并且被奥拉夫一眼认出和海妖酒馆房顶的风向标形象一模一样的时候,索伦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众人闻声凑了过去,随后便发现,在这片墓地最边缘的一颗栎树下面,斜躺着一块刚刚被清理干净的黑色墓碑。 就像卫燃的金属本子里描述的一样,这块墓碑上用红色的石头镶嵌着一朵艳丽的嘤诉花。而在这朵嘤诉花的下面,残存的泥土勾勒出了清晰的墓志铭——“战争结束了,有些人没有活下来,活下来的人却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维克多,这是什么花?”索伦好奇的问道。 “嘤诉花,波兰的国花”卫燃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铭刻,“这里埋葬的,应该就是那位朱丽叶女士的遗物了。” “谢谢你维克多,你的调查结果我很满意。” 高傲老头奥拉夫突兀的道了一声谢,随即干脆的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把这片墓地的杂草清理一下,另外仔细找找那座骑兵雕塑缺失的部分,想办法把它拼好。” “你现在就要回去吗?”索伦诧异的问道,“我们把那个骑兵雕塑弄回去怎么样?和船锚摆在一起一定...” “一定什么?” 奥拉夫头也不回的一边走一边说道,“一定能让别人知道我们身上有那可笑的贵族血统?索伦,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带人把地下室里的那位可怜的米娅女士也送来这里安葬,记得到时候给她找一位牧师,再弄一块体面的墓碑。” “那你跟着干嘛来的...”索伦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发现卫燃正神色古怪的看着他老爹的背影。 第373章 投资、人脉、举报(二合一更新) “维克多,怎么了?”索伦奇怪的看着卫燃问道。 “没什么”回过神来,卫燃笑着摇摇头,“我以为奥拉夫先生会很在意这所谓的贵族血统呢。” “维克多,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索伦招呼着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调侃道,“连英国皇室的肤色以后都可能昼夜更替,现在谁还会在意那种东西?” “昼夜更替?”卫燃一时没反应过来。 索伦耸耸肩,越描越黑的解释道,“我用词错误,我的意思可不是说英国未来可能出现会出现一位黑人女王,我可不是什么种族主义者。我只是想表达那些贵族老爷们喜欢晒太阳。” “我明白,你只是用词错误。”卫燃哭笑不得的附和了一句,跟着对方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这片墓地。 等他们从森林里出来的时候,奥拉夫和汉斯先生却已经先一步乘车离开了,根本就没有等着他们。 索伦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带着卫燃熟门熟路的钻进了一辆跟来的商务车,慢悠悠的返回了海妖酒馆。 “我准备明天把米娅女士埋进那块墓地。”索伦从车子里下来之后这才朝卫燃问道,“你要来参加她的葬礼吗?” “当然” 卫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过在葬礼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了,不久之后就是我们华夏的春节,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 “春节对不对?”索伦问完,还出乎意料的用跑调汉语来了一句“恭喜发财”。 见卫燃一脸诧异,索伦一边往酒馆里走一边笑着解释道,“几年前我曾经有幸去华夏参加过一场帆船联赛的,虽然没拿到什么好的名次,但却在那里和当地人一起过了一次春节,还和熊猫拍了几张合影。” 说到这里,索伦更是掏出手机一阵划拉,从里面找到了一张他站在玻璃墙外面,手拿甘蔗张着大嘴,熊猫在玻璃墙里面拿着竹笋长着大嘴的合影给卫燃看了看,接着又遗憾的说道,“这种迷人的小家伙如果不是保护动物就好了,我肯定要养一只!” “这想法很刑”卫燃用汉语嘀咕了一句,借着照片里的熊猫转移了话题,和对方聊起了他的华夏之行。 继续在这座海滨小城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明媚的阳光多少驱散了一些从海面上吹来的寒风,一辆灵车也在车队的护送下,再一次赶往了费尔姆村外的墓地。 这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但那座荒废墓地里的杂草却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甚至就连那座四分五裂的骑兵雕塑,也已经找齐了除了骑兵头颅之外的所有部件。 紧挨着朱丽叶的墓碑旁边,在卫燃和索伦父子等人的见证下,一位不知道从哪请来的牧师主持了米娅的葬礼。 等到泥土掩埋了棺椁,卫燃随着索伦父子一起,分别在米娅和朱丽叶的墓碑前放了一束鲜花,也算是给这次的基尔之行划上了句号。 告别了索伦和他那位有点儿高傲过头儿的老爹,卫燃独自搭乘火车赶往了汉堡,在一家环境还算不错的咖啡厅里汇合了提前在这里等待的汉斯先生。 “收获怎么样?”汉斯先生等卫燃坐下之后笑眯眯的问道。 “托您的福,赚了不少。”卫燃客气的说道,“汉斯先生找我是想调查什么吗?” “不不不”汉斯先生摆摆手,“我可没有那么多价值30万欧的地下室给你调查,我来见你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的。” “和我谈生意?”卫燃疑惑的看着对方。 “时光电影制片厂” 汉斯先生笑着说道,“最近我在新闻里看到了这家在俄罗斯成立的制片厂,而且还在里面看到了你。” “您想把上次调查的历史真相拍成电影吗?”卫燃来了兴致。 “拍电影?”汉斯先生愣了愣,显然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 不过很快,这老先生便摆摆手,“我之前可没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拍电影的。维克多,我想知道怎么成为这家电影制片厂的股东。” “您想投资时光电影制片厂?” “不止我” 汉斯先生慈祥的笑了笑,“奥拉夫那个傲慢的老家伙虽然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但他很有投资眼光,上次的拍卖会上,我们无意中聊起了这家电影制片厂,奥拉夫预测那会是个不错的投资项目,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见面。” “所以想投资电影制片厂的其实是奥拉夫先生?” “可以这么认为” 汉斯先生笑着解释道,“他想投资这家电影制片厂,但却根本查不到太多的信息,恰巧我又认识你。所以这次的调查只是附带的,不然以奥拉夫那个吝啬的商人,是绝对不可能支付这么高昂的调查费用的。” 不等卫燃张嘴,汉斯先生坦诚的继续说道,“相应的,我帮他找到投资电影制片厂的渠道,他帮忙把我的私人医院开到丹麦。这对我们三方来说,都是个不错的交易。 当然了,如果我能负担的起,如果奥拉夫最终选择投资那家电影制片厂,我也会往里面投一笔钱。” 卫燃想了想,开口说道,“这件事我会和电影制片厂的厂长沟通一下,如果他认为可以接受投资的话,我再和您联系怎么样?” “当然可以”汉斯先生痛快的点点头。 “我很好奇,奥拉夫先生怎么会对时光电影制片厂感兴趣?”卫燃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 汉斯先生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很相信奥拉夫的眼光,他的投资很少有失败的时候。” “怪不得那么傲慢”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汉斯先生,这种事其实你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的。” 汉斯先生笑了笑,“除了奥拉夫那个傲慢的老东西,我还想介绍一个年轻人给你认识。” “年轻人?” “对我来说,她确实是个年轻人。”汉斯先生笑了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让她现在过来?” 闻言,卫燃想都不想的便点了点头,这种送上门的人脉,他除非脑子抽了才会拒绝。 汉斯先生朝一直站在身边的助理挥挥手,后者立刻走出咖啡厅,不久之后,便带着一个看年龄四十多岁,身材和达丽娅老师有的一拼的胖女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黛安女士” 汉斯先生介绍的同时并没有起身,而是等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重新坐下,这才继续说道,“黛安,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被称为黛安的胖女人点点头,双手递给卫燃一张名片之后,用熟练的俄语自我介绍道,“维克多先生,我是二战失踪德国士兵寻回组织雪绒花的执行负责人,从您发现国会大厦上的那面苏联红旗的时候,我就想和您认识了。” 二战失踪德国士兵寻回组织?你们不踏实的去东线战场买尸体,找我干嘛? 卫燃压下心中的疑惑,客气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名片。虽然他没听说过这个所谓的雪绒花组织,但他对二战失踪德国士兵寻回组织可一点儿都不陌生。 这所谓的二战失踪德国士兵寻回组织,至少在俄罗斯境内,其实是某类半公益组织的统称。不过,无一例外,这些顶着各种花名的组织背后的金主,基本上都是德国的富豪甚至政客。 寻回组织嘛,听名字就知道是做什么的,远的不说,至少俄罗斯有一半的挖土党都和类似的各种寻回组织保持着合作。 至于合作的内容,自然是把挖到的二战德军士兵遗骨打包卖给这些组织换钱了。至于这卖死人的生意是否道德,却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把挖到德军尸体卖了换钱,对于挖土党来说,能有一份还算可观的收入,甚至偶尔运气好挖到了不在已有记录里的集体墓地,一铲子下去大半年吃穿不愁或许夸张,但起码花天酒地一个月不是什么大问题。 同时,那些被遗忘的德军士兵尸骨也避免了曝尸荒野的下场,而那些失踪士兵在世的亲人,也算多少有了慰藉。甚至就连资助这类组织的人,都能靠这件事刷一波声望。简单的说,这就是个你好我好大家伙的“死人买卖”。 见卫燃看向自己,汉斯先生摊摊手,“我只是帮忙引荐,具体的你们自己谈。” “黛安女士,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卫燃微笑着问道。 闻言,黛安女士开门见山的说道,“维克多先生,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 “怎么合作?” “为了能送更多的失踪士兵回家,我们需要在俄罗斯有一些知名度。”黛安女士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维克多先生,我们想聘请您作为雪绒花组织的名誉调查员。” “需要我做什么?我能获得什么?”对方如此直白,卫燃也就懒得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您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偶尔以调查员的身份配合我们做一些宣传就可以。相应的,每次宣传之后,您可以获得一笔佣金。” 黛安双手递给卫燃一本宣传册,继续说道,“当然,还有第二种合作方式,在雪绒花组织成立后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搜寻到了一些无法确认身份,更没有办法确认他们参加了哪一场战役的无名士兵尸体,甚至与我们合作的挖土党用苏联红军尸体假冒德军尸体的事情也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 所以我们会不定期对这些无名尸体进行调查。如果您能以名誉调查员的身份参与进来,同样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回报。” “这两种方式,维克多先生都有主动选择和拒绝的权利,而且你们的宣传计划,必须经过维克多先生的书面确认之后才可以使用。”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汉斯先生突兀的开口提醒道。 黛安女士愣了愣,紧接着点头赞同道,“当然,就像汉斯先生说的那样,无论哪一种,维克多先生都可以随时拒绝配合宣传或者调查,而且每次宣传,我们都会进行书面确认,并且严格按照计划进行宣传。” 翻了翻对方提供的宣传册,这个名叫雪绒花的寻回组织成立时间仅仅只有不到两年而已,在俄罗斯境内与他们合作的挖土党团队,卫燃也一个都没听过。 不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雪绒花组织,他们的资助者名单名单里那些人的介绍看起来却一个比一个唬人。而在其后的成果展示里,更有不少他们将失踪士兵交还给在世亲属的案例,以及对这名士兵所参加战役,乃至所犯下的罪行的详细介绍。 总的来说,这个雪绒花组织虽然才草创不久,但起码态度比较客观,并没有往里面掺杂些什么三观不正的东西。 “黛安女士,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才行。” 卫燃合起宣传册谨慎的说道,虽然乍一看这似乎是件好事,但阿历克塞教授以前可没少和他说过,有些寻回组织的屁股可不干净,其中甚至还有些拿了钱的组织,借着买卖尸体宣扬纳脆复辟的老鼠屎,而每每聊起这个,阿历克塞教授总会把话题扯到乌克兰那边,用那些卫燃不知道真假的故事来举例子。 “没问题” 黛安女士痛快的说道,“如果您做出了决定,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维克多先生,我们很期待与您的合作。” “对此我也抱有期待”卫燃笑着和对方再次握了握手,随后汉斯先生便借口卫燃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带着他离开了咖啡厅。 “黛安女士就是您大老远跑一趟的原因?”直等到车子开起来,卫燃这才好奇的朝坐在身边的老人问道。 汉斯先生点点头,坦诚的道出了最关键的原因,“这个小组织的资助人里有一位是我多年的朋友,恰巧上次你帮我做的那些事情他也都知道。” “这两件是我都会好好考虑的”卫燃再一次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汉斯先生点点头,适时的转移了话题问道,“接下来你去哪?如果没有安排,要不要去柏林玩几天?” “虽然我很想去,但我已经买好今天晚上机票了。” 卫燃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开着玩笑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华夏的春节快要到了,现在就算又冒出来一座价值30万欧元的地下室,我也要先回去陪家人过节才行。” “既然这样,我送你去机场吧。” 汉斯先生轻轻拍了拍司机的座椅靠背,随后饶有兴致的聊起了卫燃之前提到的,把他的父母的故事拍成电影的事情,至于投资电影制片厂和那个雪绒花组织的事,却是再也没提过半个字。 搭着对方的顺风车赶到机场,卫燃辞别了汉斯先生,拎着并不算多的行李走进了候机厅,随后趁着等待登机的功夫拨通了戈尔曼的电话,将汉斯先生以及奥拉夫先生准备投资电影制片厂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番。 “有人愿意投资当然没问题”戈尔曼几乎没有犹豫便给出了答复,“这样,你可以把我的电话给他们,其余的事情让我来和他们谈。” “挂掉电话我就发过去”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那位汉斯先生的父辈也有一个好故事,而且看得出来他似乎很有兴趣把那个故事拍成电影,所以到时候你可以和他聊一聊。” “这些都交给我吧”话音未落,戈尔曼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这么着急挂电话,不会打扰他看小电影了吧?” 卫燃一边嘀嘀咕咕的编排着这位让他有些发怵的老家伙,一边将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了汉斯先生。 忙完了这趟德国之行的最后一件事,卫燃开始琢磨着这次的收获,已经放进食盒里的20万欧元现金以及10万欧元的支票自不用说,有了这笔钱,绝对够他过个肥年了。 除此之外,虽然金属本子里仅仅只是给了一支钢笔,但至少学会了骑马,所以总的来说,倒也算不上太亏。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内心里把和波兰有关的战役拉入了黑名单。 左右闲着没事,卫燃将手揣进兜里当作掩护,取出了那支放在金属本子里的黑色钢笔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又掏出手机给它拍了张照片,进行了一番搜索,最终确定这是一支百利金公司生产的100n,算是一支很有年头的老古董。 “可是这玩意儿有啥用?”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盖上笔帽,借着揣进了兜里的动作,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这与其送一支钢笔,倒不如把那柄骑兵刀送给自己,好歹那东西还能拿来砍人。这钢笔能做啥?难不成在投降书上签字? 被自己的脑洞逗乐的卫燃摇摇头,以后自己要是有机会在投降书上签字,那可就有意思了。 在浮想联翩以及和穗穗通过微信的闲聊中熬完了起飞前的漫长等待,卫燃也在播报提示下走进了登机口。 当这架航班在经历了多次中转最终降落在华夏首都机场的时候,红旗林场的安娜老师也代表戈尔曼登上了飞往德国的航班,准备和有投资意向的汉斯先生以及奥拉夫先生进行面谈。 人流如织的接机口,一脸疲惫的卫燃抱住了扑上来的穗穗,任由这个小玩意儿肆无忌惮的挂在了自己的身上来了一个长达半分钟的热吻。 直到这小玩意儿过够了嘴瘾从他身上下来,卫燃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先找地方吃饭还是先回家?或者先找个酒店?”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权当没听见最后一个有些心动的选项,揽着前者的胳膊,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说道,“先找地方吃饭吧,回家估计还得等两天呢。” “有事儿?” “是有事儿,但可不是我有事儿。”穗穗赶紧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是陈老师找你。” “陈老师?哪个陈老师?”卫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广陵,弹琴那个。”穗穗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他说你电话打不通,所以就打给我了,前天的事情。” “哦哦哦!” 反应过来的卫燃赶紧把手拿相机爱拍照的那个陈老师的形象从脑海里踢出去,转而好奇的问道,“他找我干嘛?” “好像是想借你的那张80万去参加个比赛什么的” 穗穗想了想,“要不就是他儿子,我那个同学想去参加比赛,具体的他没解释,只说你回来的时候如果方便,他想见你一面。” “怎么又有个借琴的?”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还有别人和你借?”穗穗好奇的问道。 “隋馨你应该认识吧?” “弹古筝那个?”穗穗问话的同时,还双手比划了一个转轮椅的动作,“他爸开超市的那个隋馨?她不是弹古筝的吗?怎么会和你借琴?” “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 卫燃跟着穗穗钻进她那辆玩具一样的小车里,不紧不慢的将之前的事情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所以说你又买了一张琴?”穗穗敏锐的抓到了细节。 “不比家里那张80万差多少”卫燃笑着说道,“也是捡漏,没花多少钱,不过没带回来。” “狗屎运” 穗穗哼了一声,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同时嘴上不忘问道,“那这次你借不借?如果不借的话,我就找个借口帮你拒绝了他。” “他的事儿先不急” 卫燃打了个哈欠,“先找地方吃饭,然后休息休息明天再说,我这一躺可一点不比从美国回来轻松。” “说起这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穗穗的小脸上浮现了兴奋之色,“那个农场主人马卡尔前两天给我发消息了,他已经和周围几个同样野兔野猪泛滥的农场主谈好了,等我们夏天去的时候,可以进行狩猎的面积会从不到50英亩上涨到230英亩!” “这么多!翻了差不多五倍?”卫燃惊讶的问道。 “差不多就是五倍的面积!” 穗穗越发的开心,“你肯定记得他那个可恶的邻居吧?据马卡尔说,那个有钱人最近被人举报了偷税漏税,而且是直接把证据发到了国家税务局,那个人很快就会进监狱了,这次连律师都帮不了他。” “他的邻居被人举报了?还是偷税漏税?”卫燃闻言下意识的便开始怀疑这事儿会不会是戈尔曼做的。 “说起来我们的运气可真好”穗穗幸灾乐祸的继续说道,“据马卡尔说,他那个邻居很可能会被关进监狱里。” “是啊,运气可真好。”卫燃附和着说道,“而且你的运气也不错,这下差不多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 “那不是!” 穗穗得意的从仪表台上拿出刮刮乐抖了抖,“我也觉得运气不错,所以都连着买了三天的刮刮乐。” “中了?”卫燃浑不在意的问道,实则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找戈尔曼问问。 “当然中了!”穗穗开心的说道,“中了五十钱呢!” “不少了,你花了多少钱中的?” “额...”穗穗脸上的得意立刻变成了沮丧,“花了三百。” “所以亏了个二百五呗?”卫燃说完,也终于不再忍着笑声,肆无忌惮的嘲讽着气急败坏的穗穗。 第374章 员工和朋友(今日仅一更) 距离陈广陵的琴行只有一个路口远的酒店里,在生物钟的催促下醒来的卫燃轻轻挪开将一条腿压在身上睡的正香的穗穗,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进了洗手间。 这个时候虽然外面的天还没亮,但数千公里外的喀山却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 摸出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卫燃思索片刻后,给戈尔曼发了一条简短的陈述性信息,“你儿子的邻居因为偷税漏税已经送进监狱了。” 前后不过五分钟,戈尔曼便回了一条信息。 看着屏幕上用俄语写就的“谢谢”以及后面跟着的三个感叹号,卫燃却越发的迷惑了,显而易见,这件事看来并不是戈尔曼做的。 “难道是卡坚卡?”卫燃思考第二个重点怀疑对象的同时,已经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食盒,将放在里面的认证器找了出来。 按部就班的登陆了网页邮箱完成了认证,卫燃将刚刚发给戈尔曼的信息复制粘贴又发给了卡坚卡。 这次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对方便回复了邮件,而邮件里的内容,也仅仅只有一句等同于邀功的“如果还算满意,至少象征性的给我发一些奖金。” 真是个好员工啊... 卫燃暗自感慨了一句,自动忽略了手下员工想要奖金的要求,转而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已经是否会留下隐患。 与此同时,正在古比井意面餐厅二楼的酒吧里,和马修小朋友下国际象棋的卡坚卡抬头看了眼对面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小朋友,笑呵呵的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了一行行的字母,顺便还从手机里调出一个文档附在了邮件里。 她这边刚刚熄灭了手机屏幕,马修那边也可怜巴巴的抓挠着满头的自来卷说道,“我又输了”。 “那就按照约定,帮我收拾房间吧。” 卡坚卡心情愉悦的从兜里掏出一张10欧元面值的钞票递给对方,“收拾好了之后,我请你吃提拉米苏。” “真的?!” 马修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伸出小手一把抢过前者手里的钞票塞进了背带裤的口袋里,“给我一小时!我肯定打扫的干干净净!” “不用急” 卡坚卡顺手又掏出一张10欧面值的钞票在这小家伙面前晃了晃,“如果你能帮我把衣服都洗出来,还能拿到一笔小费。” “成交!” 马修兴奋的一把抢过卡坚卡手里的钱,顺势还在后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倒腾着小短腿儿,屁颠颠的跑进了两天前他才打扫过,但现在又变的一团糟的房间。 “马修,下个周能不能帮我约你的莫妮卡姨妈出来?”卡坚卡靠着吧台笑眯眯的问道。 “她?”马修从乱的一团糟的房间里探出个小脑袋,为难的说道,“我猜她肯定会拒绝的。” “那就没办法了”卡坚卡故作惋惜的摊摊手,“我最近发现了一家非常好吃的甜品店,看来只能自己去了。” “下周什么时间!” 马修立刻问道,虽然如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需要照顾的人貌似多了一个,但好歹这个小姐姐除了懒一点,其他方面都是正常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次见面卡坚卡都会带他去吃甜品或者去游乐场玩上半天,这可是塔西叔叔和莫妮卡姨妈都没办法做到的。 “周六上午吧” 卡坚卡抛了抛拿在手中的棋子,顺势又给马修加了些筹码,“这样就不会影响周末我们去游乐场玩了。” “周六上午,我一定会带着莫妮卡来和你见面的!”马修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那就这么说定了” 卡坚卡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盘,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穿在身上,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房间的清洁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去买甜品。” “放心吧!我很快就能打扫干净!”彻底被卡坚卡收买的马修小朋友话音未落,已经开始跑前跑后的收拾桌子上各种零食的包装纸了。 卡坚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丝毫不觉得使唤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有什么不好,理所当然的下楼,嘱咐了一番在餐厅兼职的大学生暂时不要让人去二楼的酒吧,这才溜溜达达的走向了相距不远的另一栋房子。 同一时间,卫燃也看完了卡坚卡通过邮箱发来的附件内容。 这文档里全都是马卡尔的那位邻居偷税漏税的证据,而除此之外,卡坚卡在也邮件里简单描述了她的举报方式。 简言之,这姑娘上次在美国和他们分别之后,顺势去马卡尔的那位邻居工作的地方玩了几天,然后用现金买了一台二手电脑,至于剩下的就简单了,无非发挥她本身就擅长的事情而已。 看完了邮件里的内容,卫燃立刻拔掉认证器丢进了食盒,然后将其收进金属本子,顺势又按了下马桶的冲水键。 等他洗过手重新躺在床上,被吵醒的穗穗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再一次把他当成抱枕,继续着刚刚被中断的梦境。 看了眼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姑娘,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当他们二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顺着窗帘边缘的缝隙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长条形的光斑。 直等到完成了字面意义上的日上三竿,大汗淋漓的两人这才精神抖擞的洗了澡换了衣服,拿着不多的行李下楼离开酒店,将车子开到了陈广陵的琴行门口。 昨天就得到消息的陈广陵父子自然是哪都没去早早就在琴行里等着了,是以还不等卫燃两人从车子里出来,这一老一少便热情的迎了出来。 “抱歉,市区有点堵,让陈老师久等了。”卫燃推开车门,一脸歉意的把迟到的锅甩到了首都的交通上。 “是我该抱歉才对” 文质彬彬的陈广陵赶紧摆手,热情的说道,“快,快进去暖和暖和,我媳妇把午饭都准备好了。” “师兄,给你添麻烦了,这大过年的还得麻烦你跑一趟。”性格内向的陈洛象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却没忘了规矩,对卫燃依旧用着之前陈广陵定下来的称呼。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正好还能蹭顿饭呢,我们可是饿了大半天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随后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在瞪自己的穗穗,这才和陈广陵父子在寒暄中走进了琴行。 看得出来,为了能借到琴,这一家人可谓下足了功夫,不但提前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桌子中间甚至还提前准备了两瓶看名字就知道不便宜的好酒。 倒是穗穗,此时又摆出了那副不会喝酒的乖巧模样,全程都和陈洛象的老妈聊着有关化妆包和衣服之类的话题。 而在卫燃和陈广陵父子的推杯换盏间,也弄清楚了对方借琴的本意。 原来,陈广陵的儿子陈洛象,打算大学毕业之后就拜一位有名的制琴大师为师学习斫琴的手艺。而那位制琴大师唯一的要求,便是要看看这个内向的小伙子琴艺怎么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广陵为了自家儿子,这才准备借卫燃的古琴给他儿子用用,期望着到时候能给加加分,而为了能打消卫燃的疑虑,他甚至还主动表示可以写个借条,连同这家琴行的房产证都一起押给卫燃。甚至如果卫燃担心,还可以跟着一起去。 正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这一片苦心,卫燃自然不会拒绝,是以没等陈广陵说完,便痛快的答应了对方借琴的请求。 而另一方面,虽然他和陈广陵这人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甚至当初还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但卫燃却并不介意多了这么一位老实本分的朋友以及一个更加老实的小师弟。 “陈老师,洛象打算什么时候用那床琴?”卫燃端着酒杯问道,“我这才回来,那琴还在老家放着呢。” “说实话确实有点儿急,越早越好。” 陈广陵端起杯子和卫燃碰了碰,一饮而尽之后说道,“虽然那位大师考校洛象琴艺的时间定在了年后,但他怎么也得提前熟悉熟悉那床琴才行,所以...” 卫燃盘算了一番开口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今天就跟着我回去拿?”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陈广陵执意给卫燃又倒了一杯酒,“洛象这孩子要是真能拜那位老先生为师,我们老陈家可算是又做回老本行了。所以卫燃,这次我真就不和你客气了。” “说这个就见外了,来,喝酒!”卫燃说着,抢过酒瓶子也给陈广陵以及喝的满脸通红的便宜师弟陈洛象倒了一杯。 一顿热闹的家宴从中午一直吃到了下午三点,喝光了两瓶白酒的三人在琴行里稍微休息了一番,直等到太阳落山,众人这才搭乘陈广陵媳妇借来的商务面包车,带着对方提前准备并且执意要带上的各种礼品,浩浩荡荡的赶往了高铁站,登上了赶往沧洲的列车。 用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的时候,卫燃的父母还在旅行社里加班呢。既然如此,他索性带着陈广陵一家进了新装修好的房子,而穗穗则去了对门,准备弄些吃的喝的招待他们一家。 “师兄,你这客厅里摆俩大铁棍子干嘛?” 陈洛象好奇的看着客厅的背景墙问道,如今这背景墙里可不是大抬杆和那几柄抗日大刀,连穗穗他姥爷家翻建房子时找出来的那些老照片都摆在里面了。 “那可不是大铁棍子” 还不等抱着琴盒从书房出来的卫燃说话,穗穗便已经端着一个放有茶壶茶碗的托盘,带着家里那条歪嘴哈巴狗走了进来,一边给众人倒水,一边炫耀的说道,“那是白羊淀的大抬杆,真正打过小鬼子的大抬杆!” “小兵张嘎里那个?”陈广陵惊讶的问道,“这玩意儿看着可真带劲!” “那可不!”穗穗一脸的骄傲,“我姥爷家翻出来的!” “这房子都是她装修的” 卫燃跟着夸了一句,算是满足了穗穗这小玩意儿的虚荣心,随后将琴盒放在沙发上打开给陈广陵父子看了看,“我家里就放着这床幽泉了,之前那床瑶光在俄罗斯呢,没带回来。” “这个就够够的了”陈广陵赶紧说道,“那床瑶光我可不敢借,真要是磕了碰了,连琴盒我都赔不起。” “不至于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是真没觉得这东西有多金贵,但是很明显,陈广陵父子可不这么认为。 “卫燃,这东西你拿着。” 陈广陵的妻子说话间,已经从包里拿出个档案袋递给了卫燃,“这是我们家那琴行的房产证还有我们打的借条,先押在你这儿。” “不至于,真不至于。”卫燃赶紧摆摆手,“这就太见外了。” “拿着吧” 陈广陵收回一直在琴盒上的目光,“押在你这儿我们放心你也放心,不然别说洛象,我用这琴的时候都放不开。”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卫燃也就不再坚持,痛快的点点头,将根本没打开的档案袋递给了穗穗,“锁保险箱里吧,既然陈老师这么说,这东西就在我这儿放几天。” “这就对了嘛” 陈广陵也跟着松了口气,转而朝他儿子说道,“洛象,你小子接下来几天可别偷懒。” “对!至少也把琴弦扒拉的冒火星子才行!”穗穗紧随而至的怂恿,也让众人笑出了声,倒是一直看着琴盒的陈洛象,脸上已经写满了坚定。 玩笑过后,陈广陵一家婉拒了卫燃让他们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只是喝了杯茶,便从包里掏出提前带来的一个大号琴囊,将古琴幽泉连同它的琴盒装进去,这就准备立刻返京。 对方如此心急,卫燃和穗穗自然也就不好挽留,索性又将他们送回了高铁站。 直等到这一家人上车,穗穗立刻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不久前陈广陵妻子给的档案袋。 “你怎么带着这东西呢?”卫燃诧异的问道。 “那琴至少值80万呢!”穗穗翻了个白眼,“万一对方是骗子呢?该大方的时候不能小气,但也不能当傻子啊。” 说话间,穗穗已经打开了档案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翻了一遍。 “你能看出来真假?”卫燃摆弄着手机问道。 “应该像是真的” 穗穗一本正经的翻开房产证看了看,又打开夹在里面的借条看了看,这借条上不但有陈广陵一家人的签字手印,上面甚至还盖着他们家琴行的公章呢。 “行了,不用担心这个。”卫燃将自己的手机给穗穗看了一眼,“从中午下车开始就录着音呢,跑不了。” “不早说!” 穗穗闻言立刻将手里的东西又塞回档案袋装进了包里,屁颠颠的揽住卫燃的胳膊,一边聊着关于晚上吃什么的话题,一边离开了繁忙的高铁站。 第375章 无事可做的卫燃 送走了陈广陵一家的当天晚上,卫燃和穗穗二人等父母下班回来之后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席间卫燃也将提前从金属本子里拿出来的十万欧元现金交给了父母。 虽然这厚厚的现金已经足够证明了他的努力,但因为穗穗不想过早公开他们两人的关系,卫燃也再次不可避免的被问起了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的致命问题。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他开口,一手捏着个红烧鸡翅,一手端着一大杯啤酒的穗穗便抢过了话题,添油加醋的怂恿着给卫燃安排相亲。 卫燃的老妈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兴高采烈的穗穗,随后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和你的高中同学聚聚?看看...” “对对对!”穗穗笑眯眯的跟风怂恿道,“看看那有哪个长得漂亮还单身的,你去勾搭勾搭!” “勾搭个屁!” 卫燃没好气夹起一块带着汤汁的鸡屁股丢到作死上头的穗穗碗里,最终却是忍住了公开他和后者的事情。 “这几天你们俩要是实在闲着没事,不如去姥姥家帮帮忙。”卫燃老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穗穗她姥姥家的新房子快装修好了,你们也过去帮着收拾收拾。” 还不等卫燃和穗穗说话,卫燃的老爹也放下了杯子,“说起这个,穗穗,你爸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说过年前肯定能回来,但没说具体哪天。” 穗穗嘬干净手指头上的汤汁,将碗里的鸡屁股又丢给卫燃,顺势用筷子夹了一个鸡翅放进自己碗里,“我爸不是在拍电影嘛,听我妈说,他们拍电影的那个鬼地方信号都不好,我上次和他们联系,还是一周之前呢。” “你妈还是那么能折腾”卫燃的老妈无奈的摇摇头,“别管他们了,晚点回来也好,省的天天显摆那破电影。” “咋就破电影?那电影的剧本还是我写的呢”卫燃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了一句,而那块惨遭退货的鸡屁股, 也落进了脚边那只歪嘴哈巴狗的肚子里 “天天就知道不务正业!” 卫燃老妈没好气的评价了一句,全然忘了之前刚听到这消息时, 是谁逢人就显摆, 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骄傲模样。。 相比他们这一家的欢声笑语, 远在首都的陈广陵一家则要忙碌的多。 温暖的琴室里,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练功服的陈洛象盘腿坐在琴桌边上, 在缭绕的檀香烟气中,用有些发红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古琴幽泉的琴弦,不急不缓的演绎着一首曲子。 直到一曲终了, 坐在对面的陈广陵也睁开眼睛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花茶,“休息休息吧,有点儿躁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 闻言,陈洛象长长的吁了口气, 甩了甩有些刺痛的手指头,这才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爸, 你觉得柳老先生能收我当徒弟吗?”陈洛象放下茶杯,忧心忡忡的问道, “万一...” “不用担心”陈广陵信心满满的说道, “只要你拿着这床幽泉去, 这拜师就成了起码一大半。” “可这琴又不是我们的...”陈洛象欲言又止的提醒道。 “想什么呢?” 陈广陵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柳老先生的爷爷和我的太爷爷当初都是跟着斫制这床琴的秦华学徒的,凭着这点关系, 再加上能亲眼看到这床幽泉, 最多让他手弹一曲,收你做徒弟的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 “要是...要是柳老先生打算买下来这床琴怎么办?”陈洛象紧张的问道, “我们总不能把它卖给柳老先生吧?那我宁愿不去学了,这事儿不仗义。” “当然不卖” 陈广陵轻轻摸了摸桌上的古琴,理所当然的答道, “这琴是咱们借来的, 当然不能卖!我估摸着,到时候柳老先生最多也就是想见见你师兄, 到时候啊, 你师兄愿意见就见, 不愿意见我们也没办法不是?再说了,他不答应收你为徒,想都别想知道这床幽泉是谁的。” “爸, 这事儿...不地道吧?”陈洛象咧着嘴问道。 “有什么不地道的?” 陈广陵没好气的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爷爷可没少和我说,柳老先生他爸当时从咱家借了20斤粮票和十斤玉米面儿才没让他们一家人饿死,这粮票和玉米面到现在可都没还呢,要不是两家人有几十年没联系了,还用费劲借什么古琴啊?拎着十斤玉米面就能让他收你为徒。” “可...” “可什么可?”陈广陵放下茶杯,“赶紧洗澡睡觉,明天早晨六点起床开始练琴,这人情归人情,琴艺上也不能让柳老先生挑出太大的毛病来!” 性格内向腼腆的陈洛象张张嘴,最终还是站起身,老老实实的将琴放进琴盒,又将其锁进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储物间里,这才跟着下楼准备休息。 差不多同一时间,吃饱喝足的卫燃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里,盘算着年前这段时间做点儿什么。 如今距离过年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呢,如果总是在家待着,估计用不了三天就会被嫌弃。如果去姥姥家,除了再去看看穗穗他姥爷新修的大房子,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 “咋就踏实不下来呢?”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一句,索性起身反锁了防盗门拉上窗帘,将金属本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来保养了一遍。 这些刀枪武器放在国外,随便哪一个都能带给自己充实的安全感。但在国内,随便哪一个估计都够自己白吃白住几年顺便学会踩缝纫机。甚至就连拿出来进行保养,他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个时候有人敲门。 放在以前,他也许会像那些军迷一样抱怨管的太严,丢了血性没了尚武精神巴拉巴拉。但这一年多两年的经历却让他的想法发生了变化,所谓血性,所谓的尚武,真的是舞刀弄枪就能培养出来?恐怕并不一定。 相反,能有如今这安全的大环境,却一定是无数像李鹤仙那样渴望和平的人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拼杀出来的。 换句话说,不能玩枪怎么了?手里没有枪你就怂了?遇见事儿就不敢支棱起来了? 真要是这样的怂蛋,别说枪,给他个原子弹扛在肩膀上也不一定会养出什么尚武精神,反而有可能成为个仗着手里有武器,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却又欺软怕硬的垃圾。 “以后这些东西在国内的时候可不能拿出来了...” 提心吊胆的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动作飞快的将满地的零件组装成了一支威力惊人的反坦克枪,紧接着立刻将其收进了金属本子。 将沾满枪油和污渍的抹布丢进垃圾桶,仔细的洗过手之后,他又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古琴瑶光,心安理得的走进隔音良好的书房,锁了房门弹起了唯一会的一首曲子。 只不过,这曲子虽然每次都能帮他驱散从各个战场里带回来的戾气和压抑,却没办法让他从无所事事却又闲不住的紧张状态中真正放松下来。 而之前跟着戈尔曼学习过心里课程的经历,也让卫燃隐隐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在不知不觉的习惯了战场上那种时刻绷紧的神经,以及平时忙碌的生活状态,以至于让他此时竟有了一种本不该存在的负罪感。那感觉就像别人都在上课,自己却逃课在家躺着一样的不自在。 “看来这琴曲也不是万能的...” 卫燃拨了拨琴弦,等到余音消散后,这才将其收回金属本子走向卧室,同时暗暗琢磨着,明天问问穗穗年前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打算。 转眼第二天一早六点,卫燃早早的睁开眼睛,钻进洗手间洗了个早已习惯但却依旧让他龇牙咧嘴的冷水澡,随后在客厅的地板上做起了俯卧撑和仰卧起坐,随后又在还没亮起来的天色中离开家,绕着小区开始了慢跑。等他大汗淋漓的拎着一家人的早点回来的时候,对门房间的父母和穗穗才刚刚起床。 “难得你小子竟然没睡懒觉”卫燃老爹接过自家儿子手里的豆浆油条,浑不在意的说道,“继续保持,看看你能坚持多少天。” “明天我要吃小笼包子”正在刷牙的穗穗从洗手间探出大半个脑袋说道。 “我看你像包子”卫燃说话的同时,从厨房里拿出一罐白糖放在了餐桌上。 “你才像包子!”刷完牙的穗穗出来之后报复性的怼了一句,捏着一根油条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们俩怎么见面就掐?” 卫燃老妈哭笑不得的端上来一碗淋了香油的榨菜,拿起了一根油条继续说道,“晚上我和你爸估计得晚点回来,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饭。” “饿不着,放心吧。”卫燃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像没事人一样各自吃着各自的早餐。 陪着父母吃完了早饭又目送着他们出门离开,穗穗锁了防盗门之后直接扑到了卫燃的怀里。 “这几天怎么安排?”卫燃抱着怀里的姑娘坐在沙发上抢先问道。 “没什么安排”穗穗坐在前者的腿上反问道,“你有什么安排?” “我要是知道做什么,还能问你?” “要不然先去姥姥家看看?”穗穗提出了一个卫燃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转而又给出了另一个选择,“或许出去玩几天?” 第376章 瞎睡钱 趁着过年前的这点时间,在家老实了仅仅三天的卫燃眼瞅着自己这待遇已经开始断崖式的下滑,果断的拉着穗穗当做借口,买了机票直接飞到了四季如春的大礼,准备好好的晚上一周再回去,顺便也调整一下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而在这俩狗男女白天绕着苍山洱海游山玩水,晚上没羞没躁的共赴巫山云雨的同时,和卫燃有关的其他人却一个没闲着。 离着相对最近的陈广陵一家,此时像是备战高考似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练琴的陈洛象身上,以至于连年货都忘了买。 而离着最远的季马,也在亚历山大先生请来的那位虽然不知名但却异常严格的导演指挥下,和阿历克塞教授等人一起,一次次重复拍摄着暴风雪小屋里的各个镜头。而在片场外面,早已看够了热闹的周淑瑾已经买好了回国的机票。 与卫燃的距离处在陈广陵和季马之间的卡坚卡,也在一番准备之后,在被她喂熟了的小朋友马修的帮助下,成功的在一家紧挨着游乐场的甜品店里,将患有社交恐惧症的莫妮卡约了出来。 虽然和眼前这姑娘沟通起来远比马修费劲,但卡坚卡却极有耐心。更让一手拿着一块甜品的马修疑惑不解的是,这个小姐姐似乎总能找到莫妮卡感兴趣的话题。 甚至,在卡坚卡看似无意的提起某个游戏,并且说莫妮卡的声音和自己在游戏里几个月前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的时候,莫妮卡更是激动的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最终,当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各自爆出自己的游戏id之后,吃的满嘴奶油的马修看着自己那位从来没有那么激动,从来没有那么愿意和人说话的姨妈瞪大了眼睛,并最终将这一切简单的归结为甜品的力量。。 轻而易举的获取了莫妮卡的友谊,卡坚卡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隔三岔五的便邀请莫妮卡带着马修一起她经营的酒吧二楼一起玩游戏,继续耐心的巩固着和莫妮卡以及马修的关系。 不过,对于自己这位漂亮女下属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的卫燃,此时却正骑着一辆小摩托,带着穗穗绕着洱海慢悠悠的兜着圈子。 这已经是他们这次旅行的倒数第二天, 这几天的时间里,两人将这座气候宜人风景秀丽的古城已经玩了一个遍, 顺便也拍下来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而除此之外, 从回来时便一直紧绷着一根弦的卫燃也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尽情的享受着这次旅行的闲适。 “等以后,我要在这里买一栋房子。”穗穗趴在卫燃的耳边喊道, “推开窗户能看到苍山洱海的房子!” “你说什么?”卫燃降低了小摩托的速度,掀开头盔面罩问道。 “我说,等以后我要在这里买一栋房子!推开窗户能看到苍山洱海的房子!”穗穗开心的喊道。 闻言, 卫燃索性将小摩托的速度再一次降低,并最终停在了路边,摘下头盔问道,“要不然现在就去买?” “恶臭的土豪做派!” “虽然恶臭, 但我真的买得起啊。”卫燃一脸无辜的说道。 穗穗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吧,就算买得起也没时间来这里住。” 卫燃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揣在兜里的手机却响了, 而打来电话的人, 竟然是有段日子没见的季马。 “这个混蛋给我打电话干嘛?”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才按下了接听键,而坐在他身后的穗穗, 则伸出一只手又按下了免提键,随后又指了指放在摩托车杂物蓝里的奶茶。 等卫燃将奶茶递给穗穗,电话另一头等了半天的季马见卫燃竟然不吭声, 索性季马抑扬顿挫的说道, “维克多, 希望你还记得我这个很久没见过的朋友。” “说人话”卫燃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奶茶嘬了一口。 “没问题!” 季马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亲如兄弟一样的好朋友维克多同志, 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邀请你亲如兄弟的好朋友季马·阿拉赫同志去你们华夏一起过节, 并且给他提前准备好瞎睡钱?” “噗——” 坐在摩托车后排听热闹的穗穗直接将刚刚喝进嘴里的奶茶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季...季马, 你确定要维克多的...瞎睡钱?” “是我发音错误了吗?” 电话另一头根本不知道压岁钱意味着什么, 更不知道瞎睡钱和压岁钱有什么区别的季马立刻看向了一张老脸憋的通红的阿历克塞教授。 “没错!没错!” 凭空长了一辈儿的卫燃艰难的咽下嘴里的奶茶,努力的憋着笑说道, “我会给你准备好瞎睡钱的, 不过, 你真的准备来华夏和我们一起过节?” “是阿历克塞教授和周女士的邀请,怎么难道你不欢迎你亲如兄弟的朋友?” “说人话”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占了便宜,更不知道压岁钱和红包其实也是两件事的季马开心的说道,“我们这边的拍摄再有几天就要暂停一个段落了,下一阶段的拍摄要等到情人节以后了。” 说到这里,刚刚正经了没两句的季马再一次拿腔拿调的说道,“那么维克多同志,请正式向你亲如兄弟的好朋友季马·阿拉赫同志发出你的邀请吧!” “季马,你要是吃多了就多活动活动。”卫燃一本正经的用俄语提醒道。 “额...怎么说起这个?”季马又无缝切换回了正常人的语调。 “问问阿历克教授吧,我刚刚已经朝你发出邀请了。”卫燃懒得解释,“上飞机之前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们去接你们。” “记得多准备一些烟花和烈酒,另外,只要你的手机能打通,到时候肯定要通...”季马话都没说完,听筒里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而挂掉电话的卫燃和穗穗对视了一眼之后,再次笑出了猪叫声。 另一边,收起卫星电话的季马好奇的朝坐在一边的阿里克赛教授,用俄语夹杂着些许汉语单词问道,“教授,你刚刚是不是骗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个瞎睡钱到底怎么回事?” “压岁钱” 阿历克塞教授不着痕迹的瞟了眼身边同样艰难忍着笑意的妻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一种华夏的礼仪,放心吧季马,到时候我也会给你压岁钱的,大家都会给你压岁钱的,在华夏那是一种美好的寓意。” “那维克多说的吃多了就活动活动又是怎么回事?”季马越发狐疑的看着阿历克塞教授,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句话如果翻译成汉语,在华夏就是邀请朋友一起来玩的意思。吃饱了之后和朋友一起找点乐子,比如漂亮姑娘就是一种乐子。”阿历克塞教授继续摆出当年在大学里教书的正经模样,乐此不疲的坑着季马。 “翻译成汉语怎么说?”季马越发狐疑的追问道,他虽然成绩不咋地,但好歹也是被戈尔曼摧残过的,自然能看出来这老家伙在忽悠自己。 “吃饱了撑的,来,我教你发音,吃——” “你果然在骗我!” 季马立刻就明白了,这话他跟着卫燃学过啊,甚至还用过呢!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起码知道是骂人的话。 “我怎么会骗你呢!”坑人惨遭翻车的阿里克赛教授赶紧找补着,“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个鬼儿!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季马义愤填膺的又蹦出一长句和卫燃学过的,而且知道意思的汉语,紧接着便扭头换上俄语,和在一边看热闹的周淑瑾说道,“周,教授在那颗挂着勋鹿皮的松树下面埋了一整箱杜松子酒!他每天早晨都会借着锻炼身体偷偷去喝一杯!” “阿历克塞!” 原本在看热闹的周淑瑾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零食,而再次翻车的阿列克塞教授,也立刻把锅甩给了同样在趁着拍摄间隙看热闹的亚历山大先生。 第377章 朋友来了 眼瞅着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候,在大礼玩够了的卫燃和穗穗也搭乘着改签过后的航班降落在了首都机场,并在第二天的下午早早的租了一辆足够宽敞的商务车,接上了回来过年的穗穗父母,以及跟着来华夏过节的季马。 还不等卫燃驾驶的车子开出停车场,季马便心急火燎的扒着座椅靠背问道,“维克多,烟花和酒你准备够了没有?你们华夏的那种酒!” “放心吧,绝对够你喝的。” 卫燃通过后视镜看了眼穿的西装革履,连发型似乎都专门设计过,以至于更像个新郎官的季马,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是戈尔曼那个老家伙” 季马扯了扯领带,无奈的说道,“他说我马上就是个明星了,所以不管去哪都要注意形象才行。” “别听他胡说八道” 回国前这几天和季马相互不对付的阿列克塞教授立刻揭穿了前者话里的水分,“我可没听戈尔曼说起过这种事,倒是听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让你低调一点。” “你听错了”季马空口白牙的辩解道。 “这俩白痴”周淑瑾用汉语嘀咕了一句,索性掏出个眼罩和一副耳塞戴上倒起了时差。 在季马和阿历克塞教授俩人乐此不疲的斗嘴中,卫燃驾驶的车子在稀疏的车流中一路穿行赶到了高铁站。 带着一路上看哪哪新鲜的季马,一行人登上了开往白羊淀的高铁,而季马在找到自己的座位之后,立刻早有准备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硬币立在了窗沿上,等车子跑起来,立刻掏出两个运动相机, 将其中一个挂在胸口,手里拿着另一个时不时的拍一下时速表, 时不时的又拍一下窗沿上的硬币。 “你这做什么呢?”坐在季马旁边的卫燃忍不住问道。 “我要看一下油管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季马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果是真的, 我就发给我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看看,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带他们来这里看看。。” “祝你玩的开心” 卫燃见这货少有的认真,也就懒得多说什么, 类似这种自己在国内早已习以为常而且认为理所应当,但却让类似季马这样的老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在俄罗斯上学那些年早就不止一次的领教过了。 别的不说,单单刚刚上车前刷脸买个饮料,就让路上一直说要保持好形象的季马, 像个二傻子一样在售卖机的摄像头前摆出了各种表情包。 甚至这货还坚持用手机给卫燃拍了张照片, 然后试图用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对准摄像头卡个bug换瓶饮料尝尝。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只是新鲜”季马的表情难得的认真, “但对我的爸爸妈妈, 尤其我的爸爸来说, 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为什么这么说?”原本不打算打扰季马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的爸爸是个供铲党员”季马顿了顿, 又额外强调道,“当然,我说的苏联时代的供铲党员”。 “所以呢?” “他以前虽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煤矿工人, 但他一直坚信只有苏供才能带着他过上想要的生活。” 季马说道这里憨厚的咧咧嘴, “我爸爸知道我要来华夏之前,在电话里亲口和我说, 他要让我替他看看,看看你们华夏是不是已经创造出了本该由苏联带着他们创造出来的那个设想中的世界, 看看是不是比解体后成立的俄罗斯做的更好。” 卫燃愣了愣, 脸上带着微笑自信的说道, “希望接下来几天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不会让他失望,另外,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可以带着你的爸爸妈妈一起来这里和我们过节。” “在那之前我要先多拍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回去。”季马说着, 已经将拿在手里的运动相机对准了干净整洁的车厢。 “苏联解体以前我也是个供铲党员, 可惜我才被批准入党不到两年,苏联就没了。” 隔着一条过道的阿历克塞教授用季马听不懂的汉语感慨的说道,“不过我保证, 季马那个小混蛋的父母肯定不会失望的。” “你们这俩毛子差点儿都把我给整感动了” 卫燃暗暗编排了一句即将从姨父变成老丈人的阿历克塞教授以及自己的好朋友季马, 但嘴上却没有说出任何调侃的话来。 而坐在阿历克塞教授旁边的穗穗和周淑瑾母女俩,却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三个男人在聊些什么。 仅仅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季马却饶有兴致的独自举着运动相机,将能去的车厢全都逛了一遍,甚至靠着不输穗穗的社交牛b症,以及从卫燃那借来的手机和学会的扫码支付,去餐车里自己买了一份他觉得不错,但卫燃等人却碰都不带碰的红烧牛肉盖饭,以及一罐在卫燃等人印象里觉得还行,但他喝完却觉得像是兑了水的啤酒。 一路聊着这些许的差异,众人离开高铁站,卫燃熟门熟路的包了一辆在路边揽活儿的面包车赶往了姥姥家。 虽然大半个月没来,但这已经真正意义上连在一起的两家院子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穗穗姥爷家新盖的房子虽然还不能用,但起码也已经装上了门窗铺上了大理石的地板,甚至连两家中间,靠近那口水井的位置,都重新扣上了一个种满蔬菜苗的塑料大棚。 虽然今年回来的多了一个季马,而且还少了一家的房子,但对于这个本来就是旅游景点的小村子来说,那真是缺什么都不可能缺住人的房子,远的不说,单单和卫燃父母经营的那小个旅行社合作的街坊邻居,就能让季马换着房间从腊月住到正月结束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很显然,对于季马这个曾经需要经常露宿荒野的猎人来说,除了那烧的热腾腾的土炕让他有些心动,准备回去之后给因塔温泉营地周围,那些已经计划在夏天的时候破土动工的猎人小屋安排上之外,其余的他还真不在意。 倒是周老爷子泡的那一玻璃坛子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在被一直准备再坑他一把的教授天花烂坠的包装之下,俨然已经成了融合了来自华夏东方的神秘力量,能让男人字面意义上独挑大梁的秘传神药。 “维克多,教授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心里已经将教授拉入失信人黑名单的季马,扭头期待的朝卫燃问道,“如果是真的,能不能给我来一瓶?我有个朋友...” “假的” 卫燃没好气的摇摇头,那些外用的药酒真要是喝下去,而且还是一瓶的量,到时候季马那所谓的“朋友”能不能独挑大梁他不清楚,但这大过年弄不好要提前吃席了绝对是板上钉钉的。 在两家老人拉着卫燃和穗穗以及周淑瑾嘘寒问暖,以及坐在炕头上那俩毛子的斗嘴中,天色也一点点的变暗,卫燃的父母也终于结束了这一年最后一天的工作,带着满满一车的年货赶了回来。 而在当天晚上,胸口自始至终都挂着个运动相机的季马也如愿以偿的亲身体会了一下卫燃所谓的喝大酒。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筹备着过年的同时,首都的陈广陵依旧起早贪黑的陪着儿子陈洛象练琴,抓紧时间为年后的拜师做着准备,而他的妻子,则承担起了过年前的所有准备工作。 对于他们这普通的一家来说,这样平淡的生活虽然算不上轻松,但至少算的上幸福安稳,足以让他们夫妻俩的养育的孩子抛开所有的顾忌,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去做想做的事情。 而对于意大利的卡坚卡这样一个和“普通”注定没多大关系姑娘来首,今天也是她第六次将莫妮卡约到古比井意面餐厅的二楼一起品尝甜品,一起打游戏的日子。 相比第一次在游乐场旁边的甜品店里的闲聊,这些天的相处下来,这位患有严重社恐的莫妮卡,显然已经将卡坚卡当成了现实世界里除了马修和塔西之外,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好朋友。 而作为朋友的卡坚卡,在得知对方在现实里竟然没有什么朋友之后,也慷慨的送了她一台配置高的让她几乎不敢收下的电脑当作礼物。 “卡坚卡,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莫妮卡颇有些慌乱的说道,连语调都开始变的有些颤音,一双手更是紧张的揉捏着袖口的扣子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不是吗?” 卡坚卡温柔的将一盘蛋糕推给对方,稍稍拉开点距离说道,“你总不会连朋友的礼物都拒绝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卡坚卡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后一口吃掉自己盘子里的蛋糕,“我来拿显示器,你拿主机,我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我可不想给我的老板多工作一分钟。” 话音未落,卡坚卡将挂在衣架上的风衣穿在身上,吃力的拎起装着显示器的大箱子,艰难的的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莫妮卡看了眼卡坚卡,又看看放在手边连包装都还没拆过的机箱,犹豫片刻后还是收下了人生中除了马修和塔西之外,现实世界里第一个朋友送给自己的礼物。 第378章 鸡肥蛋多 目送着莫妮卡带着那台价值不菲的电脑,独自驾驶着车子离开古比井意面餐厅,直到对方的车子被街角的建筑彻底挡住,卡坚卡这才转身回到酒吧,拎起莫妮卡亲手烤的披萨,顺手给门上挂了个打烊的牌子,溜溜达达的返回了相距不远的另一栋房子。 等她关上这栋房子的房门,一个脸上敷着面膜的姑娘已经穿着卡坚卡的睡衣从二楼走了下来。 “她收下了?”这个敷着面膜的姑娘盘腿坐在乱糟糟的沙发上,一边轻轻拍打着脸颊一边用英语问道。 “当然收下了” 卡坚卡用意大利语回应对方的同时,已经将手里的披萨盒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打开,“尝尝吧,莫妮卡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好,至少比我们经常吃的那家店里的披萨要好吃的多。” 闻言,那个脸上敷着面膜的姑娘轻轻将面膜掀开下面的一角,接过卡坚卡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巴,随后捏起一角披萨咬了一口,惊喜的用英语继续说道,“嗯,确实比我们经常吃的那家味道要好的多!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你不会只是为了想吃她做的披萨吧?”卡坚卡同样拿起一角咬了一口,直来直去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当然不是” 坐在对面的姑娘三两口将一角披萨吃完,顺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件t恤擦了擦手和嘴巴,又重新将掀开一半的面膜盖在脸上,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虽然在现实世界她是个连超市都不敢去的社恐,但在网络上她可不是社恐。更准确的说, 网络世界里的莫妮卡简直是个战斗力爆表的毒舌妇。” “只是敢在网上和别人对骂有什么价值?”卡坚卡不解的问道。 “别小看她,莫妮卡比你弄出来的那些毒药威力更大” 脸上敷着面膜的姑娘并没有详细解释, 而是换了个方向说道, “总之我们和莫妮卡继续搞好关系, 以后如果有机会,还可以试着和那个叫塔西的混蛋洁癖成为朋友。。” “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能和塔西成为朋友?”卡坚卡指了指满桌子的垃圾以及周围随处可见的脏衣服问道。 “算了, 刚刚那个提议当我没说过。”敷着面膜的姑娘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如果我没记错,老板似乎没让我们做这些事。”卡坚卡拿起第二块披萨的同时不忘提醒道。 “如果我没记错,在他成为我们的老板之前, 我们还用那些过时的老古董接到了另一份工作。”敷着面膜的姑娘伸了个懒腰,“如果你没忘的话,那么你是准备不管那份工作了?” 闻言,卡坚卡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没...没忘, 我当然不会忘, 也没打算不管那份工作。” “最好别消极对待任何一份工作” 敷着面膜的姑娘叹了口气, 用近乎绝望的细小声音, 带着一丝丝的颤抖说道, “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监督着我们的工作态度, 更不会知道消极怠工会有什么后果。目前来说, 至少这个新老板看起来还算不错, 而且这里的生活也比在维也纳的时候自由多了,我可不想过回以前那种日子。” “妈妈已经去世了”卡坚卡低声提醒道。 “苏联也去世了”敷着面膜的姑娘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但我可不想去世, 而且就像刚刚说的, 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好了不是吗?” “这话倒是没错” 卡坚卡摘掉头上的假发随手一丢,一边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同时嘴上开心的说道,“既然这样, 明天我带马修去游乐场玩。” “是你想去游乐场玩吧?” “你不想去?” 卡坚卡头也不回的反问道,“尤其是那个大摆锤, 真的太刺激了!我都想找老板申请点资金, 自己造一个大摆锤摆在餐厅门口了。” “当然想!但我更喜欢过山车和跳楼机, 不过自己造就算了,我们的老板可不是傻子,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钱人,说不定他和我们一样没什么自由。” “我随便说说的”卡坚卡话音未落, 已经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知足的走进了浴室。 “我也随便说说的”敷着面膜的姑娘说完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下意识的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串兽牙项链。 “明天我们要不要把房间打扫一下?”已经钻进浴室开始洗澡的卡坚卡拉开玻璃门,顶着满头的泡沫问道。 “为什么?”客厅里的姑娘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里的项链问道。 “明天是妈妈的生日了”卡坚卡一边揉搓着头发一边说道。 “那就打扫一下吧”敷着面膜的姑娘想了想,“我们还需要一个大蛋糕。” “明天我来打扫房间,你去买蛋糕吧。”卡坚卡说话间,已经重新关上了浴室的玻璃门。 “或者让莫妮卡帮忙做一个怎么样?” 敷着面膜的姑娘走到浴室的门口,拉开门朝里面的卡坚卡问道,“我看她的电脑里保存了很多菜谱,说不定她做的蛋糕也很好吃。” “那就让她帮忙做一个吧”卡坚卡浑不在意的说道,“我喜欢吃巧克力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敷着面膜的姑娘话音未落,已经帮卡坚卡再次关上了浴室的玻璃门。 她们在筹备没有主角的生日宴会的同时,卫燃和穗穗以及阿历克塞教授和季马,也已经在两家合一的大院子里放起了烟花。 在砰砰作响的爆竹声中,喧闹的夜空绽放出了一朵朵一闪即逝的花束,顺便也提前好几天,将年味勾引到了这个往日里略显冷清的大院子里。 次日一早,从宿醉中醒来的季马如昨天一样,将一个换了新内存卡的运动相机固定在了肩膀的位置,换上卫燃和穗穗提前给他买的一套农村限定款花棉袄黑棉鞋以及狗皮帽子,拿着大排刷帮忙贴起了春联。 “维克多,我不理解。” 季马用蘸满浆糊的刷子在院子里香椿树上胡乱刷了一下,等穗穗将一张写有“根深叶茂”的春联贴在上面之后,这才道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红纸有什么意思?为什么有的要贴三张,有的要贴一张?” “祈求好运的” 卫燃胡乱解释了一句,伸手从院子中央的圆桌子上挑起一张由穗穗的姥爷刚刚写好的春联,指了指紧挨着温室大棚的水井,“这张清水常满贴在井沿上。” “所有的都要贴?而且能带来好运?”季马看着这诺大的院子问道。 “当然,我们华夏都贴了几千年了。”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 “那给我也来一张!” 季马说着,伸出手指头在装着浆糊的搪瓷小盆里沾了沾抹到自己的脑门儿上,随后顺手从圆桌上拿起一个看起来不会挡住脸的春联自己拍到了脑门儿上,得意的问道,“怎么样?你们就算贴了几千年,肯定没想到还可以贴在脸上!” 卫燃和穗穗近乎呆滞的看了眼季马脸上那张原本该贴在鸡窝上的“鸡肥蛋多”,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扯着嗓子,异口同声的朝屋里喊道,“爸妈!姥姥姥爷!快!快出来看看!” “怎么啦怎么啦?” 卫燃的姥姥一手拿着张饺子皮一手还拿着双筷子最先跑了出来,紧接着,其余正在包饺子的长辈以及手拿毛笔的周老爷子也跟着出来,而这个时候,季马这货还自鸣得意的给自己来了张自拍,想都不想的发到了他昨天才在穗穗的帮助下注册的,某个浪到没边的社交平台上。 第379章 再次翻车的教授 季马来华夏的这短短几天虽然闹了不少的笑话,但也着实带来了不少的欢乐。而随着卫燃的老爹以及阿历克塞教授这俩人开始如往年一样挨家挨户去喝酒,季马也总算发挥了正面作用。 这货虽然口口声声喝不惯华夏的白酒,但只要端起杯子,就没有剩下的时候。关键这憨批的酒品还挺好,喝多了最多睡一觉,不吵不闹比阿历克塞教授都老实。 连带着,年前最后的这几天,跟着出去喝了几次酒喝出经验的季马,已经开始尝试拎着酒瓶子自己去左邻右舍的蹭饭了,甚至某次晚上这货都不回来了,以至于生怕这傻小子掉进淀塘里的两位老爷子,最后不得不动用了村里的大喇叭好一通喊,这才把他从村子里某个光棍酒蒙子家的炕头上给找回来。 除夕夜,两家人外加一个无比开心的季马围坐在了一张摆满了酒菜的大圆桌的周围,卫燃的姥爷韩老爷子提起一杯酒,中气十足的说道,“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另外,卫燃你和小马说,明年他要是还愿意来,就把他爹妈也带过来,到时候穗穗他姥爷家的房子能住人了,咱家这房子估计也翻新好了,绝对住得下!” “姥爷说什么了?” 季马用夹杂着汉语单词的俄语朝坐在身边的卫燃问道,这几天有酒有肉的逍遥日子他早就学精了,听不懂汉语没关系,只要别人说话的时候看着自己,那肯定是朝自己说的,他要做的只是用微信或者当面让卫燃又或者穗穗帮忙翻译一下就够了。 而除此之外,他还利用这短短几天里,大脑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成功学会了诸如“姥姥”、“姥爷”、“舅舅”、“舅妈”、“表哥”、“表弟”,以及用的最溜的“表姐”和“表妹”。 至于剩下要做的,无非凭借着让穗穗都叹为观止的社交牛逼症, 根据年龄和性别做个连线题罢了,反正只要喊出来对方敢应, 多少也能蹭顿饭蹭杯酒。 “让你明年带着父母过来” 卫燃哭笑不得的帮忙翻译道, 这几天下来, 季马几乎已经已经混成了“村宠”一样的存在。甚至自从前几天的深夜大喇叭找小老外事件之后,如今谁家把季马留下来吃饭, 都已经会主动给卫燃的姥爷或者穗穗的姥爷打个电话报备了。。 “明年我肯定带他们来!” 季马说完,恭敬的起身举着杯子和韩老爷子碰了碰,嘴里也一连串的冒出了诸如“谢谢”“我干了您随意”之类不知道谁教给他的场面话。 “这小毛子可真有意思”周老爷子说话的同时和卫燃碰了碰, 笑眯眯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年夜饭,村子里一群同样回来过年的半大小子和小毛孩子也找上了门。只不过,这些最多也就还在读初中的孩子可不是来找卫燃或者穗穗的,他们全都是冲着季马来的。 而究其原因,无非这货手里的炮仗烟花实在太多, 而且还愿意带着他们玩罢了。 叫上已经沦为配角的卫燃和穗穗, 再招乎上这几天周围邻居里和季马已经混成了跨国酒友的同龄人, 这乌泱泱的一大群街溜子用小推车驮着堆冒尖的烟花蜂拥到了靠着淀塘的停车场上。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和爆炸声中,夜空中再一次被一个挨着一个烟花点亮染成了各种转瞬即逝的颜色。 “真漂亮!”亲手将一个大号窜天猴送上天的穗穗跑回来靠在卫燃的怀里说道。 “什么?”卫燃揽着穗穗问道。 “我说, 真漂亮!”穗穗贴着卫燃的耳朵说完, 顺势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看了眼赖在怀里的傻姑娘, 卫燃在夜色中给了对方一个更加热烈的回应,随后这才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在下一朵烟花绽放的瞬间分开,默契的各自从兜里掏出一小把擦炮用打火机点燃,不分先后的丢到了正拿着一根线香往二踢脚那边凑的季马屁股后面。 噼里啪啦的小炮声中,被吓了一跳的季马直接来了个原地起跳,紧接着下意识接上了一个从红旗林场学来的侧滚翻躲避动作。 “维克多, 你个混蛋!” 意识到被耍的季马直接从兜里抓出一大把摔炮,劈头盖脸的丢到了卫燃和穗穗的周围。 在众人略带些许危险的嬉笑打闹中, 满满一推车的烟花爆竹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消耗殆尽,意犹未尽的季马将最后一颗二踢脚点燃送上了夜空,这才在弥漫的硝烟和欢声笑语中,告别了那些卫燃和穗穗都记不清名字的新朋友回了家。 如往年一样, 两家老人和卫燃以及穗穗的父母已经在电视墙摆了两桌麻将,一边聊着这一年的收获和辛苦,一边悠然自得的筑起了长城,而卫燃三人, 也围着一把木头椅子, 兴高采烈的斗起了地主, 唯独跟着过来的那只歪嘴哈巴狗,一如既往的被爆竹声吓得躲进了沙发底下的缝隙里瑟瑟发抖。 “维克多,我准备把这些天拍的视频和照片都发到你们帮我注册的那几个社交平台上。” 抢到地主的季马甩出两张小牌说道,“等回到喀山之后,我还会把那些东西发到其他的平台上。” “你愿意发就发呗”卫燃浑不在意的甩出去两张牌管上,压根儿没把季马的想法当回事。 “记得起个好名字”穗穗跟着丢出两张牌之后憋着笑建议道,“不如就叫鸡肥蛋多怎么样?” “这个名字不错!等下你们记得帮我改一下。” 季马虽然至今不知道那张春联上写的吉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发出去的那张自拍可是为他赢得了无数的点赞和评论,这也让他越发的肯定自己绝对有做明星的天赋。 “手机拿过来,我现在就帮你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穗穗立刻把手里的牌扣在椅子上,催着季马将手机递给她,顺便,还不着痕迹的暗中踢了踢卫燃的鞋跟。 得到对方的暗示,卫燃也放下牌,默契的和季马聊起了等下12点一过准备收压岁钱的步骤。 趁着季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穗穗不但帮对方改好了名字,还热心的在简介里补了一句“这个老外不会汉语,请大家保持应有的默契。” 这短暂的小插曲过后,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渐入尾声,等到电视里的倒计时归零,穗穗第一个跳起来,伸着小手兴高采烈的挨个索要起了红包。而与此同时,卫燃也感觉到左手虎口处的纹身传来一闪而逝的滚烫。 “那破本子今年又送礼物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压下心中的期待,示意季马也跟着凑上去,并在对方肩膀固定着的摄像头见证下,从几位长辈手里各自领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维克多,阿芙乐尔,该你们了!” 季马手里攥着一大把的红包,“我的瞎睡钱呢?哦哦!对了,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瞎睡钱!” 说话间,季马已经从兜里掏出两个分别印着“弥月之喜”和“百年好合”的红包递了过来,同时不忘解释道,“我来的时候换的人民币已经花光了,所以给你们塞的卢布。” “这那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帮你准备的红包壳?” 卫燃和穗穗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齐齐的看向了始作俑者的阿里克赛教授,最终咧着嘴干笑着收起季马送来的红包,顺手从自己刚刚领到的红包里忍痛各自抽出一个递给了季马。 “亏了亏了!亏大了!” 穗穗打开季马送的红包,这里面仅仅只装着一张1000面额的卢布而已,再看看季马刚刚从自己手里拿走的红包,那里面的大红票少说也得有个十来张的样子。 “确实亏大了!” 卫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阿历克塞教授,他这红包里只有一张半新不旧的500卢布和一张用胶带粘过的100卢布,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俩一块钱人民币的钢镚儿! “小姨,其实我姨父在我工作室的...” “卫燃!” 阿历克塞教授意识到又要翻车,赶紧从兜里掏出个钱夹子,慌里慌张的找了个苍白的借口,“我突然想起来,亚历山大先生让我给你也带一份压岁钱!” “是吗?”同样被坑了的穗穗笑眯眯的问道,“亚历山大先生怎么没给我也带一份?” “带,带了!给你们俩都带了!” 阿列克塞教授一股脑的将钱夹子里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随手拿起一张写春联剩下的红纸胡乱一卷塞给了穗穗,“你们两个自己分!但是...” “但是我记得亚历山大先生上次说要送我一台徕卡相机的”穗穗一把夺过红包揣进兜里,故意大声说道。 “有这事儿?”阿列克塞茫然的看着旁边的卫燃,背对着自己老婆开始挤眉弄眼示意帮忙。 “没有?”穗穗拍打着其余仍旧拿在手里的红包催问道。 “有...好像有吧”阿列克塞教授欲哭无泪的点点头。 “好像还说要送我一支猎枪来着”卫燃嬉皮笑脸的跟着敲起了竹杠。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阿历克塞教授咬牙切齿的认下了这两笔莫须有的礼物。 “所以你姨父在工作室里藏了什么了?”看够了热闹的周淑瑾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是给小姨的一份惊喜”卫燃赶紧帮对方倒了一杯茶,“不过我想起来姨父让我保密,所以就只能等回去的时候您自己去看了。” “是吗?”周淑瑾端着茶杯,笑眯眯的看向了阿历克塞教授。 “是...是吧...” 欲哭无泪的阿历克塞教授此时心头都在滴血,这眼瞅着又多出去一份礼物,而且送给自己老婆的还得是惊喜的礼物,还只能他自己去琢磨,这可不是一台相机或者一支猎枪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希望到时候是惊喜不是惊吓”周淑瑾到底给教授留着面子,没有继续刨根儿问底儿,而且放了他一马。 “我爸在工作室里藏什么了?”穗穗等这一茬揭过去之后,立刻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问道。 “我哪知道,诈他呢”卫燃憋着笑低声答道,“不过他如果想藏东西,也只能是藏在工作室了。” 第380章 季马火了 随着新一年钟声的敲响,窗外的夜空中也亮起了更多的烟花,被卫燃和穗穗狠狠宰了三刀的阿列克塞教授似乎也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他特意留下的那些烟花上面,一次又一次的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在院子里将一颗颗的礼花弹送上了夜空。 直等到这最后的存货被他和看热闹的卫燃老爹清空,和穗穗分完了赃的卫燃也将意犹未尽的季马送到了隔壁邻居家暂停营业的客房里。 “维克多,明天什么安排?”一手拿着一盒子内存卡,一手拎着个平板电脑的季马期待满满的问道。 “明天早点起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赶紧过来,到时候带你去拜年。” “是不是还有红包拿?”季马下意识的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 闻言,已经准备往回走的卫燃赶紧停住脚步提醒道,“明天就不一定了,不过你可别给和你年龄差不多以及比你大的人发压岁钱了。” “为什么?”季马不解的问道。 “只有长辈才能给晚辈压岁钱,如果给错了会挨打的。”卫燃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那也不错!”季马开开心心的拍了拍衣服口袋,“这么说这些钱都是我的了?” “都是你的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再次迈开步子走向了姥姥家的方向。。而他身后的季马,在关上房门之后,先把拆出来的那厚厚一沓钞票摆在桌子上拍了张照片,随后摆弄起了平板电脑,兴致勃勃的开始上传这两天的经历和见闻。 与此同时,卫燃也钻进了停在门口的车子,摸着黑取出了金属本子。在他的期待中,这金属本子却再一次翻到了第九页。 这一页红蓝交织的漩涡,还是去年这金属本子送自己新年礼物的时候才出现的,而里面放着的,则是那床名为瑶光的古琴。 仔细看了看漩涡两侧一成不变的那两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以及漩涡正上方的“吉星高照”,他已经隐隐预感到, 这次的礼物恐怕远远不如自己期待的那么丰厚。 试着往外拎了一下,熟悉的手感和轮廓已经让他猜到, 这里面装的仍旧是那个低调奢华又沉重的琴盒。 索性收了金属本子启动车子, 如去年一样再一次开到了村外的木制观景台附近。 “去年送了一曲广陵散, 今年会送什么东西?”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将手伸进后排车厢, 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古琴瑶光。 打开琴盒看了看,见这盒子里没有额外多出什么东西,卫燃咽了口唾沫, 扶稳了车门,伸出手指头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几乎在那一缕琴音响起的同时,早有预料的大脑宕机感也如约而至,让他瞬间有种天旋地转随时有可能突破第一宇宙速度被甩到太空里的错觉。 许久之后, 当他从那股子难言且难受的别扭感觉中恢复过来,也察觉到了脑子里似乎再一次多了些什么。 “别又是琴曲吧?” 卫燃带着失望嘟囔了一句,拉开车门将古琴瑶光从琴盒里抱出来走到了观景台尽头的石桌上坐下。 循着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他跟着肌肉记忆轻轻拨动琴弦,可紧接着, 便又立刻停住了手。 这支曲子开头那略带熟悉的旋律他似乎在哪听过,而在一番回忆和排除之后, 很快卫燃便意识到,这支刚刚弹了个开头的琴曲,恰恰是年前伏尔加格勒的隋馨找自己借琴时曾经谈过的那支曲子。 “叫什么名字来着?” 卫燃看着桌子上的古琴思索片刻,不太确定的喃喃自语道,“狂徒?不对, 酒徒?好像是叫酒狂?” 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 卫燃越发确定,自己新学会的这支曲子,还真就是隋馨曾经演奏过的酒狂。 虽然知道自己又学会了一支新曲子, 但此时他却暂时没有再碰琴弦, 而是琢磨着这古琴的套路。 去年的时候, 这破本子教给自己的那一曲广陵散,最早就是隋馨用那床幽泉弹奏的,今年教自己的这一曲酒狂, 依旧是隋馨曾经弹奏过的。 这破本子看上那个叫隋馨的姑娘了怎么着? 卫燃神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眼虎口处的纹身,最终还是挽起袖子,坐在冻屁股的石凳上, 轻轻拨动琴弦,将刚刚学会的那一曲酒狂熟练的弹了出来。 相比帮自己屡屡从战后的阴郁情绪中走出来的广陵散,他在弹完了这曲新学会的酒狂之后,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阳光的笑意,似乎连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胡乱扒拉了几下紧绷的琴弦,卫燃无声的道了一句谢谢,抱着古琴钻进车里,将其连同琴盒收回金属本子,慢悠悠的开了回去。 转眼大年初一的一大早,还没等卫燃从床上爬起来,穿着一身大红色棉袄的穗穗已经举着个平板电脑兴奋的跑了进来。 “别睡了!快醒醒!快看看这个!”穗穗一边说着,一边将冰凉的小手伸进被子按在了卫燃的胸口上。 原本迷迷瞪瞪的卫燃瞬间清醒,扒拉开对方的手爪子,裹紧了被子问道,“怎么了?” “季马!季马火了!” 穗穗点亮平板电脑的屏幕,指着排在某短视频平台热榜第十位的一行字说道,“看看这个,‘鸡肥蛋多’!” 还没等卫燃看清,穗穗已经点了进去,随后便冒出了季马脸上贴着春联的自拍。 再看看这张照片那密密麻麻的评论,以及那吓人的点赞数量,卫燃总算恢复了清醒。抢过对方手里的平板电脑点进季马的账号,随后他便惊讶的发现,这才一夜的时间,这货竟然发了几十个视频!这也就算了,这些视频里每一个点赞和评论还都不少,而里面最常见的评论,便是穗穗昨天写在季马简介里的那句“这个老外不会汉语,请大家保持应有的默契。” “这货疯了吧?”卫燃呆滞的问道。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穗穗伸出手指头随便给其中一条评论点了个赞,“但他绝对火了。” “而是在他拍的电影杀青之前火起来的” 回过神来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早有预料的说道,“看着吧,接下来几天这货指不定怎么得瑟呢。” “他已经来了” 正帮忙拉开窗帘的穗穗,一眼便看到季马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平板电脑,肩膀上还架着个运动相机,咧着大嘴像个哈士奇似的,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院子。 “维克多!” 季马冲进房间之后见穗穗也在,赶紧打了个招呼蹦出一句跑调的“新年快乐”,随后迫不及待的将手机递了过来,“快!快帮我翻译一下,这些人在我的视频和照片下面都说了什么!” 卫燃和穗穗面面相觑的对望了一眼,后者接过季马一直在叮咚作响的手机,前者则开始穿起了衣服。 片刻后,压抑不住的笑声从这俩人的嘴里冒出来,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进化成了猪叫或者鹅叫。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笑了,快说说他们说了什么?”百爪挠心的季马忙不迭的催促道。 “没...没什么!夸你长得帅!”卫燃说完,压抑不住的笑声便再次冒了出来。 季马的账号后台不断蹦出来的评论和私信,大部分的内容基本上都在说这个不懂汉语的老外被朋友坑惨了,更有几个用俄语评论的,也一本正经的在夸季马,以及一本正经的给他出馊主意准备也跟着一起坑一把这个不懂汉语的老外。 甚至其中几个憋着坏的,还用俄语在评论里建议他在大年初一的这天顶着那张“鸡肥蛋多”的春联出去拜年,并信誓旦旦的保证肯定能拿到更多的红包。 而除此之外,这货收到的私信里竟然还有邀请他带货做广告的,只不过这些私信里希望他帮着做广告,也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几乎全都是能让男人独挑大梁的保健药品。 至于告诉他真相的,不是没有,但却少的可怜,甚至卫燃还主动帮他删了那些评论。 当然,除了这些搞笑的,憋着坏的,以及少数的老实人之外。季马在某个视频里发布的,他在高铁上和卫燃关于他父亲的聊天内容,也被会俄语的翻译出来贴在了评论区里。 这里面的评论倒是少有的正经,几乎全都是充斥着自豪和友善的邀请,甚至还帮他推荐了可以去华夏的哪里看看,可以去哪个城市走走,又或者哪里修建的陵园里,埋葬着曾经帮助过华夏的苏联英雄。 “这些建议倒是不错” 卫燃将其中几个有代表性的评论截图保存下来,忍住笑开口问道,“季马,等过两天想不想去华夏的其他城市走走?这些人给你推荐了不少值得你去带你父亲走走看看的地方。” “去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季马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转眼间便忘了他大早晨过来的本来目的。 “一周之后吧!” 卫燃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日历,“一周之后我和阿芙乐尔带你出去玩几天,然后我要回莫斯科去接受一个采访,等采访结束之后,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也有时间,可以继续换几个城市多转转。” “那就这么说定了!” 季马喜气洋洋的接过自己的手机和平板,“这几天我要多拍一些东西,维克多,我现在相信贴那些红纸真的能带来好运了,说不定在我回喀山之前,就已经是个明星了。” “额...你这么理解也没错”卫燃说完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压抑不住的笑声再次填满了房间。 第381章 穗穗家传的杀羊术 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五,季马靠着他不经意的愚蠢和搞笑行径闹出的笑话,在他自己以及村子里其他同龄人发出的视频带动下,成功的把他塑造成了这个华夏新年最欢乐的奇葩。 好在,始终有点儿偶像包袱的季马在戈尔曼打来的电话提醒之后总算收敛了许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但再没有胡闹,甚至连喝酒都保持着量始终不让自己真的喝醉。 而在初六这天一早,卫燃和穗穗带着季马告别了各自的父母和姥姥姥爷,搭乘高铁去首都好好玩了几天。 而在这几天时间里,季马拍下来的视频内容,除了隔三差五便被卫燃和穗穗坑一把而浑然不知,其余的却越来越正经。大多时候,他都是以一个俄罗斯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以一个远离莫斯科的因塔人的眼光,观察着卫燃和穗穗带他看到的东西,并在视频里谈论着他的看法,顺便猜测他的父亲看到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时间转眼到了正月初十的傍晚,在华夏的短视频平台上小火了一把的季马在卫燃和穗穗的带领下,在情人节的第二天赶到了机场,准备汇合阿列克塞教授以及周淑瑾,搭乘航班一起赶赴芬兰,继续暂停的电影拍摄工作。 只不过,他们三人还没在机场等到教授和周淑瑾,陈广陵却先一步打来了电话。 “陈老师新年好啊”卫燃接通电话之后客气的寒暄着,顺便也下意识的打开了录音功能。 “你们也新年好”稍作寒暄问候,陈广陵主动说道,“卫燃,不知道这两天你方便不方便,我想带一位老先生和你见一面。” “老先生?”卫燃略作思索便有了大致的猜测,“洛象的师傅?他拜师成功了?” “成功了!”陈广陵喜气洋洋的说道,“不过想见你的可不是他的师傅,是他师傅的一位长辈。。” “陈老师, 对方说了想和我见面的目的吗?”卫燃略作思索之后问道。 “他说想找你聊聊那床幽泉” 似乎是担心卫燃误会,陈广陵追着说道, “或者你现在方便的话, 我把电话给他, 让那位老先生和你说?” “行,你把电话给他吧”卫燃痛快的说道。 片刻后, 电话另一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卫先生你好,我姓陶, 你叫我老陶就行。” “陶老先生,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卫燃索性找了张休息椅坐下,同时也等着那位陶老先生的解释。 “卫先生,不知道是否有意割爱那床古琴幽泉?”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卖”卫燃干脆的给出了回应,这琴过年之前他就答应送给穗穗了, 再加上如今自己也不差钱, 自然是不会出手的。 “我愿意拿出两百万, 不知道...” “不卖”卫燃继续干脆的说道。 “那...五百...五百万呢?”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咬着牙, 带着一丝丝的祈求开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高价。 “陶老先生,我只是单纯不想卖,和价钱没有关系。” 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又疑惑的问道,“而且据我所知,那床幽泉似乎远远不值那么多钱。” “那床琴是我父亲卖出去的,我只是想把他赎回来。”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失落的给出了一个无法辨别真假的解释。 闻言, 卫燃则突兀的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您父亲把它卖给谁了?” 陶老先生沉默片刻, 坦诚的解释道,“卖给了一个英国传教士, 不过那都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事情了。” “不如详细说说那床琴的故事吧?我有些好奇它怎么会流落到国外的。”卫燃直来直去的追问道, 他和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素未谋面更没有什么交情, 自然也就不会过于顾忌对方的感受, 另一方面,对方愿意说自然是好事, 如果不愿意说, 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那是34年的腊八节前后,我得了白喉。当时我父亲为了救我,把他养家糊口的那床幽泉卖了才救活了我。 后来我父亲攒够了钱, 想找那个传教士把琴买回来的时候,那人却已经离开当时的北平了,本来我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床幽泉了,没想到...” “虽然我很遗憾,但那床幽泉还是不能卖。”卫燃说话间朝身边一脸同情的穗穗摇了摇头。 “不卖...不卖就不卖吧,唉!” 电话另一头的陶老爷子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再次叹了口气之后问道,“卫先生,不知道我能不能买下这床幽泉琴腹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卫燃明知故问道,算是最后一次核实对方话里的水分到底有多少。 陶老先生似乎也猜到了卫燃的想法,干脆的答道,“那里面有我父亲亲手写的广陵散减字谱,还有我亲手塞进去的废纸团,卫...卫先生,你不会已经把...” “没,那个减字谱,还有当时塞在里面的那些废纸团都还留着呢。” 卫燃语气平淡的给出了一个让对方松了口气的回答,他倒是没说谎,那些东西不但留着呢,而且就在装有古琴幽泉的琴盒里放着呢,只不过卫燃在琴盒里放了一层缓冲海绵而且用双面胶做了封边,所以被盖住了而已。 而他之所以把这些东西保留下来,本意也是想着以后哪天想出手那床古琴的时候,或许能用那些东西讲个好故事卖个好价钱罢了,只不过,如今那琴他不打算卖了,这好故事却主动送上了门。 “那些废纸团还是我塞进去的”陶老先生苦涩的语气中裹挟着满满的遗憾和回忆。 卫燃接过季马从不远处买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问道,“陶老先生,如果您能解答我的一些疑问,您父亲留下的减字谱以及您当时塞进去的那些纸团,我倒是都可以送给您。” “什么疑问?”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期待的问道。 “我在发现那床幽泉的时候,它的名字做了很好的伪装,而且琴腹里也像刚刚说的那样塞了不少的东西。”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疑惑的问道,“可是这样不就卖不上高价了吗?” “我父亲就是担心卖了高价就赎不回来了。” 陶老爷子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解答了卫燃的疑惑,既而又主动说道,“据我父亲说,那个英国人只是把那床幽泉当成了挂在房间里的装饰品而已,他原本有很大把握把它赎回来的。只是没想到,等我父亲攒够了钱,那个英国人也离开了北平,从那之后一直到建国,我父亲都在找这床幽泉,找那个英国传教士。” “陶老先生今年贵庚?”卫燃突然文绉绉的问了一句题外话。 电话另一头的陶老先生显然也因为前者如此跳跃性的问题愣了愣,紧跟着这才答道,“九十有八了。” 闻言,卫燃先是确认了一番手机仍在进行通话录音,这才说道,“陶老先生,麻烦您把电话给陈老师吧。” “那...好吧...”陶老先生叹了口气,失望的将手机递给了一直站在身边的陈广陵。 “卫燃”陈广陵歉意的说道,“对不住,我也没...” “没关系”卫燃浑不在意的回应了一句,这琴在被对方借走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出儿了。 不等陈广陵开口,只听卫燃继续说道,“陈老师,那床幽泉和配套的盒子肯定是不卖的,不过刚刚陶老先生提到的减字谱,倒是可以送给对方。” “真的?!”电话另一头又传来了陶老先生的惊喜的声音,显然是听到了卫燃在说些什么。 权当是没听到陶老先生的话,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陈老师,在听吗?” “在,我在听”陈广陵赶紧回应了一句,同时朝站在一边的陶老先生歉意的笑了笑。 “这样,麻烦您把琴盒里的那层缓冲海绵撕开,那个减字谱和那些纸团就在里面放着呢,这些东西都可以送给陶老先生做个念想,但古琴和琴盒就不卖了。” “行!行!” 电话另一头的陈广陵赶紧答应下来,同时意有所指的帮着卫燃暗示道,“这次是我老陈欠你个人情,等明天我回了首都,就和洛象亲自把古琴给你送家里登门赔罪。” “陈老师客气了,这几天我们在外地呢,等过几天我去您的乐器行里取就行了,您就不用跑一趟了。”卫燃说完,等对方给出了回应之后立刻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你为什么不把古琴卖给那个老先生?”穗穗直到这个时候才不解的问道,“他也太可怜了,这琴算是他父亲的遗物了吧?” “他要是像陈广陵那个岁数,卖也就卖了。”卫燃收起手机理智的说道,“但你刚刚也听见了,那老先生都已经98了。” “这和年龄还有关系?”穗穗越发的不解,她倒不是非要卖琴不可,仅仅只是觉得那位陶老先生可怜而已。 “当然有关系” 卫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为了照顾坐在另一边一脸茫然的季马,索性换了俄语问道,“你们觉得这位已经98岁高龄的老爷子能活几年?” “额...”穗穗和季马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答。 “咱们算他能活10年吧” 卫燃自问自答的继续用俄语说道,“就算这10年里,这位老爷子不会把买下来的幽泉卖出去,等他老人家驾鹤西去的时候,你能保证他的儿孙不会卖了这琴?毕竟那老爷子开价500万呢。或者再退一步,你能保证他的儿孙不会像陶老爷子的父亲一样,把这琴又卖给外国人?” “老外怎么了...”在一边听热闹的季马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老外的穗穗则挠了挠后脑勺,“这就是你不卖给对方的原因?” 卫燃笑了笑,“差不多算是一半的原因吧,我不想委屈了那床琴,那就只能委屈一下那位老先生了。再说了,我不是把他父亲亲手写的减字谱送给他了嘛。” “另一半原因呢?”穗穗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卫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继续说道,“对方既然是陈洛象新拜的师傅的长辈,就算他不是什么大师,起码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个会弹琴的专业人士,这一点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穗穗和季马异口同声的答道,后者更是用俄语接了一句,“屠夫只会和屠夫成为朋友。” 卫燃笑了笑,扭头朝坐在另一边的穗穗说道,“我虽然不如你宰肥羊宰的那么专业,但好歹你爸在四五年前就教过我,想赚钱就得把东西卖给外行。同时如果内行想开高价买手里的东西,那么最好别卖给他。而是打听清楚之后,把内行开的价翻倍找个外行卖出去。” “至少这一点我爸没说错。” 励志专业宰肥羊的穗穗赞同的点点头,“不过如果换我妈来说,她会把最后半句改成‘把内行开的价翻倍,然后找一群外行过来竞拍。’” “如果换你来呢?”季马忍不住问道。 穗穗露出个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嘴里蹦出来的却是一句“价格翻倍之前多问几个内行,挑出价最高的翻倍作为起拍价。另外卖给外行之前,先宣传一下都有哪些内行对要卖的东西有兴趣。” 卫燃和季马呆滞的对视一眼,前者更是忍不住感叹道,“这羊让你杀的,骨头上真是连肉丝儿都没留下一条。” 第382章 节后的专访 在候机是的闲聊中,卫燃三人汇合了掐着点赶来的阿历克塞教授以及周淑瑾,又目送着他们两口子带着季马登上了飞往芬兰的航班,这才打车直奔高铁站返回了沧洲。 借着要去把那床已经升值到500万的古琴幽泉带回来,卫燃和穗穗带着陈广陵年前留下的借条和房产证,连夜又返回了首都,并在第二天上午,如约拜访了喜气洋洋的陈广陵一家。在他们二人用借条和房产证换回了古琴幽泉之后,还意外的得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陶老爷子拜托陈广陵转交给的八万元现金红包。 “这钱你留着用吧” 离开陈广陵的乐器行之后,卫燃还不等穗穗启动在这里停了很久的车子,便将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那八万元现金,连同提前准备好的五万欧元现金一起递给了对方。 “给我这么多钱干嘛?”穗穗拉开手包的拉链看了看,将其又丢到了卫燃的怀里,“我自己有钱呢。” “琴都是你的,卖琴谱的钱自然也是你的,另外那些算我借你的总行了吧?” 卫燃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今年你不就毕业了吗?等夏天的时候你不但要接管因塔的那两座营地,美国那边的那个农场如果想盈利同样要投入,就你自己攒的那仨瓜俩枣够做什么的?” 闻言,穗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那就当你借给我的!” “不够再和我说” 成功装了一次大款的卫燃心情愉悦的追了一句,随后将话题转移到了晚上去哪玩上面。 对于这俩人来说,取古琴本来就是个借口,趁着身边总算没有了电灯泡, 赶在元宵节之前好好弥补一下情人节的遗憾才是正事。 这俩不愿回家的狗男女胡天胡地的同时,远在意大利的卡坚卡也带着礼物, 第一次驱车赶往郊外那座漂亮的农场, 登门拜访了马修的社恐小姨莫妮卡。 对于卡坚卡的到来, 莫妮卡显然无比的开心和重视,早早的便准备好了各种零食和最先买到的游戏。 而卡坚卡在登门之后, 先是感谢了一番不久前莫妮卡帮她做的蛋糕,随后又参观了一番已经被摆在房间里的那台以礼物的名义送给莫妮卡的电脑,最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陪着激动的有些过头的莫妮卡,以及一脸呆滞仿佛活见鬼的马修,大呼小叫的玩了大半天的游戏,顺便还一起烤出了好几份的披萨。。 对于莫妮卡交到朋友这件事,除了莫妮卡自己之外, 最开心的莫过于马修和他的父母。可对于隔壁那位患有严重洁癖, 而且一直嫌弃卡坚卡的塔西来说, 这一天却罕见的饿了肚子。 至于原因, 自然是因为莫妮卡和马修都开心过了头,不小心忘记了要单独帮他准备达到他的卫生标准以及摆盘标准的饭菜。 而随着卡坚卡在此后几天的时间里频繁来郊外的这座农场拜访甚至留宿,塔西也越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似乎快被莫妮卡和马修给忘记了,同时也更清楚的察觉到了他自己对马修和莫妮卡的依赖。 同样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距离卫燃前往莫斯科接受采访的日子以及穗穗开学的日子也在一天天的逼近。 转眼到了元宵节的前一天,穗穗驾驶着她那辆堪比玩具的小车再一次拉着卫燃赶到了机场。 “你接受完采访还回来吗?”机场候机大厅,穗穗挂在卫燃的身上问道。 “如果没什么事就能回来几天, 我三月份才去上课呢。” 卫燃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有没有事可不是自己能决定, 全看达丽娅老师他们会不会整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你可以考虑在喀山租套房子”穗穗突兀的说道。 “租套房子?在喀山?”卫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弄房子干嘛?” “夏天我就毕业了, 到时候还要接手因塔那边的营地。”穗穗翻了个白眼, “难道你准备让我和你住在工作室?然后每天被我妈催着起床?” “这么说你以后的重心都放在俄罗斯了?” “你要是打算回国, 以后放在国内也行。” 穗穗搂着卫燃的脖子浑不在意的说道, “我这边无所谓的,在国内还是在俄罗斯都一样, 根本不影响我宰肥羊, 只要别在我爸妈身边就行。” “房子的事我来解决”瞬间有了动力的卫燃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房子没解决就别回来了” 穗穗得意的说道,“最快四月份我就没有什么课了,剩下的时间等着拿毕业证就可以,所以你最好在四月份之前解决好住的地方。” 卫燃盘算了一番自己账户和工作室保险箱里的现金,再次自信的走出了保证, “问题不大!” “那就这么说定了”穗穗在卫燃的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个大红唇印后总算从他的身上下来,开开心心的说道,“去安检吧,到了给我发微信。” “你到家了也和我说一声”卫燃报复性的和对方交换了一些唾液酶,这才拿着不多的行李排队走进了安检口。 当他所搭乘的航班顺利降落在莫斯科的时候,赶来接机的除了达丽娅老师之外,竟然还有穿着一身正装的戈尔曼先生。 “您怎么也来了?”这一路上都在盘算房子的事情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我只是顺路而已”戈尔曼说话的同时指了指不远处滚动的大屏幕,“等下我就回喀山了。” “汉斯先生那边谈好了?”卫燃跟着这两位老师一边往外走一边追问道。 “只谈好了投资电影制片厂的事情”戈尔曼笑呵呵的解释道,“但是拍电影的事情还没谈好,现在安娜还在柏林呢。” “你现在有心思关心电影制片厂的事情,不如先关心一下你自己。”达丽娅老师头也不回的提醒道,“关于采访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 卫燃自信的说道,这个假期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和穗穗在一起,平时还有个电灯泡季马,但他可没耽误正事,早就已经开始为这次采访做足了准备。 “但愿如此” 达丽娅老师说道这里却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卫燃,“既然你准备好了,这次采访我就不跟着了,你自己去就行,车子在靠近停车场出口的位置,等下我会把车子的照片还有专访的负责人联系电话给你,等你结束完采访打算离开莫斯科的时候,把车子还停在那个位置,钥匙留在车里就行。” “您也不跟着?”卫燃接过钥匙诧异的问道。 “我又不是你的佣人为什么要跟着?”达丽娅老师笑了笑,“等你采访结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先来一趟喀山,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 “好...好吧...”卫燃看了眼干脆的转身离开的两位老师,无奈的摇摇头,掏出手机给早已回到家的穗穗报了个平安。 根据达丽娅老师发来的照片找到车子,然后又联系专访负责人确定好了大致的流程,卫燃这才离开机场,驾车来到卫国战争博物馆的附近,找了个看着还不错的酒店住了下来。 20号这天上午,穿着一身正装的卫燃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赶到了采访现场。 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祖国保卫者日,这座军事类的博物馆可是做足了准备,而且据那位专访的负责人说,节日当天说不定会有哪些大人物过来。 不过这些却和卫燃的关系并不算大,因为不管是他,还是准备采访他的那些电视台工作人员,全都被那位名叫鲁任的副馆长带到了一间拥有落地窗的会议室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间会议室的的落地窗外面,恰好可以隐约看到为了庆祝节日正在进行紧张布置的现场。而那位负责拍摄的大哥明天提前得到了暗示,直接将卫燃安排在了紧挨着落地窗的一把椅子上,同时也将一小半镜头对准了窗外的背景,等到专访一开始,只要他稍稍调整焦距,就可以随意的在卫燃的上半身以及窗外的布置现场随意的切换。 “维克多先生,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始了?”负责对卫燃进行专访的这名中年女人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问道。 “我随时可以开始”卫燃沉稳的答道,这接受采访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对方不是故意刁难自己又或者自己喝多了,根本不用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这个中年女人端起桌边的杯子,将里面加着冰块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长出口气,与卫燃隔着一张咖啡桌相对而坐,开始了这场在一个多月前就约好的专访。 从卫燃来俄罗斯求学的经历,到他发现的那张国会大厦红旗照片以及他拒绝波兰博物馆展出权这件极具争议的小事。再到他调查到的其他有关二战东线战场的故事,以及不久前调查到的,勒热夫战场遗留的半自动狙击步枪和斗篷。 当那些被历史掩埋的小人物的经历在这个女人的询问中,从卫燃的嘴里娓娓道来时,原定一个小时的采访时间也在那个女人的暗示下一次又一次的拉长。 而在采访的最末尾,鲁任副馆长也在镜头的注视下,极为正式的代表博物馆给卫燃再一次发了一张聘书。 第383章 卫燃的同学和导师 顺利的结束了在博物馆的专访,卫燃告别了鲁任副馆长以及这次采访的负责人,随后马不停蹄的搭乘当天晚上的航班返回了喀山。只不过这一次,在机场等待他的,确实卡尔普老师。 “喀山大学”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将车钥匙丢给了卫燃。 “去喀山大学干嘛?”卫燃接过车钥匙好奇的问道。 “把你的老师和同学介绍给你”卡尔普浑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随后降下车窗,自顾自的点了一颗烟,慢悠悠的解释道,“这是你们实质上的第一次见面。” 卫燃张张嘴,没有再问什么,老老实实的启动车子,在导航的提示下开往了喀山大学的方向。而这一路上,卡尔普也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前,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等到卫燃将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卡尔普立刻推门下车,熟门熟路的走向了学校门口一个看年龄大概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见状,卫燃赶紧熄灭发动机,小跑着追了上去。 “维克多,好久不见。。”这老头子热络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毕业论文准备的怎么样了?” “额...” 我们见过吗?卫燃一脸茫然的看了眼这个从没见过的老家伙,片刻后同样热络的答道,“抱歉老师,我还没来得及忙论文的事情,不过毕业之前肯定会弄好的。”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好了,我们快进去吧。另外, 你该称呼我老板而不是老师。” 说完,这老头子干脆的转身, 而卡尔普则朝卫燃点点头之后, 转身又走向了停在路边的车子, 看他那架势,显然是不打算跟着了。 压下心中的疑惑, 卫燃跟着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头子径直走进了学校。 “我的名字叫卡吉克·沃洛宁,是你的研究生导师,你的主要学习领域是战争史方向, 这是你来喀山大学读研究生这段时间的结课成绩单和参加过的一些研究项目,还有你去年在期刊上发表过的,关于苏联卫国战争中斯大林格勒战役和柏林会战考证的两篇刊文。” 这老头子带着卫燃在校园里一边闲逛一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慢悠悠的说着,同时还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卫燃, “趁着还没到我的办公室,把里面的内容熟悉一下。” 闻言,卫燃赶紧借着路灯的昏黄光芒打开了手中的档案袋,这里面除了一份格外详细的成绩单之外, 竟然还有诸如学生证、图书馆借阅证之类的各种东西, 以及一份形如目录的表格,而这表格里,全都是以自己名义发表的一些刊文的题目以及对应的时间和期刊名字。 等他在惊讶中匆匆翻阅完了这些绝对是伪造出来的东西之后, 那位名叫卡吉克的老头子又把档案袋拿了回去,停下脚步示意卫燃在路边长椅坐下。 “你的导师,也就是我, 卡吉克·沃洛宁” 这老头子将手搭在长椅的靠背上慢悠悠的说道, “我只喜欢喝啤酒, 从不碰烈酒。每周的周六会去伏尔加河边钓鱼,地点不固定, 冬天的时候, 钓鱼活动的时间会变成在喀山体育场打网球, 开的是一辆老款的白色宝马轿车,那辆车启动的时候总是有异响, 但我一直懒得去修。 每周末我都会去鲍曼步行街的东正教教堂做礼拜, 因为我是个虔诚的教徒。此外, 我还喜欢收藏套娃,所以每年的各种节日, 你都会送我一组套娃当作礼物。 第四, 我喜欢吃兔儿骑菜, 喜欢抽水烟,但实际上,我最常去的餐馆是学校东边路对面的格鲁吉亚菜馆,因为那家参观的老板是我的妻子,所以平时我也经常带你和你的同学一起去那里谈事情。好了,现在把我刚刚说的重复一遍。” 闻言,卫燃赶紧把对方说过的内容打乱顺序重复了一遍。 这位名叫卡吉克的老头子纠正了卫燃话语里的一些错误,等卫燃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后,这才点点头继续说道,“现在说说你的问题。维克多,你在读研究生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学校外面,平时很少和人交流,就像个过于勤奋好学的华夏留学生一样。 唯一和你有交集的,除了我之外,是你的同学,一个来自哈萨的留学生,玛雅·斯瓦尼泽,她经常借用你的车子,甚至想做你的女朋友,但因为她的信仰问题被你拒绝了。 另外,玛雅在学校的人际关系非常好,但你却因为要忙其他的事情,平时很少和除了玛雅之外的同学有交集,不过因为玛雅和我经常提起你,所以其他的同学对你也有些了解。” 在对方的示意下,卫燃哭笑不得的将对方刚刚说过的话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好了,现在去我的办公室,然后让玛雅带你逛逛学校。” 说着,卡吉克慢悠悠的站起身,带着卫燃沿着校园里的街道一边走,一边介绍起了周围的建筑,并最终将他带到了一栋偏僻的老楼顶层的办公室里。 “嗨!维克多,新年快乐!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刚一进门,一个身材高挑满头黑发的漂亮姑娘便热情的打了声招呼,随后不等卫燃回答,便又问道,“你的采访结束了?什么时候能播出来?” “哪个白痴会拒绝这么前凸后翘的姑娘当自己的女朋友...”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微笑着答道,“中午才结束的,什么时候播出来我也不清楚。” “好了玛雅,带维克多去看看他的东西吧,然后带他在学校里逛逛,两个小时之后回来。” 说到这里,这个名叫卡吉克的老家伙脸上带着笑提醒道,“玛雅,虽然很遗憾,但我听维克多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个漂亮的混血姑娘。” “谢谢提醒,我不会被他占便宜的。” 这个名叫玛雅的姑娘说完朝卫燃勾勾手,紧接着自顾自的走出办公室,钻进了隔壁的房间,顺手打开了照明灯。 “这是你的位置”玛雅指着靠窗的一张桌子说道,“上面的东西都是你的。” 卫燃看了眼桌子上凌乱拜访的各种资料,以及一台还没来得及关机的笔记本和抽屉上那个带着浓郁华夏风格的平安扣挂件最终忍不住低声问道,“玛雅,平时真的有人...” 玛雅笑了笑,却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卫燃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你的好奇心会给你惹麻烦的” 玛雅说着,丢给卫燃一串钥匙,“熟悉一下抽屉里的东西,然后我带你去学校里逛逛。” “稍等” 卫燃接过钥匙,将这张桌子的抽屉一个个打开。这抽屉里的东西并不算多,里面除了一些期刊和打印出来的,署名中有卡吉克、自己以及玛雅名字的论文之外,还放着一套华夏象棋,两本涩情杂志,以及几张时光工作室的名片和一些日期跨度极大的购物小票,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条围巾。 但他明明记得,这条围巾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穗穗送自己的礼物,自己平时都是放在那辆越野车里的,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意识的看了眼玛雅,后者却误会了卫燃的意思,以为他已经看完了,立刻立刻带着他从这栋老旧的建筑开始,将整个学校每一栋建筑都逛了一遍。约定的两个小时时间一到,玛雅立刻把卫燃又带回了卡吉克的办公室。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喀山大学见面” 办公室的门口,玛雅在推开门之前说道,“维克多,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希望你还记得我这位同学。” “谢谢...”卫燃语气真挚的说道。 “不用谢”玛雅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再说些什么,推开门示意卫燃进去,而她自己,则干脆的转身走进了楼梯间。 “都记住了?”一直在办公室里等待的卡吉克笑眯眯的问道。 “勉强记住了”卫燃关上门,一脸麻木的答道。 “没关系的” 卡吉克指了指卫燃的身后,“不久之后,你和玛雅经常用的房间会发生一次火灾,所以里面那些东西你不用记太多,只要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东西就可以了。” “还有吗?”卫燃追问道。 “记得尽快完成你的毕业论文” 卡吉克笑眯眯的威胁道,“如果你的毕业论文不能让我满意,不但你拿不到毕业证,而且还要向我和玛雅分别支付20万美元的劳务费。” “一脉相承的死要钱...”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内心却莫名的踏实了不少。 “好了,看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卡吉克拿起桌子上的水烟咕嘟咕嘟的嘬了一口,“毕业之前的这段时间,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经常来这里坐坐,看在我毕竟是你的导师的份儿上,论文的事情我会帮帮你,但你自己也别想着偷懒。” “放心吧老板” 卫燃微笑着做出了保证,“只要有时间,我肯定要来找您帮忙论文的事情,就算以后毕业了,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去停车场吧,卡尔普那个混蛋在等你呢。” 卡吉克说完再次拿起最早曾给卫燃看过的档案袋,“这里的东西,会和你的毕业证一起给你,祝你好运,维克多。” “谢谢您,卡吉克先生,再见。” 卫燃格外正式的给自己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导师鞠了一躬,随后干脆的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在夜色中慢悠悠的走向了停车场的方向。 等他再次钻进车子,卡尔普已经坐在了驾驶席的位置,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启动车子,而是笑眯眯的朝卫燃问道,“你肯定有什么想问的对吗?” “这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憋了一路的卫燃指了指窗外问道。 卡尔普笑了笑,“从你用那些金沙支付了第一年学费之后的第二天开始。” “包括那个叫玛雅的姑娘?”卫燃追问道。 卡尔普点点头,“包括她”。 “有必要吗...”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你交了学费的”卡尔普半真半假的说道,“当然,主要原因是尼古拉先生,否则你可享受不到这么多资源。” “要不要我补交一些学费?” 卫燃主动问道,如果说当初第一次听到红旗林场学费的时候自己还觉得贵,那么现在,他不但觉得便宜,反而便宜的让他有些不安。 “时光电影制片厂已经帮你支付的学费了” 卡尔普直到这个时候才启动车子,慢悠悠的离开学校之后问道,“维克多,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闻言,卫燃摇头苦笑,“你不是第一个问的” “所以呢?” “至少不打算做什么战地摄影师了” 卫燃说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笑着说道,“另外,我准备把我的工作室搬到喀山。卡尔普,或许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什么帮助?”卡尔普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想买一套房子”卫燃掰着手指头说道,“这栋房子不但要满足工作室的需要,而且还要有足够大的居住空间。” “红旗林场的地方足够大”卡尔普不等卫燃说完便给出了一个选项。 “而且重点是要在市区且交通便利停车方向” 卫燃赶紧又临时追加了一条要求,单纯来讲,红旗林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可不想时刻在卡尔普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不说卡尔普他们,单单红旗林场的那只傻狗戈尔巴乔夫先生,都能让他或者季马连续做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我会帮你留意的”卡尔普浑不在意的应承下来,“距离你去红旗林场上课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这段时间你怎么安排?” “我打算尽快找房子”卫燃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么急?”卡尔普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伏尔加格勒那边出事了?” “没有没有!”卫燃赶紧摆摆手,将穗穗那边的情况以及毕业后的打算解释了一番。 “就为了这些?”卡尔普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卫燃,“这种事你也好意思向我开口寻求帮助?” “这也...”卫燃咧咧嘴,“其实也挺重要的。” “真是让人羡慕的年轻人”卡尔普无奈的摇摇头,“既然这样,明天我就帮你问问房子的事情。” 第384章 舆论和零租金的破房子 婉拒了和卡尔普一起回红旗林场休息的邀请,担心提前开课的卫燃借口第二天要去找房子,就近在喀山大学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直等到目送着卡尔普驾驶的车子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从下飞机开始就在担心对方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的卫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拉着行李箱走进了酒店的一楼大厅。 他这边呼呼大睡的同时,正驾车往红旗林场开的卡尔普却一直在琢磨着卫燃想让他帮忙在喀山弄一套房子的事情,试图分析出卫燃这个决定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其他的秘密。 时间转眼来到了第二天,休息够了的卫燃熟门熟路的租了一辆车子,随后漫无目的的在喀山城区里闲逛着,准备先确定安家的大概范围。 而这也是他在红旗林场学习生活这么久以来,难得可以如此惬意的在这座城市里闲逛的机会。 如果按照穗穗张嘴就来的导游词来介绍这座古老的城市,喀山最有名气的称号,便是俄罗斯除了莫斯科和彼得堡之外当之无愧的第三首都,以及可以和前两者比肩的悠久历史等等一系列的形容词。 当然,如果按照季马的方式来介绍这座城市就简单且朴实多了——这是一座盛产美女的漂亮城市。 而这一点,仅仅从之前他和季马在这座城市里“行侠仗义”客串“渣男终结者”的时候,就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进行了反复印证。 除了满大街的美女,充斥在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各种历史建筑也格外的漂亮,极具俄式风格的洋葱顶教堂,带有金帐汗国血统的蒙古包式圆形穹顶,以及带着些许亚洲味道的喇嘛庙,与东正教并存的大量青珍寺,乃至苏联时代典型的斯大林式对称建筑等等可谓眼花缭乱。 相应的,想在这形如满桌子山珍海味的漂亮建筑群里找一道和自己口味,同时钱包也负担的起的“小菜”,对卫燃来说却并非易事。。 简单的说,自己看上的买不起甚至租不起,自己租得起又或者买的起的,视网膜却又表示着抗拒乃至嫌弃。 由此种种,也让卫燃在距离红旗林场开学前的这一周时间里彻底挑花了眼,以至于最后他甚至都准备放弃把工作室搬到这里的想法。 就在他被选择困难症折磨的这段时间里,之前在莫斯科的卫国战争博物馆里进行的专访,也在二月份的最后这几天里被搬上了荧幕,同时博物馆那边, 也赶在3月份之前,把有关勒热夫战场发生的故事和相关的遗物进行了展出。 这次专访对卫燃来说有好有坏, 好的一面, 自己那历史学者的身份含金量和可信度越来越高, 但同时,有关波兰人的那些争议性采访片段, 却再一次被挖了出来。连带着,甚至极少数一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纳脆也开始拿他的国籍以及之前找到的国会大厦红旗照片出来说事,拐弯抹角的宣扬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而在网络上有关他的讨论愈演愈烈的时候, 远在意大利都灵郊外那座农场里的莫妮卡,也在最近跳出的弹窗新闻里意外的看到了有关卫燃的新闻并且认出了他。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好朋友、好闺蜜卡坚卡, 最近也开始和她诉苦,抱怨自己只是帮一个可怜的历史学者说了些公道话, 就在网络上遭到了无数的谩骂。 而在看到电话里几度哽咽的卡坚卡发来的那些语气恶毒的私信和谩骂截图之后,现实生活中唯唯诺诺的莫妮卡深吸了一口气,像个勇士一般打开了一个记录了不知道多少社交账号和对应密码的文本文档。 “开始了” 紧挨着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独栋房子里,卡坚卡说话间打开了一个软件, “我们的好朋友莫妮卡已经开始了,现在让我们看看她的真实战斗力吧!” “我们这样利用朋友好吗?”拉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 一个正在抽油烟机下忙碌的姑娘问道。 “朋友?” 卡坚卡扫了眼刚刚打开的软件上, 随着莫妮卡切换账号而不断跳动变化的网关地址, 语气平淡的反问道,“我们哪来的朋友?” “可是老板...” “如果老板把莫妮卡当作朋友, 或者莫妮卡把老板当作朋友, 那么莫妮卡帮老板说几句话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你理解错了,我说的可不是莫妮卡” 抽油烟机下正在忙碌的姑娘将两个试管里的溶液勾兑到了一个固定在冰块中间的烧杯里,等待里面的反应完成之后, 这才搬出刚刚紧急想好的说辞,“我是说我们的老板,他肯定算我们的朋友, 我们利用他测试莫妮卡的...战斗能力?不管叫什么, 你觉得这样好吗?万一被发现...” “有什么不好的?另外他怎么可能发现?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卡坚卡理所当然的说道, “况且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你总不会忘了...” “没忘,我再说一次我没忘。” 抽油烟机下的姑娘一边清洗用过的试管一边说道,“可是所谓在舆论上帮新老板占据优势,不应该是帮他说话吗?你为什么要挑起舆论矛盾?” “这种事解释起来可比你要调配的蟑螂药复杂多了” 卡坚卡说话的同时重重的敲了下回车键,这才继续说道, “简单的说,有争议才能吸引注意力,只有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新老板。” “可是那些脑子有问题的怎么办?”抽油烟机下的姑娘问话的同时,也给刚刚调配好的溶液里滴入了甜味剂和蟑螂诱食剂。 “我们不是有莫妮卡吗?” 卡坚卡指了指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评论,“我们的好朋友莫妮卡就像个过滤器一样,她会帮我们解决那些垃圾的,这可比我们自己动手方便多了。” “我总觉得老板知道之后...” “放心吧,他不会知道的。”卡坚卡看了眼放在桌角的兽牙项链,语气肯定的说道,“这些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总之别给我们惹麻烦就好” 抽油烟机下的姑娘说话间将调配好的药液全都灌进了一个塑料喷瓶,对着餐桌上堆积的食物残渣和沙发缝隙,以及每个房间的门窗缝隙全都仔细的喷洒了一遍。 她们二人分工剿灭蟑螂的同时,卡尔普也在红旗林场开课前两天找到了卫燃。 “这几天你一直在找房子?”卡尔普饶有兴致的问道,“关于你的采访现在可是引来了无数的争议,你就一点儿不急?” “我急有用吗?” 卫燃翻了个白眼,“愿意骂就让他们骂吧,反正菊花长在了他们的屁股上。而且再说了,你怎么不问问那段争议采访的问题是谁故意设置的?” “这我可不知道,有关你接受采访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我负责的。” 卡尔普果断的推卸了责任,随后紧跟着问道,“既然你不急,我带你去看一套房子怎么样?说不定你会感兴趣。” “在哪?”原本正在研究笔记本屏幕上房屋租赁信息的卫燃抬头问道。 “卡班湖东南侧,风景非常好。”卡尔普像个尽职尽责的房地产销售似的解释道,“而且不用支付租金。”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卫燃短暂的诧异过后,立刻摇头拒绝道,“算了,我不去。” “为什么?”卡尔普不解的看着继续翻阅房租租赁信息的卫燃问道。 “以我对您的了解,就算真有一栋不需要租金的房子,你也会额外收一些当作辛苦费的。” 卫燃头也不抬的说道,“但是既然能让您说出不用付租金这种话,那我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比租金更多。” “维克多,看来你学聪明了。”卡尔普笑了笑,“不过这次不一样,是达丽娅老师,她准备把她的家借给你用。” “达丽娅老师的家?”卫燃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卡尔普。 “你那是什么鬼表情?”卡尔普没好气的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儿诧异。”卫燃说话间赶紧扣上了笔记本屏幕,“达丽娅老师是喀山人?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可不是喀山人”卡尔普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解释,而是转身径直走出了酒店,“如果你想去看看就赶紧跟上。”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仅仅冲着达丽娅老师的家这么一个理由,他都要跟过去好好看看,至于要不要用对方的房子,自然是先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再去考虑了。 钻进卡尔普驾驶的车子,卫燃还没来得及从对方的嘴里套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卡尔普便已经将车子停在了卡班湖东南岸的路边。 这所谓的卡班湖其实是喀山城区里,三座从西北往东南一路延伸相连的湖泊,如果不是本地人,或许只会以为它们是一条比较宽的河道而已。卫燃记得很清楚,就在他来俄罗斯留学的前一年,毛子还曾以这片湖泊水系为原型,拍摄过一个最多只能算五毛特效的破电影。 而卡尔普停车的位置,便是西北方向这第一座卡班湖的东南沿岸。只不过,和卫燃想象中的不同,这里面的湖景虽然还算漂亮,但隔着一条马路的身后,能看到的却是一大片被彩钢瓦圈起来的荒地。 抬头往上看,这彩钢瓦的后面还散乱的分布着郁郁葱葱的白桦树和橡树,而在紧挨着这片区域的不远处,隔着一道围墙,还有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老旧建筑群。 “那里是个很有年头的酒厂” 卡尔普指着不远处的老建筑群解释道,“它在18世纪末就已经存在了。一直到苏联时代都还在用卡班湖的湖水酿酒,不过现在它已经勉强算是一个景点了。” “你说的房子该不会是...” 卫燃呆滞的看着远处的酒厂建筑群,能被称作建筑群就知道它的占地面积有多大。而这么大的一片面积和里面那些几乎能当文物用的建筑如果能免费给自己用,哪怕答应卡尔普或者达丽娅老师一些条件似乎也没什么的。 “你偷吃了格尔巴乔先生的狗粮了?” 卡尔普见卫燃目光热切的盯着不远处的酒厂,无奈的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彩钢瓦围墙上的一扇小门上生锈的铁锁,“进来看看吧,这里才是免费给你用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在做美梦的卫燃失望的摇摇头,不情不愿的跟着卡尔普钻进了那道简陋的铁皮门。相比这道铁门外的寒酸,这片被彩钢瓦围起来的荒地虽然看起来占地面积不小,但实际情况却并没有好到哪去。 不提那些几乎齐腰高的荒草和肆意生长的野生白桦树,以及那两棵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橡树下堆积的落叶,单单正对着卡班湖方向的那栋三层石头建筑的房顶,都肉眼可见的坍塌了老大一块儿。 除此之外,在这栋建筑的周围,还建了一圈带有铁栅栏的花墙,那些彩钢瓦围墙,就是用铁丝绑在这圈围墙上的。而在围墙锈迹斑斑的大门上,还挂着个“卡班湖糖果公司”的破烂招牌。 卫燃在隔着花墙观察里面环境的同时,卡尔普也放弃了用钥匙打开围墙大门门锁的徒劳,直接弯腰捡起一块从花墙上塌落的破砖头狠狠的砸了上去。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卡尔普手里的破砖头碎成了渣滓,但那个足有拳头大,满是锈迹且带着半截断钥匙的铁锁却是毫发无损。 “你等我下”卡尔普说完,也不等卫燃开口便又低头钻出了彩钢瓦围墙上的小门,不久之后便拿着一把液压钳走了回来。 见对方一副“老子其实早有准备”的模样,卫燃不得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准备看看卡尔普等下会用这么一堆废墟开出什么吓人的条件来。 费了一番力气打开了那道铁栅栏门,卡尔普一手拿着液压钳,另一只手竟从腋下的枪套里拿出了一支pss微声手枪。 “别紧张”卡尔普笑着说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小动物或者瘾君子躲在这儿。” “这些已经足够让人紧张了好吗?”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加强警惕的同时好奇的问道,“这里真的是达丽娅老师的家?” “准确的说应该是达丽娅丈夫的家”卡尔普挤牙膏似的解释了一句。 “达丽娅老师结过婚?”卫燃挑了挑眉头。 “当然,还记得基洛夫那个开相机店的老兵列瓦吗?” 卡尔普轻轻推动这栋建筑一楼长满霉斑的木门,然而还没等他把门推开,这道木门便“哐当”一声拍进了建筑一楼的大厅里。 “记得”卫燃扇动着眼前的尘土,眯缝起眼睛的同时也屏住了呼吸。 相比外面那个足足五六十米见方的大院子,这栋建筑占地面积最多也就500平米左右,而且这门里面压根就是个搬空了的大仓库,些许开裂的混凝土地面上,除了一些装在木头箱子里的铁皮糖果盒子和大量等待被使用的褪色包装纸之外,根本找不到什么私人物品,甚至就连墙壁上,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涂鸦。 “她的丈夫当时就是列瓦的搭档,同时也是这家糖果公司的继承者,可惜他没能从格罗兹尼活着回来。那时候达丽娅甚至都已经...” 卡尔普解释到一半戛然而止,转而迈步走进了这栋建筑的内部,用手中的液压钳在混凝土墙壁上敲敲打打的检查着,同时嘴里卖力的推销道,“还算不错,这栋建筑的质量很好,只要简单的修一修屋顶再重新装修一下,坚持到在这里给你举行葬礼都没问题。” “你就不能说些吉利的?”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同时琢磨着该怎样委婉的拒绝,他是想把工作室搬到喀山不假,但却并不是一定要搬过来,而且就算一定要搬,也实在没必要选在这么个破地方。 “那就说些吉利的” 卡尔普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液压钳砸到远处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见楼梯没有坍塌,这才沿着楼梯一边往上走一边继续说道,“达丽娅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愿意把工作室搬到这里,并且尽可能的把这栋破房子修好,顺便把三楼最左边向阳的两个房间都留给她。等她死了之后,这栋房子就是你的了。” “这算个屁的吉利话”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是达丽娅陛下想立我当太子呢?” “除此之外她还让我转告你” 站在楼梯拐角处的卡尔普停住脚步,笑眯眯的说道,“达丽娅老师说如果你打算拒绝,就做好3月份所有课程内容全部翻倍的准备。” “为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因为她是你的老师,有权利决定你的课...” “不不不”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补充道,“我是说为什么非要把这里给我用?” “再好的房子,太久没有人住也会塌的。” 卡尔普转过身,一边继续往二楼走一边解释道,“达丽娅从来都不来这里,但同时又很担心这栋破房子彻底坍塌成一片废墟。 然后你就主动跳出来,要租房子和你的小女朋友过没有家长约束的二人世界。那么维克多,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 第385章 隔阂与信任 “还...还真是巧啊...”卫燃干巴巴的说道,内心则已经开始琢磨着,返修这么大一座房子要花多少钱才行。 “就当...就当帮个忙吧”卡尔普话音未落,已经再次迈开步子走上了二楼。 相比空荡荡的一楼,二楼的空间同样没有好到哪去,除了少数几张早已腐朽的破桌子烂椅子之外,连玻璃窗都没有几扇保持完整的了。脚下的地板也大多断裂发霉,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的水泥地面。 默不作声的走上三楼,这里除了房间少了一些,同时多了两个带有落地窗,可以看到卡班湖的阳光房之外,比之二楼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垃圾遍地,墙壁上写满了各种污言秽语,所有窗子的玻璃也都被人为的砸毁了,甚至连暖气片之类的东西似乎都在很久之前便已经被拆了个干净。 特意去达丽娅指定的那两个向阳房间看了看,可惜,这俩房间里除了一些不知名野生动物的骨头之外,同样没有找到任何与她有关的私人物品。 沿着楼梯爬上阁楼,卫燃一眼便看到,这个三角形的空间里,堆积着大量的鸟粪、羽毛、破碎的蛋壳以及各种啮齿动物残缺不全的尸体,同时又因为天窗漏雨,向阳的一面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面积已经完全坍塌,甚至就连剩下的那些,也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一阵风彻底掀开。 “想翻修这么大一栋房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从阁楼上下来的卫燃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和不小心沾染的羽毛,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拒绝。 “这种问题你自己头疼就好了,不用和我说。” 卡尔普却根本没给卫燃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转身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另外, 戈尔曼和达丽娅商量过了, 等夏天的时候, 我们会把你和季马上课的那栋五层楼进行彻底翻修,到时候你那个小女朋友如果带游客来喀山, 可以把林场当作落脚点,那栋楼也可以交给她专门用来接待游客,当然, 要付钱的,但肯定比市区的酒店要便宜很多。。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里以前本就是个苏联疗养院,各种设备也都还能用,而且制片厂的姑娘们还能给你们带来的游客提供写真拍摄的服务, 最重要的是, 那里距离机场足够近, 能帮你们节省不少的时间。” 卫燃错愕的张着嘴看着卖力推销的卡尔普, 呆愣片刻后难以置信的问道,“就为了让我翻修这栋房子?” “看来你的真的偷吃了戈尔巴乔夫先生的狗粮” 停住脚步的卡尔普无奈的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之后喷云吐雾的解释道,“这些为了感谢你的那个小女朋友对戈尔曼儿子的帮助,而且对于红旗林场来说,也能在多一份收入的同时让那里热闹一些。” “林场很缺钱?”卫燃自以为抓住了细节。 卡尔普脸上的表情越发像是在看傻子, “谁会嫌钱多?” “那制片厂呢?”成功被带偏的卫燃好奇的追问道, “那栋楼如果给阿芙乐尔用了, 制片厂去哪?” “当然是主楼,那栋楼有足够多的房间。”卡尔普不耐烦的说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 “红旗林场的课程呢?”卫燃继续不知死活的问道, “以后没有姑娘去那里上课了?” “当然会有”卡尔普此时的眼神已经像是看个死人, “我都说了, 主楼有足够多的房间。现在告诉我,你会用多长的时间把这栋破房子修好?” “额...我还没同意搬...” “好, 就按你说的, 一个月的时间。”卡尔普不等卫燃说完,便一如既往的提前幻听到了他想听到的答案。 “我什么时候...” “或者半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 卫燃咬牙切齿的看着继续往外走的卡尔普,此时他是彻底的悟了,别看苏联没了, 但这些活下来的kgb老混蛋那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傲娇,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求人还求的这么趾高气昂的。 “你自己说的一个月”卡尔普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房子,“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卫燃警惕的看着对方。 “你上课的时间是3月份的15号,换句话说,你现在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来考虑怎么翻新这栋房子了。” 看着一脸笑意的卡尔普,卫燃的脸色越发难看,“卡尔普,过分了吧?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我住进这栋破房子?” “这件事和房子可没有什么关系” 卡尔普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解释道,“几天之后我要陪着安娜和达丽娅老师去埃及考察电影拍摄场地,戈尔曼要指导季马应付拍完电影之后的采访。换句话说,我们暂时真的没有时间给你上课。” “真的?”卫燃狐疑的看着卡尔普。 “或者你也可以和我们去埃及”卡尔普浑不在意的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路上教你一些东西。” “大可不必” 卫燃果断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按照当初达丽娅的说法,自己本就提前了差不多一年学完了课程,如今这早半个月晚半个月的还真无所谓,但他可不想跟着三位老师出去当拎包小弟,不然到时候端茶倒水不都是自己的工作? 再说了,万一这仨老混蛋谁脑子一热给自己又来一个临时的考核,那可就是特码无法拒绝的惊喜了。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学生” 卡尔普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卫燃穿过齐腰高的荒草离开了这栋破房子,随后还煞有其事的从车里掏出个新的挂锁递给了卫燃,“维克多,祝你在这里生活愉快。” “我真是谢谢你了”卫燃一脸假笑的谢过对方,随后这才不情不愿的接过锁头,亲自锁住了彩钢瓦围墙上的简易破门。 直等到卡尔普重新启动车子开往酒店的方向,卫燃这才突兀的开口说道,“卡尔普老师,我突然发现有个职业其实特别适合你。” “老师?” 卡尔普早有预料的反问道,“当时我在季马他们那个小村子教书的时候,那些小孩子可都非常喜欢我的。” “不不不” 卫燃一本正经的摆摆手,“您不去做个房地产销售真是可惜了,甚至我坚信,整个俄罗斯境内就没有您卖不出去的房子。” “这么说你想买房子?”卡尔普笑眯眯的扭头看向卫燃。 “不买,没钱。”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卫燃果断的终止了调侃对方的危险举动,转而询问起了关于时光电影制片厂要拍摄的第一步电影的各种计划。 “好了,制片厂的事情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 解释了一路的卡尔普将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最后说道,“我们不在的这半个月,你除了要尽快把那栋破房子修好,还要记得你的毕业论文,如果有不懂的,就去喀山大学找你的导师,在这方面只有他能帮到你。” “只是论文方面?”不死心的卫燃意有所指的追问道。 “你确定要知道?”卡尔普笑眯眯的看着随时准备从副驾驶跳下去的卫燃问道。 “当我没说!” 话音未落,早已提前解开安全带同时把车门也打开的卫燃立刻跳了下去,撞上车门一溜烟的跑进了酒店大厅。 “聪明的小家伙” 心情似乎格外好的卡尔普不置可否的念叨了一句,慢悠悠的踩下刹车,调头开往了红旗林场的方向。 目送着卡尔普的车子走远,躲在酒店大厅里的卫燃立刻跑进停车场,驾驶着租来的车子又返回了卡班湖畔那栋几近废弃的破房子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绕着彩钢瓦围墙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将周围的环境摸排了一遍。 简单的说,这栋房子和隔壁那座历史悠久且似乎早已停产酒厂之间不但隔着一道围墙,中间还有一条足以把车子开进去调头的荒废土路,只不过,或许是这里太久没有用过的原因,这条不过五六十米长的土路已经同样被荒草和各种建筑垃圾占据。 围墙里外仔细逛了一圈见没有什么额外的发现,他这才驱车再次离开,准备在喀山找找有没有便宜好用的施工队能接手这里的翻新工作。 虽然这破房子几乎算是卡尔普和没有露面的达丽娅老师以威逼利诱的房子强送给自己住的,但不管怎么说,那几位老师都愿意把红旗林场借给穗穗当杀肥羊的屠宰场了,自己也就实在没必要继续拒绝。 而且另一方面他也看出来了,不管是那套破房子还是更早以前成立的时光电影制片厂乃至穗穗接手的因塔营地,如今自己和红旗林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早已经牢牢绑在一起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而摆在两者之间仅有的防备,也仅仅只是以尼古拉老爷子为首的红旗林场搞不懂卫燃的真实打算,同时卫燃也搞不懂红旗林场的真实目的罢了。 不过好在,这仅有的隔阂影响并不大,至少不会影响双方之间在另一种程度上无条件的信任。否则的话,别说戈尔曼不会让自己帮忙去美国找他的妻儿,别说达丽娅不会以耍赖的方式让他帮忙照顾这栋充满伤心和幸福回忆的房子。就连最早的尼古拉老先生,也不会让他帮忙调查妻子孩子的死因。 第386章 季马还是那个季马 时间一转眼进入了三月份,躲在喀山的卫燃在经过乔装打扮之后,也终于带着认真挑选出来的施工队进驻了卡班湖畔的破房子,大刀阔斧的开始了翻新维护的工作。 而这期间,除了喀山大学校内的某栋老楼发生了一次小范围的火灾之外,网络上对于卫燃之前采访的口诛笔伐也开始改换风向,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把矛头对准了波兰人,开始细数波兰人历史上的骚操作。 同时,在意大利都灵郊外的某座农场里,卡坚卡再次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了她的好朋友莫妮卡,并且语气激动的分享着曾经对自己进行谩骂的那些网友们账号都注销的神奇反转。 而平日里一副社恐晚期的莫妮卡,这次却努力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般的模样,但她那张小脸上遮掩不住的骄傲之色,却让原本专心吃甜品的马修,也像是亲眼看见了十字架上被钉的结结实实的那位,在一片圣光中走下来抢走了自己手里的小蛋糕一样难以置信。 “卡坚卡姐姐” 马修直等到卡坚卡准备离开的时候,立刻激动的凑上来,如往常一样在卡坚卡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卡坚卡姐姐,你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来做客?或者每天邀请莫妮卡去酒吧里坐坐怎么样?” “为什么?”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卡坚卡笑眯眯的问道。 “我敢保证,你绝对是整个意呆利最好的心理医生!”信誓旦旦的马修先是看了眼正在烤箱前给卡坚卡准备披萨的姨妈,这才小声说道,“我至少陪莫妮卡见过20位心理医生,但是还从没见过她那个样子。” “我可不是什么心理医生” 卡坚卡轻轻揉了揉马修小家伙脑袋上茂密的天然卷,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明显在偷听的莫妮卡,这才温柔的继续说道,“我只是莫妮卡的好朋友而已,而且莫妮卡也不需要心理医生,她的心理也没有问题,她只是需要一些和她聊得来的朋友而已。” “那你一定是和莫妮卡聊得来的好朋友!”马修语气肯定的说道。 “当然, 当然是!”一脸温柔样的卡坚卡以更加肯定的语气回应道,“莫妮卡是个很好的朋友, 马修也是很好的朋友。” “塔西叔叔呢?”马修不知死活的问道。。 卡坚卡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的说道, “他是个洁癖!” “而且还是个强迫症!”早已叛变的马修立刻追了一句,不过紧跟着他又可怜巴巴的说道, “可惜塔西叔叔也需要朋友的,他其实也很孤独。” “可惜我不是什么心理医生” 卡坚卡爱莫能助的摊摊手,“不过我会帮他留意好的心理医生的, 看在我和莫妮卡还有可爱的马修是好朋友的份儿上。” 自己手底下的好员工攻略莫妮卡的事情,作为老板的卫燃却根本就不知情,此时他正倒骑在卡班湖畔的大院子中央停放的半履带摩托后座上,借着不远处挂在橡树枝杈上的煤油汽灯放射出的明亮灯光一边看守已经被拆成毛坯的破房子,一边敲击着卡坚卡当初送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编纂着才刚开了个头的毕业论文。 而在距离他不过三四米的橡树下, 还支起了一顶厚实的双层帐篷, 那帐篷门口呼呼作响的汽油驴子上, 还架着一个大号的咖啡壶。 这样近乎露营的生活,从他带着施工队进场就开始了。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把白天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盯着施工队给这栋建筑翻新上面,而晚上,则一边守着工地,一边忙着毕业论文。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仅仅只是不想在基础翻新装修的阶段就被偷偷安了监控设备而已。 而他这么严防死守的盯着, 除了让请来的施工队有些怨言之外, 倒是也让施工速度加快了不少。 别的不说, 这才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起码满是荒草的院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就连围墙都全部拆除, 按照本来的样式重新垒砌了一遍, 顺便还贴着墙种上了一圈善于攀爬的凌霄花。 除此之外, 卫燃还掏钱把与隔壁酒厂之间的土路仔细休整了一番, 顺便把新的大门改在了这个方向。 除了这些小改动,那栋破房子在拆掉了阁楼房顶和所有的门窗之后, 怕死的卫燃还专门请来了评估公司, 直到确定这栋房子的钢筋混凝土主体足够再坚持百八十年没有问题,这才挥舞着现金监督着施工队加快速度开展进一步的翻新工作。 相比卫燃的忙碌,远在芬兰的季马如今可要轻松多了,如今《致暴风雪中的友谊》已经拍完了最后的几个镜头,所有参演过这部电影的业余演员们也重新汇聚在了那座曾在暴风雪中提供了难得友谊的猎人小屋里, 如半个多世纪前那些曾在这里躲避暴风雪的二战士兵们曾经做过的一样,组织着一场近乎自娱自乐的庆功宴,准备迎接紧随而至的采访活动和一场小型的发布会。 转眼间又是一周的时间悄然而逝,当季马独自返回喀山,在卡班湖畔找到卫燃的时候,那栋三层的破房子在卫燃充沛的资金支持下已经重新盖好了漂亮的大红色房顶,同时也安装好了花大价钱订购的木质门窗,铺设好了全新的水电管线。 “这里以前是达丽娅老师的家?”季马难以置信的问道,“这里看起来可真漂亮。” “漂亮?当然漂亮!” 卫燃一脸肉疼的说道,“两百多万卢布换的呢,接下来还要重新铺设地板并且给里面填满各种家具,那又是一大笔钱。” “这里有没有我的房间?”西装革履的季马舔着脸问道。 “没有”卫燃说话的同时送出一颗中指,“我喊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分家产的。” “你怎么比戈尔曼那个老东西还小气?” 一句话成功得罪了两个人的季马自顾自的穿过厚实的木门问道,“快说说,你喊我来是做什么的?” “带你认认地方而已” 跟在后面的卫燃笑着解释道,“以后阿芙乐尔和我会在这里生活,因塔那两个营地的经营活动也会放在这里。” “伏尔加格勒那边呢?”季马扭头提醒道,“尼古拉校长还在那边呢。” “我询问过尼古拉先生,并且试图邀请他过来一起生活,但是不出预料的被他拒绝了。”卫燃摊摊手,“不过你不用担心,阿芙乐尔的父母会照顾好他的,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闻言,季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事情?” “明天我要回红旗林场上课了,你呢?”明知故问的卫燃追问道。 “之前在电话里我说过的,接下来我有半个月的假期” 季马既庆幸又有些遗憾的解释道,“另外戈尔曼先生说,因为他要给你上课,所以以后我和你的课程会彻底分开,连上课的时间都会错开。不过我听说你今年就能从红旗林场毕业了?” “今年九月份,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戈尔曼说我至少要到明年的秋天才能学习完所有的表演课程。” 季马说到这里,脸上又浮现出了期待的神色,“不过他也说了,以后我会是个非常出色的演员。” “只要你能管住下半身” 卫燃调侃了对方一句之后,在季马竖起的中指示意下,带着他离开满地装修材料的一楼大厅,一边往不远处的帐篷走一边说出了自己请自己过来的打算,“我请你来的另一件事就是帮我在这里盯着装修进度。” “这还用盯着?” 季马咧着嘴一脸为难的问道,“多...多久?” “当然要盯着,尤其要盯着这里会不会被装上什么窃听监控设备”卫燃压低声音说完之后,转而笑眯眯的安抚道,“不过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月而已。” “只有半个月?这叫不长?我能不能拒绝?”季马哭丧着脸看着卫燃,“我已经准备约特洛的同学来俄罗斯玩了。” “特洛的同学?”卫燃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是特洛?” “我和一起拍电影的那个高中生,你忘了?”季马无奈的提醒道,“演卡尔的那个小演员。” “你特么连高中生都不放过?”卫燃再一次竖起了刚刚放下的中指,“季马,做个人吧,你已经是个明星了。” “我们是朋友!纯洁的朋友关系!”季马不服不忿的强调道。 “对,纯洁的朋友关系” 卫燃一脸嫌弃的揭露了显而易见的真相,“但你打算邀请一个高中生在上学的时间来俄罗斯玩,显然是想把这种朋友关系变得没那么纯洁。” “这次我是认真的!”季马语气苍白的辩解道。 卫燃对季马这个混蛋可太了解了,想都不想的反唇相讥道,“你哪次不是认真的?” “但这次我是真的...” 还不等季马说完,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便开进了这座大院子,同时也朝着正在橡树下聊天的卫燃和季马按响了喇叭。 等车子停下来,卫燃名义上的导师卡吉克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紧跟着,卫燃名义上的同学玛雅也推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还不等这师生俩打招呼,季马便抻了抻卫燃的衣袖,“维克多!维克多!你已经有阿芙乐尔了,快把这个漂亮姑娘介绍给我!记得说我是个明星,不不不,还是谦虚点,记得说我是个电影演员,还要说我在华夏拍摄的作品有二十多万的粉丝!” 第387章 乔迁之礼/物归原主? “你刚刚不是...” “我刚刚开玩笑的!” 说话间,季马已经动作极快的把自己的手机壁纸从一个最多也就高中生的金发姑娘,换成了脑门上贴着“鸡肥蛋多”的自拍。与此同时,这货身上那股子流氓小混混的气质也眨眼间烟消云散,正经的让卫燃甚至怀疑刚刚那一瞬间自己身边换了个人。 直到这个时候,卡吉克才笑着说道,“维克多,我的好学生,今天我们给你送来了一些礼物。” 没搭理偷偷踢自己鞋跟的季马,卫燃笑着和对方以及跟来的玛雅轻轻抱了抱,这才开口问道,“给我送礼物?” “当然” 卡吉克说到这里却看了眼仪表堂堂仿佛人类精英的季马,随后朝卫燃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儿。 “没关系,他是我的好朋友季马。”卫燃说道这里不情不愿的又追了一句,“他是个电影演员,最近才在芬兰拍了个电影。季马,这位是卡吉克先生。” “哦哦哦!” 卡吉克立刻和季马握了握手,热情的说道,“我经常听维克多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您好卡吉克先生” 季马文质彬彬的和卡吉克握了握手,被戈尔曼培养出来的谎话也是张嘴就来,“我也经常听维克多提起过您,他说您是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师。” “这俩戏精!” 卫燃暗骂了一句,索性遂了季马的心愿继续介绍道,“这位漂亮的姑娘是玛雅,我的同学。。” “您好,玛雅同学。” 季马立刻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晃了晃之后立刻松开,嘴上也跟着冒出了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实不相瞒,您比我在剧组里遇到的任何一位女演员都要有气质。” “谢谢您的夸奖”似乎被夸的一脸开心的玛雅也礼仪性的夸赞了季马几句,并且表示等以后一定会去看看他拍的电影云云。 “你们那破电影里一群大老爷们儿,唯一算得上女性的就一头驯鹿,最后还特么被雪崩埋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抢过话题问道, “老板,您刚刚说要送我礼物?” “差点忘了!”卡吉克拍了拍脑门儿, “玛雅, 你来解释一下吧。” 看了眼打着想把自己推荐给导演的旗号, 明目张胆索要联系方式的季马,玛雅先是笑眯眯的将自己的电话报给了对方, 这才开口说道,“是这样,学校前些天发生火灾之后, 我和老板翻出来一些落灰很久的历史档案和历史书籍,那些东西在学校的档案室里吃灰很久了,平时也根本用不上,但是全都丢掉又很可惜。”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 那些档案和书籍就全都送给你吧。” 卡吉克老师接过话题继续说道,“都是一些在苏联时代就积压下来的废纸了,与其让它们在学校的档案室里等着发霉或者再遇到一场火灾, 还不如把它们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既然老师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想到把那些东西送给自己,但起码能猜到这位便宜导师大老远找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听自己拒绝的。 “既然这样, 装修的时候记得做几个大一点的书架。” 卡吉克老师想了想又说道,“另外你最好在月底之前把那些废纸搬走,我们急着用那个房间。” “很多?”卫燃后知后觉的问道。 “一共有四个书架” 玛雅接过话题, “大概有近千本书籍的样子,另外还有些过期档案。老板,不如把那些破书架也送到维克多这里算了?” “这个提议不错!”卡吉克看了看仍在装修的房子, “这里看起来足够大, 应该摆的下。” 不等卫燃张嘴, 季马便一本正经的说道,“卡吉克老师, 还是玛雅同学,维克多接下来半个月要出差, 而且我刚刚答应帮他监督这里的装修进度,所以关于那些珍贵的书籍和书架, 不如我们约个时间, 由我来负责运过来吧?” “维克多,看来你有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卡吉克老师不知道是真的看走了眼, 还是压根就不在意,痛快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说定了,玛雅,你和季马商量具体的细节吧,这种事就别让我操心了。” “好的老板”玛雅温柔的应承了下来。 卫燃似笑非笑的看着季马,“你刚刚不是...”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你尽管放心的去出差,这里的事情放心的交给我就好!” 季马不等卫燃说完,便一本正经的推翻了刚刚他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母,随后稍稍加大了声音说道,“维克多,我们可是亲如兄弟的朋友。这里的事情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肯定帮你盯好装修现场,顺便也会把那些珍贵的书籍妥善的运过来。” “别本末倒置”卫燃不得不开口提醒道。 “放心” 季马自信的说道,“这里是喀山,不是伏尔加格勒,最多一个小时,我就能找来和装修工人一样多的帮手盯着这里,别说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东西,就算是一只老鼠,没有我的允许也别想跑进这个院子!” “我都差点忘了你是个...” “猎人!”季马再一次抢过了话题,“没有猎物能逃过我的眼睛,哪怕是一只老鼠。” 见背对着玛雅的季马一脸祈求与威胁并存的复杂神色,卫燃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拆对方的台。至于自己那位漂亮的研究生同学玛雅会不会被季马给祸祸了,他这次却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可以说,这次季马能不翻车都算是他祖上烧了高香了。 谈完了正事送走了来去匆匆的卡吉克和玛雅,刚刚还装的人模狗样的季马在车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同时,立刻转身问道,“维克多!快和说说那个叫玛雅的姑娘!” “说什么?”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随便!随便什么都行!”季马殷勤的从他开过来的车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卫燃,“所有事,你知道的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 “你那芬兰的...” “别提上次的事情,我这次可是认真的。”季马不耐烦的催促道。 “神特码上次和这次!” 哭笑不得的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你先给我找来足够靠谱的人过来盯着再说别的。” “这有什么难的?” 季马想都不想的掏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拨了出来,而在电话接通之后,立刻说道,“找20个闲着没事的人来城里,记得让他们自己带着帐篷和几支猎枪,到了卡班湖给我打电话。” 还没等卫燃反应过来,季马便挂断了电话,自信的说道,“最多一个小时他们就能过来帮你24小时盯着这里。现在快说说我的玛雅。” “你的玛雅?” 卫燃被臭不要脸的季马给逗笑了,索性痛快的说道,“玛雅·斯瓦尼泽,哈萨人,信仰一撕蓝教,在喀山大学读研究生,战争史专业。” “还有呢?”季马追问道。 “没了”卫燃摊摊手。 “就这些?”季马失望的问道。 “就这么多,你也知道,我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林场,剩下的时间还要忙我的工作室,去学校上课的时间并不多。” 卫燃说到这里犹豫片刻,他虽然答应了卡尔普对卡吉克和玛雅的事情绝对保密,但却同样不想季马真的因为招惹了那对有问题的师生出现什么危险,所以又含糊其辞的提醒了一句,“连我跟着卡吉克老师上课都是红旗林场的卡尔普先生亲自帮忙安排的,否则根本没机会经常逃课。” 季马愣了愣,突兀的说道,“你要付钱” “付钱?付什么钱?”卫燃不解的看着发神经的季马。 “我帮你找来了20个帮手盯着这里,你不该付钱吗?”季马一脸理所当然的问道。 “不如我和你的玛雅说说你和芬兰那个高中生小姑娘以及之前那些乌克兰姑娘以及波兰姑娘、因塔姑娘之间的事情?” “我觉得你当然不用付钱,毕竟我们是亲如兄弟的好朋友!” 本就在开玩笑的季马立刻嬉皮笑脸的再次做出了保证,“这里的事情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今天晚上我就去喀山大学看看那些没人要的书籍档案。” “你确定要看的真是的书籍档案?” “还有那些前凸后翘的书架!”恬不知耻的季马明目张胆的说道。 卫燃闻言无奈的摇摇头,“你早饭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谢谢你的祝福” 嬉皮笑脸的季马说话间已经钻进了他开来的车子,“好了,趁着还有时间,我先去买一身合适的衣服顺便做个适合约会的发型。” “人渣中的人渣” 目送着对方开着车子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卫燃却再次皱起了眉头,开始琢磨着那位卡吉克老师和名义上的同学玛雅给自己送礼物这件事背后是不是有着其他的含义。 而与此同时,眼看着已经把车子开进学校的玛雅也问出了类似的问题,“老板,我们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送给维克多?而且要必须把书架也送过去?” “送给维克多?”坐在后排的卡吉克摇摇头,“那些东西可不是送给维克多的。” “难道送给那个叫什么季马的?”玛雅奇怪的问道。 “离那个叫季马的远点,看长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卡吉克说完,这才解释道,“那些书籍和书架本来就是摆在那栋房子里的,我们只是把它们还回去而已。” 说到这里,卡吉克拍了拍脑门儿继续说道,“玛雅,到时候记得把那些书架都摆在那栋房子三楼最左边向阳的那两个房间里,每个房间放两个书架,让它们靠着共用的那堵墙。” “没问题,还有其他的要求吗?”玛雅缓缓踩下刹车问道。 卡吉克想了想,最后开口说道,“摆着糖果生产工艺书籍的书架放在最左边房间,放着档案票据和营业执照的那两个书架放在另一间房子里,别搞错了。” 第388章 半个月的变化 3月15号上午,卫燃掐着点准时赶回了红旗林场,接受着诸位老师排着队的改造。 相比年前的课程,如今占据卫燃大部分时间,都是各种理论课程。这些课程有的需要他深入学习并且做到得心应手,比如进阶的地形课程、心理学课程乃至一些实用性极强但却带有一定危险性的化学课程等等。 但有的课程,却只需要他大概了解就可以轻松通过,这些看似没什么用的课程则大多是一些欧洲神话和宗教史、哲学、乃至一些植物学、昆虫学的东西。 不过,这些需要动脑的理论课程却远远不是最让卫燃头疼的,无论是隔一天上半天的礼仪课,还是每天午饭后和林场里不同的姑娘一对一学习跳舞,又或者每天起床吃饭前一个小时的乐器课,这些听起来远比理论课有意思的课程,对他来说却完全是在遭受精神折磨。 红旗林场的变化当然不止卫燃的课程安排,就像之前卡尔普说的那样,如今时光电影制片厂已经搬到了主楼,原本那栋五层楼则被彻底清理出来,又恢复了苏联时代这里还是个疗养院时候的本职工作,甚至在难得的闲暇之余,卫燃还去里面体验了一番那些看起来很有时代感的苏联理疗项目。 他在红旗林场数日子的同时,卡班湖畔的那座大院子里,也因为进驻了整整20号两班倒的小混混,让装修进度进一步加快。 显而易见,这些或是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或者干脆顶着个大光头,同时却明目张胆的把猎枪摆在明面上的小混混们,远比之前卫燃用高额的佣金带来的激励更有效果。 而且别看这些小混混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在季马慷慨的把卫燃回林场上课之前留下来的一万美元现金拍在汽车引擎盖上的那一天起,他们却是真的认真了。 偷偷安装监控设备?那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这些小王八蛋们直接从根源上掐灭了这种可能, 至于做法也足够的简单粗暴,先在季马的指挥下把所有的装修材料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 每天给来装修的工人来一遍搜身安检, 最后再换上提前准备的连体工装,剩下的工作就是守好这个大院子吃喝玩乐了。。 那些工人不愿意? 这个问题可比找出可能存在的监控设备要简单的多了, 这些小混混仅仅只是撸起袖子,亮出手腕上那条一圈黑一圈红的荆棘纹身就让那些工人们心甘情愿的接受了所有的安排。 相比这些耀武扬威的小混混,季马可就逍遥自在多了。这货故意弄了一辆后备箱小的可怜的车子, 借着每天搬运个两三百本旧书的机会,变着花样的把玛雅约出来吃喝玩乐。 而在这货勾搭玛雅同时,他手底下那些小混混也把搬过去的旧书全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甚至连那四个陆续从学校搬过来的, 高度直通天花板的金属书架,都借着保养的名义拆成了零件,极为夸张的用上了不知道从哪借来的一台探伤仪。 倒是卫燃名义上的同学玛雅,像是不知道那些小混混的所作所为一样,每天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季马的殷勤, 不管是鲜花美食还是电影票又或者游乐场的门票全都来者不拒,但同时又以信仰的名义拒绝酒精饮料之余, 一如既往的坚持每天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学校的好习惯。 半个月的时间在各有各的忙碌中一晃而逝,卡班湖畔的那栋房子的翻新和装修工作,也在3月份的最后一天之前彻底完工。那些小混混们,也各自领了500美元的辛苦费, 结伴开始了早就计划的花天酒地。 对于他们这些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来说, 半个月的时间酒肉管够, 还能拿到500美元的辛苦费已经算是非常好的待遇了。 但是对于场面人儿季马来说可就不一样了,这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投入了所有的热情和精力, 却连玛雅的手都没摸到几次, 毫无疑问,这是个无法接受的败仗。 好在,这货虽然渣是渣了些,但起码不会考虑用强之类的下三滥手段, 这或许也在无形之中让他保住了即将走向人生巅峰的小命。 也因此, 当3月31号下午,结束了半个月课程的卫燃驾车从红旗林场赶回卡班湖畔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季马正坐在固定在橡树枝杈的秋千上, 仿佛失恋一般往嘴里灌着酒。 “你这是吃错药了?”卫燃将车钥匙丢给对方之后好奇的问道。 “我暂时性的失恋了” 季马煞有其事的说道,却是根本没接前者抛过来的车钥匙,而是任由其落在了新进铺好的草坪上。 “神经病!”卫燃明目张胆的用汉语骂了一句,转而好奇的调侃道,“你的玛雅?” “我的玛雅!” 季马仰头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愤懑的说道,“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我只在一辆开过积水路段的汽车差点把水溅到她身上的时候才有机会抱了她不到十秒种!” “你差不多得了啊”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弃玛雅换个目标?” “换目标?换什么目标?” 季马将手中的易拉罐胡乱一丢,“我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吗?不拿下玛雅,我就不叫季马!” “对,你改名叫种马算了。”卫燃继续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调侃道,“鸡肥蛋多的种马。” “不和你浪费时间了” 季马弯腰捡起脚边的车钥匙,径直钻进了没有熄火的车子里,信心百倍的说道,“我这就回红旗林场进修!半个月之后继续攻略我的玛雅!” “你先等...算了。” 卫燃看着已经踩下油门离开院子的季马,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提醒咽进了肚子,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整修一新的房子和大院子上面。 相比一个月前的破败样,如今这大院子不但铺满了草坪,甚至还额外修了一个大概五米直径的小喷泉,里面更是养了不少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金鱼。 至于那座翻新的三层建筑本身,更是在外墙上重新包了一层石块,顺便安装了一圈复古的铸铁照明灯以及在卡坚卡的建议下选购的监控摄像头。 推开挂着一串钥匙的厚实木门,一楼的房间里已经铺上了厚实的实木地板,左手边空出来的位置,除了一张长条桌和一个靠窗的实木写字台之外,还靠墙摆着一些空荡荡的实木书架。 而在右手边的位置,除了同样摆着一张实木写字台和几个实木展架之外,还多了一圈沙发和一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立式钢琴。 分别在左右两边的落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迈步走上了二楼。 按照他的构想,以后一楼的空间就是他和穗穗各自忙各自工作的地方,二楼才是用来生活的地方。是以相比楼下,这一层的配色也生动了不少。甚至季马这货,还自作主张的把卧室的大床换了一个带遥控和马达的奇葩玩意儿。 挨个房间看了一圈,卫燃也一阵阵的肉疼,为了翻新这栋破房子,他掏的人工费、材料费等等全都加起来,都已经足够买一套位置还算不错的新房子了。 继续往楼上走,三楼除了基本保持着以前的格局,除了最左边向阳的那两个房间里各自摆了两个直通天花板的金属书架之外,其余的房间全都是只铺了地板的闲置状态。 好奇的从卡吉克送来的金属书架上拿起一本既有年代感的相框,卫燃在看到相框里“卡班湖糖果公司”的营业执照时愣了愣,紧接着便意识到对方把这些东西送过来的原因。 将营业执照放回原位,卫燃又从书架上拿起另一个相框看了看。在这个相框里,是个一脸明媚笑容的短发女人,她正坐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橡树下面,用手轻轻抚摸着有些许隆起的肚子。 这是达丽娅老师? 卫燃惊讶的嘀咕了一句,照片里这个短发女人虽然似乎是个孕妇,但身材却保持的极好,要不是眉眼间实在过于相似,他实在是难以把照片里的人和红旗林场的达丽娅老师联系在一起。 轻轻将相框放回去,卫燃仔细看了眼书架上摆放的公章、票据以及各种时间全都停留在了1994年年底的报表。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个房间去了隔壁。 相比刚刚那两个书架,这个房间里的书架上摆放的,却大多都是些技术性书籍,从这样维修制糖设备,到制糖工艺流程的讲解,乃至销售经营模式以及各种报纸不一而足。 但除了这些之外,他唯一能找到的,算得上私人物品的,却仅仅只有一个白色的,印着“卡班湖糖果公司”的搪瓷杯子。 默不作声的离开房间,卫燃思索片刻后沿着一道陡峭的木质楼梯来到了重建的阁楼。 如今,这阁楼里除了一个大号的电瓶之外,还有一台24小时工作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几个并排安装在墙壁上的闸刀式开关。 只要将那几个开关连通,卫燃就可以随时利用平板电脑查看安装在房子四周和房顶上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的内容,而如果侦测到移动物品,这台笔记本还会主动进行报警。甚至必要的时候,远在意大利的卡坚卡都可以帮他盯着这里。至于那些老式的闸刀式开关的作用,自然是为了让他可以随时从物理上隔绝来自网络上的入侵。 当然,这阁楼里远不止这些东西。当初挂在这大院子门口的“卡班湖糖果公司”的破招牌也被放在了一扇可以找到阳光的天窗下面。 将这栋花了大价钱才翻新好的房子里外里参观了一圈,卫燃将所有房间的窗户和外面的照明灯全都打开,同时也把盯着监控的无聊工作也托付给了好员工卡坚卡,这才离开这座大院子锁上铁栅栏门,驾驶着季马提前帮他租好的车子直奔机场的方向。 如今这房子虽然修好了,但想住进去,起码也要晾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行,既然住不进去,那么回伏尔加格勒自然也就成了不二之选。 第389章 愚人节 愚人节当天,卫燃从工作室二楼的卧室里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远处马马耶夫岗山头的祖国母亲雕像也似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似得。 而在紧锁的卷帘门外面,早在半个月之前便跟着老板亚历山大回来的教授已经等候多时了。 “维克多,你是不是在工作室里藏了姑娘了?” 阿历克塞教授绕到卧室窗子的一面,一边大喊大叫的同时,还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准确的砸到了玻璃窗上。 看着贴满胶带的玻璃窗上新出现的裂纹,卫燃打着哈欠穿上衣服,晃晃悠悠的下楼打开了反锁的卷帘门。 “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历克塞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早饭放在了桌子上。 “昨天晚上的航班” 卫燃再次打了个哈欠,伸手从保温饭盒里捏出个肉包子塞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急,现在还不到早晨八点呢,我有足够的时间赶过去。” 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熟门熟路的从书架上那些历史资料的夹缝里翻出一小瓶杜松子酒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之后,又赶紧拧上瓶盖塞了进去,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卫燃的对面。 “找我有事?”卫燃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放下第二个肉包子,“直说呗?” “你真的打算把工作室搬到喀山?”阿历克塞教授开口问道。 闻言,卫燃干脆的点点头,拿出了早就想好的托词,“我毕竟在那边读书呢,每个月来回跑实在是太麻烦了,单单机票钱就不少呢。” “我的好外甥,以后我会想你的。。”阿历克塞教授装模作样的说道。 “要不然...您直接说实话?”卫燃说完,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肉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这个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正在酝酿感情的阿列克塞教授顿时泄了气,“其实没什么事情,这间承载了短暂回忆的工作室就留着吧。以后不忙的时候经常和阿芙乐尔回来看看。” “你...”嘴里叼着个肉包子的卫燃错愕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教授。 “我什么我?” 阿历克塞教授无所谓的伸手从长条桌底下扣出另一个用胶带黏在上面的酒瓶子,拧开盖子灌了一口之后说道,“虽然我经常喝的醉醺醺的, 但阿芙乐尔毕竟是我的女儿,这种事你觉得能瞒过我们?” “所以...都知道了?”卫燃尴尬的问道。 “都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阿历克塞教授将这个酒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 随后将残存着胶带的空瓶子随手往垃圾桶里一丢, 继续说道, “你和阿芙乐尔的事情我们都不担心,不过我可不想把这种事情憋在心里装作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 阿芙乐尔就交给你了,就像当初我把这间工作室交给你一样。当然,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希望你能像现在把这间工作室还给我一样,像个男人一样痛快的把我的宝贝女儿还给我。” “然后被你用一颗小石子在窗户上砸出一道裂缝?” 卫燃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对方很少喝的伏特加,帮坐在对面的教授倒了满满一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历克塞教授心满意足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打了个酒嗝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好了, 我要去上班了, 刚刚我们说的事情记得保密。” “我送你去吧”卫燃无奈的拿起第三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塞进了嘴里, 追着对方跑出了工作室。 “如果我早知道你和阿芙乐尔再一次之后会这么懂事,现在说不定你们都有了孩子了。”阿历克塞教授痛快的将车钥匙丢给卫燃,心安理得的钻进了后排。 “我是怕你又像上次一样酒驾被警察抓到, 或者像前年那次, 喝多了自己吧车开进...” “闭嘴!” 上一刻还有个父亲模样的阿列克塞教授气急败坏的用力拍了拍卫燃的座椅靠背, “你个抢走我的宝贝女儿的小混蛋要么安安静静的开车, 要么现在就滚下去给我叫一辆出租车。” “长本事了, 还不让说了...”卫燃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 带着笑意轻轻踩下了油门。 将阿历克塞教授顺利送到亚历山大的博物馆,打车回来的卫燃还没来得及接过出租车司机的找零,便发现工作室的卷帘门门口, 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胖女人。 这是...黛安? 卫燃愣了愣神,年前在德国的时候,他曾在汉斯先生的引荐之下和这个女人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对方还邀请他以什么调查员的身份加入自称为雪绒花的二战失踪士兵寻回组织来着。 当时我好像没答应吧? 趁着司机找零的功夫,卫燃暗自回忆了一番, 直到确定自己没有答应,这才接过司机递来的找零, 一脸热情的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黛安女士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了?”卫燃和对方一边握手一边问道。 “当然是来再次邀请你了,汉斯先生提醒我, 你的电话不太容易打通, 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黛安笑眯眯的说道,“方便请我进去坐坐吗?” “稍等”卫燃说着弯腰拉开了根本没有上锁的卷帘门,热情的邀请对方坐在了长条桌边。 “维克多先生,不知道上次在德国我们聊过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黛安趁着卫燃在煮咖啡的功夫问道,“说实话,我看了您最新的一次专访之后,就赶来伏尔加格勒了。” “这么说...你等了一个月?”卫燃惊讶的问道。 “差不多三周” 黛安客气的接过前者递来的咖啡,“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辛苦,我趁着这段时间在伏尔加格勒好好逛了逛,顺便也算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坦白讲,之前我们聊过的事情,我还没有考虑好。” 卫燃坐下来歉意的说道,“主要是我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充裕,除了要忙这间工作室之外,还要上课,同时电影制片厂那边的工作也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 “我能理解为您是在拒绝吗?”黛安一脸失落的问道。 “我并不是在拒绝”卫燃惋惜的摊摊手,“只是我的时间真的不算够用,或许没办法在调查员这份工作上投入太多的精力。” “如果只是帮我们宣传雪绒花组织,并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黛安语气诚恳的做着最后的努力。 “黛安女士,我对名利并不看重。”卫燃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更不想被那些虚幻的东西拖累探索历史真相的脚步。” “那...”黛安失望的叹了口气,“那好吧维克多先生,不过以后如果我们需要调查些历史真相的时候,可以麻烦您吗?” “当然,当然没问题!”卫燃痛快的答道,“这座工作室就是为了解开历史真相而存在的。” 闻言,黛安这才勉强露出了些许的笑容,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方面。 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打发走了对方,卫燃立刻将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 说起来,这件事早在过年的时候,他就挑阿历克塞教授难得保持清醒的时间里说起过。而阿历克塞教授给出的建议便是,调查员的工作尽量别碰,但调查历史真相本身这件事不用拒绝。 按这老家伙的话来说,给这些尸体中间商工作不但赚不到钱,真的出了意外,弄不好还会被拿去顶雷。 别的不说,尤其这种刚刚冒出来的小组织,卷着尸骨跑路的事情可并不新鲜。到时候作为“客卿”一般存在的调查员管不管? 不管的话坏名声,管的话怎么管? 一具尸体起码一百美元,关键是能换来尸体还好,起码能换个其他的组织卖了回本,万一运气好赶上德国境内有什么市长竞选啊,有关二战老兵的慈善活动之类的,说不定多少还能赚点儿。但问题是对方要真卷尸体跑路了,那可真是连个骨头渣子都看不见。 再一次反锁了卷帘门,卫燃开始琢磨着该把这工作室里的什么东西带到喀山那边。 可这一番楼上楼下的踅摸之后他才意识到,除了保险箱里的那些武器弹药和真金白银现金钞票,这工作室里真正意义上算是他自己的私人物品却并不多,仅仅只有洗手间里的牙刷毛巾和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以及停在门口的越野车罢了。 至于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阿列克塞教授的东西,怪不得这老家伙大早晨的就过来,他哪是担心穗穗,这老头子是怕卫燃把他辛苦收集的那些书籍资料给偷偷打包带走呢! 后知后觉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报复似的把刚刚不小心翻出来的那些成箱的杜松子酒全都送到了隔壁的旅行社里,打算给阿历克塞教授在愚人节这天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美好回忆。 第390章 黛安的筹码(今日一更) 在伏尔加格勒休息了两天的时间,看够了小姨相夫教子前半段戏码的卫燃,也将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都装进了越野车,打算自驾前往喀山提前搬过去。 究其原因,实在是小姨周淑瑾每天那看女婿的奇怪眼神过于渗人,而且时不时的来工作转一圈也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忙毕业论文的事情。 “好孩子,以后经常回来看看。”周淑瑾一脸不舍的将一个装满红烧排骨的高压锅以及一个装满了肉包子的大红色塑料袋放进了越野车的副驾驶座椅上。 卫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以后我肯定常回来,放心吧小姨,另外那边的房子也足够大,以后你们不忙的时候,也可以随时去喀山玩几天。” “这可是你说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接过了话茬,“过几天我就去帮你布置新房子。” “穗穗毕业之前,你敢离开伏尔加格勒,我就打断你的腿!” 周淑瑾说话的同时还用手指头戳了戳挂在前者腰间的酒精检测仪,“从现在开始,每六个小时开一次视频做酒精检测!只要你的身体里有一毫升的酒精,你就和酒瓶子结婚去吧!” “看看你这个混蛋做的好事!”上一秒还喜气洋洋的阿历克塞教授狠狠的瞪了眼卫燃。 “为了你好” 卫燃幸灾乐祸的拍了拍装在后备箱里的那几箱杜松子酒,“教授,既然你不喝酒了,这些我就带走了,而且你放心吧,昨天我已经把工作室仔细检查过了,连空酒瓶子我都收走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阿历克塞教授咬牙切齿的夸奖了卫燃一句,转而一脸祈求的看向周淑瑾, “佐餐酒...” “换成牛奶” 周淑瑾不等前者说完便做出了安排,转而又把一个装满了各种零食的行李箱塞进了越野车的后备箱, “到了之后给我们来个电话。” 卫燃闻言点点头, 转而看向跨坐在哈雷摩托上的老家伙, “尼古拉先生,你真的不和我去喀山住一段时间?” “我不会再离开伏尔加格勒了, 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这里了。。” 尼古拉先生此刻倒是格外的慈祥,伸手指了指已经摘掉牌子的工作室,“另外我准备把这里租下来, 等天气暖和一点,就在这里经营一家书店,就叫...树洞书店怎么样?” 卫燃闻言愣了愣,转而笑着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名字。” “确实不错” 阿历克塞教授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收集的那些历史档案也被你小姨租给尼古拉先生了。” “我相信尼古拉先生肯定不会像卫燃一样允许你在这里私藏任何酒精饮料的。” 周淑瑾再次瞪了眼阿历克塞教授, 转过头笑着用汉语说道, “而且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尼古拉老先生,所以这边你就放心吧。卫燃, 祝你们在喀山的事业一帆风顺。” 你们?卫燃咧咧嘴, 这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现在摆明了就穗穗自己还以为瞒的天衣无缝呢。 “好了, 再聊下去你就要留下来吃中午饭了。” 阿历克塞教授赌气似的拿起挂在腰带上的酒精检测仪用力吹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 “维克多, 快出发吧。” 告别了送行的三人,卫燃启动车子, 缓缓离开了充满回忆的工作室, 沿着波光粼粼的伏尔加河一路北上,前往了喀山的方向。 “我也该去上班了”阿列克塞教授故意当着周淑瑾的面再次吹了一下酒精检测仪,不等对方说些什么,也弯腰钻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尼古拉先生,中午记得来旅行社吃饭。”周淑瑾懒得搭理作妖的阿里克赛, 客气的和仍旧骑在摩托上的尼古拉老先生说道。 “今天有没有那个西红柿炒鸡蛋?”尼古拉饶有兴致的有混杂着汉语菜名的俄语问道。 “没有, 你已经连续吃了四天了,不能再吃那道菜了。” 周淑瑾果断的拒绝道,“如果今天您能钓到鱼, 我们就吃红烧鱼,如果钓不到,我们就吃牛肉饺子。” “那就吃红烧鱼吧!我不喜欢吃饺子。”尼古拉笑眯眯的启动了屁股底下的哈雷摩托, “我这就去把鱼钓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给这老爷子安排好了一份悠闲的工作,周淑瑾转身走进了隔壁的旅行社。 几乎前后脚,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了尼古拉的附近,紧接着,前两天曾经拜访过卫燃的德国女人黛安拎着一个公文包,推开车门走了进来。 原本已经启动了摩托的尼古拉见状也不急着走了,拧动把手轰了一下油门,主动开口问道,“你找谁?” 黛安错愕的看了眼已经摘掉牌子的工作室和紧锁的卷帘门,然后又看了眼身穿皮夹克,稀疏的白发还绑着个小辫,仿佛个资深老流氓的尼古拉,试探着问道,“您好,这家工作室...” 尼古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黛安胸口别着的雪绒花造型胸针,带着一丝丝的嫌弃说道,“倒闭了,昨天就倒闭了。” “倒闭了?”黛安的眼睛瞪的仿佛和她的身材一样圆,“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尼古拉笑呵呵的说道,“之前那个年轻人欠钱跑路了,这里刚刚已经被我租下来了。” “真的?”黛安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肯定不是来找我买书的,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尼古拉话音未落,已经驾驶着擦得锃亮的哈雷摩托,在悦耳的马蹄声中哒哒哒的开往了不远处的伏尔加河,准备为中午的红烧鱼贡献一份力量。 黛安再次看了看大门紧锁的工作室,随后掏出手机拨给了卫燃,不出预料,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对方关机的提示。 一脸苦涩的看了看手里的公文包,黛安叹了口气,弯腰钻进了出租车,“麻烦送我回刚刚的酒店吧。” 和黛安失之交臂的卫燃可不知道尼古拉帮他拒绝了一单潜在的生意,此时他正一边驾驶着满载的越野车继续往喀山的方向开,一边盘算着以后在喀山的新生活呢。 虽然那栋新装修好的房子依旧要放一放味道,但自己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红旗林场渡过的,剩下的那一半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差,所以倒是并不影响。 盘算着在喀山开始的新生活,卫燃驾驶的越野车速度也越来越快,中途除了短暂的休息和用餐之外根本就没停下来,可即便如此,等他将脏兮兮的越野车开过没有任何美好回忆的乌里扬诺夫斯克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也就在这天的傍晚,远在德国的汉斯先生也再一次拨通了他的卫星电话。 扫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卫燃缓缓踩下刹车,停在了一片广袤的农田边上,随后这才按下了接听键和免提键。 “维克多,你的手机又打不通了。”汉斯先生笑着调侃道,“如果不是戈尔曼先生把你卫星电话号码给了我,我就真的信了黛安的鬼话。” “什么鬼话?” 卫燃懒得解释用于联系业务的手机为什么没有开机的原因,说话的同时,也探身将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高压锅抱过来,从里面所剩不多的红烧排骨里挑了一块看起来肉多的丢进了嘴里。 汉斯先生憋着笑说道,“黛安说你的工作室倒闭了,连你都跑路了。” “倒闭?跑路?”卫燃愣了愣,哭笑不得的问道,“她从哪听来的?” “据说是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老男人告诉她的。”汉斯先生终究还没没忍住笑了出来。 “教授这个老混蛋,亏我还在他的车里偷偷留了一瓶酒...” 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冤枉了老丈人的卫燃暗骂了一句,将手里的骨头顺着车窗丢出去之后这才说道,“我的工作室没倒闭,只是搬到了其他城市而已,至于手机没开机...” “你没开机的事就不用解释了,我早就习惯了” 汉斯先生根本没等卫燃说完便抢着说道,“维克多,你现在方不方便和黛安聊聊,她这次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调查员的事?”卫燃的语气中带着犹豫,“汉斯先生,那件事我考虑过了,可是我真的没时间。” “不不不,这次不是调查员的事情。” 汉斯先生笑着说道,“你拒绝作为雪绒花的调查员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次黛安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闻言,卫燃再次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如果黛安女士在旁边的话,就把电话给她吧。” “稍等”电话另一头的汉斯先生说完,听筒中便传来了黛安的声音。 “维克多先生,这次我想请您帮忙调查一下我们最近发现的一个尸体掩埋坑。” “说说具体情况” 卫燃拿起第二块排骨塞进了嘴里,他虽然拒绝了这个叫黛安的胖女人之前的招揽,但却很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沟通习惯。 “好的” 黛安稍作停顿这才继续说道,“掩埋坑在白俄境内,距离明斯克直线距离大概不到100公里的一个废弃村子附近。” “白俄罗斯?”卫燃愣了愣,丢掉第二块骨头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与我们合作的一个挖土党团队意外的在这个废弃村子的一口被填平的水井里里发现了大概20多具尸体,但这些尸体的身上既没有士兵牌,也没有任何能看出来历的个人物品,甚至连鞋子都没找到。” “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们又是怎么认定他们是德国人的?”卫燃一边啃着排骨一边问道。 “这就是我们需要您帮忙的地方”黛安苦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尴尬,“另外,在这口水井的石头井沿上,还刻着一句话。” 卫燃见对方说到这里竟然停下了,索性以开玩笑的语气询问道,“黛安女士打算让我猜猜刻的是什么?” “以后这个村子或许会重新变的生机勃勃,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就像这口被你们污染的水井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洗刷干净。” 黛安说完之后,稍稍加快了语速提出了要求,“维克多先生,我们想知道水井里的尸体是不是像那句话暗示的一样,是二战中的德国士兵,如果是的话,我们更想知道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做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 “仅凭这句话,听起来确实像是埋葬德国士兵的地方。” 卫燃顿了顿,稍显露骨的提醒道,“但只靠井沿上的一句话就想调查清楚你刚刚提到的那些问题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很抱歉维克多先生,我们可能没办法像汉斯先生一样拿出20万欧元来调查真相。”黛安依旧直来直去的说道,“但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向您支付佣金。” “什么方式?”卫燃笑着问道。 黛安提议道,“比如向您的电影制片厂或者工作室投资怎么样?” “请容我纠正两点” 一直在啃排骨的卫燃咽下嘴里的肉,“首先,我只是时光电影制片厂的一个股东而已,您和您代表的组织是否打算给这家制片厂投资和我没有任何的利害关系。其次,我的工作室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资。” “如果排除佣金问题,您有兴趣调查那口水井下的尸体吗?”黛安女士索性搁置了关于佣金的争议。 “和你们的雪绒花不一样”卫燃语气平淡的提醒道,“我的时光工作室是盈利性的机构,所以我有没有兴趣,取决于您开出的筹码。” “所以我们之间目前唯一的争议仅仅只是佣金?” “当然,仅仅只是佣金而已”卫燃痛快的给出了回应,同时暗暗的在心里骂了一句“小气鬼”。 “不知道我在解决了佣金问题之后,可以通过这个电话号码联系您吗?” “当然可以,只要您有把握开出的筹码足够让我心动。” “稍后我会联系您的”黛安说完,将电话还给了在一边看热闹的汉斯先生。 陪着汉斯先生寒暄了几句,卫燃这才挂掉电话,随后下车左右看了看,见前后都没有人,立刻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汽油炉子点上。 捏起高压锅里的最后一块排骨丢进嘴里,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翻出小姨周淑瑾亲手做的那些肉包子,将其放在汽油炉子的支架上缓慢的炙烤着,耐心的等着肉包子的表皮一点点的变得金黄。 至于刚刚电话里的黛安能不能拿出让自己满意的筹码,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那些拿陈年尸体做生意的组织只是吝啬,但却和穷一点都不沾边,别说20万欧,只要有利可图,就算后面多加一个零他们都能拿出来。 果不其然,还没等卫燃将那两个肉包子的另一面烤出焦黄色,放在驾驶席位上的卫星电话便再次响起了铃声。 等他不紧不慢的关了汽油炉子,将热腾腾的肉包子丢进只剩下些浓稠许汤汁高压锅里,这才拍拍手再一次按下了接听和免提键。 “维克多先生,我想现在我应该可以支付一个让您满意的佣金了。”电话刚一接通,黛安便自信的说道。 “说出来听听”卫燃说完,捏起一个蘸满汤汁的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现金我们最多只能支付5万欧元” 黛安顿了顿,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无论最后调查到的结果是什么,我们都可以提前授权您可以用调查到的历史真相拍成电影。” “授权?” 卫燃笑了笑,同样直来直去的提醒道,“黛安女士,最后调查到的历史真相会不会被拍成电影并不需要你们来授权,这是发生在白俄罗斯的故事,就算授权,也是由白俄官方来授权,更直白的说,这件事不但我这个华夏人说了不算,您和您背后的德国人说了也不算。” “如果我们可以帮助您持股的电影公司所拍摄的电影在德国境内顺利上映呢?” 黛安把握十足的追加了一句,“任何价值观正向积极的电影,不管之前还是之后。” “虽然我依旧没什么兴趣,但你对电影价值观的要求打动我了。” 怦然心动的卫燃语气平淡的说道,“这样吧黛安女士,不如我们先去看看那口水井以及找到的尸体,然后再聊佣金问题怎么样?” “您能这么说我很感激”明显松了口气的黛安追着问道,“您在哪座城市?我现在就帮您买机票。” “喀山” 手里依旧拿着个肉包子的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买三天后的机票吧,最近两天我有些事情在忙。” “维克多先生,您的工作室真的倒闭了?” 黛安突兀的问道,“如果您有兴趣,其实可以来德国,我们可以资助您重新开一家工作室。” “再强调一遍,我的工作室没倒闭”卫燃没好气的反驳了一句,“我只是搬个家而已,而且并不想去德国。” “不如您搬到莫斯科怎么...” “好了黛安女士,稍后我会把我的证件号发给你的,机票就拜托你了。” 说完,卫燃便挂断了电话,随后直接拨给了小姨周淑瑾。 “你到喀山了?”电话刚一接通,周淑瑾便开口问道。 “马上到了” 卫燃看了眼窗外一望无际的农田,一脸乖巧的提醒道,“小姨,我突然想起来,教...姨父,我姨父车子的手套箱里好像还藏着一瓶杜松子酒。” 第391章 成就反骨仔的战役 强撑着开完了最后一段路程,当卫燃把车子开进喀山卡班湖畔的大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匆匆打开了整栋房子的取暖设备,然后又关上了所有的窗子,顺便也通知了卡坚卡不用继续帮他盯着这座院子里的监控。直到忙完了这些,卫燃才钻进浴室洗了个澡,随后直接钻进了卧室。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甲醛超标的卧室睡了一晚的卫燃却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将几个装着衣服的行李箱,各种的学习资料,以及那些故意气着教授才带上杜松子酒全都分门别类的送去了该去的地方。卫燃这才拎着那些珍贵的“历史弹药”以及一包现金走上了阁楼,穿过一道不起眼的暗门之后,将它们全都送进了阁楼夹层,一个和承重墙拐角固定在一起的保险箱里。 除了这些基本不可能用在当下这个时代的弹药,一起被他带回来的,还有当初阿历克塞教授从亚历山大先生那里买来的那支仅仅价值几百美元的手枪,以及尼古拉先生还没搬到伏尔加格勒的时候,从他那里借来的vss微声狙击步枪,以及一支pss微声手枪。 肩背手提的拿着这三支武器走进二楼的书房,卫燃先将那支微声手枪连同备用的弹匣弹药放进了一张实木桌子的抽屉里。随后又走进卧室,将那支微声狙击步枪和配套的弹匣弹药放进了一个大号床头柜的抽屉里。 这还没完,等他走到一楼,又把当初阿历克塞教授买的那支塑料壳手枪用魔术贴固定在了长条桌的桌面之下。。 这些武器与其说是用来防身,倒不如说是为了掩饰,掩饰他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从金属本子里拿出武器反击的事实。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栋看起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房子里做出这种种的布置,或许卫燃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一切除了因为金属本子数次将他送进二战让他一直下意识的绷着根弦之外,更多的, 其实是红旗林场的学习经历潜移默化的影响。 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卫燃这才驾驶着清空的越野车, 出门找地方填饱了肚子,顺便打包了中午和晚上的饭菜。 重新回到这紧挨着湖畔的大院子并将地暖的功率开到最大, 随后又把所有房间的窗户全都打开通风,最后他这才拎着学习资料和卡坚卡当初送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一楼正对着窗外卡班湖的写字台边, 静下心来忙着那份需要他绞尽脑汁的毕业论文。 同样在忙着学业的不止卫燃,更不止她那位名义上的漂亮同学玛雅。他真正意义上的同学季马,这一周以来也勤奋的让负责专门带他的戈尔曼一度怀疑这货是不是偷偷磕了药。 不过,曾经一直在划水的季马如今能这么努力自然不是坏事, 所以无论戈尔曼还是隔三差五帮忙上一节信息搜集课程的安娜老师,都不约而同的加大了课程量,像曾经折磨卫燃一样, 乐此不疲的锤炼着“浪子回头”的季马。 两天之后, 总算写好了论文题纲的卫燃也再一次接到了黛安的电话。让他颇为意外的是,黛安不但帮自己买好了去白俄的机票, 甚至她本人都亲自来了喀山。 对方如此重视, 卫燃自然也就不好摆谱,仔细的给金属本子里的物资进行了检查补充之后,立刻拿起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驾驶着车子赶赴机场。 刚一见面, 黛安便热情的主动伸出手,“维克多先生, 再次感谢您愿意跑这一趟。” “我也很意外你们竟然对我这么重视。”卫燃和对方握手的同时意有所指的说道。 黛安疲惫的摇了摇头,“我们在俄罗斯境内的处境远不像您以为的那么好, 简单的说,我们目前急需一个打开局面的突破口。” 闻言, 卫燃也就熄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松开对方的手,转移了话题问道, “说说那口井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挖掘现场已经被我们接管了, 目前属于停工的阶段。” 黛安引着卫燃走进机场的休息室,随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台平板电脑打开, 调出几张照片递了过来。 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 卫燃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 照片里的除了一口支着三脚架的枯井和旁边堆积的大量泥土之外,旁边展开的帆布上,还躺着一具具支离破碎,残存着破衣烂袄的枯骨。 继续往后翻到下一张照片,卫燃看到了有意思的画面,在这张特写照片里,可以明显看到两支残存着衣袖的手臂骨骼,正被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死死的绑住,而且看那松紧程度,明显当初在用铁丝捆绑这两只手臂的时候,就是下了死手的,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即便肉皮已经腐朽只剩下了骨头,但依旧仅仅的禁锢着他们。 “现场发现的尸骨身上有致命伤口吗?”卫燃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胖女人黛安问道。 “只有少数几具尸骨身上有致命伤”黛安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余的暂时都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 闻言,卫燃继续往后翻了翻,剩下的几张照片,基本上都是对那口井周围环境的特写。但让卫燃疑惑的是,周围能看到的,除了大片的森林之外,剩下的很大一块面积都被积雪覆盖,甚至在照片上,还特别标注了这片被积雪覆盖的位置是一片沼泽。 继续往后翻,他总算在最后一张照片里看到了除了那口井之外唯一的人造建筑——一个光秃秃的石质壁炉烟囱。 “关于这里,在白俄的历史档案上有记载吗?”卫燃将平板电脑还给对方之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闻言,黛安摇摇头,“我们没查到任何与这里有关的记录。” “能不能在地图把这里的位置标注出来?”卫燃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没问题” 黛安说话间,操纵着平板电脑调出卫星地图,搜索出明斯克的位置之后,轻轻滑动屏幕的同时进行放大,随后停留在了一个叫做柳班的位置上,指着卫星地图上一片森林边缘说道,“就在这附近。” 再次接过平板电脑,卫燃将地图放大到了最大的程度一番观察,可最后却失望的摇摇头,仅仅从这张卫星地图上,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柳班这个地名,他倒是有些印象。1942年的上半年,苏联曾在这里打了一场失败的进攻战役。但让卫燃对这里有印象的,却并非在那场战役里牺牲、失踪乃至被俘的苏联红军。而是因为在那场战役里,苏联红军里出现了一个颇具争议的反骨仔——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弗拉索夫。 说起来,这位夫拉索夫不但是个中将,而且在当时还是苏联突击第2集团军的司令。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到1938年,这位弗拉索夫甚至还在华夏帮申凯物流集团训练过运输队。 不管是出国外派也好,还是出国历练也罢,总之,弗拉索夫在完成华夏的业务回国之后,立刻接管了99步兵师,并且在不久之后,还接受了铁木新哥元帅的检阅。 等到41年,他又以司令的身份先后接管了在基辅参与正面防御作战的第37集团军,以及在保卫莫斯科战役中,担任先锋的第20集团军。 甚至在此期间,连斯大林都派专机把他从战场上接回莫斯科,亲自授予了列宁勋章和红旗勋章。 按理说,这么一位履历漂亮、根正苗红的红军战士肯定是个聪明人,但或许也恰恰是因为过于聪明,在柳班战役被俘之后没多久,彼时已经升任中将的弗拉索夫司令便痛快的选择投降给自己换个老板。 以为这就完了?能被称为反骨仔的,怎么可能只叛变一次?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叛变就满足了? 被成了法吸丝的帮凶之后,弗拉索夫虽然被没把他当回事的德国人软禁在了柏林,住着小别墅搂着大美妞过的逍遥自在,但他也想立功啊。 不过这一次,他打算在新老板面前立功的方式看起来可就安全多了,这货不但屡次发表公开信指责前任老板斯大林和他曾经信仰的布尔什维克,甚至还组建了个声势浩大的俄罗斯姐放军一起跟着他搞事情。 不管他组建的这支反骨仔叛逆正经不正经,但不得不承认,等到1945年布拉格起义的时候,弗拉索夫领导的这支用小胡子的军费养肥的军队还是起到了正面作用的——因为他又反水了! 这一次,弗拉索夫带着手下的小弟们仅仅以300人的代价便控制了布拉格,顺带手,还俘虏了大几千的德国俘虏。 只不过,就在他做着美梦唱着歌,等着前前任老板原谅自己的时候,曾经和他们合作一起夺回家园的布拉格反抗组织,却反手一刀将他们卖的干干净净。 至于结果嘛,他手底下的那支军队一部分向美国人缴械投降,一部分直接被苏军俘虏。当然,无论过程如何,当二战结束之后,弗拉索夫和他手底下的小弟们基本上全都被送回了苏联老家。 这些曾经跟随弗拉索夫的瞎眼小弟们在战争结束后都有了新的工作,简言之,该去西伯利亚挖土豆的就领个筐和铁锹,该挖矿的就拿上鹤嘴锄和矿灯,所有人一起喜极而泣的登上了西伯利亚铁路专列,一起靠勤劳去建设战后的新苏联。 至于弗拉索夫本人,也在1946年的8月1号这个阳光明媚适合上吊的好日子里,从他的第一任老板手中领了根儿刚好把他完美垂在绞刑架上的破绳子。 第392章 黛安的价值观 喀山机场的候机室里,黛安见卫燃出神的盯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卫星地图,明智的没有出声,而是默默的起身,从不远处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谢谢”卫燃接过咖啡的同时,也拉回了跑偏的思绪。 “有什么发现吗?”黛安捧着咖啡问道。 闻言,卫燃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我们最好到了现场看看再说。” “关于佣金的事...” “等我确定能帮上你们再聊佣金的事情吧” 卫燃语气平淡的说道,在确定佣金之前,他必须要知道这次调查的事件,是不是真的和柳班战役有关。而这也决定着,他是否要接手这笔调查。 见状,黛安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卫燃的工作室,以及一直让她颇为好奇的时光电影制片厂。 靠闲聊打发了登机前的这段时间,两人在广播响起之后,各自拿上不多的行李,排着队登上了飞往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的航班。 趁着这五个小时的漫长旅途,卫燃也再一次把精力全都放在了让他头疼不已的毕业论文上,而黛安见状也就再没有打扰,转而开始盘算着怎样加深与卫燃的合作。 当天下午五点,被毕业论文折磨的头昏脑胀的卫燃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着黛安离开机场登上了一辆越野车,直奔一百多公里外的柳班。。 “维克多先生第一次来白俄?”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黛安让视线穿过后视镜,好奇的看着坐在后排车厢里,一直看着窗外风景的卫燃。 “第一次” 卫燃笑着答道,“我一直听说只有白俄罗斯还保持着苏联的影子。但看起来似乎和俄罗斯没有太大的区别。” 黛安微笑着回应道,“我第一次来白俄罗斯的时候也是抱着同样的期待,虽然这里看起来和俄罗斯差不多,但如果在这里生活久了,会发现其实比俄罗斯更惬意一些。” 闻言,卫燃总算收回了一直在窗外徘徊的目光,“这么说黛安女士对这里很熟悉?” 黛安微笑着点点头, “应该算熟悉吧,大概六年前, 一个类似的公益组织在这里找到了我的曾祖父, 告诉了我们一家他在二战时参加过的战役, 获得过的勋章,还送回了从我的曾祖父身上发现的一些遗物。” 说到这里, 黛安转过头看着坐在后排的卫燃,笑眯眯的说道,“你肯定想不到, 在六年前,我还是个成绩还算不错的证券交易员。” “确实很难想象”卫燃配合的感慨道,同时已经也暗暗下定决心,等找机会要让卡坚卡帮忙, 仔细查一查这位黛安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黛安重新坐直了身体,“这些年里,我和那个组织一起,在白俄罗斯送很多在战争中失踪的德国人或者苏联人找到了他们的亲人后裔,又或者将他们重新安葬, 探寻当时的他们所经历的战争。虽然这个过程很难,但却比证券交易所里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字要有意义的多。” “雪绒花呢?”卫燃突兀的问道, “雪绒花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之前你给我看过的宣传册,雪绒花组织成立的时间还不到两年。” 黛安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雪绒花的成立源于我和曾经送我的曾祖父回家的那个组织产生的一些不可调和的分歧。” “详细说说怎么样?”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闻言, 黛安再次扭过头, 反问了卫燃一个问题, “维克多先生,你觉得该以怎样的一个角度看待在战争中失踪的士兵?不管德国人还是苏联人。” “解读历史的底线是客观和真实”卫燃干脆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就是我和之前那个组织不可调和的分歧” 黛安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在那个组织做了很久的志愿者之后才意识到, 他们把我的曾祖父送回家, 仅仅只是因为我当时是个成绩不错的证劵交易员,以及我认识不少富翁。 甚至我都在怀疑,那些所谓我曾祖父的遗物,到底是不是和他的尸骨一起发现的。或者那具已经被埋进墓地的人根本就不是我的曾祖父呢?” 见卫燃不说话, 黛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在那个组织里做志愿者的几年时间,我见到了太多次他们打着安慰生者的借口,给那些残缺的尸体拼上不知道来自谁的骨头, 放上同样不知道属于谁的遗物,然后仅凭那个椭圆形的金属片,就敢信誓旦旦的告诉生者,那就是他们的祖辈。 如果这些还能打着安慰生者这么拙劣的借口,那么他们隐瞒那些失踪士兵在战争中所犯下的罪行又怎么解释?让生者只记得死者的荣耀,忘记或者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祖辈曾经是个侵略者的事实?” 卫燃摇头苦笑,“恐怕这就是雪绒花组织在俄罗斯没办法开拓局面的原因吧?” “根源不在俄罗斯” 黛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疲惫,“在于那些愿意资助我们的人里面,敢于面对事实,敢于揭露战争罪行的人真的太少了。 不愿意,或者没有勇气甚至认为没有必要把那些事实上的侵略甚至屠杀行为告诉活着的人。而是希望只粉饰他们付出的钱送了多少失踪士兵回家,然后换来一些可笑的名声、选票,这样的人,真的太多了。” “可是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卫燃再次开口问道。 “送那些失踪士兵回家的意义并不只是感动他们的亲人后裔” 黛安格外认真的说道,“让所有活着的人记住战争中丑恶的侵略行径,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才是重点不是吗?” “虽然有些偏激和理想化” 卫燃摊摊手,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起码二十多岁的胖女人说道,“但至少我赞同你刚刚说的观点,同时也希望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言论保持高度的一致。” 闻言,黛安温柔的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解释和或者试图证明什么,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时间确实会证明一切” 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内心却越发的好奇前者嘴里到底有多少是实话。 用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跑完了这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当车子在柳班城区一家带着浓郁苏联风情的酒店门口停下的时候,窗外这座陌生的城市早已经被路灯点亮。 “先在这里吃顿晚饭然后休息一晚吧” 黛安主动帮卫燃拉开了车门,带着他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说道,“明天早晨八点,我们就去挖掘现场怎么样?” “没问题”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就算更早一点也可以。” 闻言,黛安显然误会了卫燃想表达的意思,赶紧说道,“挖掘现场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并不算远,我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没关系,没关系”卫燃直来直去的解释道,“我的时间很充裕。” 黛安笑了笑没有再解释,带着卫燃在酒店用了一顿丰盛且富含当地特色的晚餐之后,更是亲自将他送进了房间。 隔着猫眼直到黛安离开,卫燃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布置,随后立刻拉开房门,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 往上随意爬了两层,顺便将安全通道里检查了一番,他立刻从食盒里取出了认证器,随后又从钱夹子里翻出了当初黛安留下的名片,对着它拍了张照片之后,用网页邮箱发给了远在意大利的卡坚卡。 将认证器收回食盒,卫燃慢悠悠的走下楼回到了房间里,随后对这间客房开始了细致的检查。 转眼第二天一早,在生物钟的催促下准时醒来的卫燃扫了眼手机屏幕,见卡坚卡依旧没有给出回复,这才不紧不慢的洗了个冷水澡,下楼沿着冷清的街道开始了慢跑。 昨天赶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天色已晚,他对这座城市倒是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但此时他却发现,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说是一个发展的还算不错的农业小镇来的更恰当一些。 甚至就在小镇里,都能看到一块块面积虽然不大,但却生机勃勃的农田,连带着,也让这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而且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去挖土党的工作现场看看,这也让他对不久之后的行程越发的好奇。 几乎就在他结束每天例行的体能锻炼走进酒店的同时,卡坚卡也发来了一封邮件。看了眼屏幕上那条熟悉的垃圾信息,原本准备回房的卫燃立刻转身钻进了楼道,再一次从食盒里取出了认证器。 一番操作打开了网页邮箱,卫燃粗略的扫了眼卡坚卡发来的邮件,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情不自禁的笑容。 将邮箱附带的文件下载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卫燃干脆的拔掉认证器丢进食盒,将其收回金属本子的同时,也转身离开了楼梯间。 第393章 会炸的惊喜(二合一更新) 被初晨的阳光填满的客房里,重新洗过澡的卫燃盘腿坐在沙发上,仔细阅读着卡坚卡发来的文件。 目前来说,卡坚卡通过公开信息查到的内容倒是和黛安自己说的没有太大的出入,这位黛安在几年前确实是个小有名气的证券交易员,此后的几年里,她也确实在一个类似的公益组织里做志愿者。 但黛安没说的是,在一年多以前,她曾在网络上公开揭露过那个公益组织伪善的做法,亲手将那个公益组织拆散,随后才成立的雪绒花组织。 而且这个雪绒花组织竟然还有个网站,网站里甚至还出售一些诸如带有反战符号图案的钥匙扣,用钢盔碎片打磨出来的和平鸽挂件之类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除了这一点小小的出入之外,卡坚卡还调查了目前雪绒花组织公开的资金支持者身份。让卫燃松了口气的,至少这些公开出来的幕后金主风评都还不错。而且其中就包括了汉斯先生,以及那位投资了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奥拉夫先生。 有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卫燃也踏实了不少,起码目前来看,那位黛安并不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别有用心。 几乎就在他这边刚刚看完卡坚卡的初步调查结果,房门也被敲响,随后门外便传来了黛安的问候以及一起用早餐的邀请。 顺手删除了手机上的文档,卫燃痛快的回应了一声之后,立刻换上一套方便活动的冲锋衣裤和足够厚实的靴子,拎着背包走出了客房。。 “昨晚休息的怎么样?”黛安引着卫燃一边下楼一边温和的问道。 “这里的空气非常好,而且晚上也足够安静,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卫燃挑着能夸的地方给出了个半真半假的评价。 两人一边聊着毫无营养的空气质量和睡眠质量,一边走下楼用完了早餐, 随后便在黛安的带领下换了一辆当地牌照的越野车,沿着柳班城镇东侧的河道一路往北, 直到正前方出现了一片看不到头的水库之后, 这才转头往东, 开进了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里。 随着一点点的深入,车轮下的路面也越来越颠簸, 等到半个多小时之后,原本坑坑洼洼的土路都没了,这辆越野车干脆就是在森林里沿着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车辙印开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卫燃问话的同时攥紧了扶手, 努力让身体跟着越野车保持着同样的晃动频率。 “与我们合作的挖土党团队里的一个成员,大概两周前来这里打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那口井。” 同样被晃的仿佛个弹力球的黛安艰难的继续说道,“或许是出于职业敏感,他打开了盖住那口井的石板,剩下的我想不用我解释了。” “这里的收购价怎么样?”卫燃用了个非常商业的词汇询问道。 黛安倒是并没有因为前者的用词显得不高兴, 而是在颠簸中坦然的答道, “比俄罗斯便宜一些, 每具可以确认身份的尸骨大概在20美元到50美元之间, 不过像这种集体墓地,或许叫掩埋坑比较合适,不管叫什么,我们会额外多支付大概500美元。” “如果最后确定那些尸骨是苏联红军的怎么办?”刚刚被颠的屁股险些离开座椅的卫燃继续问道。 “当然是交给当地官方处理” 黛安理所当然的答道, “在这一方面, 白俄和俄罗斯做的还算不错。如果在乌克兰, 我们会直接为那些苏联红军士兵建造个足够安静的墓地免得他们被打扰。” 话题聊到这里,宛如游乐场里的海盗船一样的越野车总算在一片林间空地停了下来。 黛安长长的出了口气,推开车门说道, “好了, 我们到了。” 看了眼停在远处那两辆卡车和相距不远的几顶大型帆布帐篷,卫燃这才推开车门, 踩着潮乎乎的落叶层, 跟着黛安走到了空地中央。 这片空地的面积并不算大,直径总共也就不到20米左右, 不远处还有一片长满灌木的沼泽地。 但在这片林间空地的周围, 却可以明显看到,那些树木仅仅只有大腿粗细,甚至其中一棵杉树的边上,还能看到个坍塌的仅剩一个轮廓的壁炉。 而在距离这个壁炉大概十几米远的另一棵差不多同样粗细的松树旁边, 便是之前他曾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显眼的石质烟囱。 显而易见, 如果把时间往前推一推,这片林间空地的面积或许不会这么小。仅仅只是因为被遗忘的太久,才被肆意生长的树木和杂草重新占据。 看够了周围的环境,卫燃转头又看向了那两辆卡车。 这两辆卡车一台白色一台黄色,黄色的那台货斗上还散乱的放发电机、高压水泵、充气泵、各种不知道用途的钢管钢筋、潜水气瓶以及几台脏兮兮的金属探测器,和一些搭在货斗边缘等待晾晒的老式潜水服。 相比之下,那台白色涂装的卡车就要干净的多了,这卡车本身虽然没什么稀奇,但车门玻璃窗上那朵凋落的雪绒花却足够大足够显眼。而在车门上,还密密麻麻的写着一行行的红色的小字。 卫燃好奇的凑近了些,随后便发现,车门上这些仅有烟头大小的文字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二战中各个国家因为军事和反人类罪死亡的人数。 这些最后三位数全都省略为0的数据里,有苏联和德国,有英法美,也有华夏,更有一些诸如瑙鲁之类很少会和二战联系到一起的小国。 而在这些数据的最下面,则用足有拳头大的德语字母拼凑出了两个问题,“我们能做些什么?我们该做些什么?” 扭头看了眼正忙着和驻留在这里的同事询问情况的黛安,卫燃这才迈步走向了空地中央的那口水井。 这口水井并不算大,直径仅仅一米左右的样子,石块垒砌的井口倒是格外的平整,其上还放着一个鬃毛刷子,而在这刷子的边上,便刻着之前黛安在电话里提到过的那句话,“以后这个村子或许会重新变的生机勃勃,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就像这口被你们污染的水井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洗刷干净。” 没理会凑上来的黛安,卫燃用指甲盖抠了抠井沿上的刻痕,这痕迹虽然很深,但划刻的却及其粗糙凌乱,其中甚至还有个俄语字母似乎是因为拼写错误被划掉重新刻上去的。 “有刺刀吗?”卫燃抬头朝黛安问道。 “刺刀?”黛安愣了愣,“什么刺刀?” “随便,毛瑟刺刀,或者莫辛纳甘步枪的刺刀都可以。” “有,我这里有!” 说话间,一个看年龄最多也不到30岁的男人凑了过来,从他的腰间拔出了一支ak步枪的刺刀递给了卫燃。 趁着卫燃接过刺刀的空档,黛安主动介绍道,“这位就是当初发现了这里的那个猎人,同时也是与我们合作的挖土党团队中的一员。” “普洛霍尔”递给卫燃刺刀的男人热情的朝卫燃卫燃伸出手。 “维克多”卫燃将刺刀交到左手,随后和对方握了握手。 简单的相互认识之后,卫燃换了个位置,拿着接过来的刺刀试着在井沿上用力留下了一个仅有不到一厘米的刻痕。 将刺刀还给那个叫普洛霍尔的男人,卫燃拿起井沿的刷子轻轻蹭了蹭自己留下的刻痕,刚刚他用的力气并不算大,但那到刻痕却足够深,显然,建造这井沿的石头并不算硬,换句话说,想在这上门刻下那段话,并不用费多大的力气。 探着头往水井里面看了看,同样用石头垒砌的井壁上还残存着潮湿的泥土,但在井底,却已经积攒了一洼浑浊的泥水。 “普洛霍尔,你是本地人吗?”卫燃站起身,接过黛安递来的湿巾,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泥土一边问道。 “对”普洛霍尔点点头答道,“我的家就在距离柳班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 “当地没有关于这里的传说吗?”卫燃指了指周围,“比如二战时德国人进行的屠杀,又或者苏联人屠杀德国人之类的。” “这里唯一的传说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叛徒” 普洛霍尔苦笑着说道,“事实上,这里大部分都是在二战结束后从其他地方迁来的,比如我的祖父,他曾经是车里雅宾斯克人,上个世纪60年代的时候才被派来这里工作,并最终留了下来。” 闻言,卫燃看向黛安,“带我去看看尸骨吧?” “和我来” 黛安说完便迈步走向稍远一点儿的一顶军绿色帆布帐篷,而那位名叫普洛霍尔的男人则从他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副橡胶手套和一个口罩递给了卫燃。 在这俩人的陪伴下走进挂着一盏照明灯的大帐篷,卫燃一眼便看到了并排躺在帆布毯子上的那一具具或是完整,或是残缺不全的尸骨。 这些尸骨的脚底,还各自放着一个并不算大的塑料整理箱,里面或是放着些衣服扣腰带扣,或是放着个生锈开裂带有子弹撞击痕迹的破钢盔,又或者仅仅只放着些腐朽到似乎一碰就碎的衣服残片。 仔细将这些尸骨和遗留物检查了一遍,卫燃抬头问道,“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吗?” “这几天我们在附近的建筑残骸里还发现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普洛霍尔伸手指着外面,“要去看看吗?” “走吧” 卫燃站起身,跟着对方走出了这顶躺满了尸骨的帐篷,紧跟着又钻进了相距不过五六米的另一顶帐篷。 相比之下,这顶帐篷里的生活气息要浓厚了不少,除了正中央摆着个正在持续释放热量加热咖啡壶的木柴炉子之外,周围还支着四张折叠床,而在靠近帐篷门的位置,还有个装着各种破烂的塑料整理箱。 “这里面的东西就是这两天我们在附近找到的” 普洛霍尔说着,从折叠床上拿起一副破破烂烂的皮手套递给了卫燃,“戴上手套吧,里面很多东西都生锈了,不小心划伤手的话很麻烦。” “谢谢” 卫燃客气的接过手套,先把之前对方给自己的橡胶手套脱了放在一边,然后这才把厚实的牛皮手套戴在了手上,耐心的翻检着整理箱中的破铜烂铁。 “如果有你喜欢的,可以低价卖给你。”普洛霍尔坐在旁边的床上主动说道。 “这些东西也有人买?”卫燃拿起一个沾满泥土的空酒瓶子问道。 “当然”普洛霍尔回应的同时踢给卫燃一个木头箱子,“收藏什么东西的都有,我之前还遇到过专门收藏罐头包装纸的怪人。” “搞不懂有钱人的乐趣” 卫燃嘀咕了一句,坐在对方踢来的木头箱子上,开始一件件的从整理箱中往外拿东西。 这箱子里最多便是各种空酒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两盏带有弹孔的煤油灯,以及一顶满是锈迹,缺失了起码三分之一的德军钢盔。 等他把这些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在一边,在这箱子的最底层,却出现了一个完全锈死的金属箱子。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没有急着把箱子搬出来,而是抬头朝坐在一边的普洛霍尔问道。 “弹药箱” 普洛霍尔想都不想的说道,“专门用来盛放德国k30或者38型20毫米高射炮弹匣的弹药箱,这样的一个箱子里,一般会放两个20发的弹匣。当然,它也经常被用来当杂物箱用,里面说不定装着什么宝贝呢。” 又特么开盲盒... 卫燃忍不住扫了眼自己左手虎口上的纹身,当初那破本子可就是自己开盲盒开出来的。 “想不想买下来?”普洛霍尔怂恿道,“只要500卢布,当然,我说的是我们国家的卢布,不是俄罗斯的废纸。” 一千多人民币买这么个废铁盒子? 昨天晚上才搞清楚汇率的卫燃暗自琢磨了一番,并没有急着做出决定,而是开口问道,“能先说说它是从哪找到的吗?” “空地边的沼泽附近” 普洛霍尔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它是我们昨天早晨才发现的,就像你看到的,还没打开过,如果你想赌一把运气,可以把它买下来。” “试试重量?”卫燃抬头问道。 “当然可以”普洛霍尔痛快的点点头。 闻言,卫燃这才双手拎着塑料整理箱轻轻掂了掂,这塑料箱子肯定没有多重,但里面那铁箱子可不轻,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个三四十斤的样子。 轻轻将整理箱放下,卫燃重新坐回木头箱子,先是看了眼站在帐篷外面的黛安,这才脱下手套问道,“普洛霍尔,带我去发现那个铁箱子的位置看看怎么样?然后我会按照你说的价格把它买下来,不过那两盏煤油灯和那顶破了的钢盔要一起送给我。” “没问题” 普洛霍尔痛快的接过卫燃递来的手套随手一丢,钻出帐篷之后带着他和黛安便走向了不远处的沼泽。 “那个箱子能查出来什么?”黛安不解的问道。 卫燃闻言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在哪里发现的吧,这里留下的线索太少了。” 黛安看了眼身后的帐篷,最终还是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卫燃的身后。 在普洛霍尔的带领下,一行人漫步走到了沼泽边缘,随后便看到稀疏的树林里,正有三个男人各自擎着一台金属探测器正在漫无目的划拉着长满杂草和灌木的地面。 “有什么发现吗?”普洛霍尔扬声问道。 “没有”其中一个大胖子立刻回应道,“这鬼地方比我的钱包都干净。” “我们接下来要不要去沼泽里碰碰运气?” 另一个看年龄估计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杵着金属探测器问道,“说不定沼泽里有值钱的东西。” “这种鬼天气可不适合去沼泽里碰运气。” 普洛霍尔说道这里停下了脚步,指着距离脚下一个带着挖掘痕迹的土坑说道,“那个弹药箱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闻言,卫燃看了看沼泽的方向,这里距离那片沼泽仅仅只有不到10米,属于和森林的交界位置。 再看看四周,这里生长的树木倒是一个比一个粗,和身后空地周围那些杂树有着明显的区别。 卫燃若有所思的踩了踩脚下坚实的地面,抬头说道,“我们回去吧,黛安女士,能不能借我500卢布?白俄的卢布。” “你想买那个铁箱子?” 黛安见卫燃点点头,干脆的拿出钱夹子,掏出500卢布递给了普洛霍尔,“那个铁箱子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卫燃说着扭头看向普洛霍尔,“能不能先去帮我把那个金属箱子打开?” “当然没问题”收了钱的普洛霍尔比之刚刚更加的痛快,话音未落便小跑着回到林间空地,从帐篷里把装着金属弹药箱的整理箱拽出来便开始忙活。 支走了外人,卫燃停住脚步朝站在身边的黛安提议道,“根据目前发现的东西来看,其实已经可以确定,那些尸骨有很大概率就是二战时的德国士兵,黛安,接下来你还要继续调查吗?” “只是确定他们是德国人远远不够”黛安想都不想的说道,“另外佣金的事情...” “佣金的事情不急” 卫燃再次拒绝了这个话题,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心中的想法,营地那边的普洛霍尔边发出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叫骂。 闻声,卫燃和黛安立刻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怎么了?”卫燃远远的便开口问道。 “先别过来!”普洛霍尔赶紧回应道,“离远点!你们都离远点!”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二话不说推着一起跑来的黛安便躲到了一颗足有腰粗的松树后面。 “普洛霍尔,什么情况?”黛安探出半个脑袋喊道。 “先别打扰他” 已经猜到了大概情况的卫燃说话间取下了自己的背包,随后又借着背包的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看了过去。 相距不过二三十米的空地中央,普洛霍尔小心翼翼的从被他撬开的金属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弹簧,紧接着抠出了一些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片。 在卫燃的注视下,普洛霍尔稍微缓了缓,继续从那金属箱子里往外拿出了两颗长柄手榴弹,以及更多的金属碎片,直到最后,他又从金属箱子里取出来一个足有半块砖头大的东西,这才像是泄了气一样,一屁股坐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见状,卫燃借着手里的背包掩护收起了望远镜,随后快步走了过去,赶在对方开口之前问道,“地雷?” 诧异的看了眼卫燃,普洛霍尔拿起一个足有茶杯大小的弹簧,双手试着往中间压了压,随后一脸庆幸的说道,“确实是地雷,虽然很简单,但很有效,幸好手榴弹的拉火线已经腐烂了,否则一旦炸开,恐怕我会成为今年第一个被未爆弹炸死的挖土党。” 扫了眼那些后盖早已拧开的长柄手榴弹,再看看对方手里那个残存着拉火线的弹簧以及周围那些大大小小似乎是被砸烂的钢盔碎片,卫燃已经弄明白了这个简易地雷的用法。 说白了,这东西就是靠一个弹簧连接着爆炸物的拉火线,然后用闭合的金属盖子紧紧压住弹簧。 一旦这金属箱子被人打开盖子,瞬间展开的弹簧便会带动拉火线,紧随其后便是杀伤范围巨大的爆炸,而且显而易见,那两颗手榴弹明显是为了防备弹簧没能成功引爆而设置的保险,只不过当初布置这颗大号地雷的人也许根本没有想到,它会在这么久之后,才有机会被人再次打开。 “看来刚刚那500卢布没有买来惊喜,而是买来了一个惊吓。”稍晚一步赶来的黛安笑着调侃道。 “这可说不定” 卫燃拿起被撬开的金属弹药箱看了看,“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黛安女士送我的礼物,而且刚刚那一幕也确实值得纪念。所以我会好好保存它的。” “用不用我帮你把这个金属片装进去?”普洛霍尔主动问道,“只要不把那两棵手榴弹放进去,就算这块炸药都是安全的。” “手榴弹和炸药就算了,帮我把金属片都装回去吧。”卫燃说着,痛快的将刚刚拿到手的金属弹药箱又递给了对方,“另外还有那两盏煤油灯和那顶钢盔。” 第394章 不受欢迎的雪绒花 普洛霍尔帮忙复原礼物的功夫,卫燃这次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口水井的井沿上哪都没去,按照他在红旗林场学到的手艺,这地雷从来就没有只布置一颗的道理。 既然刚刚那弹药箱是个伪装的地雷,那么显而易见,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的危险爆炸物。既然如此,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 怂?这可不叫怂,这叫不和自己过不去。 只不过,黛安却误会了卫燃,她明显以为这个年轻的历史学者被刚刚的危险给吓到了。 “维克多先生” 黛安斟酌着建议道,“或者我们在森林外面重新选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把那些尸骨和发现物送过去?” “为什么?” 卫燃下意识的问出口之后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哭笑不得的说道,“不用,就在这儿就好,我刚刚是在想一些事情,顺便等等普洛霍尔他们能不能继续发现些什么。” 闻言,黛安明智的没有多问,而是转身走向不远处那辆白色的卡车,从里面搬过来一把帆布面儿的折叠椅子递给了卫燃,随后又招呼着开车送他们过来的那个年轻人,帮忙搬来了一个折叠小桌和一个燃着炭火的柴火炉。 守着曾经用来埋尸的水井,卫燃接过黛安递来的咖啡小口小口的抿着,实则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刚刚普洛霍尔送来的那个弹药箱地雷和煤油灯以及钢盔上面。 这三样东西能不能把他送回当时的时间点先放在一边,要不要帮着黛安调查这里发生的事情才是需要他认真考虑的。 除此之外,如果接下这份工作,该收取一个怎样的佣金也是个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但这一切的大前提,其实都要等待卡坚卡发来后续的调查结果才行。 在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普洛霍尔和他的同伴一直忙活到太阳落山,但除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弃的马蹄铁以及大量几乎锈烂的铁皮罐头盒之外, 却是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普洛霍尔,明天你们打算在哪个方向找?”闲了大半天的卫燃在温暖的篝火堆边问道。 “你有什么建议吗?”普洛霍尔接过黛安递来的咖啡热情的问道, “我听黛安女士说你是个历史学者, 你肯定比我们更清楚该往哪个方向找吧?” “这你可猜错了” 卫燃摊摊手, “让我来的话,我可能会直接钻进档案馆, 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挖土党工作。” 普洛霍尔自嘲的说道,“我们也经常去档案馆,但每次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就会选择去档案馆对面的酒吧里喝一杯。” “能说说你对这里的印象吗?”卫燃继续问道,“从你们的专业角度。” “我们可算不上专业” 普洛霍尔指了指远处正在忙着做晚饭的三个同伴,“我们其实都是同一所高中的老师。” “你们是老师?”卫燃惊讶的看着坐在身侧的普洛霍尔。 “我是物理老师” 普洛霍尔又指了指远处的同伴, “他们三个里最年轻的那个是体育老师,最胖的负责教数学, 另外那个头发都快掉光的是个我们学校的校医。” “你们...” “其实他们算是违法挖掘” 黛安直言不讳的说道,而普洛霍尔也干脆的点点头,“确实算是违法,在白俄, 能合法挖掘战争遗址的很少,但这件事很有意义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对...确实...确实很有意思” 卫燃神色古怪的偷偷看了眼黛安, 他本以为和黛安合作的这个挖土党小团队会有多专业, 没想到竟然是一群业余选手! “可别小看我们” 普洛霍尔得意的说道, “两年前,我们可是在学校的操场中央挖出来过一辆t-34坦克的, 现在那辆坦克已经做成了纪念碑, 就立在我们学校的操场边上。” “还...还真是厉害”卫燃干巴巴的夸赞了一句,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不务正业的高中老师。 “维克多先生,等下如果你返回柳班的话, 可以顺路去我们的学校看看。” 普洛霍尔愈发自豪的说道,“就算在围墙外面,你都能看到那辆坦克, 它还是我们四个带着学校的孩子们, 用了一个暑假修好的, 连纪念碑都是学校所有的老师一起捐款修建的。” “要去看看吗?”黛安借着话题朝卫燃问道,实则只是想问问他今晚要不要回酒店罢了。 卫燃又怎么可能听不出黛安话里的意思?索性痛快的点点头,“这样也要,去看看普洛霍尔他们挖出来的坦克,然后明天我也去当地的档案馆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明天我们会在那片沼泽里找找” 普洛霍尔总算回答了卫燃一开始的问题, “维克多,到时候如果我们有什么有意思的发现会给你留着的。” “那就谢谢你们了”卫燃哭笑不得的回应道,显然,因为之前花了500卢布买下那个破箱子,对方现在已经把他当成待宰的肥羊了。 拿上拆除了爆炸物的金属弹药箱和那两盏几乎锈烂的煤油灯,以及被报纸包裹起来的那顶破头盔,卫燃跟着黛安再一次坐上了送他们过来的越野车,沿着来时的车辙印缓缓离开了这片位于森林里的空地。 黛安直等到车子开上相对平坦的林间土路,这才开口问道,“看你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头绪?” “还原历史真相本来就是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卫燃再一次搬出了之前用过无数次的借口,“而且如果我只是在井边喝了半天的咖啡就有了线索,恐怕黛安女士也不用把我从遥远的喀山请过来。” “是我太急了”黛安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明天你打算去档案馆?” “也许吧”卫燃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如果方便的话,明天给我留一辆车子吧,我想在周围转转。” “用我陪着你吗?” “不用,你忙你的就好。”卫燃赶紧摆手拒绝。 闻言,黛安也就没有坚持,明智的暂停了这个话题。 搭乘着这辆本地牌照的越野车,两人一路闲聊的赶回酒店,卫燃在下车之后,也得到了当初送他们从明斯克赶到柳班的那辆越野车的车钥匙。而黛安却没有下车,而是直接离开了酒店,似乎又返回了挖掘现场那边,至于那位名叫普洛霍尔的老师提及的坦克,却像是被他们双方一起遗忘了似的,连提都没有提过。 目送着那个忙碌的胖女人离开,卫燃掂了掂车钥匙,随后拎着装在帆布袋子里的废铜烂铁上楼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重新下楼吃了饭,又回来例行公事一般把房间仔细检查一遍并且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卡坚卡那边却依旧没有发来新的情报。 对此,卫燃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这才第二天而已,不管他还是黛安,全都等得起,无非卡坚卡可能要加班加点一段时间罢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准时被生物钟叫醒的卫燃还没等睁开眼便拿起了手机,随后便注意到了在凌晨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收到的垃圾短信。 蒙头盖上被子,卫燃取出食盒里的认证器,随后拽过来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将其连接在了上面。 就在他完成认证之后不到两分钟,电脑屏幕上便自动展开了一张张图片和一份份的文档。 “这些都是我从雪绒花组织的财务办公室电脑,以及黛安自己的私人邮箱里找到的东西。” 卡坚卡在用于沟通的文本文档上敲出了一行德语之后,转而远程操纵卫燃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张合影。 “照片里与黛安合影的男人名叫奥古斯特,是她的丈夫,同时也是世界电影基金会的高层之一,以及雪绒花组织的主要资金支持者。” 敲完了这样一段话,卡坚卡又把屏幕上的照片换成了一个提前打开的文档,随后继续写到,“这是我在黛安的邮箱里找到的,基本上和之前查到的内容吻合。 综合来看,首先因为资助者比较少,雪绒花组织的资金并不算充裕。而且就连他们找回的那些尸骨的后裔亲人,对这个组织似乎也没什么好感。” “为什么?”一直在坐享其成的卫燃忍不住碰了碰触摸板,随后敲下了一句疑问句。 前后不过十秒种,网线另一头的卡坚卡便调出了一张新闻截图,随后用文字解释道,“按照去年秋天的这份新闻采访报导上的说法,这朵雪绒花不但带回了在二战中失踪的士兵,还顺便一起带回了他们的犯罪证据。 但是显而易见,就像种族歧视于美国一样,今天对纳脆过分敏感的德国,即便普通百姓也会因为自己祖辈是个犯下战争罪和反人类罪的侵略者而感到羞愧。 偏偏这朵雪绒花总是把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全都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这显然不符合一些人的期待。” “继续”卫燃敲打出了一个德语单词。 片刻后,卡坚卡关掉了刚刚打开的新闻截图,继续在文档上敲打出了一行行的德语,“其次,这个小组织曾在去年春天因为揭露了二战时德军在法国某个小村子对犹太人进行的一次小规模屠杀,进而遭到了不知来历的恐吓以及绑架,为此他们支付了50万美元才赎回了这个组织的一名志愿者。 最后,根据我在她的邮箱里找到的邮件,至少在一年前,这个组织的资助者汉斯先生,就曾向她数次推荐过一个名叫维克多的历史学者。” 看着屏幕上轮番展示的各种截图和文档以及当初自己和汉斯一家人的合影,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总算明白了黛安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上心,合着原因都在那位热心的汉斯先生身上呢。 仔细的翻阅了一遍卡坚卡找到的所有资料,搞明白前因后果的卫燃总算对黛安放下了戒备心。不管怎么说,至少目前来看,那个胖女人的三观还是挺正的,而这一点绝对是能否深入合作的基础底线。 随意在清空的文本文档上敲出来一串不值钱的感谢,顺便继续无视了卡坚卡再次要求就上次美国农场那件事发点奖金乐呵一下的要求,卫燃果断的拔掉认证器扣上了笔记本电脑。 与此同时,紧挨着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独栋房子里,卡坚卡也“啪”的一声扣上了笔记本屏幕,凶巴巴的嘀咕道,“我觉得,我们的老板似乎有点吝啬!我只是想要4万欧元的奖金而已,我都提过两次了,他都像是没注意到一样!”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你之前勒索那个农场主的事情了呢?”正在不远处忙着化妆的姑娘幸灾乐祸的提醒道,“你都从那个美国人的手上骗来10万美元了,何必还要找老板要?” “美国的那10万美元他怎么可能知道?”卡坚卡先是格外自信的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就算知道了,他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要不然把勒索来的钱分他一半?”正在化妆的姑娘头也不回的出了个馊主意。 “那就把你的那一半分给他吧!” 卡坚卡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自我安慰道,“反正那些钱我们还没动呢,就算他真的知道了,大不了全都还给他。” “不敢拿来用的钱和废纸有什么区别?” 刚刚一直在化妆的姑娘话音未落,已经拿起放在桌边的小包,“好了,我要和马修去动物园了。” “记得带披萨回来”卡坚卡说完,也立刻重新走进了拉着窗帘的卧室。 第395章 游击队的成绩 柳班当地最好的酒店里,完成晨练的卫燃如往日一样重新洗了个足以让人鬼哭狼嚎的冷水澡,又换了干净衣服,精神抖擞的拿上依旧装在帆布包里的那些废铜烂铁和昨天傍晚从黛安手里得到的车钥匙,赶在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之前,独自驾车离开了酒店。 将车子开出城镇外面,随意选了个方向,卫燃慢悠悠的将车子开到了一片看起来还算茂密的森林边缘停下,这才拎着那一袋子废铜烂铁,踩着森林里融化的积雪和潮湿的落叶层,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密林深处。 直等到身后那辆越野车已经被树木完全挡住,而且周围也看不到什么人类活动的痕迹之后,卫燃随意找了一棵横躺的枯木,将帆布包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满是虫眼的树干上。 最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四周的环境和金属本子里各种武器物资的存货,他这才谨慎的召唤出了金属本子。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被卫燃放在树干上的金属本子自动翻到了空白的第18页,紧接着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刷刷刷的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幅图案。 在这幅图案里,正有个人跪在地面上,用一把铲子卖力的挖掘着身前的土坑,在他的边上,还有一小堆泥土,以及一个金属弹药箱。 而在更远一点的背景里,似乎还有一辆架着机枪的爬犁,那爬犁上的周围,似乎还有个背着枪的人影。 几乎在完成工作的金属羽毛笔啪嗒一声砸落在树干上生长的青苔上是,刚刚绘制出来的图案正下方也出现了两行文字。 角色身份:消息报记者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游击队完成伏击任务,完成一次不少于60分钟的授课活动,拍摄至少一张合影。 “授课?又特么给老子整花活!” 在卫燃愤懑的叫骂声中,浓烈的白光席卷而至,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刺骨的寒冷! 飞机上?!只听那熟悉的噪音,卫燃便亡魂大冒, 立刻疯狂的眨巴着眼睛,试图尽快恢复视线。。 片刻后, 卫燃最先看到了头顶的繁星, 随后便看到了和安2飞机如出一辙的过时双翼。 继续平移直线, 在他正前方的开放式座舱里,正有个瘦弱的背影安静的操纵着这架根本没有启动引擎的飞机平稳的前进。 再看看自己, 除了抱在怀里的帆布包,身上穿着一件漏风的棉衣,脸上还戴着个飞行员风镜, 手上则是一双厚实的棉手套,再摸摸头顶,似乎还戴着一顶经典的的苏联毛皮防寒帽。 将上半身稍稍探出开放式的机舱,卫燃瞅了眼正下方黑压压的地面,随后又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身体, 安静的等待着降落的那一刻。 片刻后, 发动机轰鸣毫无征兆的响起, 正前方负责驾驶的飞行员熟练的操纵着这架波2飞机开始爬升, 随后又再一次的关闭了发动机,靠着优异的滑翔能力继续安静的赶路。 许久之后, 地表开始出现了一片反光, 这架飞机在开始调转方向,沿着地表的水面开始降低高度。 “这是要盲降?”卫燃咽了口唾沫, 下意识的攥紧了座舱两边的扶手。 出乎的意料, 就在地表的湖面宽度开始缩小的时候,这架慢悠悠的双翼机再一次的启动了发动机,画着弧线轻盈的拐到了森林上空。 而那声发动机螺旋桨的轰鸣也像是信号一般, 很快,正前方便亮起了一长串不断闪动的红色灯光。 以这一串灯光为指引, 这架飞机进一步降低高度, 以几乎贴着树梢的危险高度慢悠悠的前进。这期间,卫燃甚至能感觉到树枝划过机身蒙皮时发出的噪音! 很快, 刚刚因为降低高度被树冠挡住的灯光再次出现,这架飞机也再次降低高度,轻盈的贴着林间空地的地面开始了滑跑, 并最终在距离正前方的那几颗松树不过20多米的距离时彻底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 不但飞机的发动机已经停了,就连刚刚用来指引跑道的灯光也早以熄灭。 “好了, 记者同志, 你已经到了。” 直到这个时候,正前方那名飞行员才转过身笑眯眯的说道,“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女的?” 卫燃诧异了看了眼相距不到一米的飞行员,可惜,因为这昏暗的夜色以及头顶机翼的遮挡,他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唯一能确定的,也仅仅只是对方的声音很好听罢了。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便从机头对着的森林里传了出来,“我们的阿丽萨这次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斯拉瓦大叔!” 名叫阿丽萨的飞行员立刻热情的朝不远处走来的人影挥了挥手,开心的说道,“这次我带来了足够多的药品和武器弹药,另外还带来了一位消息报的记者!” “记者?消息报的记者?” 伴随着这一声饱含诧异的询问,一个身材不高,但看起来格外敦实的老男人也走到了飞机的旁边。 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些年轻的男女,这些人各自朝阿丽萨打了声招呼之后,立刻动作麻利的将固定在两个起落架之间的长条木头箱子,以及绑在机身各处的步枪、冲锋枪全都一一解了下来,以最快的动作搬到了一辆用马拉着的爬犁上。 “是来采访你们的”阿丽萨笑着解释了一句,随后拍了拍卫燃的胳膊,“记者同志,快下去吧,现在这个位置要让给别人了。” 闻言,卫燃赶紧跳出了机舱,随后便看到一个头上包裹着纱布,仅仅露出个嘴巴和鼻孔的伤员,被两个男人扶上了飞机。 “帽子和手套,还有风镜。”阿丽萨提醒道。 “哦哦!”回过神来,卫燃赶紧把手套、帽子和风镜脱下来递给了站在伤员身边的一个年轻人。 等那名伤员在同伴的帮助下穿戴好防寒的衣物,斯拉瓦大叔一边和众人一起帮忙推着飞机转向一边问道,“阿丽萨,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没有,但是坏消息有一个。” 飞行员阿丽萨忧心忡忡的答道,“德国人前段时间抓到了几个游击队员,昨天的时候我听说他们中的好几个都被烧死了,就在柳班湖的岸边,而且把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赶到湖边,一直强迫所有人看着那几个游击队员被彻底烧死才放大家回去。” “确实是个坏消息”斯拉瓦大叔叹了口气,“好孩子,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他们抓不到我!”阿丽萨自信的说道,“好了,我要起飞了。” 闻言,众人赶紧在那位斯拉瓦大叔的带领下往后推了推,目送着这架飞机在林间空地上轻盈的起飞、升空,最终彻底消失再来密布繁星的夜幕中。 “好了,我们也快点离开这里吧。”斯拉瓦大叔说着朝卫燃招招手,“记者同志,来爬犁上坐吧!顺便说说你想采访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背着鼓鼓囊囊的挎包,老老实实的按照斯拉瓦的安排坐上了装着补给的爬犁,同时用好奇的语气问道,“斯拉瓦大叔,不如说说你们最近取得的成绩怎么样?” “最近取得的成绩?” 斯拉瓦将手伸进自己的脖领子挠了挠,浑不在意的说道,“最近没什么太大的成果,我们仅仅只偷了几根铁轨而已。” 果然像是游击队该做的事情... 卫燃再次在心底嘀咕了一句,继续契而不舍的说道,“不如介绍一下你们这里的情况吧,让我也对你们有个大概的了解。” “和所有的游击队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显而易见,斯拉瓦并不是个好的采访对象,说完这么一句之后,竟没了下文。 “记者同志,不如让我来说怎么样?”一个听声音似乎还在变声期的小伙子凑上来问道。 虽然在这漆黑的森林里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不过卫燃还是笑着问道,“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伊万”这个变声期的小伙子立刻回应道,“我已经是个侦查员了。” “又一个伊万...” 挥散脑子里那些同样叫做伊万的朋友,卫燃鼓励的说道,“那么侦查员伊万同志,就由你来介绍一下你们的情况吧。” “好的记者同志” 伊万极为正式的用破锣嗓子回应了一句,在周围压抑的笑声中低声说道,“我们一共有12名和我一样的侦查员,另外还有20名战士,还有35个小孩子和14位老人。我们还开办了一座学校,养了9只绵羊,其中有两只很快就要生小羊了,还...还...” 说到一半,伊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朝着正前方的黑暗里问道,“舒拉,你继续说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抑制不住的笑声中,只听一个年轻男人说道,“我们主要的战斗任务就是破坏德国人的铁路运输线和通信线路。从夏天成立到现在,我们已经杀死了五十多个德国人,缴获了两辆摩托车,刚刚伊万提到的那些女人、孩子和老人甚至那些绵羊,也都是我们从德国人手里救回来的。” “还炸坏过一次德国人的火车头!” 伊万提醒道,“可惜,要不是我们的炸药威力不够大,说不定能彻底把它变成一堆零件,而不是只让它在那里休息了一天。” “有了阿丽萨运来的这些武器,以后我们总能留住那列火车的。”刚刚一直没说话的斯拉瓦大叔自信的说道,“只要铁路还在那里,我们总能找到机会的!” 第396章 戴满一个月的船帽(二合一更新) 在压低音量的闲聊中,卫燃跟着以斯拉瓦大叔为首的游击队员们在茂密的森林里左拐右转的穿行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终这才在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溪边停了下来。 “好了,我们到地方了。” 斯拉瓦大叔直到这个时候才点燃了一直拎在手里的煤油灯,顺手交给了那个正在变声期的小伙子伊万,“你去带着记者同志去根纳希住的窝棚吧,记得帮他把火点起来,另外再给他找两张兽皮,弄上一桶水。” “跟我来!”年轻的伊万接过油灯,拉着卫燃便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看了眼身后再次被黑暗笼罩的那支游击队,卫燃好奇的低声问道,“伊万,根纳希是谁?” “他也是游击队的战士,一周前我们和德国人的铁路巡逻队交火的时候,他牺牲了。”伊万的语气中带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坦然和平静,似乎这对他来说,早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没等卫燃在开口说些什么,伊万已经迈步走到了一个仅有一米宽的斜坡尽头,推开了一扇用木板拼出来的小门。 “记者同志,你可以先进去看看,我先去帮你找些毯子回来。”说着,伊万已经在夜色中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拎着油灯钻进了这个潮乎乎的地窝棚里。。 这里的环境绝对算不上好,狭小的空间除了正对着入口的墙壁上有个用石块垒砌的简陋壁炉之外,剩下的空间也仅仅只能摆下一张不到一米宽的单人床,和一个用弹药箱拼凑出来的小桌子罢了。 除此之外,这座地窝棚的高度也让他根本直不起腰,用手腕粗的木棍和树皮搭建的屋顶上,更是肆意生长着几簇已经腐烂,正散发着难闻味道的黑蘑菇。 将煤油灯放在桌子上, 卫燃掀开那张单人床上的帆布毯子,这毯子下面铺着一层已经发霉的松针, 松针之下, 则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弹药箱子, 甚至在墙缝处,他还能看到一条正在费力吞咽老鼠的蛇。 无奈的摇摇头, 他小心翼翼的挪开那些弹药箱,随后踩住蛇头,捏着蛇尾巴用力一抖, 一脸嫌弃的将其拎了出去。 “你的运气可真好,竟然抓到了蛇。”恰好抱着一卷毯子走回来的伊万见状,颇有些羡慕的说道,“看来明天你可以喝上肉汤了。” “用它?”卫燃抖了抖手里的长条动物问道。 “它抓到的老鼠也足够肥”伊万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们的食物这么短缺吗?”卫燃说着,将拎着的蛇用力甩在了身边的树干上, 随后将其递给了伊万, “送给你吧。” “谢谢!” 伊万开心的接过了这份礼物, 紧接着解释道, “食物和弹药还有药品一直都是大问题, 如果不是阿丽萨姐姐时不时的用飞机送些吃的回来,我们恐怕都要饿肚子。” “帮我找些木柴过来吧”卫燃暂时终止了这个话题,“等天亮之后,你带我在周围逛逛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等下就把木柴送过来!”伊万说完,拎着那条蛇再一次小跑着没了影子。 不久之后, 伊万和另一个看起来与他同龄的小男孩各自抱了一大捆木柴过来堆在了地窝棚门口的松树附近,除此之外, 他们还带来了一把斧头和一个掉瓷严重但却装满了水的搪瓷水壶,以及一个用木头雕刻出来的杯子。 打发走了这俩小伙子,卫燃拎着煤油灯和一捆木柴重新钻进了窝棚,顺手还关上了那扇同样有些发霉的木门。 从煤油灯里倒出少许的煤油引燃那捆木柴,卫燃这才有时间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虽然这次的角色依旧是个记者, 但他的身上却根本没有相机。不过好在, 他从一直背着的挎包里找出了四个装在密封筒里的胶卷, 除此之外这包里还有个塑料皮本子, 以及四个煮熟的土豆和一瓶没有开封的伏特加,以及一块装在铁盒子里的肥皂。 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搬来的弹药箱里, 卫燃弯着腰钻出窝棚看了看外面,随后再次关上门,开始试着从金属本子里往外拿东西。 消息有好有坏, 这一次能拿出来的倒是东西不少。不管是手枪、半自动步枪还是那门反坦克炮,乃至双反相机又或者那三个分别装着燃油、淡水和伏特加的油桶等等都能顺利取出来。 但最关键的医疗箱,以及装满了巧克力和备用手枪弹药的食盒却根本拿不出来。除此之外,同样取不出来的还有半履带摩托、汽油炉子、排子船以及没太大用处的古琴。 谈不上失望,卫燃给那台禄来双反装好了胶卷,顺便还往附件包里也塞了一盒,最后这才收起了包括相机在内的所有东西,仅仅只留下了刚刚从帆布包里拿出来的那些零碎。 抓紧时间清理掉了床上那些带着腐烂气息的松针和发霉的帆布毯子,卫燃将伊万刚刚送来的那两张兔皮毯子全都铺在上面,随后又取出了在勒热夫战场得到的苏军斗篷盖在身上,一边等着这黑夜过去,一边琢磨着天亮之后的安排。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的卫燃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木门外已经响起了一些小孩子咿咿呀呀的歌声。 只觉得全身都潮乎乎的卫燃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披着同样潮乎乎的斗篷拉开门钻出了地窝棚。 眯缝着眼睛看了眼头顶明媚的眼光,卫燃随后将视线放回了周围的环境上。 显而易见,这里没有沼泽,没有水井和地上建筑,更没有林间空地。或者更直白的说,至少他可以确定,这里不是后世的黛安他们的挖掘现场。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起码他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人抓到,然后用铁丝反绑着双手丢进井里了。 迈步走到小溪边,此时这里正有些年龄相差悬殊的女人,有说有笑的在那条小溪边浆洗着一盆盆的衣服,而在小溪对面,还有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小孩子,正挥舞着纸条走在一块石头上,安静的看着不远处那几只绵羊排着队在溪边喝水。 稍微靠下游一点,以伊万为首的四个年龄稍稍大一些的小伙子正挽着裤腿,光着脚丫站在冰凉的溪水里,用一个树皮编织的抄网捕捉着水中的小鱼,时不时的,这些小伙子们便开开心心的从网子里抓起一条鱼,将其塞进挂在各自腰间的德军防毒面具罐里。 让视线移开那条忙碌的小溪,卫燃紧跟着也皱起了眉头,在周围的森林里,他还能看到一些忙碌的老人,他们或是挎着篮子捡拾附近长出来的蘑菇,或是拿着一个带有铁钩的长杆子,踮着脚艰难的试图从周围的松树上把松塔钩下来,甚至还有几个身手敏捷的小孩子,更是直接爬到了树上,骑着枝干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棍子。 除了这些忙活的人,在距离卫燃稍稍远一点的位置,还有一群看年龄最多也就七八岁的小豆芽,正在一个褐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带领下,一起唱着儿歌,而在这些小家伙的正前方的那颗松树上,则并排钉着几块明显是从弹药箱上拆下来的木头板子来充当黑板,其上还用木炭工整的写着一些字母和单词。 女人、老人、孩子,这些便是这片林间营地的全部,但昨天晚上一起回来的那些游击队员们,此时却一个都没看到。 思索片刻,卫燃转身钻进潮湿的窝棚,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台已经提前装好了胶卷的禄来双反。 先凑到小溪的边上给那个放羊的独臂小男孩拍了一张照片,卫燃紧接着又把镜头对准了已经发现他的伊万,以及那些和他一起捕鱼的小伙子们。 当清脆的快门声将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彻底定格之后,伊万立刻踩着水花跑过来,邀功似的打开了挂在腰间的防毒面具罐,“记者同志,看!我今天已经抓到了这么多鱼了!” 看了眼对方被冰凉的溪水泡的有些发皱的双手和仍旧踩在水里的双脚,再看看那些仅有后世一次性打火机大小,却几乎把防毒面具罐填了半满的小鱼,卫燃忍不住问道,“你用了多久抓到这么多的?” “天亮之后就开始了” 伊万重新扣上防毒面具罐的盖子,苦着脸说道,“夏天的时候,我们每个人每天早晨都能抓满满一大罐!但现在这条小溪里的鱼越来越少了,都已经不够弟弟妹妹们吃了。” “每天都抓?”卫燃忍不住再次看了眼伊万的手脚。 “当然,鱼可不会自己跳进锅里。” 伊万咧咧嘴,招手示意身后那些同伴上岸之后问道,“记者同志,你肯定饿了吧?用不用我帮你弄点吃的?” “不用,我还不饿。” 卫燃将伊万从足以淹没膝盖的冰冷溪水中拉出来,顺势问道,“斯拉瓦大叔他们去哪了?我怎么没见到他?” “他们都在森林里巡逻呢,顺便说不定还能捕道一些猎物。”伊万一批过坐在草地上,抓起一把枯黄的杂草,一边轻轻揉捏冰凉的双脚一边答道。 闻言,卫燃没有继续多问,而是再次举起相机,给沐浴在阳光下的伊万再次拍了张特写。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伊万一脸懊悔的说道,“我好摆个帅气的姿势。” “不用,就这样就很好了。” 卫燃笑着摇摇头,调转镜头圈住那些仍在浆洗衣服,但时不时的便会偷看自己一眼的女人们再次按下了快门。 “记者同志,要不要我们帮你洗洗衣服?”一个金发姑娘大着胆子问道,“我们保证洗的非常干净!” “谢谢你们,不过我的衣服还不脏呢。”卫燃委婉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此时这天气看样子已经是深秋了,即便头顶有太阳,但那溪水也凉的扎手,他可不想给别人增加无谓的负担。 “记者同志,我带你去周围逛逛吧?”伊万站起身,将装着渔获的金属罐递给他的小伙伴之后问道。 “去哪?” “去我们的学校吧?” 伊万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唱歌的那些小朋友,“等下午的时候就该我们去上课了,到时候我可就没时间带你逛了。” “那就去看看吧” 卫燃话音未落,伊万已经赤着脚跑了过去,大呼小叫的喊道,“吉安娜老师,记者同志要给你拍照!” 正在带着小朋友唱歌的那个褐色头发的年轻女人朝伊万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后朝卫燃笑了笑,继续带着那些小朋友们一句一句的唱着儿歌。 难得有这么个知道该怎么配合的,卫燃赶紧举起相机,给这个小小的课堂以及那位名叫吉安娜的老师分别拍下了一张照片。 直到他放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吉安娜老师才笑着说道,“维克多同志,欢迎你来我们这里采访。” “你知道我的名字?”卫燃诧异的问道。 “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吉安娜老师和卫燃握了握手之后才解释道,“当时我也跟着去搬运阿丽萨送来的物资了。” 卫燃握住对方沾染着些许木炭的小手轻轻晃了晃,分开之后歉意的说道,“抱歉,当时天太暗了,我都没看清你们的样子。” 吉安娜老师露出个温柔的笑脸,“没关系的,我也是才看清你长什么样子。” “吉安娜老师,你是个军人吗?” 卫燃扫了眼对方身上那套带有补丁的苏联女兵制服问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片营地里看到穿军装的人,除了她之外,最多也就伊万的头上有一顶不知道从哪来到船帽罢了。 “现在我是个游击队员” 吉安娜老师满是湿疹的脸上带着一丝丝苦涩,紧接着却没给卫燃再问话的机会,继续带着那些小朋友唱起了儿歌。 伊万拉着卫燃走远了些,这才压着声音说道,“吉安娜老师以前是个护士,是和斯拉瓦大叔,还有舒拉一起从半年前的那场战役里逃出来的。” “半年前的战役?逃出来?”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柳班战役?” 伊万点点头,“不然还能是哪场战役?我听舒拉说,当时他和斯拉瓦大叔带着偶然遇到的吉安娜老师,在森林里躲了一个多月才逃过德国人的追捕,而且要不是吉安娜老师,当时受伤的舒拉可能根本就活不下来。 我还听说,舒拉在上个月朝吉安娜老师求婚了,但是被吉安娜老师无情的拒绝了。我还听说...听说...听说明天可能会下雨...” 伊万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有颗如同村头刘寡妇那般,热衷于八卦的心。只不过在吉安娜老师一把摘走他头上的船帽之后,立刻把后面的八卦内容改成了天气。 “一个合格的侦查员最起码的要求是要能保守秘密,接下来半个月你别想再得到这顶帽子了。”吉安娜老师说完狠狠的瞪了伊万一眼,将帽子团起来揣进兜里,转身又走到了属于她的那个露天教室里。 “完了,这下完了。”伊万哭丧着脸,“就差两三天了,我...我...” 眼看着这个小家伙就要哭出来,卫燃忍不住问道,“那顶帽子很特殊?” “我们这里只有一顶军帽” 伊万伸出个发皱的手指头,带着哭腔说道,“只有表现最好的才有资格戴那顶帽子,而且只有戴满了一个月,才能正式成为侦查员,我...我就差两三天了,我...” “要不然我帮你要回来?” 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这事儿说起来主要责任自然是伊万管不住自己的嘴,但自己怎么着也得有一小半的责任。 “没用的” 伊万抹了抹眼泪,“就算是斯拉瓦大叔去求都没用的,这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规矩。我...我...” “或者去和吉安娜老师道个歉呢?说不定她会原谅你的。”卫燃干巴巴的给出了一个苍白的建议。 “一样没用的”伊万紧紧的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那张小脸上已经写满了伤心和悔恨。 无奈的摇摇头,卫燃拍了拍伊万的肩膀,在对方希翼的眼神中,走向了不远处的小课堂。 没有打扰对方,卫燃盘腿坐在草坪上,重新拿起相机,再一次将镜头对准了那些席地而坐,各自拿着块木炭和小木板联系字母的小孩子。直等到一堂课结束,强撑着笑脸的伊万和他的那些小伙伴带着孩子们玩起了游戏,吉安娜老师这才伸手把卫燃拉了起来。 “吉安娜老师,那顶帽子...” “换个地方聊聊吧”吉安娜说完,干脆的转身走向了不远处一块阳光能照进来的小空地上。 这块空地面积并不算大,能晒到阳光的面积也仅仅只有不过一两百平米大小。但就是这么一小块的面积,却围着一圈篱笆,里面更是种着一颗颗看不出是什么的植物,甚至在这些植物间,还戳着两个穿着的德军制服的稻草人。 同时,在周围的那些松树间,还拉着几道铁丝,上面除了晾晒着大大小小的衣服又或者毯子之外,还有些残存着淡淡血迹的纱布在随着威风肆意的飞舞。 “伊万那个小机灵鬼求你来的?” 躲到一张床单后面的吉安娜老师问话的同时,伸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德军大量配发的r6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里,随后将烟盒递给了卫燃,她自己则掏出个打火机点上。 打开这个似乎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烟盒看了看,这里面仅仅只剩下三四颗香烟而已,其中一颗香烟的烟纸甚至都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 再看看对面那个姑娘根本不舍得让嘴里的香烟自由燃烧的珍惜模样,卫燃又将烟盒还给了对方,“我烟瘾没那么大,而且也不是伊万让我来的。” “但是他肯定和你说了这顶帽子代表着什么吧?”吉安娜说话的同时接过烟盒揣进兜里,随后又从另一边的兜里掏出了那顶船帽递给了卫燃。 “听他说,只有最优秀的才有资格戴这顶军帽?” “那你知道戴满一个月意味着什么吗?” 吉安娜转过身,自顾自的指着被篱笆圈起来的那些幼苗说道,“这是我们两个月前种下的土豆,在寒冬彻底到来之前,我们说不定能储存下来一些过冬的粮食。 你看,伊万现在就和这些幼苗一样,还远远不到收获的时候。换成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说,一旦那个小机灵鬼戴满一个月正式成为侦查员,他就是个需要去和德国人拼命的战士了。” 回头看了眼错愕的卫燃,将双手搭在篱笆上的吉安娜老师继续说道,“昨天晚上和阿丽萨一起离开的那个伤员就是伊万的哥哥,他的眼睛永远都看不见了,你猜他今年多少岁?” 依旧没等卫燃给出答案,吉安娜满脸苦涩的说道,“他才16岁,他也和这些土豆苗一样,还远远不到收获的时候。可以后就算他能活下来,就算战争明天就结束了,但未来的日子,他却再也看不见阳光了。” “我...抱歉”卫燃将手里的船帽重新递了过去,“我之前没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 “没关系” 吉安娜老师接过船帽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盖住了那头金发的同时,脸上也换上了温柔的笑容,“不用内疚,我是他们的老师,我总有办法挑出他的错误的,不过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 卫燃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我肯定不会像伊万一样大嘴巴”。 “记住你的承诺,不然我可要没收你的相机的。” 吉安娜开玩笑的同时,将几乎快烧到手的烟头在篱笆上碾灭,随后又将其塞回了烟盒里,落落大方的问道,“能给我拍一张照片吗?”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给出了回应。 “不是发表到报纸的上的照片”吉安娜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篱笆上的小门,“我希望我的爸爸妈妈能收到我的照片,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或者哪天我死了,他们至少能...” 卫燃怔了怔,低下头一边摆弄相机一边说道,“我不敢保证能帮你把照片送回家,但我至少现在能帮你拍一张照片。” “这个保证就已经足够了”吉安娜正了正头上的船帽,随后朝卫燃伸出手,“如果可以的话,把你的斗篷也借我用用吧。” 卫燃默不作声的取下身上的斗篷递过去,吉安娜老师则熟练的将其穿在身上,随后走进篱笆,站在了茂盛的土豆秧苗中间。 在卫燃手中那台老式双反相机的镜头里,那张或许是因为饥饿而显得有些过分消瘦的脸上,也在明媚的阳光下再次浮现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温暖笑容。 第397章 一顿午餐 独享一小块奢侈阳光的空地上,随着清脆的快门声响起,吉安娜老师也像是在一瞬间摆脱了所有的负担似的,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什么牵挂。 “吉安娜老师,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卫燃收起相机之后问道,“我不确定能不能帮你把照片寄回去,但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会尽力的。。” “雅罗斯拉夫尔” 吉安娜说话间从兜里重新掏出烟盒,将其展开之后,又取出一管钢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串详细的地址递给了卫燃。 “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把照片送回去的,但我不敢保...” “不用勉强” 吉安娜老师不等卫燃说完便摆摆手,重新点上一颗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笑着说道,“就算等战争结束再送给他们都来得及,说不定到时候我能亲手收到你寄过去或者送过去的照片。” “但愿如此” 卫燃转身看向远处那些仍在被伊万和他的小伙伴带着做游戏的小孩子,转移了话题问题,“吉安娜,说说那些孩子们吧。” “大孩子还是小孩子?” “不都是孩子吗?” 闻言,吉安娜笑了笑,“他们大多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有的是游击队员,有的是犹太人,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了或者失踪了,还有的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仅仅是我们在寻找幸存者的时候,从这里或者那里带回来的。” “照顾这些孩子应该很辛苦吧?” “确实很辛苦” 吉安娜再次狠狠的嘬了一口烟,“不过好在有伊万他们帮忙, 而且那些小家伙也很懂事。” “就没想过...把他们送走?”卫燃试探着问道。 “送到哪?” 站在篱笆里的吉安娜喷云吐雾的反问道,“我们已经被德国人包围在这片森林里了, 就算阿丽萨的飞机, 一次最多也只能带两个孩子离开, 而且她的飞机能飞到的地方,也不一定比我们这里安全。更重要的是, 那架飞机与其浪费宝贵的燃油运送这些孩子,还不如给藏在森林里的各个游击队多运送一些物资。” 卫燃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说说你吧!”吉安娜老师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采访?” “总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做的事情不是吗?”卫燃给出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或许是吧...” 吉安娜老师没在这件事上深究,反而提醒道,“不过我们这里可不一定像你想象的那么安全。” 卫燃闻言笑了笑,“我也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是个只会按快门的记者。” “但愿如此” 吉安娜掐灭抽到一半的香烟, 将剩下的半截重新塞进兜里,推开篱笆门说道,“好了记者同志,我要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接过吉安娜递来的斗篷,卫燃看了眼对方的背影,随后又看了看身旁那块沐浴在阳光下的土豆田,这才迈开步子,两手空空的走向了远处一直在偷偷往这边打量的伊万。 后者似乎并不意外卫燃没有帮他把船帽要回来,而且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似乎也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此时正给手底下那几个小伙伴分配着任务。 “你们要去做什么?”卫燃好奇的看着这几个人手里的工兵铲问道。 “挖地窖和窝棚” 伊万立刻答道, “我们要在土地封冻之前,尽量挖出更多的地窖和窝棚。” “我来帮你们怎么样?”卫燃笑着问道。 “你来帮我们?”伊万想了想, 扭头朝自己的同伴说道,“谢尔盖,去给记者同志找一把铲子。” “用我的吧!”那个名叫谢尔盖的小伙子直接将手里的工兵铲递给了卫燃, 随后转身跑向了远处的一个地窝棚,没有就他便又取了一个工兵铲回来。 “伊万,现在还有人没窝棚住吗?” “所有人都有了” 带队沿着小溪往下游走的伊万解释道,“斯拉瓦大叔让我们准备备用的营地, 免得德国人发现这里之后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德国人能找到这里?” “他们经常派飞机在头顶转来转去”伊万苦着脸说道, “一旦被他们发现,就会投下炸弹, 有时候还会丢燃烧弹, 我的一个好朋友和他的妈妈就是被烧死的。” “不过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个名叫谢尔盖的小伙子说道, “他们只要敢丢炸弹,我们就会去拆他们的铁轨。只要他们敢追进森林里,就永远也别想回去了!” 闻言,卫燃忍不住摇摇头,别看这个看年龄最多十四五岁的小家伙说的意气风发信誓旦旦,但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却知道,这里面的危险有多大,更能轻易猜到他们每次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卫燃跟着伊万等人沿着那条小溪一路往下游的方向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最终这才在一个坡地附近停了下来。 出乎他的意料,这里此时竟然已经有几个和伊万一样大的同龄人,这些小游击队员们在一小块平地上堆满了劈砍好的木柴,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女孩此时征用树皮编织的绳子,将晾晒好的木柴捆成捆,然后用绳子吊到一颗松树上进行固定。 而在稍远一点的那些小男孩,此时正用斧头从几颗松树或者橡树上剥取树皮,将它们整齐的码放在一起,为建造窝棚准备着必备的建筑材料。 “我们就在这里挖吧!” 伊万指了指地面上已经挖好的浅坑朝卫燃解释道,“挖成你昨晚住过的那个窝棚的样子就可以,另外今天挖不完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 “这些都是你们挖出来的?”卫燃好奇的问道,这片向阳的坡地上分布着十几个挖到一半的浅坑,更远一些,甚至还有些似乎已经建好的地窝棚。 “当然!”伊万自豪的说道,“这座备用营地都是我们一起弄好的!” 说到这里,他又用手中的铲子指了指坡地最底端能晒到太阳的那一小片区域里几近凋零的黄色花朵,“那些菊芋也是我们在夏天的时候种的,再等半个月大概就能成熟了,我们在这片森林里种了很多菊芋和土豆,虽然它们的产量不算多,但至少能帮我们熬过冬天。” “这不是鬼子姜吗...” 卫燃暗自腹诽了一句,伊万嘴里所谓的菊芋,就是姥姥家每年冬天都会拿来腌咸菜的鬼子姜。 这玩意儿用卫燃姥爷的话说,夏天拉屎的时候拿块鬼子姜擦完屁股随手往墙根儿一丢,等到冬天就能腌上满满一大缸的咸菜。 虽然这形容让卫燃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被恶心的够呛,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它的高产。 而且别说现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就连卫燃所在的那个时空,这东西在欧洲都几乎算是泛滥的程度,而且因为易于种植几乎没有成本,俄罗斯很多花店卖的向日葵,都不乏用这玩意的花来冒充的。 “别看它们了,现在它们还不到收获的时候呢。”伊万嘴里蹦出一句不久前卫燃才从吉安娜老师那里听到的话,随后挥舞起了手中的铲子,卖力的开始了挖掘。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多问,随意选了个浅坑便开始了挖掘。这地窝棚挖起来倒也算是简单,基本上就是个三米见方的正方形外加一条一米宽两米长的坡道。 如果从上往下看,就是个“甲”字形,至于其他的要求,无非挖的越深越暖和罢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任何的技术要求,就算是伊万这样的小孩子,只要肯卖力气,也能慢慢挖出来。 随着一铲铲略显潮湿的泥土被卫燃丢出浅坑,之前在忙着把木柴打捆往树上放的那些小丫头们也过来帮忙,默不作声的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麻袋片,将挖出来的泥土装进去,然后铺在了边缘的位置,变相的加大挖掘深度。 相比长这些期吃不饱饭的半大孩子,卫燃的挖掘速度无疑要快上不少。但即便如此,连续一个多小时的挖掘下来,也已经把他累得气喘吁吁,连额头都冒起了豆大的汗珠。至于伊万等人,基本上都是挖半个小时然后休息十分钟的节奏。 见卫燃终于将工兵铲戳在土坑里,伊万和那个叫做谢尔盖的小男孩立刻合力将他拽了出来。 “喝口水吧!” 伊万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个德军水壶递了过来,而那个叫谢尔盖的小男孩,则从自己的麻袋包里拿出了一个足有脸大的黑面包掰开,给卫燃以及伊万各自分了一块。 这分面包的动作就像个信号一样,其余的小游击队员们也围了过来,有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个水煮过的鸟蛋,有的则是几个苹果或者一些卫燃认不出的野果,又或者干脆就是一把松子,更有个金发小姑娘,从包里拿出了一条烤的焦黄的蛇。 “维克多,那条蛇就是昨天晚上你抓到的。”伊万主动介绍道,经过这大半个上午的体力劳动,他也总算不再称呼卫燃为记者同志。 “要不要尝尝?”那个小姑娘主动撕下来香烟长的一节蛇肉递给卫燃,颇有些炫耀似的说道,“烤的时候我加了盐的。” 看着周围那些咽口水的小孩子,卫燃婉拒了对方手里的动物蛋白质,抹了抹手上的泥巴,打开自己的帆布包取出了仅有的四个水煮土豆,“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肉,不过这面包的味道挺不错的。” “那是吉安娜老师用橡果和松子磨成粉做的,里面还加了蘑菇呢!” 负责分发蛇肉的小姑娘好心的提醒道,“虽然我也承认它的味道很好,但你最好不要多吃,不然...不然...” “不然会拉不出屎的”伊万见那小姑娘一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索性抢答一样道出了真相。 “伊万,你可真恶心!”那个小姑娘说话间,将已经烤焦的蛇头掰下来丢给了伊万。 “我说的是实话” 伊万丝毫不觉的有什么不好,接过狰狞的蛇头看都不看的便丢进了嘴里嚼的咔嚓咔嚓直响。 “你们平时就吃这些东西吗?”卫燃费力的撕下来一小块深褐色硬邦邦的面包问道,“你们早晨抓的鱼呢?” 看卫燃表情夸张的费力咀嚼面包的模样,这些小家伙全都笑出了声。伊万同样撕下一小块面包丢进嘴里,这才解释道,“那些鱼都是个弟弟妹妹们还有伤员吃的,不过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喝到鱼汤,有时候还能喝到蘑菇汤或者肉汤。” “上个月舒拉哥哥还抓到过一头野猪”一个小姑娘说话间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了笑容,“那头猪可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 “上周抓到的那只狐狸也很好吃,就是味道也有些大。”又一个卫燃没记住名字的小男孩儿说道,“还有前天我爸爸抓到的兔子!” “算了吧!” 名叫谢尔盖的小家伙赶紧摇头,“你爸爸抓到的兔子都没有我昨天晚上睡觉压死的老鼠大,我才分到一碗汤,里面别说肉,连骨头都没有。” 之前负责分蛇肉的小女孩儿一本正经的说道,“肉是给弟弟妹妹们还有伤员们吃的。” 看着这些快要吵起来的小家伙,再看看随着他们的争论被飞速消灭的各种野果和硬的几乎难以下咽的面包,以及那四个鸡蛋大小的水煮土豆,卫燃越发的可惜金属本子没能把那个装满巧克力的食盒拿出来,同时也在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办法给这些忍饥挨饿的小战士们弄点肉吃。 第398章 有附加条件的合影 陪着这些小家伙们吃完了简单且根本填不饱肚子的午餐,伊万和他的小伙伴们继续开始了地窝棚的挖掘工作。 而在开工之前,卫燃也趁着这些小家伙们不注意,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接下来一直忙碌到太阳距离树梢只剩下一个拳头高度的时候,伊万这才指挥着众人收工,用提前准备的荒草将挖掘现场遮掩起来,随后结伴沿着小溪,有说有笑的加快脚步往回走。 “伊万,接下来你们要忙什么?”卫燃拎着工兵铲问道。 “接下来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们都要和吉安娜老师上课才行。” 伊万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期待,“如果我今天能正确回答所有的问题,说不定吉安娜老师会把军帽还给我呢。” “祝你成功!”卫燃信誓旦旦的说着违心的祝福,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个小家伙他从吉安娜老师嘴里听到的真相。 一路近乎小跑着返回营地,卫燃立刻便从那熟悉的烟嗓里认出了斯拉瓦大叔,同时也准确的判断出,那个正把一束五颜六色的小花递给加安娜老师的年轻小伙子八成就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有过短暂交流的舒拉。 说起来,不管斯拉瓦大叔还是那位舒拉,他们虽然没穿着苏联红军制服,但头上却各自都带着一个坦克帽。 唯一的区别是,斯拉瓦大叔头上的坦克帽是皮质的,而且带有风镜,同时他的脖子上还挂着望远镜和一个金属哨子,甚至在腰间,还别着一支纳甘转轮手枪。 而舒拉的坦克帽却是棉布的,同时他的帽子上也没有风镜。腰间也没有武器,但他的肩上,却背着一支德军配发的mp40冲锋枪。 除此之外,卫燃在看清斯拉瓦大叔的第一眼时,便忍不住想起了《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因为这个看年龄起码有五十岁往上的老男人,不管是敦实的体型, 还是那凌乱的头发和胡子,乃至那沧桑的面容, 实在是和那幅油画里打头的纤夫长的太像了。 相比之下, 那个叫舒拉的年轻人看起来可要帅气多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脸上那道从右边嘴角延伸到耳垂处的恐怖伤疤破坏了这份帅气, 反而让他的面相看起来有些恐怖。 斯拉瓦见卫燃回来,立刻开口问道,“记者同志, 这一天过的怎么样?” “叫我维克多就好” 卫燃看了眼正带着那十几号小伙伴排着队在小溪边洗手的伊万,“这一天过的很充实。” “那就好”斯拉瓦回应了一句之后却是如昨天晚上一样没了下文,显然他真的是个不善言辞的。 好在那位原本正在找吉安娜老师献殷勤的年轻战士舒拉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问道,“维克多, 听说你给吉安娜老师拍了照片?” 卫燃立刻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笑眯眯的问道, “你想要?” “可以吗?”舒拉开心的问道, 说话的同时还在身上一番摸索, 随后摸出一个仅有巴掌大的玻璃小酒瓶, “我只剩这么多酒了,都给你!” “酒就算了” 卫燃摆摆手, 同样压低声音说道,“等下你找机会站在吉安娜旁边, 我帮你们拍一张合影!” “真的?!”舒拉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随后压低声音说道, “先给我点时间, 我要换一身干净衣服!” “记得把脸洗一洗”卫燃笑着提醒道。 “十分钟,不, 五分钟,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舒拉话音未落, 已经一溜烟似的跑没了影子。 而在他和舒拉聊天的这么点时间里,斯拉瓦大叔已经抱起了一个看样子最多也就四五岁的小家伙, 坐在一颗能被夕阳照射到的榉树下面,用一颗苹果逗弄着那个刚刚还在抹眼泪的小孩子。 看了眼已经开始给伊万等人上课的加安娜老师,卫燃重新拿出相机对准夕阳下的斯拉瓦大叔,偷偷的按下了快门。 再次拍下了一张照片,卫燃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那些正在忙碌的成年游击队员身上。 这些人大多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脚上却都穿着德军的步兵靴子, 依旧背在肩上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从毛瑟步枪到莫辛纳甘步枪,从德军的mp40冲锋枪到装着个大盘子的dp轻机枪,甚至在一辆用马拉着的爬犁上,还架着一挺马克沁水冷机枪。 而那辆爬犁上除了机枪之外,还有几只野兔和一头没有狗大的小鹿。此时,正有个看年龄差不多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周围人的围观和讨论下,用一把锋利的小刀熟练的处理着这些还在活蹦乱跳的猎物。 稍微凑近了些,卫燃对着他们再次按下了快门,努力将每一个人、每一个场景都纳入取景框。 “这些猎物都是我们用陷阱抓到的” 直等到卫燃拍完,已经换上了一身苏联m35式坦克兵制服的舒拉这才主动解释道,“你的运气不错,平时我们可抓不到这么多猎物。” “这些猎物够所有人吃?” 卫燃狐疑的问道,这一天的逛下来他很清楚这里生活了多少人,不说成年人,单单伊万和他的小伙伴,以及那些更小一些的孩子加一起就有差不多40多张嘴,如果再加上那些女人、老人,以及这些游击队战士,这里差不多得有将近90多人。如此大的人口基数,就爬犁上那些猎物,恐怕一人一口都不一定够。 “总比没有强” 舒拉倒是格外的满足,“在这片森林里用枪打猎很容易把德国人吸引进来,为了吃肉搭上人命一点儿都不划算,能用陷阱抓到这么多已经该满足了。” 卫燃默不作声的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舒拉,去吉安娜旁边吧,我给你们拍张合影。” 却不想,到了这个时候,舒拉却怂了,划拉着后脑勺问道,“要不然我和她先说一声?” “随便你”卫燃浑不在意的指了指即将被树冠挡住的夕阳,“不顾再晚点可就拍不清楚了。” “那...那我现在就过去!” 舒拉说着,再一次掏出了他那个巴掌大的玻璃小酒瓶,仰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用力闻了闻袖口,迈开步子走向了正在上课的吉安娜老师。 见状,卫燃立刻举起相机对准了被些许夕阳笼罩的露天教室,耐心的等待着抓拍的机会。 然而,让包括卫燃以及吉安娜老师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的坦克兵大步流星的走到充当讲台的那个弹药箱旁边之后,却扬手敬了个礼,几乎扯着嗓子问道,“吉安娜同志,我...我想和你拍一张合影!” 他这边的大嗓门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吉安娜呆滞的看了眼距离自己只有一米远的舒拉,随后捂着嘴巴直接笑出了声。 “咔嚓!”卫燃适时的按下了快门,将这两个被夕阳笼罩的年轻人永远的留在了银盐相纸上。 吉安娜老师看了眼远处的卫燃,稍作犹豫之后笑眯眯的说道,“拍合影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紧张的舒拉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去说动维克多同志,让他帮我给孩子们上一节课吧”吉安娜老师笑眯眯的说道。 “没问题!维克多同志肯定会答应的!”舒拉先是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随后才求助似的看向了卫燃。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肯定会答应了...” 卫燃案子嘀咕了一句,嘴上也跟着冒出个条件,“舒拉,帮吉安娜老师上课没问题,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怎么也讲条件?”舒拉苦着脸问道,“说吧,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都能答应你。” “明天带我和你们一起去巡逻怎么样?”卫燃这条件虽然是给舒拉提的,但目光却放在了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斯拉瓦大叔身上。 见仅仅只是拍个合影,最后竟然还和自己有了牵扯,斯拉瓦大叔低头看着坐在腿上的小家伙,笑眯眯的问道,“小尤里,你觉得要不要答应呢?” “快答应!”舒拉紧张的说道,“明天我给你抓一只小狐狸回来!” “我要小兔子!” 坐在斯拉瓦大叔腿上的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道,“不,我要大野猪!好多好多肉的大野猪!” “明天我就给你抓一头野猪回来!”舒拉想都不想的做出了保证。 吉安娜老师没好气的说道,“明天如果你抓不到野猪,我们就把你当野猪吃了。” “既然小尤里这么说了,明天维克多同志就和我们一起去巡逻吧!”斯拉瓦痛快的答应了卫燃提出的条件。 闻言,卫燃模仿着斯拉瓦大叔的语气说道,“既然明天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巡逻,等下我就替吉安娜老师给而孩子们上一节课吧!” “既然维克多同志愿意替我上课,我就和你拍一张合影吧!”吉安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这片被夕阳笼罩的营地里,也响起了一连串善意的哄笑。 “朋友们” 卫燃站在一个弹药箱上提议道,“等我给吉安娜老师和舒拉拍完合影之后,我们所有人一起拍一张怎么样?等拍完之后,我请大家喝伏特加!” 第399章 第一节课名为梦想 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的营地中央,紧张却又兴奋的坦克兵舒拉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和一脸温柔笑意的吉安娜老师并排靠在一辆不知道从哪推过来的宝马摩托上,任由卫燃对准他们按下了快门。 给这两个年轻人拍完了合影,斯拉瓦大叔也已经组织其余人搬来了足够多的弹药箱充当椅子,足足八十多号男女老幼乱哄哄的站成了几排,那些小朋友也被伊万和他的小伙伴们抱着坐在了最前排的草地上。。 转身看了看身后仅剩一小半的夕阳,卫燃抓紧时间,在一声齐齐的“乌拉”声中再一次按下了快门。 “记者同志,酒呢?”刚刚负责宰杀猎物的那位中年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刚刚你说过要请我们喝酒的!” “别急”卫燃将相机收回包里,“等晚饭的时候,肯定会有伏特加的,我保证!” “这可是你说的”斯拉瓦大叔朝还没散去的人群招招手,“既然今天晚上有酒喝,我们就把晚饭做的丰盛一些!” “维克多,别忘了你答应了替我给孩子们上课的。”吉安娜老师也凑过来笑着提醒道。 “当然没忘,孩子们就交给我吧!” 卫燃朝坦克手舒拉使了个眼色,“舒拉,我记得土豆田那边晾的衣服还没收,不如你和吉安娜老师去把衣服收一下怎么样?” “好!好!” 舒拉明显只是嘴笨,但却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卫燃的意思,鼓起勇气一把拉住吉安娜的手,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跑向了远处的土豆田。 “好了,大人们都去准备晚餐。” 斯拉瓦大叔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哨子吹了吹,“伊万,你带着所有的孩子去找维克多上课。” “都跟我来!” 孩子王一样的伊万颇有气势的挥挥手,顷刻间,四十多个小到四五岁,大到十五六岁的小家伙们一窝蜂似的涌到了那颗盯着木板的松树下面,自动按照高矮个子坐成了一个扇面。 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小脑袋瓜,卫燃却少有的紧张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在旅行社的时候带着比这更多更调皮甚至可以说不懂人事的游客进行集体活动。但此时此刻,当他以老师的身份面对这些过早懂事的孩子们时,却有些怯场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讲些什么, 不知道自己讲的内容会对这些孩子造成什么影响,更不知道眼前这些满脸求知欲的孩子们...有多少能活到战争结束。 “维克多, 你想给我们讲什么?” 坐在最中央的伊万见卫燃呆呆的看着他们不说话, 主动建议道, “我们今天该学历史课了,要不然...” “不” 卫燃不等伊万说完便拒绝了他好心的提议, “今天我们不讲历史,不讲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我们讲什么?”堪称伊万跟班小弟的谢尔盖追问道,“数学课怎么样?我最喜欢数学课了!” “我们可不喜欢!”一个黄毛小姑娘苦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喜欢美术课。” “音乐课!音乐也可以!”一个看起来更小,甚至还在吃手指头的小豆芽奶声奶气的喊道,“我最喜欢音乐课了!” “孩子们” 卫燃此时的语气已经越发的坚定且自信,“我们今天也不上数学课,更不上美术课或者音乐课。” “那我们做什么?”伊万再次问道。 认真的看了眼这些脸庞已经被夕阳染红的孩子, 扭头又看看周围那些围过来, 抱着武器席地而坐的游击队员。 卫燃从固定在树干上的一个德军钢盔里拿起一块湿抹布, 仔细的擦干净那几块木板上流畅的字迹。随后又从另一个钢盔里拿出一块火柴盒大小的木炭, 在潮湿的木板上写下了“梦想”这样一个俄语单词。 “维克多先生,你写的这个单词我不认识。”刚刚想上音乐课的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梦想”伊万替卫燃答道, “这个单词是梦想。” “没错” 卫燃将手中的炭块丢回钢盔里,“孩子们, 我们今天一共有两节课,第一节课, 就叫梦想。” “伊万, 这是什么课?”谢尔盖声音不大不小的朝身边的好朋友问道。 “我怎么知道”伊万茫然的回应了一句, 随后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看向了站在弹药箱上的卫燃。 “我们这节课,就聊聊大家的梦想。”卫燃干脆坐在了充当讲台的弹药箱上,“伊万,你先说说, 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做个侦查员!”伊万想都不想的答道。 “不不不” 卫燃摆摆手, “我说的是战争结束之后,等赶跑了德国人之后,你的梦想是什么。” “战争结束之后?” 孩子王伊万愣住了,“战争大概还要很久才结束呢, 我现在就想做个侦查员。” “战争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的” 卫燃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伊万,“所以现在快想想,战争结束之后你的梦想是什么。” “战争结束之后...” 伊万看着周围,稚嫩的脸上忽然有了光彩,正在变声期的嗓音这次却格外坚定,“我的梦想是,战争结束之后,大家都还能聚在一起!一个不少的聚在一起! 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到被德国人占领的村子里,吉安娜老师还负责给弟弟妹妹们上课,我和斯拉瓦大叔还有舒拉一起继续保护大家。等再大一点,我能成为一个军人继续保护大家!” 随着伊万一句句描述着他的梦想,周围那些原本在看窃窃私语的游击队员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嘴里叼着个烟斗的斯拉瓦大叔满是风霜的脸上,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还有吗?”卫燃像是故意为难伊万一样追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吗?” “还有...” 伊万苦恼的揉搓着乱糟糟的头发,片刻后开心的说道,“我想成为苏联英雄!能登上报纸,能让斯大林同志亲自给我办法勋章的苏联英雄!” “伊万,你的梦想肯定会实现的。” 卫燃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然后这才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谢尔盖,别躲,该你说了,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其他人也可以先想一想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我也想做苏联英雄!”谢尔盖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可以做苏联英雄”卫燃先是给予了肯定,最后这才继续说道,“不过这是伊万的梦想,他已经先说出来了,所以你要重新想一个。” 见谢尔盖怔怔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卫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孩子们,我们来给谢尔盖从10开始倒数,数到1的时候,如果他说不出来,我们就小小的惩罚他一下怎么样?” “好!” 这些小孩子们立刻来了兴致,随后便在伊万的带领下咿咿呀呀的开始了倒数。 “10” “9” “8” “7” “停下!快停下!”谢尔盖挥动着小胳膊喊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维克多,我要做个数学家!” “说说为什么想做个数学家?”盘腿坐在弹药箱上的卫燃笑呵呵的问道。 “因为我喜欢数学” 谢尔盖认真的解释着他的梦想,“吉安娜老师说我在数学上很有天赋,她还说数学能做很多事情,能帮助很多人。虽然我还不知道怎样用数学帮助别人,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我想做个数学家。” “好了,看来我们现在已经有一位苏联英雄和一位伟大的数学家了” 卫燃指了指那位曾经分享蛇肉的金发小姑娘,“该你了,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做个画家!” 这小姑娘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立刻干脆的说道,“成为像列宾先生一样伟大的画家!我...我要把苏联英雄伊万先生,和数学家谢尔盖先生都画下来,然后把他们挂在村子的教堂里!” 这小姑娘话音未落,周围越来越多旁听的大人们便已经忍不住哄堂大笑,而伊万和谢尔盖这俩小家伙的脸,似乎也被夕阳染的更红了。 “我是认真的!” 那金发小姑娘大声说道,“我还要把斯拉瓦大叔,把舒拉哥哥,把吉安娜老师和所有都人画下来!” “我相信你肯定会成为一个像列宾先生一样伟大的画家!” 卫燃再一次给予了肯定,随后问道,“下一个谁来说说?” “我!我来!” 那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白天的时候负责放羊的小男孩抢着站起来,“等战争结束之后,我要养一百,不,养一千只羊!再养一千头牛,让村子里的所有人随时都能吃到肉,让所有人人能把牛奶当水喝!我...我还要种很多很多的土豆和小麦,让所有人都不用像现在这样饿肚子!” “瓦西里!你抢了我的梦想!” 一个看起来更小的孩子不乐意了,“我本来想说种好多土豆和小麦的!这样我们每天都有面包吃!” “那种土豆和小麦的梦想就是你的了” 被称为瓦西里的独臂男孩慷慨的说道,“我只有一条胳膊了,确实不太适合种土豆和小麦。” “谢谢!” 刚刚被抢了梦想的小家伙一本正经的道了谢,紧接着说道,“不过我种土豆可不是为了吃,我要把土豆酿成伏特加,这样斯拉瓦叔叔他们就不用偷吉安娜老师医疗箱里的酒精了,更不用往里面掺水了。” 看了眼那些或是侧过脸,或是仰着头看天的游击队员,卫燃再次给出了肯定的鼓励,“我相信你们肯定也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的,那么接下来该谁了?” “我...我想成为一个歌唱家” 之前提议上音乐课的小家伙一边吃着手指头一边说道,“我还想成为一个诗人,还想,还想...还想成为一个作家!” “阿廖沙,你太贪婪了!” 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丫头站起来气愤的喊道,“你怎么那么多的梦想?我都想好要成为一个诗人了!” “可是我真的想” 前者咬着手指头说道,“我想把大家都写进歌词里,写进诗里面,想把你们都写成吉安娜老师每天晚上给我们讲的睡前故事。” “你呢?” 卫燃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女孩正抱着膝盖掉眼泪,索性把发言权交给了她。 “我...我希望战争结束之后,我的妈妈还活着,她被德国人抓走了,我已经...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说完,这个卫燃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哭声,刚刚陷入争吵的露天教室一时间也陷入了安静,紧接着,其余的孩子也纷纷低下了头,而原本正在周围旁听的那些游击队员们,也各自攥紧了怀里的武器。 第400章 第二节课名为未来 眼见这课堂有些失控,卫燃不得不再次站起来,从钢盔里重新拿起木炭,在木板上紧挨着“梦想”的位置,重新写下了一个新的俄语单词——“未来”。 这一次,不等那些低年龄的小朋友发问,伊万便再一次将这单词念了出来。。而这样的举动,也立刻将这些小孩子从低落的情绪中转移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卫燃重新走到那个失去妈妈的小姑娘身边问道。 “阿芙乐尔”这小姑娘带着哭腔答道。 “阿芙乐尔?” 卫燃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时不由的愣了愣,等回过神来肯定的说道,“阿芙乐尔,我保证你在战争结束后肯定能见到你的妈妈的,她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其他的游击队员救走了。你看,斯拉瓦大叔他们那么厉害,其他的游击队肯定一样厉害,说不定现在你的妈妈也在等你呢。” “嗯!” 同样名叫阿芙乐尔的小姑娘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的说道,“我的妈妈肯定也在等我呢!” “那么我们继续上课怎么样?”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好!”阿芙乐尔说话间重新做的笔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透露出的期盼,却让卫燃下意识的开始回避。 稍稍收拾了心情,卫燃站起身走到木板边,“孩子们,鉴于我们的梦想说不定和别人会有重复,所以我们换一种方式怎么样?” “什么方式?”伊万及其给面子的追问道。 卫燃却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现在先让我看看,都有谁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梦想,想到的人把一只手举起来怎么样?” 话音未落,这四十多个小家伙便齐刷刷的举起了手。 “都别动,先让我仔细看一看。” 卫燃说着,格外仔细的绕着这些孩子们慢慢走了一圈, 直到确定每个小家伙都举起了手,这才重新站在弹药箱上说道, “看来每个人都有梦想, 但我猜, 我们这些人里,肯定有人的梦想和别人的梦想是一样的。所以我们来进行一场比赛吧! 我们比一比谁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比一比拥有同样梦想的人,谁做的更好。” 卫燃说到这里顿了顿,环顾四周之后继续说道, “等三年之后,三年之后的夏天,我们重新回到这里,大家再各自讲一讲为了自己的梦想做过怎样的努力,再讲一讲谁的梦想发生了变化。” “可是维克多, 三年之后我都还没长大呢。”一个看起来最多也就七八岁的小男孩忍不住提醒道。 “所以你别其他人多了三年的时间为你的梦想做准备不是吗?” “好像是这样...”成功被卫燃绕晕的小家伙懵懵懂懂的答道。 “既然这样, 我们接下来上第二节课”卫燃指了指钉在树干上的木板, “这节课的名字叫未来。” “维克多, 能不能先等一下?”踊跃发言的伊万再一次跳了出来,“你还没说你的梦想呢, 你的梦想是什么?” “对啊!” 这些小家伙七嘴八舌的喊出了一个个游击队员的名字, 并且在他们的名字后面,缀上了梦想的这个单词。 看了眼那些抱着武器的游击队员,卫燃笑着说道, “我的梦想, 就是你们所有人都能视线自己的梦想。” “斯拉瓦大叔呢?”伊万扭头问道。 “好孩子, 我的梦想和维克多一样。” 斯拉瓦大叔和蔼的说道, “不止我,我们所有人的梦想都一样, 都是希望你们这些小家伙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是不是长大了之后, 大人的梦想都会变成一样的?” 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疑惑的问道,“你们小时候的梦想呢?你们小的时候,我们肯定都还没出生呢,那时候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我们那时候的梦想都已经实现了”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吉安娜老师接过话题说道,“我们现在的梦想,就是希望你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大人可真会偷懒”独臂放羊娃说完, 所有成年人再次哄堂大笑, 只不过这善意的笑声里, 已经不知不觉间多了些小孩子不懂的东西。 “那么伊万同志, 我现在可以继续上课了吗?”卫燃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朝孩子王伊万问道。 “我马上坐下!”伊万话音未落,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早已经被他们踩实的地上。 “既然这样,我们继续。” 卫燃此时已经越发的从容,轻轻敲了敲木板上的单词“未来”,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说道,“刚刚已经说出自己梦想的孩子们,接下来把机会让给那些害羞的小朋友吧,让他们来说说,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也是战争结束之后吗?”一个看年纪七八岁的小男孩问道。 “还可以把时间往后更久一些” 卫燃稍稍盘算了一番时间,笑着说道,“50年吧!我们想象一下50年之后的样子怎么样?” “那时候我肯定已经有自己的手表了” 刚刚的小男孩炫耀似的说道,“我爸爸就有一块手表,那是他从德国人的手里缴获的,到时候我肯定也已经从德国人的手里缴获到属于我的手表了!” 这小家伙话都没说完,那些游击队员们便纷纷看向了一个怀里抱着dp轻机枪的男人,而那个30多岁的男人也炫耀似的撸起了打满补丁的袖子,展示着一块皮质表带的腕表,“我的宝贝儿子没说错,这可是我从德国人身上缴获的!” “说不定到时候我已经有自己的卡车了呢!” 一个看起来和伊万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说道,“到时候我会开着我的卡车,带着你们所有人一起去明斯克玩,还要去莫斯科看望斯大林先生!” “我只希望五十年之后我不用每天饿肚子,” 说这话的,是这些孩子里看起来最壮的一个,这小伙子也是下午挖窝棚的时候,除了卫燃之外的主力。 “孩子们,未来和梦想不一样的。” 吉安娜老师走到卫燃的身边笑眯眯的提醒道,“梦想是我们自己的愿望,未来是我们所有人实现愿望之后创造出来的新世界,所以我们不如想象以下,50年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吉安娜老师,你觉得50年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发言权的伊万再一次把问题抛回给了老师。 吉安娜老师思索片刻,铿锵有力的说道,“我猜,50年之后,我们肯定已经在布尔什维克的带领下真正实现了共产主义,我们肯定已经开垦了大量的耕地,不会有任何人挨饿。 每个家庭都有一座大房子,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那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彻底消灭了法吸丝,那时的世界,不会再有战争,孩子们也不用躲在森林里上课。 那时候的孩子,都会坐在带有电灯的教室里,接受免费的教育。那时候的世界,肯定有五彩斑斓的颜色,肯定每个人都是幸福的、开心的。不管苏联人、犹太人、还是德国人,大家都能像朋友一样和平相处。” “和德国人成为朋友?”一个小家伙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我们怎么可能和德国人成为朋友?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都说了是50年之后的事情!”伊万不耐烦的提醒了一句,可紧接着便喃喃自语的嘀咕道,“我们真的能和德国人成为朋友吗?” “肯定会的” 斯拉瓦大叔站起来说道,“我们肯定会成为朋友的,现在的德国人只是生病了而已。他们的脑子里有很可怕的疾病,所以才会发疯。” “我知道!” 一个小女孩儿抢答道,“就像我家去年养的那只狗一样!它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疯了,还咬了邻居家的狗,然后那只狗也疯了,我爸爸说那是疯狗病,只能打死才行。” “对” 斯拉瓦笑眯眯的顺着话题继续说道,“德国人现在就是得了疯狗病,只要我们消灭了这些生病的德国人,以后依旧会和那些没有生病德国人成为朋友的。” “就像后来我们家新养的狗一样?”那个小姑娘再次无缝衔接且天真烂漫的补了一刀。 “说的没错!”斯拉瓦一本正经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第401章 最好的礼物 热闹的林间营地里,虽然夕阳已经被树冠彻底挡住,虽然木板上那两个简单的单词已经因为夜幕的降临显得模糊不清。但所有人,包括那些游击队员,包括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所有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畅想着50年后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在他们想象中五十年后的世界,难免和卫燃知道的那个时代有着不少的出入。但或许也正是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这些战争受害者想象的那个五十年后的世界,要远比卫燃身处的那个时代要更加的美好。 “如果50年后真的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可就太...” 喃喃自语的卫燃硬生生止住了后半句,如果真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那个世界里的苏联人或许会更加的幸福,但幸福的或许也仅仅只是苏联人。 恍惚间仿佛看透了战争本质,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卫燃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露天教室,借着夜色的掩护顺走了一个明显从德国人手里缴获来的牛奶桶,慢悠悠的溜达到了暂时属于自己的那间地窝棚里。 让他意外的是,虽然自己在外面跑了一天,但地窝棚里的那个简易壁炉中的炭火却依旧烧的正旺,连带着,这明显仔细打扫过的地窝棚里也被烘烤的干燥了许多,甚至就连那张用弹药箱拼出来的小床,都在兽皮毯子下重新铺了厚厚的一层干枯松针。 而在那张小床的床头,还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枕头,这还不算,床头那张弹药箱拼出来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装满了松子的木碗,甚至就连那扇简陋的木门,都钉上了一层足以遮挡光线和寒风的新鲜桦树皮。 毫无疑问,这一切肯定是那些留守在营地里的老人或者女人们做的。而他们这细心的布置, 无疑也让卫燃接下来一段日子的居住环境舒适了许多。。 关上带有桦树皮清香的木门,卫燃借着壁炉里不断跳动的篝火提供的亮光, 先用昨天伊万和他的小伙伴送来的那个搪瓷水壶里的清水, 将刚刚顺来的牛奶桶仔细冲洗了一番, 随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装满了伏特加的油桶。 这牛奶桶是二战德军补给兵的标准装备,容量也刚刚好是10升, 而属于卫燃的油桶,则是20升的容量,换句话说, 他带来的伏特加刚好装满两个这样的牛奶桶。 不过,他可是知道斯拉夫人的尿性,别说二战,哪怕是一战的时候,这些毛子也绝对不可能让手边的酒精过夜变质, 那肯定会全都喝进肚子里才算踏实。所以为了避免外面那些游击队员喝多被指不定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德国人偷家, 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限量供应。 做贼似的给借来的牛奶桶灌满了来自他们想象的那个世界的伏特加。卫燃赶紧收了只剩一半存货的油桶, 随后又扣上了牛奶桶的盖子,将其拎在手里离开了暖烘烘的地窝棚。 等他再回到露天教室的时候, 那些想象力丰富的孩子和游击队员们也差不多构建好了50年后那个世界的样子, 更远一点的老人们, 也从一个专门用来做饭的大号地窝棚里,将晚餐端了上来。 说起来可怜,这些游击队员们为了避免被德国人的侦察机发现,连生火做饭都只能等晚上的时候躲在窝棚里进行烹饪,这冬天的时候或许还好些,但夏天的时候,想想都知道有多受罪。 不但做饭是个辛苦活儿, 这饭菜也实在说不上多好,仅仅只有一大桶混合了兔子肉和鹿肉、土豆、胡萝卜和鬼子姜块以及蘑菇的浓汤, 以及一些有干又硬的橡果面黑面包。除此之外,那张用弹药箱拼出来的桌子上,还摆了一篮子各种颜色的野果。 虽然在卫燃看来这顿晚餐过分的简单,但看看以伊万为首的那些小孩子疯狂咽口水的样子就知道, 即便是这样的晚餐,对他们来说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这是你的,尝尝吧!” 斯拉瓦将一个装满了浓汤的饭盒以及两大片面包递给了卫燃,这饭盒里还放着拳头大的一块鹿腿肉和两个吸满了汤汁的土豆。 看了眼不远处吉安娜老师和坦克兵舒拉手里的饭盒, 然后又看了看伊万的饭盒, 卫燃摇摇头, “把肉给孩子们分了吧,我不吃肉,从小就不吃肉。” “不吃肉?” 斯拉瓦狐疑的看着卫燃,“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不吃肉的人?维克多,你今天给孩子们上了非常好的一课,所以不用客气的。” “我真的不吃肉” 卫燃再次摇了摇头,开玩笑似的说道,“说不定50年之后,会有很多不吃肉的人呢,他们说不定还会让别人也一起不吃肉呢。” “怎么可能!” 斯拉瓦哈哈大笑,“如果真有那样的白痴,我一定从坟墓里爬出来和他换换位置,让他躺进我的棺材里,我去替他吃肉!” “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我真的不吃肉。”卫燃认真的说道。 “真的不吃?”斯拉瓦认真的看着卫燃。 “真的不吃” 卫燃说着晃了晃拎在手里的牛奶桶,“不过如果您能帮我把肉换成土豆或者菊芋又或者面包片的话,这些伏特加就是你们的了。” “你真的弄来了伏特加?!” 斯拉瓦接过牛奶桶之后立刻瞪圆了眼睛,这沉甸甸的重量可不是他以为的每人只能喝上一小口尝尝味道。 卫燃看着周围蜂拥来的游击队员,笑着做出了保证,“而且是没有兑水的伏特加。” “斯大林同志作证,我上次喝不兑水的伏特加还是夏天的时候呢!”舒拉打开牛奶桶的盖子狠狠闻了闻,“真的没有兑水!真的不是兑水的伏特加!” “给我们的记者同志重新弄一碗肉汤!” 斯拉瓦大叔扣上牛奶桶的盖子开心的说道,“记得不要给他放肉,多放点土豆、胡萝卜或者蘑菇什么的,另外再拿几片面包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不吃肉的怪人。” 负责给每个人盛肉汤的老爷子说话间给卫燃重新弄了一碗肉汤,这次里面虽然没有肉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伏特加的原因,里面汤却少的可怜,全都是除了肉之外的固体物。 “不用这么多” 卫燃索性抢夺对方手里的勺子,再一次将饭盒里的汤倒进去,自己成了大半碗汤,又少量的捞了一些土豆和蘑菇,保持着和舒拉等人一样的待遇。 负责打饭的老爷子叹了口气,默默的拿起三片面包塞给了卫燃。不吃肉?这破理由好几个月之前就有游击队员用过了。 几乎所有成年人心知肚明的小插曲过后,卫燃端着属于自己的肉汤和面包,跟着斯拉瓦大叔坐在了一颗橡树的阴影里。 同样是迫于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出现的侦察机,这晚餐大家也都是各自找树木的阴影摸黑解决的。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分成了喝酒与不喝酒的的两拨人罢了。 “维克多,别告诉我你连酒都不打算喝。”斯拉瓦说话的同时,已经用一个搪瓷杯子给卫燃倒了满满的一大杯。 “这一杯就足够了。” 卫燃说着接过了杯子,而那个牛奶桶,也在众多游击队员的传递中越来越轻。 不出预料的,包括斯拉瓦在内的游击队员们,全都将属于自己的那杯伏特加送到嘴巴小小的抿了一口之后,立刻将剩余的那些倒进了装着水的水壶,显然是想变相的多喝一点。而那个传递了一圈还有不少存量的牛奶桶,也理所当然的被吉安娜老师收了起来。 “维克多,你带来了最好的礼物,所以这第一杯酒,为了我们的记者同志,干杯!” 在斯拉瓦大叔简单的祝酒词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端起了杯子,低声跟着欢呼了一声,随后将杯子里兑水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卫燃也跟着端起杯子感谢道,“谢谢大家,只是一些伏特加而已...” “不不不” 喝过酒之后的斯拉瓦大叔似乎也变的健谈了不少,“我们说的可不是这些伏特加,这些东西现在来说虽然珍贵,但就算不喝也没什么的。 我说的是你给孩子们上的那节课,我们从没有带着他们想象过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甚至我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 斯拉瓦正准备从自己的水壶里再倒一杯兑了水的伏特加,卫燃却抢先一步把自己杯子里没有兑水的酒液分给了对方一半。 斯拉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拒绝卫燃的好意,只是格外珍惜的抿了一小口,这才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在苦熬着时间,努力救出更多的人,努力给德国人制造更多的麻烦,从没思考过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去做点什么。 但是今天听着那些孩子们的梦想,听着所有人一起想象出来的那个未来的世界。我想,我们所有人现在都有了目标。哪怕我们活不到50年之后,但起码要让那些孩子们有机会去实现他们的梦想。” 第402章 两只小夜莺 繁星下的森林营地里,卫燃安静的听着以斯拉瓦大叔为首的游击队员们畅想战争结束后的日子。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走到一起并肩战斗的游击队员们,他们的梦想远比那些小朋友们朴实的多。 就像伊万当时说的那样,吉安娜老师想等战争结束之后,留在这里继续做个老师。而坦克手舒拉,则紧跟着说他也准备留在这里,和吉安娜一起做老师。 至于斯拉瓦大叔,则准备回到第聂伯河畔的老家扎波罗什,重新做回他的老本行建筑工。就和他一样,其余的那些游击队员们,大多也只是想回到老家和各自的亲人团聚。 但即便如此朴素的愿望,也有个格外艰难的大前提——活到他们成功赶走德国人,活到战争结束。 对于卫燃来说,他敢保证德国人肯定会失败,敢保证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但却不敢保证,这些衣着褴褛的游击队员们,到底有多少能活到去实现愿望的那一天。 而在他暗自忧心的同时,舒拉却不动声色的接过了吉安娜老师递给他的牛奶桶,带着他们留下的半桶伏特加和两个游击队员摸黑离开了营地。 “伊万”舒拉在漆黑的森林里低声喊道。。 “这里呢” 话音未落,伊万已经牵着一匹拖拽着爬犁的挽马走了过来,在这架爬犁上,除了那挺沉重的马克沁水冷机枪之外,还放着满满一大桶的肉汤,一篮子面包,以及一些养在铁皮桶里的小鱼。 “谢尔盖已经在我们前面了”伊万低声说道。 舒拉闻言点点头, “咔嚓”一声给拿在手里的冲锋枪顶上了子弹,“出发吧!” 伊万先抬头看了看密布着繁星的夜幕, 随后才从怀里拿出个铁皮手电筒, 点亮之后冲着正前方晃了晃, 紧接着又立刻熄灭了手电筒塞回了怀里。 片刻后,刚刚光束扫过的地方亮起了一道微弱的昏黄灯光。直到这个时候, 他才轻轻抖了抖缰绳,操纵着拉着爬犁的挽马在密林中跑了起来。 而在这挽马的身后,舒拉和他的两名同伴则各自端着手中的武器, 谨慎的盯着周围的情况。 在这辆爬犁的正前方,伊万的好朋友谢尔盖正用一个木头杆子挑着一盏煤油灯走在最前面,在他的身后稍稍靠右,没有被油灯光芒笼罩的区域,还有另一个小男孩儿牵着一条狗默不作声的跟着。 这奇怪的组合在森林中左拐右拐的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期间甚至还在一条满是鹅卵石的小溪河道里走了十多分钟, 最终这才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谢尔盖看了看四周, 将煤油灯从杆子上卸下来放在脚边。而那个牵狗的小男孩, 则从那只猎狗的脖子上取下了一个德军配发的方盒手电筒,熟练的按照商定好的节奏控制着手电筒时亮时灭, 发送着安全信号。 在他们身后,爬犁上只剩下了伊万自己, 而舒拉和他的另外两个同伴,此时已经在爬犁往后百十米的位置, 各自隐藏在粗壮的树干后面, 警惕的盯着周围的情况。 片刻后, 谢尔盖的正前方传来了一串夜莺的啼叫。而在这声啼叫过后,牵着狗的小男孩立刻关闭了手电筒,将它重新挂在了猎狗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伊万也再次抖动缰绳, 操纵着马拉爬犁径直往前, 接上等在原地的谢尔盖,在密林中继续前进。 而那个牵着猎狗的小男孩,则把油灯挂在了一颗松树的枝杈上,随后和他的猎狗躲到了松树另一面的阴影里安静的等待着返程。 “这次我们带过来这么多吃的, 他们肯定很开心。”马拉爬犁上,谢尔盖拿起装着伏特加的牛奶桶,“而且维克多还带来了伏特加,他们肯定更开心了。” “嘘!” 伊万发出声音的同时,还用手中的小鞭子戳了戳谢尔盖,后者也反应过来,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久之后,马拉爬犁正前方突兀的出现了几栋看起来很有年头,乃至已经被肆意生长的藤蔓遮盖住轮廓的木头房子,而在这几栋房子的不远处,便是一大片沼泽。 如果此时卫燃跟着过来,肯定能一眼认出这里,甚至就算认不出那片大了不少的沼泽地,认不出周围的地形,起码也能认出来那口盖着石板的水井。 “我们的小夜莺又来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苏联军装的女人拎着一盏将亮度调到最低的煤油灯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问道,“伊万,你哥哥送走了吗?” “送走了”伊万开心的答道,“前天晚上就被阿丽萨姐姐的飞机送走了。” “那就好” 这个穿着军装的女人松了口气,迈步凑到了爬犁的边上,“今天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今天我们带来了伏特加!没兑水的伏特加!” 谢尔盖压低了声音,献宝似的将剩了起码一大半的牛奶桶递给了前者。 “伏特加?” 这女兵接过牛奶桶掂了掂,惊讶的问道,“你们又去偷袭德国人了?” “没有” 伊万解释道,“是一个被阿丽萨姐姐送来的记者带来的礼物,他叫维克多,是个很好的人,不但帮我们挖窝棚,晚上的时候还给我们上课呢!” “他教你们什么了?” 这女兵笑着问道,说话的同时,还招呼着围上来的其余人,将爬犁上的汤桶、面包以及那些养在铁皮桶里的小鱼全都拎了下来。 “我们上了两节课,一节课叫愿望” “还有一节课叫未来!”谢尔盖抢着答道,“他问我们都有什么愿望,还带着我们一起想象50年后的样子。” “而且他还是个不吃肉的怪人”伊万继续说道,“斯拉瓦大叔给他弄了好大一块鹿肉他都不要。” “看来你们很喜欢那位记者?” 闻言,伊万和谢尔盖齐齐的点点头,“维克多是个很好的人,他还给我们拍了好多照片!” “而且,以后我要做个苏联英雄!” “我要做个数学家!”谢尔盖不甘示弱的说道。 这女兵闻言怔了怔,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实现愿望的!” “维克多也这么说的” 伊万见爬犁上的机枪和弹药以及水箱都已经被搬走,同时刚刚搬走的汤桶和铁皮桶也已经清空之后送了回来,立刻问道,“萨沙阿姨,还有什么我们要做的,或者需要我们带回去的东西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好孩子,把这个带给吉安娜老师。” 被称作萨沙阿姨的女兵从怀里摸出一包香烟递给了伊万,“记得和她说,现在萨沙阿姨这里急需这些东西。” “我知道了!” 伊万说着,便将那盒香烟揣进了怀里,轻声吆喝着那匹挽马拉着爬犁调转方向,沿着原路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那两个小家伙的背影彻底被漆黑的森林吞噬,女兵萨沙立刻转身,走进了身后躺满伤员的木屋。 第403章 目标货运站 就在舒拉和伊万等人赶着马拉爬犁返回营地的同时,卫燃这边也在和众人的闲聊中吃完了被肉汤泡软的黑面包。 这顿有酒有肉的晚餐对于斯拉瓦等人来说,无异于过年一样丰盛,但对于卫燃来说,这闻起来带着浓浓的腥味,喝起来却只有一丝丝咸味的肉汤却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木碗里的肉汤和那些植物块根,以及分给自己的那些面包片全都吃的一干二净没有丝毫的浪费。 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卫燃和斯拉瓦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出去巡逻的事情,这才摸着黑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地窝棚。 给那小小的壁炉添足了柴火,卫燃躺在还算柔软的兽皮毯子上很快便进入了们梦乡。 时值半夜,伊万等人赶着马拉爬犁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营地。 “那边情况怎么样?”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吉安娜老师低声问道。 “伤员好像又多了一些”伊万说话的同时,也将那包烟拿出来递给了对方。 “好孩子,快回去睡吧。”吉安娜老师接过烟盒揣进了兜里催促道。。 伊万张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身走向了自己和谢尔盖合住的窝棚。 直到这个时候,吉安娜这才招呼着站在一边的舒拉和斯拉瓦大叔一起走进了她的窝棚并且关上了木门,围坐在一个用弹药箱堆出来的桌子周围。 借着煤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吉安娜从烟盒里先抽出三颗烟分给其余二人,随后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个叠起来的纸条。 看着纸条上罗列的那些药品和医疗器材,吉安娜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恐怕只有德国人的身上才能找到。” “或者我们再去铁路线上试试?” 舒拉点上颗烟低声提议道,“上次阿丽萨送来了满满一箱的炸药,这次应该足够我们把德国人的火车留下了。” “就算留下也没用” 斯拉瓦摇摇头,“我们能炸烂德国人的火车头,能炸烂他们的铁路线。但却不一定能从他们的火车上找到急需的药品。” “或者让阿丽萨想想办法?” 舒拉很快又冒出了第二个想法,“如果我没记错,后天晚上阿丽萨就会来给我们送物资了,说不定其他游击队有医院急需的药品呢?” “医院里的那些伤员可等不了这么久。” 吉安娜提醒道, “等她从其他游击队那里找到药品再送过来,至少也需要一周的时间。” “我们可以考虑下森林外面那个货运火车站”斯拉瓦掐灭了烟头说道, “不过这件事只靠我们可不够。” 闻言, 舒拉立刻提醒道, “抢那座货运站可一点不比下一列火车容易,据说那里停靠着一辆装甲列车, 而且还驻扎了两百多个德国人。” “装甲列车确实是个麻烦” 斯拉瓦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不过我们只要想办法把装甲列车引开就好了。” “我们怎么做?”吉安娜老师同样掐灭了烟头问道。 “这件事需要我们分头行动” 斯拉瓦先定下了大前提,这才继续说道, “我记得阿丽萨上次送来了满满一箱的炸药,我们可以找机会帮德国人拆走一些铁轨,等他们的货运列车被拦下之后,只要闹的动静足够大, 货运站的装甲列车和驻扎在那里的德国士兵肯定会过去支援,我们只要趁着这段时间,把装甲列车和货运站之间的铁轨再动动手脚, 想拿下货运站就容易多了。” “就凭我们这些人?” 舒拉苦恼的提醒道,“就算加上伊万他们几个小家伙, 再加上在医院附近的那些,我们也凑不出50个人。拦下德国人的火车就需要至少一半的人, 剩下的另一半根本不可能拿下货运站。” “我们的人确实不够” 斯拉瓦大叔笑着说道,“不过这片森林里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支游击队,如果我没记错, 离我们不远的奥夫杰伊他们那里就有两门45毫米的反坦克炮。除此之外,更远一点的安季普,他们的游击队战士都快超过一百人了。 所以只要他们能一起帮忙, 我们不但很有可能拿下货运站, 而且还能在冬天来临之前, 储备足够多的物资。” 舒拉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的说道, “这可是个大行动!不过确实就像你说的,就算不是因为医院缺少药品, 单单那个货运火车站就足够让所有人动心了。” “而且这件事要尽快” 说到这里,斯拉瓦轻轻敲了敲桌子, “舒拉, 你现在就出发去联系奥夫杰伊和安季普,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如果他们没意见,约他们明天晚上去备用营地好好商量一下。” “要不要从医院那边再抽调一些人过来帮忙?”吉安娜开口问道。 “抽...抽15个人就够了, 这样我们这里就能凑出差不多30个战士,这么多人已经足够了。” “那个记者呢?”吉安娜喷云吐雾的问道,“到时候带着他还是把他留在营地?” “明天巡逻的时候我问问他的想法吧” 斯拉瓦饱含期待的说道,“说不定这件事不但能登上游击队共和国的报纸,而且还能传进斯大林同志的耳朵里呢。对了,舒拉,把我们这里有个记者的事情也告诉安季普和奥夫杰伊,我相信他们一旦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连压箱底的宝贝都会拿出来打一个漂亮仗。” “我现在就出发!”舒拉话音未落,已经起身离开了窝棚。 “斯拉瓦”吉安娜收起烟盒犹豫的问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们的哪一天不是在冒险?” 斯拉瓦大叔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桌子中央的煤油灯上,就连他的语气,都像玻璃灯罩里的火苗一样变的飘忽不定,“吉安娜,我们太需要补给了,不管是药品、食物还是过冬的衣服和战斗的武器,那座货运站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东西,所以哪怕是冒险,也完全有必要试一试。” “到时候让留守的人都去备用营地吧” 吉安娜犹豫片刻后又追加了一句,“另外,给伊万他们,还有那些老人也分发有一些武器吧,虽然不需要他们战斗,但万一出现意外,总要让他们有些自保之力。” “就按你说的来吧”斯拉瓦话音未落,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吉安娜的窝棚。 当熟睡中的卫燃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一早。等他睡眼惺忪的打开木门,斯拉瓦和那些游击队战士也已经在稍显厚重的晨雾中准备多时了。 “拿着这个” 斯拉瓦说着递给了卫燃一支装着弹鼓的波波沙冲锋枪,“不到必要关头不要开枪。” “明白” 披着斗篷的卫燃干脆的回应了一句,接过冲锋枪拆下弹鼓,熟练的清空了弹膛,简单的检查了一番之后,这才又把用膝盖夹着弹鼓重新装了上去。 一直在悄悄看着卫燃的斯拉瓦此时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记者是个只会拍照写文章的菜鸟,但看刚刚那一套几乎下意识的动作,说不定这个记者比他身后的那些游击队员也差不了多少,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斯拉瓦说完,便转身迈开了步子。 见状,卫燃也将冲锋枪挂在了肩膀上,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支仅有十来个人的游击队。 走在这支小队最前面的,是个看年龄和斯拉瓦大叔差不多的老头儿,这老头穿着一身手肘膝盖都缝着兽皮的粗布衣服,腰间的皮带上固定着一支刺刀和一个德军水壶,脚上穿着一双德军步兵靴,而在他的腋下,还夹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毛瑟步枪。 在这老头儿的身后一侧,则是个看年龄最多也就20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这个年轻的小战士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和一双毛毡靴子,肩上背着一支德军的mp40冲锋枪,他的手里,甚至还牵着一只毛色驳杂的猎狗。 而在这一老一少的身后,则是一辆架着mg34机枪的马拉爬犁,那爬犁上除了武器和弹药之外,不但放着一篮子的黑面包和一些工兵铲,而且还放着一个被木头塞子堵住嘴的搪瓷铁壶,几条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以及一些长满了锈迹的兽夹。 斯拉瓦和其余的那些游击队战士,便走在这辆爬犁的周围。不过让卫燃奇怪的是,舒拉却并不在这支队伍里。 当他问出这个疑惑之后,斯拉瓦只是笑了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今天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见对方似乎不打算详细的解释,卫燃也就没有细问,而是指着爬犁上的东西转移了话题问道,“斯拉瓦大叔,巡逻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武器弹药和吃的喝的我还能理解,但是带毯子做什么?我们今晚不回来了?” “那些毯子可不是给我们用的” 斯拉瓦指了指周围的雾气解释道,“有雾的天气里,偶尔会有人从德国人那边跑过来,那些毯子,还有吃的喝的基本上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德国人不追?”卫燃故作惊讶的问道。 “当然会追” 斯拉瓦笑了笑,自信的说道,“但他们大多时候追到森林边缘就放弃了,最多也就是象征性的开几枪而已,德国人要是敢进来,什么时候放他们回去可就要我们来决定了。” “这么说他们轻易不会进来?”卫燃继续追问道。 “除非他们发现了有价值的目标,比如我们的营地位置。”斯拉瓦指了指头顶,“更多时候,对我们来说德国人的飞机才是真正的麻烦。” 第404章 斯拉瓦的道歉 被晨雾笼罩的森林里,卫燃在和斯拉瓦的闲聊中,跟着前面的爬犁以及更前面的那一老一少走到了森林边缘。 这一路上,虽然他们两人一直在闲聊,但其他的那些游击队员却并没有闲着,时不时的,他们便会从沿途的灌木丛里拎出个被兽夹抓住的野兔又或者野鸡之类的猎物。 但更多时候,这些被兽夹抓住的倒霉蛋却早已经被森林里的其他食肉动物捷足先登,仅仅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破碎的皮毛和满地的鲜血罢了。 看得出来,这些游击队员们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习惯。所以即便是那些残缺的猎物尸体都没有放过,而是统一装进个麻袋里,等到换个位置之后,直接拿它们当作重新安置的兽夹诱饵。 这搂草打兔子一样的狩猎活动随着众人距离森林边缘越来越近,也全都停了下来,那些手上还残存着动物血迹的游击队员,也警惕的端起了原本一直背在肩上的武器,甚至就连斯拉瓦也不再和卫燃闲聊。 匍匐着凑到森林边缘的灌木丛后面,卫燃借着挎包的掩护拿出望远镜。或许是因为缺少树木的遮挡,在已经完全跳出地平线的太阳炙烤下,森林外的雾气相对要淡了许多。 相应的,也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森林外面广袤的农田里的麦苗和土豆秧。以及更远处那条穿过农田,一路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铁路线。。 但除了这些,在这片农田上,还丢弃着不少t-34坦克乃至各种卡车的残骸。甚至在个别的坦克炮塔上,还趴着一些身穿苏联红军制服,又或者只穿着粗布衣服,甚至已经被烧焦的尸体。 这些尸体有的早已腐烂散发着足以让百十米之外的卫燃都能轻易闻到的尸臭,有的却还新鲜,以至于尸体的身上站满了一只只肥硕的乌鸦甚至不知道从哪跑来的狐狸又或者野狗。 但无一例外, 这些尸体大多都已经残破不全,甚至有不少明显遭到了不止一次的枪击以至于他竟然很难在这么多的尸体里找到一个头部还保持着完整的。 放下望远镜, 卫燃忍不住看向了身侧的斯拉瓦。 后者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不等卫燃开口便主动解释道, “那些尸体里最早的一批,是夏天柳班战役的时候牺牲的红军士兵。其余的基本上都是被德国人抓到的游击队员、逃难的村民又或者被德国人处死的犹太人。” “就让他们一直躺在那里?”卫燃斟酌着语句问道。 “只能这样” 斯拉瓦叹了口气, “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埋葬他们,更不可能让活着的人冒着触发尸体周围的爆炸物的风险去搬运他们。” 卫燃张张嘴,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 斯拉瓦却已经转过身,招呼着周围那些游击队员们继续巡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是保持着和森林边缘近乎平行的波浪线横向移动。 在这条波浪线靠近森林边缘波峰处,所有游击队员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森林外面,防备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德国人。偶尔有火车经过的时候, 斯拉瓦还会掏出小本子, 仔细的记录下了时间和方向。 至于这条波浪线远离森林边缘的波谷区域, 游击队员们则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所有看起来能藏人的位置。从废弃的窝棚和猎人小屋,再到天然形成的树洞乃至熊洞又或者仅仅是看起来可疑的灌木丛。 甚至很多时候, 即便他们没在这些地方找到期待中从农田另一边跑过来的逃难者, 也会在里面留下一小片珍贵的面包。 同时, 趁着游击队员搜寻逃难者的空档, 斯拉瓦也找机会和卫燃说出了他们准备联合两外两支游击队拿下被德国人控制的货运火车站的事情。 对此, 卫燃立刻想都不想的便表示想跟着一起行动, 毕竟他的回归任务里本就有协助游击队完成伏击任务,所以只要他还想活着回去,就必须抓住机会。 同时,他也暗暗琢磨着,斯拉瓦口中的那座货运站,和进入这个时代之前去过的那个营地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在他在胡思乱想中,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 这支游荡了大半天的游击队也总算在那只猎狗的低吼中发现了一个身上几乎只穿着碎布条的姑娘。 这个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姑娘身上沾满了草叶,头上的金发也已经打结,众人发现的他的时候, 她正跪在地上,徒手挖掘着一株鬼子姜, 但即便是这个姿势, 也难以掩饰她隆起的小腹和她身上那些新旧相交的伤痕。 更让众人揪心的, 却是这姑娘脸上心如死灰般的麻木表情, 她并没有因为看到卫燃等人露出任何害怕或者高兴的情绪, 甚至就连挖掘鬼子姜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斯拉瓦和一直跟在身边的卫燃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伸手从爬犁上取了一条毯子披在对方的身上,随后又取下腰间的水壶拧开递给她,顺势轻轻从她密布着被烟头烫出的伤口手里拿走了刚挖出来的鬼子姜,给她换上了一片面包。 这宛若行尸走肉般的姑娘默默的接过水壶灌了一口,紧接着又是一大口,然后颤抖着将手里那片面包塞进嘴里开始狼吞虎咽。渐渐的,她的眼神中有了一丝神彩,眼眶中也汹涌出了泪水,那张原本麻木的脸上,也一点点有了表情。 “好了,你安全了,彻底安全了。” 斯拉瓦大叔轻轻抱住这姑娘的肩膀,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们会保护你的,你认识阿丽萨吗?柳班的阿丽萨,以前她和他的哥哥经常驾驶飞机给大家喷洒农药的那个阿丽萨。你肯定认识她吧?至少也看到过她用飞机丢下去的宣传单对不对?” 见这姑娘点点头,斯拉瓦重新从篮子里拿出一片面包递过去,“我们都是她的朋友,我叫斯拉瓦,夏天的时候,我和我的战友们驾驶坦克在这里和德国人打过仗的。对不起,那一仗我们打输了,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 一直在流泪的姑娘摇摇头,用同样嘶哑的声音轻声反驳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斯拉瓦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而是用袖子帮对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尘土,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其他人吗?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逃出来吗?” “科里娅” 这姑娘的总算不再压抑心中的恐惧和哭声,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们是今天凌晨逃出来的,但我和我的弟弟妹妹走散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我会找到你的弟弟妹妹的,还有其他人吗?”斯拉瓦越发温和的问道。 名叫科里娅的姑娘点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还有带我们逃出来的热尼娅太太和她的儿子,应该就我们这些了,还有些没跑过铁路就被枪打死了。” 斯拉瓦大叔此时格外的温柔,“去爬犁上休息一会吧,等我们找到其他人,就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却不想,科里娅闻言却眼泪汪汪的看着前者,带着哭腔请求道,“我不累,一点都不累。请给我支枪吧,等我找到弟弟妹妹,你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去和你们一起去打德国人,我会用枪的,真的会用枪的,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是村子里最好的猎人,他教过我的。” 第405章 过往、计划和隐瞒 当巡逻队再次出发之后,名叫科里娅的姑娘最终还是在斯拉瓦的劝慰下坐上了爬犁。接下来的巡逻行程中,这个姑娘也在得到允许之后,一直低声呼唤着和她走散的弟弟妹妹以及那位名叫热尼娅的太太。而包括卫燃在内的游击队员们,也越发认真的搜索着沿途所有看起来能藏人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再一次搜索到森林边缘的时候,悬吊在一辆t-34坦克炮管上的那一串尸体却让科里娅陷入了呆滞。 “那是...那是热尼娅太太和她的儿子” 科里娅挣扎着从爬犁上跳下来就要往森林外面跑,紧跟着,她便被两个游击队员死死的拽住。 “我的弟弟妹妹!那两个小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科里娅无力的跪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被吊在炮管最前端的那两具幼小的尸体。 斯拉瓦叹了口气,朝身后的游击队员摆摆手,后者立刻将科里娅拉回了爬犁,随后干脆的转身往营地的方向走。 直到耳朵里再也听不到科里娅绝望的哭声,斯拉瓦这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烟斗,哆哆嗦嗦的往里面塞了些烟丝,随后用艰难的擦燃了一颗火柴将其点上。 蒸腾的淡蓝色烟雾中,斯拉瓦看着森林外面不过十几米远的那辆坦克许久都没有说话。自始至终站在他身后的卫燃默默的举起了相机,将森林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农田,将那辆悬吊着尸体的坦克,以及背对着自己沉默不语的斯拉瓦全都纳入了取景框。。 当快门声响起的时候,斯拉瓦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随后用嘶哑的烟嗓问道,“这些拍下来有什么用?” 卫燃放在相机,硬着心肠说道,“总要让以后的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知道德国人在这里做了什么。” “呵...” 斯拉瓦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片刻后突兀的说道,“夏天的时候,我和舒拉都是那辆坦克的车族成员。” “那辆?” 卫燃不由的看向了那辆炮管上吊着四具尸体的坦克,这辆坦克的炮塔上,还依稀能看到“为了苏维埃”的宣传口号,只不过,如今这句用红色油漆涂写的口号上,已经覆盖了一个显眼的黑色万字符。 “当时我是那辆坦克的驾驶员, 舒拉是它的机电员。” 斯拉瓦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缓缓坐了下来,“柳班战役的最后, 我们都失败了, 那个背叛了布尔什维克和斯大林的叛徒命令我们毁掉坦克进行突围。” “所以那辆坦克是你们自己毁掉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当时我们的坦克上坐满了伤员, 我们跟着大部队逃到这里的时候,坦克的变速箱出现了问题, 后来发动机也没办法启动了。” 停顿了片刻,斯拉瓦继续说道,“我们的车长同志命令我带着舒拉一起护送伤员逃进森林里。但他和装填手却留了下来, 他们用那辆坦克拖住了追上来的敌人,帮我们争取了逃进森林里的时间。” “他们...” “还在那辆坦克里,起码不用担心被乌鸦或者野狗吃掉不是吗?” 斯拉瓦说到这里露出个惨淡的笑容,“我宁愿当时和他们一起留下,哪怕什么也不做, 只是和他们死在一起, 也总比做个逃兵, 总比活着经历这些事情要好的多。” “所以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也更艰难, 至少你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继续战斗不是吗?所以从这一点来说, 你和坦克里的人一样都是英雄。” 斯拉瓦苦笑着摇摇头, “记者都这么会安慰人吗?” “可能只是见过了太多的惨剧吧” 卫燃拿出金属本子里的酒壶拧开抿了一口提前装进去的杜松子酒, 随后递给了斯拉瓦, “喝一口吧,这可是我自己的存货。” “看来你是个该死的有钱人”斯拉瓦看了看酒壶盖子上的金块,扬起脖子灌了一口。 接过斯拉瓦递来的酒壶,卫燃最后看了一眼挂在炮管上的那些尸体, 转移了话题问道,“说说你们准备拿下的那座货运站吧。” 斯拉瓦同样最后看了眼森林外面那辆无比熟悉的坦克,反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释道, “那座货运站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远,以前只是个小村子而已。因为距离铁路线足够近, 德国人将它变成了货运站。 除了被德国人杀掉的犹太人和从那里逃出来的幸存者,剩下的都变成了为那座货运站工作的奴隶。此外,那里还有大概一百多个德国人和一辆装甲列车。” “科里娅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卫燃下意识的追问道。 “她应该是从铁路对面的村子里逃出来的,那里同样驻扎了德国人。” 斯拉瓦顿了顿, 继续说道, “不过伊万和他的哥哥, 就是你刚来这里的时候,被送上阿丽萨的飞机的那个小伙子,还有那个叫谢尔盖的小家伙, 他们三个都是货运站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 卫燃闻言明智的没有继续问下去,看看那个已经崩溃的科里娅就知道了,伊万和他的哥哥当时的遭遇,恐怕不会比她要好多少。 默不作声的跟着斯拉瓦返回营地,这一整天的巡逻工作也宣告结束。但让他不解的是,直等到太阳落山,那些老人开始分发晚餐,他都没看到提前一步被送回来的科里娅,反倒是一整天都没见过的舒拉,带着两个穿着苏联红军制服的中年人走进了斯拉瓦居住的窝棚。 同样让他疑惑的不止这些,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伊万和他的小伙伴谢尔盖竟然各自背着一支莫辛纳甘步枪在门口等着他了,甚至就连那顶船帽,也再一次戴在了伊万的头上。 “维克多,你有没有子弹?”伊万一边显摆着分给他的莫辛纳甘步枪一边低声问道,“五颗,不,两颗,只要两颗子弹就行!” “你们从哪弄来的步枪?”卫燃惊讶的问道。 “今天早晨吉安娜老师发给我们的” 谢尔盖在一边解释的同时,还摆出个举枪瞄准的动作,同时嘴里也发出了“啪”的一声配音。 “吉安娜老师给你们发的?” 卫燃下意识的看看周围,却发现不止伊万和谢尔盖,就连那些在森林里采摘野果蘑菇的老人又或者浆洗衣服的女人,他们的肩膀或者手边也都放着步枪。 “吉安娜,这是怎么回事?” 卫燃没管缠着自己要子弹的伊万,小跑着找上正在收拾东西的吉安娜问道,“你们打算让这些孩子、女人和老人跟着一起去打德国人的货运站?” “怎么可能” 吉安娜摇摇头示意卫燃在一边坐在,这才解释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准备去拿下德国人的货运站了,在这期间营地这里就只能靠这些女人孩子们了,所以至少要让他们有用于自保的武器才行。” “今天晚上?”卫燃愣了愣,“这么急?” 吉安娜张张嘴,犹豫片刻后解释道,“确实比较急,我们需要尽快拿下那座货运站,这样不但能给三支游击队补充足够多的补给,而且还能得到我们急需的药品。” “具体什么时候出发?”卫燃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晚饭之后” 吉安娜给出了个相对准确的时间,“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他们已经出发去巡逻了?”卫燃再次问道。 “舒拉已经带着一部分人出发了”吉安娜指了指远处,“不过斯拉瓦大叔还在,你可以去他的窝棚里问问。” “那我找他去问问”卫燃说完,迈开步子便走向了斯拉瓦居住的窝棚。 等他敲响房门道明了来意,斯拉瓦大叔也把他让进了温暖的窝棚,笑着解释道,“维克多,不用担心,我们今天晚上只要负责把装甲列车堵住就可以,不用参与货运站那边的行动。” “方便具体说说吗?”卫燃试探着问道,“当然,如果需要保密,就当我没问过。” “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 斯拉瓦大叔拽起一把松子,在桌子上摆出了一条蜿蜒的曲线,随后又在这条曲线上用松子堆出了三个点,然后这才指着中间的点解释道,“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等装甲列车去支援被另一只游击队拦住的火车之后,切断它回去的铁路。” “只是这样?” “这同样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斯拉瓦大叔又用几颗松子在这条蜿蜒曲线的另一边堆出了一个点,“这里就是昨天科里娅逃出来的那个村子,我们切断铁路线之后,这里的德国人是最有可能支援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的攻势下尽可能多的为两边的战斗争取时间。” “那这两个点呢?”卫燃指了指这条曲线两端用松子堆出来的点问道。 “左边这个点代表十公里之外的货运站,到时候另一支人数远比我们多的游击队负责攻破那,他们的负责人叫安季普。” 斯拉瓦详细的解释道,“右边的点代表第三支游击队拦下火车的位置,那里的铁路两边都是森林,而且距离货运站超过了30公里,是最适合的动手的地方。这支游击队的负责人叫奥夫杰伊,他们虽然只有五十多人,但却有两门45毫米口径的反坦克炮。” 说到这里,斯拉瓦顿了顿,“这次大家的胃口都不小,我们准备拿下铁路对面的村子,把那里的人都解救出来,安季普他们准备拿下货运站,奥夫杰伊则准备把那列火车留下来。” “但是危险性也很大” 卫燃忍不住提醒道,“三支队伍,三个目标,一旦有任何一个没有完成既定目标,另外两支队伍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斯拉瓦先是点点头,紧跟着反问道,“反过来想,只要我们中的任何一支完成既定目标,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不是吗?” “额...这么想倒是也没错。”卫燃犹豫片刻,终极没有说出内心的猜测。 斯拉瓦笑了笑,“好了,维克多同志,如果晚上你想和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就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带着些许疑惑离开斯拉瓦的窝棚,卫燃还没走多远,便再次被伊万和谢尔盖给堵住了。 “维克多,能不能帮我们找两颗子弹?”伊万继续恳求道。 卫燃明知故问道,“吉安娜老师没给你们发子弹?” “所有人都没发呢”伊万苦着脸给出个卫燃早就知道的答案。 “既然所有人都没发呢,你们要子弹又是为了什么?” “我...我就是想要两颗子弹” 伊万划拉着后脑勺,“我等不及晚上了,不过我们不会打出去的,我们就想练习一下上膛的速度,舒拉和我们说,一个合格的游击队员不但要打的准,还要打的快,而且...” 不等他说完,卫燃便笑着提醒道,“伊万,你信不信,如果我给你子弹,或者哪怕让吉安娜老师知道你在找我要子弹,到时候不但你头顶的军帽会再一次被收回去,就连你手里的枪也会被收走。” 伊万脸色惨白的和谢尔盖对视了一眼,这俩小兄弟赶紧摆摆手,“那我们等晚上,等晚上!” “今天你们不抓鱼或者挖窝棚了?”卫燃见他们二人没了要子弹的想法,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吉安娜老师让我们今天白天好好休息。”谢尔盖苦着脸说道,“可是我们都睡不着。” 闻言,卫燃看了看远处的吉安娜老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见过昨天下午被游击队员用爬犁送回来的科里娅吗?知道她去哪了吗?” 伊万和谢尔盖齐齐的愣了愣,紧跟着动作一致的摇摇头,根本给出了“没见过”和“不知道”这么两个答案。 虽然一眼就看出这俩小家伙在撒谎,不过卫燃却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迈步走向了自己窝棚,“走吧,既然你们睡不着,就去我的窝棚里,我虽然没办法给你们子弹,但却可以帮你们把步枪清理一下。” 伊万和谢尔盖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 话音未落,这俩小家伙便扛着对他们来说有些过长的步枪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卫燃索性也就回了自己的窝棚,将昨天斯拉瓦给自己的波波沙冲锋枪拆开仔细的擦拭了一遍,同时暗暗分析着自己的猜测。 显而易见,这座营地里还有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斯拉瓦等人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而他们这么急着找德国人的麻烦,显然也和那个被他们可以隐藏的秘密有关。 但这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让他们连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记者都必须瞒着? 另一方面,昨天救回来的那个名叫科里娅的姑娘又去了哪里? 伊万和他的伙伴谢尔盖选择对自己说谎,是因为吉安娜老师提前打过招呼不能和自己说,还是不能和任何人说? 第406章 设伏(二合一更新) 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游击队营地里也多了十五名卫燃之前没见过的游击队员和一辆装着各种工具的马拉爬犁。 “营地就交给你们了” 斯拉瓦大叔在出发之前轻轻拍着伊万的肩膀嘱咐道,“在我们回来之前,听吉安娜老师的指挥,保护好所有的人以及你们自己。” “放心吧!”伊万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们肯定会保护好所有人的!” “我相信你们!” 斯拉瓦说完看了眼吉安娜,待后者点点头,这才挥挥手,“我们也出发吧!” 随着一声令下,这15名卫燃之前没见过的游击队员和一些年轻力壮的女人排着队,跟着那辆爬犁离开了营地。 等到他们的背影被密林挡住,吉安娜老师转身说道,“好了,我们也出发吧,伊万,你和谢尔盖在前面带路,除非必要情况,轻易不要开枪。” “明白!” 伊万挺胸抬头的回应了一句,和谢尔盖各自扛着一支步枪,走在了最前面。 在这两个小伙子的身后,那些老人们或是肩扛手抬着不多家当,或者领着那些还没有枪高的孩子默默的跟上。 而在最后,那个独臂的放羊娃轻轻挥动鞭子,驱赶着那些身上绑满了各种吃穿用品的绵羊充当起了运输队。前后不过半个小时,这片营地便陷入了死寂。 如果不是露天教室的那颗松树的上钉着的木板上还残留着一段五线谱, 如果不是那片白天时候能晒到太阳的林间空地里,被篱笆圈住的土豆秧苗依旧茂盛, 如果不是一顶刻意留下的帐篷里被斯拉瓦亲手设置了一颗用作预警的手榴弹。 如果不是这些有意无意留下的痕迹, 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 这里在天黑之前还生活着很多人。。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斯拉瓦带领的这支游击队尽可能的保持着安静, 但他们的速度却根本不受影响。甚至偶尔,他们为了照顾那辆马拉爬犁的速度,还要短暂的挺一会儿才行。 而走在最前面的斯拉瓦大叔, 则是不是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看看上面的时间。 至于一直默默跟在旁边的卫燃,倒是并没有什么感触,这里的环境和红旗林场周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起码自己唯一的负重也仅仅只是那个只装了一瓶伏特加和两盒胶卷的挎包, 以及一直背在肩上的波波沙冲锋枪而已, 这可远比背着装有哑铃的背包去遛狗轻松多了。 前后仅仅一个来小时, 斯拉瓦带领的这支游击队汇合了早晨便出发巡逻, 并提前赶到这里的舒拉,以及他带领的游击队。 “情况怎么样?”斯拉瓦低声问道。 舒拉将一个小本子还给前者,同时回应道,“对照你之前记录的,除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多了一列火车之外没有什么变动。” “既然这样, 大家都先埋伏好,我们等晚上十一点23分从这里经过的那列火车。” 斯拉瓦说完,两支游击队的战士们立刻围着那两辆爬犁坐下,或是解下腰间的水壶,有或者从干粮包里拿出一片面包慢慢的咀嚼补充体力。除此之外, 还有一名游击队员在队友的帮助下爬上了一颗高大的松树, 看他那样子,显然一时半刻的不准备下来了。 斯拉瓦和舒拉两人同样没有闲着,前者将注意力放在了森林外的铁路线上, 而后者则看向了森林外的夜空。 在众人耐心的等待中,时间缓慢的流逝着,森林外的铁轨时不时的,便会慢悠悠的开过一辆火车。 深夜十点半左右, 一直藏在树上的游击队员低声提醒道, “来了!” 闻言, 卫燃立刻抬头看向森林外面, 然而,那片农田上却静悄悄的,反倒是夜空中似乎闪过了一道明灭不定的红光。 似乎是看出了卫燃的疑惑,斯拉瓦轻声解释道,“那是阿丽萨的飞机,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货运站那边的游击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话音未落,舒拉便用冲锋枪的枪托轻轻敲了敲树干。得到信号,藏在树上的游击队员立刻点亮了加装了红色滤光片的手电筒开始回应头顶驾驶飞机盘旋的阿丽萨。 前后不到半分钟,夜空中快速闪动了两次红色的亮光,紧接着,那架在夜空中盘旋的飞机便依靠优异的滑翔能力安静的飞没了影子。 “都做好准备” 斯拉瓦话音未落,围着两辆爬犁休息的游击队员们便纷纷起身,各自从爬犁上取了工兵铲、撬棍之类的工具。 从这一刻开始,时间仿佛加快了不少,不久之后,森林外的铁路线上,一列拖挂着十几节货运车厢的火车在蒸腾着浓烟的车头带领下慢腾腾的开始前进。 见状,卫燃借着挎包的也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看了过去,昏暗的视野中,他可以勉强看到,在这列火车的车头前面,似乎还推着几节空荡荡的平板车厢。 而在车头往后的几节车厢上,似乎还分别架设着被装甲板保护的探照灯以及高射炮之类的武器装备,而除此之外,其他的车厢上则固定着诸如坦克、半履带装甲车又或者带有装甲板的人员运输车厢以及专门用来运货的闷罐车厢。 目送着这列火车从视线的左手边一路开到右手边并最终消失在视野里,斯拉瓦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新的命令。而那些游击队员以及那些跟来的女人们,也像是习以为常似的耐心的等待着。 又多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一列仅有两三节车厢的装甲列车以比刚刚更快的速度哐当哐当的追往了前一列火车的方向。 直到这辆堪称武装到牙齿的列车同样消失在视野里,舒拉和他带领的巡逻小队立刻冲出森林! “贴着爬犁印走”斯拉瓦出发之前朝卫燃提醒了一句,话音未落便冲了出去。 见状,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的卫燃也不再耽误,迈开步子跟着冲出了森林。 皱着鼻子穿过周围那些散发着腐臭味的尸体和坦克残骸,两支游击队在斯拉瓦和舒拉的带领下立刻分开,一边拉大着两队间的距离,一边又拉近着与铁路线之间的距离。 而随着视野中的铁路线越来越近,众人的身形也压的越来越低。等到他们凑到铁轨的边缘时,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是呈现半蹲着的状态了。 从这一刻开始,那些跟来的女人们各自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将手中的武器全都对准了铁路线的另一边。而那些游击队员们,则开始借助早已握在手中的工具,开始拆卸铁轨的道钉、枕木。 又或者干脆刨开枕木下的砭石,把用爬犁拉过来的木头箱子全都埋了进去,随后又熟练的用手榴弹做好了起爆装置。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清铁路线另一边的情况,这边同样是一片农田,但在农田的尽头,却有一片偶尔亮起探照灯的建筑。 只不过因为距离足够远,加上铁路线周围农作物与树木的遮挡,这两支小队却完美的躲在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两根相距至少百米的铁轨先后被马匹和游击队员们拖拽到了农田里,顺便还在下面压住了足有鞋盒大小的地雷。 这还没完,两支游击队在各自拆走一根铁轨之后立刻往那列装甲车消失的方向转移了将近两公里的距离。 但这一次,重新合并的游击队却只是合力拔掉了一个又一个固定铁轨的道钉,随后又用两个加了延长杆的鬃毛刷子,在铁轨上涂抹了一层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黑色润滑油。而斯拉瓦则带着几个游击队员,在铁路线另一侧的农田里埋设了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土造地雷。 “加快速度!我们还有五分钟!” 舒拉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后这声音便被众多正在忙碌的游击队员们传了下去。 闻言,手拿撬棍的卫燃用尽力气下压,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将一颗道钉从枕木上艰难的撬了下来。还不等他撤出撬棍,又有两个游击队员将手中的撬杠戳进铁轨下面挖出来的缝隙中,将这段铁轨微微上抬,又有一名游击队员将卫燃刚刚撬下来的道钉横着塞进了铁轨和枕木之间的缝隙里。 “撤退!” 随着斯拉瓦一声令下,众人各自将手里的工具丢进马拉爬犁,一溜烟的跑回了几百米外的森林,随后又贴着森林边缘,快速跑向了来时的方向。 直到再次停下,卫燃才发现,这里竟然隐藏着一段长度将近百米,并且用原木和苔藓进行了覆盖伪装的战壕! 在他近乎呆滞的注视下,这些游击队员们各自掀开战壕上覆盖的原木直接丢到坑道里,随后用极快的速度架好了他们仅有的几挺机枪!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卫燃见斯拉瓦已经靠着潮湿的墙壁点上了烟斗,赶紧凑过去问道。 “一个月之前就挖好了” 斯拉瓦颇有些得意的解释道,“这里本来是给铁路对面驻扎的那支德国军队准备的,这次刚好能用上,等下只要驻扎在那个村子里的德国人离开,我们立刻就冲进去。” “就凭我们这些人?” 卫燃难以置信的问道,虽然斯拉瓦等人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但却无法掩盖他们这支游击队即便算上那些神色坚毅的女人,也只有不到50人的事实。 舒拉闻言自信的说道,“如果只是我们自己行动确实有些困难,但等下他们肯定要去支援货运站或者那列火车,不过不管他们去哪,只要我们速度快一点儿,肯定能把他们的东西都搬干净。” “维克多,你还有没有酒?”斯拉瓦大叔突兀的问道,“我刚刚都听到酒瓶子晃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了,让大家喝一口怎么样?” “你的耳朵可真好”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痛快的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了那瓶伏特加递了过去。 “有了这瓶酒,现在我们的把握更大了!”斯拉瓦开心的拧开瓶盖狠狠的灌了一口,随后将其递给了身边的舒拉。 “我这算是给你们加buff了吗...” 卫燃哭笑不得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借着挎包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拿出了随身酒壶拧开,将里面仅剩的最后一口杜松子酒灌进了嘴里。 就在他们这些人分享伏特加的同时,远在十多公里外的货运站也毫无征兆的遭到了偷袭。 伴随着被两声冷枪命中的探照灯熄灭,机枪密集的弹幕从三个方向笼罩了这座紧挨着铁路的货运站。 紧接着,阿丽萨驾驶的飞机在夜色的掩护下呼啸而过,坐在她身后驾驶舱里的一名游击队员瞅准时机割断了一条固定在机舱里的绳索,将一个固定在起落架上,足有最大号旅行箱大小的炸药包准确的丢到了货运站的控制室屋顶上! 在一声足以戳破耳膜的沉闷爆炸过后,百十号游击队员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从三个方向冲进了货运站。 与此同时,在货运站充当苦工的那些俘虏们也揭竿而起,早有准备似的拿出提前藏起来的砖头,木棒又或者干脆赤手空拳的冲向了那些惊慌失措的德国士兵。 就在货运站这边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位于斯拉瓦等人藏身点另一方向的密林里,负责袭击货运火车的游击队状况却并不算好。 甚至可以说,他们是这次作战计划里压力最大的一方,这些游击队战士不但要拦下那辆装备了大量武器的货运火车,同时还要顶住后续赶来的装甲列车的压力。 而他们的武器,除了那两门45毫米的反坦克火炮之外,唯一算得上重火力的,也仅仅只有两门迫击炮而已。 好在,因为准备得当,最先被他们拦下来的那列货运火车已经出轨发生了侧翻,其上搭载的德军士兵也算是伤亡惨重。 但后续赶来的装甲列车,却用凶猛的火力将他们压制的根本不敢冒头。 “伤员都撤走了吗?”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扯着嗓子问道。 “撤走了!”夜色中,一名游击队员大喊着回应道。 “铁轨炸了吗?”这大胡子继续问道。 “炸了!”一个年轻的游击队员好回应道,“一公里外拐弯的铁路全都炸了!想修好那些拐弯的铁轨可不容易。” “通知对面的人按计划撤退!” 这大胡子贪婪的看了眼那辆出轨的货运列车和散落的各种武器装备以及他们急需的物资,继续发布着命令,“你们每隔十分钟从不同方向问候他们一次,” “奥夫杰伊队长,火炮怎么办?”一个年轻的游击队战士问道。 “按计划来!”那大胡子中年人说完,猫着腰就往身后的密林中跑。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游击队员见状,立刻掏出一支从德国人手里缴获的信号枪,对准夜空便扣动了扳机。 当这枚信号弹亮起红光的时候,埋伏在铁路线另一侧的游击队员们立刻收拢了那仅有的两门反坦克炮,卖力的抽动着鞭子,催促着那两匹挽马拉着火炮就往森林里跑。 与此同时,卫燃等人埋伏的位置也远远的发现了铁路对面的那个小村子一股脑的开出十几辆半履带卡车。 这些卡车里有的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德国士兵,有的则干脆拉着一门k38式20毫米口径的防空高射炮,甚至在卡车的后面,还跟着三辆坦克! “这些坦克哪来的?”斯拉瓦诧异的问道,这三辆坦克的出现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仔细问过从对面跑过来的科里娅,她没提过那边有坦克的事情。”舒拉困惑的说道,“而且之前也没遇到过对方有坦克。” “舒拉,安排人立刻骑马去通知贪婪的奥夫杰伊小心德国人的坦克。” 斯拉瓦话音未落,出乎他们预料的情况再次出现,不管是那些半履带卡车还是坦克,他们竟然根本没去火车站的方向支援,反而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遇袭列车的方向!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打头的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便运气极好的碾压上了他们之前埋设的地雷。 在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爆炸中,那辆半履带卡车直接被炸飞了驾驶室一侧的轮胎。就连车上的驾驶员也像是跳进了蹦床一样被直上直下的送出了驾驶室,紧跟着又像是一团咯烂泥一样摔在了货箱里。 这声爆炸过后,那些半履带装甲车立刻停了下来,其中一辆卡车背负的小口径高射炮更是对准卫燃他们这一侧的森林打出了细密的弹幕。 可惜,这些火炮距离他们的藏身点起码有两百来米的距离,别说他们藏在战壕里,就算是站在森林边上,只要不被发现就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们打不打?”舒拉低声问道,“如果把他们放过去,奥夫杰伊根本抵抗不住。” “先不打” 斯拉瓦拿着早已喝光的酒瓶子凑到鼻子下面,痴迷的闻了闻里面残存的酒精味道,随后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的目标可不是他们,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们。” 果不其然,等到那辆半履带卡车上的火炮打空了一个弹匣之后,这些德军士兵见没有人反击,竟是连被拆毁的铁路都来不及修理,异常干脆的绕到了铁路的另一边。 仅仅只留下了刚刚开火的那辆半履带开车和另一辆坐满了士兵的卡车,来回晃动着车顶上架设的探照灯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埋伏。 至于其余的那些卡车、坦克,竟然只是离着铁轨稍稍远了一些便继续前进,显然在他们眼里,那列遇袭的火车要更加的重要! “我现在都开始好奇之前开过去的那列火车里到底装着什么宝贝了,竟然让他们连货运站都不管了。” 斯拉瓦将手中的空酒瓶子丢到战壕里,“既然他们还留下了两辆卡车,那我们就收下了,鲍里斯,鲍里斯呢?” “这里呢”一个抱着带有瞄准镜的毛瑟步枪的老头子慢吞吞的凑了过来。 这人卫燃倒是有印象,昨天他跟着巡逻的时候,当初就是他和一个年轻的游击队员走在最前面的。 “做好准备,五分钟之后帮他们把探照灯关上。”斯拉瓦说完,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怀表递给了对方。 “这么近的距离我儿子就能做到” 这个名叫鲍里斯的老家伙自信的说道,“所以就把探照灯交给他吧,我来打那门火炮上负责开火的混蛋。” 斯拉瓦笑着点点头,“其他人做好准备,等下探照灯熄灭之后,集中火力打那门高射炮,女人们打另一辆车上的德国人!” 第407章 出师未捷先负伤的记者 “砰!” 当两声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的枪声响起,远处的探照灯瞬间熄灭,同时那门高射炮附近,也有个人仰头摔了下来。 这两声枪响就像是信号一般,还不等那两枚弹壳砸落在地,架在战壕各处的三挺机枪便相继开火笼罩了那辆带有致命威胁的高射炮。紧随其后,那些平日里负责将洗衣服又或者采集野果的女人们,也各自对准提前选好的目标扣动了扳机。 而包括斯拉瓦、舒拉以及卫燃在内的游击队员们,却已经趁着这片刻的时间冒险跳出了战壕,各自拎着武器冲了过去。 恰在此时,那辆原本满载着德军士兵的半履带卡车的驾驶室顶上猛的冒出了一串在夜色中无比显眼的火蛇,紧接着,战壕那边的一挺机枪便停止了开火。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德国人的机枪也跟着停了下来。躲在战壕里的那个老狙击手鲍里斯面无表情的拉动枪机退出一颗弹壳,顺势推上新的子弹之后,再次对着记忆中那门高射炮的位置摸黑打出了一发子弹。 有了战壕这边的压制,卫燃等人有惊无险的将他们与那两辆半履带卡车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到了百米之内。 “乌拉!” 随着斯拉瓦一声大喊,冲上来的游击队们立刻从匍匐状态跳了起来,一边高声呼喊着乌拉,一边端着冲锋枪或者手枪开始了冲锋。 在这不要命的打法之下,卫燃只觉得身边一个又一个的游击队员中弹倒下,但他却根本不敢停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在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东西早就成了没用的摆设,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只要他稍有迟疑,恐怕就会被永远的留在这里! 这特么哪是游击队的打法?! 卫燃暗骂了一句周围那些上头的游击队员,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像他们一样扣动扳机。而他们此时与那两辆车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不过六七十米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为了避免误伤,战壕那边的三挺机枪早已经没办法为他们提供太多的火力支援,唯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继续用火力笼罩住那辆半履带卡车上的高射炮而已。 但那些游击队员们却早有准备的掏出手榴弹,分批次抡圆了胳膊丢了出去。不过,同样丢出手榴弹的却不止他们, 还有那些藏在卡车后面的德军士兵! 而在一声爆炸过后,卫燃却只觉得迎面扑过来一阵气浪!紧跟着他便感觉自己曾有一瞬间的腾空而起仰面摔倒在了麦田上。 耳中剧烈的嗡鸣,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以及他两次尝试爬起来的时候酸疼无力的胳膊和剧烈疼痛的大腿,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心头变得一片冰凉! 堪称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和交火声仍在继续,他却只能躺在麦田上, 感受着周围人从身边跑动的时候踩踏麦田的声音,感受着有人从自己的身上摘走了那支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发子弹的波波沙冲锋枪,随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昏迷中的卫燃最先感受到了从身材传来的颠簸,等他睁开眼睛,立刻发现自己正一头高一头低的躺在一个担架上,同时还有一条床单穿过自己的腋下,将自己牢牢的束缚在担架上, 以至于他连坐起来都没办法。 费力的回过头, 卫燃最先看到的是一坨刚刚从马屁股里挤出的马粪团, 随后才是堆满了各种德军武器装备的爬犁, 而自己, 便躺在爬犁的一角。 而在这辆爬犁的正前方, 竟然还有一辆拖拽着一门德军k38单管高射炮的半履带装甲车, 这装甲车的货斗里不但同样淌满了伤员, 而且同样堆积着不少木头箱子,同时还坐着不少衣着褴褛的男男女女。 转过头再看看脚尖的方向, 竟然还跟着两辆同样拉满了战利品或者伤员的爬犁。至于这两辆爬犁的身后, 隐约还能看到几个曾在战壕里负责火力压制的女人们, 正借着煤油灯的微弱光芒仔细的清理着地表留下的车辙印。 最后看看两侧,熟悉又陌生的森林植被总算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 他又开始担心起来,自己这到底算不算达成了协助游击队完成伏击的回归任务。 “你醒了?” 闻言,卫燃循着声音看过去, 随后便发现在爬犁的一侧,正有个穿着苏联军装的女人关切的看着自己。 “你是...” 卫燃疑惑的看着对方, 他可以肯定, 整个游击队营地里穿着军装的女人就只有吉安娜老师一个, 更可以肯定,这个女兵更没有参与伏击铁路线的行动。 “萨沙”这个女兵拍了拍跨在肩上的药箱自我介绍道,“我是个医生。” “又是萨沙...” “你说什么?”这女医生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卫燃艰难的摆摆手,“我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严重” 萨沙医生微笑着解释道, “你应该是被手榴弹爆炸的冲击波扫到晕了过去, 不过你的运气不错,仅仅只是右手手臂脱臼,以及大腿上镶了一块弹片而已,我都已经帮你治好了,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卫燃试着活动了一番随后便皱起了眉头,仅凭那骨子无法忽视的酸疼劲以及腋下隐约可见的脚印就知道,这位萨沙给自己做关节复位的时候,肯定是用的最粗暴的方法。 再伸头看看被撕开的裤腿以及大腿上包裹的纱布,他试着活动了一番右腿,虽然疼痛在所难免,而且伤口处也感觉紧绷绷的,但看样子应该不会落下残疾。 “斯拉瓦呢?”卫燃看着对方继续问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萨沙指了指前面的半履带卡车,“他们拿下了铁路对面德国人的营地,从那里救下来一些人,也弄回来一些武器,但没有救下来的人也有很多,他们大多都被德国人用手榴弹炸死了。” “斯拉瓦他们人呢?”卫燃继续追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两个小时” 萨沙安抚道,“不用担心,他们缴获了不少武器呢,现在已经去支援铁路线下游的战场了。有那些武器在,他们不会出现意外的。” 闻言,卫燃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重新躺在了担架上,但此时,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重。说起来他已经来这里四五天的时间,但那口井曾被尸体填满的井,他却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呢。 恰在此时,被树梢遮挡的夜空中突兀的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原本在森林里前进的车队也立刻往树下靠拢,那辆缴获来的半履带卡车也立刻熄灭了发动机。 前后不到两分钟,几架飞机从森林上空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炸弹落地时特有的哨音。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距离他们及远的位置便想起了一连串的爆炸,随后冲天的火光甚至将夜空都染成了红色! 在卫燃的疑惑中,这支满载着战利品和伤员的队伍在森林中穿行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终停在了一片并不算大的林间空地上。 让卫燃惊讶的是,这片空地上竟然停放了不少缴获来的德军车辆,从半履带摩托到半履带卡车再到各式的摩托车,甚至还包括了一辆2号坦克! 而这些隐藏在茂盛树木下的武器装备,无一例外的全都用枯枝杂草做足了伪装,别说从天上根本看不到,就算是在森林里,如果不离近了,也实在难以发现。 “这些...” “都是我们缴获的” 萨沙医生语气平淡的解释道,“可惜,因为缺少油料,这些东西我们根本用不起,再加上在森林里也用不上这些东西,所以只能暂时放在这。” 说话间,那辆半履带装甲车已经被开到了一颗茂盛的橡树下面,而提前等在这里的一些老人们,立刻七手八脚的将货斗里的伤员和战利品搬下来放在了爬犁上,随后又立刻把砍来的树枝杂草盖在了上面。 倒是那门单管高射炮和配套那些弹药并没有留在这里,而是用马牵引着,沿着一条密布鹅卵石的小溪继续前进。 这次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再次停下,紧接着卫燃便看到了包括吉安娜老师和伊万在内的那些熟人。 “维克多,你受伤了?”帮着搬运战利品的伊万在发现卫燃之后立刻发出了惊呼,紧接着,他的小伙伴们也一股脑的围了上来。 “没事,我没事” 卫燃拍了拍戴在对方头上的船帽,“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伊万扭头看了眼正在帮伤员检查伤口的萨沙医生,随后这才解释道,“这里是我们的备用营地,斯拉瓦大叔他们需要和德国人战斗的时候,我们都会躲到这里。相比之前那个营地,这里位于森林的更深处,而且周围我们还挖了一些战壕,所以相对更安全一点。” 卫燃任由对方帮自己解开勒住咯吱窝的床单,在对方的搀扶下站起来,继续好奇的问道,“那你们平时是怎么不在这里生活?” “这里距离森林外面太远了” 伊万搀扶着卫燃一边往不远处的帐篷走一边说道,“如果从这里去森林外面,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才行。我们又不能分开,那样的话这里的人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伊万,这里有水井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水井?” 伊万愣了愣,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水潭说道,“谁会在这种地方挖水井?那里的水就算是冬天都不会结冰。” “这么说也不是这里...”上一刻还在环顾四周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只觉得内心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了。 第408章 被偷袭的医院 当清晨的阳光开始驱散森林里的雾气时,被树冠遮蔽的森林上空时不时的便会有几架德国人的飞机盘旋而过,甚至偶尔,那些飞机还会朝一些可疑的目标投下一串串的航弹。 好在,那些爆炸距离卫燃藏身的这片营地足够远,在加上这里的帐篷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周围的松树搭建的,倒是不用太担心会被发现。 但除此之外,从昨天夜里到现在都没回来的斯拉瓦等人,却让这片营地里的人越来越心焦。甚至如果不是吉安娜老师拦着,伊万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准备去战场外面打探一下情况了。 在这难言的焦虑中,卫燃却借机凑到了那些堆放在树下的战利品附近,用一个装满伏特加的水壶,从负责看管战利品和物资的一个老头子手里换来了一些弹药。 这些弹药里包括他们缴获来的那门20毫米高射炮使用的穿甲弹,也包括一些mp40冲锋枪使用的9毫米手枪弹以及莫辛纳甘使用的步枪弹。 这些用伏特加换来的子弹虽然不多,但却已经足够他躲进属于自己的帐篷里,把之前消耗的子弹重新补充满甚至还有些许的富裕。 这样一来,等他找到那口井的线索时,即便腿脚不便,起码也不用担心身上的弹药不够以至于没有办法反击了。 而在当天晚上,当冰凉的秋雨替代了白天的阳光时,一个卫燃之前从未见过的游击队员却骑着一匹马赶到了这片营地! “萨沙!萨沙!” 这名游击队员翻身摔下马,焦急的喊道,“斯拉瓦和舒拉回来了没有!” “怎么了?” 一整天都在照顾伤员的萨沙医生和吉安娜老师先后从一顶帐篷里跑了出来。 本就离着不远的卫燃,也在伊万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可当他们看到这名游击队员的身上的伤势时,却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名游击队员的后背已经被血水沁透,红色的血水混合着冰凉的雨水顺着衣角和马背流淌下来,以至于让众人离着老远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医院,医院被德国人偷袭了!” 这名受伤的游击队员任由伊万和他的小伙伴谢尔盖将其搀扶起来,强忍着后背上的疼痛加快语速解释道, “医院快被德国人包围了!快!快让斯拉瓦带人过去支援!” 吉安娜和萨沙脸色苍白的对视了一眼,现在斯拉瓦和舒拉等人还没有回来, 这里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支援的力量! “知道有多少德国人吗?”卫燃突兀的开口问道。 受伤的游击队员看了眼卫燃, 立刻答道, “大概一百多人,他们下午出动飞机往医院附近丢了不少炸弹, 现在那里还有抵抗力量的已经没多少人了,连伤员都已经拿着枪开始反击了。 你们要快点儿,我感觉这些人只是第一批, 后面说不定还会有人!还有,我带德国人的队伍里发现了阿尔谢尼!他是叛徒!是他带着德国人找到医院的!” “阿尔谢尼是谁?”卫燃扭头朝吉安娜二人问道。 “你来这里之前被德国人抓到的游击队员” 吉安娜语速极快的解释道,“之前阿丽萨提到过的,和他一起被抓的游击队员都被烧死了, 没想到...这个叛徒!”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萨沙医生看了看周围,咬咬牙说道,“吉安娜,让女人们和今天刚救回来的男人们拿上武器, 我们...” “等一下!”伊万往前走了一步说道, “吉安娜老师,萨沙阿姨,让我们也去吧!” “不行!”吉安娜和萨沙想都不想的便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 伊万指着头顶的船帽说道, “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是个正式的游击队员了,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对我的战斗力又有什么影响?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不该是救人吗?而且除了我们, 那些刚回来的人,他们已经饿得连枪都拿不动了。” 吉安娜闻言,探手摘掉了伊万的帽子,“你没有在发言之前喊报告,帽子我收回去了!” “你!”伊万愤怒的攥紧了拳头, 死死的抿着嘴, 却是再没有蹦出一个字。 而萨沙医生则已经站起身,招呼着那些曾经在战壕里负责支援的女兵们, 以及那些天亮前才救回来的可怜人里愿意拿上武器一起战斗的人, 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好了准备。 “吉安娜,你留在这里照顾受伤的人。” 萨沙医生说着已经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丢给了对方, “如果斯拉瓦他们回来了,让他们立刻带人过去支援。” “让我去吧” 吉安娜任由对方丢来的白大褂飘落在了草地上,语气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只是个护士, 缺少了我, 只要肯花时间你总能再教一个护士出来,但现在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也许是我们唯一的医生了。 还有,给我看住伊万和他手下的那些孩子们,在他们成年之前,不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踏上战场!” 萨沙医生怔了怔,干脆的摇摇头,“这个理由不要再用了,我...” “就让我再用一次吧” 吉安娜接过一个女人递来的冲锋枪,“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请转告舒拉,我选择拒绝。” 说完,吉安娜便招呼着那些做好准备的女人们,吆喝着两辆架着机枪的爬犁,以及拉着那支高射炮的挽马冲进了森林。 “萨沙,让我也跟着去吧?”卫燃开口说道,他此时已经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伏击任务。 “你是个成年人了,别给我添乱!” 萨沙弯腰捡起白大褂,转身走进了不远处的窝棚,同时嘴上喊道,“伊万,集合你的小伙伴过来见我!” “我...”伊万焦灼的看了眼已经被密林遮挡住身形的吉安娜老师等人,最终咬咬牙,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吹了声口哨。 片刻后,一群半大的大孩子扛着对他们来说仍有些大的步枪从营地各处跑了过来。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卫燃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沿着不远处的那条小溪,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早晨时候他们经过的那片存放缴获车辆的林间空地。 短短不到20分钟的路程,腿脚不便的卫燃却走的异常艰难,就连大腿处的绷带,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他如果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保险起见却必须参加有关医院的那场反击。 用了大半个小时艰难的挪到了位置,卫燃不但耽搁时间,凭着记忆找到了当时便注意到的一辆半履带摩托,扒拉开上面堆积的枯枝败叶之后了,立刻拧开了驾驶位一侧的油箱盖。 然而,几乎就在他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油桶,将里面的燃油全都倒进油桶里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下意识的矮身藏在半履带摩托后面,卫燃刚刚收起油桶,还没等拿出下午的时候才压满子弹的佩枪,便听到了伊万的呼喊,“维克多,维克多?你肯定在这里!快出来!” 犹豫片刻,卫燃站起身无奈的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谢尔盖和我说的,他看到你沿着小溪往这边走了,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来这里了。” 伊万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步枪,“你肯定想去医院帮忙对不对?” “不对,我过来拉屎的。”卫燃空口白牙的说着谎话。 “随便你怎么说” 伊万无所谓的说道,“我知道去医院最近的路,如果你也想去帮忙,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这小伙子话音未落,谢尔盖也从一颗松树后面走了出来,而在他的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支波波沙冲锋枪,甚至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用绳子绑起来的弹鼓! 伊万摊摊手,以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语气说道,“所以要不要一起?维克多,你拦不住我们的,区别只是我们一起还是各自走各自的。如果我们浪费的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 “上车,给我指路。” 卫燃说着,已经艰难的迈步坐进了半履带摩托,一边启动引擎一边说道,“另外,到时候你们要听我的。” “没问题!没问题!” 伊万立刻又恢复的小孩子的心性,招呼着他的好朋友谢尔盖便爬上了半履带摩托后排的座椅,同时这小家伙还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三顶德军钢盔,并且将其中一顶递给了卫燃。 “你们还准备了什么东西?” 卫燃启动了引擎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他最担心的无法启动问题并没有出现,显然这辆半履带摩托放在这里的时间并不算久。 “手榴弹!” 谢尔盖同样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得意的说道,“看守物资的瓦连京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喝多了,我们去拿武器的时候他还在打呼噜呢。” 额... 卫燃咧咧嘴,明智的没有提及那个老头子喝多了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小心别让武器走火,现在快帮我指路。” 伊万跪在后排的位置上,抬手指着左前方的方向说道,“往那个方向开!” 闻言,卫燃立刻拧动油门,驾驶着这辆半履带摩托,带着两个还没成年的小战士冲向了他从没去过的游击队医院。 至于身后那两个求战心切的小家伙该怎么安排,他却在启动发动机之前便已经有了打算。 第409章 沼泽两岸的交火 被稍稍加大的雨势笼罩的森林里,卫燃驾驶着半履带摩托在散发着腐殖质味道的地面上飞速前进,摩托车剧烈的颠簸不但摧残着坐在身后的伊万和谢尔盖,也让他大腿上的伤口,因为时不时撞到膝盖而引发一针针的剧痛。 不过,随着车子在森林里的快速前进,他们也渐渐听到了激烈的交火声。 “左边肯定是吉安娜老师他们,我们只要绕过沼泽,就能摸到德国人的后面!”伊万语气肯定的提醒道。 闻言,卫燃却缓缓停下了车子。这里和战场仅仅隔着一片沼泽,但也正是这片沼泽,让他认出了这里恰恰就是后世那口被尸骨填满的枯井所在的位置! “怎么了?”似乎有些晕车的谢尔盖迷迷糊糊的问道。 “我们偷偷摸过去,摩托车的声音太大了。” 卫燃说着便熄灭了发动机,随后伸出手说道,“过来帮我个忙,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快把我扶起来。” 伊万和谢尔盖不疑有他,立刻跳下半履带摩托,搀扶着卫燃艰难的离开了驾驶位。 然而,还不等他们两人松开手,卫燃便一把揽住了谢尔盖的脖子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了上去、,同时抬手掐住伊万的脖子,在侧面中间的位置,找准皮肤下的颈动脉窦用力一按。 在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下,伊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而另一边的谢尔盖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突然增大的重量上,尽全力支撑着他以为要摔倒的卫燃。。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好朋友睡前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声晚安。 解决了伊万,卫燃立刻站直了身体,故技重施的弄晕了谢尔盖。这一招他和季马在红旗林场的时候,可没少用戈尔曼老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毒贩练习,再加上金属本子教自己的推拿正骨做底子,所以即便是面对这俩孩子, 也依旧有足够的底气不会失手。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试了试这俩小家伙的呼吸,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 这才解下身上的斗篷把他们盖住, 拿上谢尔盖手里的冲锋枪和两个弹鼓,随后在夜色的掩护下, 一瘸一拐的摸到了交火现场的边缘。 借助望远镜观察了片刻,躲在松树后面的卫燃皱起了眉头。此时在沼泽的对面,吉安娜老师带领的那些女游击队员们依旧在操纵着那支放平的高射炮, 不断的开火。 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她们的处境却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此时德军几乎快要完成了两面夹击的包围意图。 而在安吉娜他们的正前方偏左不远处沼泽岸边, 却燃着一片无法被冰冷的雨水浇灭的大火。 在那不断翻腾的火光里,是好几栋紧挨着松树建造的木头房子,汹涌的火苗跳动间,卫燃甚至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窗子里那些不断挣扎吼叫的人影!同时那片几乎引燃了周围树木的大火, 也让吉安娜等人失去了夜色的保护。都不用猜, 这完全就是德国人设下的陷阱! “这群畜生...” 卫燃暗骂了一句,默不作声的收起望远镜,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 随后又按部就班的给它换上了高爆弹和配套的制退器。 在上弹棘轮的转动中,一发粗大的弹药在咔嚓一声中被顶进了弹膛,躲在反坦克枪后面的卫燃屏住呼吸轻轻移动枪口, 最终用那支高倍防空瞄准镜套住了位于德军战线后方, 一个躲在松树后面举着望远镜, 旁边甚至还有人给他打伞的人影。 仅仅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即便因为下雨让瞄准镜有些模糊, 但却并不会带来多少影响。 “轰!” 低沉的枪声响过瞬间, 卫燃立刻收起反坦克, 近乎打着滚离开了原地,而那个原本躲在伞下的目标以及举着伞的人, 也在那枚炙热的弹壳砸进树下的落叶层上之前, 猛的炸成了两节。 稍等了片刻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 卫燃再次取出反坦克枪,这次, 他将目标对准了德国人那辆驮着高射炮的半履带卡车。 “轰!” 第二发高爆弹撞击在目标上的同时, 飞散的弹片轻而易举了收割了侧对着卫燃的那些德军炮手。但卫燃这次却并没有急着移动位置, 而是对准那门架在车上的高射炮再次打出了一发高爆弹!随后这才干脆利落的收枪、打滚进而拖着受伤的一条腿往远处快速爬动。而他原本的位置,却在他离开的前后脚迎来了匆忙转向的机枪压制。 重新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卫燃再次取出反坦克枪,这一次,他再一次将目标对准了那辆带有装甲的半履带卡车。 第三声沉闷的枪声过后,架在装甲车车顶的机枪在炸开的高爆弹摧残下立刻少了些零件,同时也让那两名机枪手的上半身摔了下来。 至此,那些原本正处于优势的德国士兵总算意识到了来自沼泽对面的偷袭,立刻分配出来两挺机枪和一个迫击炮小组对卫燃进行压制。 “脑子有病!进森林带什么迫击炮!” 卫燃在第一发迫击炮在身前的沼泽地里炸开的时候便骂骂咧咧的收了武器,连滚带爬的就往身后的森林里躲。 按理说,在这种密林里,但凡有个常识的就知道迫击炮不管用,更不会带着那些沉重的累赘。 但这些德国人不但有违常识的带了,还恰好将它们用在了最合适的地方,逼着自己不得不躲进身后的森林里。 甚至,他都能猜到,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肯定会派一支队伍沿着沼泽边缘过来和自己对线! 再一次咒骂了一番不守常识的德国人,卫燃心惊肉跳的看了眼头顶茂密的树冠,咬着牙重新架起反坦克枪,对准沼泽对面一个不断被枪口焰点亮的机枪火力点扣动了扳机! 揉了揉被撞的有些酸疼的肩膀,卫燃继续变换着位置,随后干脆换上了燃烧弹,一次次的偷袭的沼泽对面的德国人,努力为处于劣势的吉安娜老师等人争取着机会。 他这边的努力,吉安娜老师等人自然感受得到,别的不说,单单那辆被摧毁之后再没有开火的车载高射炮,就让她们轻松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这些几乎算得上腹背受敌的女游击队员们,仍在无时无刻不出现着伤亡。而她们除了要应对敌人之外,还要想办法保护好那些被他们救下来的伤员! 就在这危难关头,一架波2飞机悄无声息的俯冲到了德国人的头顶,紧接着,一个足有旅行箱大小,黑乎乎的玩意儿画着抛物线砸在了德国人的阵地上。 “轰!” 一声沉闷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爆炸过后,卫燃下意识的让几乎被晃瞎的眼睛离开了瞄准镜,随后便用另一只视力正常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在沼泽对面的空地上蒸腾而起的火球!那一刻,他甚至都已经这些苏联游击队提前盘出了小型核弹! 几乎在这火球亮起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夜空中那架轻盈的飞机迅速飞离。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沼泽对面的森林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乌拉”声和密集的冲锋枪、机枪扫射声! 眼见游击队的援军到了,卫燃这才松了口气,拆下反坦克枪的弹匣,躺在地上,从挎包里掏出之前用伏特加换来的子弹一发一发的压了进去。 等他收起反坦克枪,甚至还有心思掏出中午时候偷偷灌满伏特加的酒壶畅快的抿了一大口。 然而,还不等他放下酒壶,不远处竟然传来了一声手榴弹的爆炸!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步枪开火声,以及两声稚嫩的“乌拉!” 艹! 卫燃立刻爬起来,抄起不久前从谢尔盖手里借来的波波沙冲锋枪,一蹦一跳的冲向了伊万和谢尔盖的方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离着他不过百十米远的森林里已经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和手榴弹爆炸的巨响。等他隐约看到人影之后,立刻扣动了扳机! 这边的交火,很快也引起了沼泽对面的注意,而伊万和谢尔盖,却像两个猴子一样,在得到了卫燃的掩护之后,灵活的借着周围的树木掩护,时不时的便丢出一颗手榴弹,时不时的又打出一发子弹! 隔三差五的,卫燃甚至还能听到这俩正是中二年纪的熊孩子嘴里蹦出来各种污言秽语的鬼叫嘲讽! 这俩小王八蛋! 被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的卫燃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单手将冲锋枪探出去打出了一串点射继续帮那俩孩子吸引火力,生怕对面那些德国人打出的子弹找上他们俩的任何一个。 而在他们交火的同时,又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从远处的森林里炸开看,随后沼泽对面的援军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在这些人的帮助之下,原本压制卫燃的这一批德国人才总算被消灭,可让他揪心的是,不管他怎么喊伊万和谢尔盖的名字,却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没理会走上来和自己握手的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卫燃粗暴的将其推开之后,一瘸一拐的小跑起来,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在交火现场周围仔细的寻找着那两个带他过来的孩子。 “别找了,他们在这里!”一个陌生的游击队员大声朝卫燃喊道。 闻言,卫燃赶紧在一名女游击队员的搀扶下跑了过去。可紧接着,当他看到那辆被手电筒的灯光照亮的半履带摩托时,却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在那辆摩托车的边上,伊万和谢尔盖正像俩鸵鸟似的顶着卫燃留给他们的斗篷装晕,但那难以平静的喘气声不断颤抖的小身子骨,却又让他们俩的伪装显得格外敷衍。 第410章 罪魁祸首 “你们两个,别装了。”卫燃没好气的一把掀开了斗篷。 见小伎俩被戳破,伊万和谢尔盖也赶紧爬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邀功道,“维克多,你看到了吗?你肯定看到了对吧?我们用手榴弹炸死了好几个德国人!” “我还用枪打死了两个!”谢尔盖兴奋的喊道,“我亲眼看到他们倒下的!” “维克多,你没受伤吧?” 伊万见卫燃脸色有些不对,不着痕迹的踢了踢好朋友谢尔盖的鞋子,“我看那些德国人摸过来了,担心你被他们打死,就...就...” “算了,你们两个没受伤吧?”卫燃最终还是强忍着暴打一顿这俩熊孩子的冲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醒过来的?” “没事!我们没事!”伊万立刻答道,“我们被吵醒的,说起这个,你怎么...” 还没等伊万问出心中的疑惑,斯拉瓦大叔却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但这老家伙的脖子处却裹着一块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斯拉瓦大叔,你没事吧?”伊万和谢尔盖立刻关切的问道。 斯拉瓦看了眼这俩熊孩子身后的半履带摩托,又看了眼卫燃,犹豫片刻后笑着说道,“没事,我没事。伊万,谢尔盖,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帮忙收集一下战利品。维克多,你和我来一下。”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一瘸一拐的跟着斯拉瓦就准备往沼泽对面走。 “那辆半履带还能用吗?”斯拉瓦问道。 “能,还能用, 我就是骑着它过来的。。” 卫燃看了眼结伴跑向那些德军尸体的伊万和谢尔盖,歉意的说道, “对不起, 我不该带他们过来的。” “没关系, 他们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起码你没让他们受伤不是吗?” 斯拉瓦叹了口气, 朝不远处的大胡子中年人招招手,随后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维克多,用这辆摩托带我们去对面吧。” “好,好的。” 卫燃赶紧费力的抬起腿跨进驾驶位,启动半履带摩托之后,斯拉瓦大叔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也并在坐在了后面的座椅上。 在发动机和散热风扇的轰鸣声中, 卫燃驾驶着这辆半履带摩托碾压着地表不知道多厚的腐烂落叶, 沿着沼泽的边缘赶到了对面。但自始至终, 坐在后面的斯拉瓦大叔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却都没有说话。 随着距离拉近, 卫燃也皱起了眉头, 沼泽这边的战场, 在德军一方的阵地中央,有个将近三米宽几乎一米深,而且依旧冒着青烟的弹坑, 毫无疑问, 这个炸点就是不久之前那架飞机丢下来的炸弹的杰作。 围绕着这个炸点,周围还有一辆被掀翻的轻型轮式装甲侦察车, 以及一圈体态各异的尸体和破碎的武器。 这些尸体虽然大多保持着勉强完整的轮廓,但看他们塌陷的胸腔就知道, 那个从天而降的炸弹荡起的冲击波早就已经把他们的内脏甚至肋骨都震碎了。 但除了这些, 最扎眼的却是那几栋仍在燃烧的木头房子和周围那些被炸毁的建筑, 以及忙着从水井乃至沼泽里提水灭火的游击队员,还有被俘虏的十几名德军士兵。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清,刚刚和他们交火的这些德军士兵胸口大多挂着一块极具标识性的月牙形金属片。 “又是链狗!”卫燃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之前遇到过?” 已经熄灭了发动机的半履带摩托上, 和卫燃背靠背坐着的大胡子中年人问道。 卫燃点点头, 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当然遇到过,甚至还在柏林城里那座简陋的诊所里, 目睹了德国人杀死链狗的全过程。 或许是因为背对背坐着没有注意到卫燃的回应, 那个大胡子自顾自的说道,“他们没有资格成为俘虏。” “吉安娜死了”斯拉瓦大叔突兀的说道。 “你说什么?!”卫燃猛的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仍旧背对着自己的斯拉瓦大叔。 “就在那边” 斯拉瓦抬手指了指那门高射炮,停顿片刻后突兀的说道,“舒拉也死了,今天早晨死的,他炸毁了一辆德军坦克。他说...让我转告吉安娜,之前和她说的事,事他开玩笑的,让吉安娜不要当真,没想到...没想到...” “吉安娜出发之前,拜托萨沙转告舒拉,说...说她拒绝。” 说完这句话,卫燃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总有人会死” 坐在斯拉瓦身边的大胡子中年人悠悠的说道,“只要有战争,只要枪声响起,总要人会死,可能是吉安娜,可能是舒拉,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任何人。总要死人的,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们不反抗,只会死更多的人,可能是我的妻子孩子,你的妻子孩子,他的妻子孩子。与其那样,不如就让我们死的,让我们结束战争。至少这样,我们的妻子、孩子都能继续活下去。” “是啊,总要死人的。” 斯拉瓦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说道,“维克多,和你介绍下,这位是奥夫杰伊,昨天负责伏击德国人火车的那支游击队的队长,他以前可是个政委。” 别扭的转过身和对方握了握手,卫燃的脸上却只能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两名游击队员押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紧接着,其中一个直接抡起枪托狠狠的砸在了这个中年人的膝盖窝上,让他跪在了仍旧在冒着硝烟的弹坑边缘。 “阿尔谢尼!” 斯拉瓦咬牙切齿的道出了这个痛哭流涕的中年人的名字,蹒跚着从半履带摩托的后座上下来,粗暴的抓着对方的金发,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眼睛对准了远处那片刚刚被浇灭的大火的木头房子的方向。 “对不起,对不起...”名叫阿尔谢尼的中年人惊慌的挣扎着,求饶着,却根本挣不脱斯拉瓦的双手。 “今年夏天,你的妻子难产,是阿基莫维奇医生救活了你的妻子和你第二个儿子。一个半月前,你的女儿被想强奸她的德国人用刺刀戳穿了大腿,是萨沙医生冒着被德国人抓到的危险,去你家给她做手术保住了那条腿,后来你女儿的伤口感染,是阿丽萨驾驶飞机,把她送到了更安全的大后方!” 喘了口气,斯拉瓦攥紧了阿尔谢尼的头发,近乎怒吼着问道,“看看你做了什么?!看看你对这些帮助过你的人做了什么?!看看那些战死的伤员!看看那些被烧死的伤员!他们都是你的战友!他们有的甚至救过你的命! 看看这座医院!我们为了建造这座医院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有多少人为了这座医院送了命!你这个叛徒,你把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 阿尔谢尼状若疯癫的哭喊着,但那些围过来的游击队员们,他们眼中的鄙夷之色却越来越浓。 仍旧坐在半履带摩托上的卫燃费力的离开驾驶席,踩着满是弹壳和尸体以及水洼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不远处被抬出来的尸体边,这些尸体有男有女,年龄也相差悬殊,他们有的是被枪杀的,有的身上带着烧焦的痕迹,还有的甚至已经残缺不全,仅仅只能找到一部分。 甚至在这些尸体里,他还看到了不久前他跟着斯拉瓦和舒拉,亲自从森林边缘救回来的那个姑娘科里娅。 她的一条腿已经没了,隆起的腹部还残留着一个足有十多厘米长的伤口,但她的手上,却自始至终都握着一支已经烧的焦黑的tt33手枪。 “轰隆” 一声闷响,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银亮的闪电。雨势也跟着渐渐加大。那哗啦啦的雨声渐渐掩盖住了周围压抑的咒骂和哭泣以及那些幸存伤员的哀嚎,顺便也剿灭了这片森林里最后的一点火苗。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斯拉瓦大叔亲手击毙了叛徒阿尔谢尼,那具肮脏的、带着骚臭味的尸体也扑倒在了同样肮脏的泥水之中。 “打扫战场!” 大胡子中年人奥夫杰伊扯着嗓子喊道,“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都丢进沼泽里!” “队长,这些俘虏怎么办?”其中游击队员问话的同时,一脚踹翻了一个不断挣扎的链狗。 “我们不需要俘虏”大胡子奥夫杰伊看着斯拉瓦提醒道。 “这次我们确实不需要俘虏”斯拉瓦左右看了看,走到那口水井边掏出了手电筒,将光柱打进了因为灭火才被淘干的井底。 “把他们都丢进去吧”斯拉瓦坐在井边说道,“活着丢下去,把阿尔谢尼那个混蛋第一个丢进去!” 闻言,早已按捺不住的游击队员们一拥而上,把那些已经扒掉了所有装备和身上零碎的链狗全都用铁丝反绑了双手,一个挨着一个的丢进了井里。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奥夫杰伊,则指挥着他手下的游击队员们从不远处的沼泽里拎过来一桶桶的烂泥倒进了水井,盖住了那些在井底不断挣扎求饶又或者咒骂的链狗。 第411章 会有人记的他们吗? 瓢泼的大雨中,满地狼藉的战场被众多游击队员们打扫干净,幸存下来的伤员和那些没能活下来的游击队员尸体,则被送上了爬犁。而在那口水井的边上,斯拉瓦大叔正用一把莫辛纳甘的四棱刺刀,在井沿上雕琢着什么。 在他的旁边,用斗篷帮着挡雨的卫燃也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段熟悉的语句,“以后这个村子或许会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就像这口被你们污染的水井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洗刷干净。” “斯拉瓦大叔,这里以前是个村子?”卫燃直等到对方用一块石板盖住了井口这才问道。 斯拉瓦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落寞的解释道,“战争开始之前,这里生活着很多伐木工,这里也被称为伐木工村。后来德国人打进来了,这里的伐木工们都去了前线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斯拉瓦抬手指了指远处正站在一颗松树下发呆的女飞行员阿丽萨,“她的父亲就曾是这里的伐木工,当时我们决定建一座医院的时候,还是她带我们来这里的。她说等她父亲从前线回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了,只是...唉...” 卫燃怔了怔,正要说些什么,大胡子奥夫杰伊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盖着石板的井沿上,从怀里摸出个酒壶拧开抿了一口,随后将其递给了斯拉瓦,“老朋友,带着你们的人去我们的营地吧。” “去你们那里?”斯拉瓦反问了一句,随后接过酒壶抿了一口,顺手又递给了卫燃。 “医院已经没了” 奥夫杰伊提醒道, “但我们从那列火车上弄到了不少好东西不是吗?而且我听说安季普那个老混蛋也成功炸了货运站,顺便带回来不少物资和人手。。 你们当时驻扎在这附近, 是为了保护这座医院, 如今虽然医院没了, 但凭借我们弄到的那些物资,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建一座医院不是吗?” 奥夫杰伊说到这里顿了顿, 见斯拉瓦没有反驳,这才继续说道,“在这次行动开始之前, 我和安季普就商量好了,如果我们能成功炸毁货运站和火车并且抢到物资,就搬来你们这附近一起守着医院。 但现在这里既然都被德国人摸过来了,我想, 你们的营地恐怕也不安全了。所以为什么不换个更安全的位置呢?还有,铁路对面的那个村子里的人都被你们救走了,也就更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安季普也搬过去?”斯拉瓦看着对方问道。 奥夫杰伊接过卫燃递来的酒壶, 真诚的点点头说道, “之前我们太分散了, 如果我们能合并在一起,至少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斯拉瓦疲惫的摇摇头,“给我一点时间吧。” “没问题”奥夫杰伊看了看周围, “好了,我们也该离开了。”说完,这个大胡子干脆的站起身看, 指挥着众人开始撤退。 “我们也走吧”斯拉瓦也跟着站起身,迈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半履带摩托。 卫燃最后回头看了眼被仔细清理过的战场, 以及被推进沼泽的报废车辆,一瘸一拐的追上了斯拉瓦大叔。 这一次,斯拉瓦从乘客变成了这辆摩托的驾驶员, 而卫燃也以乘客的身份, 抱着怀里的冲锋枪坐在了后排的座椅上。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辆辆满载的爬犁排着队离开了这片化作焦土的战场, 而奥夫杰伊则留在最后, 在一名游击队员用手电筒提供的光亮下,亲手埋下了一颗卫燃无比熟悉的地雷。 目送着奥夫杰伊坐上一辆爬犁, 斯拉瓦朝仍旧站在树下的飞行员阿丽萨招招手, “好孩子, 快上车吧,我们回去。” 单手拄着一支拐杖的阿丽萨用力吸了口气, 一瘸一拐的走到摩托车边上,将手中的拐杖丢给卫燃,单脚蹦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斯拉瓦驾驶的摩托跟在爬犁的后面,将那片让人伤心的战场甩到了身后,而在他们前面的爬犁上,伊万和谢尔盖这俩小家伙正手舞足蹈的朝同一辆车上的伤员吹嘘着他们的战绩。 隐约间,卫燃还能听到伊万嘴里冒出的“我差点把手榴弹丢进德国人的嘴里撑死他”之类的中二形容。 或许对这些年少不知愁,更不知道他们的吉安娜老师已经牺牲的小孩子来说,战争于他们,更像是一场刺激的游戏,但对于那些满脸疲惫之色的游击队员,对于那些一脸劫后余生的伤员来说,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战斗,就像是夜空中一闪而逝的闪电一样,带给了他们瞬间的光明,眨眼间又把他们丢进了冰凉的黑暗。 摩托车履带吱呀呀的转动中,混合着枯草的泥巴被甩到了各处,顺便也在身后留下了两道车辙印,但很快,这些车辙印便被走在最后的那辆爬犁上洒下的松针和树叶盖住,随后又被树冠上抖落的水珠消弭了最后一丝不协调,仿佛它们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 但林间弥漫的血腥味和硝烟,却在这雨夜中久久不散,甚至愈演愈烈。 “记者同志,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坐在身边的阿丽萨突兀的问道,说话的同时,还从都里摸出一块有些许融化的方糖递给了卫燃。 “跟着斯拉瓦打德国人的时候被手榴弹炸的” 卫燃接过对方手中的方糖丢进嘴里,随后指着对方被纱布裹了好几层的左脚脚掌问道,“你呢?你是什么受伤的?开飞机的时候踩到钉子了?” 卫燃的调侃顿时让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姑娘笑出了声,似乎连她的心情都变好了一些,“我驾驶飞机往货运站丢炸弹的时候,一颗子弹穿过了飞机蒙皮和地板,然后又穿过了我的脚掌。” 阿丽萨说到这里,还把她的袖口给卫燃展示了一番,“看到这个小洞了吗?那颗子弹就贴着我的袖口飞上去的,差点打到我的下巴。” 不等卫燃开口,阿丽萨又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已经变形的子弹头,“后来它镶在了机翼上,我降落之后亲手扣下来的。” “你的运气可真好”卫燃难以置信的感慨道。 “我也觉得运气不错” 阿丽萨将那颗子弹头又塞回了兜里,庆幸的说道,“等以后有时间了,我要想办法在上面打个洞用绳子穿起来当项链戴。” “阿丽萨,刚刚开飞机丢炸弹的那个人是谁?”卫燃指了指头顶,“那颗炸弹的威力可很大。” “那是我的哥哥和我的嫂子” 阿丽萨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小崇拜,“那颗炸弹肯定是我嫂子做的,打仗之前,我和我哥哥给大家用飞机喷洒的农药和化肥也是她调配的。” “真是厉害” 卫燃感慨的念叨了一句,不久前的从天上丢下来的那颗炸弹可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否则的话,这场战斗不可能这么容易打下来。 “你在斯拉瓦大叔他们营地的采访怎么样了?”阿丽萨饶有兴致的问道。 “大概快结束了吧...”卫燃含糊不清的答道,按理说这次回归任务自己应该算是全都完成了,但什么时候能回去,却根本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阿丽萨扭头看了眼前面那辆爬犁上有说有笑的伊万和谢尔盖,犹豫片刻后低声问道,“他们俩...还不知道吧?” 卫燃摇了摇头,“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瞒不了多久吧...” 阿丽萨闻言叹了口气,“吉安娜姐姐是个好人,舒拉大哥也是个好人,我们都得到过他们的帮助。” 卫燃摇摇头,借着挎包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拿出随身酒壶抿了一口,随后递给了身边的阿丽萨。 后者接过酒壶仰头灌了老大一口,随后便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张带着些许擦伤的小脸也被憋的通红。 “第一次喝酒?”卫燃诧异的问道。 阿丽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喘匀了气儿之后又小小的抿了一口,随后将酒壶还给了卫燃,“一点都不好喝。” “确实不好喝” 卫燃收起酒壶,看着两侧倒退的茂密植被,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好,阿丽萨也好,甚至其他车子上的伤员和游击队战士,大家都在默契的寻找着可以分散注意力的话题,努力不让脸上的悲伤流露出来,努力不去回想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但显然,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在难捱的等待中,伊万和谢尔盖乘坐的爬犁以及那些伤员们都跟着奥夫杰伊走上了另一个方向,而驮运尸体的爬犁和一些卫燃见过、没见过的游击队员们,则返回了卫燃最早生活过的那处营地。 在越来越大的雨势中,满载着尸体的爬犁跟随着斯拉瓦驾驶的半履带摩托停在了露天教室所在的那颗树下。那树上钉着的木头板子上,吉安娜老师亲手绘制的五线谱和音符仍旧清晰可见,但那个曾经每天带着孩子们上课唱歌的老师,却已经躺在了爬犁上失去了呼吸。 “开始吧”斯拉瓦疲惫的挥挥手,慢腾腾的从摩托车上走了下来。 那些幸存的游击队员们闻言,小心翼翼的将爬犁上的尸体抬进了一个个窝棚关上门,然后掘起入口两侧的泥土将门挡上,随后又默不作声的抽出刺刀,在这些地窝棚附近的树干上,认真的刻下死去的人的名字和具体的时间。 至于那些没有名字的,则刻上那女和时间,以及一句有力的“这些注定被忘记的人,曾为了苏维埃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吉安娜老师的窝棚门口,斯拉瓦大叔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像个苍老的父亲一样,亲手将舒拉和吉安娜两人残破的尸体送了进去。亲手帮他们关上简陋的木门,又亲手掘开泥土将门挡住。 最后,这个沉默木讷的老人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又从包里掏出了一顶棉质坦克帽,将它全都放在了窝棚门口那颗橡树的枝丫上。 直等到这个老人用刺刀在树干上刻下了吉安娜和舒拉的名字以及牺牲的时间。众多游击队员也已经在露天教室下集合完毕。 “敬礼!” 斯拉瓦大叔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默默的抬起了手臂,而他身后的那些游击队员们,则强忍着的眼泪,将手中的步枪或者冲锋枪对准夜空扣动了扳机。 三次清脆的枪声过后,仿佛老了十几岁的斯拉瓦转过头,带着也一丝丝的祈求朝卫燃问道,“维克多...记者同志,会有人记的他们吗?会有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会的,肯定会的。”卫燃斩钉截铁的做出了保证,“没有人会忘记他们的,那些生活在未来的人,会记得他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 斯拉瓦疲惫的转过身,蹒跚着走到半履带摩托的边上,“我们回去吧,维克多,阿丽萨,吉安娜和舒拉的事情...别让那些孩子们知道,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我明白”卫燃和阿丽萨不分先后的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第412章 吉安娜老师的花名册 哗啦啦的雨幕中,斯拉瓦驾驶着半履带摩托,带着坐在身后的卫燃和阿丽萨,以及那些坐着游击队员的爬犁默不作声的赶回了备用营地。 还不等车子熄火,萨沙医生便小跑着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卫燃的领口,焦急的问道,“伊万和谢尔盖呢?他们去哪了?你带他们去哪了?!” “萨沙,放开维克多,萨沙!” 斯拉瓦老爹喝住了焦急的萨沙医生,“伊万和谢尔盖没事,他们去奥夫杰伊的营地了,他们两个没有受伤。” 闻言,萨沙医生这才松了口气,甩开了卫燃的衣领,随后紧张的跑向了身后的爬犁车队。 不久之后,她又跑回来,紧张的问道,“斯拉瓦...吉安娜...吉安娜呢?她也去奥夫杰伊的营地了是吗?她肯定是去照顾伤员了是吗?” 抬头看了眼那些围过来的孩子,斯拉瓦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吉安娜和舒拉都去了,那些伤员需要有人照顾。萨沙,你...找个安静的帐篷,维克多,你们也来吧,我有事需要你们做。阿丽萨,你照顾下那些孩子,带着他们给大家安排下住的地方。” 萨沙医生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强忍着惊慌说道,“和我来!” 斯拉瓦和卫燃对视了一眼,前者搀着腿脚不便的后者,跟着萨沙医生钻进了营地边缘的一顶灰色帐篷。 还不等两人坐下,萨沙便焦急的问道, “吉安娜她...” 斯拉瓦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叹了口气答道, “她...牺牲了” 闻言, 萨沙踉踉跄跄的坐在了门口的箱子上,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懊悔之色, “该我去的,本来该我去的,她还让我转告舒拉...” “舒拉也牺牲了...” 斯拉瓦摘下头顶的皮质坦克帽, 烦躁的揉拢着乱糟糟的头发,“鲍里斯和他的儿子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伊万和谢尔盖...” “他们还活着的” 卫燃赶紧补充道,“他们一点伤都没受, 他们真的去了奥夫杰伊的营地。” 萨沙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的笑容,“斯拉瓦,这次损失怎么...” 斯拉瓦摇摇头,“奥夫杰伊拦下的那列火车里坐着四个德军上校两个中校,我猜大概是为了救那些人吧,我们去铁路对面村子的时候,那里负责防守的只有不到20人。。” 被雨点砸的啪嗒嗒直响的帐篷里, 斯拉瓦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大概是为了救那些人,德国人不但派过去支援的人数远超我们的预料。而且还出动了好几辆坦克。” “医院那边呢?”萨沙带着一丝丝的逃避转移了话题。 “是驻扎在柳班的链狗,他们从阿尔谢尼的嘴里问出了医院的位置。” 斯拉瓦压抑着愤怒解释道, “他们是今天早晨进入森林的,大概是打算趁着我们在攻打货运站和列车的时候拿下医院吧。那些混蛋算准了我们会在之前的战斗中有伤员, 他们是想等着我们送上门呢。” “医院的伤亡很大?”萨沙近乎绝望的问道, 随后便看到斯拉瓦点了点头。 “幸好阿丽萨的哥哥驾驶飞机炸毁了那座伐木工桥, 不然的话那里的战斗说不定比铁路线更加惨烈。” 斯拉瓦抬头看了眼萨沙,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活着的已经不多了。” 萨沙医生艰难的叹了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雨停了,我们去奥夫杰伊的营地, 在那里重新建一座医院。” 斯拉瓦重新戴上了坦克帽说道,“虽然我们的损失很大, 但收获也不小。不但炸毁了货运站和那列火车以及一辆装甲列车和好几辆坦克,而且还弄到了足够我们三支游击队熬过冬天的物资, 以及足够重新建造一座医院的药品。” “医生呢?”萨沙绝望的问道,“就靠我一个人?” “医生确实是个问题” 斯拉瓦扭头看向窗外的雨幕, “但我们还有那些孩子,还有那些救回来的男人和女人,萨沙,教教他们吧,只要给他们些时间,他们能帮上忙的。” 说到这里,斯拉瓦转回视线,严肃的说道,“萨沙,吉安娜和舒拉的事,暂时对那些孩子们保密吧。” 萨沙怔了怔,抹掉眼角的泪水郑重的点点头,“我们怎么说?” 斯拉瓦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卫燃,“记者同志,我们和那些孩子们说...吉安娜和舒拉作为战斗英雄,要和你回莫斯科接受采访怎么样?” 一直在旁听的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点点头,“就这么说吧,而且他们已经搭乘飞机先离开了。” “那就这样吧”斯拉瓦叹了口气,并不算大的帐篷里也只剩下了雨点敲击帆布时发出的白噪音。 “这是吉安娜留下的” 萨沙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个印着镰锤和红十字的塑料皮本子递给了卫燃。 接过这个带着明显使用痕迹的本子,卫燃将其轻轻翻开,待借助挂在头顶的煤油灯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本子上记录着每一个孩子来到游击队营地的时间,记录着他们来自哪个村子,记着他们的生日和学习上擅长的方向以及性格上的优点,更记着他们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想象。 从那些不同颜色,但却格外工整的钢笔字迹就能看出来,这些内容绝对并非一天写好的,而是来自平时一点一滴的记录。 “伊万的梦想是做个苏联英雄,一个有资格让斯大林同志为他颁发勋章的苏联英雄。 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伊万,成为一个苏联英雄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又该承受怎样的煎熬。 这个孩子总是做梦拿上武器去和侵略者战斗,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他的优点,还是战争带给他的伤害。 一个热衷战斗,热衷杀戮的孩子,或许就是这场看不到头的战争孕育出的最大不幸。” “谢尔盖的梦想是做个数学家,作为他的老师,我可以作证,这个孩子在数学上非常有天赋,他对数字非常敏感。 我想,等战争结束之后,当他们开始一起建设苏维埃社会的时候,谢尔盖如果能成为一个数学家,他会发挥比苏联英雄更大的价值。 战争需要英雄,但和平需要有知识有梦想的建设者。但我更期待,一个苏联英雄有个数学家朋友,或者一个数学家有个苏联英雄朋友,他们的未来会多么丰富多彩。” “瓦西里的梦想是养一千头羊和一千头牛,他想让所有人可以吃饱,想让所有人都能把牛奶当水喝。 作为他的老师,瓦西里的梦想是最让我骄傲的,也是我认为最朴实但却最真诚的。 他的一条胳膊被德国人用枪打断了,我和萨沙医生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的悲伤,他总是那么乐观,总是想着为其他人付出。 瓦西里高尚的品质就像黎明前的启明星一样夺目。我希望在未来,有机会吃上他养的绵羊,有机会喝上他养的奶牛产的牛奶。” 在卫燃的翻动中,这个破旧的本子里记载的内容也被他读了出来。 但这些美好的愿望,却像一把撒了盐的尖刀一样,一下下的从他们内心最柔软地方割下一道道的伤口。 直到这本子的最后一页,内容总算出现了些变化。 “吉安娜,一个普通的布尔什维克党员,她的梦想是赶走侵略者,实现前面那些孩子们的梦想,和他们一起建设梦想中的世界。” 轻轻合上本子,帐篷里却越发的沉默。许久之后,斯拉瓦站起身,弯腰钻出了帐篷,站在雨幕中背对着两人说道,“趁着这场雨好好休息吧,等雨停了之后,我们去奥夫杰伊他们的营地,一起去实现吉安娜的梦想。” “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萨沙话音未落,也已经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萨沙医生,这个本子。”卫燃将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 “你留着吧” 萨沙同样背对着他说道,“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又会被德国人偷袭,那些珍贵的梦想,就拜托你离开这里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保存吧。 等战争结束,如果你还活着,如果我们或者那些孩子们还活着,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回来这里看看,看看那些孩子里,都有谁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目送着萨沙医生消失在雨幕之中,卫燃默默的将那个本子收进了挎包,随后躺在了充当卧床的弹药箱上,看着头顶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发呆。暗暗期待着,也暗暗期盼着那些孩子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在纷飞的思绪中,帐篷外的秋雨越下越大,原本还能听到些许因为失去家人而失声痛哭的营地,也终于安静下来。 在带着寒意的冷雨中,辗转反侧的卫燃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那些孩子们用想象构建出的未来梦境。 而在距离他不远的另一顶帐篷里,斯拉瓦却坐在木头箱子上,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暴雨,许久都没有动过一下。 第413章 留给伊万和谢尔盖的礼物 当卫燃再次睡醒的时候,睁眼看到的却是早已被雨水打湿的帐篷顶和那盏早已熄灭的煤油灯。甚至,就连帐篷外的雨都没停下,仅仅只是砸在帐篷上的声音变小了些而已。 颇有些怅然的舒了口气,卫燃翻身从简陋的床上爬了起来。先打开腿上的绷带看了看,见伤口没有感染,这才拿上挂在一边的苏军斗篷披在身上,撩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雾蒙蒙的水汽中,昨天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游击队营地已经如往日一样再次被小孩子们的歌声和朗读声填满。但负责授课的,却变成了女飞行员阿丽萨。 而其他人,却已经早早的起来开始收拾不久前才刚刚搬来的家当,将它们仔细的整理好全都装进了马拉爬犁。 “不是等雨停了才搬走吗?”一瘸一拐的卫燃找上正忙着指挥众人的斯拉瓦问道。 “等不及了” 斯拉瓦摇摇头,“我们要尽快搬走,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德国人已经在柳班开始集结部队了,他们弄不好就会进森林里继续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猜测,就连这片营地恐怕也已经不安全了。。” “需要我帮忙吗?”卫燃开口问道。 斯拉瓦想了想,指着停在不远处的半履带摩托说道,“如果你腿上的伤口没有问题,就负责驾驶那辆摩托吧,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出发。” “我的伤口没问题。”卫燃赶紧应承了下来。 他这边话音未落,昨天才见过的大胡子奥夫杰伊也亲自带着一支马拉爬犁车队从森林里赶了过来。 有了这些人帮忙,收拾营地的速度进一步加快,根本没用半个小时,包括卫燃之前住的那顶帐篷,以及那些伤员和孩子们便全都坐上了爬犁。 “我们出发!” 随着斯拉瓦一声令下,这支马拉爬犁车队立刻开拔,在奥夫杰伊的带领下钻进了森林里。 这一次的路程,远的超出了卫燃的预料,从早晨到中午,他们中途仅仅只停下脚步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 直等到下午两点左右雨彻底停下,他们这才赶到了奥夫杰伊的营地。 让卫燃惊讶不已的是, 这片营地简直就像是个林中小镇一样, 这一路走来, 他不但看到了一栋栋建在树下的小房子,还看到了在林间开垦的土地, 更在密林中发现了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窄轨铁路。 那铁路上,甚至还停着一长串的矿车。而昨天跟着一起过来的伊万和谢尔盖,此时正坐在矿车里朝他们打着招呼。 “你们终于来了” 伊万从矿车上跳下来, 小跑着凑到半履带摩托的边上问道,“斯拉瓦大叔,舒拉哥哥呢?还有吉安娜老师去哪了?” 坐在半履带摩托后面的斯拉瓦露出个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和蔼笑容,“这你可就要问问我们的记者同志了。” 见伊万和稍后跟来的谢尔盖全都看着自己,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神色如常的说道,“你们恐怕短时间看不到他们了。” “为什么?”伊万和谢尔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们受伤了?” “没有” 卫燃赶紧说道,“昨天他们的战斗都很勇敢,我对他们进行了采访之后,决定带他们去俄罗斯接受更加正式的采访,所有昨天晚上, 阿丽萨的哥哥已经驾驶飞机先把他们送走了。” “真的?你没有骗我?”伊万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卫燃。 “难道你希望吉安娜老师出事?” 同样坐在后排的女飞行员阿丽萨笑着问道,“昨天我哥哥可是冒着那么大的暴雨飞了两趟才把他们送走的,这种天气虽然飞行很危险, 但至少不会被德国人发现。对了, 还有这个!” 说到这里, 阿丽萨从兜里掏出一顶潮乎乎的船帽递给了伊万,“这是昨晚吉安娜老师离开之前拜托我交给你的,她说你已经是个合格的游击队战士了,她希望在她回来之前, 你能保护好弟弟妹妹们, 要监督他们好好学习,这是你作为游击队员的第一个工作。” “真的?!” 伊万一把抢过船帽戴在了头上,可随后便苦着脸说道, “能不能把监督弟弟妹妹的工作交给谢尔盖?我想去和德国人战斗!” “你可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 斯拉瓦笑着说道,“再说了,总要有人照顾他们, 以前是吉安娜老师, 现在她和舒拉去莫斯科享受了, 这工作当然要交给你了,难道你让我来负责?或者让萨沙医生负责?还是让阿丽萨负责?又或者说,我们未来的苏联英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这...”伊万咬咬牙,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好吧,在吉安娜老师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斯拉瓦大叔满意的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支带有皮套的tt33手枪递给了一脸惊喜的伊万,“这是舒拉的手枪,他说只有你答应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才能给你。当然,在他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给你子弹的。” “这支手枪是我的了?!”伊万激动的连声音都颤抖了。 “除非我或者奥夫杰伊的许可,否则不许给这支枪装子弹”斯拉瓦最后提醒道,“否则的话,我会立刻收回军帽和手枪。” “我!我保证!”兴奋的伊万扯着嗓子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带弟弟妹妹们去给你们准备的教室看看吧!” 大胡子奥夫杰伊凑了过来说道,“昨天晚上我告诉过你位置的。” “我记得在哪!” 伊万正了正头上的船帽,颇有气势的朝那些刚刚从爬犁上下来的小家伙挥了挥刚刚得到的手枪,“你们几个!都和我来!我带你们去教室!” “谢尔盖留下” 萨沙医生也走了过来,喊住了一脸羡慕的谢尔盖,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这是吉安娜老师留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别忘了你的梦想。” 伸手接过钢笔,谢尔盖扭头看了看跑远的伊万和那些小孩子,紧跟着眼角却砸下了泪水,带着哭腔问道,“吉安娜老师已经牺牲了是吗?” 在场的众人愣了愣,还不等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谢尔盖便自己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强撑着露出笑容说道,“我爸爸牺牲的时候,我妈妈就是用差不多的借口的。放心吧,放心吧!吉安娜老师是去莫斯科了,我不会说漏嘴的。” “好孩子” 斯拉瓦将谢尔盖揽进怀里,极力仰头看着被树冠切割的支离破碎的晴空,却止不住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滑下来砸在谢尔盖的脸上。 “萨沙医生,我带你们去看看给你们准备拿来当作医院的地方吧。”奥夫杰伊说完,第一个转身走向了远处。 萨沙医生看了看斯拉瓦和他怀里的谢尔盖,摇摇头说道,“维克多,阿丽萨,你们也来看看吧。” 卫燃和阿丽萨对视了一眼,两人瘸了腿的人各自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相互搀扶着,跟着萨沙医生和更前面的奥夫杰伊走向了这片营地最边缘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 奥夫杰伊停在一颗高大的松树下,指着一座正在建造的木头房子说道,“很快的,我们很快就会帮你们把医院重新建起来,我们弄来了足够多的药品,这里的树足够多,不会被天上的飞机看到。 你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治疗伤员,不用担心任何的问题。萨沙,我们很快就会有新的医院,我保证。” 萨沙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却是再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抱着膝盖坐在了那棵松树下,默默的看着不远处那座正在建造的木头房子。 “我们拍一张合影吧”卫燃突兀的提议道。 见奥夫杰伊和阿丽萨都看向了自己,卫燃指了指周围,“既然大家聚到了一起,我们拍一张合影吧。” “我去喊他们过来” 早已无法承受这压抑气氛的阿丽萨话音未落,已经一瘸一拐蹦蹦跳跳的跑向了远处的人群。 片刻后,正在忙碌的游击队员们全都赶了过来,一些只受了轻伤的伤员,也相互搀扶着赶了过来。 经历了昨天的战斗,这三支合并在一起的游击队加一起也只剩下了一百来号人,他们有的身上带伤,有的头发已经花白,还有不少看起来像伊万一样的大的孩子。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组织拍合影,但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却恰巧冲淡了藏起来的那些悲伤,而随着负责指挥的卫燃对他们的站位进行一点点的调整,每个人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些许笑容。 终于,这一百多号人吵吵闹闹的站成了可以轻轻松松的将相机取景框填满的半圆弧人墙。 在这半圆弧的第一层,是那些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孩子,他们虽然坐在潮湿的草地上,但却是合影的人里笑的最开心的。 在这半圆弧的第二层,是在之前的战斗力受伤的游击队员,他们虽然身上裹着纱布,但脸上的笑容却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在这半圆弧的第三层,是包括斯拉瓦等人在内的那些没有受伤的游击队员。他们也是取景框里的这些人里,表情最坚定的。 “都看着我” 举着相机的卫燃大声喊道,“当我数到3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保证睁着眼睛,同时,当我数到三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喊乌拉!” 稍微停顿片刻,卫燃开始了倒数。 “1!” “2!” “3!” “乌拉!乌拉!乌拉!” “咔嚓!” 伴随着一声被欢呼声淹没的快门声,卫燃的视野也被剧烈的白光填满。 那一刻,他知道属于属于自己的战斗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但此时已经定格在底片上的那些游击队员们,他们或许还有很长的战斗旅途要继续坚持下去。 第414章 燎原的梦想 当视野中的白光消退,卫燃看到铺在枯树上的金属本子时,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了潮湿的地面上。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了大腿上传来了宛如撕裂般的剧烈疼痛。 不是治好了吗... 卫燃咬着牙嘀咕了一句,哆哆嗦嗦的解开裤子,连同里面的保暖裤退下来,随后便看到当初受伤的位置已经红肿了老大一片,试着蜷了蜷腿,但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屈膝动作,却让他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受一次伤却要疼两次...” 卫燃不满的骂了一句放在身边干枯原木上的金属本子,哆哆嗦嗦的重新穿好了裤子。与此同时,那金属本子第十八页上绘制的图案,也已经变成了一张略显模糊的黑白照片。 虽然看不清照片里那个人的脸,但他却依旧可以分辨出来,照片里那个正在埋地雷的,正是和自己并没有太多交流的大胡子游击队队长奥夫杰伊。而在这张照片下面,金属羽毛笔也写下了一串串文字。 “燎原的梦想” 游击队员舒拉,于1942年10月9日伏击德军铁路线战斗中牺牲,1943年4月,追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 游击队员吉安娜,于1942年10月9日,解救游击队医院战斗中牺牲。1943年4月,追授勇敢奖章、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 游击队员斯拉瓦,1944年白俄罗斯战役期间,加入近卫第34坦克旅担任t-34驾驶员,协助击毁德军坦克三辆,同年7月13日,所驾驶坦克遭反坦克炮打击牺牲。 服役期间荣膺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三级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勋章, 1944年11月9日,追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游击队员萨沙, 1944年白俄罗斯战役期间, 加入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下辖第33集团军下属第344步兵师, 服役期间荣膺勇敢奖章。1945年柏林会战期间,因救助伤员不幸被流弹击中, 牺牲于柏林城外。 游击队员奥夫杰伊、安季普,白俄罗斯战役期间,率游击队员协助主力部队强渡第聂伯河牺牲。同年12月, 追授所率游击队二级卫国战争勋章、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 游击队员阿丽萨,1943年初,应征入伍第587俯冲轰炸机团,服役期间执行多次轰炸任务,所在机组荣膺勇气勋章、战胜德国勋章。1947年因伤退役后返回柳班, 任职农药喷洒机驾驶员, 终生未婚, 1982年9月1日辞世。 游击队员伊万, 1943年应征入伍加入白俄罗斯第二方面军下辖第33集团军下属第344步兵师, 服役期间最高职务排长, 曾获个人勇敢奖章、战功奖章、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1953年退役后返回柳班, 同年8月加入当地警察序列, 1967年追捕罪犯期间殉职。育有一子,其子1982年6月牺牲于阿富汗。 游击队员谢尔盖, 1943年前往图拉、莫斯科等地求学, 1957年起, 担任白俄罗斯国立大学数学系教师,1987年退休, 现居于明斯克。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列出了这些人曾经获得过的勋章编号,随后又另起一行列出了一个位于明斯克的详细地址, 以及两组精确的坐标。 片刻后,金属羽毛笔在卫燃的注视下, 缓缓写出了一句询问, “那个色彩斑斓的未来世界, 会有人记得他们吗?会有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但这一次,卫燃却没办法像不久之前那样,用那样坚定的语气回答同样的问题。 在他的沉默中,淡黄色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那支金属羽毛笔也旁若无人的在缓慢转动的红色漩涡下继续写到, “从今天开始, 我也是一名合格的游击队员了。” 恍惚间,卫燃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头戴船帽一脸朝气的少年,看到了他参军时的开怀笑容,看到了他在战场上英勇战斗的背影,也看到了他在战争结束后,以警察的身份继续保护周围人的努力模样。 “看来你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你已经是一个苏联英雄了,一个永远活在你自己亲手创造的未来世界的苏联英雄。” 近乎呓语般的呢喃中,卫燃将手伸进红色漩涡,从里面缓缓抽出来一支使用弹鼓的波波沙冲锋枪。 看了看手中的武器,卫燃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将其送回漩涡,随后又收起了金属本子。 抬头看了看被树冠挡住的天空,初晨的朝阳已经将天边染成了一片金黄色。树梢上因为积雪融化的水珠也带着耀眼的光彩。但那寂静的天空已经不会有随时投下炸弹的飞机,更不会有那架在夜色中安静飞行的波2飞机。周围的森林里,也再不会冒出那些脑子得病的德国人。 或许唯一不变的,就只剩下这些曾经为游击队员提供庇佑的高大树木。只不过,没人知道它们是否拥有记忆,更没有人知道,如果这些树木植被拥有记忆的话,它们是否还记得那些曾在森林里穿梭战斗的勇敢身影。 “树怎么可能有记忆呢?” 卫燃宛若神经质一般又念叨了一句,挥手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半履带摩托,取下固定在上面的北极熊皮毯子铺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随后又取出了古琴瑶光,就在这同样被人遗忘的原始森林里,慢悠悠的弹奏了一曲算不上应景的广陵散。 许久之后,当最后一尾琴音消散,心绪平静了许多的卫燃看了看四周,仿佛在和朋友们闲聊一样笑着说道,“我新学会了一曲酒狂,也弹给你们听听吧!” 片刻后,带着些许肆意洒脱与欢快的曲子从古琴瑶光的共鸣腔中跳出,伴随着森林被朝阳蒸腾出的水汽飘向了远方,飘进了那些没有记忆的花草树木们不存在的耳朵里。 弹奏完了仅会的两首曲子,心情轻松了许多的卫燃长出口气,仔细的收起了装有古琴的琴盒,随后又忍着腿上的疼痛,将熊皮卷好重新固定在半履带摩托上,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最后拎上那些锈迹斑斑的废铜烂铁,一瘸一拐的卫燃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森林,重新钻进了从雪绒花组织负责人黛安那里借来的车子里。 用力搓了搓脸,他又重新拿出金属本子,将里面记载的两组坐标全都抄进手机,随后拿出了卡坚卡送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其一一输入了进去。 出乎他的预料,这两组地址中,有一个位于柳班水库的东北角差不多20公里外,一个被广袤农田包裹的小村子。但这个小村子在卫星地图上显示的名字,竟然是“游击队村”! 而第二组坐标显示的位置,距离黛安等人发现医院遗址却并不算远。让他颇为庆幸的是,这个位置倒是依旧被原始森林包围着,即便离着最近的森林边缘,也有差不多两公里左右的距离。 而从这两个点的相对位置,他也可以大致确定,那个名为“游击队村”的小村子,就是当初斯拉瓦带着人迁往的新营地。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个村子里或许还有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的人?或者换个方式说,那里还有人记得他们做了什么? 犹豫片刻,卫燃最终还是启动车子,强忍着大腿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返回了柳班的酒店。 就像每次的顾虑一样,这么早就给出调查结果显然没办法解释,所以这件事注定了还要拖一拖。 一步一瘸的挪回了房间,卫燃蒙着被子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那张照片旁边纸袋子里的地面,将其卡在窗户上挨个看了过去。 循着记忆从这些照片底片里找出伊万和谢尔盖的合影,然后又找出最后拍下的那张大合影,卫燃思索片刻后,这才掏出手机拨给了黛安。 电话刚一接通,卫燃便主动问道,“黛安女士,挖掘现场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你的电话打来的正是时候” 黛安颇有些兴奋的说道,“昨天晚上,普洛霍尔在沼泽里发现了一辆二战德国使用的轻型装甲侦察车。” “还有什么其余的发现吗?”卫燃继续问道。 “尸骨” 黛安继续答道。“几乎和水井里发现的差不多的尸骨,但是数量非常多,甚至可以说多的吓人。但这些尸骨基本上都是破碎的,就和那辆装甲侦查车一样,普洛霍尔说像是被炸过一样。” 可不就是被炸过么...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那个土造炸弹的威力他现在可都记忆犹新呢。 见卫燃不说话,黛安主动问道,“维克多先生,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不用了” 卫燃思索片刻后答道,“方便的话多拍几张照片给我就可以了,黛安女士,我给你打电话是准备回去了。” “回去?” 黛安明显误会了卫燃的想法,急忙说道,“维克多先生,我们会尽快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报酬的。” “不不不” 卫燃笑着答道,“和佣金无关,我只是想去明斯克的档案馆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至于佣金的事情,不如等我调查出个结果之后再谈怎么样?” “真的?”黛安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 “我现在就回柳班!”黛安激动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我现在就往回走,然后立刻送您去明斯克!” “我在酒店等你”说完,卫燃便挂断了电话。 第415章 急促的门铃声 当天中午,黛安亲自驾车将卫燃送到了明斯克。 这一路上,她可没少询问卫燃怎么一夜之间瘸了腿,但奈何后者翻来覆去就一句不小心在洗手间里滑倒了。 除此之外,卫燃也干脆的拒绝了对方准备带他去医院看看的建议,顺便还把当初花高价买来的那一堆废铜烂铁甩给了对方。 用提前想好的借口打发走了一脸不放心的黛安,站在明斯克博物馆门口的卫燃直等到对方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拉着行李箱,一瘸一拐的走到路边钻进了出租车里。 在出租车司机的建议下入住了一座位于城市中心的豪华酒店,卫燃将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蒙着被子取出了最新得到的波波沙冲锋枪。 这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只不过早晨的时候自己的心思不再这上面,是以并没细看,如今住的酒店是自己选的,又不用担心黛安找上门,自然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真要是计较起来,这支波波沙冲锋枪在二战苏德战场上的用处,可比之前得到的半自动步枪和反坦克枪的用处更大。 毕竟,相比理想情况下从远处暗戳戳的瞄人,随时可能从各个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遇到跳出来贴脸的敌人才更符合现实情况。而在这种情况下,火力凶猛的冲锋枪可就太有用了。 就像之前预料到的一样,这支枪同样格外的干净,所有零件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烙印戳记。。而且做工也要比上个世纪40年代的产品要精致的多,但更让他惊喜的,却是那个沉甸甸的,装足了71发子弹的弹鼓。 如果不考虑威力, 这支冲锋枪已经算得上是目前金属本子里所有武器中弹容量最大的了。 但越是如此,他却越发的清楚, 以那破本子的缺德尿性, 它恐怕轻易不会给自己使用这支冲锋枪作弊的机会。 欣赏完了收获, 卫燃将其收回本子之后,再一次检查了一番大腿上仍旧红肿的伤口, 随后无奈的摇摇头,这是他得到金属本子之后第二次受伤,虽然这伤口并不致命, 但恐怕接下来至少半个月,自己都要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再想想差不多一周之后就要回红旗林场上课,卫燃习惯性的骂了一句破本子,忍着疼痛重新穿好了裤子,决定还是抓紧时间, 赶在回喀山之前先把正事忙完再说。 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套之前从没穿过的休闲装, 以及一些似乎只有女人才会用到的化妆品, 卫燃对着镜子一番捯饬之后,等他下楼的时候, 已经变成了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三十多岁, 顶着一头褐色头发, 同时带着口罩和茶色眼镜的中年人。 在酒店门口左右看了看,卫燃从包里掏出一顶棕红色的棒球帽戴在了头上,然后这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故意压着嗓音,将金属本子里提供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当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 几乎已经位于明斯克这座城市西北侧的边缘。 相比繁华的失去,这里少了高楼大厦和各种漂亮的建筑, 但却多了少漂亮的独栋房子,同时就连空气, 似乎也因为远处的森林和农田变的清新了不少。 直等到那辆出租车开走,卫燃这才迈开步子, 极力保持着正常的步态, 慢慢走到了一栋守着街角, 拥有绿色房顶的二层建筑附近。 这栋房子并不算大, 但却有个漂亮的院子,隔开街道的篱笆也仅仅只有齐腰高。 这个漂亮的院子里除了贴着篱笆种了一圈已经发芽的不知名花卉之外,还养着两只似乎是拿来当作宠物的小绵羊以及一只正在草地上刨坑刨的不亦乐乎的边牧, 而且挨着房子建造的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已经落灰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拉达汽车。 视线穿过距离街道不远的玻璃窗,卫燃还能清楚的看到一个老人正抱着一只大肥猫坐在摇椅上安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在这老人的一侧,还有个在四月份依旧燃着篝火的壁炉。 或许是因为他驻足了太久,窗子里那老人甚至还慢悠悠的抬起手,友好的朝他轻轻挥了挥,而坐在他腿上的那只橘色大肥猫,也极其给面子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又干脆的重新躺下,在这老人的膝盖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老人的抚摸。 笑着朝窗子里的老人挥挥手做出了回应,卫燃神色如常的在这街角转了个弯,继续一步步的走向了远处的公交站。 耐心的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卫燃登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往哪里的公交车,寻了个位置坐下之后重新看了眼那栋守着街角的房子,随后惬意的长出一口气。 金属本子提供的地址应该不会出错,那么不出意外的话,那栋房子里安享晚年的老人,应该就是从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谢尔盖——那个在数学上极有天赋的小伙子,那位伊万的好朋友。 只不过,卫燃并不确定,那个看起来比尼古拉先生还要衰老的老人,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那些朋友,是否还记得那座被德国人摧毁的医院发生的事情。 在胡思乱想中随意坐了两站地,卫燃下车之后随意找了个小餐馆填饱了肚子,这才不急不缓的拦下一辆出租车返回了市区的酒店。 如今虽然依旧没有和雪绒花组织的黛安谈妥佣金的问题,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大事。不管最后怎样,当年那片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隐瞒。眼下需要做的,无非是装出一副努力调查的模样罢了。 也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腿脚本就不太方便的卫燃并没有急着离开明斯克返回喀山,而是干脆窝在了酒店里,趁着这难得的清闲日子重新忙起了才刚刚写好题纲的毕业论文。 与此同时,名义上正在红旗林场学习表演和礼仪,实则坚持认为自己其实是在进修把妹技巧的季马,也已经重新拾起了信心,热情满满的期待着课程结束后,去找自己的好兄弟卫燃——的女同学玛雅,验证一下从戈尔曼那里学来的东西是否有用。 倒是远在意大利都灵的卡坚卡,每天的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除了要象征性的关注下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经营,其余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放在了和莫妮卡玩游戏,以及隔三差五带着小朋友马修聚餐逛街上面。 而远在华夏即将毕业的穗穗,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在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宰更多的肥羊,以及在毕业后努力做好接手因塔营地的准备上。 在一天天的忙碌中,眼瞅着距离回红旗林场上课只剩下了两天的时间,一直在酒店闭关修炼的卫燃也总算刮干净了这些天疯涨的胡子,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这些天的忙碌下来,不但那份毕业论文总算是有了初步的进展。腿上那片红肿也消散了不少,虽然依旧没办法正常走路,但至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走一步瘸一步了。 “希望谢尔盖能给出个答案吧...” 站在穿衣镜前的卫燃正了正刚刚系好的领带,随后将昨天便准备好的一份资料装进了公文包里。 在这份资料里,除了他通过挑出来的那两张底片,逛遍了整个明斯克才洗出来的照片之外,还有金属本子里记载的那些人获得过的勋章资料,进而也找出了他们获得相应勋章的理由。 这其中最让卫燃吃惊的,是伊万竟然在二战末期,以火线提升的排长身份带队打进了柏林!年仅19岁的排长带队打进了柏林,也难怪那个梦想当苏联英雄的小家伙获得了那么多的勋章! 但在那些勋章的背后,当时伊万的身边曾经牺牲了多少战友,却是个连卫燃都想象不出的惨烈数字。 带着一丝丝的忐忑,卫燃拿上装有资料的公文包,慢悠悠的下楼之后,搭乘提前约好的出租车再一次造访了金属本子上记录的那个地址。 就像几天前那次乔装过来时看到的一样,那个安享晚年的老人依旧坐在那扇落地窗前晒着太阳,他的腿上,依旧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露出肚皮的大肥猫。 窗外的院子里,那两只小绵羊则被那只边牧治的服服帖帖,似乎都在遵守着写入各自基因里的血脉压制规则。 站在篱笆门前,卫燃先和窗子里那个正看着自己的老人挥了挥手,随后这才按下了门框上的门铃。 几乎在他松开门铃的瞬间,那栋木头房子里也响起了清脆急促,宛如在催促学生们尽快回教室上课的同款铃声。 直等到那串本应在学校里响起的铃声彻底消失,在卫燃按下门铃的同时便眯起眼睛的老人这才意犹未尽的睁开眼,苍老的脸上带着温和慈祥的笑意朝他招了招手,随后指了指房门的方向。 见状,卫燃轻轻推开篱笆门,在两只还不够资格进烤箱的绵羊以及那只眼睛里透着聪明劲儿的边牧的簇拥下,走向了那扇白色的房门。 第416章 104岁的谢尔盖 在两只绵羊和一只边牧的簇拥下,卫燃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房门前。 根本不用他动手,那只聪明的边牧便咬着拴在门把手上的布条打开了房门。疯狂的摇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用眼神示意着卫燃进去。而那两只绵羊,则老老实实的跪卧在了房门两侧的毯子上。 摸了摸那只边牧的狗头,卫燃深吸一口气,先轻轻敲了敲门,稍等了片刻后,这才走进了房间里。 这栋房子并不算大,木质的地板上散落着不少宠物玩具,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摆着一套精致的咖啡壶,而在进门一侧的墙壁上,还挂着不少描绘乡村风景的油画,甚至在那位坐在摇椅上看着自己的老人一侧,还撑着一个画架。 “年轻人,欢迎来做客。”摇椅上的老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自己找地方坐吧。” “谢谢” 卫燃微微躬身,走到那张米黄色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可紧接着,他的屁股底下便发出了一连串如同放屁的声音。 而坐在摇椅上的老人,也在那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略有些尴尬的站起身,卫燃掀开沙发上的坐垫,随后便发现,这坐垫下面放着形如老式暖水袋一样的玩意儿。 “开个小玩笑,那是我的学生在前些天愚人节的时候送我的小礼物。” 这位老人示意卫燃重新坐下,这才笑着继续说道,“年轻人,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您好,我叫维克多。” 卫燃恭敬的和对方握了握手,重新坐下之后说道,“请问您是国立大学的数学系老师谢尔盖先生吗?” “我确实曾在国立大学的数学系担任教师,也确实叫谢尔盖。”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温和的说道, “不过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么年轻的亚裔学生。我退休停止授课的时候,苏联都还没有退休呢。” “我出生的时候, 苏联就已经退休了。” 卫燃间接的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微笑着说道, “谢尔盖先生,我这次冒昧拜访, 是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找我请教问题?” 谢尔盖思索片刻,摇着头问道,“我猜肯定不是数学问题, 对吗?” “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啊...”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点头应道,“是历史问题。” “我很乐意帮你解答点什么”谢尔盖温和的说道,“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没问题”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给那只狗那两只绵羊洗个澡吧”谢尔盖慢悠悠的说道, “它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 “我很乐意”卫燃说着便要站起身。 “不急”谢尔盖赶紧摆摆手, “等我这个数学老师确定能解答你的历史问题之后再去给它们洗澡吧。” “即便我不是来请教问题的, 帮您做这些也没什么的。” 卫燃说着便脱掉了身上的西装上衣, 顺便把领带也解下来放在了沙发上,“谢尔盖先生, 洗手间在哪?” “进门左手边的房间” 谢尔盖拍了拍膝盖上那只大肥猫的屁股,等它不情不愿的跳到地板上之后,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一边说道,“维克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华夏人?” “您从哪看出来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我在国立大学当老师的时候,曾经有过来自的华夏的学生的。” 谢尔盖感慨的说道,“当时他们也像你一样, 总是很热心的愿意帮助别人, 总是能把交易变成友谊, 和那些年轻人相处的时光真的很让人怀念。” “你们还有联系吗?” 卫燃说话间已经推开了洗手间的房门, 这里面有个淡绿色的搪瓷浴缸,旁边的架子上, 也放了不少宠物洗浴用品,甚至还用一个个塑料牌标明了是给狗用的、猫用的,还是给绵羊用的。 “有联系的已经很少了” 谢尔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洗手间的门口,慢悠悠的说道,“我都已经104岁了,我的那些学生还活着的估计已经很少了,剩下的那些就算活着,也大多断了联系,又或者已经需要靠氧气管活着了。” “至少还有人在愚人节的时候给您送来礼物”卫燃笑着提醒道,说话的同时,从门口抱来一只小绵羊送进了卫生间。 “我可从来不过什么愚人节” 谢尔盖笑着摇摇头,“在浴缸里洗吧,那个浴缸是专门给他们洗澡用的。先用温水给它们冲一遍,然后用那个红色的刷子蘸着沐浴露洗两遍,最后再冲两遍,然后擦干,再用吹风机帮它们把毛吹干。放心,它们都已经习惯了,不会害怕吹风机的。” “好的”卫燃在对方的指引下将绵羊抱进了浴缸,按照步骤开始给这只小羊羔洗澡。 “维克多,说说你想问的历史问题吧。”坐在洗手间门口的谢尔盖问道,“如果我答不上来,还可以趁着你帮我给它们洗澡的功夫想想该怎么感谢你。” “那些事情不急” 卫燃一边用刷在给这只小绵羊的身上打泡沫一边问道,“谢尔盖先生,您平时都是自己生活吗?” “还有这些小家伙” 谢尔盖像是把初次见面的卫燃当成了忘年交的老朋友一样温和的说道,“我的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都要比你大一些,他们每周都会带着孩子来看看我,这些小动物也是他们的孩子养在这里陪我的,平时还会有保姆每天来帮我做饭。” “看来您的晚年生活很幸福”满手泡沫的卫燃由衷的说道。 在和谢尔盖的闲聊中,卫燃认真的给两只绵羊一只狗子,以及那只因为过分的好奇心钻进洗手间看热闹的大肥猫全都洗了个澡。 等他忙完之后已经到了中午的时候,提前赶来的保姆也做好了一桌可口的饭菜。 陪着谢尔盖吃过了午饭,重新坐在沙发上的卫燃这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张大合影递给了对方,“谢尔盖先生,这是我在柳班意外找到的一张合影。我用了很长时间寻找知道这张合影背后故事的人,最终才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您,据我所知,您的故乡似乎就在柳班附近。那么,您知道这张合影是来自哪里吗?” 谢尔盖接过合影看了看,随后哆哆嗦嗦的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在了脸上。 许久之后,谢尔盖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支看起来很有年头,而且卫燃格外熟悉的钢笔,只笔帽指着合影里最前排的一个小孩子说道,“你没找错人。合影里的这个孩子就是我。” “这是您?”卫燃故作惊讶的问道。 谢尔盖笑着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从游击队村找到这张合影的吧?那个村子里有不少家庭应该都有这张合影,但还记得这张合影背后故事的人可不多了。” “确实是从游击队村找到的”卫燃激动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全然没有提及自己从没去过游击队村的事实。 “这张合影是在1942年拍下的” 谢尔盖摘下老花镜,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怀念回忆道,“那时的游击队村还是一片原始森林,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村子是由游击队员们建立的,当时啊,我还是个孩子呢,甚至连正式的游击队员都算不上。” 在谢尔盖慢悠悠的讲述中,卫燃也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 只不过,和他的经历略有出入的是,谢尔盖的回忆里,他们那里并没有去过什么记者,甚至就连那张照片,都是用吉安娜老师的相机拍下的,而在吉安娜老师牺牲之后,那台相机也跟着萨沙医生一起走向了战场,并最终不知所踪。 “1943年的时候,我被阿丽萨驾驶飞机送到了后方,然后又坐火车去了图拉,在那里读完了大学之前的所有课程之后被送到了莫斯科继续学习。” 说到这里,谢尔盖从兜里拿出那支带着岁月痕迹的钢笔说道,“这是吉安娜老师送给我的礼物。从1943年开始到今天,我一直随身带着它。每当我有所懈怠的时候,都会想起吉安娜老师,想起那些游击队员们。” “当时那些人...还有其他活下来的吗?” 卫燃试探着问道,“我们发现了您刚刚提到的那座被德国人摧毁的游击队医院遗址,发现了那些被丢进井里的德国人,我也是顺着这条线索才找到的这张合影,只是我没想到,它们之间竟然真的有联系。” “二战结束后活下来的人确实很多,但牺牲的人也很多。” 谢尔盖慢悠悠的起身,带着卫燃走进了一楼的书房,随后又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不少的东西。 这些东西里,有一本厚实的相册,有一顶保存的非常好的船帽,甚至还有一支tt33手枪、一支牧羊的鞭子和一本塑料皮的花名册。 谢尔盖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戴上,缓缓的掀开了那本花名册,一番寻找之后,指着伊万的名字说道,“他是我的好朋友,当时就是他带着我去医院那里一起去和德国人战斗的。我们那时候才多十五六岁,但是我们用手榴弹和冲锋枪解决了好几个德国人!” 谢尔盖伸手又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船帽和tt33手枪,“这顶军帽是我们的吉安娜老师留给伊万的,这支手枪,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叫舒拉的游击队员留给伊万的。那个喜欢战斗的疯子跟着苏联红军一路打进了柏林,还当上了排长呢! 他回来的时候,胸口上挂了好几块勋章,当时可把我们羡慕坏了。但那个白痴,直到战争结束了,都一直相信我们的吉安娜老师和舒拉都还活着,唉...” “那这些东西...” 谢尔盖叹了口气,“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67年的夏天,他在抓捕一个杀人犯的时候,被罪犯开枪打中了脖子。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儿子被我接过来之后一起带来的,可惜,那个小家伙在82年的时候死在了阿富汗。” 抹了抹眼角,谢尔盖将那本花名册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那支放羊鞭子就是这个叫瓦西里的家伙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被吉安娜老师和萨沙医生从死人堆里抬回来的,当时他的一只手都已经断了。” “他也活下来了?”卫燃追问道。 谢尔盖苦涩的摇摇头,“没有,他没有。1942年的冬天,他在放羊的时候被德国人的飞机用炮弹炸死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只找到了他的放羊鞭子。” 卫燃怔了怔,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谢尔盖已经把花名册继续往后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名字开心的说道,“焦妮娅,她活下来了,而且就像这本花名册上写的一样,她成了一个画家。” 那个当初分享蛇肉的金发小姑娘? 卫燃顿时将花名册上由吉安娜老师记录的梦想,和他负责的那堂课上的小姑娘对上了号,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小姑娘要把斯拉瓦大叔等人都画下来,还要挂在村子里的教堂上。 “就像她当时的梦想一样” 没有注意到卫燃走神的谢尔盖继续说道,“1943年的时候,她和我一起被送到了图拉读书,战争结束后,她真的成了一个画家,而且真的把她的油画挂在了游击队村的教堂上,可惜后来赫鲁晓夫那个蠢货上台之后,那些油画全被烧了。” “她现在...” 谢尔盖愣了愣,指着房间墙壁上的油画说道,“死了,十多年前就死了,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些油画,还有外面那些油画,都是她留给我的。” “你们结婚了?”卫燃瞪圆了眼睛。 谢尔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幸福之色,“我们是在53年的时候结婚的,我的好朋友伊万其实也喜欢焦妮娅。哈!那时候谁不喜欢焦妮娅呢?但我和伊万肯定是最喜欢焦妮娅的。”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 “然后伊万那个混蛋后来喜欢上了一个女通讯兵” 谢尔盖说到这里却叹了口气,“后来我和焦妮娅结婚的时候,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时喝多了才和我偷偷说了实话。 他说他只是个只知道战斗的军人,他不懂油画,甚至对油画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该和焦妮娅聊什么。因为他说的,焦妮娅根本就听不懂,焦妮娅说的,他也听不懂,他说焦妮娅和他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幸福。” “至少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们都是英雄。” “英雄?我们都只是好运的幸存者罢了。” 谢尔盖将花名册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上面吉安娜老师留下的最后一串字说道,“这本册子是在我去图拉之前,萨沙医生让我带走的。 看看吧,他们有多少人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又有多少人,还没来得及找到实现梦想的土壤就死掉了。和他们相比,我们这些人哪里算什么英雄?” “今天的这个世界,和当时你们想象的世界一样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谢尔盖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一样吧,又或许不一样吧。年轻人,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趟游击队村?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现在?” 卫燃为难的看着谢尔盖,这个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从明斯克到柳班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对他年迈的身体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负担了。 或许知道卫燃在担心什么,谢尔盖笑着摆摆手,“只要你有时间就够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那...那好吧”卫燃恭敬的说道,“能有幸和您一起去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是我的荣幸。” “稍等一下” 谢尔盖说着,已经拿起了写字台上的座机话筒,熟练的按出了一串号码。 片刻后,谢尔盖对着话筒爽朗的说道,“维塔利,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回家看看,好,我等你。” 挂掉电话,谢尔盖这才解释道,“我的孙子,他现在也在国立大学当老师,计算机老师。稍等一下吧,他很快就过来了。” “请容我也打个电话” 卫燃说完,迈步离开书房,掏出手机拨通了黛安的电话,示意对方在柳班做好准备工作。 趁着等待的功夫,谢尔盖掀开了一起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那本相册,在这本相册里,卫燃不但看到了当初自己拍下来的那些照片,而且还看到了一些他没见过的照片。 也正是从这些老照片里,他间接的了解到了游击队村一点点的变化。 从最初隐藏在森林深处的那片营地,到后来慢慢建好了医院,开垦了农田,甚至弄出了报社乃至可以直通大后方的窄轨铁路。 后来,就连那架波2飞机都已经可以在游击队村附近降落了。只不过开飞机的人,却变成了一个卫燃没见过的男人。 通过询问,他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位女飞行员阿丽萨的哥哥,那个当初在游击队医院战斗中,丢下一颗关键炸弹的男人。 随着相册的翻动,黑白照片里的游击队村越来越大,周围的树木也在一点点减少,农田则在迅速增多。 再后来,照片变成了彩色,农田里也多了不少劳作的人,甚至在其中一张彩色照片里,还出现了一个在田间地头支着画板的金发女人。而在她未完成的油画里,还能看到一台绘制了一半的拖拉机。 但唯一不变的,却是时不时便会出现的大合影。虽然那张背景一直在变化的合影里熟悉的人越来越少,陌生的人越来越多,但唯一不变的,却是那些自始至终都被安排在最前面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脸。 “在苏联解体之前,游击队村几乎每一年的秋田都会在丰收之后拍一张合影。” 谢尔盖轻轻合上相册之后感慨的说道,“虽然那个村子的人大多都已经不知道最早那张合影的初衷,但却一点儿不影响大家把这个传统保持下来。” “真好”卫燃喃喃自语的说道。 “你说什么?”没听清的谢尔盖疑惑的看着卫燃。 “我说真好”卫燃稍稍加大了声音。 “是啊”谢尔盖看向窗外缓缓停下的一辆车子,“就像活在梦里一样。好了,年轻人,我们去游击队村看看吧。” 闻言,卫燃赶紧起身,帮着对方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收好,这才拿上公文包,跟着对方离开了家门和那些活蹦乱跳的宠物们。 “这是我的孙子维塔利和他的妻子安托沙” 谢尔盖上车前笑着介绍道,“这个年轻人是维克多,今天新认识的小朋友,他要和我们一起去游击队村看看。” “你们好” 卫燃客气的和这对夫妻握了握手,维塔利是个看年龄已经快四十岁的中年人,不管是对方温文儒雅的气质还是驾驶的车子乃至身上的服饰,都证明对方的生活非常不错并且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而那位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女人则一脸和善,胸口的位置还别着一个带有医院标志的链表,算是无形之中透露了自己的职业。 在一行人的闲聊中,维塔利驾驶着车子,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游击队村。 七八十年的时间,已经让当初位于森林深处的简陋营地变成了一个被广袤农田包围的小村子。而且看得出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认识谢尔盖和他的孙子维塔利,是以时不时的,便会有人朝他们的车子挥手打招呼。 与此同时,提前接到消息的黛安和那个业余挖土党普洛霍尔也已经在游击队村的村头等待多时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黛安和普洛霍尔这两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又或者是因为卫燃在半路上便已经坦诚且详细的解释过了他的来意。谢尔盖等他的孙子将车子停在一栋房子门口之后,立刻说道,“维塔利,你带着维克多去墓地看看吧。让安托沙陪着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用晚餐就可以了。” “没问题” 维塔利痛快的应承下来,随后朝坐在副驾驶的妻子说道,“记得监督爷爷,不许他偷偷吃甜食。” “放心吧,我可是个护士,这种事情比你专业的多。”安托沙话音未落,已经推开车门,在卫燃的帮助下,搀扶着谢尔盖走进了路边的房子。 维塔利直等到卫燃招呼着不远处那辆越野车跟着自己驾驶的车子离开村子之后这才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在俄罗斯的电视台里出现过的那个维克多?我好像看过你的采访。” 卫燃愣了愣,坦然的答道,“如果你说的是俄罗斯卫国战争博物馆的那个采访,那么应该就是我了。” “虽然我不太懂历史,但你针对波兰人的那些话听起来真的很舒服。” 维塔利似乎因为他的爷爷谢尔盖以及妻子都不在车上,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坦白说,我负责的班级里有好几个波兰来的留学生,当时看到他们被你的采访气的发疯的样子真的非常有意思,以后那种镜头可以多拍一些,到时候我会在网络上帮你发声的。” “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是真没想到,当初达丽娅老师给自己设置的争议态度竟然还真能给自己吸引一批跟风的赞成者。 第417章 藏在森林里的纪念碑 和维塔利聊了一路波兰人做过的蠢事,车子也在夕阳的余晖中开到了一片森林的边缘。 让卫燃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恰恰就是金属本子里记录的那两组坐标中的一个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大概两三公里的路,我们只能徒步走进去了。” 维塔利将车子停在森林边缘的田间土路上,指着一条幽暗的林间小路说道,“这片森林是游击队村买下的土地,当时我的爷爷和很多他的朋友一起出钱为村子里买下的。所以维克多,请提醒一下你的那些朋友们,不要试图来这里偷偷挖走些什么。” 卫燃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黛安和那位一脸尴尬的业余挖土党普洛霍尔,笑着做出了保证,“放心吧维塔利先生,我相信他们不会做蠢事的。” “我也相信” 维塔利及其给面子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拿出一直双筒猎枪和一个大号的手电筒背,然后又拿出了一束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鲜花,这才一边往森林里走一边说道,“我只是例行公事的提醒一句而已,好了,我们进去吧!”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沿着蜿蜒的林间小径进入了幽暗的森林。 重返当初一起战斗过的地方,卫燃却发现了很多的变化,如今这片森林倒是被打理的格外干净,视线所及的松树上,都密布着一道道刀割的痕迹,而在这刀割的痕迹之下,有的还挂着个脏兮兮的铁皮桶、塑料桶之类的容器。 “这片森林每年收割的松脂给村子里带来了不少的收入” 维塔利主动解释道,“我小的时候还帮忙来这里收割过松脂,那真的是一份辛苦的让人不敢去回忆的经历。” “这座森林里的陷阱也多的让人不敢回忆” 跟着过来的业余挖土党普洛霍尔苦着脸说道,“我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就有两个从戈梅利来的挖土党,那两个倒霉鬼在这片森林里拿着金属探测器扫了一整天,就连探测器的喇叭都哑了,但挖出来的却全都是各种没用的钉子、铁片之类的东西,据说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一个装满了粪便的罐头瓶。。” “那些陷阱是专门给挖土党们准备的,大概十年前, 游击队村就用喷洒农药的飞机往这片森林里撒满了收集来的破铜烂铁。” 维塔利乐不可支的说道,“不过你该庆幸, 至少村子里的人没把那些陷阱换成兽夹。” “我可不会来这里”普洛霍尔想都不想的便摇摇头, “寻找战场遗物只是我的爱好, 但清理垃圾可不是我的爱好。” 维塔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众人沿着小径继续前进, 最终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了一片埋着不少墓碑的林间空地旁边。 仅仅只是一眼,卫燃便认出了这里,这片空地恰恰是当初斯拉瓦带着他和飞行员阿丽萨埋葬吉安娜老师与游击队员舒拉的那片营地。 但在几十年后的今天, 这片营地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墓地,那些雕刻着红色五角星与镰锤标志的花岗岩墓碑错综复杂的分布于这片林间空地的各处,但在每块墓碑的旁边,基本上都有一颗高大的松树。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的实在多久,当初松树上刻下的那些名字已经随着树木的生长变得模糊不清, 但那些坚硬的花岗岩墓碑, 却清晰的记录着埋葬着的信息。 在这些墓碑上, 卫燃找到了合葬的吉安娜老师和游击队员舒拉, 找到了那个独臂牧羊少年瓦西里, 找到了飞行员阿丽萨和已经实现梦想的伊万,以及牺牲在柏林城外的女医生萨沙。 同时,他也找到了被金属本子一笔带过的游击队员奥夫杰伊和安季普, 更找到了一个个他完全陌生乃至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的名字。 除了这些代表着那些熟悉的陌生人的墓碑, 在这片林间空地的中央, 还有一座同样用花岗岩建造的基座。 在这个足有五米见方, 但却仅仅只有不到两米高的花岗岩基座上, 还安放着一门二战德国大量装备的k38单管高射炮。基座的周围, 还放着一些或是鲜艳,或是早已凋零的花束。 而在基座的四个面上,纪录却是那本被谢尔盖保存的花名册上, 那些孩子们的梦想,以及他们的梦想实现的情况。 在那一行行被凿刻在花岗岩基座上的记录中,那些孩子们有的像独臂牧羊少年瓦西里一样, 根本没有坚持的到战争结束便已经死了,有的孩子怀揣着成为诗人、作家之类的梦想, 最终却成了明斯克拖拉机厂的工人,又或者礼炮电影院的放映员。 还有的, 他们的梦想似乎在某个时间段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律师、医生、老师、卡车驾驶员, 又或者游击队村集体农庄的农民, 舞台上的演员、持枪的军人。 当然,还有少数一些,想谢尔盖和他的妻子焦妮娅一样,最终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当卫燃绕到这个明显自发筹建的纪念碑背对着夕阳的那一面时,粗糙的花岗岩上用稍稍大了一些的红色俄语凿刻着一句略带伤感,但却又隐含着些许畅然和希望的寄语。 “这样的未来或许和儿时的我们内心锁期许的那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有着一些差距。但这毕竟是我们亲手创造的未来。 你可以失望,甚至可以绝望。但为了那些已经没有机会亲自看看这个未来的朋友和家人,或许我们该在这个有些许出入的未来世界,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加幸福。” 看完了这段寄语,唯一让卫燃稍有的安慰的,或许便是在这段话末尾的署名和时间——游击队的孩子/1982年10月9日。 “我的爷爷说,这块纪念碑是游击队村成立40周年的时候建造的。” 维塔利将手中的花束放在纪念碑的脚下,用手电筒打出的光束指着纪念碑上的高射炮说道,“他说当时建造这座纪念碑的时候非常热闹,村子里来了很多人。 他还说,那门火炮在建造之前,一直在村子的仓库里和各种农具摆在一起,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但我的爷爷说,那是他们的老师和德国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使用的武器。” 是吉安娜老师带走的那门高射炮...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谢尔盖他们有吉安娜这样一位老师是他们的幸运,吉安娜老师有谢尔盖他们这样一群学生,又如何不是她的幸运? “在这个五彩斑斓的未来世界,还有人记得你们,还有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用异乎寻常的肯定语气回答了金属本子上那个他曾经不敢回答的问题,随后转过身朝刚刚正对着纪念碑鞠躬的黛安说道,“关于那些尸骨的事情,谢尔盖先生肯定会给你们一个答案的,我相信结合柳班当地的历史档案,那些侵略者的身份很快也会解开。” 黛安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说道,“维克多先生,佣金的问题...” “不用了” 卫燃摇摇头,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你想支付佣金的话,每年的记得来这里献一束花就够了。” 目送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卫燃被林间小径两侧的树木挡住,黛安张张嘴,最终没有再说出些什么。 第418章 写日记洗照片 返回红旗林场上课的前一天,卫燃告别了谢尔盖一家和黛安等人,独自搭乘航班返回了喀山。 这一路上,他把亲身经历过的历史片段,以及那座隐藏在森林里的纪念碑,连同谢尔盖手里的那本花名册等等各种细节,全都以近乎流水账的方式敲进了笔记本电脑里。 对于时光电影制片厂来说,这或许是个好故事,但对自己来说,这更像是一份战斗日记,一份记录了那些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朋友,而且比金属本子更加详细的日记。 在他时停时续的敲击键盘声中完成这份日记的时候,航班也顺利的降落在了喀山机场。 收拾了回忆带来的消沉情绪,卫燃驾驶着停在机场的越野车返回了柳班湖畔的那栋大房子。 仅仅只是出去了一周的时间,当初装修房子时贴着围墙种下的那一圈凌霄花如今也都已经发芽,有个别性子急的,甚至都已经长出了完整的叶片。 不止这些凌霄花,就连重新铺的草坪,和院子里留下来的那两颗高大橡树和院子后面的那一排白桦树,也都开始重新萌芽,进而让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淡淡的青草芬芳。 除此之外,在新装修的房子门口,还多了几个硕大的板条箱。都不用拆开,卫燃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当初在这栋房子重新翻修好了之后,他便订购了全套的照片冲印设备和各种冲洗耗材以及大量的相框,并且拜托了季马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等收到货之后帮忙送过来。。 先朝着固定在房子墙壁上的摄像头挥了挥手,算是和千里之外帮忙看家的卡坚卡打了声招呼,卫燃这才走到房子门口, 收了放在板条箱上的院门钥匙,随后打开了厚重的实木房门, 从杂物间里找出一根撬棍, 将摆在门口的板条箱全都拆开。 收拾干净了包装材料, 卫燃将这些设备一一推进了一楼提前留出来的暗房里接通了电源。将其全部调试完毕之后,他又爬上阁楼断开了专门用于远程监控的电闸, 顺便又楼上楼下的仔细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自己走之前留下的那些布置都没有动过,这才重新回到了一楼的暗房里。 根本顾不上休息, 卫燃反锁了房门之后,召唤出了金属本子。 从斯大林格勒战役,到顿河畔的19号阵地。再到芬兰的战场、藤县保卫战、白洋淀战场,乃至被炮火笼罩的柏林、北非的沙漠、绞肉机一样的勒热夫乃至不久前才经历的柳班森林等等等等。 除了当初帮忙调查尼古拉的妻子孩子的死因而在冷战中的德国拍下的照片, 以及被那位送进监狱的骗子赫伯特曾经试图骗他去熊岛调查时拍下的照片之外,金属本子里其余的照片底片全都被他一一冲洗了出来。 在他的忙碌中,暗访中晾晒的照片越来越多,房间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暗。 终于,当他将游击队的那张大合影也冲洗出来挂在连晒架上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而在此前的半个多小时,结束了在红旗林场半个月课程的季马,也早就已经带着酒菜赶到了这里。 “你总算出来了” 季马见卫燃一瘸一拐的从暗房里出来,立刻好奇的问道, “维克多,你的腿怎么了?” “前些天去白俄罗斯的时候, 不小心在洗手间滑倒了。” 卫燃神色如常的再一次拿出了当初搪塞黛安的借口, 一屁股坐在季马的对面, 一边轻轻揉捏着大腿上曾经受伤的位置一边问道,“这半个月过的怎么样?” “我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季马得意的掏出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晃了晃,“我约了我的玛雅明天一起去听音乐会,她已经答应了。” “你能听得懂音乐会?” “我又不是没长耳朵!为什么听不懂?” “那就祝你成功吧” 卫燃浑不在意的敷衍了一句, 随后拿起一罐啤酒打开灌了一口,继续问道,“所以接下来半个月你的所有经历都准备放在玛雅身上?” “差不多就是这样” 季马开心的答道, “不过等五月份就要开始忙了,阿芙乐尔前些天通知了米莎,让他们开始为改造因塔的温泉营地做准备,到时候我准备过去帮帮忙。” “帮忙改造营地?”明知故问的卫燃调侃道。 “难道改造因塔的姑娘们吗?” 季马比出个中指, 紧接着美滋滋的说道, “我准备到时候邀请玛雅一起过去玩几天。” “你们那电影呢?” 卫燃懒得和对方聊关于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同学玛雅的事情,转移了话题问道,“那部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最快也要7月份” 提起电影,季马越发的得意,“等电影上映之后我就能拿到片酬了,到时候我就真的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了。” “另一部呢?”卫燃根本不给对方显摆的机会,“沙漠那场电影现在什么进度?” 正准备继续显摆几句的季马无奈的跟着转换了话题,“那部电影估计要等到九月份才开始拍摄呢,不过电影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 “名字定了?叫什么?”卫燃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和你提供的剧本用的名字一样,就叫井底的宝藏。” 季马嘲讽道,“让我来说,这名字真的太差劲了,哪怕叫士兵找水都比这个名字强。” “多读书还是有必要的” 卫燃不怀好意的提醒了对方一句,三两口吃完了对方带来的馅饼,站起身说道,“好了,既然你来了,就过来帮忙吧。” “帮什么忙?”季马不明所以的问道,“我可不是过来帮忙的,是来找你借车子的,明天我打算开你的车子带我的玛雅去听音乐会。” “车子可以借给你,不过现在还是赶快过来帮忙吧。”卫燃说着,已经站起身重新走进了暗房。 “我来的可真是时候...”季马嘀咕了一句,仰头将手中的那罐啤酒清空,随后不情不愿的跟着卫燃走进了暗房。 “我们的工作是把这些老照片都装进相框” 卫燃说话的同时将暗房的换气扇调小了些,“记得把相同颜色夹子固定的照片装进相框之后放在一起,不要弄混了。” “这些老照片你都从哪弄来的?” 季马随手取下一张黑白照片,这张照片拍下的,恰恰是那张把卫燃送到聚光灯下的国会大厦上的红旗照片。 “都是我的收藏”卫燃说着丢给季马一双丝绸手套,“别把指纹留在上面。” “只是一些照片而已” 浑然不知道这些照片对卫燃意味着什么的季马撇撇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戴上了手套,在前者的指挥下,将已经晾晒好的照片全都装进了带有玻璃罩的木头相框里。 这些照片的比例尺寸各不相同,相应的,它们使用的相框也大小不一。 但尽管如此,卫燃还是把他们分成了东线战场、欧洲战场、以及北非战场和华夏战场这四大部分。 在免费劳动力季马的帮助下,这些经过分类的照片大部分都被送上了三楼的四个闲置房间里,并将他们全都挂在了墙壁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部分比较有代表性的,比如那张国会大厦的红旗,比如之前在各个战场拍摄的一些合影,又比如之前在柏林,让季马帮忙给他和汉斯先生一家拍下的照片之类的,则被挂在了一楼的墙壁上。 “维克多,你这是打算开个战地记者摄影展吗?” 帮着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的季马笑着调侃道,“如果门票免费的话,说不定我以后会带着我的玛雅来这里参观参观。” 卫燃掏出越野车的钥匙丢给了季马,“你先想办法把玛雅变成你的玛雅再说吧”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肯定能完成这个小目标!”季马信誓旦旦的接过了车钥匙,“我保证!” 卫燃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季马,“希望半个月之后你也能这么自信。” “半个月之后我肯定已经拿下了玛雅!” 季马话音未落,已经将他那辆车的钥匙丢到长条桌上,一溜烟的跑出了房子,驾驶着卫燃的越野车跑没了影子。 只不过,卫燃仅仅只是离开房间去把院门锁上的功夫,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手机上多出了一条代表卡坚卡发来邮件的垃圾短信。 思索片刻,卫燃从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中翻出了对方当初卖给自己的笔记本,溜溜达达的上楼钻进了卧室,关上窗子拉上窗帘,随后又取出了食盒里的认证器。 一番操作之后,卫燃直接对着链接了认证器的笔记本问道,“什么事?” 很快,笔记本屏幕上便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并且跳出了一行德语,“阿芙乐尔小姐不久前和我联系过,她邀请我在五月1号到6号这几天的时间里,带着她送到美国的游客去那家农场玩。”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卫燃痛快的说道,“如果你有时间、有兴趣,而且没有危险隐患就去。” “你会去吗?”文档上又跳出了一行德语。 “说不定”卫燃靠在床上答道,“说不定会去看看热闹,说不定有别的事情去不了。” “知道了” 扫了眼屏幕上的文字,卫燃转移了话题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你那边目前怎么样?” “没有”卡坚卡用文字简短的回应道,“我这里一切正常。” “那就这样吧” 卫燃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打算去美国玩,别自作主张去干涉马卡尔的生活。” “没问题”卡坚卡再次回应之后,主动删除了桌面上刚刚新建的文档。 第419章 枯燥的理论课程 4月16号一早,卫燃驾驶着季马的车子准时赶到了郊外的红旗林场。 “欢迎回来” 早已在主楼门口等待的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打着招呼,顺手将戈尔巴乔夫先生的牵引绳以及一个沉甸甸的背包递给了卫燃,“知道该做什么吧?” “知道” 卫燃苦着脸接过牵引绳和背包,认命的绕着林场连跑带颠的兜起了圈子。至于大腿上的伤痛,他自己没提,自然也就只能忍着。 劳累、繁重,但却让他有一丝丝踏实的学习生活就此开始。而在咨询中心二楼的房间里,卡尔普和戈尔曼以及安娜老师三人,却各自拿着个望远镜,一边闲聊一边追着跑步动作有些走样的卫燃和那头仿佛磕了药的傻狗移动着视线。 “你们觉得他还差什么?”举着望远镜的卡尔普笑眯眯的问道,语气中的满意丝毫不加掩饰。 “实战经验” 安娜不假思索的回应道,“这个小家伙的纸面成绩很优秀,但他明显缺乏经验。” “他又不是真的kgb,积累那些经验有什么用?” 戈尔曼不满的说道,“对于维克多来说,他学习这些过时的东西大概只是为了满足他内心想做个英雄的小男孩儿梦想罢了,难道你们还真准备让他去暗杀什么大人物?” “戈尔曼说的没错” 达丽娅老师慢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而且对我们来说看,也不用他去做那些湿活,这和队长的预期不符。相比之下,把他培养成一个知名的历史学者显然收益更大。” 卡尔普闻言放下望远镜,笑着招呼着众人在窗前的咖啡桌边坐下,“至少他现在不再坚持做什么可笑的战地摄影师了”。。 “队长到底想做什么?”安娜不解的问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我们找点事情做,赚点钱生活的更好?” “这个目标已经很不错了” 达丽娅老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咖啡,笑着问道,“总比你在雅库茨克守着个烧尸体的火力发电站要强的多不是吗?安娜, 现在你可是个电影制片厂的副厂长了,这个位置我都羡慕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安娜老师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外面不断移动的风景,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内心的猜测。 “是不是因为那件事?”戈尔曼可没有安娜的顾虑, “难道队长准备利用维克多对那个混蛋动手?”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就不要再提了。” 卡尔普出言提醒道,“其他的事情, 等到外面那个小家伙毕业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还是聊聊他接下来这半个月的学习计划吧。相信你们也注意到了,他的一条腿好像有些问题。” “借着这个机会把体能锻炼占用的时间减少吧”达丽娅浑不在意的说道,“刚好可以用来学习理论知识。” “我猜他可不会感谢你”戈尔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语气中的愉悦丝毫都没有掩饰。 达丽娅无所谓的说道,“我什么时候需要过他的感谢?” 就在这几个老家伙讨论着接下来半个月给卫燃安排的课程内容时,远在意大利都灵的卡坚卡却在琢磨着半个月后的美国之行。 “这次换我去吧”凌乱不堪的房间里,一个正在跑步机上奔跑的姑娘说道。 “昨天你不是说你不想去吗?”离着她不远,正在地毯上做俯卧撑的卡坚卡汗流浃背的问道。 “我后悔了”跑步机上的姑娘理所当然的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那就你去”做俯卧撑的卡坚卡痛快的答道, “那种做法的兔子肉很好吃, 到时候你可以尝尝, 我做不出那种味道。” “放心吧,等我学会了, 我来做。”跑步机上的姑娘回答的异常自信。 闻言, 卡坚卡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桌子上那块烤的几乎碳化的面包, 顿时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5月份越来越近,好似一条职业舔狗的季马依旧坚持不懈的朝卫燃名义上的同学玛雅献着殷勤, 而后者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季马每天送上门的鲜花以及各种游玩的邀请,完美的践行了什么叫糖衣吃下去炮弹打回去。 但相比他们, 红旗林场的卫燃过的却并不轻松, 这半个月的课程从一开始便无比的繁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体能锻炼只剩下了每天早晨不到半小时的游泳, 但各种理论课程和礼仪课程以及奢侈品鉴赏课程却把他的每一天都挤压的几乎只剩下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 甚至,就连晚上睡觉的那点时间都不踏实, 隔三差五的,他便会被全副武装突然闯进来的戈尔曼或者安娜老师拿冲锋枪顶着脑袋, 然后被贴着耳朵的高音喇叭问一句诸如“文艺复兴时期欧洲主要的文学潮流是什么以及代表作有哪些”的扯淡问题。 在这与其说是学习文化知识, 不如说是取悦几个闲的蛋疼的老师的半个月里, 卫燃除了睡觉的时候变得越来越警惕之外, 也死死的记住了很多被戈尔曼老师定义为“谈资”,但却被他自己定义为“装b素材”的冷知识。 当然,相比这些, 那些一直没有停过,且时间占比越来越大的正经理论课程才是他真正头疼的地方。 这些东西可就不止是死记硬背就能糊弄过去的了,而每天一次的考核,以及考核不通过后那些别出心裁且从不重样的惩罚项目,也让他丝毫不敢懈怠,不得不时刻紧绷着神经。 如此半个月之后,当时间来到4月30号这天下午的时候。给卫燃上完了最后一节课的戈尔曼将一份书单递给了卫燃。 “这是什么?”卫燃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别紧张” 戈尔曼憋着笑说道,“这些书不用你看,你只要自己从网上给这些书各自找五份读后感仔细读一读知道讲了什么就可以。” “读后感?” 卫燃扫了眼书单,这上面全都是一些听名字就没兴趣的大部头,其中不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战争与和平》这类被奉为经典,但他却根本看不下去的名著,而除了这些艺术气息浓郁的名著,竟然还有诸如经济、哲学之类他更加没兴趣的书籍。 “提升你修养底蕴的东西” 戈尔曼笑眯眯的说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也不值得浪费时间把他们真正读一遍。所以只要你去网络上找一些它们的读后感就可以了,这样以后一旦需要你聊起这些的时候,至少你可以装出读过的样子,并且能表达出属于你的见解。 相信我,除非遇到脑子不正常的人,否则他们一般是没办法分辨出来你是不是真的读过的。” “可...可真会省事”卫燃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他从没想到还能这样。 “所以你看,读书是有捷径的。” 戈尔曼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看在你帮了我儿子马卡尔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等下个月需要你上课的时候,安娜会用半个月的时间带你去见见制片厂的一些小股东们。 到时候如果你没办法和他们聊到一起,或者表现的像赫鲁晓夫一样粗鲁愚昧,安娜大概会给你安排个惊喜的。” 闻言,卫燃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尤其自从他帮戈尔曼去美国看过他的妻子儿子之后,如今他早已经没有了对戈尔曼的恐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戈尔曼对自己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护崽儿”来形容。 但相应的,曾经让他觉得足以称得上红旗林场温柔一姐的安娜老师,却渐渐成了每一场噩梦里的主角。 别看安娜老师平时柔声细语的,可一旦让她觉得不满意了,那真的是像偷了大魔王的宝箱还被发现了一样让人后背发凉,尤其那些别出心裁的惩罚方式,每一次都让卫燃有种立刻走vip通道立刻投胎重新做人的冲动。 至于卡尔普和达丽娅这两位老师相对就正常多了,这两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把卫燃摆在了合作者的平等位置上。当然,也仅仅只是相对的正常。 偷偷给卫燃提了醒,戈尔曼等他收起了书单,这才说道,“之前你说你的女朋友准备给我儿子的农场送一批游客过去?” 卫燃点点头,撸起袖子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这个时间她们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你不去?”戈尔曼带着一丝丝的期待追问道。 “我就不去了,最近要忙毕业论文的事情。” 卫燃自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主动做出了保证,“不过你放心吧,到时候我女朋友会给你的宝贝孙子多拍些照片发过来的。” 闻言,戈尔曼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之色,随后转移了话题说道,“半个月前你提到的柳班森林里的游击队的故事,我和安娜已经讨论出结果了。” “什么结果?”卫燃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明天安娜就会动身去柳班亲自看看,然后或许会找那位名叫谢尔盖的老人聊一聊。” 戈尔曼笑着说道,“如果那位老人愿意,或许这个故事也会排在未来的拍摄计划之内。” “那个名叫雪绒花的组织呢?”卫燃追问道,“他们到底靠不靠谱?” “目前安娜查到的信息来看还算靠谱” 戈尔曼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次她去明斯克,也会和你说的那个名叫黛安的女人试着接触一下。” 闻言,卫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既然连戈尔曼都说对方靠谱,那么以后,或许可以不用对黛安和她背后的雪绒花组织太过于戒备了。 第420章 不省心的员工和瞎操心的老板 4月份的最后一天傍晚,卫燃驾驶着季马的车子慢悠悠的返回了卡班湖畔。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了自己的越野车,以及正靠着车头引擎盖朝自己招手的季马。 “看你这眉开眼笑的,是实现目标了?”卫燃踩下刹车,隔着车门朝季马问道。 “目标?什么目标?”季马茫然的反问道,显然是已经忘了半个月前的豪言壮语。 “玛雅,你的玛雅。”卫燃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她已经答应等半个月后和我一起去因塔看看了。”季马得意的显摆道,“维克多,为快我就有个正式女朋友了。” “那些不正式的怎么办?”卫燃笑着调侃道。 “不正式的当然是...”季马说到一半硬生生的打住,“你可别诬陷我,我可从没有什么不正式的女朋友。。” “你这话鬼都不信”卫燃推开车门,好心的提醒道,“你别太小看玛雅。” 也不知道季马是不是听懂了卫燃的暗示,这货利落的钻进了前者让出来的驾驶室,舔着脸说道,“你应该提醒玛雅别小看我才对。” 目送着这货驾驶着车子一溜烟跑没了影子,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拉开车门钻进了自己的越野车里。 然而,还没等他启动引擎将其开进院子,刚刚掏出来的卫星电话却是收到了一条垃圾短信。 见状,卫燃立刻取出认证器登陆了网页邮箱,等他点开卡坚卡发来的邮件时,却立刻皱起了眉头。在这封邮件里,仅仅只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里,似乎是在飞机的商务舱里拍到的,照片的中心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但在第二张照片的背景却已经变成了nasa的巨大logo,而在镜头的中心,却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套正装, 脸上带着个大号太阳眼镜的女人。 虽然在这张照片里依旧看不到正脸,但卫燃却一眼就认出来, 这个女人恰恰就是那位试图让自己帮忙调查熊岛宝藏的阿曼达太太! 还没等他将点开的图片关闭, 第二封邮件也被卡坚卡发了过来。 在这封邮件里, 卡坚卡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她是我前天从德国飞往美国的航班上遇到的, 刚刚我赶到休斯顿的时候,又一次遇到了她。” “她在跟踪你?或者仅仅只是巧合?”卫燃敲出一串德语问道。 片刻后,卡坚卡给出了回应, “应该只是巧合,在飞机上我曾经隐约听她和同行的人提到过“nasa”以及“新的合作”,只是没想到刚刚又遇到了。 当然,她和她的同伴并没有发现我。我联系你只是想确定是否继续跟踪她,如果不需要, 我现在就准备赶往达拉斯接机了。” 将对方发来的邮件读了两遍, 卫燃这才回应道, “和她有关的事情到此为止了,不用关注她, 别自己惹麻烦。” “好的”卡坚卡干脆的回应了一个单词。 “他们落地还有多久?”卫燃敲打着屏幕问道。 “五个小时” “做好本职工作” 等对方给出了保证, 卫燃拔掉认证器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卡坚卡偶遇了阿曼达太太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这最多只能算是巧合而已。他真正担心的是卡坚卡,这姑娘无疑是个好员工,但却绝非一个老实听话的好员工,这一点从上次她不声不响的把马卡尔的邻居送进监狱就能看出来。 当然,从好的一面来说,可以认为卡坚卡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主动替老板排忧解难。 但她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普通公司职员, 她的工作,也并非只是简单的文案工作。 虽然自从尼古拉把卡坚卡“卖”给自己之后, 他从不认为卡坚卡现在做的是特工或者所谓间谍的工作。 但因为在红旗林场的学习经历以及卡坚卡的成长经历,卫燃却在下意识的按照和卡尔普等人类似的价值观看待着卡坚卡。 就像卡尔普他们和自己约定了上午九点开始上课,自己就只能九点整赶到红旗林场的主楼门口一样。 按照那些老师们的解释,提前十分钟到并不能显得自己有勤奋, 反而有可能因为提前的那十分钟破坏了整个行动计划。 放在卡坚卡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简单的说,卫燃需要的是个严格听令行事,不自作主张不给自己制造惊喜的卡坚卡, 而不是一个过分主动的卡坚卡。 固然, 当初她把马卡尔的邻居送进了监狱不是什么坏事, 但不管行动前还是行动后,却根本都没有通知他一声,这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而且这仅仅只是成功把对方送进了监狱,可如果失败了呢?如果卡坚卡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呢?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那种情况出现,恐怕到时候危险的不止是卡坚卡,不止是卫燃,就连戈尔曼的妻子、孩子、孙子甚至弄不好包括红旗林场都会遇到麻烦。 而这也是卫燃自始至终都没有因为上次那件事答应给卡坚卡发点奖金,甚至连口头表扬乃至感谢都没有的原因。 但这一次,如果卡坚卡再次自作主张的行动,准备去跟踪那位阿曼达呢? 别忘了,那可是在傻佬美的地盘上。更不要忘了,当初卡坚卡的调查结果都指明了那位阿曼达的合作方绝对不简单。 念及于此,卫燃立刻坐不住了,掏出卫星电话便拨给了卡尔普。 “遇到麻烦了?”电话刚一接通,卡尔普便笑眯眯的问道,“或者你打算过来继续上课?” “有点小麻烦” 卫燃犹豫了片刻后,终究没有说出卡坚卡的存在,而是问道,“卡尔普,如果我从喀山搭乘航班飞往美国,会不会有危险?我打算去见我的女朋友,她带着一些游客去戈尔曼先生儿子的农场玩了。” “既然上次没出现意外,那么这次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卡尔普顿了顿,继续说道,“维克多,你只是个历史学者而已。” 闻言,卫燃稍稍松了口气,恭敬的说道,“我明白了,谢谢您,卡尔普先生。” “祝你玩的开心,记得替我们给马卡尔的儿子买些玩具当作礼物。”说完,卡尔普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卫燃犹豫片刻再次链接了认证器,罕见的以命令的口吻给卡坚卡发了一封让她马上去达拉斯的机场里等着穗穗,并在接到对方之后,24小时陪着穗穗的邮件,等到对方回应之后,他也立刻买了一张第二天早晨从喀山飞往达拉斯的机票。 虽然打算自己好好休息几天的计划泡汤,但为了小命着想,为了周围所有人的安全着想,卫燃也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转眼第二天一早,还不等太阳跳出地平面,他便驾驶着车子赶到喀山机场,早早的登上了飞往美国达拉斯的飞机。 在经过莫斯科和洛杉矶的两次漫长转机,顺便通知了卡坚卡准备去接自己,当飞机降落在达拉斯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十点了。而提前得到消息的卡坚卡,也早已经在机场等待多时了。 “我以为你不来了呢?”顶着一头色彩斑斓的小脏辫的卡坚卡笑嘻嘻的调侃道,“不放心你的女朋友?” 懒得和对方解释,一脸疲惫的卫燃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问道,“他们在哪呢?” “已经回酒店了” 卡坚卡仿佛个职业导游似的解释道,“白天的时候我们只去达拉斯剧场看了一场演出,现在都回酒店倒时差休息去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找个安静的地方”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说道。 “跟我来” 卡坚卡误以为卫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立刻带着他驾车离开机场,径直将车子开到了一条紧挨着荒地的公路上这才停下。 两人不约而同的推开车们往车头的方向走了大概几十米的距离,卡坚卡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老板,是准备对那个阿曼达动手吗?” “你有准备?”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闻言,卡坚卡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加快语速说道,“我记下了她搭乘的车子的车牌号,还记下来她入住的酒店名字,只要我们动作快点...” “可是我已经说了,和她有关的事情到此为止。” 卫燃打断了对方没有说完的话,换上俄语认真的说道,“在我上飞机之前就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而且你当时已经在邮件里明确回应了我的话。另外,我这次过来也是专程来提醒你的。 卡坚卡同志,和阿曼达太太有关的任何事情到此为止了,不用继续查下去,不用继续关注,哪怕她打算把太阳炸了都和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确一些,或者换德语说一遍吗?” 听着卫燃故意换上的俄语,以及加重了语气的“同志”这个单词,卡坚卡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惊慌。 片刻后,卡坚卡深吸一口气,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老板,还有上次马卡尔的邻居的事情,对不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暗叹了一声这个姑娘果然够聪明,卫燃也跟着松了口气,靠着公路护栏,换回两人交流惯用的德语说道,“卡坚卡,我相信卡列尼娜女士肯定教会了你最基础的游戏规则,我也相信你肯定一条都没有忘记,但我也希望你能严格遵守游戏规则。这关乎你的安全,我的安全,还有更多你没见过的人的安全。” “上面的人会知道吗?”卡坚卡颇有些慌乱的问道。 上面的人?什么上面的人? 卫燃愣了愣,紧跟着神色如常的说道,“至少这两次不知道,但下次我不敢保证。” 闻言,卡坚卡明显松了口气,“老板,不会有下次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好了,回酒店吧。”卫燃干脆的转过身就往车子的方向走。 “给你这个” 卡坚卡早有准备的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卫燃,“阿芙乐尔房间的房卡,当然,她并不知道,除此之外,后备箱里我还帮你给她准备了一束鲜花,还有送给马卡尔儿子的礼物也买好了。” 闻言,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看在你帮我准备鲜花和礼物的份儿,之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谢谢老板!”卡坚卡话音未落,已经眉开眼笑的跑进了车子。 第421章 一切为了兔脑壳 搭乘着卡坚卡驾驶的车子赶往酒店的路上,卫燃也大概的了解到,这次美国之行穗穗并没有带多少人,满打满算也仅仅只有30个左右罢了。 不过,以他对穗穗的了解,这些人毫无疑问是那小玩意儿弄过来的小白鼠。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称他们为兼职小白鼠的待宰肥羊才对。 除此之外,卫燃也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卡坚卡愿意过来帮忙的原因。而对方则干脆的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只是想出来玩玩而已。 无论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卫燃都明智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对方的带领下,拿着一束对方帮忙准备的鲜花找到了穗穗入住的房间。 等卡坚卡一本正经的用商讨明天计划的理由敲开了穗穗的房门,卫燃的出现也让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的穗穗发出了一声欢呼,而卡坚卡,则已经先一步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挂在卫燃身上的穗穗等对方反锁了房门立刻开心的问道,“你不是说要忙着写论文吗?” “当然是想给你个惊喜” 卫燃揽着对方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答道,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的追加了一句,“顺便防止卡坚卡给我个惊喜。” 同一时间,隔壁房间的卡坚卡也打开了连接着认证器的手机,将刚刚和卫燃的谈话内容分享了出去。 在各有各的忙碌中,夜晚被白昼取代,当闹钟响起的瞬间,穗穗便立刻推开了卫燃,先按下了微信群里的语音通话功能,随后立刻开始了洗漱化妆。。 “今天什么安排?”感觉睡了没多久的卫燃拿起穗穗越来越吵的手机看了一眼之后,迷迷瞪瞪的问道。 “一个小时之后马卡尔过来接我们去他们的农场。” 洗手间里的穗穗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接下来一直到5号上午, 我们都在他们的农场玩。” 卫燃闻言打了个哈欠,将昨晚丢了满地的衣服捡起来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道, “你们五号就回去?” “6号晚上才走呢”穗穗继续解释道, “最后一天去休斯顿的nasa逛逛。” “去nasa?”卫燃立刻清醒了大半, 他可没忘了自己因为什么才匆忙赶过来的。 穗穗理所当然的答道,“来都来了, 不去看看太亏了。” “确实,来都来了...”卫燃咧咧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马卡尔就是戈尔曼先生的儿子吧?” 穗穗从洗手间里探出个上半身, 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上次我就想问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对!不过这事一定要对马卡尔全家保密,尤其是他的妈妈乌玛太太,还有, 对卡坚卡也要保密。” 卫燃先是痛快的承认了穗穗的猜测, 紧跟着又赶紧嘱咐了一番, 穗穗能猜到并不意外, 毕竟马卡尔的儿子就叫戈尔曼,而且她在因塔营地和戈尔曼还曾经有过一些小矛盾,再加上马卡尔长的和戈尔曼本就有七八分的相似,如果穗穗猜不到,那才是有问题了呢。 “放心吧!这种事我肯定保密, 不然之前的那些谎话不是白说了?” 满嘴泡沫的穗穗立刻做出了保证。这小玩意儿虽然平时有些不着调,但这种事她倒是绝对不会胡来的。 两人简单的洗漱之后,又字面意义上的磨蹭了半个小时,这才拎着行李离开了酒店,在楼下的停车场里汇合了一起来的游客以及早就下来的卡坚卡, 与此同时, 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的马卡尔也刚刚好把皮卡开进了停车场。 但让卫燃看不明白的是,在那些排着队准备登上大巴车的游客最后面,竟然还跟着个穿着厨师服的光头中年男人! 问题是, 这个穿着厨师服的光头大叔似乎和每个游客都很熟,全程都用一嘴标准的川味普通话和那些姑娘或者小伙子们聊着天儿,甚至还热情的帮着往大巴车的行李箱里搬运着行李。 “穗穗,你这些游客都是你同学?”卫燃低声问道。 “对啊”穗穗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都是我们学校的, 好多你都见过的, 怎么了?” “最后那个厨师大叔又是怎么回事?”卫燃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低声问道。 “那是我们学校食堂的孙师傅”穗穗得意的说道, “他可是我特意花五千块钱请来的。” “你特意花钱请他跟着来玩?” 卫燃越发的糊涂了,“你这是肥羊宰多了良心难安,开始给自己放血了?” 穗穗闻言翻了个白眼,“我们干嘛来的?冲着马卡尔农场的野猪和兔子来的对吧?” “啊...啊!对啊!”一脸茫然的卫燃干巴巴的点点头。 “既然冲着兔子和野猪来的,当然得带个大厨了!” 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孙师傅可是我们学校炒菜最好吃的,来之前我还特意去菜市场买了好几只大肥兔子请孙师傅加工了,给好几个川蜀的同学都尝过,直到他们都觉得味道正宗才决定带他一起来的。” “就...就为了吃个兔子?”卫燃呆滞的看着穗穗,实在不知道是自己落伍了还是这小玩意儿太会整活儿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干嘛来的?” 穗穗得意的问道,“再说了,请孙师傅跟着来玩的钱是大家aa出来的,为了吃美国兔子特意带个厨师,这说出去多有面子?!” “你可真是个...天才”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方的骚操作。按理说他也没少在小姨的旅行社帮忙,但他可从来都不知道,还有带着厨子出去旅游这种高级玩法。 “不止呢!” 穗穗得意的扬起下巴,拉着卫燃找上了马卡尔,在对方的皮卡车货斗里探头探脑的一边翻找一边问道,“马卡尔大哥,我托你提前买的东西都买到了吗?” “买到了,全都买到了!” 马卡尔和卫燃碰了碰拳头,伸手掀开皮卡货斗上的毯子说道,“按照你说的,我前天特意去了一趟唐人街,从你点名要的厨具到各种华夏调料全都按照你发来的照片买到了。农场那边我们还特意买了好几个二手冰箱提前冻了足够多的啤酒。” “那就没问题了!” 穗穗从皮卡货斗的一个纸箱子里抓起一大把干辣椒看了看,意气风发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马卡尔,我们坐你的车子怎么样?” “当然可以!”马卡尔话音未落,已经拉开了车门。 等到卫燃和穗穗在后排坐稳,马卡尔立刻启动了皮卡第一个开出了停车场,在他们这辆皮卡的身后,则是那辆拉着游客的大巴车,而卡坚卡,则驾驶着车子跟在了最后。 直等到这个仅有三辆车的车队离开了城区,刚刚一直在旁听他们核对物资的卫燃这才问道,“马卡尔,乌玛太太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 马卡尔无奈的说道,“我和杰西卡一直希望她能去农场生活,但她依旧像之前一样固执的不愿意离开那栋房子。” 闻言,卫燃叹了口气,或许马卡尔不知道原因,但他却知道,那位乌玛太太恐怕一直在等着戈尔曼能去找她呢,而她不愿意离开那栋房子,恐怕也是担心万一她离开的时候恰巧戈尔曼去了见不到她。 见状,穗穗适时的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那座农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不错!” 马卡尔似乎是担心穗穗误会,赶紧继续说道,“我们那位讨厌的邻居已经被送进监狱了,而且他的那个农场因为泛滥的野兔和野猪,根本就卖不出去,也根本没有谁愿意买下来,所以简单的说,他已经真正意义上的破产了。 除此之外,我和周围的其他邻居们已经打好了招呼,230英亩的土地,随便你们怎么玩!” “那些兔子和野猪都还在吧?”穗穗紧张的追问道。 “在,当然在!” 马卡尔颇有些苦恼的说道,“其实有了你投资的那笔钱之后,一整个冬天我们都在试图控制野猪和野兔的数量,但是那些东西就像杀不完一样,我甚至都有种错觉,觉得被我们围起来的那片农场里有个连接着野兔和野猪世界的虫洞。” “这次就看我们的吧!”穗穗信誓旦旦的挥舞着小拳头做出了保证。 “这次就看我的吧!” 车队末尾的车子里,卡坚卡同样信誓旦旦的发出了一条语音,“我昨天就注意到她带来了一位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厨师,我肯定能学会那两道菜!” 而在中间那辆大巴车上,被穗穗寄予了厚望的那位孙师傅也用嘹亮的大嗓门配合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做出了保证,“你们放心嘛!我老孙还不会走就会啃兔脑壳唠!这傻佬美的兔脑壳他也是脑壳撒!所以嘛!这趟肯定让大家吃的巴适!” “孙师傅,还有野猪呢!”一个举着手机拍视频的小伙子提醒道。 “大兔子噻?木得问题嘛!” 孙师傅话音未落,没有坐满的大巴车里,连那位达拉斯本地的亚裔司机都跟着笑出了声。 一路欢声笑语的赶到马卡尔和迭戈的农场,离着老远,卫燃便注意到,那位墨西哥裔牛仔迭戈,已经带着好几个同样牛仔打扮的中年男女骑着马等待多时了。 在这些牛仔的身后,则摆了一长溜的木头架子,那木头架子上不但挂着一套套的牛仔服,甚至连转轮手枪和老式的杠杆步枪都给配齐了。 更为夸张的是,马卡尔的妻子杰西卡不但同样一身牛仔打扮,而且还在不远处架起了一个看起来贼有年代感的木箱照相机!而她的手上,还像模像样的拿着个形容平底锅的老式镁粉闪光灯! “这也是你安排的?”卫燃呆滞的问道。 “那当然!” 穗穗得意的点点头,装模作样的说道,“哦!我亲爱的牛仔,欢迎来到19世纪的美国西部!” 她这边话音未落,车子外面的杰西卡手中拿着的大号闪光灯便应景的亮起了一霎那的闪光,紧跟着又蒸腾起了一团形同魔法般的烟雾。 第422章 牛仔居合斩 马卡尔的农场门口,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年轻姑娘与小伙子们在穗穗和她的一个女同学招呼之下按照男女分成了两组,随后分别由墨西哥裔牛仔迭戈和他的妻子各自带着,排着队钻进了远处草地上支起的两顶大号印第安帐篷。 当包括那位大厨孙师傅在内的所有人排着队从帐篷另一端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各自换上了一套带有浓郁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复古牛仔服,这其中,还有不少姑娘穿着只在西部牛仔电影里见过的那种拖地长裙。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换了身行头的男男女女们腰间都挂着一个带有漂亮花纹的牛皮枪套,枪套里更是插着一支转轮手枪。这还不算,在每个人的肩膀上,还背着一支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杠杆步枪。 “马卡尔,上来就发枪会不会有危险?” 卫燃心惊肉跳的问道,同时暗暗腹诽对方的身上不愧是流着毛子的血,这万一有个走火的,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会惹来一身的麻烦。 “不用担心”马卡尔自信的答道,“只是发了武器而已,我可不会连子弹一起发给他们。” 卫燃扭头看了看身边神色如常穗穗,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同样牛仔打扮的年轻人正在从大巴车上把众人的行李统一搬运到一辆同样带着复古味道的马拉大篷车里。负责驾车的,则是迭戈的女儿。 在马卡尔和他的合作伙伴迭戈以及周围那些中年牛仔们的带领下,这三十来号人一手拿着没有子弹却足够吓人的转轮手枪,一手拿着手机,仿佛一个个时空穿越者似的,有说有笑的走进了牧场中间的营地。。 趁着穗穗给她带来的这些肥羊们瓜分分配房间的功夫,卫燃再次找上马卡尔好奇的问道,“准备这些费了很大的功夫吧?” “远比你想象的简单” 马卡尔掰着手指头说道,“我们两家的房间本来就足够住下这么多人,牛仔服是从二手店买的,武器是和周围的邻居还有朋友们借的,甚至就连还没发给他们的子弹都是我们自己亲手复装的。” 说到这里,马卡尔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唯一花钱的地方就是订做的那几辆大篷车了,为了那些过时的东西, 我花了差不多一万美元。” “我相信很快你们就会赚回来的”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二人闲聊了这么几句的功夫, 那位大厨孙师傅已经跟着穗穗找了过来,招呼着马卡尔和卫燃再加上主动过来帮忙的卡坚卡, 把皮卡车上的那些厨具和各种调味料全都搬到了湖岸一块提前清空出来的碎石地上。 没等他们帮着摆开阵势,那些游客们也在几个中年牛仔的带领下登上了几辆用马拉着的大篷车。 “他们这是准备去哪?”穗穗忍不住问道。 “去我们最近弄出来的牛仔靶场” 马卡尔招呼着众人跟着一起爬上一辆大篷车,跟着前面那些叽叽喳喳的游客们一起, 沿着湖畔的碎石滩绕到了对面的橡树林后面。 这所谓的牛仔靶场布置的格外简单,打成方包的草料浇透水之后堆出来一道用来挡子弹的墙。 几个喷了红色油漆的铁皮罐子又或者切割成各种形状的钢板被悬吊在锈迹斑斑的金属架子上,期间还夹杂着几个装满了水的气球。 说起来这批游客里起码有一半以上都去过因塔的营地, 甚至其中几个熟面孔去过因塔不止一次。平心而论,因塔那边不但消费低得多, 至少看起来都要比这里更加的专业。 也因此,其中一些被穗穗割了好几次韭菜的游客脸上难免的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很快,随着一个看起来差不多有四五十岁的老牛仔上场之后,上一刻他们脸上的失望也在迭戈吹响哨子之后变为了呆滞。 不止他们, 就连原本根本没当回事儿的卫燃,都被那个老牛仔的炫技给吓了一跳。 因为就在那声哨响的瞬间, 这老牛仔便动作极快的拔出了腰间枪套里的单动转轮手枪, 一手扣死了扳机, 另一只手快速反复拨动击锤。 伴随着几乎连成一条线的几声枪响,还不等那五个分布于各处的气球炸开之后的水花砸落地面, 那老牛仔手中的转轮手枪便已经准确的插回了枪套, 而他也恢复了双手握住腰带扣的姿势。 “这特么...牛仔居合斩?美国传统武术表演?” 卫燃下意识的用汉语念叨了一句,这一手他还真就只在电影里见过,在这之前, 他可从没想到能有机会亲眼看到。 “老杰瑞可是我们当地连续五年的牛仔射击赛冠军” 马卡尔自豪的说道,“我见过的人里,没有人比老杰瑞打的更快更准, 甚至连拔枪比他快的都没有。” “他也是你的邻居?”卫燃呆滞的问道。 “他和杰西卡的爸爸是战友, 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起打过海湾战争的。” 马卡尔揽着自己的妻子说道, “老杰瑞是杰西卡特意请来的,接下来几天他会亲自教大家玩枪,按美国人的方式玩枪。” “这高低不得弄几个印第安人过来凑凑热闹...”穗穗嘟嘟囔囔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这事儿别说卫燃,连她都不知道。 这还没完,就在马卡尔介绍的同时, 几个年轻小伙子又抬来了两个空油桶,而牛仔迭戈的女儿,则将一支转轮手枪递到了对方手上。 “接下来要表演的是牛仔动作射击”马卡尔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期待,目光炯炯的盯着正在给转轮手枪的重新装填子弹的老杰瑞。 片刻后,迭戈手中的哨子再次吹响,那位原本扶着腰带扣站着的老杰瑞也立刻抓起了放在油桶上的杠杆步枪。 几乎一声挨着一声的枪响过后,相距十多米的那一排十个红色铁皮罐相继炸开迸溅出各色的油漆。 不等最后一颗子弹的弹壳落地,老杰瑞已经将手中打空了子弹的杠杆步枪换成了两支单动柯尔特转轮手枪。 这一次交替射击的两支转轮手枪速度要慢了不少,但准确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十个啤酒易拉罐相继炸开。 而老杰瑞也已经把两支手枪塞回了腰间的枪套,拿起了第二个油桶上放着的那支老式平双猎枪以及四发12号霰弹。 又是连续四声沉闷的枪声过后,四个脸盆大小的圆形钢板在子弹接连的撞击中各自发出了悦耳的嗡鸣。 几乎就在老杰瑞将双管猎枪放回油桶的同时,一个举着手机的男生激动的用英语喊道,“24秒!24枪!一秒一枪!” “变态...”站在卫燃身后的卡坚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能做到吗?”卫燃转过身饶有兴致的问道,甚至就连穗穗都跟着看向了卡坚卡。 后者摊摊手,“我可做不到,我甚至都没怎么真正开过枪。” “要不要试试?” 马卡尔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一个装着子弹的铁盒子递过来,“这些子弹都是我们自己复装的,装药量只有正常情况下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后坐力几乎可以忽略,玩起来很容易的。” “我就算了”卡坚卡第一个拒绝道,“这可不是我擅长的运动,我还是专心做我的翻译吧。” “我也算了” 穗穗见她安排的那几个同学已经在用勉强及格的四级英语和那些职业牛仔们连比划带猜的练起了口语,立刻拉着卡坚卡跑了过去。 见连续被拒绝的马卡尔看向自己,因为不会英语所以根本帮不上忙的卫燃痛快的接过了铁盒子。 这个不大的盒子里装了24发子弹,除了四发最大号的黄铜弹壳的霰弹之外,剩下的分别是给转轮手枪和杠杆步枪准备的。 跟着马卡尔走到了隔壁另一个靶位,卫燃饶有兴致的在前者的指点下,在腰间两侧各自挂了一个枪套,随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往杠杆步枪和转轮手枪里塞着手工装填的铅头子弹。 “先用杠杆步枪打十个红色标靶,然后是转轮手枪对应的十个蓝色标靶,最后是猎枪的四个黄色标靶。” 马卡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规则,最后再次提醒道,“哨声就是信号,枪口只能对着靶子,超过横向身体水平线会犯规的。准备好了给我信号。” 闻言,卫燃点点头,“开始吧!” 随着哨音想起,卫燃立刻抓起了放在油桶上的杠杆步枪开始了射击。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卫燃故意打偏了几个靶子之后又手忙脚乱的抽出了胯骨两侧的转轮手枪开始了射击。 一番叮叮当当的噪音之后,卫燃故意摆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用那支老式猎枪打完了最后四发霰弹,随后无奈的摇摇头,“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使用三种武器。” “76秒”马卡尔收起手机笑着说道,“维克多,虽然你之前没玩过枪,但这个成绩实在是太差了。” “看来我在射击上真的没什么天赋” 卫燃故作遗憾的说道,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有故意放水的嫌疑,但他自己也清楚,即便他不放水,也根本打不出30秒以内的成绩。 先不说这些枪和他用过的不太一样,单单打的快或者打的准,随便哪一个都不是问题,但想用这些武器组合起来打的又快有准,却远不像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体验过了美国传统武术项目,卫燃也就没了凑热闹的心思,主动接过了帮忙照顾孩子的保姆工作,抱着马卡尔的儿子戈尔曼坐到了一辆大棚车上,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拨通了和季马的视频通话。 不出意外,视频的另一头并非正在上课的季马,取而代之的却是养在红旗林场的那只哈士奇戈尔巴乔夫先生。 但在卫燃自说自话般逗弄着怀里的小家伙时,手机的扬声器里却传来了戈尔曼压抑到模糊不清的呢喃。 “维克多,你们在聊什么?”马卡尔拎着两罐冻的冰凉的啤酒找上了卫燃。 见状,卫燃往旁边让了让位置,示意马卡尔坐下之后,指着屏幕里那只撒欢的哈士奇说道,“我给戈尔曼看看我的好朋友,太久没见了,有些不太放心。” 马卡尔凑近了些,看了看屏幕里摇头摆尾的哈士奇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叫爹”别有用心的卫燃用夹杂着汉语的俄语说道。 “爹?” 浑然不知道正和亲爹视频的马卡尔疑惑的重复了一句,“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确实很奇怪” 卫燃笑了笑,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马卡尔抱着,一边逗弄着这个正在流口水的小家伙,一边侧对着手机,看着这个小家伙问道,“戈尔曼,你喜欢他吗?” 马卡尔怀里的小家伙明显听不懂俄语,但却拍着小手,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 而在视频通话的另一头,戈尔曼却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袖口,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同时也在拼命的点头时不小心抖落了早已流出来的浑浊眼泪。 “戈尔曼,喜欢他吗?要不要我们也养一只?”马卡尔抱着自己的儿子换上英语问道。 “他还听不懂俄语吗?”明知故问的卫燃没话找话的拖延着时间。 “我平时太忙了,都是杰西卡在照顾他。” 马卡尔的语气中带着愧疚,“我的妈妈平时有时间也会教他一些俄语单词,现在这个小家伙动不动就会英语俄语混着用,甚至因为这些小事,我还和杰西卡产生过一些争执。” “没关系,以后时间还很多。” 卫燃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屏幕,拿起马卡尔刚刚拎过来的啤酒打开和对方碰了碰,在明媚的阳光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直等到一罐啤酒喝完,马卡尔指了指远处说道,“好了维克多,我们该准备吃午饭了,等下午的时候我带你们去骑马。” “虽然射击我可能不擅长,但骑马可是我的强项!” “你会骑马?”马卡尔诧异的问道。 “当然!”卫燃说完却无声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关闭了一直开着的视频通话。 第423章 特殊的收藏品 跟着穗穗的肥羊团来到马卡尔营地的当天黄昏,换上了一身牛仔服的卫燃在策马飞奔中,总算挽回了他在“牛仔居合斩”项目上故意丢掉的面子。 得益于从金属本子那里学来的骑术,卫燃不但让对他颇为了解的穗穗看的目瞪口呆,就连以马卡尔为首的那些牛仔们也大感意外。 “你从哪学来的骑马?”骑在马背上动都不敢动的穗穗好奇的问道。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卫燃装模作样的说道,“话说这五十年前啊...” “爱说不说” 穗穗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听卫燃的胡言乱语,老老实实的任由墨西哥裔牛仔迭戈和他的女儿布兰卡,各自牵着她和卡坚卡骑乘的马匹在农场上兜起了圈子。 接下来这大半个下午的时间,穗穗带来的游客们被分成了两组,轮换着学习牛仔枪术和骑马技术。 也正是通过这小半天的观察,卫燃也摸清了穗穗的安排。 如果说在俄罗斯的因塔营地,她那些肥羊们纯粹是去享受开枪打靶以及极光的话,那么在马卡尔的这个牧场里,他们则是来体验美式传统枪械文化来的。 这一点,仅仅从马卡尔等人提供的那些早已过时但却依旧经典的老式武器就能看出来,从牛仔标配的柯尔特转轮手枪,到使用黑火药复装子弹的杠杆步枪以及老式的平双猎枪,甚至再到那些布景一样特意安排的复古服装以及用马拉着的大篷车。 除了没有一望无际的棉花地和棉花地里辛苦劳作的国际友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把时间往回推了一百多年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狩猎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环节,怎样努力cos出一个西部牛仔已经成了所有游客都热衷的目标。。 当太阳落山,池塘边点起篝火的时候,随着那些多才多艺的牛仔们集体用口哨演绎了一曲荒野大镖客里的经典口哨小调作为开场,一场小型的西部乡村音乐会也在端上来的各种美食以及自酿啤酒中拉开了帷幕。 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晚上,喝多了的业余牛仔们各自上交了武器,三五成群的回了各自的房间。 等到第二天一早,伴随着迭戈的女儿布兰克开枪击毙了又一次溜到湖畔翻找厨余垃圾的野猪,被遗忘的狩猎活动也终于排上了日程。 匆匆吃过早饭, 重新领了武器的游客们各自戴上牛仔帽,紧跟着又各自领了些杠杆步枪使用的弹药, 分组在那些牛仔们的带领下, 或是驾驶沙滩车, 或是乘坐大篷车,又或是骑着马, 各自前往了不同的牧场,开始了他们的见习牛仔狩猎之旅。 “马卡尔,我们这是去哪?”卫燃骑着马跟在马卡尔的身后问道。 闻言, 马卡尔神秘兮兮的解释道,“带你去看看我邻居的收藏,顺便问问你的意见适不适合给你们带来的那些朋友们看。” “这种事应该带着阿芙乐尔比较合适吧?” 卫燃越发的奇怪,刚刚马卡尔可是单独把自己留下来的,显然是在避着穗穗。 “额...我朋友的收藏有些特殊。” 马卡尔摘下头顶的牛仔帽, 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继续说道, “我担心吓到她。” “你朋友收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卫燃越发的好奇了。 “人头”马卡尔想了想说道, “一个完整的人类头骨。” “人头骨?”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 “印第安人的?” “怎么可能!” 马卡尔先是否定了卫燃的猜测, 紧接着却卖起了关子, “总之等下你到了就知道了”。 压下心中的疑惑, 卫燃用脚后跟的马刺轻轻挠了挠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在马卡尔的带领下,两人穿过牧场边缘铁丝网上开出来的简易大门之后, 最终停在了一座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木头房子旁边。 “穿过刚刚那道铁丝网开始就是我朋友的农场了”马卡尔翻身下马之后, 招呼着卫燃就往木头房子里走。 “这里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卫燃观察着周围丛生的杂草说道。 “确实已经荒废很长时间了,但它的质量还不错, 之前一直当仓库用的。” 马卡尔笑着解释道, “你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记得和说你过的,在我和迭戈买下那座农场之前,我们都曾是在这座农场工作的牛仔,当时那座农场的主人叫布朗。” “我有印象”卫燃点点头。 “这里在很久以前也属于布朗先生,或者更准确的说, 属于布朗先生的父亲, 老布朗先生。” 马卡尔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在我从布朗先生手里买下农场之前,老布朗先生过世之后, 布朗先生就把包括这里在内的,一块面积大概70英亩的土地卖给了杰克,也就是我刚刚提到的朋友, 昨晚上你见过杰克的,那个会谈吉他的大胖子。” “我记得他,他带来的自酿啤酒很好喝。”卫燃想把人和名对上了好,这才继续追问道,“然后呢?” 仍在努力开锁的马卡尔继续说道,“后来在老布朗先生过世的第二年,急着用钱的小布朗先生又把剩下的最后50英亩卖给了我和迭戈。” “所以这座房子是属于那位布朗先生的?”卫燃已经猜出了大概,“包括你刚刚提到的那些人头?” 马卡尔却摇摇头,“以前住在这里的是老布朗先生,他过世之前,他的儿子小布朗就在我们住的那片水塘边上盖了新的房子,他过世后,这里就变成了堆放杂物的仓库。 再后来,包括这里在内的土地出售给杰克之后,杰克也在靠近公路的树林那边重新建了房子,这里就一直荒废了下来。” 说到这里,马卡尔手里的钥匙却因为用力过猛断成了两节,这货无奈的将手中的半截钥匙随手一丢,抬起脚丫子狠狠的踹了上去。 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早已有些变形的木门直接拍在地板上激起了一大圈的灰尘,马卡尔倒退了一步,这才继续说道,“在得到阿芙乐尔的消息,你们真的准备带人来这里玩的时候,我就和杰克商量,想看看能不能把这里修复一下,然后就在地下室里发现了那些人头。” “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个小酒吧” 卫燃这话可不瞎说,这栋仅有两层的木头房子虽然不大,但正对着门的墙壁上便有个摆满了酒瓶子的木头架子,甚至还有个不到两米长的小吧台。 不过,等他走进了才注意到,那木头架子上剩下的仅仅只是酒瓶子,里面的酒早就被清空了。 除此之外,这一楼的大厅里还放着一张盖着塑料布的台球桌和几台落满了灰尘的投币式游戏机。 甚至在进门的一侧,还有一台大红色的投币式可乐售卖机,那售卖机的上面,还放着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可乐玻璃瓶以及一个装满了可乐瓶盖的玻璃鱼缸。 不仅如此,在靠近壁炉的位置,还摆着一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大屁股电视,那电视前面的小桌子上还有一台游戏机两个手柄,以及满满一箱子的游戏卡带。 “老布朗先生是个很享受生活的人” 马卡尔似乎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羡慕的表情,“你绝对想象不到,那个老家伙在七十多岁的时候仍旧有七八个女朋友。 我记得最年轻的一个甚至都不到20岁,当时每到周末,他都会邀请很多姑娘来这里玩,我们这些牛仔们也会过来凑热闹,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潇洒的老东西”卫燃说这话的同时不由的想到了尼古拉先生,那位老爷子同样潇洒的不像话。 “确实是个潇洒的老东西” 马卡尔摇摇头,“甚至他因为心脏病猝死的前一秒,都在忙着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努力创造生命的奇迹。” “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马卡尔同样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当时我们把他从床上抬下来的时候,他的老兄弟都还在朝电视里的新闻主播流口水呢。” 卫燃咧咧嘴,“你这形容实在是有点儿恶心”。 “事实而已” 马卡尔摊摊手,“不然你以为小布朗先生为什么会把包括这里的一部分卖出去?那些年他父亲老布朗先生死在女人肚皮上的风流事几乎让他成了周围所有农场主的笑柄。用我们的话说,只要说出‘老布朗先生’,连树上的猫头鹰都会笑出声。” “我们还是说说那些人头吧”卫燃哭笑不得的转移了话题。 “和我来” 马卡尔说话间已经掀开了紧挨着那个小吧台的地毯,随后又熟门熟路的拉开了底板上的一个方形盖板。 “这里是我们前段时间打算收拾这里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马卡尔从兜里掏出个手电筒打开,指着通往地下室的金属梯子说道,“就在这下面了,你下来的时候小心点,下面很容易磕到头。” 话音未落,马卡尔已经第一个沿着梯子走了下去。见状,卫燃看了看四周,也跟着钻进了地下室。 这所谓的地下室面积并不算大,满打满算也就十个平方而已,高度也就堪堪两米,四周靠着墙壁摆了一圈金属架子,其中三面的架子上都是早已过期的啤酒或者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的罐头。 但在金属梯子后面的那面金属架子上摆着的东西,却让卫燃皱起了眉头。 在这金属架子的最上一层,静静的摆着一个白的吓人的人类头骨。这个头骨异常的完整。而且还被装在了一个有木头底座的玻璃罩里。 隔着被擦拭过的玻璃罩,卫燃还能看到在天灵盖位置,用黑色的笔迹写着一串他看不太懂的英语。 “马卡尔,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卫燃指着玻璃罩里的人头问道。 “这是我能想到送给你的最好礼物,请不要担心我,这里的生活虽然无聊,但至少足够安全,我很快就会回去了。”马卡尔神色古怪的帮忙翻译道。 第424章 来自战场的伴手礼 “拿人头当礼物?” 卫燃念叨了一句,接过对方手中的手电筒,弯下腰继续看下去。 在这金属架子的第二层,却摆满了各种书籍,随意抽出其中的一本,卫燃虽然看不懂封面上写的是什么,但在随意的翻了翻之后,却可以肯定这是一本有关解剖学的著作。 看了看身边的马卡尔,卫燃将书塞回原来的位置之后,蹲下来看向金属架子的第三层,也是最下面的一层。 好在,这一层总算没有任何从人类身上弄下来的物件,但是当卫燃掀开那个落满灰尘的木头箱子时却皱起了眉头。 这木头箱子里的东西并不算多,一套叠放的整整齐齐,但却没有军衔更没有臂章等物的二战美式军服,一面叠成三角的美国国旗,除此之外,还有一支装在帆布枪包里的m1加兰德和一把日式的指挥刀,以及一个并不算大的相框。 在这个相框保存的照片里,是个穿着军装的美国大兵,在他的怀里,还有个穿着裙子的漂亮姑娘。而照片的背景,则是一片似乎停着军舰的港口。 “这里本来还有一支1911的” 旁边的马卡尔提醒道,“但那支枪现在已经别在杰克的腰上了。” “所以...这些人骨是从太平洋战场带回来的?” “大概是吧” 马卡尔摊摊手,“我和杰克曾经试着联系小布朗先生询问的,但是我们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卫燃点点头不再说话,他甚至可以肯定,这些人骨九成九来自日自己人。。 别看今天小鬼子和傻佬美好的穿一条裤衩子,但在二战的时候,尤其在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大兵们可真没把小鬼子当人看。 那个年代,拿小鬼子的人头当礼物可真不是段子,更不是所谓的直男思维。甚至在传闻中,就连美国总统罗斯福, 都曾经收到过用小鬼子肩胛骨制作的开信刀。 可冷静下来想想,这些拿人头当礼物的事情为什么全都发生在太平洋战场上的美国大兵里, 却没有发生在和德国交战的那片战场上? 难不成恰巧所有的直男和变态大兵全都被送到了太平洋战场, 那些脑子正常彬彬有礼的全都被送到了欧洲战场? 当然不是, 究其原因,小鬼子炸珍珠港拉足了仇恨是主要原因, 但也仅仅只是主要原因之一。 往祖辈数,这傻佬美从和印第安人抢地盘的时候可就有攒人头的爱好。 虽然这爱好后期被他们自我标榜的“文明人儿”给掩盖了,但却也仅仅只是掩盖了而已。 再加上他们白人至上的种族观念、以及不在本土作战的放飞自我, 和珍珠港攒下来的仇恨,太平洋战场上的美国大兵们自然而然的也就再一次捡起了老祖宗们的手艺。 砍人头,拿水煮脱了骨,然后系个粉色的蝴蝶结往喜欢的姑娘家里一寄, 这过分熟练的操作当时几乎都成了前线指挥官默许的家常便饭。 话说回来,这事儿为什么没发生在欧洲战场,很现实的原因, 也是唯一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德国人和他们拥有同样颜色的皮肤罢了。 在和纳脆德国作战的时候,即便面对集中营里的档位军,美国大兵们最多也就是一枪崩了了事,可从来不会有人想着煮个人头带回去当纪念品。 但在太平洋上那一个又一个未开化的小岛上和小鬼子打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从心底里就没把对面战壕里的小鬼子当人, 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和道德负担。 甚至这种观念习惯, 直到二战结束都依旧有市场,别的不提, 看看战后那些年, 驻日甚至驻韩美军的各种荒唐行径就知道了。 而另一方面,当年打过太平洋战争的美国老兵们,十个里面有九个拿小鬼子人头当过礼物或许是在污蔑他们, 但十个里面出一两个那绝对算得上是稀松平常的正常现象。 对那些出公差的美国大兵们来说, 小鬼子的指挥刀、步枪以及人头骨或者手骨, 绝对算得上那个年代最酷的战场伴手礼。 尤其到了60年代嬉皮士运动的时候,那些让嬉皮士的父母在战争中产生爱的火花的人骨纪念品, 竟被再一次从车库里或者地下室翻了出来,一番抛光上蜡贴膜之后, 堂而皇之的摆在了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一番瞎琢磨大致确定了这些人骨的来历, 卫燃思索片刻后说道,“马卡尔,这东西确实不太适合给游客看,虽然我敢确定他们大多很有兴趣,但这种东西很容易给你们惹来麻烦。” “说的也是...”马卡尔颇有些遗憾的点点头,“既然这样,这栋破房子就继续在这里当仓库用吧。” “房子可以翻修,哪怕弄个19世纪风格的西部小镇酒吧都挺不错的。” 卫燃胡乱给对方一条建议,随后拿起木头箱子里的那支m1加兰德步枪问道,“马卡尔,这枪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它已经在这里放了很久了,我可不确定它还能不能用。” 马卡尔为难的说道,“你或许不清楚,但很久没用的武器如果不经过保养和测试,贸然开火是有炸膛的危险的,而且这种枪的后坐力也比我给你们准备的杠杆步枪要更大一些,用起来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舒服。” “没关系” 卫燃笑着说道,“我最多也就是拿着它拍拍照片,肯定不会真的用它打出任何一发子弹的。” 闻言,马卡尔立刻松了口气,“那就没问题,随便你拿去用吧,如果不是你要离开,这支枪送给你都没问题。”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将装有步枪的帆布包拎在手上,顺手指了指仍旧装在木头箱子里的指挥刀提醒道,“马卡尔,那支指挥刀说不定能卖些钱。” “杰克已经找到买家了” 马卡尔无奈的摇摇头,“要不是我坚持把它暂时留在这儿给你们看看,恐怕早就被他换成现金了。” “那颗头骨你打算怎么处理?”卫燃拿着枪,一边攀着梯子往上走一边问道。 “继续在这里放着吧”马卡尔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不是我的,不过我猜杰克肯定会给它找个好买家的。” “这也能卖?”卫燃一边往上爬一边问道。 “这里是美国,别说人骨,就算是活人都能明码标价。”马卡尔笑着调侃道,“当然,黑人不值钱。” “幸好这附近没有记者”卫燃跟风似的调侃了回去。 “应该说这里幸好没有黑人记者” 第二个爬上来的马卡尔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然他肯定会被当作猎物不小心打死。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德州。对于黑人来说,这里其实和一百年前一样危险。” “所以你也是个种族主义者?”卫燃突兀的问道。 “我可不是!在我眼里皮肤颜色的差异就和糖果的包装纸一样毫无意义,只要糖果本身是甜的,外面的包装纸是什么样色有什么区别?” 马卡尔带着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坦然的说道,“大多时候,我甚至都不认为我是个美国人,在我母亲对我从小的教育里,我一直自认为是个苏联人,哪怕苏联早就已经不在了,哪怕我从来都没离开过美国。” 呵... 卫燃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可怜黑人还是该可怜马卡尔,又或者该可怜他的母亲,戈尔曼的妻子乌玛太太。但他唯一肯定的是,至少地下室里那颗被遗忘的头骨绝对不值得可怜。 而他之所以借来那支从地下室里翻出来的步枪,自然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拍拍照片,更是出于多掌握一门语言的伟大求知精神。 虽然目前他还不知道那支步枪的原主人曾经参加了哪一场战役,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带回来那颗人头骨,但只要刚刚马卡尔没有翻译错误那颗头骨上的写的那串英语,只要写下那串英语的人没有说谎,那么这一次应该就不会面对太大的危险。 念及于此,卫燃不等马卡尔把那扇被他踹倒的木门重新固定好,便已经拿着枪包,迫不及待的翻身骑上了马背。 目前来说,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去哪找个足够安全而且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专心搞搞事业。 第425章 半斤子弹 跟着马卡尔返回他的牧场,卫燃还没来得及找到个合适的学习机会,前者便带着他找到直接钻进了摆满各种工具的车库。 “把枪拿来,我帮你保养一下。” 马卡尔说着,已经从抽屉里翻出了一瓶枪油和各种枪械保养小工具,一边给自己点上颗烟一边说道,“哪怕是拿来拍照,起码也要让它看起来干净一些才行。” 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拎了一路的枪包递给了对方。 接过枪包,马卡尔动作老练的拉开枪击,见里面没有子弹,立刻开始了拆卸。 看得出来,这种工作马卡尔平时没少做,是以根本没等他嘴里叼着的那颗烟抽完,不锈钢的桌面上便已经多了一堆零件。 这么一会儿的工作,昨天曾表演过拔枪术的老杰瑞也恰好走进了车库。 两人一番叽哩哇啦的沟通之后,老杰瑞接手了那些枪械零件的维护工作,而马卡尔则拿出一沓粗砂纸开始打磨脏兮兮的木质枪托。 这枪械可不讲究什么包浆,尤其木制枪托的武器,长时间的放置以及受潮之类的影响之下,一旦木制件变形,甚至还会影响枪械的射击精度。 所以不管怎么说,马卡尔的操作都没有任何的毛病。。但随着砂纸一起被打磨掉的岁月痕迹渐渐在干净的桌面上铺好一层毫无价值的尘埃,却难免让卫燃觉得有些惋惜。 与此同时,那位老杰瑞也用一把大刷子蹭掉了各个零件上积攒的油泥,随后又把气泵枪对准拆下来的枪管, 将里面积攒的污渍全都吹了出来。 在这一老一少的配合之下,桌子上的零件全都被柴油清洗擦拭干净, 随后又涂抹了一层枪油。 这还没完, 那位老杰瑞甚至还用随手找到的喷枪, 给外露的金属件来了一套烤蓝不说,甚至还把马卡尔仔细抛光之后的枪托, 用大板锉仔细的精修了一遍。 虽然马卡尔没有翻译,但卫燃也看得明白,这老先生同样已经考虑到了木制件变形可能会对这支枪精度产生的影响。 在他的旁观喜爱, 马卡尔和老杰瑞两人忙活到中午,直等到跟着一起从国内来的那位大厨孙师傅已经把上午游客们打到的兔子送进了锅里,那支被遗忘的步枪也已经变得焕然一新。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马卡尔和老杰瑞一番沟通之后,兴高采烈的说道,“老杰瑞说这支枪说不定还能用, 他准备帮我们试射一下。” “其实不...” 还不等卫燃说完整句话, 刚刚已经走出车库的老杰瑞便从他的车里拎出来两个绿色的帆布弹药袋以及一支看起来小巧了许多的m1卡宾枪朝他们招手示意。 “走吧!” 马卡尔朝卫燃招招手, 一边跟着老杰瑞往不远处的白桦林走, 一边兴致勃勃的说道,“维克多, 如果那支枪可以用, 等吃过午饭之后,我们起码去狩猎野猪怎么样?” “马卡尔,那些游客才是需要你重点服务的对象, 我只是来凑热闹的。”卫燃无奈的提醒道。 “没关系” 马卡尔开心的说道, “有杰西卡他们在, 少了我们两个也没什么的。你也可以叫上阿芙乐尔, 距离我们狩猎野猪的地方不远经常能捡到陨石,而且今天晚上我们会在那里举行篝火晚会, 像19世纪的牛仔们一样围着篝火堆, 顺便讲讲有关印第安人的恐怖故事。” 跟毛子一模一样... 卫燃暗自摇头,这马卡尔别看在美国长大,但和俄罗斯的男人真没太大的区别,那真是能偷懒就偷懒,能把工作甩给女人就甩给女人,丝毫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了, 卫燃也就不好拒绝, 只能推诿着回应你了一句“等吃饭的时候和阿芙乐尔商量一下”算是敷衍了过去。 在闲聊中一行三人来到橡树林深处, 老杰瑞从兜里掏出一节伞绳, 将翻新的步枪以枪口45度对准地面的角度, 牢牢的绑在了一颗足有大腿粗的橡树上。 晃了晃确定步枪不会乱动,老杰瑞这才从脚边的弹药袋里掏出一个漏夹,在树干上磕了磕把它塞进了弹膛。 等忙完了这一切,老杰瑞又从兜里掏出另一节伞绳,打了个结拴在了扳机上,一边放线一边招呼着看热闹的卫燃和马卡尔退到了一颗粗大的橡树后面。 虽然这片林子附近就他们三个大活人,但这老先生依旧一本正经的用卫燃听得懂的也英语来了个321倒数,随后又蹦出一句卫燃曾在各种游戏电影里听到过的“fire in the hole!”,随后这才拉动了手里的绳子。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远处十来米外绑着步枪的橡树冒出一团微不可查的烟雾。 稍等了片刻,老杰瑞站起来往前走了几米看了看,随后再次返回藏身的橡树后面,一次次的拉动着拴在扳机上的绳子。 当最后一发子弹的弹壳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各自划着抛物线砸在了松软的草地上。这老爷子重新从弹药袋里拿出一个新的漏夹,敲了敲将其再一次压进了步枪里。 重复着刚刚的流程又一次打空了一个漏夹,老杰瑞解下步枪,第三次压进去一个漏夹,抵肩端枪对准几十米外一颗大树的根部便连连扣动了扳机。 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刺耳枪声过后,严谨过头的老杰瑞这才满意的把枪递给了卫燃,随后弯腰捡起脚边的弹药袋也递了过来,同时嘴里说着什么。 “老杰瑞说,装子弹的时候小心点,这支枪喜欢吃手指。” 马卡尔帮着翻译道,“所以装子弹的时候,记得用小拇指顶住拉机柄。” “我会小心点的” 卫燃客气的朝对方点点头,将弹药袋胡乱穿在身上,取出一个漏夹,学着对方的样子在树干上磕了磕,摸索着压进了步枪里。 说起来,这种步枪他还真是第一次用,所以着操作上难免有些生疏。不过即便如此,触类旁通之下倒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在老杰瑞和马卡尔的旁观下打空了一个漏夹,卫燃好奇的问出了一个自己很有可能用得上的问题,“马卡尔,假设枪里的子弹没有打空,或者我只有半个漏夹的子弹,该怎么装填?” 闻言,马卡尔根本就没过脑子,直接将其翻译了给老杰瑞,然后这才解释道,“我平时用杠杆步枪和苏联生产的sks比较多,这种枪虽然也打过,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所以还是让老杰瑞演示一下吧。” 闻言,卫燃立刻掏出了一个漏夹递给了老杰瑞,后者动作麻利从里面拆下来几发子弹,随后给卫燃仔细的演示了几遍,同时嘴上也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旁边在看热闹的马卡尔跟着翻译道,“老杰瑞说,就像他刚刚演示的这样,这种武器当然可以单发装填,但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根本没有实用性,就算是在二战战场上,除非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否则大多也都是选择直接换个新的满弹漏夹。” 闻言,卫燃不由得点点头,虽然m1加兰德动不动就被吹捧为二战最成功的半自动单兵武器云云,但起码在装填子弹这方面的便捷性是真的能被金属本子里的那支svt40甩出去八条街那么远。 不过说归说,在以栓动步枪为主的二战,这么个小问题也确实不用纠结。而且毕竟就像老杰瑞说的那样,即便在二战战场上,除非兜里只剩下最后几发子弹,否则的话,注意下别被这支武器把大拇指的指甲盖打碎才是更现实的考虑。 再一次打空了一个漏夹,老杰瑞把他带来的那支m1卡宾枪慷慨的递给了卫燃,同时旁边的马卡尔在接过卫燃手里的步枪之后也跟着翻译道,“老杰瑞说,这支枪卡宾枪要远比m1加兰德用着舒服且方便。” 看了看手中这支短小精悍的卡宾枪,卫燃重新瞄准了几十米外的那颗大树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相比之下,这支枪不但重量轻了不少,而且后坐力也温柔的多,再加上用的如今看来更“正常”的弹匣,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手指的安全问题。 当然,即便不用问,只看弹匣里的子弹就知道,这支用起来舒服的卡宾枪要比加兰德的威力小了许多。 至于当时傻佬美为什么不考虑把同样顶着“m1”编号的加兰德和卡宾枪杂交一下,自然是因为他们早就有了bar那么个不伦不类的奇葩玩意儿。 简单的体验了一把这两种二战美国大兵使用的单兵武器,眼瞅着也到了饭点儿的时候,三人这才结伴走出了橡树林。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而已,等他们回到水塘边上的时候,大厨孙师傅守着的灶台边上,竟然已经摆了足足十多只野猪,如果在加上不远处那两个被兔子头填满的大号不锈钢汤桶,这一上午的时间,那些游客们绝对算得上收获颇丰。 这也就体现出了这里和因塔的不同,在因塔那边玩,打猎可是要付费的。但在这边可就不一样了,收费?那根本不存在! 以马卡尔为首的这些农场主们那真是巴不得穗穗带来的这些人把野猪野兔全都杀干净。 也因此,这些年轻的游客们那真是过足给小动物的身体补充金属元素的瘾。 不过,要说现场唯一不开心的,便是正蹲在那些野猪尸体旁边抽烟的孙师傅。这大叔愁眉苦脸的模样,差点让马卡尔以为他是什么极端的动物保护组织成员。 “孙师傅,你这是怎么了?”卫燃好奇的凑上去问道。 “唉!” 孙师傅叹了口气,伸出夹着烟的手指头指了指正前方一个屁股开花的半大野猪,“一头猪!一头猪噻!我从它屁股上抠出来至少半斤子弹头!” “你们这怎么打的?” 卫燃见穗穗也凑了过来,忍不住开口问道,说实话,就算在柏林战场,他都没见过比这些野猪还惨的尸体,它们身上那一个个的血窟窿几乎遍布了身体各处,以至于能吃的地方,就只剩下了被孙师傅切下来的那一个个大猪蹄子。 穗穗尴尬的笑了笑,一脸无辜的答道,“就...集火啊...” 第426章 熟悉武器 明媚的阳光,森林里吹来的微风,还有大锅里红烧兔肉和刚刚烤好的面包夹杂在一起的香气,以及自酿啤酒的麦香和围着两张长条桌的游客们的欢声笑语,这一切的一切混合起来,拼凑成了一顿丰盛又热闹的午餐。 当然,这顿午餐自然不会只有不限量供应的红烧兔肉和让大多数本地人避之不及的油爆肥肠、凉拌猪耳朵以及一人一根都有富裕的黄豆炖猪蹄。 那些牛仔们的妻子一起烹饪的各种菜肴也是一样不少,从烤乳猪到各种沙拉再到辛辣的墨西哥菜,这一切配合着冰凉的啤酒轻而易举的填饱了所有的肚子。 酒足饭饱,上午战功赫赫的游客们三五成群的回了房间准备睡一会,而没有午休习惯的牛仔们则提前开始准备下午的活动,顺便把那些野猪的尸体统一拉到了森林里早就准备好的掩埋坑。 就像吃饭去约好的那样,在马卡尔的热情邀请下,卫燃不得不接过了那支被翻新过的m1加兰德,跟着对方以及墨西哥裔牛仔迭戈以及那位武术表演大师老杰瑞,各自骑着一匹马离开了农场。 至于同样在邀请行列的穗穗和卡坚卡,则借口需要休息,心安理得的各自回了房间躲避有些酷热的阳光。 当然,穗穗或许是真的在睡午觉,但精神头十足的卡坚卡,却在忙着研究她亲自拍下的孙师傅做饭全过程,准备等回去之后尝试完美复刻一下红烧兔肉,和那道味道同样不错的黄豆炖猪蹄,以及还没机会品尝的麻辣兔头。 与此同时,在马卡尔和迭戈的带领下, 头戴牛仔帽,脸上还装模作样围着个红色花方巾的卫燃也已经骑着马再一次穿过了农场边缘的围栏, 朝着视线尽头那片看起来并不算高的土黄色石头山走了过去。 这一路走来, 地上的植被稍稍变得稀疏了一些, 沿途偶尔甚至还能看到一簇簇比人还要高一些的野生仙人掌,以及摇晃着尾巴上的沙锤自娱自乐的响尾蛇。 但是当那片石头山越来越近的时候, 远远的便发现了正有一群野猪在山脚下的一片泥塘里卖力的打着滚。。 “那里有个小泉眼” 马卡尔吆喝着马匹停下来主动解释道,“周围的野生动物基本上都会去那里喝水。我和迭戈这些年都不止一次在这里发现过美洲狮,当然, 臭鼬和豪猪也有不少,那些家伙比野猪还讨厌。” 说到这里,马卡尔神色古怪的看了眼旁边的迭戈,明目张胆的用他听不懂的俄语说道,“前年夏天的时候, 迭戈的家里就曾经跑进去一只臭鼬, 那个味道真的是让人终生难忘, 连他养的那两只狗都吐了。” 额... 卫燃憋着笑看了眼似乎意识到什么的迭戈, 明智的转移了话题问道,“马卡尔, 既然野猪经常要来这里喝水, 你们为什么不在这里等着它们?” “没有用的” 马卡尔无奈的摇摇头,“这片土地上的泉眼非常多,只是守着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话音未落, 马卡尔已经从马鞍边上的牛皮枪套里抽出了一支sks半自动步枪, 而卫燃另一边的老杰瑞, 也抽出来他那支m1卡宾枪, 至于迭戈,却并没有拿出枪套里的那支杠杆步枪。 见状, 卫燃赶紧把同样放在枪袋里的加兰德抽了出来, 推动扳机护圈前面的保险,就在马背上瞄准了远处泥潭边缘的野猪。 等这三人做好了准备,迭戈慢悠悠的从兜里摸出个子弹壳轻轻一抛。 “砰!” “砰!” “砰!” 几乎在那枚弹壳落地的瞬间,三声不同音调的枪声先后响起,正在泥潭里打滚的三只野猪也相继绷紧了身体,紧接着便栽进了泥塘。 前后不到一秒钟, 其余的野猪在短暂的呆愣之后拔腿就跑, 其中几个位于泥潭深处的, 更是玩了命的往岸边移动。 “别打泥潭中央的”马卡尔话音未落, 已经移动枪口和老杰瑞不分先后的再次打出了一发子弹。 故意缓了一瞬间的卫燃直到听到枪声, 这才对准一个疯狂扭动的猪屁股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中,那头野猪在屁股中枪的瞬间猛的往前蹿了蹿,然后这才打着滚停了下来。 再看看已经跑远的其他猎物,马卡尔和老杰瑞都没有继续开枪,而是默契的驱动着马匹追了上去,而在他们之前,迭戈便已经骑着马跑起来了。 落后一步的卫燃自然是有样学样,轻轻一磕马刺,催促着屁股下的坐骑越跑越快。 关于马和野猪谁跑的快的问题自然没有任何的讨论价值,但在奔跑的马上开火射击的命中率问题,却让卫燃打开眼界。 这里面最让他意外的,却是那位墨西哥裔牛仔迭戈,这个因为语言不通而沉默寡言的汉子在马匹跑动的同时便已经踩着马镫站直了身体,双手端着那支杠杆步枪连连开火。 那位老杰瑞的花活同样不少,之间他骑着马撵上一头野猪之后,单手擎着卡宾枪干脆的扣动了扳机,随后那头野猪的后脖颈便爆出了一团血花。这还没完,这老东西竟然还操纵着马匹轻松的跳过了挡住路的野猪尸体。 爱显摆的傻佬美...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胡乱对准矮山的方向便扣动了扳机,摆明了打算继续藏拙。 至于马卡尔,这货就正常多了,老老实实的靠马匹拉近距离之后,耐心的等马停下,这才四平八稳的打出一发发的子弹。 此起彼伏的枪声中,这群野猪在逃进森林之前一路丢下了五六具大大小小的尸体,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不过让卫燃奇怪的是,马卡尔三人竟然都没打算去动那些野猪的尸体,甚至老杰瑞和迭戈连招呼都没打便和他们分开,走上了相反的方向,而马卡尔则带着卫燃开始往那片矮山的另一边走。 “马卡尔,刚刚打到的那些野猪不要了?”卫燃奇怪的问道。 “留给附近的野生动物吃吧” 马卡尔理所当然的说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野猪和野兔,根本没必要碰那些满身烂泥的脏东西。”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坚持,转而问道,“老杰瑞和迭戈呢?他做什么去了?另外接下来我们去干嘛?” “他们去山的另一面了,我们从这边绕过去,说不定能遇到他们赶过来的野猪。”马卡尔说着,便已经催动屁股底下的马跑了起来。 “这样也不错” 卫燃权当是在进入太平洋战场之前熟悉可能用到的武器,同样兴致勃勃的骑着马追了上去。 片刻后,细密的枪声从远处传来,一个个膘肥体壮的身影也朝着卫燃和马卡尔两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在这有意识的围猎之下,卫燃一次次的扣动着扳机,打出一发发的子弹,三不五时的,便在沙石荒野上留下一具等待被享用的野猪尸体。 从下午两点多一直折腾到太阳落山,卫燃跟着马卡尔几乎逛遍了周围所有挨着的牧场,直到打完了所有的子弹,这才返回了那座矮山的另一边。 这一下午的时候,牛仔打扮的穗穗和卡坚卡已经带着那些游客们或是骑马或是搭乘大篷车赶了过来。 在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经点起了一堆不断蒸腾的篝火,周围的地面上,更是撒上了大量驱蛇用的药粉。 这还不算,在专属于孙师傅的大篷车上,不但装着那两个被兔子头和腌肉料填满的大号不锈钢汤桶,同时还摆了好几大桶冰镇过的自酿啤酒。 在紧挨着的另一辆马车边上,马卡尔的妻子已经指挥着众多牛仔们搭起了一个个带着神秘符号花纹的印第安帐篷。此时她正忙碌的招呼着那些漂亮女牛仔们换上印第安服饰和插满羽毛的头饰,排着队在帐篷门口用那台老式的木箱相机拍照呢。 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用组织,支起烧烤架的孙师傅在把肉串放上去的瞬间便吸引了三分之一的人,那两桶泡好的麻辣兔头被抬下来之后又吸引了三分之一的,剩下的那三分之一或是忙着用老相机拍照,或是蹲在篝火堆边上体验美式烤棉花糖,又或是守着装满啤酒的不锈钢密封桶和兄弟朋友开始了畅饮。 “喝一杯?” 卫燃一手端着一个装满冰镇啤酒的扎杯种上了脸上画着印第安彩绘的穗穗和仍旧一身牛仔打扮,忙着躲避镜头的卡坚卡。 “不好吧?”穗穗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平时不喝酒的。” 懒得揭穿这戏精小玩意儿,卫燃直接将扎杯塞给了对方,笑着说道,“尝尝吧,这些啤酒酿的还挺好喝的,再说还有我呢。” “那我就尝尝!” 两句话便暴露本质的穗穗立刻接过比脸还大的扎杯,和已经算是无话不聊的好朋友卡坚卡碰了碰,随后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 “妥了...” 见穗穗一口气儿喝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卫燃瞬间放心下来,接下来根本不用他劝,这小玩意儿自己就能把自己喝好了。 换句话说,接下来他只要等穗穗喝醉了,便可以找机会琢磨琢磨那支步枪背后的故事了。 第427章 黑与白的偏见(二合一更新) 深夜,荒野,篝火堆,以及在篝火堆边,绘声绘色讲述印第安神话鬼怪故事的武术大师老杰瑞。当然,还有快喝迷糊了但却依旧在负责翻译工作的穗穗,以及坐在穗穗身边帮忙进行二道翻译以及查漏补缺的卡坚卡。 除此之外,便是那些或是专心听故事,或者围着篝火堆,一边啃兔头一边喝啤酒,顺便低声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们。 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了和迭戈勾肩搭背,分别用蜀地方言和墨西哥语自说自话,但却好似可以借着墨西哥辣椒的辛辣流畅沟通的孙师傅和牛仔迭戈。 悄无声息的站起身,卫燃拍了拍肚子,迈步走向了远处的大篷车。 一晚上都没喝完半扎杯啤酒的卡坚卡扫了眼卫燃,随后便浑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继续帮着穗穗,把对方听不懂的英语单词翻译成她能听懂的俄语,随后再由穗穗绘声绘色的翻译成汉语。 而在这篝火聚会的边缘,已经将身体轮廓彻底融入黑暗的卫燃在稍等了片刻后,迈步走到一颗仙人掌附近,探手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个残存着小半桶伏特加的油桶。 将里面的酒液清空,卫燃悄无声息的走到孙师傅的大篷车边上,把油桶口凑上去,从埋在碎冰块里的不锈钢密封桶里接取着那位杰克自酿的啤酒。 直等到20升的油桶装满了冰凉的啤酒,卫燃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立刻将油桶收回金属本子, 扭头便往山脚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走。 在路过骑了一下午的那匹马的时候,他还顺手抽走了那支经过翻新的m1加兰德步枪。。 随着他走向远处, 身后的欢声笑语和篝火的亮光越来越远, 最终被卫燃早就看中的一块巨石彻底挡住。 深吸一口气, 卫燃将拎在手上的步枪靠在石头上,随后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然后才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金属本子。 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本子自动停在了第19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刷刷刷的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支戳在泥土上的m1加兰德步枪, 以及扣在枪托上的头盔。 在卫燃的注视下,金属羽毛笔在绘制的图案下刷刷刷的写出了几行文字: 角色身份:医疗兵维克多 回归任务:存活至8月15日,协助汤姆完成心愿, 为马歇尔与威尔拍摄至少一张合影。 语言任务:成功登陆并救助至少一名黑人 英语来了! 卫燃在看完之后立刻攥紧了拳头,对他来说, 会不会英语其实并不算重要。 但在高考之前的学生时代那些拼音字母给他留下的阴影和惨痛回忆,以及在红旗林场的学习经历, 再加上这两次美国之行都需要别人翻译才能听懂说了什么的窘境,这一切的一切都促使他想尽快学会这门语言, 毕竟, 他卫燃终究是个要强的历史学者。 等等, 救助至少一名黑人...不会是带b-box的那种饶舌英语吧? 在卫燃的担忧中,熟悉的白光扑面而来,紧接着他便闻到了刺鼻的硝烟味和大海的腥味, 同时近在咫尺的爆炸声也越来越清晰。 “哗啦!” 刚刚恢复视野的卫燃还没反应过来, 一大篷又苦又咸还夹杂着血腥味的水花便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下意识的矮了矮身子,他这才看清,自己似乎正在一辆履带登陆车里, 而这样的登陆车,左右两边相隔不远便有一辆,横向蔓延出去了起码好几百米! 再看看周围, 一个挨着一个的挤满了神情紧张的士兵, 这些士兵有的正大口大口的嘬着早已被打湿熄灭的雪茄或香烟,有的攥着项链哆哆嗦嗦的在胸前画着十字, 还有的则在嚼着泡泡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最后看看自己, 腰间两侧分别有个鼓鼓囊囊的帆布挎包, 左手边的挎包与腰带扣之间还有个水壶,而在右手边的挎包与腰带夹缝里,则藏着一支1911手枪。 除此之外, 左右手臂上还各有一个红十字袖箍,左胸的位置则挂着一支l型手电筒,脚上穿的,却是一双棕红色的高腰伞兵靴。 再摸摸头上的钢盔,卫燃顺手从罩在钢盔的网子上拿下来一包好彩牌的香烟看了看,见根本没有拆封,顺手又将它塞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顶着炮塔的履带登陆车也停了下来,根本不用招呼,包括卫燃在内的众人立刻跳下来踩在了密布礁石的沙滩上。而那辆稍作停顿的登陆车也立刻返回,去接送下一批准备抢滩登陆的士兵。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这片宽度差不多有两公里的沙滩上已经挤满了登陆成功的士兵以及各种工程机械和正在等待搬运的作战物资。 让他汗毛直立的是,虽然身后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停靠的那些战舰正持续不断的用炮火对这次登陆进行支援,但在这片沙滩的正前方便是一片高地,而两侧则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过于狭小的登陆场地,过于拥挤的士兵,以及正前方那片在火炮打击下坚持还击的高地堡垒,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屠杀刚刚登陆的士兵! “这特么叫安全的有些无聊?” 卫燃暗骂了一句当初在人头骨上留言的死骗子,按着头盔弯着腰,想都不想的便跳进了一个仍在蒸腾着硝烟的弹坑里。 然而,还没等他的双脚触及弹坑地面,那熟悉却难受的大脑宕机感却铺面而来,让失去平衡的卫燃以狗啃屎的别扭姿势摔进了弹坑。 摇头晃脑的驱散脑袋里那股子时空错乱的诡异感受,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确实已经能听懂周围那些士兵在喊什么了。 试着张了张嘴,卫燃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这倒是和当初借着金属本子学会德语的时候挺像。 卫燃记得清楚,当时的语言任务是有两个内容,自己在只完成其中一个的时候,也是同样能听懂但却发不出声音,直到完成了第二个任务才能张嘴说话。 这么说还得找个需要帮助的黑人并且给予帮助? 卫燃稍作冷静,仔细回忆了一番回归任务和语言任务的要求之后,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弹坑,而是伸手抽出了藏在挎包和腰带夹缝里的手枪,拔出弹匣检查了一番。 不出预料,这支手枪的弹匣里塞满了子弹,而且在牛皮枪套上还额外固定着一个弹匣。 给手枪顶上子弹塞回枪套,卫燃又打开两边的帆布包看了看,从针剂药剂到纱布敷料再到各种手术器械乃至多的有些过分的安全套,这两个包里装着的全都是医疗用品。 稍微熟悉了一番两个包里的物品摆放,他又动作极快的解下头盔看了一眼,万幸,这顶加了网罩的头盔左右前后四个面各涂着一个白底红十字,头顶天灵魂的位置,则涂着一个手拿武器、扳手和锤子的蜜蜂。除此之外,头盔的网罩里还塞着一包香烟和一副扑克牌。 海蜂战斗工兵? 卫燃在看到那个蜜蜂涂装之后立刻便明白了自己这次隶属的部队。更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头盔四个面上显眼的红十字,这东西多少能让自己少一些危险,不过想想对面的敌人是小鬼子,这些许的加成似乎还不如没有呢。 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把钢盔扣上,卫燃小心翼翼的将头探出弹坑,匆忙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他能看到的全都是正往正前方高地冲锋的士兵背影。 重新缩回弹坑,他如往常一样试着从金属本子里往外拿东西。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次能拿出来的东西却少的可怜,竟然只有抗日大刀、三个油桶以及古琴瑶光,剩下的东西,包括自己那支钛合金手枪竟然都拿不出来! “这特码叫安全的有些无聊?!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写的!” 卫燃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正要从弹坑里爬出来,距离他不过三四十米的岸边便传来了一声爆炸! 反应极快的缩回身体,等冲击波裹挟着潮湿的沙子吹过去之后,他继续看过去,随后便发现一辆推土机已经被爆炸掀翻,而在它旁边的沙地上,还趴着一个士兵。更远一点的位置,还有个士兵正拖着一个被炸断了腿的士兵往弹坑里快速爬动。 见状,卫燃也顾不得什么黑人白人了,跳出弹坑便冲了过去,同时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支吗啡和一包磺胺粉。 快速冲到推土机边那名趴在地上的士兵身边,卫燃这才注意到他正用一只手捂住脖子,但即便如此,汹涌的鲜血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里冒出来。 这名还活着的士兵在看到卫燃胳膊上的袖箍之后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捂住伤口的手也下意识的松了松。 就在这一瞬间,喷射状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直接染红了卫燃刚刚伸过去的手。 见状,卫燃愣了愣,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一次性吗啡针剂扎在了这名士兵的脖梗上。这种环境下,他根本救不了对方。 而那名士兵也像是从卫燃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脸上刚刚浮现出的希望也变成了绝望和恐慌,甚至眼角都溢出了眼泪。 还不等卫燃站起身,又一辆推土机从不远处开过来挡在了卫燃和远处那片高地之间,紧接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白人士兵从推土机的驾驶室里跳出来冲向了卫燃。 “需要我帮忙吗?”这名光膀子的白人士兵冲过来问道,“凯文他...” 卫燃虽然能听懂对方说了些什么,但碍于还没有彻底完成语言任务,却是根本没办法开口回答,所以只能摇摇头,起身冲向了不远处弹坑里的那两名士兵。 两者相距不过十几米,但是当他跳进弹坑才注意到,不管是那个腿被炸断正在惨叫的,还是那个带着伤员躲进弹坑的,竟然都是黑人。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跑向这个弹坑里的伤员的时候,他身后那个光着膀子的白人士兵脸上便冒出了愤怒之色。 不过相比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弹坑里这两个黑人士兵在见到他跳进弹坑里之后,动作麻利的开始给伤口止血时却齐齐的愣住了,甚至就连那个被炸断了左小腿正在接受治疗的黑人士兵都差点忘了惨叫。 “医疗兵!” 还不等卫燃忙完手里的工作,刚刚那个光着膀子的白人士兵已经端着一支染血的加兰德步枪,不要命的站在了弹坑的边缘,愤怒的厚道,“我命令你立刻会去救凯文!马上!” 卫燃抬头扫了眼弹坑边上的光膀子士兵,再看看正在接受治疗的黑人伤员以及另一个一脸愤怒与不甘的黑人士兵,转瞬间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自打南北战争结束傻佬美就姐放了黑奴,但种族歧视却根本没有消失,而白人和黑人之间的不平等,可绝不是仅仅体现在不能诸如不能使用同一间厕所,不能和同一口井里的水这么简单的小事上。 即便在战场上,黑人士兵也和“炮灰”这个词划上了等号,负责的也都是最危险的工作。而白人,则是所谓的主力,干的也都是不那么危险的工作。 当然,黑人士兵和白人士兵混合编队战斗,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甚至就连被成为战地天使的医疗兵,都是白人救白人的,黑人救黑人的,就连血浆都分成两份各用各的。 毫不夸张的说,黑人伤员连使用白人血浆的资格都没有,而很多白人伤员那真是就算死也不会考虑用黑人的血浆来救命。 离谱?事实罢了,毕竟就连红十字会,都还是在美国政府的逼迫下,才勉强同意用黑人的血液来建立血库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加上那个明显救不活的伤员似乎还和这个不要命站在弹坑边缘的白人士兵是朋友。 而卫燃却放弃了对他的朋友救治,转而来这里救一个黑人伤员。那么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似乎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可即便如此,卫燃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他要是不救活这个伤员,那真是就只能当个哑巴,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恰在此时,第二声近在咫尺的爆炸传来,那个光膀子士兵也下意识的跳进了弹坑。 这狭小的弹坑里一下子挤了四个人,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伤员,其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让他有些想笑的是,就在那个没有受伤的黑人下意识的用手扶住跳下来的白人士兵的时候,后者却像是被非礼了的小姑娘似的,下意识的一把推开了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黑手,同时嘴里还喊了一句“别碰我!”。 神经病! 嘴里发不出声音的卫燃见那白人士兵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步枪,甚至枪口都磕碰到了自己的钢盔,但他能做的,却只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根本就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说起来还要感谢当初在红旗林场学习医疗课程的时候,达丽娅老师和卡尔普先生一次又一次丢进房间里的烟花和烟雾弹乃至在耳边敲个不停的锣鼓,否则这个时候他早就掏出手枪崩了这个白痴了。 不过,卫燃没反应,却不代表这弹坑里没有手上的那个黑人士兵没有反应。 几乎就在枪口和卫燃的钢盔碰撞的同时,这名黑人便一把抓住枪口猛地上抬,然后用力往前一拽随后又用力往那光膀子白人士兵的怀里一推。 当坚硬的枪托狠狠的撞在那白人士兵的胸口上时,后者也在剧痛中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里的步枪,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人抢走了手中的步枪。 恰在此时,又是一发炮弹落在众人的不远处,卫燃也将断腿处止住了血。 试着清了清嗓子,确认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之后,卫燃试着用脑子里多出来的英语说道,“好了,把他送回去吧。” “谢谢” 那名低垂着枪口的黑人下意识的朝卫燃伸出手,可到了半途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改成了敬礼,“谢谢你,我...我叫威尔,谢谢你救了我的战友。” “维克多,希望你在战场上不会遇到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卫燃见状坦然的朝对方伸出手,他不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到底是黑人还是白人又或者自己原本的肤色,但却并不妨碍他给予对方同等的善意。 名叫威尔的黑人士兵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和卫燃轻轻握了握手,随后将手中的步枪丢给了在一边冷眼旁观的白人士兵,弯腰扛起受伤的同伴就往不远处的登陆车跑。 那个白人士兵接过步枪,冷着脸朝卫燃说道,“医疗兵,你该为你做的事感到耻辱!你为了救一个黑人杀死了凯文!” “凯文的事我很抱歉”卫燃一边收拾着刚刚用过的医疗器械一边说道,“但我并不会因为救了一个黑人感到耻辱。” 说到这里,卫燃用手中的止血钳轻轻敲了敲头盔上的红十字,“对我来说,只有能救活和救不活的区别。好了,如果你不打算开枪的话,我要去救其他的人了。” 根本不给对面那个光膀子大兵开口的机会,卫燃已经跳出弹坑,冲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弹坑里挣扎惨叫的伤员。 而在他的身后,那名光着膀子的大兵最终还是放下了已经瞄准卫燃后背的步枪,出弹坑冲向了不远处的推土机。 见状,一直在用余光瞄着这边的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这个叫的中气十足的白人伤员身上。 说起来这名士兵的伤势并不算重,仅仅只是小腿迎面骨被砸断了而已,甚至骨折的地方连肉皮都没破。 “别喊了!” 卫燃伸手在对方的头盔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然后将一支不要钱似的吗啡扎在了对方的腿上。 “我会被截肢吗?” 这名年轻的白人士兵痛苦流涕的大喊着问道,同时却又把视线扭到一边,死死的抱住了手中的m1卡宾枪,根本不敢看自己那条已经弯折到不正常角度的小腿。 “会,当然要截肢!” 等着药效发作的功夫,卫燃伸手从头盔上取下那包好彩牌香烟撕开,抽出一颗塞进对方的嘴里,随后探手从弹坑边缘捡起一块冒着火星的木板条递给对方,顺便也拿走了对方怀里的卡宾枪免得伤到自己,然后这才大声说道,“根据我的判断,鼻子以下都要截掉才行,以后你逛街的时候要小心被别人踩到头盖骨。” 这名惊慌失措的伤兵愣了愣,原本淌着鼻涕和眼泪的拎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傻笑,老老实实的伸着脖子,将嘴里的香烟凑到木板条边上用力一嘬,老练的喷出了一团烟雾。 “疼不疼?”卫燃大喊着问话的同时,掏出一把剪刀在对方骨折的小腿上轻轻敲了敲。 “不疼,没知觉!” 放松下来的年轻士兵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将上半身靠在弹坑边缘,“你给我截肢的时候轻点儿。” “都说了不用截肢,不过接下来你不要乱动。” 卫燃说话间已经剪开了伤员的裤腿,在骨折周围的红肿处捏了捏,随后一屁股坐在了这名伤员的对面,并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中伸出脚踩住了他的裤裆。 还被等这年轻士兵反应过来,卫燃已经用腋窝夹住了骨折小腿的脚踝用力往后拉,同时踩住对方裤裆的腿也跟着用力往前蹬。 前后不到半分钟,当他轻轻放松了力气的时候,原本弯折的小腿已经大致恢复了正常的角度。 重新在骨折处捏了捏,卫燃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扯着嗓子大声说道,“抱歉,没有对正,还要再调整一下,你忍一忍!” “等下!等下!” 这名年轻的士兵总算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解下头盔护住了裤裆,“我可不想为了保住腿被你踩爆我可爱的蛋蛋!” “你叫什么名字?” 卫燃问话的同时已经踩住了对方卡在两腿之间的头盔,同时用力拽着对方的腿往后拉,双手则在骨折处摸索着一点点的调整位置。 “杰克!你呢?我的腿会不会被你拽下来?!” 这名伤员咬着牙报出了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极力忍受着骨折处诡异的拉扯感。 “维克多!别乱动!” 卫燃喊话的同时,双手按住骨折的地方,同时一点点的松开了踩住对方兜蛋盔的脚。 直到确定断掉的骨头已经对齐,他这才托着对方的小腿松开腋窝,探手拿起刚刚帮对方点烟的木条戳进弹坑中央的积水处熄灭了残存的火星,随后又在这个名叫杰克的伤员迷惑注视下解下了对方的刺刀和刀鞘。 用这三样东西当作夹板,再配上一卷纱布固定了骨折的地方,卫燃冒头左右看了看,见远处刚好有两个担架兵,立刻招手喊道,“担架!这里!” 闻言,负责抬担架的两名白人大兵立刻跑过来,手脚麻利的将杰克抬了上去,在离开这里之前,其中一个担架兵扫了眼卫燃衣服上的军衔,指着不远处一台燃着火苗的履带登陆车大声喊道,“登陆车后边有个腹腔受伤的,他的肠子已经流出来了,能不能去帮他一下?” “没问题!” 卫燃同样大声回应了一句,离开弹坑前,却鬼使神差的拿上了刚刚从那个名叫杰克的伤员手里顺来的卡宾枪。 然而,当他赶到刚刚那个担架兵指着的登陆车后面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替他指引的伤员,竟然是个黑人! 第428章 上帝的仆人也害怕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已经跑远的那两名担架兵,卫燃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不出意外的发现躺在登陆车残骸后面的黑人士兵同样一脸的诧异。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自然知道这位黑人士兵在诧异什么。至于卫燃自己,则在诧异那个白人担架兵竟然和之前那个光膀子白人士兵是完全相反的态度。 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卫燃神色如常的拿开了对方一直捂着腹部的手,随后便看到在腹腔的位置被划开了一道足有十多厘米长的伤口,中间最深的位置,也如那个白人担架兵说的那样,已经挤出了一大团花花绿绿的肠子。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这个黑人士兵的腹部被划开的伤口看着吓人,但他的肠子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左右看了看,卫燃动作麻利的打开医疗包,先给对方扎上吗啡,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我要先帮你缝合一下伤口,你坚持一下。” “谢谢!谢谢!”这名惊恐的黑人士兵哆哆嗦嗦的答道。 “你是哪个部队的?”卫燃一边准备缝合器材一边问道,尽力缓解着对方焦虑的情绪。 “海蜂,建筑营有色连队,我是个装卸工,负责搬运弹药。”这名黑人士兵忍着惊恐答道,“刚刚我们的物资被炸了,好像只有我活了下来。。” 有色连队? 卫燃听着这个饱含歧视的番号不由的撇撇嘴,“放心,你会活下来的。我现在要给你缝合伤口,不要乱动。” 说话的同时, 他用止血钳捏了捏伤口,见这黑人士兵的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立刻拿出一瓶生理盐水粗略的冲了冲伤口周围以及肠子上沾染的沙子, 随后在那名黑人士兵颇有些喜感的惊恐眼神中将挤出来的肠子全都塞回了腹腔。 三两下缝合包扎好了伤口, 随后又从包里翻出一支青霉素给他推上。卫燃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们的医疗兵或者担架兵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这名黑人士兵带着一丝丝的绝望答道,“甚至我怀疑那些医疗兵和担架兵们现在同样在负责弹药搬运工作。” “特么离谱” 卫燃左右看了看,索性将手中的m1卡宾枪递给了对方, “你坚持一下,我找人把你送回去。” 这名黑人士兵闻言立刻接过卡宾枪瞄准了沙滩正前方高地的方向就要开火。 “不用开火”卫燃赶紧提醒道,“这么远根本打不到人,你在这里等着我就行。” 说话的同时, 卫燃已经冲出了藏身的登陆车残骸,在各个弹坑之间来回躲避,寻找着之前遇到的那个担架兵,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只不过, 这一番寻找下来, 那名担架兵没找到,却碰到了他救治第一个黑人时候遇到的那个黑人威尔。 “威尔,威尔!”卫燃用力拍了拍威尔的肩膀, “过来!帮我个忙!” “需要我做什么?”威尔闻言立刻放下了正在搬运的弹药箱,跟着卫燃就往前跑。 “刚刚你把你的同伴送到哪去了?”卫燃扯着嗓子,在纷飞的炮火声中大声问道。 “登陆车!” 威尔同样大喊着答道, “运送物资的登陆车, 他们返回的时候可以把伤员带回去。” 卫燃跳进一个躺着半截尸体的弹坑, 指了指远处的登陆车残骸喊道,“那辆登陆车残骸, 冒烟的那辆!它后面有个黑人士兵, 你想办法把他送到登陆车上。” “没问题!” 威尔说着就要跳出弹坑, 却被卫燃一把有拽了出来,“他的腹部受伤了, 所以抱着走, 横着抱, 不要让他的腹部受力!明白吗?” “明白!”威尔比出个ok的手势,冒着不断砸下来的炮火便冲了出去。 打发走了黑人威尔, 卫燃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弹坑, 现在他更想搞清楚这场和他预期出入极大的战斗到底是哪一场战役, 更要弄清楚今天是几月几号。 除此之外,如果刚刚那个黑人威尔就是金属本子里提到的那个威尔,那么他还要尽快找出汤姆和马歇尔,以及一台能给他们拍张合影的相机才行。 挥散脑子里错综复杂的思绪,卫燃摘下胳膊上的红十字袖箍在弹坑中央的烂泥里泡了泡,然后塞进头盔的网罩盖住了上面的红十字标志。 没敢在一个地方久留,卫燃尽可能的躲避着滩头那些注定会吸引火炮打击的物资以及主力进攻的方向,同时也尽可能的救治着遇到的伤员。 在先后帮两个白人以及一个黑人分别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势并且由担架兵或者其余黑人士兵送走之后,卫燃刚刚躲到一辆被炸毁的坦克身后打算喘口气儿的时候,却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隐约听到了惊慌的祈祷声。 循着声音一番寻找,卫燃却差点没憋住笑,因为就在这辆被摧毁的坦克残骸底盘下面,已经被一个士兵挖出了个散兵坑。此时他正躺在满是积水的散兵坑里一边念叨着请上帝帮忙,一边在胸前一遍遍的画着十字。 而在他的旁边头盔上,还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圣经,其上还压着一支带有雕花和象牙枪柄贴片的1911手枪。别的不说,单凭那支手枪就知道,这货至少是个有钱人。 “嘿!能不能给我让个地方?” 卫燃探进去半个脑袋问道,这个士兵他有印象,当初登陆的时候,对方好像就在自己的旁边。 “能!快进来!快进来!” 那名士兵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赶紧翻身,扒拉开潮湿的沙子示意卫燃进去。 艰难的将上半身钻进这辆坦克废墟的底盘下面,卫燃打开挂在胸口的手电筒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有!我受伤了!”这名士兵说到一半便硬生生的改口,“我的腿受伤了!我没办法动了!” “那就当是你的腿受伤了吧” 卫燃浑不在意的回应了一句,随后开口问道,“第一次上战场?” 闻言,这名看起来起码三十岁往上的白人士兵一脸惊恐的点点头,“第一次,之前我一直在珍珠港,这是第一次被派到前线,对了,我是个牧师,随军牧师。” “但你现在看起来似乎连上帝都帮不了你...”卫燃委婉的说道。 “我是第一次上战场” 这名随军牧师苦涩的说道,“战场上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现在感觉自己比任何人都需要上帝的帮助。” “如果上帝能拿着枪去冲锋就好了”卫燃不着痕迹的调侃了一句,随后突兀的问道,“今天是几号?” “21号啊,7月21号。”这名牧师不解的看着卫燃。 “知道这是哪里吗?”卫燃继续问道。 “当然知道!”这位随军牧师越发的不解,不过还是回答了卫燃的问题,“关岛,这里是关岛的阿散海滩,你到底想说什么?” 7月21号的关岛?关岛战役?这么说我要在这里存活将近一个月?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指了指对方身边的圣经,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还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更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应该知道外面的战场上有很多伤员需要你和你的上帝帮助不是吗?” 闻言,这名随军牧师脸上露出了犹豫和恐惧之色,同时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体。 “另外提醒你一句” 卫燃一边往外退一边说道,“这里同样不安全,甚至可以说更不安全。一旦有士兵躲在这辆坦克残骸附近当作掩体,肯定会吸引来对方的炮火打击,到时候一旦你被埋下下面,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士兵,都不会浪费时间把你挖出来,你只能在这里等死,如果运气好能坚持到涨潮的话,你会死于溺水。” 说到这里,卫燃已经将上半身退出了坦克底盘下挖出来的狭小空间,“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出来,这样就算你受伤了也会得到救治。” “别说了,别说,我现在就出来!” 藏在坦克残骸下面的随军牧师说话间已经把圣经揣进怀里,手忙脚乱的戴上头盔之后,拿着手枪就往外爬,“医疗兵,快帮我一把。” “维克多,我叫维克多。” 卫燃拽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一边往外拉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汤姆,我的名字叫汤姆!谢谢你维克多,愿上帝保佑你。”这随军牧师话音未落,便被卫燃拽了出来。 “你就是汤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仔细记住了对方的长相,顺势将他拉起来提醒道,“上帝保佑不保佑是上帝的事情,你自己小心点儿,别往最前面跑,那里不需要上帝。” “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行动?” 牧师汤姆紧张的问道,全然没有传说中能奶又能打的随军牧师模样,此时他更像是个活生生的,知道害怕的正常人。 “我当然没意见” 卫燃犹豫片刻,提前说道,“当然,我说不定会救治黑人,如果你介意的话最好提前说,我可不想再被枪指着脑袋。” “没关系的”汤姆想都不想的说道,“黑人也是上帝的孩子。” “那只能证明上帝隔壁住了个黑人老王” 卫燃再一次偷偷在心底编排了一句,左右看了看,猫着腰冲向了远处一个刚刚炸出来的弹坑。牧师汤姆见状,立刻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拿着那支花里胡哨的手枪追了上去。 几乎就在他们二人先后跳进弹坑的瞬间,汤姆刚刚藏身的坦克残骸便挨了一发炮弹。 汤姆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的再次在胸前画起了十字,“上帝保佑!” “明明是我救了你一命...”卫燃懒得和上帝争功劳,探出身子将一个仍在抽搐的伤员拽了过来。 这名伤员的状况几乎算是遇到的最凄惨的,他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已经没了,但他自己却顽强的用不知道从哪弄到的碎布条牢牢的捆住了伤口进行着自救。 “帮我按住他!”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轻车熟路的给伤员扎上了吗啡,随后粗暴的开始了止血工作。 汤姆愣了愣,赶紧手忙脚乱的按住了伤员提供着力所能及的帮助。 简单的完成了止血工作,卫燃探头看了看,以最快的速度爬出弹坑又拉来第二个伤员。 相比之前那个,这名伤员倒是手脚齐全,但是当卫燃看到对方憋红的脸和嘴角涌出的血色泡沫时却心头一沉。 以最快的动作剪开被鲜血染红的上衣,他和牧师汤姆先后看到了这名伤员胸口处被子弹打出的几个伤口以及伤口处不断涌出血泡。 “肺部中弹,他救不活了。”卫燃说着就要爬出弹坑寻找第三名伤员。 “吗啡,至少给他一支吗啡!”汤姆近乎哀求的说道。 叹了口气,卫燃痛快的掏出了一支吗啡扎到了这名伤员的身上。 汤姆感激的朝卫燃笑了笑,跪在这名注定活不下去的伤员身旁,将手中已经染血的圣经轻轻放在对方的怀里,随后一手掏出十字架项链,另一只手握住了那名伤员的手,在纷飞的炮火中开始了临终的祷告。 “上天的父,愿你宽恕这名士兵的罪孽...” 第429章 啤酒和军衔 在被炮火的噪音干扰的模糊不清的祈祷声中,那名胸口中枪的士兵最终闭上了眼睛,而之前还害怕的躲到坦克残骸下面的汤姆,也像是获得了重生一般,脸上曾经的恐惧也被虔诚和坚定取代。至于根本没有信仰的卫燃,却已经拖回了第三个伤员。 显而易见,牧师汤姆的加入让卫燃的救治工作轻松了许多,对人他在医疗方面几乎帮不上什么忙,但却能靠着那本圣经和嘴里的祷词成功的安抚住了焦躁不安的伤员。 在两人还算默契的配合之下,一个个伤员得到了临时的救治,随后又被在战场上奔波的担架兵们抬到了后方滩头被推土机建造出来的掩体后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高悬在头顶的太阳渐渐将大半的身体沉入了海平面之下,根本不记得已经救助了多少伤员的卫燃也早已耗尽了第四组医疗包里所有的药剂储备。 但战斗却没有停止的征兆,好在,在海面上那些战舰的火炮支援之下,已经有两支部队分别占领了登陆场两侧的高地,如今摆在前面的,便只剩下了登陆场正前方密布着火力点的高地,以及藏在这片高地后面的反斜面曲射火炮。 在伤员的哀嚎中缝合了破裂的血管,卫燃讲用过的医疗器械全都丢进医疗包,随后将其推给牧师汤姆说道,“等下你和担架兵回去,顺便给我带两个新的医疗包和足够多的吗啡回来,如果有血浆的话,记得也多弄点。” “交给我吧!” 身上已经沾满了士兵鲜血的牧师汤姆嘶哑着嗓子做出了保证, 跟着卫燃忙碌的这大半天,已经让他彻底放下了恐惧, 起码已经不会因为听到炮声就下意识的卧倒抱头了。 还不等汤姆将医疗包挂在脖子上, 上午的时候曾经给卫燃指引受伤黑人位置的担架兵也带着的他的伙伴跑了过来。 这大半天下来, 卫燃和对方可没少合作,同时也知道了那个担架兵名叫兰迪, 而他的搭档则叫做亚当。。 “兰迪,你们还有没有存货?”卫燃扯着嗓子问道。 闻言,兰迪和亚当将担架翻了个面, 看了看担架背面的袋子答道,“没有了,最后两个医疗包刚刚已经被克里斯拿走了。” “血浆呢?”卫燃顺手给脚边的伤员头盔上贴了一张伤员信息标签,“他需要输血,还需要一支吗啡。” “那我们跑快点!”兰迪话音未落, 已经放下担架, 将卫燃刚刚救治的伤员抬了上去。 “汤姆也跟着你们回去”卫燃提醒道, “等下带他来找我。” “会找到你的!” 话音未落,兰迪和亚当已经抬起担架跑向了大后方, 而牧师汤姆也拿着他那本被鲜血染红了书页的圣经跟着跑没了影子。 暂时没了救治工作, 卫燃也就没打算离开位置, 老老实实的躺在不知道是谁利用弹坑挖出来的散兵坑里缓解着疲惫的精神。 说起来,对面日军的火力虽然凶猛,但不管是和当初的顿河19号阵地还是和柏林会战相比都要差了不少, 甚至因为海上那些舰炮的疯狂压制以及头顶始终都在盘旋的飞机丢下的炸弹,此时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躲在藏身点里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但那些正面作战, 需要舍命冲锋拿下高地的士兵们却又是另一番境地, 高地上密集的火力点,高地背后打来的曲射火炮, 以及隐藏在废墟里的日军狙击手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伤亡。 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不记得从身后跑来了多少批增援的士兵, 更不记得自己和牧师汤姆亲手送走了多少伤员,又亲眼见证了多少士兵的牺牲。 伸手从头盔的网罩里拿出那包香烟, 平时极少抽烟的卫燃从里面抽出一颗塞进了嘴里, 随后又摸出一个捡来的打火机点燃, 靠着潮乎乎的散兵坑墙壁惬意的嘬了一大口。 对于他这种平时极少抽烟的人来说, 这种连过滤嘴都没有的香烟释放的尼古丁轻而易举的便给他带来了一阵眩晕感。 三两口抽完了一颗烟,卫燃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了看正面战场,随后赶紧缩回来, 继续等待着牧师汤姆回来。 然而,这一等便是半个多小时,不但汤姆没回来,就连那两个也印象还不错的担架兵都没回来。 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卫燃心头一沉,冒险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犹豫片刻后,跳出散兵坑便往回跑。 绕过满地的焦土和残破的尸体以及大大小小的弹坑,当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滩头登陆场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建造了一个看起来足够安全的掩体,甚至在这掩体后面,还有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 但此时,这做并不算大的医院附近却有个极为显眼的炮弹坑,那炮弹坑的周围,甚至还躺着尚未来得及抬走的尸体。 而牧师汤姆,此时正和担架兵兰迪合力抬着一个不断哀嚎的伤员往临时搭建的手术室跑。 “怎么回事?”卫燃追上汤姆之后大喊着问道。 “炮击!” 牧师大喊着回应道,“刚刚有两发炮弹落在了战地医院附近!亚当死了,还死了好几个医生!维克多,快去手术室帮忙!” 卫燃看了眼担架上的伤员,再看看一脸悲痛的兰迪,二话不说便冲进了临时手术室。 这所谓的临时手术室,说白了就是加了顶的大号战壕,除了相对安全一些,环境并不比外面好多少,甚至因为距离海边过近,地面上都已经积攒了一层足以淹没脚面的浑浊海水。而在稍远一点的墙角,甚至还有一台抽水机在一刻不停的工作着。 在这并不算大的手术室里一共摆着四张床,但忙着做手术的医生却只有两个,剩下的两张床上躺着的伤员仅仅只是挂上了血浆扎了吗啡。 卫燃刚刚走进来,一个女护士便语速极快的大声问道,“能做腹腔手术吗?或者截肢手术!” “都能做!”卫燃赶紧回应道,“但是更擅长截肢。” “上帝保佑!快过来!” 这名女护士立刻给卫燃送过来了一套手术服,帮着他穿好之后,立刻将那名身上还穿着手术服的伤员衣服剪开,露出了被压脉带禁锢的断臂伤口。 “我已经用过吗啡了” 这名受伤的医生冷静的说道,“现在我需要缝合血管和...” “现在我是医生,躺好。” 卫燃堵住了对方的后半句话,用手术刀试了试伤口,见对方果然没有痛觉,立刻开始了粗暴的救治程序。 如果排除周围的环境和不断传来的英语交谈,这里和当初柏林毛奇大桥边的小诊所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最多也就是这里不缺医疗物资,同时卫燃的经验更加丰富了一些罢了。 在那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护士的帮住下,一个个伤员被抬上手术台,在经过救治之后又被迅速抬走。脚下浑浊的海水也渐渐被滴落的血液染红,顺带也让这间简陋的手术室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渐渐的,外面的炮声渐渐变得稀疏,交火的声音越来越远,但送来的伤员却丝毫没有减少。 当他帮一名伤员摘除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眼眶脱落的眼球之后,那名护士立刻说道,“维克多医生,我们该换地方了。” “换地方?”卫燃茫然的看了眼对方,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此时这手术室里就只剩下了自己和那名帮忙的护士。 “跟我来!”这名护士话音未落,已经拎起医疗箱第一个离开了手术室。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而周围也已经多了不少物资补给,甚至一些伤员,此时也排着队,等待着搭乘登陆车返回相对安全的战舰上。 跟着那位女护士摸黑往前走了一两百米的距离,卫燃发现,这里已经修建了一座临时的战地医院,周围甚至还有推土机和挖掘机在忙碌的修建着掩体和战壕。 “你可以在这休息一下”那名女护士把卫燃带到了一个帐篷门口,“这里是海蜂营的宿舍,等下我给你送些吃的喝的过来。” “谢谢,谢谢。” 卫燃道谢的同时,也钻进了帐篷,随后便发现这里面的三个人竟然全都是熟人。 这里面除了牧师汤姆之外,担架兵兰迪也在,但最后那个熟人,却是当初因为卫燃救了黑人而拿枪指着他的推土机驾驶员,那个光着膀子的士兵。 只不过,这货此时胸口上横着裹了一圈纱布,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穿了件女士吊带抹胸一样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 “看看谁来了!” 这名依旧光着膀子的士兵丢下手里的扑克牌,随后又关闭了身边的收音机,一脸嘲讽的说道,“汤姆,兰迪,他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可耻医疗兵!就是他把宝贵的药品浪费在了那些黑人身上!” “再说一遍,我可不觉得那是可耻的。” 卫燃看了眼神色尴尬的汤姆和兰迪,自顾自的在一张床上坐了下来,一边脱掉身上被血液浸透的手术服和军装一边说道,“当然,我也不认为你现在还敢把用枪指着我。” “马歇尔,够了!” 汤姆此时到像个十足的牧师,“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所有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在医生的面前也是平等的”担架兵兰迪追加了一句,“马歇尔,你该像维克多道歉的,他今天救了不少人。而且说不定明天你就需要他的帮助呢。” “应该他向我们道歉才对!”马歇尔固执的说道,“他该去黑人那边的帐篷休息!” “你是马歇尔?”卫燃诧异的看着对方,他千算万算,可绝对没想到这个曾经拿枪指着自己的混蛋是马歇尔! “你听说过我?” 马歇尔一脸嘲讽的看着卫燃,有意无意的展示着胳膊上,由两个交叉的转轮手枪以及一颗带着牛仔帽的五角星组成的纹身,在这个纹身的下面,还有个“remember the mo”字样的飘带纹身。 仅凭这个纹身就知道,这个固执的混蛋肯定来自德州,因为在进入这场战争之前,卫燃就不止一次的分别从卡坚卡和马卡尔的嘴里听说过,那句remember the mo(记住阿拉莫)是得州独立的象征。 想到这里,卫燃不由的在心底把金属本子再次骂了一通,给这么个固执的混蛋和那个黑人威尔拍合影,恐怕只有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变成尸体才有可能。 “回答我的问题!”马歇尔站起身,走到卫燃的身前冷着脸问道。 瞟了眼被血迹染红的纱布,卫燃轻轻在上面按了一下,见对方因为伤口的疼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这才故意模仿着季马的猥琐表情和语气说道,“我没听过你,我只是认识一个同样叫马歇尔的姑娘,她和你穿着一样的上衣,但她的胸肌可要比你的大多了。” 这明目张胆的调侃立刻让马歇尔扬起了拳头,可还没等他的拳头砸到卫燃的脸上,便已经被牧师汤姆和担架兵兰迪一起给拦了下来。 “马歇尔!我以上帝的名义命令你收起拳头并且向维克多道歉!”汤姆严肃的吼道。 “我可不信上帝!”逞强的马歇尔说话间便要抬腿踹向近在咫尺的卫燃。 “如果以我的中尉军衔要求你立刻道歉呢?!” 牧师汤姆语气越发的严厉,和当初躲在坦克残骸下面的惊恐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我会同样以我的中士军衔要求他向我道歉!”马歇尔倔强的说道。 “汤姆,放开他。” 卫燃咳嗽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对沾染着伤员血迹的肩徽给马歇尔看了看,随后一脸无辜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个少尉。那么中士,我不需要你道歉,更不会向你道歉,但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如果你没意见,我可以请你们喝啤酒。” 马歇尔愣了愣,借着卫燃给出的台阶,一脸不情愿的伸出手,“看在啤酒的份儿上!” “当然,看在啤酒的份儿上。”卫燃笑了笑,伸出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 “马歇尔,你怎么会是中士?”担架兵兰迪诧异的问道,“你不是推土机驾驶员吗?” “我在塞班岛获得的晋升,这次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马歇尔说完看向卫燃,语气不太友好的问道,“那么少尉你呢?你怎么会跑到前线去?您该待在营级医院里才对。” “意外而已”卫燃摊摊手,“把你们的水壶给我,我去给你们弄点啤酒。” “你真的能弄到啤酒?”牧师汤姆虽然语气中明显带着不信任,但却依旧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卫燃。 “只管把水壶给我就行了”卫燃接过水壶,随后朝马歇尔和兰迪伸出了手。 “如果你能让我喝到啤酒,我就向你道歉。”嘴硬的马歇尔说话间也解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卫燃。 “如果喝不到啤酒,我就向你道歉。” 卫燃笑了笑,接过对方和兰迪先后递来的水壶,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道,“在这里等着我,当然,你们也可以去弄些吃的过来。” 第430章 帐篷里的众生相(感谢花碧楦大佬的白银盟主打赏) 拎着三人的水壶离开帐篷,卫燃躲在阴影里偷听了片刻汤姆和兰迪对马歇尔的劝戒,这才放心的走到了远处一辆推土机残骸的背面。 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他这才取出金属本子里的装满了冰镇啤酒的油桶,随后又打开了手电筒。 摸了摸油桶冰凉的温度,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拧开三个水壶的壶盖,然后取下一个套在壶盖上的杯子,接了满满一杯啤酒之后小心的倒进了水壶里。 小心翼翼的灌满了四个水壶,卫燃立刻关闭手电筒,然后收起了油桶。 左右看了看,卫燃拎起装满了啤酒的水壶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在寻找有色不对的营地。 然而,溜溜达达的一圈转下来,除了被警戒的哨兵拦住了好几次之外,他却并没有找到威尔所在连队的驻地。 带着些许的失望走回帐篷,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帐篷中央的弹药箱上已经摆了几个打开的罐头。 这些罐头里的菜品倒是丰富,除了三罐飘着番茄酱味道的牛肉炖豆子之外,还有三罐肉炖蔬菜以及几根香肠以及一盘火鸡肉和两个切开的苹果。 而在中央的头盔里,还放着好几包九支装的香烟。至于后世含棒子们拿来煮部队火锅的食材,则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了脚边一个装垃圾的木头箱子里。。 “你真的弄来啤酒了?”马歇尔说话的同时还抽了抽鼻子,“我都闻到啤酒的味道了!你从哪弄来的?!” “从哪弄来的不重要” 卫燃说话的同时将三个沉甸甸的水壶分给了三人,然后将自己的水壶放在了木头箱子上。 “竟然还是冰的!” 牧师汤姆接过水壶之后惊呼出声,紧接着立刻压低声音,“兰迪!快去把帐篷门系上!再挂两个罐头盒上去!” “马上!马上!” 正要拧开水壶盖的兰迪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从装垃圾的木头箱子里翻出两个空罐头盒,熟门熟路的跑到门口,系上帐篷门之后,将手里的铁皮盒子卡在了上面。 而马歇尔,也熟门熟路的从床底下翻出个玻璃罐子,将充当照明的手电筒放进去之后,又在上面扣了个头盔。 这巧妙的小布置立刻降低了帐篷里的亮度,仅仅只有被玻璃罐子支起来的头盔和充当桌子的弹药箱之间的缝隙处透出一圈微弱的光芒,但却刚好可以用来照明, 让帐篷里的四人可以看到那些已经加热过的罐头和坐在周围的人。 “快过来坐下!” 牧师汤姆急不可耐的招呼着众人,而他自己已经拧开了水壶的盖子, 老练的用提前拿出来的杯子接取着壶口涌出的泡沫。 “上帝保佑!这些啤酒从哪来的?气竟然这么足?!” “汤姆, 这种好事和上帝可没关系!”冲过来的兰迪拍着卫燃的肩膀说道, “我们要感谢维克多才行!” “确实要感谢维克多” 马歇尔这混蛋货拧开自己的水壶之后,一边粗鲁的吮吸着涌出的泡沫一边低声调侃道, “上帝先生如果能给我们送来啤酒,就该能帮我们拿下对面的高地才对。但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让我对着他忏悔, 我忏悔什么?忏悔他被钉的不够结实吗?” “闭上你的臭嘴!” 牧师汤姆气急败坏的说道,“马歇尔!你这个混蛋就该被烧死!现在快遵守你的承诺,和维克多道歉!” 马歇尔愣了愣,尴尬站起身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卫燃却先一步摆摆手, 举着倒了半满的金属杯子说道, “道歉就算了, 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我开始喜欢你这个混蛋了” 马歇尔咧咧嘴, 将壶盖彻底拧开, 将配套的金属杯子倒了个半满,痛快的和卫燃手里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等等, 还有我呢!”担架兵兰迪手忙脚乱的倒了半杯啤酒凑了上去。 “还有我!”牧师汤姆也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你的上帝不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吗?”马歇尔继续调侃道。 “我已经下班了”牧师汤姆笑了笑, “我可不想在休息时间和我的上司一起喝酒。”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虔诚的”兰迪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汤姆, 实在难以想象刚刚那些话是从这个随军牧师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当然很虔诚, 但并不狂热。” 微弱的灯光下,汤姆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 “虽然马歇尔这个混蛋的话很难听,但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上帝唯一能帮助的只有那些快死了的人, 他甚至不如维克多提供的吗啡作用大。” “如果你们想聊聊上帝的工作,那我可就先喝了。”卫燃以同样调侃的语气转移了话题。 “一起来吧!”牧师汤姆脸上的苦涩消失不见,“祝我们都能活到战争结束!” “干杯!”马歇尔说完,迫不及待的将杯子凑到嘴巴灌了一大口。 “干杯!” 卫燃三人相视一笑, 也跟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凉醇厚的啤酒。 “这些啤酒的味道可真不错!”马歇尔赞叹道, “像是我家里自己酿的啤酒味道。” “你是德州人?”卫燃说话的同时还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示意他看到了马歇尔的纹身。 “密西西比” 马歇尔给出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在我20岁的时候,因为用枪杀了个黑人不得不搬到了密西西比,不过20岁之前我确实是德州人,现在我祖父都还在得州的农场生活。” “这种事你竟然说的这么坦然”兰迪目瞪口呆的摇摇头,“不过我也是得州人。” “你也是?”卫燃诧异的看向兰迪,刚刚他还以为马歇尔就是带回那颗人头骨的正主儿,却没想到兰迪竟然也来自得州。 “我从小就生活在得州” 兰迪得意的说道,“海军的很多军舰都是在休斯顿建造的,我父亲就在造船厂工作。所以说,我们乘坐的军舰很可能就是我父亲造的。” “好了,为了得州,为了给我们造军舰的父亲,我们再举一次杯子怎么样?”马歇尔提议道。 “干杯!”兰迪立刻响应,众人也跟着各自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 “汤姆,你呢?”卫燃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笑着调侃道,“别告诉我你也来自得州。” “我来自夏威夷” 汤姆一边自顾自的倒酒一边说道,“在战争开始之前我在我父亲的武器商店工作,就在距离珍珠港不到两条街的位置。” “那个脱衣舞酒吧对面的商店?”兰迪瞪圆了眼睛问道。 “就是那里” 汤姆拔出自己的1911手枪放在桌子上,“当然,同时我还是个牧师。不过自从那些混蛋炸了珍珠港并且顺便报销了我家的商店还带走了我的父亲之后,我就决定参军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上战场。” “让人羡慕的有钱人” 马歇尔眼馋的拿起桌子上的佩枪,“开战之前我也去过你们的商店,当时我就看中了这种华丽的不像是武器的手枪,但是它太贵了,我的钱都花在那些脱衣舞女郎的身上了,根本买不起。” “这是我父亲的武器商店里仅剩的最后一支手枪了”汤姆叹了口气,“剩下的都被砸下来的那家日自己国飞机炸毁了。” “抱歉” 围坐在四周的其余三人纷纷叹了口气, 而马歇尔也总算聪明了一回, 放下汤姆的手枪之后转移了话题问道,“维克多,你呢?你来自哪里?得州?” “我可不是得州人”卫燃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来自阿拉斯加” “听这个名字我就觉得很冷”兰迪动作夸张的说道,显然是在活跃气氛,试图帮助牧师汤姆忘掉伤心事。 “听说阿拉斯加那里有很多金矿?” 马歇尔瞪圆了眼睛问道,“要不是这场战争,我说不定会成为淘金者的。你们肯定不信,我曾经在密西西比河的一条支流里捡到过一颗手榴弹那么大的天然金块!” “真的?手榴弹那么大?!”兰迪狐疑的看着马歇尔,甚至连牧师汤姆都抬头看了过去。 “当然是真的!”马歇尔信誓旦旦的说完,紧跟着又追了一句“可惜...” “可惜什么?”兰迪和汤姆异口同声的追问道,唯独卫燃脸上怀疑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可惜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旅馆的床上,而且我的钱包已经被前一天晚上认识的漂亮姑娘拿走了。” “你个混蛋!” 牧师汤姆第一个反应过来,没好气的把刚刚拿起来的一盒火柴丢到了马歇尔的身上。 “我差点都心动想在战争结束之后和你一起淘金了”兰迪失望的抱怨道。 “如果我能发现金矿,可不会闲得无聊来参军。” 马歇尔咧着大嘴一边肆意的笑着,一边举起杯子,自顾自的将里面剩下的啤酒喝光,然后继续往里倾倒着冰凉的啤酒。 “我本来想去造船厂工作的” 兰迪叹了口气,“但是我的朋友也亚当说要参军,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和他一起去了征兵报名的地方。现在我都没想好,等回去的时候该怎么和亚当的父母说他已经牺牲了。” “我是为了给我父亲报酬”汤姆苦涩的说道,“但我的工作却是个牧师,我甚至都没有胆子朝敌人开枪。” “杀人很简单的” 马歇尔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不过我倒是很羡慕你的牧师工作,不但军衔比我们高,而且还能自己住这么大的一个帐篷。” “这就是为上帝工作的好处了” 牧师汤姆摊摊手,“你们如果不介意也可以住在这里,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 “说起来,你们三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刚刚一直在旁听的卫燃开口问道。 “本来我只是邀请兰迪过来一起住” 牧师汤姆举着杯子说道,“毕竟亚当才牺牲不久,我又和他一起抬了好几个小时的帐篷。” “马歇尔呢?”卫燃好奇的追问道。 “这个混蛋和别人起了冲突” 牧师汤姆无奈的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他把别人打死之后被送上军事法庭,所以才把他带过来的。” “这混蛋玩意儿可真能惹麻烦” 卫燃咧咧嘴暗自嘀咕了一句,自己刚进入这片战场就被马歇尔用枪指了一次,这货参军之前还杀过人,刚刚还差点把别人打死。如此种种劣迹,几乎完全担得起“人渣”的称呼。 “我只是不想继续开推土机了而已” 马歇尔摊摊手,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朋友们,我今天下午看到喷火坦克登陆了。” “所以呢?”卫燃疑惑的看着对方。 “驾驶推土机哪有驾驶喷火坦克刺激!” 马歇尔举起杯子和三人碰了碰,“我和那个混蛋起冲突也只是因为想去开喷火坦克。” 兰迪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样能开喷火坦克才怪了”。 “肯定会的!”马歇尔自信的说道,但显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 虽然他没有解释,但牧师汤姆却像是看出了什么,只是无奈的摇头提醒道,“马歇尔,你最好让你的大脑冷静下来,你这是在送死。” “那也总比驾驶推土机有意思,我总不能等离开战场的时候,那些寂女问我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的时候,我告诉她们其实我一直在开推土机对吧?” 马歇尔灌了一口啤酒,打着酒嗝继续说道,“而且你们知道我的中士军衔怎么来的吗?我在塞班岛用推土机碾死了十几个敌人。” “等等!你就是那个不要命的马歇尔?!” 兰迪瞪圆了眼睛,“我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不要命的马歇尔对不对!” “不要命的马歇尔是什么意思?”卫燃疑惑的问道。 兰迪看了眼脸上满是无所谓的马歇尔,这才说道,“我是在船上听一个水手说的,他说塞班岛有个疯狂的工兵驾驶推土机碾死了十几个日自己人,听说还活埋了好几个,马歇尔,他们说的是不是你?” “是我” 马歇尔摊摊手,“那些日自己人像白痴一样对着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冲锋,当时我刚好在用一辆有装甲的推土机推掩体,所以就直接冲了过去。” “活埋呢?活埋也是真的?”兰迪脸色惨白的问道。 “我的长官说不需要俘虏,一个都不需要。” 马歇尔一脸无辜的解释道,“当时我身上只有一把手枪,连多余的子弹都没有,而且那天还下着大雨,我又不想离开驾驶室去找子弹,所以就只能把他们埋起来了。” “你简直是个魔鬼!”牧师汤姆顿了顿,举起杯子说道,“不过听起来可真过瘾!” “我还以为你又准备替上帝审判我呢” 马歇尔傻笑着举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灌了一口之后问道,“维克多,你呢?你为什么参军?” “为了世界和平”卫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 “这个理由不错” 牧师汤姆却认同的点点头,“只要杀死那些挑起战争的疯子,这个世界肯定会迎来和平的。” 马歇尔同样点点头,补充说道,“如果没有黑人,肯定会更加和平。” “闭上你的臭嘴!”牧师汤姆没好气的说道,“黑人也是上帝的孩子。” “ok,黑人是上帝的孩子” 混不吝是马歇尔摊摊手,“你们都是上帝的孩子,只有我不是,好了吧?” “早晚你会需要上帝的宽恕的”兰迪说完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中士的军衔。” 马歇尔咧着大嘴笑道,“如果你想,我可以把我的推土机借给你用用。” “算了吧!”兰迪脸色惨白的摇摇头,“别再说推土机的事情了,我的脑子里都快有画面了。” “我们确实该换个话题了” 汤姆收起刚刚拿出来的佩枪,“不管马歇尔这个混蛋会不会去驾驶喷火坦克,不过我倒是知道,维克多明天不用去前线了。” 见话题又一次绕到了自己的身上,卫燃放下冰凉的杯子,“我不用去前线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担架兵兰迪摊摊手,“就算是白痴也知道,一个能进行手术的医疗兵去前线完全就是浪费,你在后方医院才能救更多的人。” “那你们呢?”卫燃担忧的问道。 “我当然是继续做担架兵了”兰迪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会和兰迪一起去做担架兵的” 牧师汤姆语气坚定的说道,“在登陆关岛之前,我以为我的工作就是在后方倾听士兵的忏悔,但白天时候的经历让我意识到,那些即将死在前线的士兵才是最需要我的,我也只有那里才能真正帮到他们。” “看来继不要命的推土机驾驶员马歇尔之后,这间帐篷里要多出一个不要命的牧师汤姆了。” 马歇尔说着端起杯子站起身,“不过不管怎么样,让我们用最后一杯酒,预祝明天这个时候我们都还能在这间帐篷里团聚怎么样?” “你喝的可真快” 担架兵兰迪嘀咕了一句,赶紧也把水壶里剩下的啤酒全都倒进了杯子,站起身说道,“就像马歇尔这个混蛋说的,希望明天我们都在这里。” “而且还有冰凉的啤酒喝”牧师汤姆开着玩笑站了起来。 卫燃同样站起来说道,“你们尽量都安安全全的回来,我到时候尽量再弄些啤酒回来。” “干杯!” “干杯!”在刻意压低的欢呼声中,众人各自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 “如果每天都有冰凉的啤酒就好了,这鬼地方比夏天的得州沙漠还热。” 马歇尔贪婪的将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酒抖进嘴里,打了个酒嗝之后,伸手从头盔里拿出了一盒烟撕开,抽出一颗自顾自的点上。 “如果再有几个女人就更好了”兰迪说话间,也抽出一颗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 “我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两个混蛋” 同样点上烟的汤姆将烟盒与火柴递给卫燃,见后者拒绝,立刻又说道,“你们该和维克多学学,他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战地天使。” “汤姆,我有个宗教问题要请教你。” 已经躺在床上的马歇尔一边喷云吐雾一边问道,“天使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闭上你的臭嘴!” 再次被调侃的汤姆恼怒的将刚刚被卫燃拒绝的香烟与火柴丢到了马歇尔的身上,随后四人默契的笑出了声。 “马歇尔,你胸口的伤是什么回事?”卫燃选了个距离帐篷门最近的床躺下了问道。 “没什么” 马歇尔不在意的答道,“医院遭到炮击的时候,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玻璃碎片正好飞进了推土机的驾驶室里,在我的胸口划开了一个口子。早知道我该关上装甲门的,但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那里面简直像个烤箱一样。” “真难以想象上帝竟然让你这样的混蛋活了下来”兰迪忍不住嘀咕道。 牧师汤姆跟着调侃道,“我猜可能是上帝和撒旦都不想让这样的混蛋污染了天堂和地狱吧。” “不管上帝还是撒旦,他们如果愿意邀请我去的话,我希望能带着推土机。” 马歇尔咧着大嘴笑道,“我肯定会帮他们推一个漂亮的掩体或者登陆码头出来,到时候谁收下我,我就帮谁打另一个,我可是有经验的!” “愿天堂和地狱都没有推土机和名叫马歇尔的混蛋”卫燃一本正经的叹息道。 “愿天堂和地域都没有名叫兰迪的担架兵和名叫汤姆的牧师。”马歇尔同意一本正经的叹息道,“这次我是真心的,没有开玩笑。” “你这个混蛋总算说了一句还算真诚的祝福。”兰迪压抑着笑声附和道。 牧师汤姆没好气的摇摇头,一边关上拿来照明的手电筒一边说道,“虽然兰迪没说错,但我还是想给你头上来一枪。” 他这边话音未落,这间并不算大的帐篷里便被众人的笑声以及外面时不时传来的炮火声填补的满满当当。 “希望都能活下来吧” 卫燃暗自念叨了一句,借着些许的微醺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不多时便和其余三人一样,此起彼伏的打起了呼噜。 第431章 手术室内外的冷暖(为花碧楦大佬加更) 7月22号一早,一发落在战地医院附近的炮弹在带走了一帐篷的伤员之后,也顺便叫醒了卫燃等人。 在扯着嗓子的咒骂声中,牧师汤姆和担架兵兰迪抬着担架不分先后的冲出了帐篷,马歇尔同样问候了一声打出炮弹的那些人的妻子女儿和母亲,也骂骂咧咧的扣上钢盔光着膀子便冲了出去。 至于留在最后的卫燃,则不急不缓的扣上钢盔,从充当桌子的弹药箱上捡起两块饼干和一包糖果全都塞进嘴里充当至关重要的早餐。 他这边还没把嘴里的食物咽进肚子,昨天送他过来的女护士便冲了进来,在见到卫燃之后,立刻喊道,“维克多医生,快和我去手术室!” “我不用去前线吗?”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现在前线不缺医疗兵,但这里现在非常缺能进行手术的医生。”这名女护士语速极快的解释了一通,小跑着把卫燃带到了一间搭建在战壕里的手术室里。 相比昨天那间简陋的手术室,这里的环境要好了不少,虽然依旧是个加了顶的大号战壕,但却在里面套了一个大号的帐篷,这样一来,至少不用担心头顶被爆炸震落的泥土掉进伤口里了。 不仅如此,就连脚下都铺了一层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地板,靠门的位置甚至还摆了一个装满医疗器械的铁皮柜子。但唯一不变的,却是躺在简易手术台上的伤员那难以掩盖的痛苦和惊恐。 趁着在那位女护士的帮助下穿手术服的功夫,卫燃大声说道,“给他挂血浆!另外,你叫什么名字?” “珍妮!” 那名女护士说话间,同样在这间手术室帮忙的另一个女护士已经动作麻利的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罐血浆粉,熟门熟路的兑上蒸馏水之后挂在头顶的钩子上。。 等到淡黄色的血浆被输送进伤员的血管里,卫燃也戴上了口罩和橡胶手套。在那位名叫珍妮的女护士近乎麻木的眼神注视下, 粗暴的抢救着手术台上的伤员。 不得不承认,至少从昨天下午的经历来看, 卫燃自己就已经意识到, 他的抢救成功率提高了不少, 基本上只要被抬进他这里的,除了离开的时候或是少了半条腿或是少了条胳膊, 大多数时候都能活下来。至于那些腹腔受伤或者头部受伤的,则根本就不会往他这里送。 究其原因,最主要的功臣便是不限量供应的吗啡、青霉素以及那一罐罐的冻干血浆粉。 前面两个还好, 这所谓的冻干血浆粉,其实就是经过冷冻干燥处理的血浆,就像那个女护士操作的那样,用的时候只要按照比例勾兑进无菌蒸馏水里,稍稍摇晃之后就可以立刻输送进伤员的身体里代替全血。 最重要的是, 这东西不但保质期更长, 而且不需要冷藏运输、不用核验血型, 仅仅这些优点,便注定了这玩意儿会被用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当然, 这项技术本身也是为了战场发明出来的。 而对于卫燃来说,显著提高的救治成功率, 也无形之中减轻了他的心理负担。 当然, 心理负担是心理负担, 生理上的劳累却并不会因为抢救成功率的提高而有任何的减轻。 从早晨那颗砸在医院附近的炮弹炸响开始,卫燃便再也没停下来过, 不但渴了饿了都是靠那两个护士送到嘴边的水和巧克力解决,就连撒尿都没挪过地方,全都尿到了裤子里。 好在,那几乎排着队送进来的伤员,以及手术室里浓郁的血腥味也掩盖了卫燃的尴尬。 正所谓铁打的手术台流水的伤员, 从没停下来休息超过五分钟的卫燃自己都不记得, 他在身前的手术台上到底救治了多少伤员,更不记得自己锯下来多少条胳膊多少条腿,又或者宣告了多少次救治失败。 但手术室外面的火炮声和飞机的轰鸣声从来就没断过,被送到这里的伤员也一直都没有断过, 渐渐的,身体上的疲劳也已经被熬到了极限。 近乎机械的完成着一次次的救治工作,卫燃此时基本上全靠当初在红旗林场被那几位老师变着花样折磨出来的意志力撑着。 “还...还有吗?”卫燃三两下缝合了伤口之后,嘶哑着嗓子问道。 名叫珍妮的护士扭头看了眼手术室外面,也跟着送了口气,同样嘶哑着嗓子答道,“没了,总算是没了。” 闻言,卫燃立刻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密布着血脚印的地板上。 稍微喘了口气,在手术台边上站了一整天的卫燃这才在那位名叫珍妮的护士搀扶下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出了闷热的手术室。 当夹杂着腥味的海蜂迎面吹到脸上的时候,卫燃也看到了漫天的星斗,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已经在手术室里忙活了一整天的时间。 “吃点东西吧”护士珍妮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送到了卫燃的嘴边,随后又解下水壶递了过来。 “谢谢”卫燃吃掉对方手里的巧克力,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一气。 “等下我会给你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珍妮护士摘到头顶的护士帽,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感慨道,“就算是珍珠港被轰炸的时候,我都没有在一天的时间里接纳过这么多的伤员。” “你来自珍珠港?”卫燃将水壶还给对方之后好奇的问道。 “我们都来自夏威夷当地的医院”珍妮指了指周围,“虽然来这里的过程很艰难,但我们确实来了。” “这么说你认识汤姆?牧师汤姆?” “当然认识”女护士珍妮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勃朗宁袖珍手枪晃了晃,“这之枪就是我的未婚夫入伍前从汤姆家的店买来送我的。” “遇到熟人可真好”卫燃忍不住感慨道。 “恰恰相反”珍妮耸耸肩,收起手枪之后说道,“我可不想在手术台上看到任何熟悉的人。” “说的也是”卫燃笑着摇摇头。 “好了,维克多医生,你能自己回帐篷吗?”护士珍妮指了指卫燃裤裆上的白碱,“我去给你找一套干净衣服,不然等汤姆先生回来,你会成为他们的笑柄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能回去。” 卫燃尴尬的咧咧嘴,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了不远处的帐篷,而旁边的珍妮护士, 却像是不知疲倦似的, 小跑着消失在了被繁星和炮火点缀的黑夜里。 前后不到十分钟,珍妮拿着从里到外一整套全新的军装找上了卫燃,顺便还给他送来了一条毛巾、一块香皂和一桶水。 谢过了细心的珍妮, 卫燃借着那桶水简单的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随后又按照珍妮之前的要求,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桶里送到了对方的手上。 虽然不知道这提供浆洗衣服的服务到底是傻佬美的传统还是珍妮护士的额外服务,但卫燃自己却实在是不想动了,所以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许的便利,同时也在忐忑的等待着汤姆等人回来。 然而,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珍妮却再次找了上来,“维克多,最新命令,陆战三团已经拿下了滩头高地,我们的医院要往前移动,十分钟之后我们出发。” “好!” 刚刚提前给自己的水壶灌满了啤酒的卫燃赶紧回应了一声,等对方跑远了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作些什么。至于汤姆等人,却依旧一个都没有回来过。 在帐篷里转了一圈,见根本没有属于其余三人的任何个人物品,卫燃索性也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拔营的命令。 根本没用五分钟的时间,几辆卡车已经相继停在了战地医院的附近,紧跟着,其中几辆卡车跳下来一个个黑人士兵,动作迅速的帮忙搬运着包括帐篷和床在内的各种医疗用品。而在这群人里,他也再次见到了黑人威尔。 “嘿!威尔!”卫燃凑上去主动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听到有人喊自己,威尔下意识的就要立正敬礼,不过在发现喊自己的人是卫燃之后,威尔看了看左右,犹豫片刻后仍旧握住了卫燃深处的手轻轻晃了晃。 “维克多,很高兴看到你没有事。” 威尔开心的说道,随后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了,昨天有好几个黑人都得到了你的帮助,维克多,谢谢你。” “没什么,他们情况怎么样?” 卫燃说话的同时,也解下了腰间装满啤酒的水壶递给对方,“把我们的水壶换一下,拧开盖子的时候小心点,会喷出来。” 黑人威尔愣了愣,不但没有回答卫燃的问题,反而诧异的低声问道,“你要和我换水壶?你疯了?” “哪那么多话” 卫燃直接将水壶塞到对方的手上,压低声音提醒道,“闻一闻味道。” 闻言,威尔将水壶凑到鼻子下面用力闻了闻,随后立刻意识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张略带些许棕色的脸上也露出了意外和兴奋以及感动交织的复杂神色。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卫燃笑着问道。 “可以!可以!” 威尔带着些许本不该有的忐忑收下了装满啤酒的酒壶以及卫燃的善意,但在犹豫片刻后,却并没有把他的水壶递给卫燃,“被你救下来的那些人目前状况都还算不错,除了那个肚子被划开的依旧在发烧之外,剩下的状态都很好。” “那就好”卫燃点点头,“威尔,你们的营地在什么地方?” “之前是在那边” 威尔抬手指了个方向,紧跟着又说道,“不过我们接到的最新命令是跟着医院一起往前移动,大概应该会留在前面吧。” “我也要跟着医院往前动,到时候如果需要我帮助可以来找我。” 还没等威尔答应,珍妮护士便从远处跑了过来,虽然此时这片营地仅有的灯光也只是那几辆卡车的大灯,但卫燃依旧从她的严重看到了明显的厌恶。 “维克多,我们该出发了。” 珍妮护士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卡车,“我们需要立刻赶过去,那里似乎有很多伤员,虽然路上的时间不长,但你可以先休息一会。” “好,好吧。”卫燃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威尔,无奈的跟着珍妮钻进了卡车。 第432章 卫燃的绰号 不断颠簸的卡车车厢里坐满了疲惫的医生和护士,其中几个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脱掉被血迹染头的手术服,是以相比来说,不久前才洗过澡换了衣服的卫燃反倒是这些人里看起来最干净的一个。 “你是个医疗兵?” 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军医奇怪的看着卫燃腰间的手枪以及头顶仍旧被袖箍盖住红十字的钢盔,“你怎么不去前线反而躲到了这里?” “省省吧哈里森” 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医生一边嘬着呛人的雪茄一边说道,“他可不比你差,我听泰勒护士说,今天至少有四分之一需要截肢的伤员都送到了他的手术室里。” 闻言,被称为哈里森的军医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你就是兽医维克多!” “兽医维克多?”卫燃茫然的看着周围投来的古怪眼神,“我不是兽医。” “你确实不是兽医,兽医哪有你血腥?” 刚刚帮卫燃说话的那个年轻军医猛嘬了一口雪茄,喷云吐雾的调侃道,“我已经听好几个护士说了,今天一整天从你的手术室里抬出来的胳膊和腿多的吓人。” “我也听说了”一个坐在卡车角落里的医生也跟着调侃道,“据说有个年轻的士兵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有这回事” 同样坐在这辆卡车上的珍妮护士也起哄一样补充道,“当时我还以为他断气了,差点让担架兵把他直接抬走。” “维克多,你是哪座医学院毕业的?” 中年军医哈里森好奇的问道,“你的技术完全可以留在后方医院,怎么会是一身医疗兵的样子?” “因为不想被你们称为兽医” 卫燃没好气的答道,同时不着痕迹的忽略了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红旗林场学来的技术。 “说的也是”哈里森似乎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我印象里的前线的医疗兵确实都很粗暴。” “记得厨师保罗吗?”车厢里的一个护士说道,“他也是个医疗兵,那个混蛋更粗暴。” “别提那个混蛋!”车里的几个医生, 甚至包括珍妮在内的几个护士都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同一句话。。 “怎么回事?”卫燃疑惑的问道。 “保罗也是个医疗兵” 抽雪茄的医生咧着嘴解释道,“厨师是他的绰号, 那个混蛋在珍珠港遭到空袭的时候, 为了救一个大出血的士兵, 把他的断腿按在了烧红的炮弹壳上,据说那股肉香味一直到那个伤员被送进手术室都还很浓郁。” “布洛克, 别说了!我要吐了!”珍妮护士脸色难看的喊道。 “后来呢?”卫燃下意识的追问道。 “没有后来了” 哈里森医生轻描淡写的接过了话题,“他去亚利桑那号上救助水手的时候,那艘船发生了二次爆炸, 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所以大家都称为他厨师保罗,维克多,有绰号的人会在战场上的活的更久。” 抽雪茄的那位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颗雪茄递给了卫燃,“所以你肯定会顶着兽医的绰号活到战争结束的。” “谢谢的你的祝福, 当然,还有你的雪茄。”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 众人闲聊了没几句,一直在密布的炮弹坑上左右颠簸的卡车也在翻跃了不久前才被攻下的高地之后停了下来。 从卡车里跳下来之后,卫燃这才注意到, 周围躺满了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美军和日军尸体, 个别尸体的身上甚至还燃着被火焰喷射器抚慰过后残存的火苗以及诡异的肉香味。 联想到刚刚车上那几个混蛋军医嘴里提到的厨师保罗,卫燃忍不住咧咧嘴,跟着其余下来的医生和护士们, 迈步走向了不远处宛如工地一样的临时医院,同时也在依旧没有停下的交火声和时不时响起的冷枪声中听到了越发清晰且无比熟悉的哀嚎声。 “开始了, 大家可别死在手术台上。” 那位被成为布洛克的医生说话的同时吐掉了嘴里的雪茄,精神抖擞的带着身边的护士走进了一座隐藏在工事里的简陋手术室。 “兽医维克多...哼...”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扫了眼不远处发出轰鸣的推土机以及忙碌穿梭的担架兵们,同样按照指引迈步走进了一间手术室。 仅仅只是不到一个小时的休息确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不过好在, 自从拿下这片高地之后, 伤员的数量也开始锐减,所以他们在忙碌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 也总算是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依旧是在珍妮护士的带领下找到帐篷,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牧师汤姆和担架兵兰迪都已经在里面了, 但却唯独缺了推土机驾驶员马歇尔。 “马歇尔呢?”卫燃压抑住心中的不安问道。 “别担心,他还活着,现在正在外面忙呢。”已经躺在床上的汤姆指了指外面,“另外, 快把灯关上。” 闻言, 卫燃立刻关掉了刚刚打开的手电筒,直到这个时候,汤姆才说道,“周围的高地上还有不少敌人呢,他们会循着灯光把子弹和炮弹打过来。” “你们今天情况怎么样?”卫燃找了张床躺下之后问道。 “老样子” 兰迪疲惫的说道,“我现在感觉我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对了,汤姆的头盔上挨了一发子弹。” “受伤了?”卫燃立刻看向不远处汤姆。 “没有” 牧师汤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激动和庆幸,“我今天亲手杀死了一个敌人,他的枪没有打穿我的头盔,而且第二发的时候还卡壳了,后来我冲上去给了他一枪。准确的打中了他的眼眶。” “你的枪法还挺不错”卫燃笑着鼓励道,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是谁躲在坦克残骸下面玩命的祈祷来着。 “确实挺不错的”兰迪憋着笑说道,“毕竟他和那个腿都被打断的敌人距离只有不到两米。” “距离不重要,至少我杀死了一个敌人!”汤姆坐起来争辩道。 “明天我也会杀死一个的”兰迪浑不在意的说道。 卫燃打了个哈欠,“干脆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前线算了”。 “现在就算前线站满了脱衣舞女郎我都不想再走一步了”兰迪最先认怂,“我甚至觉得等战争结束之后我都能去练长跑了。” “我也不想动了”牧师汤姆一边揉捏着双腿一边说道,“不过明天我肯定还能打死几个。” “现在前线什么情况?” 卫燃借着话题问道,说起来,他对太平洋战争的历史了解的并不算深入,最多也仅仅只是记住了开始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以及对二战走向的影响之类的东西而已。 “伤亡很大” 汤姆叹了口气,“为了拿下距离我们不远的那片滩头高地,仅仅我和兰迪遇到的增援就有好几次,很多伤员根本来不及抬回来就死在了原来的位置。” “也有好消息” 担架兵兰迪接过话题说道,“虽然伤亡很大,但是已经推进到了高地后面的公路附近,我们的坦克已经可以沿着那条公路继续前进了,现在唯一的麻烦是附近几个小高地上的敌人还没有清理干净。” “估计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卫燃忍不住松了口气,结合这两天的情报,探头两侧的悬崖和正前方的高地都已经被攻克, 相当于已经建立了稳固的登陆场, 如此一来,解决其余的散兵游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回来了!让我看看还有谁活着!” 话音未落,光着膀子的马歇尔手里捧着几个铁皮罐头钻进了帐篷,“真遗憾,你们竟然都在。” “我们也很遗憾你竟然也活着” 汤姆没好气的怼了回去,随后好奇的问道,“马歇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新口味的罐头?” “刚刚处理那些老鼠尸体的时候从他们身上找到的” 马歇尔熟门熟路的用手电筒和头盔弄了一盏小夜灯摆在了地上,“之前那些罐头我早就吃腻了,正好用这些换换口味,而且我还弄到了这个!” 说话间,马歇尔竟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四瓶可乐! “你从哪弄到的?”刚刚还说一步也不想走的兰迪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抢过了对方递来的可乐瓶子。 “我从师长的配给物资里偷来的,”马歇尔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维克多请我们喝了啤酒,所以今天我请大家喝可乐。” “你胆子可真大”汤姆哭笑不得的接过了可乐瓶子,用牙咬开之后扬起脖子便灌了一大口。 “只是几瓶可乐而已,师长不会那么吝啬的。” 马歇尔浑不在意的递给卫燃一瓶可乐以及一个医疗包,“兽医,帮我给伤口换个药,然后我们尝尝那些罐头怎么样?” “首先,别叫我兽医,因为那只能证明你是牲口。” 卫燃接过可乐丢到床上,一边从医疗包里往外拿东西一边朝对方手里的罐头扬了扬下巴,“第二,那里面装的东西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为什么?”马歇尔不解的看了眼手里的罐头,“你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那上面写着呢” 卫燃从对方手中拿过两个铁皮罐头看了看,“这个装的是米饭,另一个是掺了红豆的米饭。” “这个呢?”马歇尔递过来一个稍微小一些的罐头,同时好奇的问道,“维克多,你懂日语?” “我不懂” 卫燃用手指头敲了敲手中的罐头盒,“但我认识上面的汉字,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叫做纳豆的东西。” “那是什么?”马歇尔说话间已经开始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找出了开罐器。 “发酵的豆子,你也可以理解成腐烂的豆子,拉丝的那种。” 说话间,马歇尔已经打开了手里的罐头,伸出两根手指头从里面挖出了一坨黏糊糊拉着细丝的豆子,脸色难看的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些豆子怎么看起来像得了性病一样?” 第433章 荒唐的排挤 “那些豆子看起来已经够恶心了,但你的形容简直比豆子还恶心。” 一边说着,刚刚因为好奇心凑上来的兰迪也干脆的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在了他的床上,“我现在连这瓶可乐都快喝不下了。” “怎么会有人吃得下这种东西” 马歇尔在罐头盒的边缘抹干净手指头上黏糊糊的纳豆,掀开帐篷门之后看了看四周,瞄准一个方向便抡圆了胳膊将其丢了出去,接着立刻躲回了帐篷,随后,众人便听到了罐头盒与头盔碰撞发出的动静以及一声惊呼之后的咒骂。 牧师汤姆无奈的摇摇头,“海蜂营地里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败类。” “又不是我丢的,关我什么事。”马歇尔一脸无辜的摊摊手,“维克多,快帮我给伤口换个药。” “坐好了” 卫燃笑了笑,将桌子上那几罐米饭都划拉到床底下,随后从医疗包里拿出了新的纱布敷料以及磺胺粉和一支青霉素。 虽然马歇尔对他胸口上的伤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是当卫燃打开纱布之后才发现,这条伤口竟然有十多厘米长。 这个牲口... 卫燃咧咧嘴,细致的帮对方更换了新的敷料,等完成包扎之后,顺手又给他来了一支青霉素。这倒不是他滥用药,实在是这个小岛闷热潮湿的环境,实在是太容易让伤口感染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把枕头拔出来,一个端着头盔的宪兵便低头走进了帐篷,更让众人憋不住笑的是,这名宪兵的胸口,还有一大片黏糊糊的纳豆。 “马歇尔!这些屎一样的东西是不是你丢来的?!”这名宪兵压抑着怒气直接找上了正主。 马歇尔捏了捏拳头,“虽然昨天我打了你们的队长,但你也没必要往胸口上抹一坨屎来污蔑我。” “污蔑你?”这名宪兵冷笑了一声,“难道还用我把证人找来吗?” “不知道我够不够资格做证人?” 牧师汤姆爬起来问道, “我是随军牧师汤姆,我可以用上帝的名义作证, 刚刚马歇尔一直在接受维克多医生的治疗。” “确实是这样”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玻璃针管, “你进来的时候, 针头都还没拔出来呢。” “你就是那个在战场上救过黑人士兵的兽医维克多?”这名宪兵扭头看着卫燃问道,但言语间夹带的私货却不少。 “确实是我, 不管你说的救了黑人士兵,还是那个兽医的绰号。”卫燃将针头拔下来丢进消毒盘,“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这名宪兵抬手敬了个军礼, “既然汤姆中尉和维克多少尉都能为马歇尔中士作证,我没什么可调查的了。” “像我道歉”马歇尔嬉皮笑脸的提醒道。 这名宪兵看了眼马歇尔,却是根本没有接茬,只是干脆的转身离开了帐篷。 “刚刚你说,你昨天打了宪兵队长?”卫燃等那名宪兵走远了之后惊讶的问道。 “不要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混不吝的马歇尔躺在了卫燃对面的床上, “你们难道不该惊讶我们的牧师汤姆竟然用上帝的名义为我做假证吗?” “我可没有做假证” 汤姆举了举手里的可乐瓶子, “上帝作证, 我说的都是实话, 在你把那个得了性病的罐头丢出去之后的时间里,确实一直在接受维克多的治疗。” “上帝可真好用”担架兵兰迪忍不住感叹道。 “所以马歇尔,要不要信仰上帝?”汤姆大蛇顺杆爬一样开始推销起了他的业务。 马歇尔撇撇嘴,“如果上帝能在天亮前结束这场战争, 别说信仰上帝, 就算让我亲吻他的大脚趾我都没意见。” “维克多, 你呢?”汤姆不死心的看向斜对面床上的卫燃, “你需要有个信仰的。” “算了吧,在我眼里上帝还不如手枪管用。” 卫燃说着已经咬开了可乐瓶盖, 躺在床上惬意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出乎他的预料,这时候的可乐竟然要比后世满大街都能找到的更好喝一些。 “唉...” 牧师汤姆叹了口气, 却并没有继续推销他的信仰, 因为不管他还是一直在看热闹的兰迪,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马歇尔和卫燃说的都是事实。 “我的计划快成功了”同样捏着瓶可乐时不时抿一口的马歇尔, 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 “什么计划?”汤姆下意识的追问道。 “没什么”马歇尔笑了笑, 转而聊起了位于珍珠港的某个脱衣舞酒吧里的姑娘们。 时不时应和一句的卫燃看了看眉飞色舞的马歇尔, 又转头看了看帐篷外面,恍惚间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不出意外的话, 不管刚刚丢出去的纳豆罐头, 还是马歇尔昨天打了宪兵队长,恐怕都是为了能去前线开什么喷火坦克做的铺垫。 不过正所谓人各有志,马歇尔这上赶着作死的德行他虽然不认同,却也没有借口拦着。 目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趁着马歇尔这个混蛋还活着,赶紧找机会想办法给他和黑人威尔拍一张合影。不然一旦马歇尔被“发配”到了前线,恐怕真就再难找到机会了。 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四人中的三人先后打起了呼噜,仅剩下唯一还保持着清醒的马歇尔,默不作声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的在帆布帐篷上戳出一个洞,借着从外面打进来的冷冽月光,照亮了他手中那张仅有巴掌大的合影以及一串宛若风铃般的士兵牌。 在这张沾染着些许合影里,是十几个或是穿着军装,或是光着膀子,又或者手里拿着雪茄、啤酒、可乐乃至扳手的年轻工兵。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整排停放的整整齐齐的推土机。 “你们等着,一定要等着。” 马歇尔呓语般呢喃着,让仅有硬币大小的一束朦胧月光轻轻滑过照片里每一个工兵脸上阳光的笑容,“我很快就能去前线了,很快,我保证。” 昏暗的帐篷里,和马歇尔头对头躺在另一张床的牧师汤姆无声的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戳破混蛋马歇尔脆弱且不为人知的那些伤痛。 当火红色的太阳再次跳出海平面的时候,急促的哨音叫走了最先醒来的担架兵兰迪和牧师汤姆,顺便也让这座位于大后方的战地医院开始了忙碌。 在周围各个高地上时不时响起的激烈交火声中,一批批的伤员被担架兵们从前线抬回来送到了分散于各处的手术室。 几乎在卫燃穿戴好干净的衣服走出帐篷的同时,光着膀子的马歇尔也叼着烟走向了不远处的一辆推土机, 从同伴的手里接过了昨晚没有完成的工作。 相比昨天的忙碌,卫燃今天要清闲了不少, 虽然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伤员被送上手术台, 但他总算不至于连喝水撒尿的功夫都腾不出来了。 但另一方面, 卫燃也从周围那些朝自己目露些许鄙夷之色的伤员乃至个别担架兵嘴里, 听到了除了“那就是兽医维克多”之外的另一句话,“听说他在登陆日那天为了救黑人士兵,放弃了十好几个白人士兵的生命。” 原本,卫燃对这些风言风语倒是并不在意,但是等到中午的时候,一个被送来的伤员竟然以这件事为借口,大喊着拒绝了卫燃对他的救治,并且坚持要求换个医生。 “维克多,怎么办?”护士珍妮为难的朝卫燃问道。 “把这个白痴抬出去”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命是他自己的,不用我救正好能休息休息。” 护士珍妮张张嘴,最终还是喊来了手术室外面的担架兵,将那位大腿里还镶着子弹的伤员抬出了手术室,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久之后珍妮护士一脸气愤回到了手术室,“刚刚我出去问了问,维克多,似乎有人在针对你。” “因为我救了黑人士兵?”卫燃无所谓的问道,这事虽然荒唐,但他却并不意外,仅仅看看当初的马歇尔就知道了,他当初能用枪指着自己,就证明了即便在前线人脑子都打成了狗屎,也根本不会耽误他们根深蒂固的人种歧视。 “恐怕不止这样” 珍妮欲言又止的看着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维克多,你真的救过黑人士兵?” “真的救过”卫燃抬头看着对方,“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希波克拉底誓言是说给狗听的?” 珍妮护士翻了个白眼,“我虽然同样对黑人没什么好感,但并不觉得你做的有什么错误,不过恐怕有些白痴不这么想。” “比如某个宪兵?”已经大致猜到些什么的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 珍妮护士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直白的暗示道,“准确的说是某个一直对有色部队的态度非常极端,而且不久前还被你们的好朋友马歇尔打断了鼻梁骨的宪兵队长。 维克多医生,我不想去评价谁对谁错,昨天和前天你对战地医院的巨大帮助,所有医生和护士都不会视而不见。但我觉得你要做好准备,恐怕他们不止是想让伤员们知道你救了黑人士兵这么简单。” “无所谓” 卫燃浑不在意的脱掉染血的手术服丢进了赃物筐,顺手捡起不知道从谁的裤子上剪下来的一节裤腿,将其撕开摊平之后,不紧不慢的摘下头盔,用这块带着血迹的布料替换了原本用来盖住头盔上那些红十字的袖箍。 “看来你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珍妮无力摇摇头,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我本来就是个医疗兵,去前线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说话间,卫燃已经重新把头盔戴在了头上。 还不等珍妮护士说些什么,昨天转移到这里的时候,在卡车上认识的那位中年医生哈里森已经一脸愤怒的走进了手术室。 “维克多,我很抱歉。”哈里森拍了拍卫燃的肩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关系” 卫燃接过珍妮护士递来的医疗包跨在肩膀上,“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没关系的,在这里和在前线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兽医维克多” 哈里森极为正式的抬手行了一个军礼,语气中带着愧疚做出了承诺,“活着回来,我保证明天的时候你就能继续在战地医院工作,就算是盖格少将来了,也不会再把你派到前线去。” “没关系” 卫燃敷衍的回了个并不标准的美式军礼,“被皮肤颜色蒙蔽双眼的白痴以后还会有的,而且只会越来越多,所以不用这么在意,再说了,这里可不一定比前线安全。” 说完,卫燃便施施然的走出了手术室,看都不看一眼在不远处站岗的那名宪兵,跟着两个担架兵冲向了相距不过几百米的前线阵地。 至于身后的手术室因为缺少了自己会不会出现伤员得不到及时抢救死在手术室外面的事情,他却根本不在意,路都是自己走了,自己救了黑人士兵不后悔,那么他们应该也不会后悔。 甚至,他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前线之后,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消极怠工。 第434章 重返前线 远远的吊在担架兵的身后一路前行,卫燃却莫名的觉得轻松了不少。这里虽然随时都有被流弹击中的风险,但实际上却远不如手术室忙碌,甚至那些随时都可能断气的伤员,大概也根本不在乎帮他们续命的医疗兵之前是不是救过他们看不起的黑人。。。 而另一方面,这一路上,沿途那些或是被坦克碾压的支离破碎,或是被烧焦散发着肉香的日军尸体,也让他觉得格外的心情舒畅。 可惜了没有个相机... 卫燃弯腰从一堆肉泥里捡起一支被坦克碾压成两节的日式指挥刀看了看,颇为可惜的嘀咕了一句,顺手将手中的断刀戳到了一节焦黑的尸体身上,又从不远处捡起一支m1卡宾枪,这才加快脚步追着那两个担架兵继续前进。 渐渐的,周围多了正在仔细搜索坍塌掩体的士兵,也多了几辆不断近距离开火压制的坦克甚至喷火坦克,以及疯狂扫射的机枪手。当然,还有端着火焰喷射器等待时机的士兵。 这些战死率极高,但杀伤力却大的吓人的喷火兵倒是让卫燃格外的羡慕。他们要做的,仅仅只是等着周围的队友们往掩体里丢进去一些手雷,然后趁着他们用手中的武器火力压制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架好手中的m2火焰喷射器,瞅准时机扣动扳机准备应对强大的后坐力就够了。 除了对付那些错综复杂的掩体废墟和战壕,躺在地上伪装成尸体的等着暴起伤人的伏地魔也是喷火兵们的主要目标,而这也是为什么这一路走来,烧焦的尸体遍地都是的原因。 当然,即便如此谨慎,这些杀伤力惊人的喷火兵们所面临的危险也同样很大,他们几乎是所有狙击手、机枪手、乃至火炮迫击炮掷弹筒的优先打击目标,以至于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伸手摸了摸头盔网罩,确定用来遮盖红十字的那块破布还在,卫燃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说那些喷火兵是小鬼子的第一目标,自己顶着医疗兵身份无疑是第二目标,而这也是他为什么捡了支卡宾枪拿在手里的原因,无非是不想引起注意罢了。 随意找了个人数看起来不多,而且没有喷火兵配置的小队,卫燃仅仅只是拍了拍头顶的钢盔,其余几人便眼前一亮,不着痕迹的快走了几步,默契的把卫燃挤到这支小队的末尾。 大家都不傻,自然知道卫燃刚刚那动作意味着什么,甚至就算看不出来的,也能通过他腰间的那两个医疗包猜到他的身份。 有个医疗兵愿意跟着一起行动,这几乎是所有前线小队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 “我认识你,你是兽医维克多对吧?”一个士兵说话的同时,还从头盔的束带上抽出一个m1卡宾枪的弹匣递给了卫燃。 “我现在这么出名了吗?”卫燃哭笑不得接过了对方手中递来的弹匣。 “昨天我们的一个队友就是你帮忙切掉脚掌的。”这名士兵笑了笑,背对着卫燃一边搜索前进一边说道,“我叫布鲁斯,谢谢你没把他的大腿也一起锯下来。” “不用谢,我已经对你的队友没印象了。”卫燃稍有些尴尬的答道。 “哒哒哒!” 名叫布鲁斯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回应卫燃,他旁边的另一名士兵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对准前面一个猛然打开的洞口开始了扫射。而其他几名队员,也立刻举枪开火,又或者揪下胸前的手榴弹批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如此土豪的凶猛火力压制,那个刚刚把枪伸出洞口的招核军仅仅来得及打出一发子弹,便已经连人带枪外加两颗手雷又栽了回去。 连续两声沉闷的爆炸过后,名叫布鲁斯的士兵第一个冲了过去,将枪管伸进洞口,身体却躲得老远开始扣动了扳机,同时另一只手也已经提前掏出一个弹匣做好了准备。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其余几个士兵已经纷纷围了上来,落井下石一般往里丢进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榴弹,并在布鲁斯打空一个弹匣的同时,默契的转身四散跑开。 “轰——!” 几声几乎连在一起的沉闷爆炸之后,那个只比脸盆大了一圈的洞口颇为喜感的喷出了一个不断变大的黑色烟圈。 这还没完,一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喷火兵还不等那烟圈消散,便已经在四五米之外操纵着火焰喷射器,将裹挟着高温的火蛇准确的送进了那个洞口。 一时间,清晰的惨叫声和哭喊声从洞口中传出,紧接着,不远处的一条战壕里冒出了滚滚黑烟,随后便冲出来几个全身都燃着烈火的烧烤食材。 “砰!” 卫燃下意识的举枪打出了一发子弹,轻易的命中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招核士兵的胸口。 “维克多,不用浪费子弹!”布鲁斯大喊着提醒道,“只要他们不朝你冲过来,不用开枪。” “为什么?” 卫燃看了眼那位已经躲起来的喷火兵,再看看周围那些警惕的看着四周的美国大兵,这才不解的问道。 “一旦他们的同伴忍不住帮他们结束生命,我们也就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位置。” 布鲁斯理所当然指了指那几个仍旧在满地打滚试图扑灭黏在身上的烈火的招核军人,“他们的惨叫虽然让人很不舒服,但那些老鼠听到之后比我们更加煎熬。” 他这边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密林里便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那几个火老鼠也相继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而那几声暴露位置的枪声就像是信号一般,一时间,周围至少有一半的小队都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开始朝着枪声响起的位置一边压制一边前进。而剩下的那一半,则隐藏好身子,更加警惕的将枪口对准了周围错综复杂地形,提防着从各处冒出来的敌人。甚至就连两辆坦克,都将炮塔对准了众人开火的方向。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突如其来的交火开始之后不到两分钟,卫燃便不止一次听到了呼喊医疗兵协助的声音。 朝布鲁斯递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卫燃朝着最近的一名伤员冲了过去。 这名伤员从脸颊一直到耳后,都被子弹撕出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以至于可以清晰的从外面看到他的后槽牙,甚至就连右边的耳朵,都被子弹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左右看了看,卫燃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冒着烟的掩体火力碉堡说道,“把他搬到那边。” 闻言,这名伤员的队友立刻扶着他快速挪到了卫燃指定的位置。 “我尽量把你的耳朵缝上” 决心洗脱兽医名号的卫燃也不管那伤员听没听到,伸手给对方扎上了吗啡,随后便开始准备缝合用的器械。而这名伤员的队友,也举着枪警惕的盯着碉堡周围的环境。 然而,就当卫燃刚刚清理干净这名伤员脸上的伤口准备缝合的时候,一颗子弹却擦着他的钢盔边缘飞了过去,好巧不巧的击中了一名士兵的左侧肋骨! “狙击手!”另一名士兵见状一声大喊,下意识的便挡在了卫燃的前面。 “快躲起来!” 卫燃根本顾不得站起身,一手拽着脸上受伤的伤员,一手拽着刚刚中枪的士兵,在其余士兵的帮助下,连顿带爬的绕着这个圆形的碉堡转换了个角度。 “还有谁受伤了?”卫燃大喊着问道。 “没事!我们都没事!”其余几名士兵一脸后怕的回应道。 “想办法让周围人帮忙解决那个狙击手,然后让担架兵过来。”话音未落,卫燃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替自己挨了一枪之后,不断哀嚎抽搐的士兵身上。 粗暴的撕开伤口处的衣服,当他看到对方肋骨位置那个宛如小孩嘴巴一样的狭长伤口时便心头一沉。 默不作声的给对方扎上一支吗啡,卫燃的一颗心却沉入了谷底,其实只看受伤的位置,他便知道刚刚那颗子弹大概率是打着滚钻进对方的身体里的,但更重要的是,那颗子弹很有可能已经击中了对方的肝脏。 相较于还算坚韧的皮肤,柔弱娇嫩的肝脏在子弹的空腔效应下,很可能已经完全破裂成了一堆烂肉。 根本等不及吗啡的效用完全发作,更来不及去关注那位脸上依旧插着一根缝合针的伤员,卫燃拿着手术刀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身边这名士兵的腹腔,紧接着便看到了被子弹搅碎的内脏。 “我...我还能活下来吗?”这名士兵见卫燃已经停住了手,显然也已经猜到了结果。 “你有什么心愿吗?”卫燃一边帮对方缝合刚刚起手切开的伤口一边问道。 这名士兵看了看周围的同伴,又艰难的抬头看了看不断盘旋着飞机的天空,断断续续的说道,“帮我...点一颗烟吧...” 闻言,卫燃点点头,停下手里的缝合工作,伸手从头盔上取下那包香烟,从中间抽出一颗叼在嘴里点上,然后塞进了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兵嘴里。 还不等他重新开始刚刚中断的缝合工作,牧师汤姆和兰迪便抬着一副担架,根本无视那名还没解决的狙击手,从远处飞奔着冲了过来。 ------题外话------ 晚点还有 第435章 马歇尔的计谋? “维克多?!你怎么跑到前线来了?”牧师汤姆在冲过来之后惊讶的问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卫燃剪断了缝合线,“汤姆,这名士兵需要你和你的上帝。。。” 显然,汤姆明白了卫燃的暗示,用力喘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本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血迹的圣经,轻轻放在了那位卫燃都没来得及询问名字的士兵手里,颇为娴熟的带领着包括兰迪为其举行了最后的弥撒。 与此同时,其余的那些士兵却在呼喊着周围人帮忙。至于卫燃,却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最初那名脸上受伤的士兵身上,尽可能细致的帮对方缝合着脸上的伤口。 这个时候,他早已经没了为那所谓的兽医绰号正名的心思,更多的只是想让那名在祈祷声中,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丝安详的士兵用生命换来东西更值得一些。 而接受卫燃治疗的这名士兵,此时眼角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到了伤口上。 “别哭” 卫燃尽可能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提醒道,“不管你的眼泪还是你的抽搐,都会让我不小心缝歪了伤口,别让他牺牲白费。” 闻言,这名伤员闭上了眼睛,但却依旧止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默默的叹了口气,卫燃耐心的撕下一小节纱布盖在了这名伤员的眼睛上,后者也立刻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纱布上,轻轻的擦拭着他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眼泪。 在纷飞的炮火声中,当卫燃将这名伤员脸上狰狞的伤口以及撕裂的耳朵全都尽可能的缝合上之后,身边的弥撒也早已经走到了尾声,那名躲在远处的狙击手,也在坦克的火炮打击下失去了所有的威胁。 牧师汤姆收起那本沾染着血迹的圣经,帮那名士兵闭上了眼睛,随后从他的脖子上揪出士兵牌,取下其中一枚丢进了自己的包里,随后将另一枚塞到了死者的嘴巴里。 等到卫燃用纱布帮那名伤员包裹住了脸上的伤口之后,后者却并没有听从汤姆的建议撤回后方,反而重新拿起了步枪,和他的队友重新加入了战斗。 “说说你吧” 牧师汤姆跟着卫燃一边寻找伤员,一边问道,“你不在后方医院做手术,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哪里不一样?”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并没有提及医院里那荒唐可笑的排挤。 不过牧师汤姆却并非傻子,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便猜了个大概,“这么说有人开始针对你了?让我猜一猜,是因为马歇尔,还是因为你的那些黑人朋友?” “或许都有吧” 卫燃停住了脚步,弯腰蹲在了一句胸口中弹的尸体身边,他记得很清楚,这具尸体名叫布鲁斯,不久前还送给了自己一个卡宾枪的弹匣。 可没想到,这前后才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刚刚认识的朋友却已经变成了一具等待闲暇时才有机会去收敛的尸体。 “马歇尔也来前线了”双手拖着担架跟在后面的兰迪说道,“中午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了。” “马歇尔也来前线了?”卫燃惊讶的抬起头,“他来前线做什么?” “喷火坦克驾驶员”汤姆无奈的说道,“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他是怎么走到的,而且他肯定不知道还连累了你。” “我可没有被连累” 卫燃站起身,走到一个伤员身边,一边动作麻利的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一边说道,“而且这种事你们也不要和他说。” 汤姆看了眼卫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卫燃的请求。 前后不过五分钟,经过卫燃初步处理的伤员被兰迪扶上了担架,两人告别了卫燃,小跑着冲向了后方的战地医院。 卫燃跟随着前线的士兵一点点的推进着战线,这大半个下午的时间,他救治的伤员越来越少,而且大多也都从惨烈的爆炸伤害变成了枪伤,其中很多甚至在经过他的处理之后又重新加入了战斗。 但相应的,卫燃也不止一次的遭遇了对面那些躲在掩体里的招核狙击手乃至掷弹筒的照顾。其中最危险的一次,他距离炸点仅仅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而已。 好在,不管是那些战斗的士兵还是那些横冲直撞疯狂碾压的坦克,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的保护着前线所有的医疗兵们。 等到黄昏来临,夕阳即将沉入海面,战场周围的热带雨林里却毫无征兆的冲出了一股数百人的招核军。 即便有着夜战的优势,这些高喊着板载的士兵也并没有翻起任何的浪花。轻而易举的便被那些美国大兵们用不要钱的重机枪和威力过剩的坦克火炮全都拦在了他们的冲锋杀伤范围之外。而紧随其后的坦克碾压,也完美的杜绝了双方关于俘虏问题的纠结。 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中,7月23日的战斗随着那些从后方开上来的推土机以及负责搬运尸体的后勤人员到来,也终于划上了句号。 至此,在身后那片登陆场周围大部分的敌人都已经被肃清,仅剩的那些地势险要的高地,也因为射界的原因,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威胁到大后方的登陆场。 满地焦土的战场边缘,卫燃疲惫的坐在一顶和主人走散的钢盔上,靠着一颗拦腰折断的棕榈树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离着他不远的位置,几辆推土机已经相互配合着,将一段战壕进行了扩建,将不久前发起冲锋的那些招核军尸体乃至个别运气好还没断气伤员,全都一股脑的推了进去。 一起被推进去的,还有各种经过碾压的武器弹药和物资补给,这些东西美国大兵们根本看不上,但留在这里的话,指不定等晚上的时候就会被仍旧躲在森林里的招核军捡走,既然如此,唯一的办法也就只剩下了统一碾压后的深埋处理。 还不等他看够热闹,卫燃却发现担架兵兰迪正和一个他没见过的士兵和合力搬运着尸体。 “兰迪!” 卫燃朝对方招了招手,等他们停下之后,立刻小跑着冲了过去,“汤姆呢?你怎么换搭档了?” “汤姆受伤了”兰迪无奈的说道,“我们搬运伤员往回走的时候,他的屁股中了一枪,被狙击手打的。” “狙击手没事打他的屁股干嘛?” 卫燃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伤员脑袋的高度之后,立刻也就意识到了原因。 “看来你发现了” 兰迪稍稍放慢了速度,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释道,“我们当时抬着一个少校,大概那颗子弹是冲着担架上的少校先生的脑袋过去的吧。”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卫燃跟着对方一边走一边问道。 “还算不错” 兰迪笑着解释道,“那颗子弹打在了肉最多的地方,虽然看起来很惨,但是连骨头都没伤到,现在应该已经在帐篷里躺着了。” “你也小心点” 卫燃指着周围提醒道,“相比之前的火炮爆炸,冷枪反而更危险。” “你的处境可比我更危险” 兰迪笑着调侃道,“我听那个倒霉少校说,最晚明天这个时候,登陆场周围的敌人应该就能全都消灭干净了。” “这么说我们很快又要换地方?”卫燃扭头问道。 “估计不会” 和兰迪共同抬着担架的那名士兵说道,“师部战地医院不会离开舰炮的火力范围太远,除非我们能拿下一个设施完备的城镇据点。” “你怎么知道?”兰迪下意识的问道。 “我和另一个倒霉鬼抬担架的时候,听一个伤员说的。”这名士兵理所当然的说道。 “说说马歇尔吧”卫燃适时的转移了话题,“这个下午我都没见到过他,那个混蛋不会也受伤了吧?” “现在所有的喷火坦克都被抽调到还在战斗的位置了”兰迪自信的说道,“放心吧,那个混蛋可不会有事,而且我还打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也是你抬担架的时候问道的?” 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这些在前线和后方来回穿梭的担架兵,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称得上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需要他们用担架抬走的人到底是个列兵还是个将军。 “当然” 兰迪稍稍压低了声音,“马歇尔那个混蛋是故意找上那个宪兵队长的,因为那位队长的弟弟就是喷火坦克的驾驶员。” “然后呢?” “然后马歇尔去顶替了那位队长弟弟的位置。” 兰迪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继续说道,“维克多,接下来的话希望你不会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根据我听来的消息,当然,只是听来的消息。” 兰迪咬咬牙,继续说道,“在你被排挤到前线之后,马歇尔就去找那位宪兵队长道歉了,并且用他代替宪兵队长的弟弟去驾驶喷火坦克的代价,换你回到战地医院的手术室。 但...但汤姆说,这很可能是马歇尔一开始的时候就计划好的。在你还没请大家喝酒之前,他就计划好的。”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挺聪明” 卫燃浑不在意的嘀咕了一句,转而奇怪的问道,“马歇尔那个混蛋如果真的这么聪明也是好事,不过那个宪兵队长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权利?” “他的权利并不大” 走在前面的那名担架兵气愤的说道,“但他很会利用宪兵的特权挑拨关系制造矛盾,那些信了他的鬼话的白痴简直像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而且据我所知,你今天被送上前线,就是他收买了很多伤员一起抗议的原因。” “没想到还是个十足的小人”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内心却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宪兵队长提高了警惕。 ------题外话------ 等下不知道还能不能码出来一章,不过别等了。 第436章 即将结束的滩头战斗(为花碧楦大佬加更) 跟着兰迪二人抬着的担架回到后方的战地医院,离着老远,卫燃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牧师袍子,正端着一本被血液染透的圣经,靠着一支拐杖站的笔直的汤姆,正虔诚的为那些抬回来的尸体做着弥撒。 虽然时间不太对,场合也有些许的不合适,那祈祷的内容听起来也更像是要发起一场针对异教徒的胜战似的慷慨悲怆。。。 但不可否认的是,萦绕在周围那几乎快凝结成固体的压抑气氛,和那些虔诚的在胸前画着十字的士兵们身体散发出的杀气,却无一不在暗示着,这位第一次走上战场的牧师带头搞的封建迷信活动,其激励作用丝毫不亚于同时期苏联红军里那些带头冲锋的政委们。 等汤姆主持完了那些牺牲士兵的弥撒,哈里森医生和珍妮护士也找上了在远处旁观的卫燃。 “汤姆先生是我见过的最虔诚的牧师”珍妮护士说话的同时,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而且他有一颗悲悯的心” 哈里森也跟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才转移了话题说道,“维克多,很高兴看到你没有受伤,如果你愿意,明天留下来帮我们吧,这次不会有人再把你赶走了,我保证。” “我听你们安排”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 “中午的事情,我替那些蠢货向你道歉。”哈里森继续说道。 “没关系”卫燃摆摆手,浑不在意的问道,“你们下午过的怎么样?” “和往常一样忙” 哈里森医生捶打着僵硬的肩膀,“甚至可以说,你去了前线之后我的工作量明显增加了,早知道这样我该离你的手术室远一点才对。” “而且顶替你的那个医生也慢的让我发疯” 珍妮护士头疼的说道,“我今天上午才习惯你的速度,结果下午的时候我甚至要经常等着他才行,这反而让我更累了。” “看来大家这个下午过的都不怎么样”听着这两位不算朋友的朋友嘴里的抱怨,卫燃的心情也莫名的好了一些。 “确实不怎么样” 珍妮朝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往这边挪动的汤姆扬了扬下巴,憋着笑调侃道,“不过最惨的恐怕就是我们的牧师先生了,另外说一句,他的屁股可真白,而且上面还纹着他妻子的...。” 珍妮护士刻意在最后一句的时候提高了音量,原本穿着一身牧师袍子的汤姆那副上帝仆人的形象也瞬间倒塌,无奈的回应道,“珍妮,你真的打算让整个陆战三师的士兵都知道我的屁股上写了什么吗?” “放心吧汤姆!” 珍妮将双手凑到嘴巴边上拢成唬人的喇叭状,憋着笑小声说道,“我不会让你的好朋友维克多和兰迪知道,你的屁股上纹着‘汤姆·费拉罗先生属于劳伦·拉夫特女士的私人财产’这句话的!” “嘿!”牧师汤姆的脸瞬间变的通红,“你说好要保密的!” “放心吧汤姆!” 卫燃一本正经的摆摆手,“我没听到你的屁股上纹着‘汤姆·费拉罗先生属于劳伦·拉夫特女士的私人财产’这句话。” “我也没听到你的屁股上竟然纹着‘汤姆·费拉罗先生属于劳伦·拉夫特女士的私人财产’这句话。”努力忍着笑的兰迪话音未落,便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 “算了” 脾气本就不错的汤姆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怎么会认识你们这些混蛋?” “汤姆先生”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哈里森医生露出一抹笑意,“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就当是吧” 牧师汤姆彻底放弃了辩解,明智的转移了话题说道,“看在维克多的份上,我就不去伤员帐篷住了怎么样?” “你担心被看到...” “闭嘴!”牧师汤姆没好气的朝着兰迪送出了一颗中指。 “看在维克多的份儿上,也看在劳伦·拉夫特女士的份儿上,你可以睡在自己的帐篷里。”哈里森医生说完,和珍妮不约而同的再次笑出了声。 总算打发走了哈里森和珍妮护士,卫燃和兰迪搀着汤姆一瘸一拐的返回了不远处的帐篷,这短短几十米的路上,好奇心旺盛的兰迪一次次的试图把话题引到汤姆屁股的纹身上。 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汤姆站在帐篷门前破罐子破摔的解释道,“好了别再问了,那只是我的妻子担心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而已。” 卫燃撩开帘子,一边搀扶着对方往里走一边说道,“如果不是你之前有过先例,那就只能证明你的家庭地位实在是一言难尽。” “关于我的纹身话题能不能结束了?” 汤姆在卫燃的帮助下脱掉身上的袍子,随后艰难的趴在床上说道,“兰迪,你去餐车看看能不能弄回来一些除了罐头之外的吃的,我今天看到餐车过来了。” “交给我吧!”兰迪不疑有他,麻利的拿上包括马歇尔在内的饭盒便跑了出去。 “马歇尔的事情,兰迪和你说了吧?”汤姆直等到兰迪跑远了,立刻开口问道。 “说了”卫燃无所谓的答道,“放心,我不会怪他的。” “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汤姆明显松了口气,可随后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卫燃见状索性主动问道,“汤姆,那个宪兵队长的事情你了解吗?” “不太了解”汤姆摇了摇头,“没人愿意和我说太多那个宪兵队长的事情,但他的弟弟确实已经接手了马歇尔的工作。” 还不等卫燃再说些什么,兰迪已经拎着饭盒兴冲冲的跑了回来,“汤姆,你说的没错,今天开始我们终于不用吃那些恶心的罐头了。” 卫燃闻言站起身,“既然这样,我去弄点啤酒回来。” “你还能弄到啤酒?”兰迪惊喜的问道。 “应该问题不大” 卫燃提前给这二人打了个铺垫,这才接过他们的水壶走出了帐篷。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水壶里自然已经装满了也就冰凉的啤酒,但可惜的是,马歇尔却依旧没有回来。 虽然四人才相处了短短三天的时间,虽然马歇尔是个十足的混蛋,但卫燃三人却依旧开始担心起他的安危,以至于连原本还算不错的晚餐以及那些珍贵的啤酒,都变得没滋没味的。 刻意不去谈及有关马歇尔的话题,三人胡乱填饱了肚子之后,便各自躺在了床上,享受着从海面吹来的些许凉风的同时,也忍受着那些已经折磨了他们两个晚上的大蚊子肆意的叮咬。 在辗转反侧中熬过了夜晚又迎来了白天,马歇尔依旧没有回来。但兰迪却不得不继续着他的担架兵工作,卫燃也再一次走进了那间越发坚固的手术室。 甚至就连汤姆都没有闲着,这位随军牧师虽然因为屁股受伤没办法继续和兰迪组队去抬担架,但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躺满了伤员的帐篷,安抚着那些身上各处裹着纱布的士兵,又或者给他们读一段他手里那本被血浸透的圣经,乃至带着他们唱一些宗教歌曲。 在那些伤员帐篷里隔三差五唱起的歌声中,手术室里的卫燃也越来越清闲,等到临近下午的时候,不但伤员没了,甚至连外面的交火声也越来越远乃至最后只能听到极远处的朦胧炮声和头顶飞机偶尔呼啸而过的轰鸣。 “滩头的战斗结束了!” 抬着一具尸体回来的兰迪找上了坐在手术室门口阴影里的卫燃,接过后者递来的水壶灌了一大口之后开心的说道,“滩头附近最后一个高地上的老鼠也都被烧干净了!而且我还见到了马歇尔!” “他没事吧?”闲了许久的卫燃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什么事都没有!” 兰迪继续灌了一大口水,将水壶递给自己的同伴之后说道,“那个混蛋和我说他们的坦克烧了至少一百人,被他操纵的坦克碾死的恐怕更多,而且他们好像还缴获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说到这里,兰迪稍稍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兴奋说道,“听说还抓到一个女人!日自己国的女人!” “女人?” 卫燃皱起了眉头,以马歇尔的德行,他几乎不用动脑子就知道那个被他抓到的女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兰迪猥琐的挺了挺腰,做了个雄性动物都能看明白的动作,“如果你也想去放松放松的话,这种事最好保密。” “你等一下” 卫燃说着站起身走进了身后的手术室,不久之后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医疗包丢给了兰迪,“这些都是从用过的医疗包里拆出来的,你如果还能见到马歇尔的话记得带给他,我可不想帮他切掉染病的第三条腿。” 闻言,兰迪好奇的打开了医疗包,随后便发现里面塞满了一个个步兵牌的安全套,这个年轻的担架兵诧异的看了眼卫燃,“我还以为你会让我阻止马歇尔呢”。 “你觉得能拦得住?”卫燃反问道。 “恐怕比拦下喷火坦克还难”兰迪语气中肯的说道。 “所以记得把那些东西分给马歇尔一部分” 卫燃毫无心理障碍的再次嘱咐了一句,这种事自己能做的也就只能这样,最多也只是在心里默念一句“放下圣母情节尊重鬼子命运”的无痛呻.吟罢了。 ------题外话------ 极限了,今天实在写不动了。 第437章 谣言背后的友谊 7月4号当晚,回到帐篷里休息的只剩下了屁股受伤的汤姆和卫燃二人,至于兰迪,无疑是被已经马歇尔叫走分享战利品去了。 “马歇尔和兰迪这两个混蛋!他们应该下地狱!”趴在床上的汤姆趁着卫燃帮他给屁股上的伤口换药的功夫义愤填膺的骂道。 “难道你还想救下被马歇尔抓到的那个日自己国女人?” 卫燃笑着调侃道,“说不定你把那个女人救回来,她就要下地狱了,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共享那份战利品呢。” “我可没有那种白痴想法” 牧师汤姆遗憾的摇摇头,“我气愤的是马歇尔和兰迪那两个混蛋竟然只邀请了你去而没有邀请我。更让我不理解的是,你这个混蛋竟然拒绝了。” “我只是嫌脏而已” 卫燃调转手中的手术剪刀拍了拍汤姆屁股上的纹身,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调侃道,“倒是你,就算你不担心你的伤口崩开,难道不怕你的劳拉女士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牧师汤姆颇有些炫耀似的说道,“我的劳拉可是个艺术家!那些纹身还是她亲手帮我弄上去的。” “搞纹身的艺术家?” “雕塑” 汤姆自豪的说道,“夏威夷有很多教堂都购买过她的雕塑作品,从圣母玛利亚、耶稣、天使,这些宗教类雕塑是她最擅长的。” “你们还真是般配”卫燃哭笑不得摇摇头,帮着对方重新包扎好了屁股上的伤口。 “我们还有个儿子” 汤姆一边费力的爬起来一边说道,“他马上就要7岁了,连生日都是圣诞节那天。” “你竟然舍得出来参军”卫燃一边收拾着医疗器械和换下来的敷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道。 “战场上的士兵更需要上帝的宽恕不是吗?” 汤姆艰难的穿上裤子,“相比那些日自己人在珍珠港做的事情,我们的士兵在战场上无论怎么对待他们都不过分。但他们总会因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不安,所以更需要上帝去宽恕他们。” “你是上帝的人,你说什么都有理。”卫燃说着将一个装满了啤酒的水壶递给了汤姆,“我出去逛逛。” “你去找马歇尔他们?”汤姆呆滞的看着已经快走到帐篷门口的卫燃,“这个混蛋,我刚刚竟然还在感动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 “我可没心情去打扰马歇尔他们,我是去找珍妮护士一起晒晒月亮。” 卫燃故意留下了一句足以刺激到牧师汤姆的谎话,拿起提前放在床头的另外一个水壶,干脆的撩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他自然不是去找珍妮护士的,更不是去找不知道躲到哪里的马歇尔和兰迪,而是钻进了那些躺着伤员的帐篷,想在里面找找有没有受伤的战地记者,试试看能不能用提前准备的那满满一水壶啤酒换个相机回来。 只不过,这一圈逛下来用了一个多小时,受伤的战地记者和闲置的相机没找到,他却遇到了那位曾经被浇了一头纳豆的宪兵。 “维克多少尉” 这名宪兵一本正经的敬了个礼,等卫燃敷衍的还礼之后这才说道,“少尉,肖恩少尉想和您谈谈。” “肖恩少尉?”卫燃茫然的看着对方,“哪個肖恩少尉?” 这名宪兵稍稍压低了声音,“我们的队长。” “去哪?”卫燃干脆的问道。 “那边”宪兵抬手指着滩头的方向,“那辆餐车的边上。” “带路吧” 卫燃虽然不知道那位似乎陷害过自己的宪兵队长为什么想要提出见面,但这却并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自己知道是谁在背后坑自己。 在这位宪兵的带领下,卫燃慢悠悠的走到一辆餐车的边缘,并在前者的示意下,登上了一辆卡车的驾驶室。 昏暗的驾驶室里,主驾驶席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军人,但因为昏暗的光线,卫燃却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我是肖恩,你就是兽医维克多?”这名军人说话的同时递给了卫燃一颗烟,随后又主动打着了手中的打火机。 借着打火机焦黄的小火苗,卫燃也勉强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这张脸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依旧塞着棉花团的鼻孔。 “不用这么惊讶,这是马歇尔那个混蛋打的。”名叫肖恩的军人说话的同时,把打火机往卫燃的身前凑了凑。 犹豫片刻,卫燃最终还是接过对方手中的烟卷,凑到打火机的火苗旁边吸了一口,可紧接着,他便一边咳嗽一边推开车门,将刚刚引燃的香烟丢了出去。 “大.麻?”卫燃脸色不善的问道,这东西他虽然没吸过,但却在红旗林场的课程上闻到过它燃烧时那特有的古怪味道。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肖恩一脸肉疼的看着卫燃丢出去的烟卷,最终还是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的这边,将卫燃刚刚丢掉的烟卷捡起来塞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肖恩少尉,你请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让我看你表演吸食大.麻的吧?”卫燃用脚撑着推开的车门问道。 “当然不是” 肖恩靠在旁边那辆餐车的轮胎上,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说道,“我想见你只为了两件事,维克多,昨天把你从手术室送到前线确实是我的授意,原因也确实是像你听到的那样,因为你救助了黑人士兵。” “所以呢?”卫燃语气冷淡的问道。 “没有所以,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和马歇尔无关,接下来是传闻里的第二件事。” 肖恩用力嘬了一口烟,“马歇尔并没有来找我道歉,他顶替的那个人也并非我的弟弟,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甚至他来找我都是发生在我把你弄到前线之前的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燃越发的糊涂了。 “我和马歇尔那个混蛋来自同一所高中,甚至来自同一个小帮派。” 肖恩犹豫片刻后继续解释道,“在塞班岛,他的队友全都死了,其中有个我和他都认识的好朋友还被森林里那些老鼠当成了...当成了食物。马歇尔说找到他的时候,他的两条大腿已经被吃光了。” 缭绕的烟雾中,卫燃已经隐约猜到了大概。但却并没有出声,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后来在我和一些朋友的帮助下,他从塞班岛来到了关岛,我们只是想让他离开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但他却想驾驶喷火坦克去给他的队友报仇。” 说到这里,肖恩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和他分歧的开始,为了他的安全,我想办法把他安排在了工兵营继续驾驶推土机。” “既然如此,他怎么又去驾驶喷火坦克了?”卫燃语气平淡的问道,“就因为他打断了你的鼻子?” “注意到刚刚送你来的那个宪兵没有?” 肖恩弹飞烟头,“马歇尔那个混蛋打断我的鼻子只是因为我没有同意帮他弄到驾驶喷火坦克的机会。 但刚刚送你过来的那个白痴,他的弟弟才是喷火坦克驾驶员,那个混蛋是去找他道歉并且做了交易。维克多少尉,我和你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误会马歇尔。” “为什么是我?”卫燃突兀的问道。 “马歇尔那个混蛋在登陆日之前和我一样,都是白人至上主义者,他甚至在参军之前还...” “杀过黑人?” 闻言,肖恩愣了愣,犹豫片刻后痛快的点点头,“我和他一起杀的。” “继续说吧” “你在登陆日那天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你当成了朋友,甚至第二天专门来找我帮忙弄了好几瓶可乐。” 肖恩摊摊手,“我当时甚至以为那个混蛋想往可乐里掺些毒药弄死你,但他却说只是想和你道歉,这对马歇尔来说简直比让他相信上帝存在还难。 所以我想,应该在谣言让你相信马歇尔在利用你之前,尽快解释清楚这件事。” “这件事你已经解释清楚了”卫燃索性跳下驾驶室,“你怂恿一些伤员找我的麻烦又怎么说?” “那是两码事” 肖恩从兜里掏出一瓶可乐丢给卫燃,“你是马歇尔的朋友,但却不是我的朋友。马歇尔那个混蛋能接受你抛弃白人的生命去就那些低贱的黑人,却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那这个呢?”卫燃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瓶子问道。 “作为你愿意相信关于马歇尔的事情旳感谢” 肖恩说完,坦荡的转身便往车尾的方向走去,“我们之间的谈话可以结束了,以后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除非你再次做出把本来应该挽救白人士兵生命的药品拿起去救黑人士兵的蠢事。” “等一下” 卫燃叫住了肖恩,解下了腰间装满啤酒的水壶丢给对方,“该救谁该放弃谁宪兵说了不算,那是医生的事情,不过至少这些东西,医生和宪兵是可以分享的,所以拿去喝吧。” 肖恩只是把盖子拧开了一个缝隙便从涌出的泡沫里闻到了啤酒特有的味道,“啤酒?!你从哪弄来的?” “海滩上捡的”卫燃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刚刚告诉我的所有事情。” “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肖恩重新拧紧盖子,一边继续往阴影外面走一边说道,“最后提醒你一句,维克多少尉,你最好小心点别让我查出来你从哪偷来的啤酒。” “又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卫燃看着肖恩的背影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将对方当作谢礼的可乐揣进兜里,溜溜达达的走向了挨着手术室不远的帐篷。(未完待续) 第438章 分赃 拎着用满满一壶冰啤酒换来的可乐,卫燃溜溜达达的便往回走。 虽然那位宪兵队长肖恩和汤姆以及兰迪等人打听来的传闻大相径庭,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愿意专门找上他并且主动做出了解释,那么之前的事情无论怎样,自然也就可以揭过去了。 收拾心情钻进响着呼噜的帐篷,卫燃将那瓶肖恩送来的可乐放在充当桌子的弹药箱上,随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相比之前的几个晚上,这一夜要安静了不少,不但火炮声没了,就连枪声也极少响起,这倒是让卫燃难得的睡了个踏实觉。 只不过,卫燃还没来得及做完一个完整的梦,便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等他下意识的握住压在枕边的手枪猛的坐起来的时候,刚刚解下头盔的兰迪立刻举起了双手,惊慌的喊道,“是我!兰迪!是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卫燃收起手枪下意识的问出了一句废话,而与此同时,牧师汤姆却还趴在他的床上打呼噜呢。 “刚刚回来”兰迪放下高举的双手松了口气,“我差点被你吓尿了”。 “我差点被你吓尿了才对”卫燃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天快亮了,我当然就回来了。” 兰迪理所当然的解释了一句,一边脱靴子一边炫耀道,“维克多,你没有和我一起去真的太遗憾了。马歇尔那个混蛋和他的新朋友们抓到的可不止一个女人!是四个!足足四个!我的上帝,我从来没有在同一个晚上和...” “你最好小点声”卫燃指了指仍在打呼噜的汤姆,“不然吵醒了汤姆,他和他的上帝恐怕又要审判你了。” “说的也是”兰迪闻言赶紧压低了声音,躺在床上说道,“维克多,我要先睡一会了,不然等天亮之后恐怕连担架都抬不动了。” “马歇尔没打算回来?”卫燃也跟着躺下问道。 “他们的营地在公路附近,晚上也要驻扎在那里,未来几天恐怕都不会回来了。”兰迪想了想说道,“不过如果明天你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快睡吧。”卫燃敷衍的回应了一句,随后闭上了眼睛,并没有把兰迪的邀请放在心上。 这一觉没多久,卫燃便被帐篷外面的动静和亮光再次吵醒。等他拉开帐篷门,远处几百米外的海面都已经被清晨的阳光染成了赤金色。 胡乱洗了个脸往嘴里丢了一块口香糖,卫燃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走向了不远处的手术室。 “早上好,维克多医生。”珍妮护士和卫燃打了声招呼。 “伤员的情况怎么样?” “昨天晚上死了两个,今天早晨好像死了一个,都是重伤员。”珍妮说着又指了指远处那些忙碌的卡车,“另外今天会有一部分手术室转移到更靠近前线的地方。” “我们也去吗?” “我们不用去” 珍妮开心的说道,“因为你前天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哈里森医生特意要求把你留在后方,而且我也能跟着一起留下来。” “看来今天可以偷懒了?” “你可以偷懒了,但我还要去照顾那些伤员。” 珍妮护士倒是足够乐观,开开心心的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总比在前线要安全不少。” “既然这样,有事随时喊我。” “当然!不过现在你可以去餐车那里吃个早饭。”珍妮护士说完,端着装满药剂托盘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伤员帐篷。 虽然不用去前线,但这里却同样的忙碌,而且忙碌的人也不止珍妮护士,在远处,那些海蜂营的工兵们依旧在昼夜不停搭建各种火力掩体,一点点的巩固着这片辛苦拿下的战场的防御体系。 不过正像珍妮说的那样,卫燃却真正意义上的闲了下来,从上午到中午,他唯一忙活了一会儿的工作的也仅仅只是给个不知道从哪拐回来的俘虏进行了個止血手术,顺便好心的帮忙把四肢弄脱臼了而已。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等到下午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马歇尔竟然骂骂咧咧的和兰迪合力抬着一个严重烧伤的重伤员从前线跑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 卫燃乐不可支的问道,“马歇尔,你不是去开喷火坦克了吗?怎么变成担架兵了?” “我怎么知道那些白痴怎么想的?”马歇尔骂骂咧咧的掏出一包烟点上,随后将烟盒与火柴递给了兰迪。 “这个混蛋今天早晨把昨晚那些女人全都烧死了” 兰迪无奈的说道,“而且不知道哪个混蛋举报了被他顶替的那个坦克驾驶员。” “然后就回来了?” 卫燃诧异的问道,实则内心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这事儿不出意外的话,八成是那个叫做肖恩的宪兵队长做的。 “不但回来了,他这次连推土机都不能开了。” 兰迪的语气中突然多了些幸灾乐祸,“他被调拨去修理推土机了,直到彻底拿下这座岛之前,都不许去前线,否则就送他去军事法庭。” “你可真能惹麻烦”卫燃故作无奈的摇摇头,显然是不想让马歇尔看出来自己已经知道一些内情的事实。 “我总能找到机会的” 马歇尔朝兰迪使了个眼色,等后者和他一起抬起空荡荡的担架之后这才继续道,“先回帐篷吧,那个把我赶回来的白痴让我去找牧师忏悔,我忏悔什么?忏悔牧师汤姆的白屁股上的纹身内容吗?” “马歇尔!你个混蛋以为我的耳朵被炮弹震聋了吗?!”拄着拐杖的汤姆从一顶躺满伤员的帐篷里一瘸一拐的冲出来大声抱怨道。 “嘿!既然你的耳朵还能用就赶紧过来!我要找你忏悔今天早晨做的好事!” 马歇尔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随后再次朝兰迪使了个眼色,两人不紧不慢的抬着担架凑到汤姆的身边,强拉着对方趴在担架上,任由他们两个将其抬回了帐篷。 等到卫燃系紧了帐篷门并且挂上了两个空罐头盒,汤姆也在马歇尔和兰迪的搀扶下重新站直了身体。 “你这个混蛋又惹了什么麻烦?”汤姆头疼的问道。 “那些小事先放在一边”马歇尔说着便将帐篷翻了个面,“看看我给你们带回来的好东西!” 话音未落,马歇尔和兰迪已经从帐篷背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医疗包,甚至还拿出了四支丑了吧唧的南部十四手枪以及四柄最多也就半米来长的武士刀,当然,叫它们肋差也行。 “这些都是你们捡到的?”汤姆惊讶的问道。 “是马歇尔捡到的,昨晚上他让我过去的时候就为了提前把这些东xz起来。” 兰迪说话的同时已经拉过来一个弹药箱,随后将手中的医疗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进去。 哗啦啦的碰撞声中,一枚枚不同款式的金戒指、金项链各种手镯和簪子乃至金牙全都稀里哗啦的落在了箱子里。 这还没完,马歇尔打开的医疗包里倒出来的,竟然全都是各种款式的手表和怀表。 紧接着,第三个和第四个医疗包被一起打开,这里面倒出的,却是一把把折扇,一个个似乎是牛角材质,但却镶嵌有繁复花纹的梳子、簪子乃至同样带着繁复装饰的首饰盒子和烟盒。 将手中的医疗包抖了抖,马歇尔随手一丢,然后和兰迪分别起了剩下的最后两个医疗包,但这一次,马歇尔却并没有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进木头箱子里,而是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台相机和几个胶卷。至于兰迪手中的那个医疗包里装的,则全都是胶卷。 “你从哪弄来的相机?”卫燃惊讶的问道。 “昨天抓到的那些女人手里弄到的,胶卷也是。” 马歇尔浑不在意的将装着相机和胶卷的医疗包递给卫燃,“这里面的胶卷都是没用过的,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拍几张合影。” “兰迪手里的呢?”汤姆呆滞旳问道。 “那些是用过的” 马歇尔挤眉弄眼的解释道,“昨天晚上用的,我听兰迪说你的屁股受伤了,所以我想既然你没办法参加我们的聚会,起码可以把那些精彩的瞬间拍下来留给你当作纪念。” “马歇尔,你肯定会下地狱的。”汤姆说话的同时朝兰迪伸出手,“记得多分我一些。” “每个人都有份!” 马歇尔说着,将最先拿出来的四支手枪分别递给了众人,“一人一支,留着做个纪念吧。” “我就算了” 刚刚一直在摆弄相机的卫燃第一个摆手拒绝,“这种破枪我可不想要,它会害了我的。” “维克多说的没错” 汤姆紧跟着说道,“我在这座岛上打死的第一个敌人当时用的就是这种手枪,它的第一枪没打穿我的钢盔,第二枪紧跟着又卡壳了,否则的话我根本没有机会杀死他。” “我就说没人喜欢这种废铁的” 兰迪早有预料的说道,“当时就该听我的把那些漂亮的瓷器茶壶带回来。” “你们可真挑剔,我还特意找了不少子弹回来。” 马歇尔没好气的将三支手枪连同几盒子弹随手丢到了床底下,紧跟着拿起那些肋差问道,“这些你们总有兴趣吧?” “这些破烂我和兰迪抬担架的时候经常遇到。” 汤姆再次拒绝道,“马歇尔,你到底怎么回事?弄的好像我们从来没去过前线一样,你就不能带些有意思的东西回来?” “你不如直接让我给你带个漂亮姑娘回来” 马歇尔随手将箱子里剩下的那些收拾手表之类物件胡乱分成四份,“这些东西你们总不会拒绝吧?” “至少我不会拒绝” 兰迪说话间已经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胡乱塞进了包里,同时嘴上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我可真是个蠢货,之前怎么从来没想着捡一些值钱的战利品回来?” “至少在这件事上你确实很蠢” 马歇尔得意的说道,“如果换我去抬担架,最多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就能把这间帐篷塞满。” “如果换你去抬担架,恐怕两天都抬不回来一个伤员。” 卫燃随手将刚刚看中的一把肋差随意的丢到了自己的床头,随后指了指属于自己的那份金银细软说道,“这些就算了,你们拿去分了吧,不过这台相机和没用过的胶卷都归我怎么样?” “维克多,我觉得你或许就是汤姆嘴里那个慷慨的上帝。”马歇尔说话间,立刻将属于卫燃的那一份分成了三份。 “我的你们也拿去分吧!” 汤姆随意挑了一些首饰和两把梳子揣进兜里,随后又拿起一支手表戴在了手上,“我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不过那些胶卷记得多分我一些。” “差点忘了,你是个该死的有钱人。” 马歇尔二话不说,把属于卫燃的那份推给了兰迪,随后将属于汤姆的那一份划拉到了自己的头盔里。 “看来我们的牧师汤姆现在只想要个女人”兰迪一边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装进袋子一边调侃道。 “我听说他的屁股上...” “闭嘴!”汤姆不等马歇尔说完,便抓起一块怀表丢了过去,“你这个人渣不是来找我忏悔的吗?” “不用了” 马歇尔说话的同时,将满满一大包记录了昨天晚上美日友谊的胶卷塞给了汤姆,同时嘴上得意的说道,“我刚刚已经贿赂了上帝的仆人,所以我不用忏悔了。”(未完待续) 第439章 被打扰的晚餐 玩笑过后,本就是借口的忏悔自然也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而马歇尔在讲完了他在前线组织的日式烧烤和美式碾压之后,也在角落发现了昨天晚上卫燃带回来的那瓶可乐。 “这瓶可乐是哪来的?”马歇尔皱着眉头问道。 “我早晨睡醒的时候就看到的”汤姆第一个说道。 兰迪紧跟着说道,“今天早晨天亮之前,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还差点把它撞到,顺手就放在箱子边了。” 闻言,马歇尔看向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肖恩找你了?” “肖恩?”卫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恰达好处的疑惑,“谁是肖恩?” “没事” 马歇尔说话间咬开了瓶盖,仰脖子灌了一口之后递给了卫燃,“肖恩是个军需官,我以为你也认识他呢。” “我用啤酒和一个通讯兵换的”卫燃接过瓶子灌了一口,将其递给兰迪之后空口白牙的给出了一个无比合理的解释。 “说起这个,你还能弄到啤酒吗?”马歇尔舔着嘴唇问道,“最好是那种冰啤酒。” 卫燃扭头看那了眼帐篷外面残存的夕阳,“再等等吧,天黑之后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点啤酒回来。” “兰迪!去弄点吃的!”汤姆紧跟着说道。 “等着我!” 兰迪闻言立刻将属于自己的那些金银细软全都丢到床上,拿着摆在桌子上的饭盒便跑了出去。 “马歇尔,你真的把俘虏的那些女人都杀死了?”卫燃等兰迪走远了之后问道, “估计现在都已经发臭了”马歇尔浑不在意的答道,“我们的兽医后悔昨晚没跟着去了?” “维克多有一颗悲悯善良的心” 汤姆接茬说道,“不像你,简直是撒旦的私生子。” 闻言,卫燃摊摊手,“我只是在想,如果还有活着的,或许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把帐篷让给汤姆。” 汤姆送出个中指,“当我刚刚的话从没说过”。 “不用急,以后还会有机会的。”马歇尔乐不可支的安抚道,“很快我就能重新去前线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给你带个女人回来的。” “马歇尔,你就别做梦了。” 说这话的却并非卫燃或者汤姆,更不是还没回来的兰迪,而是站在帐篷门口的宪兵队长肖恩。 “是你举报的?”马歇尔站起身面露不善的问道。 “随便你怎么想” 肖恩说话间将一个脏兮兮的工具箱丢到了脚边,极为正式的说道,“马歇尔中士,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休息,然后去修理推土机。另外提醒你一句,战队第19团第1营的营长先生让我亲自盯着你别再给他惹麻烦。” 说完,不等马歇尔再说些什么,肖恩扭头看向卫燃,语气轻蔑的提醒道,“还有你,兽医维克多,别再让我抓到你偷偷救黑人的证据,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再去前线做你的医疗兵。” “肖恩,你是什么意思?”马歇尔说话间已经握住了桌子上那个还没喝完的可乐瓶子。 “听不懂就去找个老师” 肖恩话音未落,已经转身离开了帐篷,而准备将手中的可乐瓶子丢出去的马歇尔,也被卫燃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马歇尔,你确实要为其他人考虑考虑。” 汤姆在一边劝慰道,“虽然你找那个宪兵队长道歉之后,维克多就从前线回来了,但我可是不止一次亲眼看到他差点被狙击手和炮弹打死。” “你去前线了?因为那个混蛋为难你?”马歇尔看着卫燃问道。 “你不知道这事?”汤姆立刻便发现了端倪。 “确实回前线做了半天的医疗兵”卫燃无所谓的说道,“但可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之前救下的那些黑人。” “肖恩这個混蛋!”马歇尔咬牙切齿的骂道,甚至连脖子上都绷起了青筋。 “本来以为你挺聪明的,本来以为我也挺聪明的...” 卫燃暗自叹了口气,在肖恩找上自己做出那一通解释之前,他原本以为马歇尔是利用自己才开上的喷火坦克。在肖恩解释之后,他以为只是因为那个肖恩是个纯粹的白人至上主义者。 但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那个宪兵队长肖恩合着是把自己当成链子了,一条拴住马歇尔这条疯狗不再惹麻烦送死的链子!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那位肖恩真的像当初那位和兰迪短暂搭档的担架兵说的那么工于心计,卫燃却实在说不出什么,毕竟至少对昂还惦记着主动找自己来解释,起码从这一点来说,肖恩已经算得上是小人里的君子了。 而且果不其然就像他算计的那样,此时的马歇尔虽然依旧在骂骂咧咧,但明显是老实不少,而且看他脸上掺杂在愤怒中的愧疚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条链子显然发挥了作用。 赶在负责打饭的兰迪回来之前安抚住了马歇尔并且接受了他的道歉,卫燃也借口去弄点啤酒离开了帐篷。 经过之前几天的消耗,如今油桶里的啤酒也就剩下一半左右,但即便如此也绝对够他们四个人再喝上两三次应该都有富裕。 颇为艰难的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卫燃将挂满腰间的水壶灌满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爬上一辆被炸毁的拖拉机看起了热闹。 此时,在滩头的位置,那些履带登陆车正忙的热火朝天,各种物资补给正源源不断的从停在远处的军舰上被转运上岸,那些有色连队的装卸工们,则热火朝天的将那些作战物资从登陆车上搬到卡车里,又或者从卡车里分门别类的将它们搬到各个掩体里。 找了一圈没看到威尔,等到太阳彻底沉入海平面之后,卫燃也就绝了带着他找上马歇尔,强制他们俩来一张合影的念头,干脆的转身,溜达回了紧挨着手术室的帐篷。 “你竟然真的、再一次的、弄来的冰啤酒!” 刚刚还在气头上的马歇尔在拧开水壶盖子之后,立刻便的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顺便吸溜干净了最表层厚实的泡沫。 “不止啤酒,今天的晚餐也不错” 兰迪用叉子戳起一大口牛排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脸陶醉的说道,“我上次吃到牛排还是在船上的时候。” “最美妙的是那些老鼠也都被清理干净了” 汤姆举着自己的杯子提议道,“上帝保佑,我们可以吹着海风,在这座漂亮又安静的小岛上好好的享受一顿美味的晚餐了。” “确实是上帝保佑” 同样信仰坚定的兰迪紧跟着端起了杯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还活的好好的,除了汤姆的屁股挨了一枪。” “你们竟然把这些功劳都归到上帝的身上?” 马歇尔同样用叉子戳起餐盘里的牛排咬了一口,“不过至少这顿晚餐是最近一个月以来我吃过的最棒的了。” “不管是不是上帝的功劳,我们还是快点喝一杯吧!”卫燃笑着提议道。 “说的没错!干杯!” “干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第一杯啤酒别送进了各自的肚子。 然而,还没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放下杯子,远处前线的位置竟然突兀的传来了一连串的火炮声! 等他们匆匆放下杯子,凄厉的哨音和警报声也相继想起,刚刚还一片祥和的后方营地也瞬间运转起来。 “是担架兵的集合哨!” 兰迪匆匆将牛排叼在嘴里,一把抄起装着啤酒的水壶拧上盖子往肩膀上一挂,拉着担架就冲了上去。 “看来我也要去手术室了” 卫燃站起身的同时已经戴上了放在手边的钢盔,“马歇尔,这次听我一句,留在帐篷里保护好汤姆,至少别让他另一半屁股上的纹身上多一道伤疤。” 马歇尔张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卫燃又指了指床头位置装在医疗包里的相机,“另外还有我的相机,记得帮我保护好,我还准备明天的时候一起拍一张合影呢。” “放心吧,我已经答应你了。”马歇尔哭笑不得的催促道,他何尝不知道,卫燃只是在找借口别让去他送死。 不着痕迹的和汤姆对视了一眼,后者先是点点头,随后立刻熄灭了帐篷里的照明灯。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耽搁,转身离开帐篷之后,小跑着冲向了几乎紧挨着的手术室。 “你总算来了” 珍妮在见到卫燃之后,立刻点亮了这座藏在地表之下的手术室里旳照明灯,随后手脚麻利的准备起了等下随时可能需要用到的手术器械。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卫燃一边穿手术服一边问道。 “不知道”珍妮护士立刻回应道,“但刚刚的炮击感觉非常近,我刚刚甚至都能看到火光。” “看来那些老鼠是要搞野战突袭了” 卫燃念叨了一句之后说道,“珍妮,趁着还没有伤员过来,你去看看能不能弄些武器,另外也记得去通知汤姆一声。” “你觉得那些老鼠能打到这里?” 珍妮先是瞪大了眼睛,紧跟着便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我们这里可是大后方,而且三团和九团的主力可都在我们的前面挡着呢!那些可恶的老鼠如果能冲到这里,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登陆。” “说的也是...” 卫燃只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在戴上橡胶手套之前,拔出了一直别在腰间的手枪检查了一番弹匣里的子弹。(未完待续) 第440章 被偷家了 被灯光照亮的手术室门口,卫燃和珍妮护士忧心忡忡的看着交火的方向,等待着伤员被送过来。 离他们不远的帐篷里,马歇尔却已经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支卡宾枪,此时正慢条斯理的往仅有的两个弹匣里压着子弹。甚至就连趴在病床上的汤姆,都在给他那支花里胡哨的1911手枪准备着备用弹匣。 “马歇尔,你觉得那些老鼠真的能打到这里?”汤姆忧心忡忡的问道。 闻言,马歇尔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这才跃跃欲试的继续说道,“打不过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主动过去。”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汤姆无奈的停下手里的工作,将刚刚准备好的两个备用弹匣全都揣进了兜里。 “他们怎么可能打过来”马歇尔不屑的放下杯子,“等那些老鼠的火炮被摧毁之后,他们很快就会逃回森林的。” “但愿如此吧”汤姆几乎在同一时间,和不远处手术室门口的卫燃发出了同样的叹息。 至于卫燃如此感叹的原因,自然是珍妮刚刚说出了和马歇尔的观点差不多的猜测。 在营地里众多后勤人员或是自信或是担忧的等待中,战地医院和担架兵最先忙碌了起来。在夜色的掩映下,一个个伤员被送进了手术室。 只是看了眼手术台上那名伤员被炸断的胳膊和几乎骨肉分离的肩膀,卫燃便意识到前线的战况恐怕并不乐观。 如果只是小规模的偷袭,最先被抬回来的应该是带着枪伤的伤员才对,但这伤口明显是火炮打击造成的。 可眼下的局势,如果只是小规模的骚扰偷袭,森林里的那些招核军人恐怕根本就不会舍得让不容易转移的火炮开火。换句话说,对方既然先进行了火力覆盖打击,无疑是有更大的野心。 不过即便如此,他目前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尽可能的保住那些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性命而已。 在他和珍妮护士的紧张忙碌中,一个个伤员被送进手术室,然后又被送进伤员帐篷,又或者更远处的阵亡者集合处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中的交火声竟然越来越近,以至于即便在手术室里忙碌的卫燃和珍妮,都能听到刺耳的枪声和宛若癫狂的喊杀声! 而原本躲在帐篷里的马歇尔,也早已经拎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卡宾枪冲到了交火的最前线! 可即便如此,就当卫燃正准备剪开手术台上那名伤员伤口周围的布料时,刚刚跑出去的那两名担架兵却相继发出了惨叫! “当啷!” 卫燃丢掉手里的剪刀,连橡胶手套都来不及脱,便拿起了一直放在手术台边上的手枪,随后拉着珍妮护士一起躲到了墙角的位置。 还不等慌乱的珍妮护士从兜里掏出那支她的男朋友送她袖珍手枪,两个穿着黄皮子的招核军人便端着加装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冲了进来。 还不等他们准备把刺刀扎到手术台上那名伤员的身上,卫燃便抢先扣动了扳机!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两头招核军的脖子各自炸开了一篷肮脏的血花,点45口径的大胖妞子弹裹挟着的巨大能量不止让早已习惯了9毫米手枪弹的卫燃有些不适应,那两头招核军也像是各自被人往脸上抡了一拳似的侧躺着摔在了手术室的地板上。 探头看了眼手术室外的情况,卫燃指了指手术室门口的方向,等惊慌的珍妮护士举着那支小手枪瞄准了入口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给仍在手术台上的伤员扎了一支吗啡,然后用止血钳夹住血管并用纱布拧成的绳子绑住了伤口周围。 等忙完这一切,卫燃扫了眼昏迷中的伤员,伸手从对方的腰间拔出了他的1911手枪,然后又翻了翻见没找到备用弹匣,这才用力将铁架子手术台搬到了手术室的角落。 “珍妮,除非有人过来,否则不要开枪。” 卫燃指了指仍旧躺在手术台上的伤员加快语速继续说道,“躲到手术台下面,我去把汤姆和马歇尔接过来,等下我进来的时候会喊你的名字。” “好!好的!”珍妮护士惊慌失措的答道,老老实实的按照卫燃的指引躲到了床底下。 然而,还没等卫燃骨关掉照明灯,一颗冒着烟的手雷竟然丢了进来! “你大爷!” 卫燃只觉得脚底板都窜出了三米高的凉气儿,想都不想捡起手雷便丢了出去! “轰!” 爆炸刚刚炸响,卫燃立刻爬起来关掉了手术室里的照明灯,随后迈开步子就往外跑。 等他来到地表,一眼便看到远处正有两个手里拿着手雷的鬼子兵,而在他们的脚边,便躺着刚刚送伤员进去的担架兵! 不等这俩鬼子兵丢出手雷,卫燃立刻扣动了扳机将他们打到在地,最后又缩回了通往手术室的战壕里。 连续两声轰隆隆的炸响,卫燃再次跳出来冲向了不远处的帐篷。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位于大后方的战地医院竟然冲进来众多的鬼子兵,这些近乎疯狂的招核军或是手里拿着装了刺刀的步枪,或是挥舞着指挥刀,甚至还有少数一些拿着百式冲锋枪疯狂的开火、砍杀、捅刺,竟然丝毫没有一丝丝躲避的模样! 甚至很多时候,他发现那些拿着百式冲锋枪的招核军人开火的时候扫到前面的自己人之后别说松开扳机或者上抬枪口,甚至连一句抱歉好像都没有! 这群畜生是特么磕了药吧! 卫燃暗骂了一句,抬起手枪对准两头冲着自己围上来的鬼子兵连续扣动扳机,将其击倒之后,加快脚步冲向了汤姆和马歇尔的帐篷。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正有四五头鬼子兵正站在帐篷外面朝里开火,而帐篷里的汤姆,也一边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的同时,用手中的武器疯狂还击。 借着夜色的掩护,卫燃加快脚步靠了上去,凑到一头鬼子兵的身后,几乎将手枪的枪口贴着它的后心扣动了扳机。 不等这个刻意被自己肩膀顶着的鬼子兵到底,他已经调转了枪口,干脆利落的击杀了右手边那两个鬼子兵。 得益于之前每次从金属本子里拿出自己那支佩枪的时候总是出现在左手的缘故,以及在红旗林场时的刻意联系,所以虽然他的惯用手是右手,但左手射击如今对他来说也早已经和右手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更加的熟悉。 所以在击杀了那两头敌人之后,仅仅只是扭头看了眼左边剩下的最后一头鬼子兵,早已举起的左手,也立刻扣动了那支从伤员身上借来的手枪的扳机。 被周围旳交火声掩盖的枪声过后,汤姆所在的帐篷总算是避免了被包围的危险,但帐篷里的汤姆却并不知道,此时他仍旧在一边疯狂咒骂着一边扣动扳机开火呢! “汤姆!是我!维克多!汤姆!”卫燃趴在地上大喊道,生怕刚刚没被敌人打死,反倒被这位不知道算是怂还是算勇的牧师给超度了。 “维克多!是维克多吗?!”帐篷里的汤姆惊喜的喊道,同时也终于不再开火。 “是我!我要进去了!” 卫燃说着,这才推掉身上拿来当掩体的尸体,一边喊着汤姆的名字,一边冲了进去。 “马歇尔呢?” 卫燃钻进满是弹孔的帐篷里之后立刻皱起了眉头,此时马歇尔并不在帐篷里,而汤姆则躲在床底下,双手举着他的佩枪,显然被吓得不轻。 “那个混蛋半個小时以前就拎着枪不知道跑到了那里。”汤姆一边在卫燃的搀扶下往外爬,一边抱怨道,“那个混蛋说很快就回来!” “先别管他了” 卫燃搀扶着汤姆爬起来,“先和我去手术室!” “等下!”汤姆挣扎着喊道,“圣经!我的圣经!” 咬咬牙,卫燃快步跑到汤姆的床头,将一支手枪插回腰间的枪套,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了那本染血的圣经塞到了对方的怀里。 “相机!还有你的相机!”汤姆接过圣经塞进怀里的同时提醒道。 “你怎么和女人一样麻烦!” 卫燃烦躁的抱怨了一句,动作极快的拿起了自己床头装着相机和胶卷的医疗包,全都一股脑的塞到了汤姆的怀里。 还不等他转过身,又是两个疯狂的鬼子兵端着装有刺刀的步枪,在一个一手挥舞着指挥刀,另一只手端着王八盒子的四十多岁中年人带领下冲了过来。 不等卫燃反应过来,领头的那个中年军曹便对准汤姆扣动了扳机! 在一声略有些低沉的枪声中,汤姆一个屁墩躲在了地上,随后便因为挤压到了屁股上的伤口发出一声哀嚎,打着滚躲到了床地下。 “汤姆!”卫燃心头一沉,想都不想的便在下蹲侧扑的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连续三枪枪响,最先朝汤姆开枪的那个军曹腹部和胸口以及脖子先后中弹,紧接着,跟着他身后的那两名士兵在打出步枪里的子弹却没有命中卫燃之后,端着刺刀便冲了过来。 “煞笔” 卫燃暗骂的同时再次扣动了扳机,然而,当最前面的那头鬼子兵胸口中弹的同时,他手中的这支1911手枪也打空了子弹。 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的枪套,他才意识到,刚刚那个侧扑的动作,已经把他之前塞进枪套里的另一只手抢给甩飞了出去。 眼瞅着仅剩的那头鬼子兵越来越近,卫燃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顺手握住了当初分赃时被自己戳在床头的那把胁差。 “接着!” 眼瞅着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卫燃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人话,喊话的同时将没了子弹的手枪用力砸了出去。 趁着对方下意识的缩脖子躲避的功夫,卫燃也握着那把胁差往前冲过去,干脆利落的将其捅进了对方的腹部。 根本没有把刀拔出来的意思,卫燃一把捞住对方的步枪往前一推,同时伸脚一钩,顺便又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抠进它的眼眶用力往后一按。 在剧痛的刺激之下,这头鬼子兵惨叫着捂住流血的眼睛仰面躺倒在地,而卫燃则紧随其后一脚跺在了它的脖子上。(未完待续) 第441章 天生适合开推土机 解决了最后一头敌人,卫燃赶紧跑回了帐篷,随后便发现躲在床底下的汤姆正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拿着那本圣经疯狂亲吻镶嵌在上面的子弹头。 “你这是打算和圣经生个孩子吗?”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刚刚是上帝救了我!”汤姆激动的展示着仍经镶嵌在圣经上的子弹头。 “又特么和老子抢功劳!” 卫燃暗骂了一句,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将其拉出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汤姆再次亲了一口手中那本新华字典大小的圣经,将其重新塞进怀里时候这才苦着脸说道,“但是我的屁股感觉快要裂开了。” “问问你的上帝,说不定他能帮你重新缝一下。”卫燃没好气的伸出手,“你还有备用弹匣吗?” 汤姆闻言翻了翻自己的兜,随后干脆的拔出自己的手枪递了过来,“没有了,只有手枪里的弹匣好像还有子弹。” 扭头看了眼外面,卫燃接过手枪退下弹匣,随后便发现里面仅仅只剩下两发子弹而已,左右一番寻找捡起之前被自己甩丢的那支手枪,这里面的子弹同样不多,即便算上弹膛里的那颗,也仅仅只有两发而已。 “我们往哪躲?” 汤姆趁着卫燃将子弹往一支手枪里集中的时候,已经抄起了自己那个装有牧师袍子的背包,顺便也把装着相机和胶卷的医疗包塞了进去。 正要拉动套筒的卫燃还没来得及回答前者的问题,不远处便响起了一声手雷的爆炸。 卫燃下意识的看过去,随后便看到了自己负责的手术室在月色中蒸腾出的烟尘,以及端着枪指着手术室门口的两头鬼子兵。 “我们去手术室” 卫燃低下头,拉动套筒顶上一颗子弹,一把拽住汤姆的胳膊,带着他就往手术室的方向跑。 “敌人!敌人!”汤姆紧张的喊道。 “知道!” 一直在盯着那两头鬼子兵的卫燃目不转睛的回应了一句,随后突兀的停下脚步,拉着汤姆蹲下之后,举着他的佩枪,对准敌人的后心扣动了扳机。 轻易的解决了这两头敌人,卫燃再次拽起汤姆,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了连接着手术室的壕沟。 “珍妮!珍妮?” 卫燃在手术室门口喊了两声,见里面没有回应,一颗心已经沉入了谷底,“我要进去了,别开枪。” 说完,卫燃拉着汤姆跑进了弥漫着硝烟味的手术室,随后打开挂在胸口的手电筒看了一眼又立刻关上。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但不管卫燃还是汤姆都看得清楚,珍妮就躺在手术台下面抱着那个等待救治的伤员,但她的后背,却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珍妮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卫燃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支吗啡递给了汤姆,“别开灯,我会在外面守着。” 话音未落,他便扭头离开了手术室,弯腰捡起一支上着刺刀的步枪,凭借着连接手术室的战壕作为掩护,选择性的击毙着试图都过来的敌人。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便有十几头鬼子兵冲了过来,甚至领头的那几个,手里都握着手榴弹! 看了眼不远处的手术室,再看看身后另一边的那些躺满伤员的帐篷,卫燃深吸口气,瞄准领头的那个扣动扳机,打出了步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随后将其放在一边做好拼刺刀的准备,重新拔出手枪,将里面剩下的几发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在骷髅头上说这里安全的有些无聊的!” 已经预感到自己很可能交待在这里的卫燃恶狠狠的骂了一遍,将汤姆的佩枪随手一丢,抄起刚刚放下的步枪继续念叨着,“否则就算做鬼老子都不放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诅咒起了作用,就在卫燃准备冲出战壕的前一秒,一辆带有装甲驾驶室的卡特彼勒推土机轰鸣着从战壕另一边冲了过来,近乎贴着卫燃的头盔越过战壕,横冲直撞的将那些大喊着板载的鬼子兵全都用推铲削断了小腿,随后又用宽大的履带碾压了过去,并将剩下的上半截推回了它们来时的方向! 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头顶的钢盔,卫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随后便到那辆推土机的装甲车门透气孔里似乎还伸出来一颗带着火星的雪茄! 在这辆已经被卫燃猜到驾驶员是哪个混蛋的推土机忙碌之下,刚刚还让卫燃心生绝望的那些招核兵瞬间便被推到了营地最边缘的位置。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卫燃便亲眼看到好几头鬼子兵不要命的爬上了车身,又或者直接扑到了仍在转动的履带上引爆了手中的手榴弹! “轰轰轰!” 一连串紧贴着推土机的爆炸过后,蒸腾的火苗从车身发动机附近蒸腾而起,一侧宽大的履带被炸断,熄火的推土机立刻开始跑偏!万幸的是,那些手榴弹炸开之后虽然毁了这辆推土机,但也带走了仅剩那些小鬼子。 不等硝烟散尽,推土机的装甲车门被推开,仍旧光着膀子的马歇尔不断活动着下巴的同时,一手掏着耳朵,一手捏着个仍在燃烧的雪茄,晕晕乎乎的就要往下走。 显然,刚刚那几枚手榴弹虽然没伤到这个混蛋,但爆炸的巨大动静和冲击波也没让他舒服多少,以至于这货还不等任何一只脚触及地面,便直接踩空摔了下来。 更为要命的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推土机残骸的另一边,已经又有足足四五十头端着步枪的鬼子兵,在一个举着指挥刀的牲口带领下从森林里冲了出来! “这特码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卫燃狠狠的骂了一句,丢掉手里准备拿来拼刺的步枪,两手空空的跳出战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几次试图爬起来都没有成功的马歇尔。 与此同时,远处也跑出一队宪兵迎上了最新冲出来的那些鬼子兵。而在身后滩头的方向,也有更多的士兵冲了过来。 见状,卫燃彻底松了口气,在跑动中顺手捡起一具美军尸体手中的m1卡宾枪,加快速度接近着靠在推土机履带上心安理得嘬着雪茄的马歇尔。 “还真是天生适合驾驶推土机!要不是时间不对,你特么都能去绿翔当教授了” 卫燃冲过来之后,一边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一边将手中捡来的武器丢给对方,随后给马歇尔大致检查了一番。万幸,这货除了右边的耳朵眼里流了些血之外,倒是并没有别的伤口。 “你说什么,我听...呕——!”马歇尔说到一半,便扭头将不久前才吃进肚子里的牛排以及啤酒全都吐了出来。 “你可别给老子整个内伤。”卫燃继续念叨了一句,将对方扛起来就往回跑。 在周围时不时响起的交火声中,在那些被引燃的帐篷又或者被炸塌的帐篷里传来的哀嚎声中,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将马歇尔扛回了与手术室相连的战壕。 这一来一回的功夫,那些从滩头赶来的援兵也已经巩固了连接着手术室的战壕,就连那些宪兵们,也凭借武器优势清理掉了刚刚冒出来的敌人。 只不过,碍于这片营地里密集的帐篷和各种设施设备,那些诸如老干妈重机枪之类的武器,此时却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只能靠着一支支的小队继续清理不知道怎么冲进来旳那些疯子。 然而,就在他走神的功夫,身边一顶伤员帐篷里却隐约传出了闷哼,卫燃心头一沉,立刻将马歇尔放在一辆卡车的底盘下面。 让他不断问候马歇尔全家的是,这货虽然迷迷瞪瞪的,但手里的雪茄连烟灰都在,可当初交给他的卡宾枪却特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王八羔子给扔了! 更可恨的是,他腰间别着的手枪同样已经打空了子弹!眼瞅着已经有一支刺刀从那顶帐篷里伸了出来,卫燃立刻站起身,伸手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抗日大刀交到了右手,随后躺在了脚边一只鬼子兵的尸体旁边。 很快,五个举着步枪的鬼子兵从里面一個挨着一个的钻了出来,在他们的最后,竟然还有个正用毛巾擦拭指挥刀的大胡子。 眼瞅着对方将沾满血迹的毛巾甩到了自己的身上,卫燃悄无声息的爬起来,抡圆了手中的抗日大刀,轻而易举的削掉了它的脑袋,随后冲向了第二个背对着自己的鬼子兵。 直到他手中的抗日大刀划开了第二个鬼子兵的颈动脉,这支小对才总算发现了几乎贴着他们后背的卫燃。 眼瞅着要遭,卫燃还没来得及抽刀砍倒第三头敌人,清脆的枪声便突兀的响起,紧接着,仅剩的那三头敌人便惨叫倒地享受到了紧随其后的补枪。 下意识的回过头,卫燃立刻看到了一支仅有不到十人的小队,这支小队有的使用的是春田步枪,有的使用的是加兰德,仅仅领头的那个,手里拿着一支卡宾枪。 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支完全由黑人组建的小队,甚至领队的那个卫燃还认识,他恰恰是黑人威尔!(未完待续) 第442章 手术室里的枪声 “威尔!” “维克多!” 卫燃和威尔不分先后的认出了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卫燃惊讶的问道。 “我们被抽调过来帮忙的” 威尔说话的同时见卫燃手里只有一把造型怪模怪样的砍刀,立刻想都不想的将手中的卡宾枪递了过来,“拿着吧!” “不用”卫燃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我去手术室,应该用不上武器。” “你等我一下” 威尔话音未落,便钻进了刚刚那些鬼子离开的帐篷,片刻后,他便拿着一支残存着血迹的1911手枪,以及几个弹匣走了出来,“至少拿上这个吧,另外我安排两个人送你回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干脆的接过手枪,稍作检查之后,将对方手中的那几个弹匣揣进了兜里,随后指着脚边仍在犯迷糊的马歇尔说道,“让你的人帮我把他抬回去吧。” 卫燃闻言立刻朝身边两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黑人士兵说道,“你们两个送维克多回去,他就是登陆日那天愿意帮助我们的兽医。” “我的名号都传到你们那边了吗?”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现在几乎所有的黑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威尔说着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卫燃,“这是那天你送我的啤...水壶,我刷干净了。” “谢谢”卫燃坦然的接过了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 “好了,我们要去执行任务了。”威尔说着摆摆手,带着他身后的那些搬运工们继续开始一个帐篷挨着一个帐篷的搜索前进。 卫燃指了指脚边的马歇尔,“我们也走吧,他就麻烦你们了。” 这两名年轻的黑人士兵闻言,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壮实一些的立刻扛起了马歇尔,而另一个则举枪走在了最前面。 跟在最后的卫燃不着痕迹的收起了砍刀,举着枪警惕的看着左右。 在他们的相互配合之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连接着手术室的战壕。 这短短的时间里,曾经被炸过的手术室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功能,但珍妮护士和那名伤口处还夹着止血钳的伤员尸体却根本来不及搬走,仅仅只是随意的丢在了一边。 甚至在他们的尸体旁边,还躺着不少等待救治的伤员,而且此时也根本没有人再顾忌黑与白的区别,所有能被抬到这里的伤员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维克多!很高兴你没事!”脑袋上包裹着纱布的哈里森医生见卫燃回来之后立刻松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卫燃示意身后那两名黑人士兵将晕晕乎乎的马歇尔放在一张担架上,同时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伤亡很大” 哈里森医生说话的同时递给了卫燃两个医疗包,一边继续给满地的伤员分类一边继续说道,“尤其是医护人员,那些疯子似乎是专门冲着医院来的,几乎每个手术室都是他们的目标,而且我们的医疗物资也被炸毁了不少。之前我们转移到这里的时候,那辆卡车上好像只有我和你还有布洛克活了下来。” “但是伤员却更多了”卫燃忍不住叹了口气。 “确实...” 哈里森指了指不远处已经亮起灯的手术室,“维克多,你来负责黑人怎么样?周围有些伤员...” “无所谓” 一边说着,卫燃便干脆的迈步走向了那间他格外熟悉的手术室,而刚刚抬着马歇尔回来的那两名黑人士兵,也被哈里森医生留下来,专门负责往手术室里抬黑人伤员。 总的来说,哈里森已经算是够公平的了,否则的话,这满地的黑人伤员,恐怕只有等到那些白人伤员全都抢救结束才能排的上号。 充斥着血腥味的手术室里,卫燃扫了眼正在一张手术台上独自救治伤员的年轻医生布洛克,随后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另一个用弹药箱堆出来的简易手术台边上。 很快,一名黑人伤员被抬了上来,而没有了珍妮护士帮忙的卫燃,也默不作声的独自开始了忙活。 当初曾在转移的卡车里第一個叫出卫燃绰号的那位医生布洛克抬眼扫了扫卫燃,沉闷的声音从厚实的口罩里传了出来,“兽医,我之前以为珍妮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你真的这么粗暴。” “死不了就行”卫燃回应的同时,已经将卡在伤口里的子弹揪出来信手一丢,随后便开始了主要血管缝合。 “不得不承认,你的速度可真快。”布洛克像是有话唠病一样,一边忙活的同时,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能不能说说你的秘诀?” “我是个兽医”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剪断了血管缝合线,转而开始缝合肌肉组织了。 “所以呢?”布洛克刨根问底一样的问道。 “用畜生练出来的” “别开玩笑了”布洛克显然并不相信,同时也暗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然而,当卫燃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开始喊下一个的时候,他这边才刚刚缝合了肌肉而已。 前后四五个伤员下来,两者的差距彻底拉开,忙中出错的布洛克在差点儿弄破一根血管之后,也就老老实实的放弃了比较的心思,甚至个别时候,还会老实不客气的请卫燃过去给他帮帮忙。 至于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些伤员是否介意,别说卫燃不在乎,布洛克同样不在乎,反正外面的伤员有的是,你不想活了自然有其他想活的。 然而,当眼看着外面的伤员越来越少,一个严重烧伤的白人伤员和一个黑人伤员同时被抬进来的时候,卫燃却愣住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后背带有大量烧伤的白人伤员恰恰是宪兵队长肖恩,而那个黑人伤员,却是之前救了他和马歇尔的威尔。 相比肖恩的伤势,威尔的伤要显得轻了不少,他的头上被子弹开出了一条能看到骨头的血槽,而且大腿上还戳着一把贯穿了肌肉的刺刀,除此之外,仅仅手上有少量的烫伤罢了。 “我需要你的帮忙”布洛克皱着眉头喊道。 “哈里森!哈里森!”卫燃扯着嗓子朝手术室外面喊了几声。 前后不到十秒种,哈里森一手拿着纱布,一手拿着一包磺胺粉跑了进来,“怎么了?” “选一个,要么帮布洛克,要么过来接替我。” 卫燃头也不抬的说道,同时已经用手术剪刀剪开了威尔伤口周围的衣服做起了准备。 哈里森愣了愣,先走到宪兵队长肖恩的身边看了一眼,随后又走到黑人威尔的身边看了看,犹豫了一两秒钟之后艰难的说除了显而易见的答案,“肖恩队长不止是后背的烧伤,他的腹腔很可能...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抢救他。” 叹了口气,卫燃丢掉手里的医疗器械,“哈里森,先帮我顶一下,我去找个人。布洛克,至少让他多活一会。” “好...好吧...” 哈里森摇摇头接过的威尔的救治工作,而布洛克则一言不发的给肖恩挂上了血浆瓶,努力拯救着不断下降的血压,同时额外给他推了一支吗啡。 快步跑出手术室,卫燃举着手电筒找到了正和牧师汤姆靠在一起抽雪茄的马歇尔。 “你没事了?”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马歇尔的声音比往日大了一些,同时指着自己一边耳朵说道,“另外这只耳朵好像不管用了。” “把雪茄掐了,肖恩队长快不行了。” 卫燃揪掉对方嘴里的雪茄随手一丢,“如果他有信仰的话,汤姆也过来吧,对了,你屁股上的伤口?” “哈里森已经帮我重新缝过了”汤姆赶紧说道。 马歇尔沉默片刻,摇摇晃晃的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走向了手术室,而在后面旳卫燃,则搀扶着屁股不灵便的汤姆追了上去。 等他和汤姆进入略显拥挤的手术室的时候,立刻便闻到了大.麻特有的味道,紧接着便看到马歇尔正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用手拿着烟凑到肖恩的边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吸着。 见卫燃回来,布洛克默契的把肖恩的手术台让给了前者,同时贴着卫燃的耳边说道,“肖恩的腹部有好几道子弹贯穿伤,就算不考虑后背的烧伤,他的腹腔也已经...” “我知道了”卫燃叹了口气,默默的拿起一支吗啡推进了被烧的漆黑的皮肤里。 “维克多,救救肖恩” 马歇尔此时早没了之前那副混不吝的刺头模样,一双眼睛里的哀求像是要随着眼泪溢出来一样,“他是我最后一个得州朋友了,甚至他还是我们帮派的老大。维克多,救救他吧?” “抱歉,我...我可能救不了他...”卫燃看了眼肖恩已经被缝合的腹部切口,便已经知道了结局。 但可笑的是,眼前的这一切和登陆日那天发生的何其相似,唯一的区别,恐怕也仅仅只是马歇尔这次没有拿枪指着自己罢了。 闻言,肖恩的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艰难的抬起满是水泡的手,尽量握成拳头伸向了马歇尔,等对方和他轻轻碰了碰,这才艰难的说道,“别怪...这个兽医...该救谁该...该放弃谁,宪兵说了不算...帮派说了不算...皮肤颜色说了也不算,医生说了才算。 马歇尔...马歇尔,就当我是为了当初我放的那把火赎罪吧,谢...谢谢你替我背上杀人犯的罪名,还有...” “别说了,别说这些了!我说别说这些了!”马歇尔此时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怒吼着。 “还有...放下那些愚蠢的偏见吧...你看...我的皮肤也是...黑的了...” 肖恩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另一张手术台上看着自己的黑人威尔,“是他...他帮我扑灭了身上的火,把我背回来...让我有机会能和你聊几句。 马...马歇尔,把我的手枪拿出来,别让我...死在...死在手术台上...真的...真的太疼了...” 闻言,马歇尔求助似的看向卫燃,但后者能给他的答复,却仅仅只是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再次看了眼一脸艰难笑意的肖恩,马歇尔哆哆嗦嗦的打开了肖恩腰间被烧的焦黑的牛皮枪套,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美军制式的1911手枪。 “肖恩,你有什么要想请求上帝宽恕的吗?” 自始至终都站在一边的汤姆说话的同时,也把那本镶着子弹,被血迹染透的圣经放在了对方的胸口。 “让...让上帝...宽恕和...抱有马歇尔吧...就...这些...” 肖恩再次露出艰难的笑容,任由暗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含糊不清的说道,“马歇尔,该你了...帮...帮我一把。” 马歇尔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枪轻轻贴在了肖恩的额头,片刻后,充斥着大.麻和血腥味以及焦糊味的手术室里,传出了一声让人绝望的枪响,以及汤姆近乎呓语般的祈祷声。(未完待续) 第443章 亡羊补牢 繁忙的手术室里,黑人威尔仍旧躺在手术台上接受着治疗。但宪兵队长肖恩,却已经被浑浑噩噩的马歇尔抱了出去,残存着些许焦炭的手术台上,也换上了新的伤员。 来不及收拾心情,卫燃接手了威尔的救治工作,布洛克医生也回到了他负责的手术台继续忙碌,至于哈里森医生,则拿上两个新的医疗包,重新离开手术室,去外面给那些伤势相对较轻的伤员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陷入安静的手术室里,威尔突兀的说道,“是那个叫肖恩的白人救了我们。” 闻言,卫燃和布洛克医生齐齐的停住了手,短暂的呆愣之后,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各自的忙碌。 “如果不是他用后背撑住了掩体倒塌的椽架,我们根本没办法及时把里面的那两大桶凝固汽油搬出来。那些凝固一旦爆炸,营地里恐怕会烧死很多人。” 威尔拿起不久前卫燃从自己的大腿上拔出来的刺刀看了看,心有余悸的说道,“后来那些老鼠丢进来一颗手榴弹,是他把手榴弹丢回去的,顺便也替我挡住了那些弹片。” “别说了” 卫燃一针一针的缝合着威尔腿上的伤口,努力不让自己去联想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去想那个对黑人抱有成见的宪兵队长当时在想什么。 黑人威尔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那支来自三八大盖上的刺刀。 忙碌的救治工作仍在继续,威尔被两名黑人担架兵抬出了手术室,根本来不及喘口气儿的卫燃,换上新的橡胶手套之后立刻又投入到了下一名伤员的抢救工作中。 渐渐的,手术室外的交火频率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远,并最终偃旗息鼓彻底恢复了安静,而此时,手术室外也早已经被阳光重新照亮,那些伤员们也再一次住进了重新搭建的帐篷里。 “维克多,布洛克,你们可以休息了。” 双眼密布着血丝的哈里森医生走进手术室,嘶哑着嗓子说道,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已经换上了手术服的医生以及两个男护士。 闻言,疲惫的卫燃和布洛克医生对视一眼,不分先后的点点头,随后继续投入到了手头上还没结束的工作。 直到他们各自完成了伤口的缝合工作,这才不约而同的齐齐松了口气,脱掉橡胶手套和身上早已被血迹染透的手术服,撤掉口罩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手术室,就近找了一辆卡车,各自解开腰带对着轮胎浇出了一道经久不息的抛物线。 “真没想到我竟然能坚持下来” 布洛克打了个哆嗦,提上裤子感叹道,“维克多,我总算知道珍妮为什么把...抱歉。” 布洛克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珍妮护士已经不在了。 “该说抱歉的不是你”卫燃同样扣上腰带,“回去休息吧。” “这个送你了” 布洛克从怀里摸出一个金属管塞给卫燃,“哈瓦那雪茄,我来关岛之前买的高级货。” “谢谢” 卫燃接过雪茄管揣进兜里,“我没什么送你的,晚上如果有时间,我请你和啤酒吧。” “你能弄到啤酒?”布洛克完全没当回事,“等我们回了珍珠岛之后再请我喝吧。” 卫燃笑了笑没说话,告别了对方之后,步履蹒跚着走向了不远处的帐篷。 然而,等他掀开帐篷门,立刻便发现了不对,这顶残存着大量弹孔的帐篷里可不止屁股受伤的汤姆以及从手榴弹爆炸里大难不死甚至屁事没有的马歇尔,就连昨天一晚上没见的担架兵兰迪也在,只不过这货此时同样光着膀子,而且还包着一大片纱布。 但更让他意外的却是黑人威尔! 他此时正和兰迪以及汤姆玩着扑克,而他们各自身前的弹药箱上整齐摆放的那些子弹,也暗示着这场牌局显然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倒是马歇尔,这货正独自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仔细的擦拭着一枚枚造型各异的手枪零件。 虽然这顶帐篷里多了个黑人显得有些怪异,但更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这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如今不但每张床的床头都放着一支步枪,甚至在床底下,还沿着帐篷边缘多了一圈沙袋,尤其在汤姆的床头,甚至还额外挂着一支汤姆逊冲锋枪! “你们这是...”卫燃问道一半硬生生的改口,“兰迪,你这是哪受伤了?” “后背” 兰迪和卫燃碰了碰拳头,清了清嗓子之后庆幸的说道,“昨天晚上被一个老鼠用指挥刀划了一刀。” “伤的很严重?” “有这么长一道伤口” 兰迪用双手比划了出了一个足有三十多厘米的长度,随后索性放下手里的扑克牌,起身从他自己的床上拿起一把指挥刀,得意的炫耀道,“不过后来我杀死了他,而且还把他的指挥刀带回来了。” “算你命大” 卫燃说着看向威尔,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方腰间新近多出来的1911手枪,以及那支昨晚自己从他腿上拔出来的日式刺刀,一边开口问道,“你的伤口没事吧?” 威尔赶紧回应道,“没事的,两個小时前哈里森医生才帮我换过药。” “你呢?”卫燃看向正在擦拭枪械零件的马歇尔。 双眼密布着血丝的马歇尔抬起头看了眼卫燃,默不作声的摇摇头,随后一言不发的继续擦拭着那支拆开的1911手枪。 见卫燃看向自己,汤姆摇摇头,“这个混蛋从昨晚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紧接着,像是知道卫燃想问什么,汤姆拍了拍威尔的肩膀主动解释道,“是我让他留下来的,现在我们这里有很多黑人伤员,威尔留下来能帮我一起安抚他们,当然,看在上帝份上,营长先生和马歇尔先生都没有意见。” 你倒是会想办法...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他当然不会有意见,昨天我把他扛回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威尔和他的朋友及时赶到,恐怕你都已经主持完我和马歇尔的弥撒了。” 这番故意说给马歇尔听的话,果然让后者再一次抬起了头,并且还破天荒的嘶哑着嗓子朝威尔说了声谢谢,甚至主动敬了个军礼。 但他那双眼睛里如死灰般的绝望,却让帐篷里的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马歇尔” 汤姆丢下手里的扑克,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马歇尔的身边,“肖恩已经死了,这是上帝都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但我想,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我没事,我没事的。” 马歇尔用力呼出一口气,动作极快的将满桌子的零件组装成一支1911手枪,一边摸索着枪柄木质贴片上的烧灼痕迹一边语气轻松的自我安慰道,“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只是恰好选择了肖恩那个混蛋而已。你们看,我都清楚的,所以不用劝我。” 汤姆叹了口气,朝着卫燃等人摊摊手,“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这个时候上帝都帮不了他。” “说的好像昨天晚上上帝帮过我们一样”卫燃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随手将之前布洛克医生送自己的雪茄拿出来丢给了马歇尔,“送你了。” “那是因为你不信仰上帝!我的雪茄呢?” 汤姆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的床边,从枕头下面拿起那本仍旧镶嵌着子弹的圣经晃了晃,“我是个虔诚的信徒,所以上帝帮我挡住了这颗子弹,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但杀死朝你开枪的人的是我,另外雪茄只有一颗。” 故意插科打诨的卫燃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怎么着?好事都是你们家的上帝做,杀人放过的肮脏事都是我来干?” 卫燃话音未落,兰迪便第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原本心情低落的马歇尔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 倒是黑人威尔,虔诚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以至于让卫燃都忍不住想替他念叨一句“善哉”或者“无量天尊”。 牧师汤姆张张嘴,拿起同样放在枕头下的那支花里胡哨的1911转移了话题,“上帝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维克多,你个混蛋竟然把我的佩枪丢在战壕里,你不觉得该向我道歉吗?比如来一颗雪茄什么的?” “你不是都已经找回来了吗?” 丝毫没有任何愧疚感的卫燃一屁股坐在属于自己旳床上,伸手拿起靠在床头的,m1卡宾枪,同样转移了话题问道,“雪茄真的只有那一颗,不过这些从哪来的?这是给我们配备武器了?” “是马歇尔在天亮前带着我一起捡回来的” 兰迪笑着解释道,“他负责武器,我负责弹药,但周围那些沙袋,是汤姆还有威尔一起弄的。” “你们这是准备把这座帐篷弄成战壕吗?” 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这多少也算是亡羊补牢了,说起来自己床上可不仅仅只是一支卡宾枪,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个1911手枪的弹匣和十来个卡宾枪的弹匣,甚至在个别弹匣上,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 再看看其他人的床头,配置基本都差不多,除了牧师汤姆的床头放着的是汤姆逊冲锋枪之外,其余三人床头放着的,都是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m1加兰德。显而易见,马歇尔准备这些武器的时候都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 “至少下次被那些老鼠摸过来的时候,我们不至于连反击的武器都没有。” 马歇尔在点燃了唯一的一颗雪茄之后总算开口加入了话题,这也让没话找话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甚至就连威尔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 “虽然我不认为那些老鼠还有可能过来,但有这些武器在身边确实安心了不少。”卫燃第一个肯定了马歇尔的努力。 “我们准备的可不止这些东西” 兰迪说话的同时,已经如往日里偷喝啤酒时那样,熟门熟路的系紧了帐篷门。 而黑人威尔,也弯腰从他的床底下拽出来一个被毯子盖着的木头箱子。 随着箱子打开,卫燃立刻瞪圆了眼睛,这个并不算大的箱子里竟然放了不下0颗markii型手榴弹! “这也是你准备的?”卫燃看着马歇尔问道。 后者摊摊手,如往日一样满不在乎的说道,“只是一箱手榴弹而已。” “别说这些了” 汤姆抢过马歇尔手里的雪茄猛嘬了一口,随后朝黑人威尔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扣上箱子盖,重新用毯子将其盖好之后,推回了床底的角落。 直到这个时候,汤姆才喷云吐雾的提议道,“现在我们都负伤了,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至少半个月我们都不用做什么事情,所以维克多,是不是该去弄点啤酒来庆祝一下?” “那也要等我睡一觉再说”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脱掉了靴子,同时也做出了保证,“等晚上吧,晚上我想想办法,在这之前,你们最好先提前准备些吃的。”(未完待续) 第444章 威尔带来的音乐 随着夜幕降临,忙碌了一整天的战地医院也陷入了安静,手里拎着五个水壶的卫燃从几辆卡车之间的阴影里走出来,溜溜达达的回到了早已在等着他的帐篷。 “啤酒弄来了” 卫燃等兰迪将帐篷门系紧并且挂上罐头盒之后,这才将五个沉甸甸的水壶放在了充当桌子的弹药箱上。 不知道是不是安抚昨天晚上被偷袭造成的恐慌情绪,今天晚上的晚餐也丰盛了不少,不但有昨天只来得及吃了几口的牛排,而且还多了一些美式炖菜和意大利面,甚至因为物资供应越来越充裕,马歇尔还凭借着他在工兵营里的关系,弄回来满满一箱子的可乐。 “在开始之前,我们不如先用第一杯酒敬肖恩队长。” 牧师汤姆端着倒满了啤酒的金属杯子说道,“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军人,他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敬肖恩!” 包括威尔在内的众人纷纷举起了刚刚倒满啤酒的杯子碰在了一起,丝毫没有人觉得这顶帐篷里多了个黑人有什么不多,倒是威尔自己显得有些拘谨。 抿了一大口啤酒,马歇尔用叉子戳起牛排咬了一口,带着些许回忆说道,“肖恩是个混蛋,他以前在我们当地,还是个小帮派的老大,你们知道的,就是学校里的那种帮派。我们一起抢低年级的钱,一起偷车子开出去找乐子,一起抽大麻,有次抽嗨了,那个混蛋还带头点了别人的房子。” “这些事就不要说了” 似乎知道些内情的汤姆明智的再次端起酒杯,打断了马歇尔的回忆说道,“第二杯,让我们庆祝又多了一位新朋友,他就是威尔,这个混蛋是上帝的虔诚信徒,他还救过维克多和马歇尔的命,所以第二杯酒,我们敬威尔,我想不会有人有意见吧?” “敬威尔”卫燃第一个举起杯子相应。 “敬威尔”担架兵兰迪第二个举起了杯子,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敬威尔”马歇尔微笑着举起了杯子,和卫燃当初刚刚见到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敬...敬大家,我的朋友们。” 威尔举起杯子,歉意的主动说道,“马歇尔,抱歉,登陆日那天我抢了你的枪,还...” “没什么” 马歇尔浑不在意的端着杯子和前者碰了碰,“那天我也用枪威胁过维克多。” “确实有这回事”卫燃笑着附和道。 “威尔,你来自哪里?” 兰迪端起杯子和威尔碰了碰,主动解释道,“汤姆来自夏威夷,我和马歇尔都是德州人,当然,马歇尔后来搬到了...马歇尔,你搬去了什么地方来着?密歇根?” “密西西比”马歇尔打了个酒嗝,“我当时枪...我当时做了些愚蠢的错事,所以搬到了密西西比。” “佐治亚州,我来自佐治亚州。” 黑人威尔端着啤酒自我介绍道,“我是个音乐老师,同时还负责教导我们小镇上教堂的唱诗班。” “看来我遇到同行了”汤姆笑着和威尔碰了碰杯子,“威尔,喝啤酒之后,我们或许可以给这三個没有信仰的混蛋唱几首圣歌。” “我也是个虔诚的信徒!”兰迪不满的辩解道。 “你只在需要上帝的时候才虔诚”马歇尔无情了揭穿了兰迪的真面目。 “我当然没问题” 威尔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白色的口琴,“而且我可不止会唱圣歌,别忘了我可是个音乐老师。” 说到这里,威尔已经将口琴凑到嘴边,流利的吹奏了一小段曲子。 “我也会吹口琴,我知道这个曲子!” 兰迪第一个抢答了答案,“这是卡萨布兰卡里的主题曲对吧?” “也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和歌”谈及音乐,威尔脸上的拘谨消失不见,甚至还主动唱了一小段。 “把口琴给我!”兰迪朝威尔伸出手,“我给你伴奏!” 威尔愣了愣,稍作犹豫之后将口琴递给了一脸跃跃欲试的兰迪。 很快,温和的曲子配合着威尔沉稳舒缓的嗓音从满是弹孔的帐篷里飘到了外面。几个正在巡逻的宪兵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凑到了卫燃等人的帐篷外面,解下头盔放在地上,随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渐渐地,帐篷里的汤姆和马歇尔也跟着唱了起来,在一首接着一首的曲子中,众人浑然不知帐篷外面坐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维克多,该你了。” 兰迪喝光了最后一杯啤酒之后说道,“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听吧?” 这个...卫燃咧咧嘴,要说别的还行,唱歌可真的是他的软肋。 “看来我们无意中发现了维克多不擅长的东西。” 心情变好了不少的马歇尔幸灾乐祸的怂恿道,“维克多,唱歌跑调的人唱歌是最有意思的。快说吧,你想唱什么,我们可是有一位音乐老师在的,威尔肯定都能给你伴奏。” “马歇尔这个混蛋说的没错” 汤姆跟着起哄道,“我记得有个伤员带了吉他来的,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吉他也借过来。” “或者我们帮你选?”兰迪紧追不舍的提出了建议,而威尔更是用口琴吹出了一小段流畅中带着些许滑稽的调子调侃着卫燃。 眼瞅着逃不过了,卫燃索性把没喝完的啤酒往中间一放,“唱歌就算了,那真的不是我擅长的,不过我可以让你们听一些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的?”汤姆饶有兴致的问道。 “稍等我一下,我需要出去做个准备。” 卫燃说着便已经站起身,走向了被系住了绳子的帐篷门,然而,等他弯腰钻出帐篷的时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帐篷外面已经围坐了二三十号人,这些人里有两个看着眼熟的宪兵,有白天在餐车忙活的厨师以及包括哈里森和布洛克在内的医生,甚至还有些一些伤势并不算重的伤员。 更难能可贵的是,或许是因为昨天的共患难,这些黑白肤色的伤员竟然难得的坐在了一起,而且大多手里都拿着可乐时不时的和身边的人碰一下。 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听众不但把卫燃吓了一跳,就连帐篷里的其余人也下意识的想要收起残存着啤酒味道的水壶。 离着帐篷门最近的一名宪兵敲了敲屁股底下印着白色“mp”字样的头盔,笑着暗示道,“汤姆先生,现在是我们的休息时间,希望你们不介意我们在旁边听听歌休息一下。” 闻言,汤姆这才松了口气,扭头主动提议道,“威尔,指挥大家唱一首圣歌吧,就像你指挥你们当地小镇教堂里的唱诗班一样。” 卫燃颇有些紧张的揪了揪领口,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和汤姆一起唱了起来,而兰迪则配合的吹起了口琴。 至于马歇尔,纵然他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对上帝先生的任何不尊重,甚至还装模作样的跟着站起来,一起左右轻轻摇晃着身体的同时,翻着白眼比划着口型。 很快,帐篷外的那些人也跟着唱了起来,而随着歌声越来越大,就连周围那些帐篷里的伤员也加入了进来。 眼瞅着最初几个人的自娱自乐有往大型战地唱诗班的方向转型的嫌疑,卫燃也加快了脚步躲到了营地边缘的阴影里。 原本,他还打算着实在不行就找个借口把古琴瑶光拿出来,但现如今很明显,那些已经嗨起来的伤员们已经自己找到了乐子。 暂时没了回去的打算,卫燃溜溜达达的走向了滩头的方向,几天前,这里还曾经是浴血厮杀的战场,几乎每一步都能看到阵亡的士兵和哀嚎的伤员。 几天后的今天,当初那些散发着血腥味和恐慌气氛的尸体以及伤员都已经消失不见。整片海滩也早已被潮起潮落的海水抚平,仅仅只剩下一些没有清理的坦克或者登陆车的残骸无声的诉说着当时的一切。 摘下头盔放在潮湿的沙滩上,卫燃划拉着被头盔捂得臭烘烘的头发坐在了头盔上面,顺便也抬起脚,恶作剧一般将一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螃蟹踩进了松软的沙子里。 左右看了看四周,又看看远处海面上游曳的军舰,卫燃犹豫片刻后,在皎洁的月光下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古琴瑶光。 在微凉的海风中,琴弦被轻轻拨动,一曲《酒狂》在海浪声中时隐时现,纾解着卫燃这些天紧绷旳神经。 那些在手术台上挣扎的伤员,那些被无奈放弃的伤员,还有那些根本来不及救治的伤员,以及那些上一刻才刚刚认识,下一刻却已经化为一具尸体的陌生人像电影片段一般,跟随着曲调一一浮现又一一消失。 等到一曲终了,卫燃才注意到不远处坐着一个手拿可乐瓶子的宪兵。 “晚上好,维克多。” 这名宪兵主动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卫燃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宪兵恰恰是那个被马歇尔浇了一头纳豆的倒霉蛋。 “晚上好”卫燃带着歉意回应道,“抱歉,肖恩队长的事...” “不用道歉” 这名宪兵摇摇头,“肖恩队长做了他该做的事,你也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所以不用道歉。” 卫燃张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轻轻拨动琴弦,弹起了他会的另一首曲子《广陵散》。 “我弟弟也阵亡了” 那名宪兵自言自语般悔恨的说道,“我本来以为马歇尔那个混蛋代替他去驾驶喷火坦克能让他更安全一些,没想到却害了他。” “扑棱”一声,卫燃不小心弹错了一根弦,最终索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安静的做起了听众。 “我甚至都不知道等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我的妈妈,该怎么和她说,是我用自己的小聪明成功的害死了我的弟弟。” 这名宪兵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甚至都没办法把他的尸体完整的拼起来,没办法分辨出那些尸块到底是他的,还是被他用手榴弹炸死的那些日自己人。” “至少他做了该做的事情,就像肖恩队长一样。” 卫燃说完,重新开始弹奏了起了刚刚弹错的广陵散,而原本准备再说些什么的宪兵,最终也躺在了潮湿的沙滩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头顶的月亮。 许久之后,当一曲广陵散弹完,那名宪兵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挣扎着爬起来,凑到卫燃身边伸出了沾满沙子的手,“谢谢你维克多,虽然你的乐器和音乐听起来都很怪,但我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能帮到你我也很荣幸”卫燃笑了笑,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未完待续) 第445章 雕塑师想要的礼物 当卫燃披着月光返回帐篷的时候,周围那些听众早已经散去,帐篷里也早就被勤快的兰迪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兰迪都已经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也因此,自然不会有人再怂恿卫燃来一段才艺表演。 “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会躲到天亮呢。”躺在卫燃对面床上的马歇尔悠悠的调侃道。 “你怎么不睡?”卫燃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道。 “睡不着”马歇尔索性坐起来自顾自的点上颗烟,“我现在闭上眼睛就是肖恩。” “或者我给你来一针吗啡?”卫燃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 “算了吧”马歇尔摇摇头,突兀的说道,“我打算加入海蜂营的巡逻队。” “巡逻队?什么巡逻队?”卫燃好奇的问道。 “白天你睡觉的时候,那些老鼠从森林里出来骚扰了好几次,还打死了一个医生。” 马歇尔喷云吐雾的说道,“所以海蜂营准备组建巡逻队,我打算加入他们,这样至少比修理推土机要好。” “巡逻队要黑人吗?”威尔突兀的问道。 马歇尔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或许要吧,我不清楚。” “明天能不能帮我问问?”威尔追着说道,“我也想加入巡逻队。” 还不等马歇尔说话,卫燃便提醒道,“你的腿和肩膀都被刺刀戳了对穿,你确定巡逻队会需要你?” “威尔,你还是和我一起继续倾听伤员和士兵们的忏悔吧。”牧师汤姆建议道,“这份工作同样重要而且意义非凡。” 威尔摇摇头,坚持说道,“我的腿没事的,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 “为什么?”汤姆不解的问道。 黑人威尔却摇摇头,并没有对此进行任何的解释。 “马歇尔,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卫燃突兀的开口说道。 “你和我去?”马歇尔诧异的抬起头,“别开玩笑了,你的战场在手术室里。”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卫燃此时倒是无比的清醒,“能被送到这里的,都是像你们一样的伤员,那些工作只需要护士就能完成。” “你可以去前...” 话只说到一半,汤姆便已经搞清楚了卫燃的打算,之前几天,当这里的手术室还紧挨着前线的时候,卫燃有多辛苦他可是一清二楚。相比之下,如果去巡逻队的话,虽然看起来可能要危险一些,但实际上却轻松了不少。简单的说,卫燃不过是在偷懒罢了。 见马歇尔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卫燃笑着摊摊手,坦诚的说道,“虽然我确实有偷懒的打算,但巡逻队也需要医疗兵不是吗?而且如果巡逻队也需要黑人的话,恐怕我是最合适的随队医疗兵了。” “我竟然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汤姆哭笑不得摇摇头,紧跟着说道,“我有预感,马歇尔能不能进入巡逻队不好说,但你肯定会受欢迎的。” “到时候记得带上我”马歇尔笑着调侃道。 “带上你倒不是不行”卫燃看了看放在床头箱子上的相机,“不过你要答应我个条件。” “等你能进入巡逻队再说吧” 马歇尔顿了顿,终究没忍住好奇心,“不过你可以先说说是什么条件。” “明天让我给你们拍几张合影怎么样?”卫燃指了指相机说道,“明天日出的时候。” “就这些?”马歇尔诧异的问道。 “或者你也可以给汤姆弄回来一个想要向上帝忏悔赎罪的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原本已经睡着的兰迪猛的坐起来迷迷瞪瞪的问道。 其余等人呆滞片刻,并不算宽敞的帐篷也被哄笑声彻底填满。 “我还是答应让你拍合影吧”马歇尔调侃道,“不然我担心只带回来一个女人恐怕不够。” “马歇尔,你又弄到女人了?”仍旧没高清状况的兰迪揉了揉眼睛,兴致勃勃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上次在密西西比河支流见到金块的时候,手榴弹那么大的金块。” 马歇尔话音未落,兰迪总算意识到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对,立刻失望的重新侧躺在了床上。 众人见状,也在调侃中结束了话题,随后相继进入了梦乡,仅仅只剩下假寐的马歇尔,借着从帐篷弹孔透进来的月光,重新从枕头下掏出了一张照片,和一支带着火焰烧灼痕迹的手枪默默的叹了口气。 一夜无话,当卫燃被马歇尔敲着饭盒叫醒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呢。 “怎么了?”卫燃打着哈欠问道。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马歇尔不满的将手中的饭盒丢到了兰迪的床上,“昨天晚上不是你说日出的时候拍合影吗?” 再次打了个哈欠,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可是太阳不是还没有出来吗?” “很快就出来了”马歇尔说着便敲敲打打的叫醒了汤姆等人,摆明了是因为他自己彻夜失眠导致的闲出屁来。 “我以为成了伤员就不用早起了”兰迪不满的打了个哈欠,“马歇尔,你个混蛋就不能做一些文明人该做的事情?” “这座岛上连牧师都在想女人,所以哪有什么文明人?”马歇尔满不在乎的反问道。 “为什么要带上我”汤姆不满的骂道,“你这样会下地狱的。” “我差点以为那些老鼠又打过来了”黑人威尔无奈的搓了搓脸,随后重新躺了下来。 “既然醒了就别睡了” 卫燃随意从床头的箱子上拿起一块手表看了看,“确实天快要亮了,索性趁现在我帮你们给伤口换换药,然后去拍合影吧。” “维克多,我以为你是为数不多的文明人的。”压根没爬起来的兰迪哭丧着脸抱怨道。 “起来换药然后去拍合影,否则晚上没有啤酒供应。”卫燃微笑着捏住了众人的把柄。 虽然不满这个助纣为虐的兽医,但在啤酒的诱惑下,众人还是一边抱怨一边爬了起来,排着队让卫燃帮忙给他们的伤口各自换了新的敷料,随后各自翻出一套干净的制服穿在了身上。 不止于此,马歇尔还慷慨的从自己的战利品里挑出了几支手表分给了众人。 “拍几张照片也不错” 汤姆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些,“我刚好可以寄给我的妻子,顺便向她介绍我的新朋友。” “到时候你可以从我战利品里多挑一些寄回去当作礼物。”马歇尔踢了踢装着战利品的箱子说道。 “也可以从我的战利品挑一些你妻子喜欢的。”兰迪紧跟着说道,随后又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没有女朋友。” “算了吧,这些东西她可不一定感兴趣。” 汤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后说道,“我倒是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但我说出来的话肯定会吓到你们。” “喜欢什么东西?”马歇尔掏出昨天没抽完的雪茄塞进嘴里点上,“难道是大.麻?” “怎么可能!” 汤姆没好气的解释道,“劳拉是个雕塑师,她一直想要个些人骨标本的。” “人骨标本?!” 卫燃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汤姆,他总算知道那颗人头骨到底是谁留下的了。 可紧接着,他却又陷入了疑惑,因为卫燃记得清清楚楚,在那个装有人头骨的地下室里,当时还发现了一个相框,那相框里是個穿着军装的大兵和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 但这都来了快一周了,不管汤姆、兰迪还是马歇尔甚至已经阵亡的肖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大兵。当然,更不可能是威尔,色号不对。 “我就说会吓到你们” 汤姆尴尬的摊摊手,“我已经说了,她是个雕塑师,不是什么怪人,人骨标本只是她的职业需要,能帮她更好的完成雕塑,而且...” “不用解释这么多” 马歇尔浑不在意的说道,“只是人骨而已,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东西。而且我在塞班岛的时候就弄过那些东西。 “你也弄过?”卫燃越发的糊涂了。 “当然弄过” 马歇尔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当时我们抓到了一个日自己军官,一个吃过人肉的日自己军官。” “吃人肉?!”兰迪瞪圆了眼睛,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连长把他丢进油桶里装满水煮了大概一天的时间,就在塞班岛机场旁边的森林里,就在他当初吃掉我们的队友的地方。” 马歇尔语气平淡的说道,“当时我们的连长还往里面加了不少调味料,那股肉香味甚至飘到了森林外的机场,连森林里的猴子都吸引了过去。” “别说了”威尔强忍着恶心说道。 马歇尔摊摊手,“当时他的骨架还是我亲自用铁丝绑在一颗棕榈树上的,所以放心吧,我的手艺很好的。” “我已经后悔刚说了那些了”汤姆一脸纠结的嘀咕了一句。 “不如我们还是先去拍合影吧?” 卫燃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不得不说,马歇尔刚刚的那些话让他都有些发怵。 即便被谈论旳对象是那些招核牲口,但刻进人类基因里的道德底线依旧让他的喉结都忍不住动了动。 不过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马歇尔虽然从来都没有详细说过他在塞班岛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卫燃却已经从各种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他所经历的那些黑暗和绝望。 所以就算可怜,他也只会可怜日夜背负那些心理负担的马歇尔,而不是那些自作孽的小鬼子。(未完待续) 第446章 加入巡逻队 7月7号清晨,在朝阳中,一行人溜溜达达的走到了昨晚卫燃弹琴的海滩边上。 当晨光越过之前那些天用无数士兵的生命打下来的高地,并将火红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的时候,顺便也给众人和海面上的那些军舰身上披了一层温馨的淡金色。 在卫燃的指挥下,近乎全副武装的众人以两两一组的方式,以海面上那些军舰为背景各自拍了一张合影,随后又拉过来一个黑人士兵帮忙,给他们五人一起拍了一张合影。 关于这张大合影,牧师汤姆和担架兵兰迪有意无意的把马歇尔和威尔挤在了中间的位置,而早已猜到自己根本不会出现在合影上的卫燃,也老老实实的抱着属于他的卡宾枪站在了最边缘兰迪的身边。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些单人照” 汤姆说话的同时已经拿起了刚刚放在远处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了一件牧师袍子套在了身上,顺手又把那本仍旧镶着子弹的是圣经的抱在了怀里,等摆好了姿势,这才继续说道,“维克多,快给我来一张,我要寄给劳拉看看。” “稍等一下” 卫燃说话的同时接过了那位黑人士兵手中的相机,并且示意对方站好给他拍了一张,然后这才把镜头对准了一脸温和慈爱模样的牧师汤姆。 只不过这货八成是已经彻底吃透了随军牧师的工作责任,所以不管他脸上的表情什么样,身体摆出的却是一副左手托着圣经,右手握着他的佩枪的双标姿势。 “我也要单独拍一张寄给我的妻子” 黑人威尔紧跟着说道,“汤姆,能不能把你的圣经借我用用?” “当然可以,但是别把那颗子弹弄掉,它可是我的幸运符。” 汤姆说着,便痛快的将手中那本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人血迹的圣经,以及他那支花哨的佩枪一起递给了威尔,“袍子要不要?” “袍子就算了”威尔赶紧拒绝道,“我不是牧师,这种欺骗上帝的事情我可不敢做。” “上帝很宽容的”汤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并没有坚持,而是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你们两个拍不拍?” 卫燃等黑人威尔摆好了姿势,一边按下快门,一边朝嘴里已经叼上烟的马歇尔和兰迪问道。 “我就算了” 马歇尔喷云吐雾的拒绝道,“之前我送给汤姆的那些胶卷里有很多我的照片,只是衣服穿的有点少而已。” “我也算了” 兰迪乐不可支的说道,“那些胶卷里也有我的照片,当然,衣服穿的也很少。” 闻言,卫燃咧咧嘴,一脸鄙夷的调侃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刚刚你们两个的话甚至会让我以为你们两个之间做了什么。” 兰迪闻言打了个哆嗦,不满的抱怨道,“维克多!上帝的仆人还在旁边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恶心的话!” “上帝可没眼看你们。” 卫燃自动忽略了汤姆无奈的表情,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在马歇尔的带领下,闲着没事调侃汤姆的上帝已经成了最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就连信仰还算虔诚的兰迪都被卫燃和马歇尔这俩没有信仰的给拉下了水。 “我们去找点乐子怎么样?”调侃过后,马歇尔突兀的提议道。 “找什么乐子?” 已经被带坏的兰迪第一个兴致勃勃的问道,可紧接着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脸色惨白的问道,“马歇尔,你不会想给汤姆的妻子去准备她喜欢的那些礼物吧?” “怎么可能” 马歇尔理所当然的摇摇头,“那些礼物要用活人才行,我可不想去掩埋坑挖尸体,那太恶心了。” “你这挑剔的要求更恶心”汤姆咧着嘴抱怨道,“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份礼物了?我已经后悔说出来了。” “总之礼物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马歇尔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们到底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找乐子?” “找什么乐子?”这下,连威尔都来了兴致。 闻言,马歇尔稍稍压低了音量,猥琐的解释道,“就在我们攻占的公路附近有个小村子,那里的女人连上衣都不穿,而且只要两个恶心的灵肉罐头,最多加上一瓶可乐,就能尽情享受一下异域风情。” “真的?!”兰迪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这种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也是昨天晚上听一个工兵偷偷和我说的”马歇尔猥琐的挺了挺腰,“如果你愿意多带上几个罐头,甚至可以同时找上好几个。” “别说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兰迪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种事我就不参与了”黑人威尔歉意的说道,“我要忠于上帝,更要忠于我的妻子。” “我...” 颇有些心动的牧师汤姆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我也不去了。这些天我在伤员帐篷里已经听说有很多士兵都染上了性病,我可不想为了狗屎的异域风情染上病。” “你呢?”马歇尔看向卫燃。 “我要去问问巡逻队的事情” 卫燃想都不想的拒绝道,即便不考虑在战争背景下脆弱的道德约束,他也有着和汤姆同样的担心。 更何况,鉴于之前那两次受伤都映射到了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卫燃很有理由怀疑,一旦自己真的管不住下半身去了,哪怕自己做了各种防护措施,那总想着弄死自己的缺德本子大概率也会让自己明白明白什么叫人间险恶。 “要不然...我也不去了吧?” 被吓到的兰迪赶紧说道,“我也见过那些中招的倒霉鬼,我可不想像他们那样脱掉裤子排着队晒太阳。” “你们可真扫兴” 马歇尔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吧,现在我们都是伤员,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很无聊。” “马歇尔,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把照片洗出来?”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拎着枪的卫燃追问道。 “恐怕你要去船上才行”马歇尔指了指身后的海面,“当然,这些都是我猜的,否则我早就把那天拍的那些胶卷洗出来了。” 闻言,卫燃也就熄了提前把照片洗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心思。一行五人漫无边际的聊着返回帐篷睡起了回笼觉,倒是马歇尔,再次抽出了腰间的那支1911手枪,默不作声的将其分解成了零件仔细的擦拭着。 等到被他喊起来吃过早饭,卫燃也跟着马歇尔找到了准备组建巡逻队的负责人。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卫燃只是和这位名叫刘易斯的连长打了声招呼便再也没有开过口,所有的沟通工作全都交给了马歇尔。 而他也凭着自己“不要命的马歇尔”这么個绰号,以及“兽医维克多的助手”这么一个唬人的新身份,成功的跟着卫燃混进了即将成立的巡逻队。 在那位工兵营连长刘易斯的带领下,卫燃和马歇尔各自领了他们的武器装备,但让卫燃没想到的是,他领到的是一支m1卡宾枪。可马歇尔却主动要求领走了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用的火焰喷射器! “你果然是不要命的马歇尔” 刘易斯连长一脸感慨的拍了拍马歇尔的肩膀,顺势还从兜里掏出一管雪茄塞到了他的手上,“马歇尔,看在你愿意使用火焰喷射器的份儿上,你还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 马歇尔将火焰喷射器放在一边,“只要让我和维克多在一组就可以了,这样就算我的火焰喷射器被打爆了,我想维克多肯定也会把我救下来的。” “没问题” 刘易斯连长痛快的点点头,随后提醒道,“马歇尔,这次别给我们惹麻烦了。” “什么麻烦?”马歇尔明知故问旳看着对方。 刘易斯连长无奈的叹了口气,“马歇尔,我们可以不要俘虏,但是别再做那些恐怖的事情了。看在肖恩的份儿上,别再给我和营长先生惹麻烦了,否则我只能让你继续去修理推土机了。” “好吧,我听你的,保证不惹麻烦。”马歇尔满不在乎的应承下来。 刘易斯连长懒得再和马歇尔废话,转头看向卫燃提醒道,“维克多少尉,看好你的助手,如果他再做任何的荒唐事,我就把你送到最前线去继续做医疗兵。” “我会看好他的”卫燃咧着嘴应承下来,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不自信。 “去报到吧,会有人给你们安排巡逻时间的。”刘易斯连长送瘟神一样摆摆手,将卫燃和马歇尔赶了出去。 拎着到手的武器,卫燃在马歇尔熟门熟路的带领下找到了一个排长,并在对方的安排之下正式加入了巡逻队。 预料之中的,这支巡逻队里清一色的全是白人,显然之前遭遇的那场夜袭还远远不够解开肤色间的隔阂。 但在预料之外的,却是马歇尔竟然从那位看起来和他关系非常好的排长手里拿到了其中一个班的指挥权。 而在马歇尔稍后的解释里,这位排长竟然也是他之前那次女俘虏趴体的受邀嘉宾之一。 两人和这个班里其余六名士兵相互熟悉了一番,卫燃这才发现,他们不但和马歇尔的关系都非常不错,而且竟然也都认识自己,甚至其中一个还指着胳膊上还没来得及拆线的伤口表示,那难看的缝合走线恰恰出自卫燃这个兽医之手。(未完待续) 第447章 战场边缘的美好 7月7号中午,两个班的巡逻队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相互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先后进入了营地东侧的密林。 虽然被称为巡逻队,但实际上,或许他们被称为“扫荡队”才更符合实际情况。因为同时跟着进入森林的远非他们这两个班。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清理干净营地周围所有看起来可能藏人的位置。 除了最开始的紧张和新鲜感之外,后面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枯燥,仅仅以卫燃来说,他除了要应付时不时钻进领口吸血的蚂蝗之外,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站的远远的看着那些大兵们像是郊游打猎一样对着可能藏人的树冠胡乱开枪。 当然,还要欣赏欣赏马歇尔一次次的将火焰喷射器对准大大小小的山洞搓火球,然后由跟在后面的工兵将一块块的tnt丢进去按下起爆器。 偶尔真的被他们遇到藏匿起来的招核军人,这些海蜂营工兵们凶猛的火力压制也根本不会让他们掀起多大的浪花。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些黑人工兵们也勤快的操纵着油锯,将那些高大的热带树木隔三差五的齐根砍断,为营地边缘最近架设的火力点清空着射界视野。 就像卫燃之前预计的那样,这份工作显然要比在手术室里轻松的多,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他除了帮一个不小心绊倒的倒霉鬼处理了下摔掉的门牙之外,基本上就没动过医疗包。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这些稳扎稳打的工兵巡逻队虽然仅仅只是往森林深处推进了不过一百米的距离,但身后却已经被彻底清空,不但那些看起来能藏人的洞口被炸塌,甚至一些砍伐的树木都被拖拉机拽回去化作了搭建营房或者哨塔的原材料。 至于剩下的,则被以马歇尔为首的几个工兵操纵着火焰喷射器点燃,彻底杜绝了被拿来当做掩体的可能。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大汗淋漓的巡逻队员们各自返回营地,先去滩头工兵们用推土机弄出来的海水池子里泡掉了挂在身上的蚂蝗和汗水,随后又各自洗了个澡,这才有说有笑的返回了各自的帐篷。 不过,当卫燃和马歇尔各自端着一份晚餐走进帐篷的时候,却发现不管是汤姆还是兰迪,又或者威尔竟然全都不在,而在不远处的伤员帐篷方向,却传来了音乐和歌声。 相互对视了一眼,卫燃放下还没来得及享用的晚餐,顺手拿起床头的相机,和马歇尔一前一后的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绕过几顶帐篷,离着老远他们便看到,在几顶伤员帐篷之间的空地上,穿着牧师袍子的汤姆正在一小队篝火旁弹奏着一把吉他,旁边的兰迪则用口琴伴奏,至于他们二人中间的黑人威尔,则坐在一个横放的油料痛上,演唱着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 “我都开始羡慕这三个混蛋了,他们不是来打仗的,他们简直是来度假的。”手里仍旧端着餐盘的马歇尔一边吃一边嘟囔道。 “我更怀疑他们是不是瞒着我们两个组建了一个乐队”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举起了相机,将夕阳下的三人和不断跳动的篝火,以及周围的那些伤员和伤员帐篷全都尽可能的纳入了取景框。 被歌声掩盖的快门声中,卫燃悄然记录下了战场边缘的这些美好。而马歇尔也难得的没有调侃那三个信仰上帝的家伙,更没有回应卫燃刚刚的话,而是直接摘掉头顶的钢盔随手一丢,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一边吃晚餐,一边听着威尔的歌声,全然没了在营地边缘操纵着火焰喷射器时的冷漠模样。 见状,卫燃悄无声息的后退几步换了个角度,将正举着勺子往嘴里送吃食物的马歇尔和远处的篝火乐队,以及更远处,已经将大半身子都沉入海面之下的夕阳全都纳入取景框再次按下了快门。 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卫燃迈步返回了他们的帐篷,端起刚刚放下的饭盒重新回到了马歇尔的身边,学着对方的样子坐在了自己的头盔上,一边吃一边欣赏着远处那支由三个伤员组成的“上帝乐队”的表演。 只不过,不管是卫燃和马歇尔还是远处的那些伤员们,又或者营地边缘那些负责夜间警戒的巡逻队,都没有发现,就在白天才被清理过的森林边缘,正有四五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小心翼翼的匍匐着靠近了一个曾被马歇尔用火焰喷射器炙烤过的山洞。 这座入口并不算大的山洞在经过工兵们的爆破之后早就已经彻底坍塌,但这几个人影却并没有放弃,而是匍匐着围拢到洞口的四周,借助手中的刺刀小心翼翼的撬起大大小小的碎石,并将它们一一搬走。 每当营地边缘那些探照灯扫过来的时候,这几头身上绑着干枯芭蕉叶的溃兵便立刻停住手里的动作。直到光束挪开,立刻重新开始挖掘。 在它们近乎彻夜的忙碌只下,坍塌的洞口总算是被挖开了一个勉强供人钻进去的缝隙,同时也涌出了一股浓郁的动物蛋白质烧焦特有的难闻味道。 根本不用交流,其中一头身材看起来最瘦小的鬼子兵立刻接过同伴递来的手电筒爬了进去。而其余的几个则默契的挪动身体,用后背挡住了狭小的洞口,随后又用干枯的芭蕉叶挡住前面和头顶,避免手电筒的亮光露出来之后为它们惹来杀身之祸。 弥漫着焦臭味的山洞里,那头艰难钻进来的鬼子兵在打开手电筒的瞬间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因为在它的正前方,便趴着一具被烧焦的尸体,这具尸体空洞洞的眼眶,和它的眼睛仅仅只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而已。 听到身后传来的低声呵斥,这头鬼子兵忍住内心的惊恐,借助着手电筒的光芒小心翼翼的移开挡路旳碎石和焦黑的尸体,艰难的一点点爬进了山洞深处。 这一路爬行,隔三差五的,它便能看到一具焦黑的尸体,这些尸体虽然已经被高温炙烤的面目全非,但它却依旧能从一些小细节上分辨出它们的身份。 伸手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这头瘦小的鬼子兵全然不顾已经把手上的焦黑蹭到了脸上,因为它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随着逐渐深入,在连续转过两个拐角之后,它渐渐可以蹲起身子前进,弯着腰前进,并最终彻底站直了并不算高的身体。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山洞里的尸体已经没有了多少烧灼的痕迹,但却无一例外的全都用装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其中更不乏几个腹部插着刺刀的,又或者用步枪的枪口相互指着身边同伴的。 但那头瘦小的鬼子兵此时却全然顾不得悲伤,甚至它的脸上还泛起了一丝丝的惊喜之色。手忙脚乱的跑到一具尸体的身边,它伸手从对方的腰间摘下了还带着一丝丝的温热的水壶。 这些许的温度让它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但很快,他便手忙脚乱的拧开了壶盖凑到嘴边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擦了擦嘴角,这头鬼子兵左右看了看,手忙脚乱的打开了干瘪的背包,将周围尸体上翻出来的所有能吃的东西以及还装着水的水壶全都塞了进去。 看了看身后,它犹豫片刻后,举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便看到了几个装着罐头的木头箱子,以及一只穿着和服,怀里抱着个小男孩靠在角落的女人。 但不管是这只女人,还是它怀里的孩子,却无一例外的全都已经停止了呼吸。 将手电筒的光束移开那只女人的脸,这头瘦小的鬼子兵以最快的动作掀开几个相连的木头箱子,从里面拿出了几个和一些子弹罐头塞进了包里。 然而,就在它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从包里掏出了几个肉罐头重新放回箱子并且把那只女人的尸体抱到了上面,转而从另一个箱子里取了一个米饭罐头丢进了包里。 紧接着,它又在周围的尸体上一番寻找,并成功的找到了一支南部手枪。检查了一番弹匣确定里面还有子弹,这头鬼子兵将其塞进了怀里,随后又捡起一支带有瞄准镜的步枪和几个手榴弹,这才转身离开了这座山洞。 片刻之后,当它艰难的把装满食物弹药的背包和那支狙击步枪以及手榴弹全都送出去之后,刚刚负责堵着洞口的一头鬼子却掏出手枪对准它说了些什么,而旁边另一头鬼子,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背包。 大半个身子仍在山洞里的鬼子兵闻言老老实实的张开嘴,任由拿枪的同伴凑到他嘴巴闻了闻,直到确认嘴巴里没有米饭或者罐头的味道,这才将他拉出来并再次问了一句什么。 那头瘦小的鬼子兵伸手指着已经被打开的背包摇了摇头,沾满黑色污渍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丝经过伪装的失望之色。 拿着手枪的鬼子兵暗骂了一句,等探照灯的光柱再次扫过之后,立刻指挥着其余人将洞口用石头再次堵上,随后匍匐着爬向了远处的森林。(未完待续) 第448章 抓老鼠的陷阱 7月8号一大早,马歇尔便兴致勃勃的叫醒了卫燃,催促着他一起赶往了巡逻队的集合点打卡上班。 和昨天的工作一样,这支人说庞大的巡逻队出发之后,首先把昨天清理出来的空地又粗略的巡查了一遍,这才开始横向继续清理营地边缘的茂密植被。 按照那位和马歇尔关系极好的排长的话说,他们计划把营地往外清理出来一圈宽度两百米到三百米的缓冲带,后期还会拉上铁丝网,甚至必要的时候可能会布置足够数量的地雷来确保营地的安全。 不过,不管对于卫燃还是马歇尔,这所谓的计划并不重要,前者单纯是为了偷懒,后者则单纯为了报复。所以一个悠闲自得,一个干劲十足,这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只不过,或许是昨天下午的行动惊动了藏在森林里的那些老鼠,这一整天的忙碌下来,别说老鼠,就算是老鼠屎都没找到一颗。 好在,这倒是加快了清理缓冲带的速度,尤其在那些调拨过来的工程机械的帮助下,等到下午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这条缓冲带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长度,按照这个进度以及今天新补充过来的帮手,不出意外的话,在8月份到来之前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今天的工作可真无聊” 马歇尔解下用光燃料的火焰喷射器,坐在一块石头上抱怨道。 “不用你冲锋陷阵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卫燃回应的同时,也用打火机烤掉了对方肩膀上一个吸满了血的蚂蝗。 “如果这也算好事,我直接不来参军不就好了。”马歇尔说话的同时自顾自的点上颗烟。 “别说这些没用的,等下回去之后想办法弄点喝的。” 卫燃帮对方清理掉最后两只蚂蝗之后这才坐下来,婉拒了对方的香烟之后,解下了腰间的水壶,将里面的最后一口水灌进了肚子里。 “我可弄不到啤酒”马歇尔说话的同时,已经用周围随处可见的材料点起了一堆篝火。 “死心吧,我也弄不到了。” 卫燃无奈的说道,昨天晚上他们五个已经喝光了油桶里最后的啤酒,这也让他不由的有些后悔,当初就该带些伏特加或者杜松子酒之类的高度酒,这样起码消耗的不会这么快。 “那就喝可乐好了” 马歇尔说话的同时,先往篝火上盖了些杂草让它冒出浓烟熏走了成群结队的大蚊子之后,竟然又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的午餐肉罐头,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卫燃。 “你这是要干嘛?” 卫燃不解的接过罐头,这一周的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美国大兵的奢侈浪费。 别的不说,这些味道其实还行的午餐肉罐头,那真的是说扔就扔一点不知道什么叫节约。当然,这其中也不乏马歇尔这样相对会过日子的,会把这些没人要的罐头当做嫖资用。 但即便如此,这眼看着就要结束了,马歇尔却在这片昨天就清理过的地方点起一堆篝火,然后又掏出他平时根本不会吃一口的罐头来,也着实有些奇怪。 “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在巡逻昨天清理的这片区域的这个炸毁的藏身点似乎被翻过。” 马歇尔不着痕迹的用叉子指了指身边不到两米远的一个坍塌洞口,“我是个工兵,这种事情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你准备做个陷阱?”卫燃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马歇尔再次点点头,用手中的叉子挖了一口午餐肉送进嘴里,胡乱嚼了两口便吐了出来,随后直接将其丢在了篝火边。 见状,卫燃有样学样的打开罐头,从包里掏出叉子同样随便挖了两口,然后将剩下的也丢到了远处。 “你确定它们会过来捡垃圾吃?”卫燃狐疑的问道,“而且他们既然昨天来过,今天不太可能会来吧?” “他们会不会来试试不就知道了,至于它们吃不吃,其实并不重要” 马歇尔用手中的餐叉指了指身后营地的方向,“我主要是想利用烟雾和篝火让哨塔里的人知道这里的准确位置。” 说到这里,马歇尔吹了声口哨,远处那些士兵们里面在他面前排成了一排人墙。 借着这点遮挡,马歇尔动作极快的往那个被动过的洞口缝隙里塞了一颗拔掉销子的手雷,随后拍拍手站起身胡乱说了几句黄段子当作这一天工作的结束语。 而远处那位当了一整天甩手掌柜的排长,竟也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摆明了是把指挥权临时借给了马歇尔。 做好了最后这点布置,一行人溜溜达达的返回了营地,洗过澡吃过饭之后,卫燃帮着马歇尔处理了一番胸口的伤口,随后立刻在对方的招呼下爬上了营地边缘的哨塔。 这座木质的哨塔里空间并不算大,但却架着一挺老干妈重机枪,而在旁边十多米之外的另一个哨塔里,则架着一盏大号的探照灯。 更让他没想的是,那盏探照灯的边上,站着的竟然是担架兵兰迪! “兰迪,你怎么也在?”卫燃惊讶的问道。 “维克多,我也在呢。” 说话的同时,黑人威尔竟然也探出了半個脑袋,而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加兰德步枪。 “你们的乐队今天晚上不唱歌了?” “我们总不能天天唱歌” 威尔笑着回应道,“而且今天是很多被你锯了胳膊或者的大腿的伤员以及阵亡者被送回船上回家的日子,现在汤姆正在忙着给他们举行送别仪式呢。” “你不去送送肖恩?”卫燃扭头看向马歇尔。 “难道我去了能让他活过来?” 马歇尔语气平淡的反问了一句,随后干脆的转移了话题解释道,“是我中午回来的时候让他们过来的,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天黑就行了,维克多,你负责用望远镜寻找目标还是负责操纵重机枪?” “当然是重机枪”卫燃想都不想的说道,在这种事上,他那本就不多的怜悯之心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那就这么说定了” 马歇尔说着取下了挂在柱子上的望远镜,同时大声喊道,“兰迪,记住那堆冒烟的篝火所在的位置,在我给你消息之前,不要让探照灯扫过那里。” “放心吧!”兰迪兴奋的回应道,“我早就已经做好记号了,只要你给我信号,最多两秒钟就能转过去。” “这放哨的工作你是怎么弄到的?”坐在重机枪后面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用我的摄影作品换来的” 马歇尔得意的点上颗烟,“刘易斯连长都有份儿,所以不用担心,这次不会惹麻烦的。” “自由的美国大兵” 卫燃哭笑不得的调侃了一句,马歇尔这种兵油子一样的混蛋在军营里胡作非为到底是正常还是特例他并不清楚。 但他却知道,至少在这个时代,即便是胡作非为的马歇尔,也远比后世,那些举着洗衣粉侵略其他国家的美国大兵们,性侵甚至虐杀小孩子的行为要来的正义。 在两个哨塔里的四人隔空闲聊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夜幕的降临,营地边缘被清理出来的缓冲带也被黑暗彻底笼罩,只剩下了时不时扫过旳探照灯一遍又一遍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这连日来的交火和白天的清理以及焚烧活动,如今别说森林外面,就算是森林里的野生动物,也都识趣的躲到了更深处期待着变成食物之前能享受片刻的和平。 在兰迪的刻意操纵下,那盏探照灯自始至终都没有触及过黄昏时马歇尔点起篝火的区域。 而一直坐在弹药箱上举着望远镜的马歇尔,则借着那堆被他添足了燃料的篝火余烬散发的微弱光芒,耐心的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 深夜,被海风吹过的雨林边缘,窸窸窣窣的响动中,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相继爬了出来。 离着老远,它们便看到了远处的那堆几近熄灭的篝火冒出的些许火光,同时也看到了罐头盒反射的微弱光芒。几乎下意识的,这些人影便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然而在等待片刻后,它们却惊喜的发现,那盏能轻易至它们于死地的探照灯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换了人,竟然一直没有扫过那堆篝火。 很快,领头的那只挥挥手下达了命令,躲在它身后的那些人影立刻匍匐着爬向了昨天去过的山洞。而在领头的这只老鼠身边,还有只鼻青脸肿的瘦小身影,脸上正露出绝望之色。 很快,已经爬到洞口边缘的那些人影中的一个用惊喜的语气喊了句什么。 闻言,领头的那只揪着身边那瘦小人影的脖子警告了一句,随后立刻匍匐着爬了过去,蛮横的从一头人影的手里接过了一个只被挖过一口的午餐肉罐头闻了闻,随后又让发现罐头的吃了一口。 直到确定没问题之后,领头的这一只立刻将罐头抢回来,一边吃一边示意其余几个立刻挖开昨天封住的山洞,将那些被私藏的补给全都弄出来。 而同一时间,哨塔里等了大半夜的马歇尔也立刻低声喊道,“我刚刚看到篝火好像被挡住了一下,大家都做好准备等我消息!” 闻言,卫燃立刻伸手搭在了老干妈重机枪的握把上,而另一个哨塔里的兰迪,也心领神会的将探照灯的光束挪远了一些,至于手里拿着的加兰德步枪黑人威尔,则将枪口搭在了哨塔的护板上做好了补枪的准备。 “轰!”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做好准备的同时,远处森林边缘猛然响起了一声爆炸! 根本不等马歇尔开口,早已准备多时的兰迪立刻用探照灯的光束追了过去,而卫燃也威尔,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老干妈重机枪开火时的轰鸣声响彻了营地,顺便也掩盖了威尔开枪的声音。 如此凶猛的火力,以及相互之间不过三四百米的直线距离,其结果简直毫无悬念。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但被轻易的解决,始作俑者马歇尔和卫燃也因为吵醒了太多人的美梦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臭骂。(未完待续) 第449章 制作礼物 漆黑的森林里,一头瘦瘦小小的人影惊慌失措的奔跑着,时不时的,它便会被树根或者藤蔓绊倒,又或者干脆一头撞上树干。 如此连续了几次之后,这个几乎被吓傻了的溃兵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跌跌撞撞的坐在一颗不知名乔木的背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就在十分钟之前,那声爆炸之后,要不是它离着最远躲的最快,紧随而至的重机枪扫射,恐怕也会把它永远的留在森林边缘的那个洞口附近。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这只鼻青脸肿中的小牲口却露出了庆幸的笑容,不管怎么说,刚刚的爆炸和扫射倒是帮了它的大忙。否则的话,一旦被同伴发现它私藏了那么多吃的喝的,恐怕等待它的结果要远比死亡更恐怖。 不过再看看周围的茂密森林,这只鬼子兵却又陷入了挣扎。如果有之前那些同伴在,虽然吃不饱肚子,但至少还能活下去,但如今只剩下了它自己,在这片森林里活下来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 思索片刻,这头鬼子兵咬咬牙又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重新走向了森林的边缘。 同一时间,和连长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的马歇尔也一脸轻松的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和卫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腿脚不灵便的黑人威尔慢悠悠的朝属于他们的帐篷的方向走着。 “维克多,看来明天我们可以帮汤姆给他的妻子准备礼物了。”马歇尔压低了声音突兀的说道。 “你要干嘛?”卫燃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总之明天记得带上一大桶水还有砍刀。”马歇尔说完朝众人使了个眼色,第一个钻进了帐篷。 “维克多,我觉得马歇尔疯了。”兰迪低声说道。 “他的心灵被仇恨和恶魔污染了”黑人威尔皱着眉头,说出了一句宗教意味浓厚的判断。 “你们觉得能阻止他?”卫燃站在帐篷门外面低声问道。 见身边的两人不说话,卫燃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般的说道,“如果没办法组织,让他发**来也好,或许吧,至少他没打算用活人,这已经值得我们庆幸了。” “唉...”威尔和兰迪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卫燃的判断。 7月9号,马歇尔比昨天起的更早了一些,甚至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跑没了影子。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带有盖子的铁皮桶,这铁皮桶里,还放着一个并不算大的干粉灭火器和一个活动扳手。 “你这是要做什么?”兰迪不解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马歇尔却并不解释,而是朝卫燃问道,“昨天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闻言,卫燃犹豫片刻,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装满淡水的铁桶,这还是刚刚吃早餐的时候,借着牧师汤姆的名义从餐车里借来的。 “刀呢?”马歇尔晃了晃之后问道。 “用这个吧” 兰迪说着,将他床头的那支指挥刀递了过来,这把刀还是兰迪自己亲手缴获的,同时也是给他的后背留下一道恐怖伤疤的元凶。 “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牧师汤姆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 马歇尔说话的同时眨了眨眼睛,随后招呼着卫燃帮忙拿上所有的东西,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他们不是加入巡逻队了吗?怎么会需要那些东西?”汤姆疑惑的问道。 仍在帐篷里的兰迪和威尔对视了一眼,却是各自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见状,汤姆也就没有多问,兴致勃勃的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我们也该去和那些没能撤走的伤员们聊聊天了,快走吧!” 威尔和兰迪忍不住再次对视了一眼,赶紧站起来,跟着兰迪走出了帐篷。 同一时间,卫燃和马歇尔也赶到了集合点,而对于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别说其他的队员像是没看到一样,就连那位排长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随意的安排好了今天的工作任务,便挥手示意众人出发。 和前两天不同,马歇尔今天倒是难得磨磨蹭蹭的走到了最后,刻意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在马歇尔有意无意的指挥下,这个人数不足十人的小队第一个赶到了昨天设下陷阱的位置,随后便看到了那些残破的动物尸体,以及被炸的半开的洞口。 “帮我生一堆火” 马歇尔心安理得的指挥着手底下的那些士兵搞起了副业,而他自己也拿起从兰迪那里借来的指挥刀,一番寻找之后,挥刀砍下了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犬科动物头颅。 “真可惜,竟然只有这么一只的头骨是完好的。”马歇尔颇为惋惜的摇摇头,揪着狗耳朵一脸嫌弃的将其丢进了铁皮桶。 他这边刚刚松手,便有一个工兵打开了卫燃拎来的铁桶盖子,将里面的水倒进了桶里。随后直接将其架在了刚刚点燃的篝火堆上,只看他们那熟练的操作就知道,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做。 “好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了。” 马歇尔亲手往篝火堆里丢了几颗木柴,收起兰迪的指挥刀丢给卫燃说道,“我们走吧,等下午的时候再过来处理。” 心知这种事就算自己阻止也不会改变,而且除了恶心一些之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可阻止的,卫燃也就没有废话,将那柄指挥刀别在腰带上,老老实实的赶在桶里的水被烧开之前走远了些,来了個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篝火堆不到两米远的那个狭小洞口的深处,一只将全身隐藏在黑暗里的瘦小人影却已经目睹了全过程。 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却让它明智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音。 渐渐的,山洞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远乃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但从篝火堆飘进山洞里的那股子诡异味道却越来越浓郁,以至于让它的喉结都忍不住开始耸动,想要把天亮前才吃进肚子里的那满满两大罐头的鱼肉全都吐出来。 挣扎了许久,这只人影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石头堵住了洞口,匍匐着躲到了山洞的最深处。 在阳光明媚的山洞外面,巡逻队的工作进度却再次加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马歇尔和卫燃等人搞出来的动静的原因,今天协助他们一起清理缓冲带的工兵多了将近一倍。 在如此多的人力和同样翻倍的各种工程机械协助下,营地东侧的密林以极快的速度被砍倒并且清空出了大片的场地。 这一整天的时间,相比隔三差五就带着人去篝火堆那边转一趟的马歇尔,卫燃却躲在了最靠近营地方向的一辆推土机旳阴影里,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说起来,今天倒是比昨天相对忙了一些,正所谓人多了,出意外的概率就会变大,他们虽然同样没有再遇到什么敌人,但却有五六个士兵不是被油锯割伤了手指,就是磕破了脑袋,甚至还有个倒霉鬼被锯倒的树砸断了大腿。 这些小伤反倒要比手术室里的那些动辄就是截肢的手术更难处理了些。自然也就耽误了卫燃大量的时间,让他心安理得的没有继续参与马歇尔“给嫂子准备礼物”的活动中去。 等到黄昏再次降临,马歇尔拎着一个盖着盖子的铁皮桶哐当哐当的找上了卫燃。 “弄好了?”卫燃下意识的看了眼对方手中的铁皮桶。 “当然!你要相信我的技术!”马歇尔得意的说道,“我以前经常帮我的祖父处理美洲狮的骨头。” “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卫燃终究忍不住提醒道,马歇尔做的事情已经脱离了战争本身的残酷,而是来自人类底线的不适。 而他唯一庆幸的,也只是幸亏已经有些病态的马歇尔不是德国人,不是负责管理集中营的德国人。否则的话,后世的历史记录里,指不定又会多出多少能止小孩子夜啼的恐怖故事。 “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马歇尔耸耸肩,拎着铁皮桶跟在卫燃身边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维克多,等下你能不能从手术室里弄些双氧水过来?” 闻言,卫燃略微思索片刻后问道,“漂白?” “聪明!” 马歇尔诧异的看了眼卫燃,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已经用干粉灭火器里的苏打粉对它进行了脱脂,现在就差漂白这一步了。” “我...我帮你去问问吧。”卫燃不情不愿的回应道。 “那就拜托你了” 马歇尔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转移了话题说道,“维克多,我得到消息,前线的陆战一旅已经拿下奥罗特半岛了。” “所以呢?”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拿下奥罗特半岛就相当于占领了一半的关岛”马歇尔叹了口气,“我估计这里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快点结束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他现在甚至开始担心,如果这场战场打的再久一点,马歇尔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未完待续) 第450章 那些真相 7月0号中午,随着营地东侧最后一段缓冲带被清理干净,忙碌了好几天的巡逻队也总算不用继续和蚂蝗打交道,并且还难得的被允许休息半天。 按照那位和马歇尔关系很好的排长的安排,此后的日子里,他们只需要躲在阴凉的哨塔里轮流放哨就够了。 趁着这难得的半天假期,马歇尔心急火燎的跑到了海边,从一辆坦克残骸里拎出了一个帆布桶。 这桶里用双氧水泡着的,自然是替汤姆给他的雕塑师妻子准备的礼物。 颇有些巧合的是,这辆拿来藏礼物的坦克残骸,恰恰就是当初卫燃在登陆日那天发现汤姆的地方。 不过,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这桶里装着的可远不止他以为的头骨,竟然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散碎骨头。 “马歇尔,这些手骨是怎么回事?”卫燃惊讶的问道,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的时候可还没有这些呢。 “这是其他人的,不用管它们,等下会有人拿走的。” 马歇尔说着,已经从帆布桶里捞起了那颗莹白的头骨,用一条提前带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擦之后就往回走。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卫燃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等着看这混不吝的马歇尔该怎么让汤姆愿意手下这份礼物。 然而,让他大跌眼镜的是,等马歇尔将这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头骨递给汤姆的时候,后者竟然连问都没问一句从哪来了,嘴里冒出的全都是感谢之词。 这反差的一幕配合着汤姆床头那本仍旧镶嵌着子弹的圣经,却让卫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害怕吗?自然不是害怕。厌恶?或许也不是。 如果这里不是关岛,是彼时的华夏战场呢?那自己会不会也做出和马歇尔同样的事情? 或许会吧...但凡条件允许,或许自己根本不会让对方轻易变成尸体。 卫燃在被自己内心的阴暗答案吓了一跳之后,也对马歇尔有了些许的理解。 这顶帐篷里,这些美国大兵里,受伤最深的不是挨了好几刀的黑人威尔,不是屁股中枪的汤姆,更不是后背被划伤的兰迪,而是看起来笑的最开心的马歇尔。 不管是他们并不了解的塞班岛上发生的事情,还是他们亲眼见证的肖恩的死,这些东西其实早就已经压垮了马歇尔。 至于后来马歇尔做的种种荒唐事,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恐怕也只是能维持他继续活下去的一些调剂吧。 “我会尽快把这份礼物寄给劳拉”牧师汤姆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卫燃。 在他的注视下,趴在床上的汤姆对着手中的头骨端详了片刻后,先掏出钢笔试了试,见根本写不上字,思索片刻后伸手从床头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管鞋油,随后又捡起一颗步枪子弹在鞋油上蘸了蘸,在那颗莹白的头骨上写下了一段卫燃无比熟悉的话,“这是我能想到送给你的最好礼物,请不要担心我,这里的生活虽然无聊,但至少足够安全,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汤姆,别的都无所谓,有我们这些朋友陪着,你竟然觉得无聊?”兰迪起哄似的问道。 “兰迪说的没错” 马歇尔不满的说道,“你们组建了乐队,每天唱唱歌弹弹吉他,还有人帮你给你的劳拉准备礼物,你呢?你竟然觉得无聊。” “我不这么说,她肯定会以为我去找女人了。”汤姆苦着脸解释道,“劳拉什么都很好,但她总是担心我会和别的女人鬼混。” “我的妻子也是这样”黑人威尔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她总是以为我会和唱诗班的那些姑娘们上床。” “所以我说,还是不要结婚比较好。”马歇尔躺在床上调侃道,“不结婚的话,就可以随便找女人。” “兰迪,别听这个混蛋放屁。” 汤姆将人头放在床头的箱子里,“如果马歇尔这个混蛋结婚了,他就不会做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 “我可从没做过任何荒唐的事情”马歇尔说道这里却把话题丢给了卫燃,“维克多,说说你的看法。” “有的人适合有个家庭,比如汤姆和威尔,有的人注定会死在脱衣舞酒吧里。”卫燃顿了顿,“比如马歇尔。”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马歇尔浑不在意的回应了一句,好奇的追问道,“维克多,你有女朋友或者妻子吗?” “是个好问题”汤姆第一个附和道,“我们好像从没听你说过。” “当然有,不过还没结婚呢。” 卫燃从床头装着水的铁皮桶里拿起一瓶可乐咬开,灌了一大口之后说道,“她叫阿芙乐尔,是个很会赚钱的混血漂亮姑娘。” “如果以后我的女朋友也有这三个优点就好了”兰迪一脸羡慕的说道。 “三个优点?”汤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会赚钱、混血、漂亮。”兰迪掰着手指头说道,“不是三个吗?” “首先你要有個女朋友才行”马歇尔跟着调侃道,“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三个优点,就算是我,也不介意和这样的女人结婚。” “这样的女人是不会看上你这种人渣的。”牧师汤姆嘲讽道。 “你怎么了?”威尔见卫燃似乎没有什么精神,主动递过来一瓶可乐问道。 “没什么”卫燃接过可乐,终究没有说些什么,现在他就想着快点熬完了最后的半个月,赶紧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过很显然,马歇尔等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在聊完了关于女朋友或者妻子的优点以及缺点的问题之后,他们的话题也转移到了前线的战事上来,并且时不时的询问一番卫燃的观点。 而最后讨论来讨论去,这些闲的五脊六兽的王八蛋们竟然为什么时候结束战争开了盘口。 “维克多,你呢?你赌哪一天?” 汤姆说话的同时将自己的佩枪放在了桌子上,“我可是都把自己的佩枪押上去了,你难道不心动吗?” “我心动有什么用?”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浑不在意的道出了正确答案,“1号吧,我估计关岛的战斗到了1号就能结束,但整体的这场战争,恐怕还要很久才行。” “ok,维克多押1号!” 马歇尔话音未落,兰迪已经用手指头蘸着鞋油,在一块木头板子上写下了卫燃猜测的时间。 “维克多,你的赌注呢?你的赌注是什么?”马歇尔追问道。 “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卫燃左右看了看,指着床头的相机说道,“就它吧。” “ok,那就相机。”汤姆说完,兰迪又在那块木头板子上,紧挨着卫燃名字的位置写下了相机。 看着板子上的那些时间,卫燃不由的叹了口气,这四个人里,大多都押在了8月的下旬,但马歇尔却直接押到了明年的夏天。至于这个日期背后的心思,恐怕就只有马歇尔自己心里清楚了。 在这百无聊赖的闲谈中,话题最终又回到了女人的身上,随后又不约而同的各自取出了信纸写下了对家人的思念。 “马歇尔,你恐怕要给很多姑娘写信吧?”没得人可以联系的卫燃笑着调侃道。 “我在给我的朋友的女朋友写信”马歇尔浑不在意的解释立刻让众人停下笔并且抬头看了过来。 “别误会”马歇尔见众人眼神一个比一个古怪,索性停下笔解释道,“我的朋友在塞班岛就已经战死了。” “马歇尔,这种事我们不得不误会。”汤姆皱着眉头说道,“就算你是个混蛋,但有些事情...” “她是我的亲妹妹” 马歇尔点上颗烟,“我的朋友叫格雷格,他和我,还有肖恩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不过那个家伙运气很好,他让我的妹妹卡洛琳成为了他旳妻子,而且在我们出发之前,卡洛琳就已经怀孕了。” 说到这里,马歇尔从床头的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相框,打开之后给众人看了看,“那就是格雷格和我的妹妹卡洛琳。在塞班岛的时候,格雷格...格雷格被那些老鼠当作食物吃掉了。” “抱歉...”最先质疑马歇尔的汤姆歉意的说道。 “该说抱歉的可不是你” 马歇尔用力嘬了一口烟,“卡洛琳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至少在她生下格雷格的孩子之前,我们必须瞒着她才行。” “所以你在以格雷格的身份和她通信?” 卫燃呆滞的看着照片里的男女问道,这张照片,恰恰是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对应人的那张合影!” “格雷格在一个月前手受伤了,只能由他的好朋友马歇尔替他写信,他的阵亡通知书,还是肖恩帮忙拦下来的。” 马歇尔说到这里却毫无征兆的带上了哭腔,“现在...现在肖恩也死了,我都不知道...还能...还能替格雷格隐瞒多久。” “这场战争让我们失去太多的东西了”黑人威尔默默的叹了口气,却是把刚刚写到一半的信团成团丢进了充当垃圾桶的箱子里。 牧师汤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喃喃自语的祈祷着,“愿上帝保佑那个叫卡洛琳的姑娘,愿上帝保佑她和格雷格的孩子平安降临在这个充斥着战争的世界。”(未完待续) 第451章 跌落的生日蛋糕 8月1号开始,巡逻队的工作清闲了不少,马歇尔每天只要去营地边缘的哨塔站半天的岗就够了,至于卫燃则更加清闲,只要巡逻队没有人受伤,他基本上就是个闲人。 得自难得的机会,卫燃也终于有时间拿着相机去营地的各个地方拍拍照片,又或者干脆躲在帐篷里消磨着外面的闷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兽医的名头,还是因为和马歇尔的关系,这些天隔三差五抓到的俘虏不管有伤没伤全都被送到了他这里把四肢弄脱了臼。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卫燃主动要求参与了刑讯工作。 虽然听不懂日语,但却根本不妨碍他把戈尔曼教自己的那些刑讯手段全都进行了一番实践。毕竟难得有这种毫无心理负担肆意妄为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至于那些俘虏愿不愿意说,那自然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不过也正是如此,反倒让他在这些闲出屁的大兵心里坐实了“兽医维克多”的称号,以至于让他们都快忘了卫燃其实是个医疗兵的事实。 除了隔三差五拷问俘虏带来的些许调剂,这些天里频频从前线传来的好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陆战三师拿下了关岛首府阿格拉,随后主力部队又拿下了至关重要的提延机场。等到一周之后的8月8号这天,就连最难攻克的圣罗萨山都已经被77师彻底攻克。 而在这一个又一个好消息之下,位于大后方的这片营地也越来越轻松,倒是验证了牧师汤姆在那颗头骨上写下的“安全的有些无聊”。 另一方面,经过这一周的休养,汤姆虽然走路仍旧一瘸一拐的,但伤口却已经基本愈合,如今都已经开始在营地里推销他的上帝了。 就连伤势最轻的兰迪,都因为闲的无聊,在前几天申请加入了巡逻队,每天跟着马歇尔乐此不疲的站岗放哨,操纵探照灯寻找着躲在周围的老鼠。 可惜,随着战事的推进,这片位于大后方的营地再也没有遭遇过的偷袭,甚至营地周围都开始出现了各种野生动物。 至于黑人威尔,不得不承认这老黑的身体素质确实可以,虽然他肩膀和大腿当初各挨了一刀对穿,但却并不影响他给伤员们唱歌,甚至因为他的歌声,反而让营地里的白人士兵都忽略了他的肤色。 可与此同时,卫燃等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们的营地边缘不过三百米远的缓冲带边缘,一个散发着浓郁尸臭味的山洞里,却藏着一头几近疯狂的野兽。 昏暗的山洞里,这头昼伏夜出的野兽已经在这里藏了整整一周的时间。除了深夜小心翼翼的去森林里找点水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藏在这狭小幽深的山洞里,靠那些罐头维持着生命。 可现如今,山洞里的罐头早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甚至就连一具烧焦的尸体腿上,都残存着切割过后的痕迹。 “啪嗒” 铁皮手电筒的开关被一只脏兮兮油腻腻的手指头推动,微弱的灯光闪了闪,最终亮起了一团黯淡的光芒。 “嘿...嘿嘿...” 这头眼睛赤红的野兽赤裸着下半身,在充斥着尸臭味的山洞里发出了一连串渗人的笑声,可紧接着便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样突兀的闭上了嘴巴。 宛若神经质一般凑到洞口听了听,这头野兽松了口气,在满地的罐头盒里一番寻找之后,最终翻出一个水壶拧开,将里面最后的一口水全都灌进了嘴里。 然而,前后不过五分钟,它的肠胃便开始翻滚,随后便蹒跚着走到山洞的最角落蹲了下来。 一番压抑着声音的上吐下泻之后,它蹒跚着挪到洞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任由那片只有拳头大的月光打在脸上,让它的眼角溢出的泪水带上了一丝丝的晶莹。 片刻后,压抑的呜咽被它堵在了自己的嗓子里,但它那双赤红的眼睛,却看向了放在不远处的刺刀。 颤抖着将脏兮兮的手伸进上衣口袋,这头野兽掏出了一个仅有烟盒大小的布袋子,泪眼婆娑的看着这小袋子上早已变得污浊的图案,嘴里也无意识的冒出了一句“mama”。 许久之后,它将那小袋子重新放进了兜里,咬着牙拿起了身边那支油腻腻的刺刀。 然而,在数次将其举起来之后,它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将其捅进自己的肚子。 恼怒的将其狠狠的往山洞深处一丢,这头已经被绝望笼罩的野兽看了眼山洞外面同样已经发臭的尸体,咬咬牙从身边拿起了一支步枪,哆哆嗦嗦的顶上了子弹。 同一时间,营地边缘紧挨着巡逻队执勤哨塔的位置,汤姆和黑人威尔一个负责弹吉他,一个负责唱生日歌,而穿着牧师袍子的汤姆,缓缓走向了刚刚结束执勤工作的兰迪,而提前请假的马歇尔,也捧着一個并不算大,但却插着蜡烛的蛋糕走了过来。至于卫燃,则在最边缘举着相机,等待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 “兰迪,生日快乐。”马歇尔看了看四周凑热闹的士兵,稍稍加大了声音说道,“祝你0岁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日?”手里仍旧背着步枪的兰迪呆滞的问道。 “至少你的士兵牌上写的时间是今天” 负责弹吉他的汤姆说着便凑了上来,一边绕着兰迪弹奏着生日歌的曲子,一边说道,“兰迪,快许个愿吧!这个蛋糕可是马歇尔用他送我的摄影作品换来的。” 与此同时,黑人威尔也热情的张开双臂往上虚抬了几下,周围看热闹的士兵,包括那位混日的排长以及刘易斯连长,也全都跟着一起加入了唱生日歌的行列。 “谢谢!谢谢你们!” 兰迪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凑到生日蛋糕前开始许愿,在海风的轻抚中不断跳动的火苗也映亮了负责端着蛋糕的马歇尔和正在许愿的兰迪的脸。 而穿着牧师袍子的汤姆,则仍旧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在两人的周围绕着圈子,甚至就连负责领唱的威尔,也举着一个系着蝴蝶结的白色口琴走了过来。 而在两三百米外那个散发着腐臭味的洞口,一个瘦小的人影也拿着一支步枪走了出来,当合唱的生日歌隐约传到它的耳朵里的时候,它眼中的绝望却瞬间又被仇恨取代。 深吸一口气,它缓缓趴在一具早已腐烂的无头尸体旁边,将脏兮兮的步枪搭在了尸体的腿上,轻轻移动枪口对准了歌声方向那团隐约可见旳烛光,胡乱扣动了扳机。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瞬间,早已将镜头准备兰迪的卫燃也按下了快门。 “当啷!” 牧师汤姆手中的吉他砸落在地,即将唱到尾声的生日歌也戛然而止,就连还没来得及吹熄蜡烛的蛋糕,也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中砸在了兰迪和马歇尔的脚下。 “汤姆!” 马歇尔最先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蛋糕冲过去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汤姆。 紧接着,兰迪和卫燃,以及黑人威尔,以及更多的士兵也齐齐的冲了过来。 而头顶哨塔的探照灯,也瞬间转移到了枪声响起的方向。但那个开枪寻死的招核士兵,却在打出那发子弹的瞬间再次退缩了,随后竟丢掉手里的步枪再次钻进了山洞。 “都让开!” 卫燃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动作粗暴的撕开了汤姆身上的牧师袍子,但是,当他看到汤姆身上的伤口时,一颗心却沉入了谷底,这颗子弹从汤姆右肋下靠近胯骨的位置钻进去,右从左边最下面紧挨着肋骨的位置钻出来,最终再次镶在了他那本当作幸运符的圣经上。 “快!快去让哈里森和布洛克准备帮忙!快!” 卫燃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手忙脚乱的从医疗包里拿出一支吗啡给汤姆扎上,随后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就往手术室的方向跑。 “为什么...” 马歇尔瘫坐在地上,赤红的眼睛看了看刚刚被卫燃丢下的圣经,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慌乱的人群踩踏的蛋糕,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绝望。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威尔将还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揣进兜里,随后捡起了被卫燃刚刚丢下的相机,这才朝马歇尔伸出了手,在头顶重机枪漫无目的的扫射中说道,“我们现在该陪在汤姆对身边,我们该相信维克多肯定能把汤姆救回来了。” “对,对!我们...我们去陪着汤姆!” 惊慌失措的马歇尔在威尔的帮助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手术室的方向。 片刻后,卫燃将汤姆抱上了手术台,在匆忙赶来的哈里森和布洛克医生的帮助下,立刻挂上血浆开展了救治的工作。 然而,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清楚,这一次,恐怕就算是上帝都已经没有办法挽救汤姆的生命。 “维克多...” 汤姆微弱的声音让卫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弯着腰将耳朵凑了上去。 “让...他们进来” “你坚持一下”卫燃说完,扯着嗓子喊道,“马歇尔!兰迪!还有威尔!你们快进来!” 话音未落,早已在手术室外等着的三人立刻冲进来围在了汤姆的身边。 转动眼睛看了看众人,汤姆看着马歇尔手中那本沾染了自己血迹的圣经,扯起一个艰难的笑容,声音微弱的说道,“马歇尔,拜托...拜托你两件事。” “你说,你说!”马歇尔半跪在手术台的边上忙不迭的点着头,“我都答应!” “你...你需要上帝...上帝的救赎,那本...那本圣经...送你了,让它...指引你。” “答应你,我答应你!”马歇尔攥紧了汤姆的手,“我向上帝发誓!” “帮我瞒着...我的劳拉,就像...你妹妹...卡洛琳那样。” 汤姆喘了口气,“战争...战争结束后...再把礼物...和我...送回去。” “我帮你!我帮你!”马歇尔再次答应了下来。 “威尔...”汤姆看向沉默不语的黑人威尔,“工兵营...不能没有牧师...拜托...拜托你了...” 见威尔点点头,已经预感到自己时间不多的汤姆扭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兰迪,“兰迪...生日...生日快乐...记得我们的赌约,帮我...帮我看看...谁猜...” “汤姆?汤姆!” 兰迪看着话都没说完便缓缓闭上眼睛的汤姆,痛苦的抓住手术台的边缘,疯狂的撞击着自己的额头,不断咒骂着自己的生日为什么会是今天。 “拉走他”卫燃一把拽走兰迪推给了马歇尔。 片刻后,哈里森和布洛克医生先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被灯光照的通明的手术室里,也响起了黑人威尔为汤姆举行的弥撒。(未完待续) 第452章 烈火中的询问 8月9号上午,在众多伤员和工兵的见证下,卫燃等人将躺在棺椁里的汤姆暂时安葬在了滩头的登陆场边缘。 离着这里不远,便是当初卫燃第一次遇到汤姆的时候,他藏身的那辆坦克残骸。 几声排枪过后,众多熟悉的工兵、伤员、以及医生和护士,在黑人威尔的带领下为汤姆进行了祈祷。 当三道排枪过后,马歇尔和兰迪二人对视了一眼,悄然离开了人群。 “你们要去哪?”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卫燃拦住二人问道。 “维克多,要么帮我们,要么别拦着我们。”马歇尔语气冷漠的说道。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开口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我们去找那只开枪的老鼠” 马歇尔一边往营地边缘走一边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今天中午,工兵营会在营地周围布设地雷,在那之前,我们要抓住杀死汤姆的人才行。” “去哪抓?你又怎么知道是谁开的枪?”卫燃追上去问道。 马歇尔闻言稍稍放慢了脚步,“昨晚我和兰迪重新去...去生日现场看了看,能大致确定子弹打过来的方向,剩下的,我们只要沿着这个方向追出去,总能发现些脚印和弹壳。” “我们至少得拿上武器才行”卫燃再次提议道。 马歇尔点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卫燃和沉默了许多的兰迪穿过营地,最终停在了营地边缘的哨塔下面。 出乎卫燃的意料,那位和马歇尔关系极好的混日子排长竟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见他们四人过来,立刻指了指身旁一辆副驾驶的位置架着重机枪的威利斯吉普。 马歇尔郑重的朝对方敬了个礼,随后招呼着卫燃和兰迪上车。而他自己,则从车里拿出一支加兰德步枪独自走在了最前面。 将驾驶车子的工作让给了兰迪,卫燃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仔细打量着一番这辆车子。除了架在引擎盖上的机枪和脚下的弹药箱之外,这辆车后排还放着一个00升容量的油桶以及一台火焰喷射器。 走在前面的马歇尔让兰迪将车速控制到了最低,而他自己则点上颗烟走在了最前面。 在他们的身后,那位混日子的排长吹了声口哨,随后,哨塔上的士兵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随时做好了支援的准备。 在发动机怠速转动的低沉喘息声中,三人一车距离身后的营地越来越远,距离前面的森林越来越近。但任凭马歇尔如何仔细,却一直都没能找到开枪的凶手留下的痕迹。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哨塔下举着望远镜的那位混日子排长,再看看这辆吉普车的油表,卫燃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位排长之所以如此支持马歇尔,无非是根本就不抱希望,只是想让后者能把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罢了。 关岛虽然并不算大,但想在这座并不大的岛上找到凶手又何其的容易?而且马歇尔没注意到,兰迪没注意到,但他可看得清楚,这辆车恐怕根本开不出多远就会因为没油熄火。 “能有这么一位愿意纵容他胡作非为的排长,也算是马歇尔的幸运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身后拍了拍兰迪的肩膀,“停下吧,你在这里操纵机枪警戒,我帮马歇尔去找找。” 闻言,兰迪默不作声的踩下刹车,等卫燃拿着后排座位上的卡宾枪跳下去之后,立刻接管了副驾驶位置的机枪。 低头看了看脚下,经过这些天的风吹日晒,曾经被巡逻兵们用火焰喷射器焚烧过的地表已经长出了不知名植物的幼苗。 那些砍倒的棕榈树也都已经被晒干,但在阴影处,却已经多出了一些诸如蜘蛛之类的小昆虫慢慢构建着自己的小世界。 抬头看了看四周,卫燃迈步走向了马歇尔,陪着他漫无目的前进,在充斥着鼻腔的尸臭味中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 “给兰迪过生日是我提议的”马歇尔突兀的停下脚步,惨笑着看向卫燃,“我又害死了一个好朋友。” “汤姆不是你害死的” 卫燃叹了口气,“就像你给汤姆准备送给他妻子的礼物一样,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意外,兰迪会很感谢你为他准备的生日趴体。但就算是昨天晚上的意外,我想不管汤姆还是兰迪都不会怪你。” “是吗...”马歇尔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显然没有把话听进去,而是依旧沉浸在自责之中。 卫燃指了指远处残存的篝火堆痕迹,“你看,马歇尔,那是你帮汤姆给他的妻子劳拉准备礼物的地方,对吧?” 马歇尔抬头看了看,随后点了点头,“就是那里。” “如果当时你发生了意外,你会怪汤姆吗?怪他想给他的妻子准备个人头骨当礼物,却害死了热心的你。” “怎么会,我怎么会...”马歇尔说道一半停顿下来,“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 卫燃摇摇头,“我们都想在这场战争里为朋友做些什么,但伤害我们的,伤害朋友的,永远不是我们的热心肠。难道就因为这件事,以后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就不打算给我准备个生日蛋糕了? 马歇尔,杀死汤姆的不是你的蛋糕,是那些藏在森林里的老鼠,是那些挑起战争的人。” “可是我现在根本找不到那些凶手”马歇尔近乎绝望的说道。 “就算找不到,至少也能让你发泄一下。” 卫燃说话的同时举起了一直拿在手里的卡宾枪,对准远处那些早已发臭的尸体便扣动了扳机。 细密又清脆的枪声中,早已腐烂的尸体上炸开了一朵朵腥臭的污渍。可还没等一个弹匣打完,卫燃自己便开始觉得索然无味。 “继续找找吧”马歇尔深吸一口气,重新点上颗烟,迈步走向了不远处那座洞口。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马歇尔却警惕的举起了拳头,随后吐掉嘴里刚刚点燃的香烟。 见状,卫燃立刻换上新的弹匣凑了上来,半蹲在马歇尔的身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那支步枪”马歇尔的语气中总算有了一丝丝的情绪,“那具被我借走了脑袋的尸体腿上。” “看到了”卫燃低声回应道。 “之前那里绝对没有步枪” 马歇尔的语气越发的肯定,“当时我弄好了那颗人头之后,带人把所有的武器都丢进篝火堆里了,那里不可能还有武器!” “先别动,我让兰迪先做好准备。” 说着,卫燃快步跑到吉普车的边上,“兰迪,警戒森林边缘。” “明白!”兰迪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机枪的枪口转了过去。 见状,卫燃立刻跑回了马歇尔的身边,两人各自端着武器悄无声息的凑了过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尸体腐烂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他们也渐渐看清,那支搭在无头尸体腿上的三八大盖步枪枪口对准的,恰恰是昨天晚上举办生日趴体的方向! 除此之外,在这具尸体的旁边,还能看到明显的脚印和手掌印一路延伸到了那个破碎的洞口!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马歇尔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洞口,同时嘴里大声喊了一嗓子“fire in the hole!” 几乎就在那块石头与洞口发生撞击的瞬间,山洞里便传来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 “出来!”马歇尔压抑着怒火站在洞口一侧大声喊道。 然而很快,这个狭窄的山洞里便回应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见状,马歇尔直接将手里的加兰德步枪丢到了脚下,快步跑回吉普车取来了火焰喷射器! 呼呼作响中,一道火蛇离着洞口老远横向喷了出去,炙热的温度让卫燃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果然,这危险远比喊话更加有用,很快,一个脏兮兮的人影便一边喊着众人听不懂的话,一边惊慌失措的爬了出来。 虽然离着老远,但卫燃却在这个赤裸着下半身的脏东西爬出来的同时便闻到了浓郁的屎臭味。 粗略检查了一番确定这个招核士兵旳手上和身体上没有藏匿武器,卫燃抬手指了指山洞。似乎是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这名招核士兵立刻摇了摇头。 卫燃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三八大盖步枪,随后便见那名招核士兵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见状,马歇尔示意卫燃将它带远了些,随后将火焰喷射器对准洞口扣动了扳机! 连续喷出两道火蛇,马歇尔立刻将火焰喷射器随手一丢,走上前来一脚踹倒了这头仍在疯狂大笑的招核士兵。 可紧接着,它便又开始痛哭流涕,脸上也浮现出了恐惧之色,伸出脏兮兮的双手试图抱住马歇尔的大腿求饶。 然而,还不等马歇尔退开,它却又开始拍着地面,指着马歇尔疯狂大笑,紧接着又做出了开枪的姿势,并且嘴里还哼唱起了生日歌的旋律。 “它疯了”卫燃在马歇尔的身后提醒道。 “那不是借口” 马歇尔再次将其踹到在地,转身朝兰迪挥了挥手,等他将车子开过来之后,两人立刻将吉普车里的油桶推下来,用扳手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兰迪,你和维克多先回去。”马歇尔说话的同时,已经粗暴的在那名招核士兵的四肢关节上各自狠狠跺了一脚。 清晰可闻的骨裂声和惨叫声让兰迪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在一边看着的卫燃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马歇尔...” “别劝我” 马歇尔不等卫燃说完,便已经将那头俘虏丢进了装了小半桶水的油桶里,顺便还从车子尾部卸下了一小桶汽油。 飞溅的水花中,马歇尔握住了挂在肩膀的手雷,“现在立刻开车回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 “我要留下来...” “滚回去!”马歇尔赤红着眼睛朝兰迪喊道。 “马歇尔,你想好这么做的后果了吗?”卫燃拉住兰迪问道。 “后果?”马歇尔状若疯狂的一把拽下手雷并且松开了一颗手指头,“现在,你们两個立刻滚回去!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 叹了口气,卫燃拉着兰迪上车,踩下油门往后倒退了百十米的距离。 “维克多,他要做什么?”兰迪惊慌的问道。 “他要自己承担所有的后果”卫燃近乎喃喃自语的般的说出了和身后那位混日子排长近乎同样的话。 相比一脸呆滞的兰迪,那位站在哨塔下的刘易斯连长却叹了口气,“算了,让宪兵准备好吧,这样也不错,至少他不用继续在这场战争里煎熬了。” 在所有人远远的旁观下,马歇尔将手中的手榴弹丢进了洞里,随后从四周拽过来一些几乎晒干的枯木堆在了油桶的边上,往上浇透了汽油之后,离着老远再次背起了火焰喷射器。 按部就班的换上了新的点火管,马歇尔一脸平静的按下了点火扳机,准确的让炙热的火蛇点燃了那些浇过汽油的木柴,随后又炙烤着那个被包围在火焰中心的油桶。 而在不断喷射的火焰中,马歇尔也喃喃自语的问出了在他心里积压了太久都没有找到答案的那些问题。 “格雷格被你们吃掉的时候也在发出这样的惨叫吧?你们当时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把放在桶里煮的不是吗?” “汤姆让我信仰的上帝大概不会允许我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吧?” “那么你们挑起战争的时候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你的爸爸妈妈,你的妻子孩子,你的朋友们,它们会原谅我现在对你做的这些事情吗?” “如果他们能原谅我对你的折磨,那么我同样也能原谅你杀死了汤姆,能原谅你们杀死了肖恩,杀死了格雷格。” “如果你也有你的信仰,就让你信仰的那个上帝去找我明天才开始信仰的上帝谈判吧,看看我们之间到底谁才该下地狱!”(未完待续) 第453章 再次响起的旋律 8月9号中午,营地外燃烧了几个小时的那团火焰总算是彻底熄灭。 马歇尔一手拎着早已清空的火焰喷射器,一手拎着步枪,慢悠悠的走向了营地的方向。 无视了那辆从身边开往篝火堆的推土机,马歇尔将手中的火焰喷射器随手丢给卫燃,抬手朝早已等在这里的连长乃至营长敬了个礼。 等对方还礼之后,马歇尔看了眼站在兰迪身后的宪兵,嘶哑着嗓子,带着哭腔问道,“我能先去看一眼汤姆吗?” 沉默片刻,那位卫燃不知道名字的营长点点头,转身走向了属于他的帐篷。 “谢谢” 马歇尔再次敬了个礼,迈步穿过一顶顶帐篷,在卫燃和兰迪、威尔,以及那些宪兵的陪伴下,在周围那些钻出帐篷的伤员注视下,一步步的走向了当初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夺下的那片滩头,并最终停在了汤姆的墓前。 “嘭” 马歇尔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加兰德步枪戳在了松软潮湿的沙子上,随后又解下自己的头盔挂在了枪托上。 “汤姆,我答应你开始信仰上帝。” 马歇尔旁若无人的说道,“从明天开始,我就会信仰上帝,所以今天我做的所有事情,上帝应该不会介意的,毕竟现在我还不算他的信徒。 不过相比上帝的态度,我更希望你不会介意。如果你还活着,或许会说很多的话来劝我吧?” 马歇尔的嘴角勾起一抹解脱的微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只能帮你完成一半了,剩下的那一半就让兰迪和威尔来帮忙吧,我欺骗我的妹妹卡洛琳就已经够艰难了,实在没有精力帮你去欺骗你的劳拉。就这样吧,等我解决完我的麻烦,会来继续看看你的。” 说到这里,马歇尔转过身,微笑着说道,“兰迪,汤姆的妻子劳拉,还有我的妹妹卡洛琳就麻烦你帮我骗一段时间了,她们各自的地址,我已经写下来放在床头的箱子里了。 还有威尔,汤姆送我的那本圣经也在我床头的箱子里,暂时就由你帮我保管吧,以后我会去找你要回来的。” “我会帮你继续骗他们的”兰迪带着哭腔做出了保证。 “上帝会宽恕你的”威尔上前抱了抱马歇尔,“我的朋友,我会为你祈祷的。” “谢谢你,我的朋友。” 马歇尔抱了抱威尔,语气轻松的说道,“不瞒你说,威尔,你是我第一个黑人朋友。” “希望也是你永远的朋友”威尔认真的说道。 “当然,当然是我的永远的朋友,你,兰迪,汤姆,还有维克多这个兽医,你们都是我永远的朋友。” 马歇尔的语气越发轻松,“希望上帝保佑你们,让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活到战争结束,到时候我们去汤姆他家对面的脱衣舞酒吧聚一聚。” “那就这么说定了”兰迪同样抱了抱马歇尔,“到时候我请你们喝酒。” “我肯定也会在场的,只要那家酒吧允许黑人进去。”憨厚的威尔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我也会去的” 卫燃见马歇尔看向自己,“这样就算因为威尔不让进起了冲突,我也能保证你们都从打架斗殴中活下来。” “就这样吧” 马歇尔和卫燃也轻轻抱了抱,随后抽出自己腰间的手枪丢给了威尔,“帮我保管一段时间。” 说完,马歇尔坦然的走向等在旁边的那些宪兵,“就像你们看到的,营地外面的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和担架兵兰迪无关,和医疗包维克多无关,和连长以及排长先生无关,现在随便带我去哪吧。” “马歇尔,肖恩永远是我们的队长,至少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其中一个宪兵小声解释了一句,随后齐齐的转身,带着一脸轻松的马歇尔走向了营地中心的方向。 “他已经被救赎了”黑人威尔突兀的说道,“上帝已经拯救他了。” “上帝可真会挑时候” 卫燃如往常一般调侃了一句上帝,见没有人回应,才想起来上帝的那位仆人已经躺在了不远处的坟墓里。 “是啊,上帝可真会挑时候。” 兰迪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却没了往日的调侃之色,只剩下了和他刚刚0岁零一天的年龄不相符的疲惫。 一行三人默不作声的回到生活了半个多月的帐篷,但空出来的那两张床,却让所有人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在长久的沉默中,夕阳再次笼罩了这片相对安全的后方营地,但三人却连动一下的玉忘都没有。 临近天黑,新的伤员从前线搭乘着卡车被送到这里,填充了一个又一个帐篷,新的阵亡者尸体也被送到里这里,和那些身体已经残缺的伤员一起,等待着搭船返回各自的故乡。 “兰迪,这是我打算送你的生日礼物。” 黑人威尔突然站起来,将一个仍旧系着蝴蝶结的白色口琴递给了兰迪。 “谢谢,但...我以后不会过生日了。”兰迪带着悔恨说道。 “收下吧” 威尔将口琴塞到兰迪的手里,“那是我的女儿送给我的,是她自己靠捡瓶子换来的钱买的。所以收下吧,这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来的像样礼物了,也是我第一个给白人朋友送生日礼物。” “谢谢” 兰迪最终还是接过了口琴,将其凑到嘴边,再一次吹起了《卡萨布兰卡》里的那首曲子。 片刻后,威尔也跟着曲子唱了起来,这隐藏着悲伤的歌声穿过残存着大量弹孔的帐篷,一路飘飘荡荡的传到了另一顶同样被黑暗笼罩的帐篷里,传到了躺在床上的马歇尔的耳朵里。 渐渐的,一些伤员跟着威尔哼唱起来,渐渐的,帐篷外的宪兵也跟着哼唱起来,渐渐的,就连早已泪流满面的马歇尔,也跟着那熟悉的嗓音唱起了那首经典的曲子《as time goes by》。 被黑暗笼罩的床上,卫燃呆呆的看着帐篷顶,思绪却忍不住飘到了登陆日那天。 他想起了那个用枪指着自己的光膀子白人推土机驾驶员,想起了那個热心的替自己指引黑人伤员的担架兵。想起了那位躲在坦克残骸下面,第一次上战场的随军牧师。也想起了那位差点被自己误会的宪兵队长,以及那位至死都用身体保护着伤员的女护士。(未完待续) 第454章 或许都是英雄 8月10号,担架兵兰迪和卫燃在吃早饭之前便接到通知被踢出了营地巡逻队。 虽然难免有些失落,但不管卫燃还是兰迪却都清楚,这其实是那位刘易斯连长在保护他们罢了,免得他们因为马歇尔做的那些事情受到牵连。 倒是黑人威尔,他不但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有刘易斯了连长亲自出面,将工兵营随军牧师的职务正式交给了他。 虽然这位牧师是个黑人,但因为之前的种种事情,因为他的歌声和憨厚的性格,倒是赢得了普遍的尊敬,毕竟就像汤姆生前说的那样,黑人也是上帝的孩子。 只剩下卫燃和兰迪的帐篷里,百无聊赖又被限制了活动范围的二人默不作声的整理着汤姆的遗物以及马歇尔的东西。 这里面有那本镶着两颗子弹的染血圣经,有肖恩留给马歇尔的佩枪,也有汤姆的那支佩枪,更有那颗用鞋油写过字的莹白头骨,马歇尔的朋友,格雷格与妻子卡洛琳的合影,以及汤姆的妻子和卡洛琳的地址。 “我该在给她们的信里写些什么?” 兰迪拿着汤姆和马歇尔之前写完还没来得及寄出信件问出了一个卫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或者你寄照片吧” 沉默了许久的卫燃拿起床头的相机递了过去,“之前我给你们拍了不少照片,你想办法洗出来,隔一段时间给她们寄一张照片,应该...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吧...” “也只能这样了” 兰迪手下相机,看着挂在帐篷上的那块写满了赌约的木头板说道,“刚刚我吃早饭的时候,听那些从前线回来的伤员们说,他们很快就要打到关岛的最北边了。” “可惜...”卫燃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汤姆没能等到那一天” 兰迪拿起床头的钢盔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声音沉闷的说道,“我和他约好,等战争结束回到珍珠港的时候和他一起他家对面的脱衣舞酒吧喝酒的,他还说要介绍以前在他家的武器商店工作的姑娘给我认识,还说...唉...” “活着的人总要活着,以前我们是为自己活着,以后我们是为了那些没有活下来的朋友活着。”卫燃近乎呓语般的劝慰道,但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了更多的人。 “确实像你说的那样” 兰迪用力呼了口气,将刚刚扣在脸上的钢盔丢到床下,问出了一个在战场上永远不会过时的问题,“维克多,战争结束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或许会做个摄影师吧”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你呢?” “我打算像你一样去做个医生” 兰迪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这些天我受够了抬着担架往回跑的路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伤员在我眼前断气。” “可是我们说的不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吗?”卫燃不解的问道。 “确实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兰迪用力搓了搓脸,“可如果未来哪一天又发生了战争呢?” “那个时候你还会参军?”卫燃心头一沉,二战结束后,傻佬美再次参战可就是紧挨着华夏的那场半岛战争了,如果兰迪真有这个想法的,他甚至都考虑要不要提前消除隐患了。 “参军?我可不会再参军了。” 兰迪给出了一个让卫燃瞬间松开了床头那支1911手枪的理由,“我只是担心,不,或许应该说害怕。害怕某一天战争会波及到美国的本土,如果真有那一天,如果我像你一样是个医生,哪怕是个兽医,至少也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兽医招你惹你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总算不用纠结刚刚脑子里冒出的那个被战争摧残出来的阴暗又艰难的想法。 “也不知道马歇尔和威尔在战争结束后会做些什么” 兰迪说完之后却来了兴致,坐起来自顾自的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盘算道,“威尔肯定会去继续做他的音乐老师,就是不知道马歇尔那个混蛋有什么打算。” “说不定他会去做個淘金的矿工呢,在密西西比河的支流捡到个手榴弹那么大的金块什么的。”卫燃乐不可支的调侃道。 “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寂女偷走了钱包?” 兰迪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两天积压的阴郁情绪也稍稍好了一些,“不过在那之前,马歇尔恐怕要在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因为昨天那些事情?”卫燃扭头问道。 兰迪点点头,忧心忡忡的说道,“虐杀战俘可不是什么小事,就算有人帮他说话,恐怕也要关他一段时间才行。” “那样也不错”卫燃笑着说道,“我猜等他从监狱出来的时候,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但愿如此吧” 年轻的兰迪叹了口气,在经历过那场刻骨铭心的生日之后,他在短短两人的时间里成熟了许多,但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许多。 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时间似乎比在危险的前线更加缓慢。 临近中午,黑人威尔给窝在帐篷里的卫燃和兰迪送来了食物,顺便也带来了有关马歇尔的最新消息。 “你说什么?”兰迪惊讶的抬起头,“马歇尔将跟随这批伤员回去?” 威尔点点头,“是连长先生和我说的,他这次做的事情给营长惹了很大的麻烦,所以他回去之后就要被送上军事法庭。” “会有什么后果?”兰迪紧张的问道。 威尔摇摇头,“我不知道,恐怕营长先生都不知道。” “我们现在能去看看他吗?”卫燃追问道。 “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事情” 威尔咬开一瓶可乐灌了一口,“连长先生让我特别提醒你们两个,在马歇尔离开之前不要和他有接触,那样不但会给你们惹麻烦,而且也会给马歇尔带来麻烦。” 闻言,兰迪张张嘴,最终艰难的点了点头。 在难熬的等待中,时间转眼来到了8月1号的黄昏,整个营地都被音乐和狂欢填满,所有人都举着可乐或者略有些发臭的啤酒分享着从前线传来的喜悦——招核军最后一处阵地被攻克,有关关岛战役的“奇袭行动”圆满结束。 当然,这所谓的圆满结束,恐怕仅仅只是那些卫燃自始至终都没见过的将军们的看法。对于那些伤员来说,对于那些阵亡者来说,这场战争让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半个月前血肉横飞的滩头登陆场,卫燃陪着威尔和兰迪站在汤姆的墓前,远远的看着被解除了武器的马歇尔带着笑容登上了履带式登陆车,远远的看着他朝着众人敬礼,招手,以及在胸前划出的十字。最终在卫燃对着他按下快门之后,被定格在了底片上。 “1号结束的战争!汤姆作证!兽医维克多赢下了赌局!”兰迪突兀的扯着嗓子大喊道。 已经站在登陆车上的马歇尔愣了愣,更加卖力的挥着手,同样大声喊道,“上帝保佑你们!他肯定会保佑你们的!否则我一定驾驶着推土机拆了他的天堂!” “这个混蛋...”卫燃三人齐齐骂了一句,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直到那辆登陆车靠上了海面上的军舰,兰迪也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支装饰的格外华丽的手枪,“维克多,拿着吧,这是你赢下来的。” “我赢下来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毕竟只有你猜对了时间” 黑人威尔抚摸着汤姆墓前,被加兰德步枪撑着的钢盔,语气中带着歉意说道,“本来我的赌注是那支口琴的,但我当时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猜对时间,所以我把它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兰迪了。不过你放心,等战争结束之后,我肯定送你一支同样款式的口琴。” “那我等着那一天”卫燃笑着说道。 “我和马歇尔的赌注是那些摄影作品”兰迪一脸肉疼的说道,“可惜它们都被那些混蛋宪兵没收了,连一张底片都没给我留下。” “所以你也准备等战争结束...” “就算战争结束,恐怕我也找不到那么多演员。”兰迪没好气的回应了卫燃的玩笑。 “既然这样我就放过你和马歇尔了” 卫燃晃了晃手里原本属于汤姆旳佩枪,“我会好好保管它的,就像保管有关汤姆的记忆一样。” “如果不是汤姆和你们,我真的宁愿忘记在这座岛上的经历。”兰迪看了看远处海面上的军舰,又回头看了看营地的方向,“现在这场战争结束了,也不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去哪战斗。” “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个好消息。” 闻言,卫燃和兰迪纷纷看向了威尔,兰迪更是奇怪的问道,“威尔,你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通了?” “因为刘易斯连长是个虔诚的信徒” 威尔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鉴于马歇尔之前做的事情,当然,也鉴于我们两个受了伤,所以我们很可能会被留在关岛,不用参加接下来其他岛屿的战斗。” “留在这里?”兰迪瞪圆了眼睛,“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 威尔摊摊手,“准确的说,整个工兵营都会留下来,似乎还有后续的建设任务,但具体做什么,刘易斯连长可不会和我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准备建造机场吧。” 刚刚一直在旁听的卫燃说道,他虽然不了解关岛战役太多的细节,但就像知道这场战役结束的时间一样记得一些关键的东西,比如说喜闻乐见的李梅烧烤,就曾有三百多架次的b9烧烤大师是从关岛的机场起飞的。 只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只是用油桶煮了一只鬼子的马歇尔已经在被送往军事法庭的路上,而在几个月后,同在这座岛上,那位视轰炸机为情人的李师傅,在往东京窜稀一样扔了数千吨燃烧弹之后,却被奉为了当之无愧的英雄。 或许他们都是英雄吧... 卫燃看着身旁用步枪和头盔撑起的墓碑叹了口气,是英雄也好,不是英雄也好,对于那些在战争结束前阵亡的人来说,那只不过是他们停止呼吸前最先被忽略的虚名罢了。(未完待续) 第455章 费拉罗武器商店 在关岛后方营地的最后两天时间里,卫燃和兰迪以及威尔过的却并不舒服。或者更准确的说,自从马歇尔离开关岛的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人便被几个之前没见过的军官分别带到了相距甚远的帐篷里单独询问。 至于询问的内容,自然是关于马歇尔的事情。 这期间,兰迪和威尔说了什么卫燃并不清楚,毕竟他们之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却凭借着当初和戈尔曼那学来的反刑讯技巧,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那些找他询问的军人自然不会用刑,但卫燃同时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根本没有办法改变历史,所以他唯一能的,便只剩下了长久的沉默来回应对方的提问。 “维克多,我希望你能坦率的回答我们的问题。” 坐在对面的军官语气不耐烦的再次说道,“我们并不是敌人,并不会去陷害马歇尔。” “现在几点了?”这三天时间一直没说过话的卫燃突兀的问道。 坐在对面的人愣了愣,撸起袖口看了眼手表答道,“晚上11点五十六分。” “给我三分钟的时间,然后我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卫燃再次说道,“现在能不能先给我来一瓶可乐?” “当然,当然可以。” 这名同样顶着少尉军衔的军人话音未落已经走出了帐篷,先后不过两分钟,便拿回来一瓶冰凉的可乐和一个瓶起子递给了卫燃。 接过可乐直接用牙咬开,卫燃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喃喃自语的用汉语嘀咕道,“你们这个时代的可乐还真特码的好喝。” “你说什么?”那名少尉茫然的问道。 再次灌了一大口可乐,卫燃打了个嗝之后摆摆手,“没什么,现在几点了?” “11点58分” 这名少尉头疼的答道,相比那位黑人牧师和那个年轻的担架兵,这位有着兽医绰号的医疗兵简直向块忘了长嘴巴的石头一样。 “你刚刚问的什么问题来着?”卫燃说话的同时,抓紧时间再次灌了一口冰凉的可乐。 这名少尉压抑着情绪重复道,“我说,我们并不是敌人,并不会去陷害马歇尔,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坦诚的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们确实不是敌人,但马歇尔在和那些老鼠厮杀的时候你们在哪?在他的朋友被那些老鼠当作食物的时候你们在哪?在宪兵队的肖恩队长和随军牧师汤姆在我的手术台上断气的时候你们在哪?我不在乎你们怎样决定马歇尔的命运,但我认为马歇尔做的没错。” 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卫燃不等对方开口,再次问道,“现在几点?” 依旧不等那名少尉张嘴,剧烈的白光便填满了他的视野。见状,卫燃喃喃自语的追了一句,“老子管你几点了。” “你说什么?”还不等眼前的白光消退,耳边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嗓音。 用力揉了揉眼睛,卫燃这才发现此时自己正坐在一辆威利斯吉普车上,而在自己的旁边负责开车的恰恰是担架兵兰迪。再看看身后,刚刚询问自己的则是黑人威尔,而在他的旁边,还放着个硕大的木头箱子。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拿着的一份报纸,其上的头版头条便是杜鲁门总统最近签署了《1946年就业法》的新闻。而在自己的腰间,竟然还挂着一个枪套,都不用打开,仅仅凭借露出的手枪握把,他就已经分辨出来,那是汤姆的佩枪。 再看看四周,不远处的港口停靠着大量的军舰,街道两侧的植物和悠闲的行人也充斥着浓郁的热带风情。 “别看了维克多,我们马上就要到汤姆家了。” 负责开车的兰迪稍有些紧张的说道,“也不知道马歇尔那个混蛋会不会迟到。” “我想我已经看到马歇尔了” 坐在后排的威尔伸手指向路边,“那个混蛋肯定是马歇尔!不过那个婴儿车是怎么回事?这个混蛋难道是开着婴儿车过来的?” 卫燃循着对方的指引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了路边那个穿着花衬衫和短裤,头上戴着墨镜,同时手上还抱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而在他的身边,也确实如威尔说的那样放着一辆带有遮阳棚的婴儿车。 “我也看到他了!”兰迪说着,已经轻轻拨动方向盘靠了过去。 “马歇尔!”兰迪踩下刹车之后喊道。 闻言,站在路边的男人摘下脸上的蛤蟆镜看了一眼车子里的众人,讲手中的野子随手一丢,开心的和跳下车的众人碰了碰拳头,“兰迪,威尔,还有维克多,很高兴你们都还活着!” “我们也很高兴你也活着”威尔弯下腰往婴儿车里看了看,随后便发现这里竟然还真有個小婴儿。 “马歇尔,你不是被关进监狱了吗?”兰迪一脸活见鬼的表情问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你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 “我妹妹卡洛琳的孩子” 马歇尔将婴儿车里的小家伙抱出来给众人看了看,语气中带着惋惜说道,“在知道格雷格的死因之后,卡洛琳就患上了抑郁症,在生下这个家伙不久就自杀了,那时候我还在监狱里度假呢。” “抱...抱歉” “没关系的” 马歇尔帮着怀里的小家伙举起手敬了个礼,“这个小家伙叫布朗,是格雷格活着的时候给他取的名字,以后我会把他照顾长大的。” “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你,肯定会学坏的。”黑人威尔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现在也是上帝的信徒了” 马歇尔从脖子里拽出一个银制十字架项链晃了晃,“虽然还是和以前已经经常找女人,但我确实已经是上帝的信徒了,就像当初我答应汤姆的那样。” 提到汤姆,众人先后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了那个叫做布朗的小家伙咿咿呀呀的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说说这段时间的经历吧” 马歇尔将怀里的孩子放回了婴儿车,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过的怎么样?” “去年战争结束之后我和威尔就已经退役了” 兰迪本想点上颗烟,但在看到那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婴儿车之后,立刻又把刚刚掏出来的烟塞进了兜里,“在退役直线,我和威尔一直在关岛的军事基地服役,他扶着为上帝工作,我负责为那里建设的机场工作。” 说道这里,兰迪却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你们不信,自从那里的机场建好之后,我的工作从抬担架变成了抬炮弹,去年战争结束之前丢到东京的那些燃烧弹就有不少是我帮着装上轰炸机的。” “我可以给兰迪作证”威尔笑着说道,“那个混蛋甚至不止一次的试图让我给那些燃烧弹施加些诅咒什么的。” “你呢?”马歇尔饶有兴致的看向卫燃。 “对啊,你呢?”兰迪接过话茬,“自从马歇尔被带走之后不久你也离开了关岛,维克多,你去哪了?” “我...”卫燃顿了顿,笑着答道,“我在马歇尔离开之后不久就退役回到阿拉斯加了。马歇尔,你呢?你这一年多过的怎么样?” “我可比你们清闲多了”马歇尔自嘲的说道,“那次事情之后我被踢出了军队,直到一个月之前我都还在监狱里晒太阳。” 说到这里,马歇尔拍了拍脑门问道,“差点忘了正事,威尔,兰迪,当时拜托你们帮我保管的东西还在吗?” “当然还在” 威尔说话的同时已经走到了吉普车的边上,伸手打开了那个大号的木头箱子。 这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少,除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挎包之外,还有一套军服,一顶钢盔,以及一个卫燃异常熟悉的帆布枪包和一个帆布医疗包。 威尔拿出医疗包,从里面抽出了一支带有火焰烧灼痕迹的1911手枪,调转枪柄递给了马歇尔,“这是肖恩队长旳佩枪,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呢。” 接过手枪,马歇尔拉动套筒检查了一番,见里面没有子弹,直接将其放进了身边的婴儿车杂物袋里。 直到这个时候,威尔才从那个医疗包里拿出了格雷格和他的妻子卡洛琳的合影还给马歇尔,随后又拿出了一本被塑封起来的圣经。 这本仅有字典大小的圣经虽然外面多了一层塑料膜,但依旧可以看到镶嵌在上面的那两颗子弹,以及早已氧化成了黑色的血迹。 “汤姆又回来了” 马歇尔接过圣经的同时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道,“信仰上帝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对你来说确实有些痛苦,但只要你信仰上帝,我们的朋友汤姆就一直都在。” 兰迪说着伸手拍了拍箱子里的帆布枪包和旁边的钢盔,“这些东西你还有印象吗?它们可是当初你亲自戳在汤姆的墓前的。” “这些你们都带回来了?”马歇尔惊讶的问道。 “去年战争结束的时候,汤姆的遗体要被送回家里,它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关岛的阵亡者。” 兰迪叹了口气,“当时是我和威尔亲自把他的棺材挖出来的,顺手就把这些东西也带回来了。” 马歇尔拿起那顶残存着锈迹的钢盔看了看,随手又将其放了回去,“看来汤姆真的回来了。” “他确实回来了”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卫燃从腰间的枪套里抽出了那支看起来格外漂亮的1911手枪,“就连我这里都有汤姆那个混蛋留下的痕迹。” “他确实是个混蛋” 马歇尔笑了笑,抬手指着不远处十几米外的一家武器商店说道,“就把车子停在这里吧,然后我们去汤姆家的商店转转,说实话,我昨天就到了,但一直没有勇气去他家的店里看看。” “一起去吧,希望那位劳拉女士希望汤姆给他的礼物”黑人威尔不太自信的看了看木头箱子里那个鼓鼓囊囊的挎包,最终还是将它拎在了手里。 一行人簇拥着马歇尔推着的婴儿车默不作声的走到商店门口,齐齐的抬头看着“费拉罗武器商店”的照片,不由的又想起了汤姆屁股上的那串纹身。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忐忑,排着队走进了店门。(未完待续) 第456章 对酒吧来说都是第一次(继续给花碧楦大佬加更) 费拉罗武器商店并不算大,里面摆着的武器也并不算多,而在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还有个穿着皮围裙,带着眼镜的金发女人正用手中的刻刀在一支双筒猎枪上仔细雕琢着什么。 除此之外,这间武器商店里还有个看模样也就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趴在木地板上摆弄着一些锡铸的兵人玩具模拟着阵前对垒。 “是劳拉女士吗?”走在最前面的黑人威尔开口问道,“劳拉·拉夫特女士?” “您好” 正在工作台后面忙碌的女人抬起头,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劳拉·拉夫特是我两年前的名字,现在我叫劳拉·费拉罗。” 说到这里,劳拉顿了顿,随后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汤姆的战友吗?” “确实如此” 威尔看了眼仍旧趴在地板上,给大炮开火配音的小孩子,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续这个话题了。 劳拉沉默了片刻,伸手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和我去楼上聊聊吧。” “劳拉女士,能拜托他帮我照顾一下孩子吗?”马歇尔一手指着婴儿车,一手指着让趴在地板上自娱自乐的小男孩问道。 “皮尔斯,把门锁上,然后帮忙照顾下婴儿车里的小客人怎么样?”劳拉扬声问道。 “没问题妈妈!楼下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肯定照顾好这个小客人!” 名叫皮尔斯的小家伙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做出了保证,同时还熟门熟路的反锁了武器商店的店门。 “他是我和汤姆的孩子,皮尔斯。”劳拉一边解释着,一边带着众人走上了二楼。 等到他给众人各自弄来了一杯果汁,场面却沉默了下来,因为双方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马歇尔最先开口,将众人与汤姆的关系,以及当年在战场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抱歉,劳拉女士,是因为我才害了汤姆。”马歇尔最后说道,“如果不是我想举办什么生日趴体,也许汤姆就...” “不要这么想” 因为被勾起伤心事早已泣不成声的劳拉赶紧说道,“马歇尔,千万不要这么想,汤姆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怪你,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怪你,不管我还是汤姆,我们更不想你们带着自责继续以后的生活。” 劳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笑着说道,“相反,我很感谢你们,让汤姆在战场上有这么多朋友,我相信他当时一定很开心。” “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也是我们在关岛最开心的回忆。” 卫燃犹豫片刻,从腰间拔出了当初靠打赌赢下的那支手枪,调转枪柄推给了坐在对面的劳拉,“这是汤姆的佩枪,抱歉这么晚才送回来。” “这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后一支作品。” 劳拉说话间指了指扳机护圈上一小段花体刻字说道,“这句'上帝与你同在'还是我在他出发前亲自刻上去的。” “劳拉,还有这个” 马歇尔将一直拿在手上的那本经过塑封的圣经也递给了对方,“这也是汤姆的遗物,他在战场上凭借对上帝的信仰安抚了很多伤员,也拯救了我。” 拿起圣经,劳拉轻轻摩挲着仍旧镶嵌在上面的那两颗子弹头,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了下来,打湿了那本早已被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染透的圣经,也打湿了那支带有繁复花纹装饰的1911手枪。 “劳拉,我这里还有汤姆生前给你准备的一份礼物。”黑人威尔斟酌着说道,“但我不确定会不会吓到你。” “准确的说,是马歇尔帮汤姆给你准备的一份礼物。”兰迪在一边补充道。 “是什么?”劳拉擦拭着眼泪问道。 “是...人头骨” 马歇尔见左右人都不吱声,只能自己解释道,“汤姆曾说你是个雕塑师,他送给你的最合适的礼物或许就是人骨架了,所以我就用...” 不等马歇尔说完,劳拉却摇了摇头,“自从汤姆阵亡之后,我就再没有做过雕塑了,现在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家商店和皮尔斯的身上。不过,那份礼物我能看看吗?” “当然!当然可以!” 话音未落,威尔便手忙脚乱的打开了挎包,从里面将那颗莹白的人头拿了出来。 看了看人头上汤姆留下的文字,劳拉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中带着怀念说道,“他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去隔壁的脱衣舞酒吧鬼混,虽然他最多也只是喝醉被送回来,但依旧让我很在意。早知道他会牺牲在战场上,或许我还对他宽容一些的。” 卫燃等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由的又一次想起了汤姆屁股上的纹身。 无声的叹了口气,劳拉拿起那颗人头,像是在转篮球一样,娴熟的让它在长着茧子的指尖转动起来,随后将其准确的丢进了威尔身边的挎包里,“虽然这是汤姆给我准备的礼物,不过如果可以话,请把它带走吧,毕竟皮尔斯还小,我们的房子也很小,我担心会吓到他。” “交给我吧” 马歇尔主动说道,“我那里地方足够大,我会把它好好保存起来的,劳拉,如果哪一天你需要这东西,可以随时联系我。” “那就麻烦你了” 劳拉拿起桌子上的圣经和手枪,“这两件东西我也会永远保存下来的。马歇尔,威尔,兰迪还有维克多,谢谢你们把这些东西送回来。” “也谢谢您愿意宽恕我们”马歇尔真诚的说道。 “汤姆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你们也做了你们该做的事情,所以不用愧疚。” 劳拉再次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却起身跑进洗手间关上了门,不久之后,里面便传出了被压抑的痛哭。显然,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汤姆的死依旧是她无法介怀的噩耗。 “我们该离开了”黑人威尔开口说道,随后第一个站起了身。 闻言,众人相继起身,跟在威尔的身后回到了一楼。 将拎在手里的挎包随意的挂在婴儿车的扶手上,马歇尔半跪下了朝汤姆的儿子皮尔斯招招手,等他跑过来时候,伸手从婴儿车的杂物袋里掏出了一颗足有鸡蛋大小的天然金块递给了对方。 无视了兰迪瞪圆的眼睛,马歇尔温和的说道,“好孩子,这是你的父亲汤姆托我带给你的礼物,等下我们离开之后,你把门重新锁上,然后把它交个你的妈妈好吗?” 皮尔斯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金块,随后认真的点多了点头,“我会按照您说的做的”。 “以后我有时间回来看你的” 半跪在地板上的马歇尔神采飞扬的朝皮尔斯敬了个礼,在得到对面拿着金块的小家伙的回应之后,这才站起身,推着婴儿车离开了费拉罗武器商店,并且直等到皮尔斯再次反锁了房门,这才走向停在远处的吉普车。 “马歇尔,刚刚那是黄金吗?”兰迪呆滞的问道。 “不是黄金难道是狗屎吗?” 马歇尔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关岛的混不吝模样,一边走一边说道,“还记得当初我说我在密西西比河的支流发现了一块手榴弹那么大的黄金吗?” “记得”兰迪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还说你睡醒的时候,寂女已经拿走了你的钱包。” “那个白痴女人确实拿走了我的钱包”马歇尔得意的笑道,“但她却忘了拿走我的保险箱里的金块。” “所以你当时说的是真的?”兰迪后知后觉的问道,“你真的发现了一座金矿?!” “哪有那种好事” 马歇尔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在密西西比河附近打猎的时候看,从一辆沉在水底的汽车里找到的那块金子。我参军也是为了不被怀疑那块金子跑到了我的手上,只是没想到,我在战场上失去了太多远比那块金子更宝贵的东西。” “你该知足了”兰迪揽着马歇尔的肩膀说道,“至少你认识了我们这些朋友不是吗?” 马歇尔回头看了看街角的武器商店,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确实像你说的,只不过,我都已经不清楚,那场战争倒是让我失去了更多,还是让我得到了更多。” “关于这個问题,恐怕就算是上帝都说不清。” 威尔指了指街对面的脱衣舞酒吧,“我们是不是该去喝一杯了,为了这一天,兰迪可是花了大价钱包场的。” “确实该去喝一杯了” 马歇尔说着,装模作样的从婴儿车的杂物袋里掏出个印着米老鼠旳儿童眼罩给躺在里面的小家伙戴上,“不过他还不到能看脱衣舞表演的时候,而且我希望今天酒保能给这个小家伙提供热牛奶。” “你糊弄婴儿的手段和糊弄上帝一样拙劣”马歇尔没好气的说道。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照顾他”马歇尔得意的推着婴儿车一边过马路一边说道,“而且我有预感,这个小家伙以后肯定会变成一个和我一样出色的混蛋。” “那可真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灾难。” 兰迪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随后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逛脱衣舞酒吧对卫燃来说绝对算得上新鲜的体验,但即便对于兰迪这样的老油条来说,带着个推着婴儿车的朋友逛脱衣舞酒吧也绝对是第一次。 当然,对于那些站在钢管旁边等着表演的舞娘们来说,那个戴着眼罩,却把一支1911手枪当作玩具的小家伙也绝对是她们职业生涯中接待过的年龄最小的客人——哪怕他因为带着眼罩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有这么多的第一次,这家被兰迪包场的酒吧,自然也就不介意为最小的客人布朗先生,准备一奶瓶绝对不含酒精的温热牛奶。 将喂小家伙吃饭的工作丢给一个马歇尔和兰迪一致认为最丑的舞娘。 四人坐在沙发上一边欣赏着那些从没在如此舒缓的音乐下扭动身体的舞者,一边聊着各自的经历。 “你们白人的脱衣舞都这么高雅的吗?” 威尔一口喝光了大半杯的啤酒,“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白人姑娘竟然能在巴赫的小步舞曲伴奏下把脱衣舞跳的这么...” “还不是担心吵到我们的布朗先生?”兰迪无奈的指了指远处正被两个衣着暴露的舞女围着的小婴儿,“那个小混蛋可真幸福。” “酒保先生,麻烦给兰迪也端一瓶牛仔过来,记得要用有奶嘴的奶瓶。”马歇尔乐不可支的调侃道。 “我把这里包场可不是为了喝牛奶的”兰迪没好气的端起杯子,“本来我还担心你过的不好呢。” “恰恰相反,我过的还不错。” 马歇尔举着杯子说道,“我回到了得州,去年我祖父去世了,他把他的农场留给了我。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 “退役之后我去了休斯顿的造船厂”兰迪郁闷的说道,“现在我是个焊工。” “我记得你想做个医生来着?”卫燃诧异的问道。 “我还想做美国总统呢,谁能想到是杜鲁门那个白痴抢了我的位置。” 兰迪自嘲的调侃了一句,最后苦着脸说道,“我是过做个医生的,但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经过两天的思考之后,我还是觉得焊工或许更适合我。” “你呢?”卫燃扭头看向威尔,“你还在做音乐老师?” “不不不,我现在是我们当地教堂的牧师。”说道这里,威尔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从拿出一个纸盒子递给了卫燃,“维克多,希望你没忘了我们当初的赌注,这是我欠你的口琴。” “难得你还记得”卫燃哭笑不得的接过对方递来的盒子。 “你呢?”马歇尔看向卫燃,“你现在在做什么?” “摄影师?”兰迪追问道,“我记得你说想做个摄影师的”。 “我现在确实是个摄影师”卫燃挠挠头,“我该带着相机来的。” “维克多先生,我们这里有相机,需要借您用用吗?” 端着一杯牛奶过来的酒保礼貌的问道,随后朝兰迪说道,“这是您的牛奶,抱歉,我们这里没有带奶嘴的奶瓶,不过如果您愿意等等,可以等布朗先生用完之后...” “谢谢,我直接喝就好了。” 兰迪哭笑不得的拒绝了同样在调侃自己的酒保,“顺便把相机拿来吧,帮我们拍一张合影。” “记得让那些漂亮姑娘们站在我们后面”马歇尔端着杯子提醒道。(未完待续) 第457章 破茧的海蜂 清脆的快门声中,卫燃的视野再次被剧烈的白光填满,等到视线恢复正常,他立刻看到仍被手机的灯光照亮的金属本子缓缓翻到了第一页。 “难道给老子升官了?”卫燃立刻激动起来,目光热切的看着漂浮在页面上的金属羽毛笔。 然而,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那支羽毛笔在一番煞有其事的准备之后,竟然在第一页自己的军衔下面,写出了“绰号:兽医”这么几个字。 “你大爷啊...没完了是吧?” 卫燃脸色难看的骂了一句,眼睁睁的看着金属本子一页页的快速翻动,最终停在了第19页。 在刷刷刷的轻响声中,金属羽毛笔在这一页的照片下面写出了后续的故事: 破茧的海蜂 随军牧师汤姆,1944年8月8日,遭冷枪袭击阵亡于关岛阿散滩头营地,曾获紫心勋章,同年8月追授银星勋章。 担架兵兰迪,因作战期间负伤,曾获紫心勋章。关岛战役结束后留任关岛,以机场地勤职务继续服役至二战结束。1945年8月退役,同年1月,以焊工身份就职于休斯顿造船厂。1968年4月,因酒驾车祸离世。 装卸工威尔,1944年8月9日,因汤姆临终前举荐,破格成为海蜂营随军牧师,服役期间因伤获紫心勋章。关岛战役结束后留任关岛,以装卸工职务继续服役至二战结束。1945年8月退役,同年9月,返回故乡担任当地教堂牧师,1999年10月于家中去世。 推土机驾驶员马歇尔,1944年8月,因虐杀战俘罪,经军事法庭审判入狱一年零六个月。出狱后返回得州经营祖父遗留农场,终生未婚,并抚育战友及妹妹所留独子布朗,1985年圣诞夜于睡梦中离世。 布朗,海蜂营工兵格雷格遗腹子,由马歇尔抚养成人,197年以法医身份入职敖德萨警察局,198年辞职返回农场照顾马歇尔。009年夏,因突发性脑溢血离世。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列出了汤姆、兰迪以及威尔所获得的勋章的详细信息。随后又列出了一个位于夏威夷的详细地址。 至于这两段信息里为什么马歇尔没有获得任何的荣誉,卫燃却一点不奇怪,那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只被判了一年半,明显是有人放水了,他没获的任何荣誉,显然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稍作停顿之后,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写道:“战争制造了杀戮与仇恨,战争泯灭了人性和道德,战争也曾消除偏见,战争更见证了牢不可破的友谊,唤醒了良知与信仰。 战争总要带来些东西,也总会带走些东西。但大多时候,那些都不是最初发起战争的目标。” 在卫燃的叹息中,写满了字的淡黄色纸页轻轻翻到了背面,那支羽毛笔也在红色漩涡下不紧不慢的写道,“这是你赢得的赌注,上帝保佑,希望它能庇佑你从战场上活下来。” 然而,还没等卫燃伸手,他却发现在这一页纸上竟然出现了第二个红色的漩涡,而那支金属羽毛笔也继续在这个漩涡下写道,“这是你赢得的赌注,上帝保佑,希望它能给徘徊在战场上的士兵带来一些慰藉。” 汤姆和威尔? 卫燃只是扫了眼漩涡里沉浮不定的些许轮廓,便已经判断出了这里面的东西分别是汤姆的那支1911佩枪,以及威尔答应送自己的那支白色口琴。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已经该完成任务的羽毛笔却略略抬升了高度,随后那一张张记录了太多故事的淡黄色纸页开始快速往前翻动,并最终停留在了绘制了初级战地天使勋章的第七页! “难道这个勋章要升级了?” 卫燃立刻激动起来,这次他可是以医疗兵的身份全程经历了关岛战役。在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到底救治了多少伤员,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金属羽毛笔却只是在那存放了医疗箱的红色漩涡下面,简简单单的写了个“累计救助:09”的字样,随后便啪嗒一声砸在了金属本子上。 “就这?逗我呢?” 前后不过几分钟第二次被耍的卫燃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自己,立刻将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取了出来。 当他看到放在地面上的医疗箱时,上一刻的不满瞬间便化作了仿佛丰收老农才有的满意笑容。 “不亏不亏!” 卫燃一边念叨的同时,一边拿起了放在医疗箱上的头盔,不出意外,这头盔恰恰是当初在关岛战役时,每天都扣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唯一的不同,也仅仅只是头顶没有了海蜂营的logo,只剩下了四面的红十字而已。 除了这点细微的区别之外,这头盔上的罩网,以及被罩网固定在上面的扑克牌与那盒好彩牌的香烟都在。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竟然还有一张被塑封过的彩色照片。 那照片里定格的镜头,恰恰是最后时刻,他和马歇尔等人在那间被包场的酒吧里拍下的瞬间。 这里面不止有马歇尔、兰迪以及威尔,同样还有身后那些衣着暴露的性感姑娘,以及用托盘端着奶瓶的酒保,和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婴儿车。 甚至就连躺在婴儿车里的布朗,都像个婴儿界的黑道大佬一样,将他的白嫩嫩的小手按在一支带着火焰烧灼痕迹的1911手枪上! 这是第一次被拍进照片里吧...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另一方面,如果只是这样一顶充满回忆的钢盔,自然不会让卫燃这么开心,真正让他眉开眼笑的,却是这医疗箱侧面多出来的,那两个类似汽车杯架一样的铁环里卡着的,满满两大罐冻干血浆粉! 这东西他当初第一次用的时候可就格外的眼热,在二战那個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年代,血浆和青霉素这俩可是当之无愧的救命神器! 看够了新鲜,卫燃将头盔放回医疗箱的盖子上,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随后又拿出了第一个红色漩涡里的东西。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这里放着的恰恰是汤姆那支带着繁复花纹装饰,使用昂贵象牙贴片的1911手枪。 甚至就连扳机护圈上,都用花体英语刻着一句“上帝与你同在”。 但同时,它也像卫燃之前得到过的那些武器一样,都被抹去了生产信息,以至于都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汤姆的原版佩枪,还是金属本子复刻出来的赝品。 抽出弹匣看了看里面被压满的子弹,卫燃将其恢复原状之后重新收进了金属本子。 “然后就是威尔送的口琴了吧...”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才将手伸进了第二红色漩涡。 几乎就在他把口琴从里面拿出来的同时,却意想不到的再次体验到了那股子大脑宕机的难受感觉。好在,这难受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总算是没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扶着身边的大石头站稳了身形,卫燃看了看仍旧握在手里的白色口琴。 这支口琴比他当年读初中的时候,音乐课老师要求他们买的口琴要短了许多,不知名骨骼材质的白色盖板上,就像刚刚那支手枪一样刻着同一句“上帝与你同在”,除此之外却是再没有其他任何的标志或者花纹。 “这是教会我吹口琴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说起来,这次经历的关岛战役几乎算得上他得到金属本子以来,经历时间最久的一次,久到他都险些忘记了远处仍在进行的篝火露营,以及那位美国民间武术大师老杰瑞正在讲的印第安土著传说故事的内容。 但另一方面,他却又不得不承认,那总想弄死自己的缺德金属本子,倒是难得的大方了一回。 无论是已经掌握的英语,还是医疗箱上多出来的血浆和头盔,即便只是头盔上那张难得的合影,以及额外多出来的红色漩涡里给的这支口琴,都已经让他无比的满足。 所以合影里那个小婴儿,就是马卡尔说的,那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老布朗先生? 卫燃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当时从马卡尔嘴里听来的八卦,随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显而易见,马歇尔真的把那个小家伙培养成了和他一样优秀的混蛋。 收拾了心情,卫燃将口琴揣进兜里,解开腰带对着那块拿来当作遮挡旳大石头撒了泡尿,随后这才一边回忆着“将近一个月前”的篝火露营内容,一边走向了仍在卡坚卡的帮助下进行翻译工作的穗穗。 “你...嗝!你干嘛去了?”被两大扎杯啤酒灌的有些犯迷糊的穗穗打着酒嗝问道。 “拯救世界去了”卫燃嬉皮笑脸的同时,探手拿走了对方一直举着的橡木扎杯。 穗穗不满的皱了皱鼻子,见已经没办法夺回属于自己的杯子,这才嘀嘀咕咕的说道,“撒尿就撒尿,还拯救世界...” “知道还问” 卫燃说话间将被杯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熟悉的口感和味道没能让他回忆起这场几乎快忘光了细节的篝火露营,却让他想起了关岛阿散滩头,那座满是弹孔的帐篷里,那些一起偷偷喝酒,一起聊女人,一起唱歌一起并肩战斗的朋友们。(未完待续)get /u/185/185373/71818941.shtm http/1.0host: .wucuoxsx-forwarded-for: 111.29.132.112x-real-ip: 111.29.132.112connection: closeupgrade-insecure-requests: 1user-agent: mozi/5.0 (windows nt 6.1; wow64)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86.0.4240.198 safari/537.36ept: text/html,application/xhtml+xml,application/xml;q=0.9,image/avif,image/webp,image/apng,*/*;q=0.8,application/signed-exchange;v=b3;q=0.9sec-fetch-site: same-originsec-fetch-mode: navigatesec-fetch-user: ?1sec-fetch-dest: documentreferer: https://.wucuoxs/118986/105765459.htmlept-encoding: gzip, dete, breptnguage: zh,zh;q=0.9cookie: islogin=1; secret=7c6f362a8617dc87f6d9d421b4ecb1a8; uid=177; uname=730305 第458章 上帝与你同在 繁星下的篝火堆旁,武术大师老杰瑞在啤酒的帮助下讲完了那些和印第安原住民有关的灵异故事。完成翻译工作的穗穗也靠在卫燃的怀里进入了梦乡。甚至就连卡坚卡,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瞅着那些被穗穗从国内忽悠来的肥羊们也尽兴了,以马卡尔为首的牛仔们立刻组织他们乘坐大篷车开始往回赶,显然没有真的在这并不算安全的荒野真的睡一晚上的打算。 毫无心理障碍的将睡的正香的穗穗交给卡坚卡照顾,卫燃独自骑着马走在最后,从兜里掏出那支口琴,试着吹起了那首不止一次从兰迪、威尔那里听过的,电影卡萨布兰卡的主题曲《as time goes by》。 得益于良师损友金属本儿的教导,卫燃虽然是第一次吹奏,但却没有丝毫的生疏感,这种怪异的感觉虽然很难形容,但却实打实的称得上得心应手。 舒缓的曲子伴随着缓慢的马蹄敲击声在这支满载游客的复古马队间飘荡,那些游客们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那位武术大师老杰瑞,也忍不住跟着曲子哼唱起来。同时,那位供应了自酿啤酒的大胖子杰克,也跟着旋律弹起了吉他。 虽然老杰瑞的嗓音明显不如黑人威尔,虽然那位杰克弹吉他的水平比不上汤姆,但卫燃却好像又看到了那些相处短暂的朋友们。 繁星的点缀下,口琴、吉他与歌声的合奏一直持续到了马卡尔的牧场这才停下。被卡坚卡叫醒的穗穗也睡眼惺忪的从大篷车上直接扑倒了卫燃怀里继续闭上了眼睛。 “你的布鲁斯口琴吹的很好,比我见过的人吹的都要好。”唱了一路的老杰瑞临别前朝卫燃说道,而那位大胖子杰克,也在一边肯定的比出了大拇指。 虽然能听懂对方说些什么,但抱着穗穗的卫燃还是转头看向了站在身边的卡坚卡。 “他说你的口琴吹的很好啊,比他见过的人都要好。”卡坚卡尽职的将其翻译成了俄语。 “替我谢谢他们的赞美,另外也谢谢老杰瑞今天晚上讲的故事和杰克提供的啤酒。”卫燃顿了顿,继续用俄语说道,“另外还要谢谢你帮我照顾阿芙乐尔,辛苦你了。” 卡坚卡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先用俄语回应了一句不用谢,随后又把卫燃的感谢转述给了老杰瑞和杰克。 与此同时,卫燃已经抱着睡着的穗穗走向了属于他们的卧室,同时暗暗琢磨着,之前马卡尔带自己去看的那座地下室里的东西要不要插手帮忙处理一下,以及要不要去金属本子上记录的那个位于夏威夷的地址看一看。 一夜无话,当卫燃第二天睡醒的时候,穗穗早就已经生龙活虎的爬起来,招呼着卡坚卡帮她一起带领着那些同样咋咋呼呼的肥羊们,兴高采烈的开始了新一天的活动。 “马卡尔,能不能带我去找一趟杰克?”卫燃找上明显在偷懒的马卡尔问道。 “你想要他的啤酒酿造配方?” 马卡尔自以为猜到了卫燃的目的,“你就死心吧,那个死胖子就算把他的妻子送给你,也绝对不会把他的酿酒配方给你的。” “我对他的妻子和酿造配方一点兴趣都没有” 卫燃没好气的说道,“我想看看他从老布朗先生的那栋房子里找到的手枪,另外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想再去那座地下室里看看。” “你早说,我还以为你想自己酿造啤酒呢。”马卡尔说着便走向了远处的马厩,同时嘴上招呼道,“你等一下,我去牵马。” “我倒是有机会说啊”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没让他等待多久,马卡尔便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带着他再一次穿过农场边缘的铁丝网,找上了他的邻居杰克。 道明了卫燃的来意,大胖子杰克倒是无比痛快和热情,想都不想的从腰间拔出了一支1911手枪递给了卫燃。 出乎他的预料,这支手枪的木质贴片上仍旧带着明显的烧灼痕迹,这也让卫燃轻易的认出来,它正是宪兵队长肖恩的佩枪。 似乎是看出了卫燃的疑惑,杰克主动解释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就这样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能看出来它经过了细致的保养。我猜这支手枪后面绝对有故事,所以我就没把烧焦的贴片换掉。” 你猜对了... 卫燃趁着马卡尔翻译的同时,在心底偷偷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马卡尔,问问杰克,我能再去那座地下室看看吗?” 卫燃等对方翻译完了杰克的话之后问道,如今他虽然已经掌握了英语,但却并不想暴露出来,所以自然要装的像一些。 “当然没问题!” 马卡尔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随后这才换回英语知会了杰克一声,而后者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见,甚至还表示可以和他们一起去,顺便给那座房子换一扇新的木门。 杰克能跟着,卫燃自然没有意见,一行三人各自骑着马,以马卡尔为沟通媒介,一路闲聊中再一次停在了那栋房子的门口。 在得到了马卡尔和杰克的允许之后,卫燃先楼上楼下的逛了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这才接过杰克提前准备的手电筒再一次钻进了地下室。 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这里存放的人头,这次不管马卡尔还是杰克都没有跟着下来,这倒是让卫燃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地下室里,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仔细翻一翻摆着头骨的架子,看看是否能从第二层的那些书籍里找到些线索。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在他的翻找和蒸腾起的灰尘中,还真让他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这其中最小的发现,便是那些书籍上全都写着布朗的名字。 再看看摆在架子最上层的那个熟悉的人头骨,卫燃一点不怀疑,那个小小年纪就逛过脱衣舞酒吧的布朗,至少有八成是因为那颗头骨,最终才走上了学医这条路,并且最终成为了一名法医。 除此之外,最大的发现莫过于一本并不算厚的相册。也正是从这本相册里,卫燃看到了当初在滩头的朝阳下,他为马歇尔等人拍下的合影,看到了汤姆等人组建的乐队演出的场面,更看到了他在观看演出时给马歇尔拍下的照片。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当初过于贪婪的将夕阳也纳入了取景框,反倒让马歇尔举着可乐的这张照片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不过也正是这小小的缺憾,反倒让他旳背影可以是任何一个当时在场的士兵。 继续往后翻,卫燃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这本相册的这一页仅仅只有两张照片。 上面那一张,是他们给兰迪过生日时拍下的,但在这一张里,马歇尔手捧着的蛋糕已经出现了歪斜,汤姆手中的吉他即将坠地,他的脸上也带着一瞬间的错愕,而兰迪和马歇尔的脸上,则写满了恐慌。 再看下面那张照片,则恰恰是战争结束后,他们在包场的酒吧里拍下的彩色照片,唯独不一样的是,这张照片里没有了卫燃的影子罢了。 继续往后翻,照片里基本都是马歇尔和威尔以及兰迪的合影,虽然照片的背景一直再换,虽然三人的身材渐渐走样、苍老,但他们却依旧像当初那样笑的惬意悠闲,而且马歇尔的脖子上,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枚亮晶晶的十字架。 渐渐的,照片里的兰迪躺在了棺材里,马歇尔和威尔的脸上也没了之前照片里的笑容。 渐渐的,他们二人合影里又多出了一个笑起来和马歇尔有几分相似的,同样喜欢光膀子的年轻人。 随后的几页,马歇尔和那个疑似是布朗的年轻人的合影占据了大多数。只不过让卫燃啼笑皆非的是,这一老一少的合影里最多的,竟然是他们各自搂着一个又一个姑娘的时候拍下的。 除此之外,相册里还有这一老一少穿着沙滩裤在海边晒太阳的照片,而在他们二人中间,还出现了一個看面相和汤姆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 不过只看这个年轻人脸上那无奈的表情,以及胸口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画出来的大号眼镜,还有两边那一老一少脸上得意嚣张的表情就知道,这老实孩子显然是被欺负惯了。 这个小混蛋肯定是布朗吧?这个被画了内衣的难道是汤姆的儿子,那个叫皮尔斯的小家伙? 卫燃饶有兴致的继续翻动,果不其然,照片里的这三个人身后的背景在经过一次次的变化之后,最终还是出现了费拉罗武器商店,在这张合影里,商店的门口还站着已经老态龙钟但却一脸慈祥的劳拉女士,她的腰间,还别着一支格外华丽,同时卫燃无比熟悉的1911手枪。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这本相册也随着马歇尔躺在棺材里,而威尔和劳拉女士站在棺材外面为他祈祷的照片走到了尾声, 再往后,相册里除了夹着一张费拉罗武器商店的名片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将手电筒的光芒凑到那张名片上,卫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张简简单单的小卡片上不但用英语写着“费拉罗武器商店”的字样和详细地址,还印着“店主:皮尔斯·费拉罗”以及一串座机号码。 将其小心翼翼的抽出来,略有些氧化的名片背面,还印着一句“上帝与你同在”。(未完待续)get /u/185/185373/71818942.shtm http/1.0host: m.wucuoxsx-forwarded-for: 114.249.56.216x-real-ip: 114.249.56.216connection: closeupgrade-insecure-requests: 1user-agent: mozi/5.0 (linux; u; android 11; zh; redmi note 8 build/rkq1.201004.002)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version/4.0 chrome/89.0.4389.116 mobile safari/537.36 xiaomi/miuibrowser/15.5.12ept: text/html,application/xhtml+xml,application/xml;q=0.9,image/avif,image/webp,image/apng,*/*;q=0.8,application/signed-exchange;v=b3;q=0.9sec-fetch-site: nonesec-fetch-mode: navigatesec-fetch-user: ?1sec-fetch-dest: documentept-encoding: gzip, dete, breptnguage: zh,zh;q=0.9,en-us;q=0.8,en;q=0.7cookie: islogin=1; uid=1357; uname=%e6%9c%89%e9%97%b2%e6%96%8b; secret=aa03d8d04c73d549532550bf9c223ab0 第459章 卫燃的生意,穗穗的生意 弥漫着灰尘与霉味的地下室里,卫燃合上相册,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吗?”正在和杰克捣鼓一台老虎机的马卡尔浑不在意的问道。 “发现了一本相册” 卫燃说着将其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名片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把农场卖给你们的布朗先生去了哪里,不过我觉得这家武器商店或许知道那颗人头骨的故事。” 闻言,马卡尔和杰克齐齐的围了上来,一起将相册翻了一遍。 “算了,之前你不是已经说了那颗人头不适合给那些游客看吗?” 马卡尔满不在乎的说道,“而且杰克都已经给那颗人头找好买家了。” “对方愿意出多少钱?”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500美元” 杰克等马卡尔将这个价钱翻译给假装听不懂的卫燃之后继续说道,“愿意买下那颗人头骨的是个靠占卜招摇撞骗的女巫,另外那把指挥刀也有人开价900美元。” 听完马卡尔的翻译,卫燃想了想继续问道,“问问杰克,给他腰上那支手枪,还有刚刚我找到的那本相册开多少钱。” “他不会卖那支手枪的”马卡尔先是用俄语回应了卫燃,随后熟练的换上英语,将问题抛给了杰克。 果不其然,杰克想都不想的便摇摇头,干脆的给出了一句“没有出售的打算。” “人头、指挥刀、地下室那个货架上的所有东西,当然,还包括那本相册和他腰上的手枪,所有的东西两万美元。” 卫燃语气平淡的朝马卡尔儿说道,“如果他觉得少,可以加到三万美元。” “维克多,你疯了?”马卡尔瞪圆了眼睛问道,“三万美元买这些垃圾?而且里面很多东西你可根本没办法带上飞机。” “我可没疯” 卫燃笑着说道,“只是帮你赌一把而已,马卡尔,翻译给他吧,那些东西我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到时候如果有收益,我们平分怎么样?” “你们华夏人都这么会做生意的吗?” 马卡尔无奈的摇摇头,老老实实的将卫燃的开价翻译给了杰克,至于前者刚刚说如果有收益就和自己平分的话,他却是一点都没当真。 毕竟,天上掉馅饼的美梦,他和杰克又不是没做过,那些东西他们两个卫燃等人过来之前,也早就找人问过了,真要是能卖出卫燃开出的价格,根本就不会留到现在。 而在一旁假装听不懂英语的卫燃,也在旁听中得以确认,马卡尔倒还算是靠谱,并没有因为他“听不懂”英语敲竹杠。 在他的帮助下,卫燃和杰克经过一番简单粗暴的沟通之后,最终将价格定在了两万四千五百美元。 至于杰克要求的现金交易,对他来说却并不算什么,就和第一次来美国的时候一样,卫燃这次过来同样往食盒里放了不少的现金,绝对能满足对方的这点小要求。 痛快的谈成了交易,并且收下了杰克从腰间枪套里拔出来的那支手枪,卫燃立刻招呼着马卡尔叫来一辆皮卡,将地下室手里那个货架上的东西全都搬了回去。 “马卡尔,这些东西你找个地方好好保存起来。” 卫燃指着被皮卡车拉回来的东西提醒道,“另外那本相册我先带走,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找你赎回那些东西了。” “布朗先生?”马卡尔不确定的问道,“我可不认为他能开出比两万美元更高的价格。” “试试就知道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将刚刚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支带着火烧痕迹的手枪递给了对方,随后掏出手机给搬回来的人头骨以及那个装有军装和武器的箱子分别拍了张照片。 对他来说,把这些东西卖出一方面能变相的接济一下马卡尔,另一方面,也算是对马歇尔等人有了个交代,而且再不济,至少也能去满沙滩都是比基尼姑娘的夏威夷转转不是? 不过,随着他想起接济马卡尔,也就顺带想起了马卡尔的老爹戈尔曼,以及上次红旗林场课程结束的时候,对方提醒自己找找那份书单上记录的名著的读后感好好读一读的事情。 “希望等毕业之后就不用这么忙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借口去取现金回到了房间,反锁了房门之后,躲进被子里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食盒,随后从里面拿出了三万美元的现金。 收了食盒,卫燃先把对应数额的现金交给了马卡尔,等对方拿着钱找杰克付账的功夫,他也从行李箱中找出了当初戈尔曼给自己的那份书单。 将其揣进兜里离开房间,卫燃重新骑上拴在门口的马,循着时不时响起的枪声,找上了正带着游客们围猎兔子和野猪的穗穗。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是真的会玩,好好的一场狩猎,硬生生在她的安排之下变成了排队枪毙的游戏,甚至还美其名曰的冠上了“南北战争重演”的噱头。 更为过分且危险的,这小玩意儿还明目张胆的在微信群里组织了一场一颗兔头抵一块钱旅费,一条猪尾巴抵10十块钱旅费的小游戏。 虽然这小小的福利只是象征性的,但却难免不让一些熟悉傻佬美历史的游客们忍不住想起来些什么。 好在,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默契,这小小的兑换活动最终也只是在微信群里小范围的引起了一场场自娱自乐的红包雨罢了。 相比这些危险的小动作,真正让卫燃惊掉了下巴的玩意儿却是那位武术大师老杰瑞弄出来的老古董——两门带有木头轮子,使用弹匣,可以手摇发射的十管加特林机枪! 可别小看这俩爷爷的爷爷辈的老古董,更别小看为了保护枪管以及避免炸膛所以使用了减装药子弹,那玩意儿摇起来可比拖拉机的单缸发动机过瘾太多太多了! 虽然这个义务表演了好几天的老爷子这次给想体验这两门手摇加特林的游客们开出了十发减装药子弹五美元的“高价”,但就连卫燃都忍不住掏出一百美元上手体验了一番。 摇一圈五美元,手上的动作稍微快点儿估计最多也就两三秒钟的事情,即便是100美元,最多也就只能玩个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但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的视觉冲击和听觉冲击,简直能把更加现代的那些轻重机枪甩出去八条街那么远!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位跟来的大厨孙师傅每次看到弄回去的野猪尸体都一副哀怨的眼神了,更明白了从野猪身体里弄出来的那半斤子弹头是从哪来的。 以为这就完了?远没有! 这位老杰瑞和穗穗简直把宰羊这门儿手艺给发挥到了极致,因为听一脸呆滞的卡坚卡说,就在今天下午,他们还有半天的活动是跟随老杰瑞学习怎样给这俩老古董复装子弹!以及怎样用弹壳给自己做一个不但能吸引野鸭子,而且还能“免费”带回家,但却唯独用不上的猎人哨子! 简单的说,这些被穗穗忽悠来的游客们不但要出钱,而且还要出力!最让卫燃无法理解的是,偏偏这些人还一个比一個有兴致! 懒得提醒这些几乎被忽悠瘸了的游客,卫燃把忙着和老杰瑞分账的穗穗拉到一边,递给对方一瓶冻的冰凉的可乐之后这才说道,“穗穗,等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兴趣和我去趟夏威夷?” “夏威夷?” 正拿着一台小号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个不停的穗穗抬起了头,好奇的问道,“你去夏威夷干嘛?” “发现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说不定能赚点钱,所以去那边看看。”卫燃说着稍稍压低了声音,贴着穗穗的耳边把昨天没来得及和她说的那些东西,以及自己刚刚花两万多美元将其买下来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你确定是小鬼子的人头?!在哪呢?”穗穗立刻来了兴致。 “就在马卡尔的车库里呢” 卫燃随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怎么样?和我去夏威夷玩几天?” 一脸心动表情的穗穗挣扎了足足半分钟,最终却无奈的摇摇头,“算了,这回我可没时间和你去了,等回去之后我们就得准备毕业的事情了,根本没时间去夏威夷玩。” “你不去?” 卫燃愣了愣,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原本他还想着让这小玩意儿放下“屠刀”,带着她好好在夏威夷玩几天呢。 “我哪有你清闲?等忙完了毕业的事情,还得忙因塔那边旳事情呢。”穗穗朝远处站在树荫下的卡坚卡努努嘴,“让卡大姐跟你去吧,这样正好省的你请翻译了。” “让她跟着去?”卫燃神色古怪的看了眼穗穗,开着玩笑说道,“你倒是放心。” “你又不是季马那个人渣,我又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卡大姐可比你靠谱。” 穗穗一边继续按动着计算器一边开着玩笑说道,“而且她还能帮我监视你呢,所以到时候你可得小心点儿别被我抓到把柄。” “这特么能抓着才怪了呢...” 卫燃暗自腹诽了一句,他自然知道穗穗同样是在开玩笑,但这小玩意儿挑谁不好,偏偏挑卡坚卡来监视自己,也实在是让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既然穗穗发了话,卫燃索性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找上了偷懒的卡坚卡,趁着通知对方过几天和自己去一趟夏威夷的同时,顺便把那份书单递给了对方,心安理得的把收集那些名著读后感的工作丢给了手底下唯一的员工。(未完待续) 第460章 时光飞逝号 在马卡尔的农场渡过了几天悠闲的时光,那些祸祸够了兔子野猪的游客们也心满意足的带着他们买到的或者找到的各种纪念品,有说有笑的离开马卡尔的农场,登上了飞往休斯敦的短途航班。 这几天的时间里,卫燃倒是格外的老实,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给马卡尔的儿子拍照拍视频,以及阅读卡坚卡给他发来的那些读后感上面。 不得不承认,自己手底下这位员工的工作效率那是真的高,别看她白天跟着穗穗忙前忙后,但仅仅只用了一晚上,便给卫燃找齐了那份书单上所有名著的读后感,这可比自己去翻要省事太多了。 在休斯顿陪着那些游客逛了大半天的航天中心,又跟着他们疯狂采购了小半天的伴手礼,等到当地时间7号一大早,卫燃在卡坚卡的陪伴下,将穗穗以及她带来的肥羊们全都送进了安检通道。 “这几天辛苦你了” 卫燃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颇有些疲惫的说道,之前几天在马卡尔的农场有多悠闲,昨天陪着那些祖宗们逛街就有多辛苦,甚至对于他来说,那一个又一个的商场走下来,简直比攻克堵在关岛阿散滩头前面的高地还要让人心累。 “没什么” 卡坚卡递给卫燃一杯冰凉的咖啡,“去夏威夷的航班很快也要起飞了,在这之前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卫燃摆手拒绝的同时,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在车上的时候,阿芙乐尔说想让我为她工作。”卡坚卡坐下来换了个话题,“她想让我全权负责美国这边的事情。” “这种事不用和我说” 卫燃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只要在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有时间就够了。其余的时间,只要你别给我、给大家惹麻烦,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没人会干涉你。” “去苏...去俄罗斯旅游也可以?”卡坚卡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 “你就算是想去太阳上都没人拦着你,当然,记得晚上去,白天太热了。”卫燃开着玩笑给出了个肯定的答复。 “可是...”卡坚卡说到一半却明智的没有继续,“算了,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虽然穗穗那小玩意儿打从上次来的时候就在打卡坚卡的主意,但在他看来,这反倒是个好事。 虽然当导游也好,当翻译也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工作交给卡坚卡看似是在浪费优质劳动力。但同时,却也是个能让卡坚卡尽快适应自己新的身份,尽早脱离kgb和苏联阴影的难得机会。 毕竟,卫燃能接受一个拥有kgb能力的员工,但却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员工真的是个kgb的事实,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老板”卡坚卡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别回头。” “怎么了?”卫燃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在你右后侧,距离大概15米,我看到了阿曼达。” 卡坚卡说话的同时将位置换到了卫燃的左手边,顺势将上半身靠了过来,同时掏出手机打开自拍功能缓缓调整着角度。 借着前置摄像头的帮忙,卫燃果然看到了那位正在和人聊着什么的阿曼达的太太。 不着痕迹的抬手按下卡坚卡的手机,卫燃低声说道,“看着点她是不是和我们一个航班,如果是的话我们立刻改签,除此之外不用过分关注,也不要做额外的举动。” 闻言,卡坚卡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随后起身换到了一个能用余光看到阿曼达太太的位置。而卫燃则在不久之后站起身,刻意改变了步态,举起手机装作接电话的模样借以挡住大半张脸,慢悠悠的走向了相隔甚远的洗手间。 卡坚卡来的时候遇到了阿曼达太太,这准备走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对方,虽然听起来确实有些过于巧合,但却并不用刻意的关注。 因为按照常规思维,出差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有规律的,三天、五天、一周、半个月,这几乎算是短期出差最常见的时间区间,自然也就难免来回都遇到熟人。 果不其然,根本没让他担心多久,卡坚卡便发来了消息,那位阿曼达太太和随行的人已经在广播的提醒下准备登机了。 直等到那两個人走进登机口,躲的老远的卫燃这才慢悠悠的溜达了回来。 “哪趟航班?”卫燃重新坐在卡坚卡的身边问道。 “飞华盛顿的”卡坚卡神色如常的答道,“从刚刚阿曼达太太的表情看,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我可没功夫管她心情好不好”卫燃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是去夏威夷的就行。” “你似乎很害怕她?”卡坚卡好奇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不是怕她” 卫燃微笑着摇摇头,格外坦诚的说道,“我害怕的是因为和她有交集之后给我们带来的无法预知的麻烦。那个面相刻薄的老女人能给我们带来的收益与我们期望的收益没有任何的重合点。既然如此,自然是离她越远越好。 另外,卡列尼娜的那个时代早就已经结束了,我们没必要像他们一样,把每个人的秘密都弄清楚。” 闻言,卡坚卡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也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先后陷入了沉默,耐心的等到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这才起身走向了登机口。 经历了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当飞机平稳的降落在檀香山机场的时候,卫燃也总算收起看了一路的读后感,在卡坚卡的带领下离开了机场。 “我们去哪?”卡坚卡从包里掏出一顶亚麻材质的遮阳帽扣在头上问道。 “这个地址”卫燃说着,把相册里找到的那张费拉罗武器商店的名片递给了对方。 接过名片简单的看了一眼,卡坚卡带着卫燃找到提前租好的车子,在导航的提示下找到了名片上的位置。 然而,让卫燃颇为失望的是,时光荏苒的几十年间,当初那家武器商店乃至路对面的脱衣舞酒吧早就已经被拆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农产品市场和一座占地面积更的汽车销售店。 “接下来去哪?”负责驾车的卡坚卡问道。 略微思索片刻,卫燃将那张名片重新递给卡坚卡,“去附近问问,看看有没有谁知道这家武器商店。” 闻言,卡坚卡接过名片揣进了兜里,重新戴上那顶亚麻的遮阳帽,推开车门慢悠悠的走向了那座农产品市场。 前后等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卡坚卡拎着一篮子热带水果重新拉开了车门。 将一个插着吸管的青椰子递给卫燃,卡坚卡自顾自的拿起一个椰子嘬了老大一口,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询问了几个本地人,其中一个老人告诉我,这家武器商店大概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店主去世之后就不在营业了。” “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卫燃嘬着椰子汁问道。 “有” 卡坚卡将名片还给卫燃,慢悠悠的继续说道,“这家武器商店老板的儿子名叫特纳·费拉罗,他在他的父亲去世之后不久,就靠出售那家武器商店的地产买了一艘观光游艇,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做潜水的生意。 另外,在几年前,这位名叫特纳旳船长好像还和他的朋友一起换了一艘更大的游艇,我们只要去不远处的码头找一艘名叫‘时光流逝号’的游艇,就能找到他。” “等等!叫什么?”差点被椰子汁呛到的卫燃抬起头,“时光流逝号?” “应该就是叫这个名字”卡坚卡不解的看着卫燃,“怎么了?” “没什么,去码头吧。”卫燃摇摇头没有解释,只是低头重新咬住了吸管。 卡坚卡摘掉遮阳帽,最后嘬了一口椰子汁,然后这才慢悠悠的启动了车子,调转方向开往了相隔不过一条街远的码头,并最终停在了紧挨着码头的一座停车场里。 “那边是租船公司” 卡坚卡指着远处的一个显眼的广告牌说道,“我们直接去那里找,还是先找到那条船?” “先找到那条船吧”卫燃想都不想的做出了决定。 卡坚卡自然没有意见,带着卫燃离开车子,沿着码头一边溜达,一边观察着靠港的那些游艇。 或许是时间来的刚好,两人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便不分先后的找到了那艘“时光流逝号”游艇。 这艘观光游艇看起来最多也就不到三十米长,但在遮阳棚的四周,却挂着一圈五颜六色各种款式的男女泳衣和潜水服。甲板上边角的位置,一个硕大的塑料箱子里还整齐的码放着一套套的潜水设备。 而在甲板的中央,正有四个看年龄大概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围着一个正在蒸腾着烟火气的烤箱,惬意的享受着冰凉的啤酒和弥漫着浓郁香气的碳烤海鲜。 这四个年近半百的男人里,除了唯一的一个黑人身材保持的还算不错,另外三个白人却都挺着个偌大的啤酒肚,以至于看起来就和三头吃多成了精的海豹与一位吃不饱的黑人驯兽员似的憨态可掬。 相比这三白一黑的熟悉配色,船身上那个足有电视机大小的logo却让卫燃不禁莞尔,这logo是一本镶嵌着两颗子弹头,歪躺在担架上的圣经,圣经边角的位置,还绘制着即将滴落的鲜血。 而抬担架的,则是一台腰间别着燃烧火焰手枪的拟人化推土机,以及一支同样拟人化,周围飘荡着音符的黑色布鲁斯口琴。 在这个古怪与诙谐并存logo的下面,还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那首卫燃异常熟悉的曲子以及这条观光游艇共同使用的名字——as time goes by。(未完待续) 第461章 不如相忘于江湖 “年轻人,你在看什么?” 卫燃打量这条船的时候,一个手里拿着刀子正在扒拉碳烤龙虾的老男人语气不善的问道,“你是招核人?” 虽然听懂了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卫燃还是立刻看向了站在身边的卡坚卡。 等到后者翻译完,卫燃笑着用俄语说道,“和他说,我在看他们这条船的名字,另外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恶心的招核人,记得强调恶心这个单词,然后再告诉他们,我是个华夏人,准备租一条游艇出去潜水。” 闻言,卡坚卡漂亮的脸蛋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随后按照卫燃的要求,一五一十的翻译了过去,并且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恶心这个单词上格外加重了语气。 就像卫燃预料的一样,在听闻他不是招核人之后,这三白一黑四个老人的态度立刻热情了不少。 “既然不是恶心的招核人,就上来坐坐吧,这里有免费的啤酒和海鲜,就当是特纳误会了你的国籍的补偿了。”那名干瘦的黑人大叔说话的同时,亲自打开了甲板围栏上的小门。 听完了卡坚卡的翻译,卫燃倒也没有拒绝,不过同样也没有急着上船,而是指了指船上的logo说道,“卡坚卡,和他们说,是这条船的名字和logo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而且我刚好会用口琴吹这首曲子。” “你会吹这首曲子?”另一个光着膀子,胸口和胳膊上散乱的涂鸦着各种纹身的白人大叔诧异的抬起了头。 “告诉他,我很喜欢卡萨布兰卡那部老电影” 卫燃说完看了眼对方胳膊上那近乎祖传的“remember the mo”飘带纹身,仅凭这一点,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个死胖子是哪个混蛋的后裔。 等卡坚卡翻译完,又一个没说话的白人大叔用手中的夹子翻了翻烤盘上的龙虾,“小家伙,快上来喝一杯,顺便让我们听听你是不是真的会那首曲子。” “问问他们,如果我会吹那首曲子的话,我租他们的游艇出去潜水的时候能不能便宜一些?”卫燃说话的同时,总算迈步走上了甲板,而紧随其后的卡坚卡,也再次进行了翻译。 从身边装满冰块的泡沫箱子里抽出两瓶没有商标的啤酒分别递给了卫燃和卡坚卡,最先说话的那个白人大叔痛快的说道,“如果你的男朋友真的会用口琴吹那首曲子,租船费用可以打五折。 当然,前提是他真的能证明他不是招核人,而且最多只能是一天,毕竟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要吃饭的。” “他是我的老板,不是我的男朋友。” 卡坚卡先语气平淡的是否定了对方的猜测,然后这才把对方的要求转达给了卫燃,至于对方递来的啤酒,她却只是拿在手里根本没有打开喝一口的意思。 而卫燃也像是真的听不懂英语一样,老老实实的等卡坚卡翻译完,这才接过啤酒用牙咬开,灌了一大口之后掏出自己护照给对方看了看封皮。 “你的老板看来是个小气的有钱人” 疑似马歇尔后裔的白人大叔调侃了一句,示意身边的同伴夹起一条肥嫩的碳烤龙虾尾递给了卡坚卡,“这一份是给美丽的女士的,你老板的那一份需要再等等,在这之前,不如让我们听听他是不是真的会那首曲子。”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小气的有钱人,我为他工作很久了都没拿到过奖金呢。”卡坚卡接过龙虾尾的同时,肆无忌惮的编排了卫燃一句,这才将剩下的那些话翻译了过去。 “真特么祖传的混蛋老色批” 卫燃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等卡坚卡翻译完了之后,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再次灌了一口啤酒之后,这才拿出金属本子里的口琴旁若无人的吹了起来。 在旋律响起的瞬间,甲板上的四個老男人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随后那位疑似马歇尔后裔的大叔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手,转身从身后拿起了吉他。 而最开始手里拿着刀子的那位,也把切肉的刀子换成了一支近乎和卫燃手中一模一样的口琴,一起跟着吹了起来。 至于剩下的那位白人,则转身从船舱里拿出了一支萨克斯,而那位黑人,也跟着渐渐和鸣的旋律,用英语唱起了经过了改编的歌词: 长叹虽然年复一年,友谊却随着血脉传承。 任由时光流逝,友谊的真谛其实永远不变。 任由时光消逝,世事变迁。 一旦成为兄弟,上帝将作为见证。 这本是来自战场的血腥故事,为了朋友舍生忘死,为了朋友历尽磨难。 任由时光流逝... 直到一曲终了,主唱的黑人大叔第一个举起了啤酒,“为了音乐老师” “为了担架兵!”吹口琴的白人大叔同样举起了啤酒。 “为了上帝!”吹萨克斯的白人大叔跟着举起了啤酒。 “为了阿拉莫!”疑似马歇尔后裔的白人放下吉他,最后一个举起了啤酒。 “为了女人!为了上帝!干杯!”这四个老男人颇为中二的一起喊出共同的祝酒词,随后便是一连串开怀大笑。 “我记得这首歌的歌词不是这样的” 卡坚卡最先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同样的旋律,早在马卡尔的农场的时候,她曾经就听那位美国武术大师老杰瑞唱过,但歌词描写的却是关于爱情而非友情。 “原本的歌词当然不是这样的” 那位黑人大叔笑着说道,“现在的歌词是我的祖父改的,他不但是个牧师,而且还是教堂唱诗班的音乐指导,这首歌是写给他和他的朋友们的。” “也就是我们的祖父” 疑似马歇尔后裔的白人大叔笑着说道,“你的男朋友...你的老板,你的老板口琴吹的不错,简直比科迪吹的还好。” “布朗说的没错,他的口琴确实吹的比我好。” 拿着口琴的中年大叔说着朝卫燃伸出了手,“尤其八度和音的部分,我像他这么年轻的时候吹的口腔都溃疡了也没学会。” 听着卡坚卡的翻译,卫燃和名叫科迪的老男人握了握手,笑呵呵的问道,“这么说能给我打五折了?” 等卡坚卡翻译完,名叫布朗的老男人看像刚刚吹萨克斯的男人,“特纳,刚刚可是你答应这个年轻人给他打五折的。” “确实是我答应的” 已经把萨克斯送回船舱旳白人大叔重新走回甲板,亲自弄了一盘碳烤龙虾尾递给了卫燃,同时朝卡坚卡说道,“问问你的华夏老板,他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潜水。” “你真的打算去潜水?”卡坚卡看向已经在龙虾尾上咬了一大口的卫燃,“这个人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特纳,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卫燃思索片刻后答道,“明天上午,另外问问他们是否需要定金。以及我能不能参观一下他们的游艇。” 或许是因为刚刚那首歌,那位名叫特纳的老男人不但没有收取任何的定金,更是打开了这条观光游艇的全船照明,热情的引着他们二人走进了船舱。 进入船舱的第一眼,卫燃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因为就在驾驶台紧挨着船舵的位置,仪表台上除了各种屏幕和开关之外,还额外固定着两个半球形的玻璃罩。 在这两个玻璃罩里,分别存放着那本仍旧镶嵌着弹头的染血圣经,以及那支属于牧师汤姆的豪华1911佩枪。 而在这两个分布于船舵左右的半球形玻璃罩中间,还镶嵌着一条飘带形的不锈钢板,其上用英语浮雕着一句卫燃已经听过无数次的“上帝与你同在”。 “他们是我的祖父留下的遗物,也是这条船的幸运符。”名叫特纳的老男人笑着解释道,“他是个随军牧师,曾经参加过关岛战役。” “听起来这后面有个很传奇的故事”卫燃等卡坚卡翻译过后感叹道。 “如果你们不急着回去,可以去甲板上和我们喝一杯。”特纳笑着说道,“我们很愿意给你们讲讲那些老家伙们的故事。” 对此,卫燃自然没有意见,而卡坚卡更是自己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重新回到甲板,卡坚卡在她的自我介绍中重新使用了卡列尼娜的名字,同时也知道,刚刚主唱的黑人名叫杜利。至于卫燃,却被下意识的忽略了,似乎这四个不着调的老男人根本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 而在和他们的觥筹交错中,卫燃也把他们和自己熟悉的那些朋友对上了号。 名叫特纳老男人是汤姆的孙子,同时也是这条穿的驾驶员和最大的船东。名叫科迪的男人则是担架兵兰迪的孙子,他也是这些人里唯一没见过他的祖父的。而他的父亲,早在成年之前就跟随母亲来到了夏威夷投奔特纳的父母,曾经他们还是那家武器商店的售货员。 而名叫布朗的老男人无疑正是卖农场给马卡尔的人,在卡坚卡估计将话题引到他出售农场的原因时,对方给出的解释却让人扼腕,因为这个老男人当时仅仅只是为了筹钱救助患有癌症的妻子罢了。 只不过可惜的是,布朗的妻子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而他在失去农场之后,索性也来了夏威夷。 不过好在,他的儿子倒是混的还不错,很快就要从哈弗医学院毕业了。 除此之外,布朗和兰迪的孙子科迪,这俩人年轻的时候都曾在海蜂部队服役过,而且都是专职水下爆破的蛙人。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妻子过世之后,布朗才在特纳和科迪的邀请下来到了这条船上,专门负责教人潜水。 至于那位黑人杜利,即便他们不介绍,卫燃也能猜出来他是黑人威尔的孙子,当然,如果按照华夏人的叫法,应该说他是威尔的外孙才更准确一些。 相比前面三个,杜利的生活还算不错,他原本在佐治亚州经营一家并不算大的音乐餐厅。一年多以前才在前面几个人的邀请下将餐厅丢给了儿子,独自搬来和老朋友们聚在一起吃喝玩乐逍遥自在,平时他主要负责的,也只是船上的厨师工作。 除了在闲聊中确定了四人的身份,卫燃还了解到,他们的祖父,基本上每年的七月1号到8月1号,都会在夏威夷聚一聚找找乐子,其中最常做的,便是凑钱包场一家酒吧。 自然,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拒绝的优良传统也被这几个人的父亲继承下来,并且最终传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 当然,一起被继承下来的,还有那首改编过的歌,以及那个据说是特纳的祖母,也就是汤姆的妻子劳拉帮忙设计的卡通logo. 但更让卫燃哭笑不得的却是,他和卡坚卡从得州大老远跑到了夏威夷寻找的那家费拉罗武器商店,却早在上个世纪就因为夏威夷当地枪支管理越来越严格,而搬到了枪支管理相对更加自由的得州。 换句话说,那家武器商店其实并没有倒闭,仅仅只是换了个地址而已。 目前,那家枪店也早已经交给了特纳的儿子和科迪的女儿来合力经营,甚至就连那家枪店的logo,都和脚下这条船的logo一模一样。 听够了故事,喝够了啤酒,最后用海鲜填饱了肚子。卫燃接过特纳递来的一张同样印着那枚logo的名片,约定好了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间,这才佯装醉意,在卡坚卡的搀扶下离开了码头。 等到身后那艘观光游艇上的灯光熄灭,原本脚步虚浮的卫燃也瞬间恢复了清醒模样,一边往他们停车的位置走一边说道,“帮我订一张后天飞喀山的机票吧。” “你刚刚怎么没说那本相册的事情?”卡坚卡好奇的问道。 “没必要了” 卫燃摇摇头,笑着用汉语说了一句卡坚卡听不懂的“不如相忘于江湖”,随后又换回德语说道,“相册的事情就算了,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找到刚刚他们说的位于得州的那家枪店,然后通知马卡尔有时间的时候,把我买下的那些东西免费送到那里吧,记得帮他找个好借口。” “没问题”卡坚卡痛快的应承了下来,随后又问道,“明天我们真的搭乘他们的观光游艇去潜水?” “为什么不去?” 卫燃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当然,如果你没兴趣,今天可以帮我再找个翻译,然后你去做你感兴趣的事情。” “算了,为什么不去?”卡坚卡学着前者的样子反问道。(未完待续) 第462章 被奖金吓到 来到夏威夷的第二天,卫燃在卡坚卡的陪伴下再一次登上了时光流逝号观光游艇。 即便对方给打了个五折,但租下这艘游艇也依旧不便宜。 但相应的,这四个提前享受退休生活的老男人提供的服务也确实值这个价钱,所以卫燃也就心安理得的做了一回冤大头。 虽然在红旗林场的时候,卫燃只在泳池里扑腾过,但好歹也跟着卡尔普学会了潜水,所以这一天下来,他倒是玩的无比尽兴。 从相对简单的浮潜,再到几乎伸手就能摸到那些漂亮珊瑚的深潜,以及在特纳的指导下,亲手从海里钓上来的海鱼,乃至黄昏时分,在夕阳下化身喷泉的鲸鱼,还有黑人杜利给他们二人准备的海鲜大餐,这些无一不得到了卫燃和蹭吃蹭喝蹭玩的卡坚卡一致给出的好评。 直等到弯月升上夜空,卫燃这才和卡坚卡一起挥手告别了那四位潇洒的老男人,离开码头钻进了车子里。 “这本相册抽时间记得给马卡尔送回去,让他和其他的东西一起送到那家枪店,记得别让他提及我们。”卫燃赶在对方发动车子之前,从背包里掏出了装在牛皮纸袋子里的相册。 “没问题,明天我就赶过去。”卡坚卡说话的同时接过了卫燃递来的纸袋子。 “还有这个”卫燃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对方。 “这是什么?”卡坚卡下意识的接过档案袋。 卫燃笑着说道,“辛苦你跟我跑一趟夏威夷,而且这些天不管机票和还是酒店都是你掏的钱,我总得表示表示。” 闻言,卡坚卡毫不客气的打开了档案袋,随后便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这档案袋里装了足足五沓欧元,仅凭厚度和最上面的钞票面额就知道,这一沓估计就有一万欧元。 这些钱对于卡坚卡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仅仅只是陪着老板来一趟夏威夷就能拿到五万欧元的奖金,却让她下意识的在考虑,这背后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而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卫燃通过什么渠道绕过海关,把这么多现金带到夏威夷的。 亲自带过来?那根本就不可能。不管是当初她在得州接机的时候,还是后来飞夏威夷,这全程的各种手续办理可都是她亲自负责的,如果卫燃真的带了这么多钱过来,她早就知道了。 换句话说,这些钱只能是别人帮卫燃带过来,并且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交给他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却恰恰意味着自己这个翻译根本就不是必须的,甚至这次夏威夷之行,似乎也都不是必须的! 那么他是不是想暗示自己,对他来说连“卡坚卡”都不是必须的呢?暗示自己只要听令行事,哪怕只是出来消遣都能得到奖励? 想到这里,卡坚卡的后背不由的冒出了冷汗,她不得不考虑,卫燃在这个时候把这些现金给自己,到底真的只是单纯的奖金,还是出于某种警告。但无论她怎么琢磨,却只能得出后一种可能似乎概率更高的结论! “想什么呢?” 刚刚同样在盯着远处的游艇走神的卫燃见卡坚卡竟然在发呆,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相比被胡思乱想吓到的卡坚卡,卫燃给手底下这唯一的员工发奖金的原因,实际上却格外的简单。其实早在从喀山出发之前,他便在食盒里准备好了这份奖金。 究其原因,虽然上次卡坚卡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马卡尔的邻居送进了监狱以及暗中监控阿曼达着实吓了自己一跳。 但毕竟她也是帮了忙的,再加上当初自己赶过来之后该警告的也警告了,对方也认识到了错误并且做出了保证,那么这甜枣自然也得即时安排上才行。 虽然这价值五万欧的甜枣确实大的让他自己都有些肉疼,但卫燃自己也知道,真要是抠抠搜搜的给个一两万打发对方,那还真不如不给呢。 “没,没什么!只是意外你竟然真的给我发奖金了,我之前只是在开玩笑的。”卡坚卡压下心头的惊惧,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把那份烫手的奖金放在一边,启动了车子之后开往了昨天入住过的酒店。 直等到目送着卫燃走进房间,卡坚卡这才一手抱着相册,一手抱着那袋子奖金钻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的打开带来的电脑,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分享着自己的猜测,同时征求着有用的意见,以至于都忘了要按照和穗穗的约定,把今天拍下的照片都给对方。 浑然不知成功用奖金吓到了员工的卫燃此时却是一副轻松的模样,虽然这次美国之行花出去的钱要远超穗穗这一趟能赚到的钱,但他却依旧格外的开心,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卡坚卡该怎么把那些现金带回去的小问题。 再加上已经开到了那些朋友的后人过的还算不错,这心里的负担即便没有机会通过古琴瑶光来排解,此时也已经纾解的许多。 再次掏出口琴吹起了那首充斥着太多记忆的曲子,卫燃也忍不住在心里哼起了被威尔改编的歌词。 抵达夏威夷的第三天一早,卫燃在卡坚卡的相送之下登上了辗转飞往喀山的航班。 目送着卫燃搭乘的航班顺利升空,卡坚卡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随后掏出手机,将卫燃的行程及时通报给了穗穗。 在反反复复的降落起飞再降落中,卫燃最终总算是平安降落在了喀山机场。 等他驾驶着车子返回位于卡班湖畔的房子,不出意料的,提前接到消息的戈尔曼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了。 “怎么不进去?”卫燃踩下刹车问道。 “门锁着我怎么进去?”嘴里叼着烟的戈尔曼没好气的说道。 “就那破锁能拦住你?”卫燃哭笑不得摇摇头,将大门钥匙隔着车窗递给了对方。 “我可是个文明人”戈尔曼接过钥匙,打开大门之后顺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摆明了能少走几步就少走几步。 等到卫燃在房门前停下车子,戈尔曼突兀的说道,“维克多,谢谢你。” “什么?”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谢谢你让马卡尔喊我爸爸” 戈尔曼坦然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感激,“虽然用的是汉语,不过季马说那就是爸爸的意思,他说他在你家过年的时候,被你骗着喊过好几次。” “有这事儿?” “你通过视频通话,让我看我的孙子的时候。” 戈尔曼不满的说道,“你不会忘了吧?这对我可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你竟然忘了?” 卫燃仰着脖子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当初好像是借着戈尔巴乔夫那只傻狗打的掩护来着。只不过在关岛战役里逗留的实在太久,以至于让他一时间竟然没能想起来。 “以后那种机会还有很多的” 卫燃说着推开了车门,“戈尔曼,你这次来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感谢我的吧?” “感谢你只是顺带的”戈尔曼却并没有急着下去,“我是来拿我孙子的照片的。” “我之前都发给过你的,稍等我一下。”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打开了房门,小跑上楼进入顶层的阁楼,关闭了远程监控的电闸,随后这才下楼,示意戈尔曼帮忙把自己的行李带进来。 “我用老式的胶卷相机给他们拍了些照片,要不要我帮你洗出来?”卫燃说话的同时,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了储存照片和视频的文件夹递给了对方。 “当然,请快一点儿,等下我要带走的。” 戈尔曼接过电脑之后指了指长条桌上摆放的咖啡杯,“顺便帮我煮一壶咖啡,多加一些牛奶,不要糖。” “等着”被长途旅行折腾个臭死的卫燃翻了个白眼,老老实实的拿起了咖啡壶。 伺候好了戈尔曼,卫燃这才走进暗房并且反锁了房门,随后取出了金属本子,从第19页那张照片一侧的纸袋子里取出了关岛战役时拍摄的那些底片。虽欧又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相机里旳胶卷。 他这边忙着冲印照片的功夫,戈尔曼则在一张一张的翻阅着卫燃拍下的照片和视频,那张苍老的脸上,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激动的挂着泪珠。 等他将卫燃在农场的那一周拍下的所有和马卡尔一家有关的照片全都看完的时候,前者也已经给洗出来的照片完成了烘干工作,顺便还额外给它们都配上了相框,并且把额外洗出来的一份装订成了相册。 现如今,随着卫燃进入二战各個战场的经验越来越多,这拍摄和冲洗照片的技术和技巧也早就已经熟记于心,这点工作自然也是做的驾轻就熟。 推开房门看了眼仍在盯着屏幕里播放的视频傻乐的戈尔曼,卫燃抱着在关岛拍下的那些照片走上了三楼,重新找了一个房间,将这些固定着相片的相框一一挂在了墙上。 唯独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即便是在最后时刻,与马歇尔等人在酒吧里的那张合影的底片,也同样没有他的影子。 换言之,唯一留下他的身影的,也仅仅只有那顶钢盔上的那张照片了。虽然这多少有些莫名的残酷,但卫燃却已经格外的满足了。 “以后这里就挂和太平洋战争有关的照片了”卫燃叉着腰嘀咕了一句,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一楼。 如今,关岛那些朋友以及他们后代的故事或许已经可以画上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但一楼大厅里那个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孤独的老人,却依旧只能躲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借助卫燃的相机,远远的、偷偷的看一眼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们之间差了什么,才让他们的家庭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或许只是因为马歇尔等人背后有一个虽然无恶不作,但却强大的国家。或许只是因为可以轻易杀死这个星球大多数人的戈尔曼,早已在几十年前成了无根的浮萍吧...(未完待续) 第463章 掏老宅子的历史学者(三合一更新) “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个晚饭再走?”卫燃将有关马卡尔一家的照片全都抱到一楼大厅的长条桌上问道。 戈尔曼拿起一张他孙子的特写看了看,“拍的可真不错,不过主要还是我的孙子长的好看。” “你自己的孙子,你说什么都对。”卫燃哭笑不得摇摇头,再次问道,“打算吃点什么?我来做。” “不用了” 戈尔曼换了张照片,“你才回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而且我也要回林场继续给季马上课才行。” “他的进度怎么样?”卫燃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没话找话的问道。 “那个小混蛋看来是真的被你的同学玛雅迷住了” 戈尔曼放下手里的照片哭笑不得的说道,“一点不夸张,他现在的状态简直和你上课的时候一样认真努力。” “倒也不算坏事...”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犹豫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戈尔曼,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如果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好的选择是不问。” 戈尔曼说完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你可以试试问一下,如果确实不该问,我可以当作没听到。” 闻言,卫燃暗暗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那个玛雅...她是什么身份?” “你也喜欢玛雅?”戈尔曼挑着眉毛问道,“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我是担心季马招架不住玛雅,更担心那个混蛋招惹了他不该招惹的人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个你不用担心” 戈尔曼重新拿起一张马卡尔和他妻子的照片,满不在乎的解释道,“玛雅是个孤儿,她的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就牺牲...就死了,后来她的妈妈把她送到孤儿院,独自移民离开了这个国家再也没有回来过。当然,这些事情别和玛雅说,她自己并不知道。” “那她是...” “她爸爸的朋友把她养大的” 戈尔曼不等卫燃说完便主动解释道,“玛雅大学读的是心理学,本来她就准备在喀山继续读硕士,刚巧那时候你来了,所以她算是顺便给你帮帮忙。同时她还能在你毕业的两年之后额外拿到一个历史系的硕士学位,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亏不是吗?” “真的?”卫燃狐疑的看着戈尔曼。 戈尔曼摊摊手,“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至少卡尔普那个混蛋是这么和我说的”。 “所以说季马不会有什么危险?”卫燃不放心的追问道。 “只要他不会伤害玛雅,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戈尔曼说完合上相册,“好了,如果你没有什么其他想问的,我要回红旗林场了。” “最后一个问题”卫燃跟着站起身,“我那位导师卡吉克呢?他是什么身份?” “他?”戈尔曼笑了笑,“维克多,不用疑神疑鬼,卡吉克只是个大学老师而已。”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戈尔曼重新点上颗烟叼在嘴里,拿着相册和那一大摞相框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说道,“我们也是人,也总是要有些朋友的不是吗?” 目送着戈尔曼独自离开,卫燃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决定以后轻易不掺合季马和玛雅的破事儿,这才关上了厚重的实木房门。 自从三月底把这栋房子装修好,如今放味道也放了一个多月了,虽然不知道那些看不见的甲醛残留还有多少,但起码心理上这一关已经觉得这套房子可以拿来住了。 舒舒服服的起了個滚烫的热水澡,因为时差的原因依旧精神头十足的卫燃索性翻出了行李箱中的笔记本,半躺在床上将关岛战役的经历仔细的记录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时光电影制片厂对这个故事大概率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对于卫燃来说,屏幕上用流水账记录的那些故事,三楼那个空房间里挂的照片,却都是那些再也不会见面的朋友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将最后一个汉字敲进屏幕,卫燃关闭了文档之后,转而打开了搁置许久的毕业论文,准备借着倒时差的机会能多写一些就多写一些。 在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中,窗外的夜色渐渐被朝阳染红,等到太阳彻底升起来的时候,湛蓝的天空也让忙碌了一晚上的卫燃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不过,还没等他琢磨好早餐该吃些什么的时候,一辆稍显老旧的白色宝马轿车却在院子外面按响了喇叭。 隔着窗子扫了眼外面那辆车,卫燃赶紧走出大门迎了上去。 “你竟然真的在家?”卫燃的便宜导师卡吉克颇为意外的说道,“我以为是季马那个混蛋呢。” “您不会每天都过来看看吧?”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我上下班都要经过院子外面的那条路” 卡吉克说着又指了指卫燃身后的房子,“刚刚路过的时候见里面亮着灯,所以过来看看。” “我昨天下午才回来的”卫燃笑着问道,“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饭?” “吃早饭就算了” 卡吉克摇摇头,“不过你回来的刚好,如果你就今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去一趟学校,我今天需要些人手,” “现在?”卫燃诧异的问道,他到现在都没分清对方到底真的是恰巧抓的壮丁,还是得到消息之后专门来堵自己的呢。 “你可以先吃个早饭” 卡吉克说话的同时已经操纵着车子开始了调头,“不过最好上午十点之前赶到,另外记得开车去,我可能需要你的车拉一些东西。” 话音未落,卡吉克便已经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开上了河岸的公路,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思索片刻,卫燃转身回了房间,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之后,又把越野车里的杂物清空,这才开出院子直奔学校的方向。 沿途买了些吃的喝的填饱了肚子,等他将车开进学校的停在卡吉克的办公室楼下的时候,恰好看到自己那位便宜同学玛雅也驾驶着一辆虽然半新不旧,但却擦的格外干净的淡蓝色面包车停在了卡吉克的车子另一侧。 “好久不见,维克多。” 玛雅推开车门之后,直接站在驾驶室里探出大半个身子,隔着中间的宝马轿车和同样刚刚推开车门的卫燃打了声招呼。 “玛雅,好久不见。”卫燃客气了回应了一句。 “季马没在你的车里吧?”玛雅追问道。 “没有”卫燃动作夸张的看了看四周,开着玩笑回应道,“方圆十米之内应该没有季马。” “那就好”玛雅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干脆的跳下驾驶室踹上车门,“如果知道你要来,我就不用早起了。” 卫燃闻言摊摊手,“我是被临时拉过来帮忙的,甚至我都不知道要帮什么忙。” “我们要去买书”玛雅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买书?”卫燃越发的有些不解。 “很多书” 玛雅想了想,换了个更容易听懂的解释,“上游的尤季诺有个图书馆最近准备拆掉了,有人在低价出售那里面的藏书,老板准确去捡个便宜。” “这事听着怎么不太靠谱?”卫燃皱着眉头说道。 “谁会在乎呢?”玛雅无所谓的摊摊手,“现在去图书馆的人已经很少了,否则那个图书馆也不会被拆掉。” “说的也是” 卫燃忍不住点点头。这就和胶卷相机一样,虽然玩的人依旧大有人在,但却无可争议的早已退出了主流被冠上了“小众”的帽子。 图书馆也差不多,在网络日益便利的今天,有太多去图书馆的人并不是冲着里面的藏书去的了。再加上图书馆的藏书更新速度远远不如网络,尤其还是一个小镇的图书馆,被拆掉似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这边闲聊了没有几句,卡吉克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手中,甚至还拎着两个硕大的保温壶,以及两个保温饭盒。 “玛雅,让你额外帮维克多准备的午餐带来了吗?”卡吉克一边把东西往好后备箱里放一边问道。 “带来了”玛雅说着,已经从车里拎出了一个款式差不多的饭盒递给了卡吉克。 将这些东西统统装进后备箱,卡吉克撸起袖口看了看时间,随后便钻进了驾驶室,“你们跟紧点,我们的时间不是太充裕。可惜,如果季马那个混蛋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找来不少帮忙的小混混。” 闻言,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卫燃和玛雅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随后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各自钻回了车里,跟着卡吉克离开学校直奔城外的方向。 离开城区之后,三辆车沿着伏尔加河畔的公路一路往西开了不过十公里左右,便进入了算是喀山卫星城的尤季诺。 不过,领头旳卡吉克却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也沿河往上游又开了五六公里,最终这才在一个沿河而立的小镇里缓缓踩下了刹车。 三辆车等了大概十多分钟,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卡吉克的车子旁边,而后者也降下了车窗,两人相互沟通了几句之后,那辆摩托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而卡吉克也打了下双闪,示意后面的卫燃和玛雅跟上。 在那辆摩托车的带领下,当他们再次踩下刹车的时候,已经停在了小镇边缘一座紧挨着森林边缘的水泥房子前面。 这栋房子并不算大,上下两层四面都有窗户,占地面积最多也就四百平米的样子。 如果是拿来住人,这房子倒也算得上好豪宅,但拿来当图书馆,却显得有些寒酸了。而它之所以被拆的原因,也在三人看到房子对着森林的那一面之后找到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开春后的冻土融化,又或者是最近几场雨的冲涮,总之,一颗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巨大松树连同根部附着的泥土从不远处的森林边缘,顺着山坡一路冲了过来,用仍旧顶着绿色松针的树冠,给这座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图书馆来了个狠狠的大逼兜,顺便砸烂了起码一半的屋顶不说,连墙体上都多出了一条将近两米长的裂缝。 “谢尔盖,容我再问一句,这里面所有的图书都对外出售吗?”卡吉克趁着那个骑摩托的老男人开门的功夫问道。 “除了那些儿童读物和各种名著,剩下的都准备出售。” 名叫谢尔盖的老男人推开有些许变形的铁门,“就像你们看到的,这座老房子离小镇太远了,而且愿意来这里坐坐的,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子。 再加上一周前的意外,所以我们准备拆掉这里,然后把它搬到小镇中央重新建造一座图书馆,专门给老人和孩子的图书馆。” 虽然这位名叫谢尔盖的老男人给出的解释着实有些啰嗦,但好在却足够详细,足以让卫燃三人弄清楚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不过即便如此,卡吉克还是再次确认道,“所以除了儿童读物、各种名著,剩下的都可以出售?” “只要你们给出的价格合适” 名叫谢尔盖的老男人额外强调了一番最关键的东西,随后从包里掏出三顶看起来粗制滥造的工地安全帽递了过来,“额外提醒一句,这座房子目前不太安全,所以你们最好小心点。” “谢谢”卡吉克接过了软塌塌的安全帽扣在头上,浑不在意的第一个走了进去。 “这东西有用吗?”玛雅接过安全帽试着按了按,都没怎么用力气便按下去一个坑,等她松开手,那坑甚至都没力气自己弹回原来的形状。 “总比没有强”谢尔盖理所当然的说道。 “给你两千卢布,去帮我买两顶最好的安全帽回来。” 卫燃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了钱夹子,抽出几张大票递给对方,“记得买最好的,只要质量让我满意,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没问题” 谢尔盖痛快的接过钱揣进兜里,随后竟然直接打开了摩托车两侧的边箱,从里面各自拿出了一顶骑行盔走了过来,“它的质量绝对比安全帽要好,但只能借给你们用。” “奸商!”玛雅翻着白眼嘀咕了一句,接过头盔看了看,随后一脸嫌弃的解下脖子上的薄围巾包住头发,然后这才挑了一顶干净的扣在了脑袋上。 “这一顶去给老板用吧”卫燃将谢尔盖送到自己手上的递给了玛雅。 “你呢?”玛雅接过头盔问道。 “我车里带着呢” 话音未落,卫燃便走向了远处的车子,动作极快的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得自关岛的那顶钢盔,并将上面的香烟、扑克以及照片全都丢进医疗箱里收了起来。 等他顶着个四面画着红十字的美式头盔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玛雅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忍不住笑出了声,“维克多,你带的是什么丑东西?” “虽然丑了点,但起码足够结实。”卫燃浑不在意的敲了敲头顶的钢盔,第二个钻进了图书馆。 看得出来,在被外面那颗大叔亲密拥抱之前,这座图书馆绝对算得上温馨,不但绕着墙有一圈长条桌和长椅,而且桌子上还摆着一台台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老式台灯。而在靠门的一侧,竟然还有个出售咖啡和牛奶的吧台。 而在这座图书馆中央的大部分空间,却摆满了一个挨着一个的实木书架,甚至就连那几根至关重要的承重柱,都是被明显量身定做的书架包裹着的。 相应的,这里的藏书数量也远超卫燃的之前的预料。而且别忘了,这才仅仅只是一层,二层他都还没上去过呢。 “老板,这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个小镇图书馆该有的规模。”卫燃凑到便宜导师卡吉克的边上低声说道。 卡吉克先是抬眼看了看压根就没有跟着进来的谢尔盖,随后又摘掉头顶的劣质安全帽,换上了玛雅递来的骑行盔胡乱扣上。这才压低声音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这当然不是一个小镇图书馆该有的规模,否则我又怎么会专门赶过来?” “解释解释?”卫燃打蛇顺杆爬的追问道。 “先不急,我们先去二楼看看” 卡吉克说完,已经迈步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木质楼梯爬上了二楼。 相比还算整洁的一楼,二楼的情况却不算太好,不但有几个书架已经倒了,各种图书撒的满地都是,而且天花板也裂开了一倒口子,并且顺着这道口子洒落了大量的灰尘。 弯腰捡起一本有关精神学科的书籍翻了翻,卡吉克迈步挪到窗边看了眼靠着摩托车抽烟老男人谢尔盖,随后又身上试着扳动桌子上台灯的开关,见根本没有电源供应,这才将手中的书籍随手往桌子上一扔,笑眯眯的问道,“维克多,说说你对喀山的印象。” “盛产美...” 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卫燃赶紧打住,换了个标准答案说道,“历史悠久,制造业发达。” “还有呢?”卡吉克笑眯眯的问道。 “盛产美女” 玛雅笑眯眯的把卫燃刚刚差点说出口的答案说了出来,紧接着又追加了一句,“当然,渣男似乎也不少。” “算了,这个问题我就不该问的。” 卡吉克无奈的摇摇头,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玛雅就算了,我对她的要求不高。维克多,喀山最有名的是监狱。” “喀山监狱?!”卫燃总算反应过来便宜导师卡吉克到底想说什么,“你是说这里...” “远着呢” 卡吉克指了指窗外的铁路线,“这里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曾经有一座精神病学的研究所分支机构,相应的,这里也曾生活着非常多的知识分子。” “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图书馆是为那些知识分子建造的?”完全在当故事听的玛雅好奇的问道。 “说反了”卫燃接过话题纠正道,“应该说这座图书馆是那些知识分子建造的才对。” “你总算表现的比玛雅专业了一些” 卡吉克只是满意的点点头,却并没有正面肯定卫燃的猜测,而是拍拍手说道,“以前我经常会来这座图书馆逛逛的,这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不过还好,这次能把很多书都带回去了。你们可以先在这座书店里随便逛逛,等下记得来帮我把挑出来的书搬出去就行。” 话音未落,卡吉克便走向了坍塌的书架,认真的从那一堆泛黄的老旧书籍中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这里说不定能找到些我感兴趣的书”玛雅说完,也饶有兴致的走向了书架。 凑到这两人身边看了看,卫燃却发现了一些小细节,玛雅感兴趣的,都是些哲学类的书籍,而卡吉克感兴趣的,则是些社科类的书籍。 换言之,这俩一个是战争史专业的导师,一个顶着战争史研究生的名号,但却没有一个去翻历史类的书籍。 真特么人生如戏... 卫燃哭笑不得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在那些书架上粗略浏览了一番上面的分类牌之后,转身走向了一楼。 一番穿梭找到挂着历史类牌子的书架,卫燃随意的抽出一本苏联历史类的书籍翻了翻,然后下意识的扫了眼贴在背面封皮上的牛皮纸标签卡。 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眼便让他瞪圆了眼睛,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镇图书馆里馆藏的书籍,它的产权竟然属于苏联军事历史研究所! 不信邪的将这本书塞回原来的位置,卫燃再次抽出一本上直接反倒尾页,还是隶属于苏联军事历史研究所! 连续拿了几本挨个检查了一番,卫燃不信邪的跑到楼上,拿起刚刚卡吉克丢到桌子上的那本树看了看,这本总算不属于苏联军事历史研究所,但却属于另一个更加吓人的机构——司法精神病学研究所! 什么叫司法精神病学研究所?简单的说,法律认为你得了精神病需要治疗。 这可不是什么苏式幽默,毕竟,那位玉米小夫可是说过“只有精神病人才怀疑苏联光明美好的前途”这么一句狠话的。 而这狠话背后的代价,便是那些心生怀疑的人被法律送进了精神病院。 扫了眼仍在书堆里翻腾的卡吉克和玛雅,卫燃将手中的书籍放回原位,随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一楼。 稍作犹豫,卫燃咬咬牙走出了图书馆,找上了那位正站在自己的越野车车头前自拍的老男人谢尔盖。 “我只是拍个照”谢尔格有些尴尬的收起了手机。 “没关系,我不是阻止你拍照的” 卫燃指了指身后,“过来帮我估个价,我打算把其中几个书架的书都买下来。如果你开出的价格足够吸引人,这里所有你们不需要的书我都可以买下来。” “全部?”谢尔盖瞪圆了眼睛。 “除了儿童读物”卫燃微笑着给出了一个让对方瞪圆了眼睛的交易范围。 “如果价格合适,儿童读物也可以卖!”谢尔盖在短暂的呆滞过后,给出了一个比卫燃更加敞亮的回应。 “还是先谈谈价格吧”卫燃一边重新往图书馆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个书店里的书足够旧,刚好能拿来摆在书架上。” “该死的有钱人...”谢尔盖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 闻言,背对着他的卫燃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随意拿起一本大部头掂了掂,“谢尔盖,开个价吧!” “一千卢布一本怎么样?”谢尔盖狮子大开口的开出了一个高价,“这里一共有两千多本书,所以只需要...” “你怎么不说一万卢布一本?” 卫燃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大部头丢给对方,“再给你最后两次机会,如果你开的价格我能接受,我不介意把这两千多本全都买下来,如果你开的价格我接受不了,附近有很多旧货集市,或许你可以拉着这些书去那些旧货集市碰碰运气。” “800,800一本怎么样?”谢尔盖试探着问道。 “这本《父与子》新书才580卢布”卫燃举着手机搜索出来的价格提醒道,无形之间消弭了出版物和收藏品之间的区别。 “那就...580卢布?” 谢尔盖咬咬牙,“550卢布,这是最低价了。我们还要靠出售这些旧书给孩子和老人们建新的图书馆呢。” 闻言,卫燃不由的愣了愣,稍作犹豫之后说道,“那就按800...算了,就按你说的,一千卢布一本吧,不管这里有多少书,就按两千本计算怎么样?” “你疯了?”卡吉克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惊呼道,就连探出大半个身子的玛雅也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卫燃。 “成交!一千一本,按照两千本计算!” 谢尔盖主动拉住卫燃的手用力握了握,喜气洋洋的说道,“这下我们的图书馆可以多盖一层了。” “我愿意用这个价买下这些书是条件的”卫燃笑眯眯的提醒道。 “什么条件?”刚刚还一脸高兴的谢尔盖立刻又紧张起来。 “两件事”卫燃笑着说道,“首先,那些书架和台灯送给我怎么样?你们盖新的图书馆,这些东西肯定用不上了。” “没问题!”谢尔盖痛快的应承了下来,“第二个条件呢?” “帮我找一辆足够装下这些书和书架的车,以及帮忙给那些旧书打包的人怎么样?”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为此我会额外支付三万卢布,只需要帮我送到喀山城区的卡班湖附近就可以。” “我马上联系人!” 谢尔盖此时完全忽略了站在楼梯上的卡吉克和玛雅,一溜烟的跑出图书馆,骑着摩托消失在了卫燃等人的视野里。 “有钱可真好”卡吉克哭笑不得说道。 “我只是想帮他们重新建个图书馆而已” 卫燃空口白牙的说道,他愿意主动涨回最初的价格买些那些旧书,确实有出于善心想帮着修图书馆的因素在里面。 但另一方面,达丽娅借给自己的那栋大房子如今虽然装修好了,但一楼那些书架可全都空着呢,这些旧书刚好放进去。 最重要的是,这些大有来头的书籍本身的价值就不低,即便一千卢布一本,即便这个数目里夹杂着些许儿童读物,但他仍旧亏不了几个钱,无非一个是真金白银,一个是不一定能随时变现的收藏品罢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自己好歹顶着个历史学者的名头,身边也需要些装点门面的东西。不然的话,以后总不能指着空荡荡的书架和别人说那些历史故事是从档案里翻出来的不是? 至于花出去的钱....五万欧的奖金都给了,还差这点儿嘛?当然,该肉疼,那肯定是要肉疼一下的。 “看来我们白跑一趟了”卡吉克和玛雅相视苦笑,“早知道我就不该带着你过来。” “我只是全都买下来了而已,可没说全都是我的了。” 卫燃慷慨的说道,“装车之前或者装车之后都可以,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挑出你们喜欢的书带走,就当我送你们的礼物了。” 卡吉克和玛雅再次对视了一眼,随后竟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你这个混蛋毁了我为数不多的乐趣。” “要不然我把谢尔盖叫回来?”卫燃乐不可支的反问道,压根没把对方的话当真。 “叫回来就不用了” 卡吉克不满的摆摆手,“这些书被你全都买下来也不错,总比被拆散了要好的多。而且我也省的做出取舍了,这么一想,甚至连藏书的地方都不用准备了,只要我需要的时候去你那里就好了。” “随时欢迎”卫燃笑着应承下来。 “以后我也会经常去的”玛雅摊摊手,“当然,前提是季马没在那里等着我。” “其实季马这人还...” “季马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卡吉克没等卫燃说完便给出了个出人意料的评价。 见卫燃和玛雅都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看着自己,卡吉克无辜的摊摊手,“至少他帮我修好了那辆车发动机的异响,而且上个月还帮我把家里的冰箱换成了新的,就连办公室里的按摩椅都是他送的。” “你不是说那是学校买的吗?”玛雅呆滞的问道。 “学校怎么可能会买那种东西?” 卡吉克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又不用担心他想和我结婚生孩子,为什么不能收下来?而且我也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情。” “这个天才...” “这个混蛋!” 卫燃和玛雅不分先后的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至于这评价到底是给卡吉克的,还是给季马的,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他们这边闲聊的功夫,谢尔盖已经骑着他的摩托车,带着一辆箱式卡车开了过来,而在卡车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或是骑着摩托,或是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甚至在最后,还跟着一辆慢腾腾的叉车! 等这些人都到位之后,卫燃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期刊杂志都不要,95年之后的书也不要,剩下的书,按照书架上的分类打包装车,打包之前记得用报纸包好不要弄坏了。” “交给我们吧!” 谢尔盖话音未落,已经从摩托车上卸下了一个麻袋,将装在里面的安全帽全都倒了出来,等那些小伙子们各自捡了安全帽之后,亲自带着他们钻进图书馆。 有这十几号人的帮助,在卫燃和卡吉克的监督下,一个接一个的书架被清空装车,一楼的空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宽敞起来。 相比这些被干劲儿十足的搬运工人,卫燃三人却各自端着一个大号保温饭盒,在一边鼓着腮帮子享受着丰盛的格鲁吉亚美食。甚至时不时的,玛雅还会拿起卡吉克带来的那俩大号保温壶,帮他们各自续上一杯加了牛奶的热咖啡,又或者冰镇过的橙汁。 忙碌的搬运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所有的书籍和书架,以及卫燃点名要的那些老式台灯才算是全都装进了卡车。 一同被装进卡车的,还有十几箱因为书架空间不够,或者前些年被其他书籍替换下来的旧书。用那位谢尔盖的话来说,如果不是这次清理,连他这个图书管理员都快忘了那些书的存在。 当然,除了这些被意外发现的旧书之外,谢尔盖还在一个上锁了不知道多久的柜子里发现了一满满一箱伏特加,相比之前那些被他轻易当人情送给卫燃的旧书,这些伏特加他却像是宝贝一样,不声不响的全都藏到了他的摩托车边箱里落了锁。 最后检查了一番确定再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卫燃亲自锁上了箱式卡车的货门,随后又邀请那位名叫谢尔盖的老男人坐上了自己的越野车。带着高价买回来的旧书一路径直开进了卡班湖畔的大院子。 至于卡吉克和玛雅,这师生俩倒是一个比一个机灵,他们早在进城之前,便默契的选择了分道扬镳,摆明了不打算过来当给他当免费的搬运工。 好在,跟着一起来的除了谢尔盖之外,总算还有几个负责卸车的小伙子,以及一个据说是他们当地警察的中年人。 再加上卡车司机和卫燃,一众人一直忙活到太阳落山,这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搬进了一楼大厅。 最后在那位警察的见证下如数支付了货款,并且将对方送出了院子,已经4小时没有合过眼的卫燃立刻反锁了院门房门,打着哈欠走向了洗手间。 至于堆满了一楼地板的那些故纸堆,自然是等睡醒之后再说了。(未完待续) 第464章 藏在书里的枪 当努力跳出地平线的阳光将波光粼粼的卡班湖染成一片赤金色的时候,卫燃已经绕着湖岸跑完了一圈五公里。 精神抖擞的钻进洗手间洗了个冷水澡,等他把早饭做好的时候,一辆脏兮兮的瓦兹小面包也在院子门口按响了喇叭。 还不等他走出房门,六七个蓝毛绿毛什锦毛的小混混便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卫燃说话的同时打开了反锁的铁栅栏门,“直接把车开进来吧。” 其中一个将头发染成蓝色小混混傻呵呵的说道,“季马说我们早点来能吃上早餐。” “他没说错,快进来吧!” 卫燃话音未落,一个看年龄最多也不到0岁的彩色头发小姑娘便已经把面包车开了进来。 这些小混混是卫燃昨晚联系仍在红旗林场上课的季马叫来的帮手,否则就靠自己整理那些图书,恐怕会把回林场上课前的这几天全都耗在上面才行。 招呼着这些小混混们走进一楼大厅,卫燃只来得及端来热好的牛奶和煮好的咖啡,其余那些吃的喝的便全都被其余几个小混混端到了长条桌上。 一边闲聊着相互熟悉,一边吃完了还算丰盛的早餐,卫燃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之后问道,“季马让你们带的东西买到了吗?” “买到了!” 为首的小混混说着已经站起身,“都在车里呢,维克多,我们现在就开始吗?” “如果你们休息够了,现在就开始吧。” 卫燃话音未落,也跟着站起身,带着他们走到不远处的那堆旧书边上介绍道,“工作不难,这些书在打包的时候就已经分类了,注意看外面包裹的报纸上写的就知道他们属于哪一类。” 说到这里,卫燃又指了指远处装修房子时花大价钱加急订做的书架,“按照书架上的标签分类摆上去就行,重点是摆上去之前,把每本书都粗略翻一遍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什么东西,另外在送上书架之前,用你们来带的金属探测器扫一遍。” “女生负责金属探测和翻书,男生负责搬运,别搞混了!” 为首的小混混说话间,已经把车里搬来的塑料箱子放在了长条桌上,一边把那些安检用的手持金属探测器分给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小姑娘,随后又细心的给其余几个男生各自分了一双棉线手套。 “你叫格列瓦对吧?”卫燃叫住为首的小混混问道。 “对,格列瓦·阿拉赫”这小混混答道,“我和季马都姓阿拉赫,据说在因塔的时候,我的祖父和他的祖父还是亲兄弟呢。” 堂兄弟关系呗? 卫燃换了个自己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记住了对方和季马的关系,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对方,“格列瓦,你辛苦一下,拿着一盏台灯,去找找哪个五金店能买到它们用的上的配件。 主要是电源线和备用灯泡,数数有多少台灯就买多少新的电源线和双倍的灯泡回来,记得再买一些能把台灯拆开的工具。 剩下的钱去买些你们喜欢喝的啤酒,顺便把午饭也买回来,记得多买点。” “交给我吧!” 格列瓦说完兴高采烈的拿着钱出了门,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卫燃帮忙了,不说一个多月前帮忙装修这栋房子,早在卫燃第一次去他们的村子寻找尼古拉的时候,双方就已经见过面了。 只不过那时候,格列瓦还是他们那个势力范围仅限小镇区域的帮派老大,但这才几年的时间,当初在他手底下混的季马已经快是个电影明星了,而这个曾经打着邮差名义进村子的华夏人也已经不止一次以历史学者的名义登上了电视。 不过好在,得益于季马的照顾,他们如今混的也不错,起码已经走出村子进入喀山城区了。 虽然因为季马的要求很多勾当不能做以至于少了些自由。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靠小偷小摸过日子了。 脑子里琢磨着这一两年的变化,格列瓦拿上那盏看起来比自己岁数还大的台灯,驾驶着面包车风驰电掣的离开了卡班湖畔的大院子。 于此同时,一楼大厅里那些相对更年轻些的小混混们也认真的都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在这些男女小混混的相互配合下,一包包的书籍被拆开外面包裹的报纸,先由两個姑娘匆匆翻了一便查看书页里有没有夹带什么东西之后,再将其摆在地板上,由一个手持金属探测器的小姑娘仔细扫一遍,最后确定除了订书钉之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由另外两个小伙子将其摞起来分门别类的放在书架上。 虽然这一番折腾看似谨慎过了头,但卫燃却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他这前脚回来,后脚那位便宜导师就主动找上门带他去掏了个老宅子。所以即便之前戈尔曼保证过那师生俩没什么问题,也由不得他不多个心眼。 另一方面,这一番检查下来,翻出来的东西到着实不少。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各种自制的书签或者漂亮的树叶。 除此之外,被翻出来的东西里也不乏一些小孩子在纸上涂鸦的各种画作,带着岁月痕迹的贺卡乃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行的邮票,甚至不知道谁写给谁的表白明信片。 在卫燃的示意下,这栋小零碎全都被统一装进了一个大号的相册里暂时保存,而那些小太妹们也终究是相对更加感性的女孩子,在那些小惊喜的激励下,手上的工作也越发的认真。 趁着那位小混混头子格列瓦还没回来,卫燃从放在长条桌的塑料箱子里翻出了一台探伤仪,在其中一个自称在汽修厂工作的小混混帮助下,将那些一起买下来的书架全都检查了一遍。 这些书架全都是卫燃挑挑拣拣的选出来的一些品相相对好一些的,而把他们买下来的用意,也仅仅只是想填充三楼剩下的那些闲置房间罢了,同时暗暗期望着,等以后或许可以把一些真正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摆在上边当作私人的收藏。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小混混抬头问道,“维克多,那些木头箱子怎么处理?” “拆开,一样处理。” 卫燃想了想说道,“记得看看里面的书是不是同样分类保存的,如果不是就先单独放在一个书架上,以后有时间我自己整理。” 闻言,那名小混混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ak突击步枪的刺刀,三两下便撬开了贴着封条的木头箱子。恰在此时,格列瓦也将面包车重新停在了门口。 只不过,还没等卫燃帮着他把买回来的配件和饭菜啤酒以及饮料全都搬到大厅的长条桌子上,刚刚负责开箱子的那个小混混却抬头喊道,“维克多,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马上!” 卫燃回应了一句,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惊喜之色,此时他反倒越发的怀疑这“惊喜”会不会是卡吉克刻意给自己准备的。 放下手里抱着的那一箱红瓶大白熊啤酒,卫燃在那个小混混的指引下凑到了一个脏兮兮的木头箱子前面蹲了下来。 这箱子个头倒是不小,如果拿走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书籍,恐怕塞个微波炉进去都有很大的富裕。 接过那名小混混递来的书籍,卫燃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这是一本《苏联医学大百科全书》,16开的大小,厚度起码有五六厘米的样子,外面的枣红色封皮也格外的厚实精致,但这本书的重量,远超它本身该有的重量。 轻轻翻开封面,开头的十几页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但再往后,书页上却被挖出了大片的轮廓,最重要的是,这些轮廓里固定着一支纳甘转轮手枪,以及14发纳甘转轮手枪使用的埋头弹。 没有急着把那支手枪拿出来,卫燃合上书页放回箱子,招呼着两个小混混帮忙,将整个箱子抬到了长条桌上。 此时,以格列瓦为首的那些小混混小太妹们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股脑旳围过来看着稀奇。 仔细检查了一番这箱子上被撕毁的封条,以及下半部分沾染的些许霉斑,卫燃即便可以确定,这箱子恐怕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重新打开那本《苏联医学大百科全书》,将藏在里面的转轮手枪取了出来。 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支转轮手枪的弹巢里竟然装满了子弹!这也多亏了刚刚那个小混混没有把它取出来,否则万一试着扣一下扳机,这栋才装修好的房子恐怕就要便凶宅了。 一发挨着一发的退出了弹巢中的子弹,卫燃先试着抠了抠扳机,见击锤跟着一起运动,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枪身左侧,击锤正下方的五角星砸印上。 这个五角星戳记代表的是图拉兵工厂,五角星下方“1950”字样则标明了它的生产时间。 虽然生产时间距今已经有将近七十年,但这支手枪的使用痕迹却并不多,不但枪身上的烤蓝看不出什么磨损,就连固定枪柄贴片的那颗螺丝都带着它原本的颜色。 “或许只是当时的图书管理员自己的防身武器吧” 卫燃神色如常的下了个定论,丝毫没有提及当时曾在那座图书馆里已经发现过一支同款手枪的事实。 闻言,身边那些小混混们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该怎样更好的隐藏武器的话题上,而那些小太妹们则表示,她们读高中的时候就曾用同样的方法在书里面藏过各种东西云云。 眼瞅着那些小混混们又开始了忙碌,卫燃按捺住了好奇心,重新扣上箱子,顺便盯着其余那些箱子的情况。 可惜,直等到临近中午,所有的箱子全都被打开,所有的书籍全都被送上书架,他们却再没有任何类似的发现。(未完待续) 第465章 三个课题 用一顿丰盛的午餐和一顿丰盛的晚餐,外加每人五千卢布旳辛苦费打发走了帮忙的小混混们,卫燃在锁上大门之后,立刻跑回房子开始研究那个被他刻意丢到墙角的木头箱子。 和其余那些箱子不同,这个箱子里的书籍可谓杂乱无章涉猎广泛,区区十来本书,几乎涵盖了从文学到哲学再到医学乃至法律和历史的各个领域。 比较遗憾的是,这些书真就是普普通通的书籍,里面除了偶尔写了些类似读书笔记之类的只言片语之外,却再也没有像那本《苏联医学大百科全书》一样藏着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不过好在,这箱子里除了那些书籍之外,倒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里包括了一台莫斯科牌的打字机和一盒盒早已被淘汰的色带,一双羊皮手套,一顶带有镰锤帽徽的青灰色沙普卡(雷烽帽原型)以及一条白色的针织围巾,一个形如胡椒瓶子的筒状怀炉,和一块装在皮套里的火箭牌极地怀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并不算大的随身酒壶。 仅从这些小物件里就知道,当初使用这些东西的人,恐怕在极圈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的话,他根本不会使用那种只有在分不清昼夜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24小时制怀表,更不会给那支银亮的怀表套上一层至关重要的皮套。 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木头箱子,箱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 随意抽出一份档案,其上手写的标题立刻让卫燃皱起了眉头——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2)。 将其放在一边,卫燃拿起紧挨着的第二个档案,其上的标题大同小异,仅仅最后括号里的数字从2变成了1而已。 见状,他索性将所有的档案袋全都拿了出来,并且根据其上的标题和序号进行了分类。 总的来说,这些档案总共只有三个课题,除了最先看到的“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之外,还有“群体服从性的培养和战俘秩序的心理矫正”以及“极寒环境人类肉体和精神极限调查”。 但无论哪一个,仅仅只是那些带着学术性的标题,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犹豫片刻,卫燃按照顺序打开了极寒环境打头的第一份档案。 随着厚厚的一沓稿纸被拿出来,打字机留下的那一行行毫无感情的字母所记录的内容却让卫燃的眼睛越瞪越圆。 在这份档案的只言片语间可以大概看出,写下这份档案的人,在二战结束后便以医生的身份,被派到了西伯利亚一个编号为49的劳动营工作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专门负责那里的看守的身体健康。 正是在这期间,他通过观察这座劳动营里的招核战俘和德国战俘,开始了人类对极寒环境的肉体忍受能力以及长期心理承受能力的研究。 随着稿纸一页页的翻动,后面写的东西专业词汇越来越多,卫燃能看懂的也越来越少。但那些代表观察目标的字母编号每一次消失,却都意味着一条有效数据的产生。 将看了不足四分之一的稿纸重新塞回档案袋,卫燃又拿起了标有“群体服从性的培养和战俘秩序的心理矫正(1)”的档案袋。 依旧是打字机敲出的标准西里尔字母,依旧是开篇先介绍数据来源。依旧是从开始的几页得以看出,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数据撰写者结束了在编号49的劳动营为期三年的工作之后,被抽调到了一个被称为52号矿山的地方,继续做着之前的工作。 按照档案里的写的内容,这座矿山里工作的全都是来自招核的战俘,这些战俘异常的勤劳听话,从不偷懒,甚至会主动打扫卫生,但唯独它们的舔黄生日那一天,却爆发了集体的切腹行为,并造成了几十人次的死亡。 也正是那次事件之后,这名自始至终都没透露过自己姓名的医生暂停了之前的研究,转而开始了新的课题——群体服从性的培养和战俘秩序的心理矫正。 没有继续往后看,卫燃再一次将稿纸放回档案袋,转而打开了标有“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1)”的袋子。 在这一份档案里,这位医生自述因为之前在西伯利亚的工作,他被授予了劳动红旗勋章,并且还得到了一支纳甘转轮手枪以及500卢布的奖励,并且在1952年1月被抽调到了喀山监狱工作,并在第二年的夏天,被授意开展新的课题研究——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 看完了开头,卫燃放下手中的稿纸看向了其余几份带有同样标题的档案袋。 对比之前那两个课题动辄六个或者七个满满当当的档案,有关这个课题的档案总共只有三个档案袋而已。 思索片刻,卫燃打开了标有“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3)”的档案袋。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档案袋里的稿纸数量不足之前的一半,但里面除了稿纸之外,还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眼镜布。在这块眼镜布上,恰恰别着一枚课题开头前提到的劳动红旗勋章。 然而,当卫燃把这枚勋章摘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它背面的编号已经被人为的磨掉了。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卫燃直接将这个档案袋里的稿纸翻到了最后一页,随后便发现上面由打字机写下的内容已经被红色的线条人为划掉,并且手写了一段潦草的俄语: “在西伯利亚工作的经历是我终生的荣耀,但在这座监狱的两年时间,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总之,这是一个不该继续下去的课题,终止它的唯一方法,是先终结领导研究这个课题的我。”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已经暗示了撰写者结局的稿纸和那枚别在眼镜布上的劳动红旗勋章全都装回了档案袋。 从这三个课题开头的只言片语中,卫燃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医生的形象。 他在二战结束后被派往西伯利亚的战俘营工作,在那里的六七年时间里,这位医生独立完成了两份课题研究,并因此受到了嘉奖,得到了那支藏在书里的纳甘转轮手枪手枪,以及一枚劳动红旗勋章,和500卢布的奖金。 1952年年初,这位医生被调到了喀山监狱,并且负责了一个新的研究课题。但在喀山监狱工作了两年之后,这位医生为了终止自己负责的课题,选择了先终止自己的生命。 理清了前后的时间关系,卫燃在一番犹豫之后,将所有的东西又重新装回木头箱子,独自搬上了三楼某个偏僻的房间,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在了下午才布置好的那些书架上。 如果不想惹麻烦,这些东西注定不可能摆在一楼的书架上。同时,不管这一箱东西到底是意外发现的,还是因为那位便宜导师卡吉克的刻意安排,对于卫燃来说此时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更激不起任何的好奇心。 至于利用牛皮本子回去看看... 别闹了,这次卫燃可没有任何的动力,而且万一不小心变成了那位医生的实验体或者观察对象,那特么可就刺激了。最重要的是,上次关岛把他留了将近一个月,这次万一被留在那位医生身边七八年的时间,那可真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一一放好,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卫燃重新回到一楼,把那些小混混们从其他木头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挨个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类似的档案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顺手抽出一大本相册,卫燃盘腿坐在实木地板上,饶有兴致的一页页翻动着白天时候那些小太妹从书页里的发现的各种东西,同时暗暗琢磨着,等那个小镇的图书馆建好的时候,或许可以把这本相册送回去当作一份还算不错的礼物。 努力用各种胡思乱想驱散了关于那三个恐怖课题的注意力,卫燃正准备给那些更换了电源线的复古台灯各自找个工作地点的时候,放在长条桌上的卫星电话却响起了铃声。 等他拿起手机,这才注意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远在美国的马卡尔。 “维克多,希望没有打扰你休息。”电话刚一接通,听筒另一头的马卡尔便主动说道。 “不会,我这里才刚刚天黑。” 卫燃回应对方的同时将刚刚拿起的台灯重新放下,随后坐在椅子上问道,“马卡尔,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 “确实有些好事” 马卡尔笑着说道,“昨天卡列尼娜把那本相册送过来之后,我就按照她给的地址和借口,把我们在地下室发现的那些东西,还有相册一起送到那家枪店了。” “然后呢?对方收下了吗?” 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对方所说的卡列尼娜就是卡坚卡,当时在他的农场的时候,卫燃和穗穗也一直称呼卡坚卡为卡列尼娜。 “收下了,他们全都收下了。而且我还和布朗先生通过视频电话聊了很长时间。” 马卡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布朗想为那些东西支付一些钱,不过我按照卡列尼娜说的并没有同意,后来在闲聊中,他得知我的农场遇到的情况之后,表示会带一些人过去帮忙清理野猪和野兔。” “他也要带人去?”卫燃挑了挑眉毛。 “对” 马卡尔颇有些歉意的说道,“类似你和阿芙乐尔带游客来玩的那种模式。我和杰西卡还有迭戈他们商量之后,觉得有必要提前和你还有阿芙乐尔说一声,毕竟你们为这座农场投资了很多钱。” “没关系,我们同意了。”卫燃干脆的说道,“当然,前提是你没有透露我和卡列尼娜去过夏威夷的事情。” “当然,当然没有。”马卡尔赶紧答道,“卡列尼娜当时特意提醒过我很多次的。” 闻言,卫燃笑了笑,痛快的说道,“那就没问题了,祝你们的农场游客越来越多,野兔和野猪越来越少。”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卫燃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当初马歇尔在关岛营地外面做过的事情,紧跟着又想起了撰写那份档案的那位无名医生记录的事情,以及二战末期,来自美国的李师傅在东京开烧烤摊子,和毛子在西伯利亚农家乐组织小鬼子团建挖土豆的温馨场景。 可这一番思来想去,他却是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做错的人或者国家,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多灾多难的小鬼子属实是有那么点儿欠。 ------题外话------ 今天暂不加更了,有些东西要查一查。 第466章 莫名其妙的礼物 用了两天的时间把买回来的旧书仔细整理了一遍,卫燃也总算再次把精力全都投入到了毕业论文上。隔三差五遇到自己搞不定旳,他还会驱车跑到喀山大学,虚心求助那位便宜导师卡吉克。 这位老师倒也算是热情且尽心,不但毫无保留的答疑解惑,而且赶上饭点的时候,还会叫上他和玛雅,一起去离着大学不远的那家格鲁吉亚餐馆吃上一顿。当然,付账的人永远都是卫燃罢了。 至于那个木头箱子里发现的东西,卫燃却是只字不提,而卡吉克和玛雅也像是真的不知情一样自始至终都只字未提,仅仅只是让他帮忙带几本当初在那家图书馆二楼就看中的旧书,明目张胆的想来个有借无还。 卫燃对此倒是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旧书很大程度上真就是拿来充门面当借口的,送出去几本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正所谓有得有失,前脚卡吉克和玛雅才从他这儿借走了几本书,结果当天中午,他便接到了雪绒花组织负责人黛安的电话。 “你在喀山?还要送我礼物?”原本有些抗拒接这个电话的卫燃在听完对方的用意之后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为了感谢您在白俄罗斯对我们的帮助” 黛安温和的说道,“维克多先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见面吗?我和礼物现在都在火车站呢。或者您给我个地址也可以。” 犹豫片刻,卫燃开口说道,“这样,你稍等我一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断电话,卫燃扣上了笔记本电脑,歉意的和坐在对面的卡吉克说道,“抱歉老板,我要回家一趟,有个客户需要见一下。” “不用抱歉” 卡吉克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记得把毕业论文里我挑出来的那些错误的地方改一下,然后把剩下的部分尽快完成,距离论文提交已经没几天了。” “我会想着这件事的”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将笔记本装进了马皮公文包,一溜烟的跑出了办公室。 “老板,学历史真的很赚钱吗?”原本正一手举着个馅饼,一手拿着从卫燃那里借来的书看的起劲的玛雅颇有些心动的问道。 “这一行如果真的很赚钱,我还用在这里教书吗?”卡吉克没好气的答道,随后敲了敲杯子,“咖啡,记得少放点糖多放牛奶。” “但维克多看起来在历史书里赚了不少钱”玛雅一边屁颠颠的给前者倒咖啡一边说道。 卡吉克放下手里的书本,颇有些嫉妒的说道,“他?他只是走了狗屎运,不说别的,他能发现那张国会大厦上的苏联红旗照片,难度和找到琥珀屋没有什么区别。” “我听季马说他找到的可不止一张照片那么简单”玛雅继续刺激着卡吉克,“好像还有...” “玛雅,如果你没事做的话,就去码头的那家餐馆买点午饭回来。” “为什么要去码头的那家?”玛雅放下咖啡杯不解的问道。 “因为至少能让我的耳朵清静清静” 卡吉克捏了捏眉心,“我开餐馆的老婆已经念叨了几十年学历史不赚钱,现在怎么还要被你念叨?” “我倒是觉得...” “麻烦从外面帮我把门关上”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卡吉克赶苍蝇似的轰走了故意挤兑自己的便宜学生玛雅,随后直接反锁了房门。 同一时间,卫燃将地址发给黛安之后,也驾驶着越野车离开了学校,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等他将车子开进卡班湖畔的大院子的时候,一辆拉着集装箱的卡车和一辆出租车也相继停在了院子外的路边。 “好久不见,维克多先生。”黛安热情的朝卫燃伸出了手。 “确实很久不见了”卫燃矜持的和对方握了握手,同时在心里默默的嘀咕了一句“其实真没多久”。 “维克多先生,先看看我们送你的礼物吧。”黛安说话的同时,从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卫燃。 不过,卫燃却并没有急着接钥匙,而是笑眯眯的用夹杂着汉语的德语说道,“黛安,我们华夏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翻译成你能听懂的话,就是非节假日的礼物必须有个明确的原因才能收下。” “别误会” 黛安无奈的拍了拍额头,“维克多先生,你太谨慎了。这份礼物真的只是感谢您在白俄帮我们调查到的历史真相,除此之外,也是为了感谢您把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安娜女士介绍给我们认识。” “只有这些?”卫燃狐疑的问道。 “只有这些”黛安哭笑不得伸出三根手指,“我可以发誓不会借着礼物提出任何额外的要求,当然,最好能请莪喝一杯咖啡,为了把这份礼物弄过来,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闻言,卫燃这才接过钥匙,伸手打开了集装箱的尾门,随后又接过那位卡车司机递来的钳子剪开了上面的铅封。 随着舱门被打开,卫燃最先看到的是一个被固定在集装箱里的木制货箱,随后才通过木板间的缝隙看到了这份礼物的真容。 这是一辆摩托车,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一辆德国在二战时期生产的,尊普达牌ks750挎斗摩托车。不仅于此,在这集装箱里,似乎还有个和这种摩托车配套使用的拖斗。 “这东西,送我的?”卫燃扭头看向黛安。 黛安笑了笑,语气平缓的解释道,“准确的说,是雪绒花组织的资金支持者送给您的。” “为什么?” 卫燃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道,别看这辆摩托车生产时间早了点,但它可一点都不便宜,尤其是后面还挂着拖斗的情况下,这么一整套下来,恐怕能值个十万美元左右。 “就在一周前,送您礼物的那位在和安娜女士谈判之后,对时光电影制片厂进行了一笔投资。” 黛安言简意赅的道出了核心缘由之后继续说道,“为了感谢您的帮助,他将自己收藏的这辆摩托送给了您。” 见卫燃似乎没有异议,黛安这才朝卡车司机招了招手,后者立刻操纵着电动摇臂,将集装箱里的摩托车以及拖斗一一卸了下来。 在卫燃的注视下,这位卡车司机细致的帮忙拆除了摩托车和拖斗外面的木头框架,随后竟然又从驾驶室里拿出了一桶提前准备的汽油。 “这辆摩托还能启动?”卫燃惊讶的问道。 “当然能”黛安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它几乎就像全新的一样,维克多先生,骑上去试试吧。” 闻言,卫燃绕着摩托车打量了一圈,见车身上的纳脆标志都已经被反战符号取代,这才拎起油桶,亲自给这辆摩托车加注了燃油,顺便又挂上了那个看起来和工地拉水泥的小推车有几分相似的拖斗。 轻而易举的启动了摩托车,卫燃看了看放在挎斗里的二战德军钢盔,犹豫片刻后说道,“坐上来吧,请你喝杯咖啡。” “谢谢” 黛安笑了笑,掏出一些现金递给那位卡车司机当作小费,随后又指了指地上的垃圾示意帮忙带走,这才颇有些笨拙的坐进了挎斗里。 载着黛安进入院子,卫燃远远的将摩托车停在了那颗茂密粗壮的橡树阴影里,随后带着访客走进了一楼的大厅。 “这栋房子很漂亮,外面的院子也很漂亮。”黛安语气真挚的蹦出了几句不要钱的恭维。 “朋友借我用的,前段时间我把工作室从伏尔加格勒搬到了这里。” 卫燃浑不在意的解释了几句,招呼着黛安在一楼大厅的长条桌一侧坐下之后,这才慢悠悠的端来了一壶咖啡。 陪着黛安闲聊了大半个小时,这个胖女人似乎真就是来送礼物的一样,直到最后告辞离开,也没有提什么额外的要求。这让卫燃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琢磨着自己最近是不是神经过于紧张了。 除此之外,停在院子中央那颗橡树下的摩托车也让卫燃犯了愁,这东西漂亮固然是漂亮,但他却根本没有骑摩托的爱好,甚至可以说对这种偏三轮肉包铁的玩意儿带有一丝丝不知道哪来的恐惧。 况且,这院子里除了两棵橡树下的树荫之外,连个正经车库都没有,那辆摩托车在树荫下放着,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思来想去,卫燃索性掏出电话拨给了远在伏尔加格勒的尼古拉先生,准备借花献佛做个人情。毕竟这老头儿整日里骑着辆破哈雷满大街的瞎溜达,说不定就有兴趣呢? 只可惜,这电话接通之后,卫燃刚刚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尼古拉老爷子却毫不客气的答道,“算了吧维克多,德国人的摩托只有缴获来的骑着才舒服,当礼物送来的我可没兴趣。” 话音未落,这倔老头儿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只留下电话这一头的卫燃,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一边自嘲嘀咕一句“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顺便还被驴踢了一蹶子。” 唯一可能对这辆摩托感兴趣的老东西都不想要,站在门口的卫燃看了看树下的摩托车,再看看停在摩托车边上的越野车,思来想去之后索性拨给了之前帮过忙的小混混头子格列瓦,准备让对方帮忙找些人,给这院子盖上几间正经的车库。 第467章 三个人之渔夫 赶在回红旗林场上课前的几天,卡班湖畔的院子再次化身工地,同时也如上次一样,多了些顶着各色头发旳小混混监工。 放心的将修建车库的工作交给这些人,卫燃在5月16号的一大早,便带上当初在莫斯科花高价订做的正装,驾车准时赶到了红旗林场。 “听说戈尔曼提前和你说了这个月的课程内容?”达丽娅老师等卫燃下车之后笑眯眯的问道。 “确实说了”卫燃老老实实的卖了戈尔曼,这种时候他可不会和达丽娅耍小聪明。 “还算坦诚”达丽娅满意的点点头,“和我来吧。” 深吸一口气,卫燃跟在达丽娅老师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进了主楼。 “达丽娅老师,季马是怎么回事?” 卫燃好奇的看了眼舞蹈教室里正在练习步态的季马,“他昨天不就该结束这个月的课程了吗?” “是他自己主动留下来的”达丽娅哭笑不得的说道,“他最近这段时间可是难得的认真。” “为了那个玛雅?”卫燃诧异的问道。 “大概是吧”达丽娅老师显然知道些内情,但同时,也明显不想将自己知道的内情告诉卫燃。 见状,他也就不再多问,老老实实的跟着前者来到二楼,钻进了一间办公室。 直到房门关上,达丽娅这才笑着说道,“这半个月的课程应该是你在红旗林场上课以来最轻松但也最难的,维克多,别让我们失望。” “需要我做什么?”卫燃不由的也跟着紧张起来。 达丽娅闻言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起一份与机票钉在一起的行程表递给了卫燃,“半个月的时间,和这几个人分别见上一面就可以了,他们有的人或许会对你很热情,但有的或许不一定会对你有什么好感,具体全看你自己的表现。 不过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只有得到他们的同意,你才可以去见下一个人。等到和他们全都见过面,你这个月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就这样?”卫燃抬头问道。 “就这样” 达丽娅伸手弹了弹已经交给卫燃的行程表,“记得按照上面的顺序来。如果没有问题,你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我先看一下”卫燃找了把椅子坐下,认真的看了看这份仅有一张纸的行程表。 简单来说,他需要见的一共也仅仅只有三个人,但这三人不但位置天南海北,连各自的职业也是五花八门。 第一个要见的人位于彼得罗扎沃茨克的奥涅加湖畔,没有名字,没有性别,仅仅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以及一个“渔夫”的职业。 第二个要见的人却位于索契某个度假村,同样没有名字和性别,同样仅仅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以及一个“门卫”的职业。 第三个要见的人更加离谱,竟然位于俄罗斯的飞地加里宁格勒,这次他的职业,也变成了“荷官”。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这张行程表上便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 见卫燃一脸纠结,达丽娅笑着说道,“赶到目的地附近再打电话联系,如果没有其他要问的,现在就出发吧。我帮你订的航班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起飞了。” “他们都是制片厂的股东?”卫燃在对方转身之前问道。 “他们是不不是股东不重要” 达丽娅重新转过身,看着卫燃说道,“重要的是这些人能决定你是否能从红旗林场毕业。当然,这次你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不用太担心。” “我...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卫燃干干巴巴的说道。 目送着达丽娅老师离开办公室,卫燃最后扫了眼行程表,随后将其揣进兜里,拎着还没打开过的行李箱离开了主楼,独自驾车又离开了林场,径直开往了相距并不算远的机场方向。 虽然暂时他还搞不懂达丽娅让自己去见那三个人的用意,但卫燃也不得不承认,这跑腿儿的工作确实比在红旗林场上课要轻松多了。至少不用被橡皮子弹催着在水里扑腾,更不用面对那只每天精神的仿佛嗨了药的傻狗戈尔巴乔夫先生。 带着这唯一的安慰和越来越多的疑惑,卫燃准时赶到机场登上了飞往彼得罗扎沃茨克的航班,并在当天下午,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平稳降落在了一座并不算大的机场。 彼得罗扎沃茨克这地方,卫燃还真是第一次来,毫不夸张的说,他上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读大学时的专业课上。 按照俄罗斯的历史记载,这所谓的彼得罗扎沃茨克,简单的说就是“彼得工厂”的意思,这所谓的“彼得”,只得自然是彼得一世,俄国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大帝之一。至于“工厂”嘛,最早这里仅仅只是个铸炮厂罢了。 总的来说,在1917年以前,这个“彼得一世的铸炮厂”其实就是个流放烦人的毛子版“宁古塔”。 而在1917年之后,这里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得到了大力发展,同时又因为紧挨着隔壁的芬兰,以至于让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反而有些不像是俄罗斯境内的城市。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风景倒是出乎意料的漂亮。 不提深蓝色宛若海面的奥涅加湖和周围茂密的森林,单单城市里的各种北欧风建筑,以及俄语和芬兰语并存的指路牌,当然,还有那些白的过分的淡金色头发姑娘,这一切都能让初到这里的人产生一种身在北欧小国的错觉。 没有急着去见行程表上的那位渔夫,卫燃先挑了个看起来环境还算不错的酒店住下来,顺便尝了尝当地的各种河鲜,这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一路打听着找地方租了辆车,不紧不慢的开回了下榻的酒店。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换了一身适合活动的衣服,早早的驾车赶往了行程表上记录的一座水产市场。 这座位于湖畔的水产市场面积倒是不小,里面卖的,也都是当地渔民从奥涅加湖捞上来的渔获,而其中最多的,便是细长条的多春鱼和又肥又大的白鲑。甚至都不用走出市场,就能找到可以帮忙烹饪这些鱼的小摊贩。 随意买了几串碳烤的多春鱼,卫燃一路吃一路找,最终在一个并不算大的摊位前看到了一个预定渔获的木头牌子。 对照了一番木头牌子上的手机号码确实和行程表上的一致,卫燃这才看向摊位前的老头子。 这位身上带着鱼腥味的老头子看年龄倒是和戈尔曼等人差不多,身前并排摆着的塑料大盆里挤满了一条条的多春鱼,身边的一个塑料筐里,还放着些塑料袋和一个笊篱,而在另一个倒扣的塑料筐上,则放着一台电子称,搞笑的是,那秤盘上还趴着一只正在吃鱼的长毛大白猫。 清了清嗓子,卫燃蹲在那个打瞌睡的老头子对面,隔着两人中间的塑料大盆说道,“那个...是达丽娅让我...” 他这边话都还没说完,那老头子便已经睁开了眼睛。随意的扫了眼卫燃,他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问道,“你就是维克多?” “是我”卫燃干净回应道。 “帮我看一下摊位” 这老头儿说着已经站起来,摸了摸趴在秤盘上的白猫说道,“有人来买鱼的话,按照标价卖就行,记得看好萨沙,别让这个小家伙去偷其他摊位的鱼。” “我...” 卫燃张张嘴,他话都没说完呢,那老头儿已经把那只白猫的牵引绳拴在了塑料筐上,随后竟然就那么走了! “你大爷啊...我大老远过来帮你卖鱼来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那老东西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开始了他的卖鱼体验。 至于不舒服,那到不至于。正所谓钱难赚屎难吃,卫燃虽然不知道钱是不是真的难赚,屎是不是真的难吃。但却知道想学东西还不能受委屈,那最好赶紧回家躲炕头上当大爷去。 再说,那老东西虽然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但也正是让他帮忙卖个鱼而已,这可比在红旗林场上课要来的舒服多了。 放平心态,卫燃也就来了兴致,露胳膊挽袖子做好了准备,伸手从盆里抓起来一条鱼逗弄着秤盘上的大白猫。 从早晨不到八点开始,卫燃便再也没有挪过地方,耐性十足的守着这小摊子。说起来这工作除了味道大了些,是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唯独因为卖鱼的太多,相互竞争之下销量不是太好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等到中午的时候,那几个塑料大盆里的鱼也都已经被卖的一干二净。 可惜,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收摊的时候,早晨便已经离开的那位老头子,竟然用个小推车又送来了满满好几大桶的多春鱼! “把这些也帮忙卖了” 这老头子说话的同时,还掏出块海绵擦干净价签,重新用马克笔写了个相对高一些的价格上去。 没完了是吧... 卫燃咬咬牙,张嘴问道,“这些鱼我买下来行不行?” “你要买下来?” 那老头子见卫燃点点头,立刻把刚刚写好的价格擦掉,重新写了个翻了起码一倍的价格,随后干脆的答道,“当然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卫燃咬着牙问道,连眉毛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你不主动问,我为什么要说?” 那老头子摊摊手,“自己称重吧,我来帮你算算需要多少钱。另外,看在你买下这么多鱼的份儿上,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真是谢谢你!” 卫燃说完,拿起笊篱狠狠的抄起一群鱼装进了塑料袋,飞溅的水花中,他分明看见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东西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468章 这船贼快 “天黑之前,把你的鱼都卖掉,然后带着塑料盆塑料筐还有电子称之类的东西去码头找我。” 话音未落,已经从卫燃手里把钱拽走揣进兜里旳老头子,便抱起了那只肥的不像样子的大白猫,悠哉悠哉的离开了水产市场。 “你大爷...” 卫燃嘴角抽了抽,直接把价签上的标价擦了擦,全都改成了个位数,随后朝对面的摊位问道,“要不要?全都卖给你?” 对面那位标准毛子大妈提醒的阿姨闻言立刻点点头,直接迈过摊位,从兜里掏出一张沾着水渍的1000卢布整票递给卫燃,慷慨的说道,“不用找零了,这些钱肯定够了。” “您真是善良又慷慨” 卫燃无奈的接过对方递来的钱揣进兜里,帮着对方把刚刚送来的鱼都倒腾到她的盆里,随后立刻收拾了摊位上的东西落在小推车上,一溜烟的追上了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头子。 这老头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卫燃,伸手轻轻拍了拍趴在肩膀上的大肥猫,后者立刻跳到了小推车上,在电子称上转着圈踩了踩,最终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 “达丽娅那个女疯子让你来找我做什么的?”这老头儿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问道,说话的同时,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掐出来一颗塞进了嘴里点上。 “她没说”卫燃老老实实的答道,“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既然没说,就给我帮几天忙吧。”说到这里,这老头喷云吐雾的自我介绍道,“名字什么的不重要,就叫我伊万吧。你叫什么来着?维克多对吧?” “对,维克多。”卫燃耐着性子答道,他倒是要看看这老头儿想整什么花活。 “会开船吗?”自称叫伊万的老头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会”卫燃坦诚的答道。 “没关系,这两天我会教会你怎么开船的,当然,你要为我工作才行。” 伊万说到这里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饭馆,“在这之前先去买些午饭回来,记得买两瓶伏特加和一瓶酸黄瓜,再来两罐萨洛肉和几个布林饼,另外还有面包,如果你想送我些小礼物的话,可以多买些牛肉馅饼。” “等着我” 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将手中的小推车交给对方,迈步走向了对方指定的小饭馆。 按照对方的要求打包了足够他们二人吃上一整天都还有富裕的食物,卫燃继续跟着伊万往码头的方向走,并最终停在了一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渔船边上。 不过,和周围那些船不同的是,这条破船看起来要大了不少,林林总总算下来少说也得有个20米来长,就连造型似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得的怪异感。 “把午饭给我,然后把东西搬上去。”伊万说着,已经接过了卫燃手中拎着的吃喝,在那只大白猫的陪伴下踩着跳板走上了船头。 等到卫燃将小推车以及那些塑料盆塑料筐一趟趟的搬上船,伊万也已经在船头遮阳伞下的桌子上摆好了午餐,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看对方摆的酒杯就知道,享用这顿午餐的,恐怕还有另外两个人。 果不其然,先后不到十分钟,又有两个身上带着鱼腥味的老头子有说有笑的登上了这条船。 “今天的午饭怎么这么丰盛?” 其中一个老家伙一屁股坐下来之后,端起酒杯便仰脖子喝的一干二净,随后又摘下头顶的棒球帽捂着嘴用力闻了闻,这才继续问道,“老伊万,这个年轻人是谁?” “请我们吃午饭的人”伊万同样端起了杯子,和第二个坐下的老头碰了碰,“他叫维克多,是我请来的帮手。” “你这条破船都请得起外国水手了?” 另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家伙喝掉了杯子中的酒之后,好奇的打量着卫燃,“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 “可能是因为在你们眼里亚洲人长的都一样吧”卫燃微笑着应道。 “说的有道理” 这大胡子老头儿自顾自的拿起瓶子给伊万以及对面的老家伙倒了一杯,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年轻人,快把杯子里的酒喝掉。” 闻言,卫燃笑着端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任由对方帮自己倒满了酒杯。 “鱼都卖完了?”伊万用小刀切掉了一块生腌肥肉的肉皮,随后将其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 “都卖掉了” 卫燃左手边重新戴上棒球帽的老家伙捏起一块馅饼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答道,“剩下一些死鱼都便宜卖给阿廖沙儿子开的餐馆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还有些东西需要我们运回去。”大胡子老头子紧跟着说道,“运费有五千卢布。” “那今天就多等等” 伊万说着端起了杯子,“今天我的运气也不错,有个脑子不好使的年轻人用双倍的价格买走了我的鱼。” “双倍?你在开玩笑吗?” 棒球帽老头子说完摇摇头,一脸嫉妒的说道,“这样的白痴我怎么遇不到。” 伊万扫了眼面色平静的卫燃,却是点到为止的不再继续刚刚的调侃,转而聊起了脚下这条船最近需要重新把甲板刷一遍油漆,又或者哪里的电路有些问题需要修理,这些卫燃根本插不上话的话题。 不过好在,卫燃也乐得当个安静的听众,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桌上的午餐上面。 陪着这仨老家伙喝光了一瓶伏特加,伊万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维克多,等下如果有人送东西过来就帮忙往船上搬一下,记得和对方提供的清单核对一下,没有问题再签字。 好了,现在把桌子收拾一下,如果闲的无聊可以去船尾甲板钓钓鱼,或者帮忙搞搞卫生,但是别弄出太大的动静,现在我要去睡一觉。” 话音未落,伊万已经走进了船舱,而那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东西,也和卫燃打了声招呼之后,跟着钻进了船舱,不多时,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响亮呼噜声。 “我这到底干嘛来的?”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倒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原本,他以为对方要考验自己什么呢,以至于刚刚吃饭的时候都在分心回忆帮忙卖鱼的细节,以及买鱼的顾客特征,又或者沿途看到的东西。 但这一顿饭吃下来,对方不但什么都没问,言语间也完全是渔民的家长里短,根本没有透露出任何有效信息,更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考验的暗示。 念及于此,卫燃索性也就踏实下来,不紧不慢的收拾了一桌子的残羹剩饭,又撤了连通码头的跳板,随后赶走了躺椅上晒太阳的那只大白猫换自己躺了上去。 顺便,他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副偏光镜戴上挡住了略有些刺目的阳光和自己的并没有闭上的眼睛。 酒后的微醺,温暖的阳光,以及湖面上吹来的清风,再加上波浪推动船身的摇晃,和那只跳到腿上打呼噜的大白猫,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卫燃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上下眼皮也开始跟着打架,并最终熬不住磨人的困意咪起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来自码头上的呼喊声又让他瞬间恢复清醒睁开了眼睛,随后便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一边挥手一边喊着伊万的名字,在他身后的码头上,还停着一辆脏兮兮的小卡车。 用力搓了搓脸,恢复清醒的卫燃站起身走了过去,将之前收起来的跳板重新搭上。 “老伊万不在吗?”这中年男人拎着东西一边往船上走一边问道,“莪怎么没见过你?” “他喝了酒,在睡觉呢,我是来给他帮忙的。”卫燃先是指了指身后响着呼噜的船舱,然后朝对方伸出手,“清单呢?” “哦,这里。”这中年人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卫燃。 这份清单里东西倒是不多,除了一些渔网和机械配件之外,最多的便是诸如彩钢瓦和镀锌管、螺丝钉子之类的五金建材。 对照着清单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上甲板,卫燃在清单上签了字。等到那名送货的中年男人驾车离开,这条原本安静的渔船也突兀的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紧接着那两个老头子也从船舱里钻出来,一个跑到码头上解开了缆绳,另一个则帮着卫燃用绳子固定好了刚刚搬上来的那些建筑材料。 不多时,这艘破破烂烂的渔船慢腾腾的开出了码头,兜着圈子调转方向之后,径直开向了东北方向。 “维克多!进来一下!”船舱里的伊万扯着嗓子朝甲板上刚刚忙完的卫燃喊道。 “马上!”卫燃回应了一句,赶紧跑进了船舱,找到了正扶着船舵的伊万。 “接下来我给你指路,你来开船。” 伊万说话间已经松开了船舵,随后不紧不慢的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大声解释道,“先扶住船舵保持现在的航向,接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条船怎么开。” “好,好的。” 卫燃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句之后,赶紧握住了被盘出包浆的船舵,视线也跟着伊万的手指头移动到了用胶带贴着几个液晶屏的仪表台上。 不过,还没等伊万开口,他倒是先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忍不住伸手指着仪表台上的一个控制开关惊讶的问道,“伊万,你这条渔船怎么还有火力开关?” “谁告诉你这是条渔船的?” 刚刚正要开口的伊万没好气的说道,“在苏联解体之前,这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巡逻艇。” “巡逻艇?!” “1400级巡逻艇” 伊万得意的拍了拍仪表台的边缘,在嘈杂的噪音中大声说道,“别看它现在破破烂烂的,而且被拆了所有的武器,但只要不在乎油耗,照样可以跑出30节的高速!” “你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到这来的?” 卫燃惊讶的看着对方,别说此时托举着这条船的奥涅加湖,就算是130公里外的拉多加湖,似乎都没必要用这东西,这玩意应该出现在近海才正常。 “当然是沿着涅瓦河开回来的”伊万理所当然的答道,“当时为了买下这条船我可是花了不少钱。” “拿武装巡逻艇当渔船用?” 卫燃咧着嘴问道,说白了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对于一个能拿核弹造水库,能拿坦克底盘当拖拉机用,甚至能拿退役装甲车跑出租的神奇国家来说,这条巡逻艇化身渔船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在我决定退休之前主要靠它跑运输,打渔只是给它和我找的消遣。”伊万满是回忆的说道,“从这里到拉多加湖,没有哪条船能跑的比它更快,同时还能拉同样多的东西。”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一直往前吗?”卫燃懒得听对方显摆,扯着嗓子在嘈杂的噪音中大声问道。 “别急,先让她慢慢跑着,现在我来教教你怎么开船。”伊万话音未落,便将油门拉到了最低,顿时轰鸣声稍稍降低了些,船速也肉眼可见的趋于了平稳。 ------题外话------ 感谢江清墨打赏2600点 感谢孤灯、小u盾、饅頭、堕天、什么都抢、且听风吟_静待花开份别打赏1500点 感谢飞舞手打赏1200点 感谢warwolfkkk打赏900点 感谢渡鸦之空打赏600点 感谢明坚打赏520点 感谢魔法少女月、老衲法号依库、疯狂十字斩、春风十里卷珠帘分别打赏500点 感谢恆山剑谪仙打赏444点 感谢书友20211230125944671打赏400点 感谢读者1475800625693347840打赏300点 感谢你不懂他的世界、书友20190316103426726、你是魔鬼吗qaq、江山明月夜,、 时间覆盖的记忆、在书海中畅游的傻猫、神圣i领域、分别打赏200点 感谢葫芦娃158308、49年加入gmd未果的我、祁星平、p小布、本人爱冰、远山远色远景、分别打赏100点 第469章 莫名的熟悉感 风平浪静但却波光粼粼的奥涅加湖面上,一条军转民用的祖克级巡逻艇在卫燃的驾驶下时快时慢的朝着伊万指引的目的地不断前进。 这一路上,伊万不但教会了卫燃怎样使用那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民用船舶雷达,甚至还带着他去船尾体验了一番怎样操纵他自己装上去的那套收网设备,以及怎样利用声呐寻找水下的鱼群。 在伊万过分热情且详细的讲解下,卫燃倒是大致学会了怎样驾驶这艘建造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巡逻艇,同时也大致弄明白了船上另外两个老头子的身份。 按照伊万旳话说,那俩老头子除了是这条船的水手之外,同时也是他的邻居。其中带着棒球帽的曾经还是个因为经常喝多被辞退的灯塔看守。而另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则是他们村子的修理工,专门负责维修渔船的修理工。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伊万却像是忘了一样,并没有介绍两人的名字。 一路走走听听的在奥涅加湖面上跑了一个多小时,这艘同样顶着“萨沙”这个烂大街名字的破船也在伊万的操纵下稳稳当当的靠在了一个仅有一个“坑位”的码头上。 这个被白桦林和湖岸包裹的村子并不算大,一眼看过去类似的码头也就十来个,最北边的位置,似乎还有个不算太高的灯塔。几乎紧挨着码头分布的房子,顶多了也就五六十户的模样。 没等发动机熄火,码头上便有两個三十来岁的男人跑了过来,在伊万和另外两个老头子以及卫燃的帮助下,将那些建筑材料和渔网之类的东西全都搬到了他开来的拖拉机货斗上。 接过对方递来的运费,伊万告别了他的那两位朋友,带着卫燃走向了距离码头最多也就百十米的一栋二层木头房子。 看得出来,这栋房子已经很有年头了,木板制作的篱笆根部甚至都长出了不知名的蘑菇,其中一处损坏的位置,还伸出了一个吐着鲜红舌头的狗头。 即便不看花色,仅仅只看那智慧的眼神儿就知道,这又是一条已经让卫燃和季马都有心理阴影的哈士奇。 随着伊万走进院子,卫燃也看到了一个身材富态的毛子大妈正守着露天的烤炉忙着烤面包,她旁边的盘子上,还放着一条等待被送进烤箱的鲑鱼。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胖大妈一边将面团推进烤炉一边问道,“这个小伙子是你请来评价我的厨艺的吗?” “亚娜,我们今天有客人了。”伊万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揉一揉凑上来的狗头,“他叫维克多,会在我们这里住几天。” “我们这里可是很少有这么帅气的小伙子” 亚娜热情的和卫燃行了一记贴面礼,开着玩笑说道,“让我猜一猜,他是奥莉佳的朋友还是奥莱娜的朋友?” “都不是”伊万笑着摇摇头,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小家伙是达丽娅的学生。” “达丽娅?!” 亚娜愣了愣,惊喜的扶着卫燃的肩膀问道,“喀山的达丽娅?你是达丽娅的学生?快和我说说,她现在还好吗?过的怎么样?” 卫燃正要张嘴,伊万却抢先说道,“去里面聊吧,晚饭交给我就行。” “记得多弄几个菜,还有锅里的红菜汤快要好了,别再想上次那样把锅都烧穿了。” 亚娜话音未落,便拉着有些错愕的卫燃往木头房子里走,同时不忘嘴上催促道,“维克多,快和我说说,达丽娅现在过的还好吗?” “应该还算好吧...” 卫燃给了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想了想继续说道,“亚娜阿姨,你和达丽娅很久没见面了吗?” “很久了,确实很久了。” 胖大妈亚娜招呼着在稍显破旧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这才意识到刚刚因为过于激动,将手上的面粉都沾染在了卫燃的肩膀和衣袖上。 “抱歉,我太激动了。”亚娜赶紧找来一条毛巾递给了卫燃,“我去给你端一杯咖啡。” “麻烦您了” 卫燃接过毛巾象征性的掸了掸身上的面粉,同时不忘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这栋房子一楼并不算大,但却看得出足够温馨,不但墙壁上有各种颜色的小孩子涂鸦,还有两个金发姑娘和伊万以及亚娜的照片,而且不远处的壁炉上,在放着一排漂亮的套娃,正上方还挂着一个驯鹿头标本。 颇有些喜感的是,那只驯鹿头标本的角上,却挂满了各种漂亮的小铃铛以及一个小猫小狗小鱼小鸟的水晶饰品。 不过,真正引起卫燃注意的,却是那些照片里的一个牵着马笑的格外灿烂的姑娘,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真人,但却总觉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自己在哪见过她。 还没等他把照片里的人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亚娜已经端来了两杯咖啡,颇有些自豪的说道,“左边的是奥莱娜,她在列宾美术学院学习雕塑。右边的是奥莉佳,她在彼得堡音乐学院学习钢琴。她们都是我和伊万的女儿。” “真厉害!” 卫燃由衷的赞叹道,他虽然没去过彼得堡,但却知道那两所学院到底是有多厉害,前一个,仅仅听名字就能知道它的地位,而后一个,那可是和维也纳音乐学院不分伯仲的艺术生圣地。 亚娜招呼着卫燃重新坐下,“以后有机会你会见到她们的,快和我说说达丽娅,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卫燃,也只能捡着在红旗林场上课的时候的事情说了说,当然,这并不妨碍他顺便把达丽娅的恐怖也说出来。 许久之后,亚娜笑着说道,“她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和我记忆里的达丽娅也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亚娜阿姨,您和达丽娅老师一定关系很好吧?”卫燃好奇的问道。 “当然!” 亚娜擦了擦眼角即将溢出的泪花,“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不过我们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为...” 卫燃即时的刹住车,将下意识想问出来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而亚娜也像是没注意似的,毫无保留的透露了一些达丽娅年轻时候做过的蠢事。 心知如果不想被达丽娅活埋,这些事情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听进耳朵里,卫燃也就明智的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亚娜和伊万的生活。 随着杯子里的咖啡第二次被倒满,卫燃也对这对老夫妻有了些许的了解。 打渔、靠那条船赚取些运费、出售渔获,偶尔闲暇时伊万去森林里狩猎带回的猎物,抚养两个即将大学毕业,但是似乎要继续深造的女儿。以及伊万的风湿病和经常漏雨的屋顶,乃至总是出故障的渔船发动机,这些琐碎的小事几乎构成了他们生活的全部。 当然,还有斯拉夫男人永远离不开的伏特加,以及斯拉夫女人永远无法摆脱的醉酒丈夫。 在两人的闲聊中,窗外的夕阳渐渐被茂密的白桦林挡住,一盘盘丰盛的饭菜,以及焦香的烤面包也被伊万端了进来。 “维克多,陪我喝一杯怎么样?”伊万说话的同时已经从电视下的柜子里摸出了一瓶伏特加。 “只要亚娜阿姨没有意见,我当然没意见。” 卫燃经验老道的将决定权推给了这张饭桌周围真正有决定权的人,不管怎么说,好歹他也是被阿历克塞教授锻炼了四五年的时间,自然知道该怎么应付。 “喝酒就算了” 亚娜瞪了伊万一眼,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大号的塑料瓶子,“来尝尝你们回来之前我才冻上的桦树汁吧!这可是只有这个季节才能喝到的好东西。” 伊万苦着脸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子,最终还是无奈的将其放回了柜子,转而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大瓶略显浑浊的格瓦斯。 有吃有喝,加上过分热情的亚娜,卫燃也总算忘记了白天时候伊万对他的使唤。 几乎就像和所有的长辈吃饭一样,他也无可避免的被问及了工作、感情状况以及身体健康。在这一点上,似乎根本不会因为华夏人或者斯拉夫人而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吃过晚饭收拾了餐桌,那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大屁股电视也被调整到了红星台。而亚娜也继续开始忙活起了似乎永远做不完的家务。 “维克多,明天早晨和我一起去打渔吧。”伊万说话的同时点上了一颗烟,“如果你表现不错,卖鱼的工作就不用你了。” “我听你安排” 卫燃无所谓的回应道,他虽然并不知道这次被安排来找伊万的用意,但至少要比之前那些动不动就要杀人的考核要强得多。 “那就这么决定了”伊万似乎很开心明天早晨多了个帮手,连带着对卫燃的态度似乎也好了一些。 至于吃饱喝足的卫燃,此时却仍旧在暗暗琢磨着,照片里那个名叫奥莱娜的牵马姑娘,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给自己带来的莫名熟悉感。 第470章 打渔的粉刷匠 晚上八点,已经洗过澡的卫燃在亚娜的带领下走进了二楼的一个宽敞房间。 “这几天你就睡在这里吧” 亚娜帮着拉上窗帘,同时嘴里不停的解释道,“这个房间是我两个女儿在家的时候练习钢琴和雕塑的地方,所以会有些乱。” “不会,这已经很好了。”客气的说道。 亚娜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明天你真的打算和伊万一起去捕鱼,最好能早点睡,那是一份需要早起的辛苦工作。” “放心吧亚娜阿姨,我肯定会准时起来的。”卫燃微笑着做出了保证。 “没关系,就算起不来也没有关系。”亚娜和卫燃轻轻抱了抱,“晚安。” “晚安” 目送着亚娜离开房间并且帮忙带上了房门,卫燃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房间上面。 这间房子几乎已经和楼下的客厅一样大,左边靠墙的位置摆着一架擦拭旳干干净净的钢琴,烤漆的大摇盖上还放着一支毛茸茸的玩具熊,不远处的书架上,则放着一本本的乐谱以及一些音乐方面的书籍。 对面的另一道墙边,却放着一桶桶被保鲜膜封住的雕塑泥,已经一些半成品塑像,完全一样的书架上,除了各种和雕塑有关的书籍之外,还有好几套擦拭的干干净净的雕刻刀,他虽然不知道这些雕刻刀是否出自什么名家之手又或者哪些专业品牌,但其上的大马士革花纹,却让他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便宜。 饶有兴致的蹲下身,卫燃打量着那些完成的或者没有完成的雕塑作品,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些雕塑里已经基本完工的,有正在搏击风浪的渔船,有正在喝酒的伊万,还有系着围裙的亚娜以及一个似乎正在弹钢琴的背影。 而那些没有完工的,内容则要丰富多了,有猫猫狗狗,也有些卫燃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动漫角色,乃至诸如海妖之类的臆造物,更有些似乎是因为不满意雕刻出来的效果,而被揉捏成一团随意堆在一起的干燥泥巴团。 没有去动这些东西,卫燃走到床边,抬头看着墙壁上挂满的相框。 这些照片里完成的记录了那两个姑娘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同时也完整的记录了亚娜和伊万从年轻一点点变老的过程。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奥莱娜?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关上灯走到窗台边上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反射着点点星光的湖面陷入了沉思。 虽然只是下船的时候匆匆一瞥,但依旧可以看出,这个并不算大的小村子绝对算不上富裕。但是很客观的说,这个房间里的钢琴,还有那些看着很像是订制货的雕刻刀,似乎都已经超出了这个小家庭乃至这個小村子能承受的范围。 当然,不管伊万和亚娜的身份背景,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倒也正常。可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愿意窝在这么个小地方呢? 许久之后,苦思无果的卫燃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瞎琢磨,转身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么早入睡显然并不符合年轻人的生活习惯,但考虑到明天还要跟着伊万驾船捕鱼,他也就没了熬夜的心思。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黑没亮,卫燃便被敲门声吵醒,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才刚刚四点过了不到五分钟。 “我已经醒了” 卫燃打着哈欠回应了一句,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来不及洗脸刷牙,更没有时间吃早餐,卫燃在得到了一双翻毛牛皮手套和一条水裤之后,便拎着伊万递来的两个饭盒以及一个老式暖壶离开了家门。 等他们走到码头的时候,昨天那俩老头子也已经拎着饭盒等候多时了。 一行四人默不作声的登上渔船,老伊万等缆绳解开之后,却把驾驶位让位了卫燃,“倒车离开码头,记得别开灯。” “我来?”卫燃诧异的问道。 伊万在上船之后似乎又变成了昨天那个讨人厌的鬼样子,没好气的说道,“难道我带你来船上陪我聊天的?你又不是鹦鹉。” 闻言,卫燃翻了个白眼,摸索着启动了发动机,随后按照伊万昨天教的,操纵着这条二十多米长的渔船缓缓后退,在船舷和码头上挂着的旧轮胎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中,一点点拉开和岸边的距离,并且小心翼翼的调转了船头。 “还算不错” 伊万在导航上一番摆弄,随后用指甲盖敲了敲屏幕说道,“往这个方向开,速度可以稍稍快一点儿。” “我现在可以开灯了吗?”卫燃扭头问道。 “有雷达开什么灯?”伊万再次伸手敲了敲雷达屏幕,“少废话,先把速度提上来。” 合着就是学开船来的呗?卫燃自以为猜对了答案,小心翼翼的加大了油门。 在发动机噪杂的噪音中,船速一点点的提高,伊万却点上颗烟自顾自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有一搭无一搭的扫一眼声呐的显示屏,时不时的用手台喊一句,时不时的又提醒卫燃转向、加速或者减速。 在伊万的指挥下,卫燃的操作倒是越发的熟练,加上这条并不算大的巡逻艇本身就不算难开,所以他虽然还做不到如臂使指,但至少也不会被伊万挑出什么错误。 在离开码头大半个小时之后,随着伊万的命令,卫燃操纵着渔船将速度放到最低,同时在船尾甲板忙活的那两个老头也在伊万的指挥下开始了撒网。 伴随着卷扬机转动时刺耳的吱呀声,被那两个老头撒出去的网很快便被拽回来。只听在发动机的噪音中似有若无的咒骂就知道,刚刚那两网的收成恐怕并不算好。 “伊万,你们为什么不用拖网?” 负责开船的卫燃好奇的问道,按理说,以这条船的动力,完全可以加上一套拖网设备,那可比人工抛网的方式效率高多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不把这座湖的水抽干呢?” 伊万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卫燃解释道,“相比怎样抓到鱼,更难的是怎样把鱼卖出去,最重要的是,法律也不允许在这里用拖网。好了,盯着声呐,我们往前继续开一开。” “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卫燃咧咧嘴,老老实实的按照对方的指挥,操纵着渔船继续走走停停的前进。 在连续几次收网之后,一直在船尾甲板忙活的那两个老家伙总算有了收获。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些不知名的鸟类也扑闪着翅膀落在了渔船上,翘首以盼的等着从即将出水的渔网里抢来些吃的。 而在这个时候,那只曾经没被卫燃当回事的大白猫便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在卫燃近乎呆滞的注视下,这只大肥猫在飘飘荡荡的渔船上灵活的上蹿下跳,三两下便咬住了一只鸟的脖子左右用力一甩,随后高傲的将尸体丢进了湖里。 这小家伙如此轻描淡写的操作立刻也惊走了刚刚落下的鸟群,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鼓胀的鱼网也被卷扬机拉到了船尾甲板上。 在飞溅的水花中,随着渔网被打开,大量尺把长的多春鱼蜂拥着铺满了甲板。同一时间,卫燃也在伊万的吆喝之下关闭了发动机。而那只大白猫,也已经再次惊飞了刚刚落下的水鸟,顺便将第二只鸟的尸体丢进了湖里。 “今天运气不错” 带着棒球帽的老家伙轰了轰水鸟,开心的说道,“这一网捞到了这么多,应该是遇到比较大的鱼群了。” “运气确实不错,快点装箱吧,维克多,别傻站着,快点过来帮忙!记得把除了多春鱼之外的鱼全都单独挑出来。” 伊万招呼卫燃的同时,已经用一个塑料大簸箕开始往盆里装鱼了,而那位大胡子老头,也从船舱里搬出一箱箱的碎冰掺杂在了塑料大盆里。 见状,卫燃赶紧蹲下来帮忙,手忙脚乱的跟着这三个老家伙整理渔获。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这起了个大早,又兴师动众的驾船过来,但这仨老头儿在收拾完这两大网的渔获之后竟然准备停手了。 “这就结束了?”一身鱼腥味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不要太贪心,卖不出去的鱼只会坏掉” 伊万锤着自己的后腰站起来,“而且再打一网,等我们收拾好赶到城里的时候,就要错过餐馆的采购时间了,好了,现在去开船吧,去彼得罗扎沃茨克。” 闻言,卫燃也就收了好奇心,在伊万的指点下重新握住了船舵。 披着朝霞在湖面上跑了一个多小时,当卫燃将船舵还给伊万,并且旁观他靠港的时候,已经早晨六点多了。 帮着三个老人将一盆盆的渔获搬上小推车运上码头,伊万指了指放在船头甲板桌子上的保温饭盒,“卖鱼的事情就不用你了,趁着我们回来之前你可以吃点东西睡一觉。” “我等下能不能出去一趟?”卫燃开口问道,“我的东西还在酒店里呢。” “早点回来,等下还有工作安排给你。” 伊万说完,便和他的两个老伙计各自推着小推车,拎着饭盒与保温壶,顺便还带上那只大白猫一起走进了水产市场。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立刻跑到水产市场的附带的停车场,找到自己租来的车子开回了酒店。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衣服,等他退了房间和租来的车子,拎着行李箱再赶回码头的时候,伊万已经在甲板上等着他了。 就像是没看到卫燃刚刚换了衣服似的,伊万指着脚边的塑料桶说道,“我买来了油漆和刷子,等中午的时候记得把甲板重新刷一遍油漆。有锈的地方先除锈,最好在下午两点之前完成这些动作。” 说完,还不等卫燃答应或者拒绝,伊万便已经沿着跳板走上了码头,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份工作的话,也可以去市场卖鱼。” 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的衣服,卫燃无奈的摇摇头,将行李箱丢进船舱里放好,随后拎出来那塑料桶里的围裙手套和帽子口罩穿戴好,拿着铁刷子一丝不苟的开始了刷漆前的除锈工作。 第471章 酒后钓鱼 晒得人略有些燥热的阳光下,卫燃拿着一把自己不久前额外买来的墩布在油漆桶里蘸了蘸,随后卖力的做起了粉刷匠。 相比那个仅有巴掌大的小刷子,这墩布无疑要好用的多,但同时对油漆的消耗量也要大了不少,这要是被忙着卖鱼的伊万看见,少不了又要被嘴上找补几句。 正因为如此,卫燃早在买墩布之前,便提前又额外买了两大桶同样颜色的油漆,以及一个拿来除锈的角磨机。 在如此搭工又搭料的忙活之下,他不但在中午12点之前便完成了甲板的粉刷工作,甚至连驾驶舱外面都给额外刷上了一层天蓝色的油漆。 左右闲着没事,来了兴致旳卫燃索性挥舞着墩布,把需要刷漆的地方全都刷了一遍,顺手还给船舱打扫了一遍卫生,把积攒的陈年酒瓶子与各种乱七八糟的破纸箱子之类的垃圾全都丢了出去。 忙完了手头所有的工作,他这才脱掉身上沾满油漆的围裙,一手拎着摇椅,一手离着还没来得及打开的保温饭盒,踩着跳板来到码头上,开始享用迟到了许久的早餐。 下午两点,伊万三人一猫拉着小推车回来的时候,卫燃已经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打起了呼噜。 “维克多,该回家了。”伊万踢了踢摇椅,叫醒了熟睡中的卫燃。 “卖完了?”卫燃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的起身就开始收拾躺椅。 “当然卖完了,而且给你带了午饭。”伊万说话的同时,将两个用纸包着的汉堡递了过来。 “谢谢”睡眼惺忪的卫燃接过汉堡,“今天有需要运回去的东西吗?” “看来你已经适应这份工作了” 伊万一边往船上走一边说道,“不过今天没有什么要运回去的东西...你连驾驶舱外面都刷了?” “顺手的事情”卫燃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维克多,虽然你很勤快,但这刷漆的手艺真的是太糙了。”大胡子老头一脸嫌弃的说道,“就算是用墩布刷都不会这么难看。” “我就是用墩布刷的...” “算了,准备回家吧”伊万抽搐着嘴角,终究没说什么,解开缆绳之后,招呼着卫燃走进了驾驶舱。 看了眼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驾驶舱,伊万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之色,“看在你这么勤快的份儿上,这次你来把船开出码头,速度一定要慢一点,如果撞坏了别人的渔船,你来赔偿。” 早知道我不这么勤快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按部就班的启动了发动机,操纵着这条船慢慢吞吞的脱离了码头。 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周围的渔船,卫燃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调转了船头往来时的方向前进。 “把速度提到最高”伊万毫无征兆的说道。 “提到最高?”卫燃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伊万却是懒得废话,直接将油门推到了底,顿时,发动机的轰鸣声变得暴躁了许多。 除了卫燃一时不查险些一个趔趄摔倒之外,船舱里那两个老头子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默不作声的起身走进了发动机舱。倒是伊万一屁股坐在了卫燃身边的椅子上,将手搭在了仪表台上,用手指头毫无意识的敲击着台面。 相比之下,卫燃却要紧张多了,随着船速的飙升,他的操作也越来越小心,生怕转动舵盘的速度过快让这条船来个侧翻。 万幸,眼看着距离那个小渔村越来越近,伊万总算是将油门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片刻后,船速进一步降低,卫燃也彻底松了口气。 刚刚这条船可是跑出了36节的高速,虽然换算成陆地上汽车的速度也就60公里每小时上下,但同样的速度放在这条跑起来哪都响的破船上面可着实有些吓人。 “接下来的靠港也交给你了” 伊万指着窗外自家的码头说道,“如果你把我的码头撞坏了,就自己去森林里砍树把它修好。” 卫燃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操纵着渔船一点点的靠上去,挤压着码头上挂着的那些废旧轮胎缓缓停了下来。 等到发动机熄火,伊万满意的点点头,“不算太笨,好了,下船吧,去看看亚娜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卫燃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今天下午回来的本来就早,再加上飙了一路的最高速度,眼下也才不到三点而已。 “当然结束了” 伊万蹲下来用手指头碰了碰甲板上的油漆,“而且还要感谢你给甲板刷了这么厚的油漆,如果今天晚上干不了的话,明天我们都不用早起了。” “额...”卫燃咧咧嘴,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 “这样也不错,正好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伊万倒是难得的没有怪罪卫燃,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维克多,明天和我一起把屋顶修一修吧。” “只要你不嫌弃我手艺差就可以”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这两天的相处下来,此时他也总算不再想着对方会不会考核自己,权当是来度假体验生活了。 跟着伊万把东西放回屋子,两人又回到船上,和另外两个老家伙一起,把渔网搬下来晾在了岸边的架子上。 这一番忙碌之后,时间也并没有比昨天早了多少,甚至因为那个大胡子老家伙检修渔船发动机需要人手帮忙,以至于被拉壮丁的卫燃顶着满手满脸的油污从发动机舱钻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木头房子里都已经亮起灯了。 如昨天一样吃过晚饭早早的回了房间,闲着没事的卫燃索性掏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忙起了毕业论文,如今已经是五月中下旬,按照自己那位便宜导师的说法,下個月中旬之前必须忙完论文的事情才行,如此算下来,自己也就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当卫燃在生物钟的催促下醒来的时候,伊万两口子早就已经做好了早饭,此时正忙着进行修缮屋顶前的准备工作呢。 这工作倒是并没有什么太难的地方,再加上同在船上工作的那两个至今不知道名字的老家伙,以及周围的几个热心邻居的帮忙,是以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这木头房子的屋顶重新铺上了防水材料。 在亚娜的热情招待下,忙活了大半天的众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午饭,伊万也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和朋友邻居们喝了一顿大酒。 而在一边旁观的卫燃却在暗自叹息,虽然这里是毛子的地盘,虽然这个偏僻的小渔村实在是不算太富裕。但说起来和华夏很多农村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样的远亲不如近邻,同样的年轻人少的可怜,同样像被外面的繁华世界遗忘的中老年人。当然,还有同样的,在都市里体验不到的闲适和宁静,以及似有若无的一丝丝无聊枯燥。 酒足饭饱,醉醺醺的伊万在送走了过来帮忙的邻居朋友之后,却一言不发的将一个渔具包丢给卫燃并且示意跟上,随后拿起一串钥匙就往码头的方向走。 “我们这是去做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去钓鱼”伊万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突兀的问道,“你会潜水吗?” “会,但不是特别专业。” 卫燃如实答道,红旗林场确实教过潜水,不久之前他在夏威夷的时候还花钱体验了一把,但最深的深度也就二十多米。 “那就算了,今天只钓鱼。”伊万说着,已经迈步走上了渔船的甲板,抬手随意的指了个方向。 见状,卫燃也懒得开口再问,越发熟练的启动了发动机,驾驶着渔船离开码头,朝着东北方向开了出去。 “把发动机熄了,然后陪我来钓钓鱼吧。”伊万说着,已经拎着一个黑色的渔具包迈步走出了船舱。 经过这一整天的晾晒,甲板上那层厚厚的油漆总算是干的差不多了,甚至因为偷懒的卫燃在刷漆的时候用的是粗糙的墩布,反倒额外增加了一些摩擦力。 这一老一少在船尾的甲板上各自支了个躺椅,伊万熟练的晃动着修长的鱼竿,将轻飘飘的飞蝇钩甩进水面之后,顺手将手中的鱼竿往摇椅扶手上的孔洞了一卡便躺了下来,显然并不关心会不会有鱼上钩。 相比之下,卫燃也没差到哪去,毕竟他姥姥家可是白羊淀的,别说这钓鱼,就算是昨天早晨用的那种网,他也能勉强抛个足够大的圆出来。 同样将轻飘飘的鱼钩甩进水里,卫燃学着对方的样子在摇椅扶手上固定好了鱼竿,同时暗暗盘算着对方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专心钓鱼不要瞎想” 伊万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闭着眼睛提醒了一句,并在不久之后,竟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算了,就当来玩了...” 卫燃再次在心底念叨了一句,饶有兴致的晃动着摇椅,带动着固定在上面的鱼竿,进而扯动鱼线尽头的假饵,耐心的勾引着水下想要出人头地的猎物。 第472章 伊万的两个忠告 午后温暖的阳光,从岸边森林里吹来的湿润空气,以及甲板外蓝色的湖水,当然,还有脚边那只等着吃鱼的大白猫。 在这份难得的闲适中,卫燃一次次的甩动着鱼竿,虽然难得钓上来的两条鱼全都进了那只猫的肚子,但他又不是冲着鱼来的,所以倒也算得上乐此不疲。 就在他将第三条鱼冲鱼钩上摘下来的时候,刚刚似乎一直在睡觉的伊万眼也不睁的问道,“这两天旳生活怎么样?” 卫燃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如常的将鱼摘下来丢给那只大白猫,随后重新将鱼钩甩进湖面,这才重新躺在摇椅上如实答道,“还算不错,虽然很平淡,但是很充实,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和达丽娅那边比呢?”伊万睁开眼,点上颗烟问道。 “那里简直是地狱”卫燃摇了摇头,“相比之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一样。” “是啊,这里就像是天堂一样。” 伊万呓语般的念叨了一句,拿着鱼竿站起身,一边往回扯线收杆一边继续问道,“维克多,如果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达丽娅那边,还是会选这里?” “只能二选一?”卫燃扭头问道。 伊万重新将鱼钩甩出去,苍老的眼睛看着平静的湖面答道,“对,只能二选一。” 沉默片刻,卫燃笑着答道,“可能还是会回喀山吧” “为什么?”伊万问话的同时,总算把脸扭了过来。 “如果我是你这个年纪,或许会来这里生活。” 卫燃指了指来时的方向,“这里环境非常好,村子里的人虽然不多,生活条件也不如城市里便捷,但是大家关系似乎都挺不错,生活节奏也慢,是个很闲适很适合养老的地方。” 说到这里,卫燃的语气也越发的肯定,“但我还不到那个年纪呢。” “有意思的年轻人”伊万重新坐在了躺椅上,突兀的转移了话题说道,“明天是周五了。” “所以呢?”卫燃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周五我的两个女儿都没有课,所以她们每周四的晚上,都会从彼得堡坐火车回彼得罗扎沃茨克。等到周五,也就是明天,早晨七点的时候,她们搭乘的火车就会到站。” 说到这里,伊万认真的看着卫燃,严肃的说道,“维克多,在她们回来之前,给你两个忠告。” “什么忠告?”卫燃闻言也跟着紧张起来。 “第一条忠告,管好你的脑子,别打我两个女儿的主意,交换联系方式都不可以。第二条忠告,管好你的嘴巴,别透露你的来历,别让她们两个听到不该听到的,更不用炫耀你的成绩或者优点,你最好装成一个自大而且粗鲁的蠢货。” 卫燃正要张嘴说些什么,伊万已经重新看向了平静的湖面,“不用做出任何的保证,我只是通知你而已,只要你有任何一条没有做到,我都会把你装进油桶绑上船锚,活着沉进奥涅加湖最深的湖床。” “谢谢你的忠告”卫燃苦笑着摇摇头,“那么我该以什么名义出现?” 伊万不负责任的说道,“那是你该头疼的事情,达丽娅那个女疯子肯定已经教会你怎么说谎了。” 沉吟片刻,卫燃收起了鱼竿,“我家有個旅行社,准备和你合作带着游客来这里体验渔民生活怎么样?” “可以,我和亚娜都会配合你的。”伊万话音未落,已经将鱼竿丢给卫燃,站起身走向了船舱,“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父爱如山,不是沉湖就是活淹,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伊万不满的喊道,“快点开船回去!” “来了!马上!”卫燃匆忙回应了一句,胡乱收了鱼竿,屁颠颠的跑进了船舱。 不久之后,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这条破旧的渔船慢腾腾的驶向了来时的方向。 再一次有惊无险的靠上了码头,卫燃找了个借口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再一次将精力都放在了即将完稿的毕业论文上。 又是一夜的时间悄然而逝,转眼第二天凌晨四点零五分,伊万准时敲响了卫燃的房门。 早在十分钟之前便已经起床穿好衣服的卫燃故意迷迷瞪瞪的回应了一句,稍等了两三分钟之后,这才打着哈欠拉开了房门。 依旧是一人一个保温饭盒一及一个老式的保温壶,卫燃跟着伊万默不作声的登上渔船,根本不用对方招呼,便主动启动了发动机,倒退着离开码头,缓缓调转方向之后开往了伊万手指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两个宝贝女儿要回来的原因,这天的运气倒是还不错,船尾甲板的那两个老家伙才第一次撒网便有了收获。 而伊万也借着这个机会,别有心思的把卫燃安排到了船尾帮忙撒网。 这工作卫燃倒是真不怵,他抛出去的网虽然没有身边那两位老家伙的圆,但好歹倒也算那么回事儿,不过随着这渔网一次次的撒出去又收回来,他也难免的被弄了一身水外加难闻的鱼腥味。 直到这个时候,伊万这才算是心满意足的把他又叫回了驾驶舱负责往城里开,而他则和他的两个老伙计在船尾有说有笑的分拣的渔获。 扶着舵盘的卫燃何尝不知道对方的打算,那个小心眼儿的老东西完全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那两个宝贝女儿登船之前,想尽方法给卫燃弄的邋遢一点儿。 甚至,他丝毫不怀疑,但凡自己挑明了对方的小心思,伊万绝对会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按进装满多春鱼的塑料大盆里当作答对的奖励。 顶着一身的鱼腥味将船开到了彼得罗扎沃茨克,伊万也再次接过了驾船的工作,显然不想在他的女儿回来的这天出什么漏子。 “今天你去卖鱼” 等船停稳之后,伊万无情的将卖鱼的工作丢给了卫燃,而他自己,竟然跑回船舱换了一身板板正正的得体衣服,连脚上的雨鞋都变成了一双锃亮的皮鞋,甚至卫燃都还能闻到一股古龙水的问道。 虽然卫燃觉得伊万这套动作有些夸张,但看另外那俩老头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恐怕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目送着穿的人模狗样的伊万离开码头,卫燃也毫无心理障碍的拉着小推车,拿着伊万提前写好的价签,跟着另外两个“老”同事一起走向了相距不远的水产市场。 第473章 奥莱娜和奥莉佳 充斥着鱼腥味和烤鱼香气的水产市场里,卫燃熟练的给完成了找零,随后将满满一大兜子多春鱼递给了一个胖大妈。 扫了眼塑料脸盆里仅剩的那点小杂鱼,卫燃百无聊赖的坐回折叠椅子上,划拉着手机屏幕消磨着时间。 临近中午,大胡子老头将卫燃卖剩下的那些死于全都收拢道一个塑料桶里,低价处理给了一个找上门来的年轻人。 “好了维克多,我们该回去了。” 棒球帽老头憋着坏调侃道,“伊万的两个女儿可是非常漂亮,如果你想和她们成为朋友,我可以推荐一家花店给...” “不用了” 卫燃根本不等对方说完便摆摆手,拉着装满塑料盆塑料筐的小推车一边市场外面走一边说道,“我可不想被伊万绑着船锚丢进湖里。” “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大胡子老家伙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卫燃的肩膀,“你的担心一点都不夸张,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有几个小混混缠着那两个姑娘,结果呢?全都伊万打断了鼻子。” “不止被打断了鼻子” 棒球帽老家伙接过话茬,继续吓唬着卫燃,“据说那几个小混混刚从医院出来,就被伊万扒光衣服丢到了广场上。” “所以我们村子有句话”大胡子老头一唱一和的继续说道。 “什么话?”卫燃饶有兴致旳问道,至于害怕?他又没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为什么要害怕? 棒球帽老头儿憋着笑说道,“村子里的狗见到伊万的女儿们都要主动摇起尾巴露出肚皮,否则连狗的主人都会被伊万拽到森林里打一顿。” “他的两个女儿肯定已经被宠坏了吧?”卫燃故意问道,宠坏?能考进那两所学校的,怎么可能被宠坏? “恰恰相反” 大胡子老头儿扫了眼越来越近的渔船,“他的两个女儿可比伊万要有教养多了。” 在和这两個老家伙的闲聊中,一身鱼腥味的卫燃拉着小推车赶回码头,刻意排在最后,沿着跳板走上了渔船。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船头甲板的遮阳伞下并排支起了三张躺椅,此时正有两个穿着牛仔裤皮夹克的姑娘躺在上面,手里端着果汁和伊万开心的聊着什么。 而被三张躺椅围拢的小桌子上,竟然还摆着个一切两半的大西瓜。不过,只看那两个西瓜上分别插着的不锈钢小勺子就知道,这西瓜八成是没有卫燃的份儿了。 见卫燃上船,伊万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更没有介绍的打算,便伸手指了指驾驶舱,“维克多,把船开回去,记得稳一点。” 这老东西...卫燃暗骂了一句,老老实实的固定好小推车钻进了驾驶舱。 扫了眼正在船头甲板围着伊万问东问西的那两个姑娘,卫燃动作麻利的启动了发动机,小心翼翼的操纵着渔船一点点后退离开码头,随后调转方向开往了小渔村的方向。 这一路上,他也借着观察航向,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船头甲板那两个姑娘。 虽然她们两个都是伊万和亚娜的女儿,但却一个高一个矮。长的高的那个一头金色的长发几乎垂到了后腰,长的矮的那个却是利落的短发,甚至发梢还稀稀拉拉的染成了卫燃看见就头疼的季马色。 好在也正是因为如此鲜明的不同,也让他轻而易举的便能通过背影区分出来,给自己带来莫名熟悉感的,恰恰就是那个身材相对矮一些的短发姑娘。 虽然暂时还没能看清对方的正脸,但为了不被沉进湖里,卫燃在确认了目标之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操纵渔船上。四平八稳的开回了小渔村的专用码头。 直到渔船停稳熄灭了发动机,刚刚离开驾驶舱的卫燃又被伊万安排到了船尾,利用湖水清洗那些塑料盆和塑料筐,而他自己则带着两个宝贝姑娘有说有笑的走回了百十米外的木屋。 “看的出来,伊万非常提防维克多,生怕这个勤快的小伙子抢走了他的宝贝女儿。”棒球帽老家伙在下船之前幸灾乐祸的调侃道。 “维克多,给你一条建议。” 大胡子老家伙一本正经的说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穿好救生衣,免得你被丢进湖里的时候没办法活着游回来。”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记得穿救生衣的。” 卫燃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随后开启了抽水泵,利用高压水枪仔细的清洗着其实并不算脏的塑料盆以及甲板。 虽然伊万对卫燃绝对算得上严防死守,但总归不至于让他住在船上。所以在卫燃仔细清洗完了那几个破盆烂筐之后,这老东西也就再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他进门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亚娜一如既往的热情,催着一身鱼腥味的卫燃洗过澡换了衣服之后,主动将他介绍给了那两个一脸阳光笑意的姑娘。 当然,和刚来那天不同,此时经过亚娜嘴里介绍的卫燃,已经成了来自伏尔加格勒某个旅行社的业务经理。 可惜,这业务经理的名头刚蹦出来不久,那个名叫奥莉佳的高个子姑娘便说疑惑的说道,“不对,妈妈,你们被骗了!维克多似乎不止是个业务经理那么简单!” 没等亚娜或者伊万又或者卫燃开口,奥莉佳便拿出了手机,一番搜索之后指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采访视频说道,“在船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维克多,你是那个历史学者吧?找到那张珍贵照片的华夏历史学者?” “哦——!” 坐在一边的奥莱娜立刻跟着说道,“真的是你!我很久之前就看过你的采访,还尝试过做个插红旗的苏联士兵的泥塑呢!维克多,你怎么会来我们这个小村子?难道是来这里调查什么历史谜团的吗?” 卫燃故意玩味的看了眼一脸警告之色的伊万,随后这才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我这次真的是以旅行社的业务经理的身份来这里体验渔民生活的。我女朋友的父母在伏尔加格勒经营一家旅行社,我在找到那张历史照片之前,包括现在,也一直在那家旅行社工作呢。” “谁会来我们这里玩?”高个子的奥莉佳疑惑的问道。 “那些有钱人的脑子都不正常,说不定他们就喜欢我们这种贫困的小村子呢”伊万说完看向了卫燃,“维克多,我说的对吧?” “说的没错,那些有钱人的脑子确实不太正常。”卫燃附和对方的同时尽量保持着正常的语气,内心里的却暗暗撇了撇嘴。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这俩姑娘虽然衣着普通,但他这两天可是偷偷用手机查过的,仅仅楼上那架博兰斯勒钢琴就价值十多万美元,这可不是对方口中“贫困的小村子”里会出现的玩意儿。 而这还只是钢琴而已,同样那个房间里的那些成套的雕刻刀他虽然没找到对应品牌,但却发现在装有雕刻刀的樱桃木盒子上可都是带着签名的。 或许是看卫燃还算上路,伊万多少算是暂时放下了来自老父亲的戒备心。在接下来的闲聊中,刻意少说话的卫燃也渐渐发现,高个子的奥莉佳性格相对开朗的多。而作为妹妹的奥莱娜,则多少有些与之相反的文静。 更让卫燃不解的是,在看到奥莱娜的真人之后,之前通过那张照片带来的那些许让他一直犯嘀咕的熟悉感却又消失不见,他甚至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自己和对方绝对是第一次见面。 随着太阳一点点偏西,亚娜带着两个女儿开始准备起了晚饭,而伊万则带着卫燃和几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塑料瓶子离开了家门。 跟着对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白桦林的边缘,伊万用电钻在几颗足有腰粗的白桦树上各自钻了个眼,随后又从一个并不算大的罐头瓶里拿出了一个香烟粗细的不锈钢管插了进去。 都不用招呼,卫燃便主动把带来的塑料瓶子凑过去,用绳子绑在了树上,接取顺着钢管缓缓滴落的桦树汁。 这东西他在红旗林场同样没少喝,不管去年春天还是今年春天,季马又或者达丽娅老师等人,都会弄不少这东西当水喝。 他这边固定瓶子的同时,伊万已经给第二棵树钻上了眼,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她们两个都喜欢喝这东西。” “就像你喜欢喝酒一样?”卫燃开着玩笑调侃道。 伊万笑了笑,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维克多,明天你自己和那两个老家伙开船去捕鱼,我要在家陪女儿。” “我自己去?”卫燃诧异的看了眼对方,“你就不怕我开船跑了,或者把船开进湖里。” “我甚至有些期待你那么做,那样我就能免费换一艘新船了。” 伊万说话间已经给第三棵树装好了不锈钢管,一边往上固定瓶子一边继续说道,“如果你明天没有惹出什么麻烦,后天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森林里采采蘑菇顺便打打猎,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没有什么考核吗?”卫燃诧异的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担心的事情。 “没有”伊万笑着摇摇头,“我对你的考核已经结束了,结果至少我很满意,我相信你的老师也会很满意的。” 第474章 独自驾船的一天 森林边缘,卫燃将最后一个瓶子绑在树上,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有细问考核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伊万同样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带着卫燃往白桦林深处走了一段,随后从其中几颗白桦树的腰线位置摘下了几个早已装满桦树汁的塑料瓶子交给卫燃,随后拔掉上面的不锈钢管装进罐头瓶,又随意的撅了些树枝细致的堵住了树干上仍在滴落汁液的小孔。 “伊万,你对你的女儿可真好。”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感叹道。 “还用你说?” 伊万哼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又继续说道,“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对于父亲来说,为了孩子就算是把地球炸成两半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知道那得几颗大伊万才够用” 伊万明显听懂了卫燃的调侃,满是沧桑之色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容。 随着距离房子越来越近,卫燃也听到了从二楼自己暂住旳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欢快琴声。 “那是奥莉佳在弹钢琴”伊万停住脚步,脸上带着笑意和自豪介绍道,“这首曲子是...” “花之圆舞曲...” 同样停住脚步的卫燃近乎喃喃自语的抢答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答案,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了斯大林格勒废墟里,那个在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里,坐在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上演奏同一首曲子的老人。紧跟着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条宛若心结的蓝色毯子炸开时肆意飞扬的碎片。 伊万扭头看了眼卫燃,随后不经意的挑了挑眉毛,却是再也没说些什么,更没有继续往前走。 许久之后,顺着二楼窗户传出来的曲子总算换了一首,卫燃清了清嗓子,略带嘶哑的夸赞道,“奥莉佳的钢琴弹得很好。” “回去吧”伊万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卫燃走进了院子。 相比在二楼弹琴的奥莉佳,个子稍稍矮一些的奥莱娜却此时正在帮着她的妈妈亚娜烤着面包,只不过看那些即将被送进烤炉的面团上被她加上的眼睛鼻子嘴巴就知道,这姑娘完全就是在捣乱呢。 或许是因为楼上一直没有停下的音乐,伊万在把桦树汁都送进冰箱之后,倒是难得的没有如之前几天一样打开电视,反而自顾自的煮上一壶咖啡坐在了卫燃的对面,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所谓的“渔民生活体验项目”,以及华夏人的餐桌上都有什么东西。 等到夕阳被白桦林的树梢彻底挡住,比之前几天要丰盛了不少的饭菜也被一一端上了餐桌。 旁观着伊万一家四口吃完了晚餐,期间偶尔回应几句对面两个姑娘提问的卫燃,也在亚娜带着女儿们收拾完了餐桌之后,早早的回了暂住的房间。 转眼第二天一早,熟悉的敲门声叫醒了卫燃。等到房门打开,穿着一身睡衣的伊万将一个饭盒以及一个保温壶塞到他怀里之后,干脆的转身钻进了自已的房间。 虽然今天没有伊万的跟随,但好歹之前几天他已经熟悉了工作流程。小心翼翼的摸着黑将渔船驶离了码头,卫燃操纵着舵盘驶向了那两位老家伙指引的方向。 而在渔船身后的岸边,木头房子的一楼,伊万正躲在窗户后面,举着一架望远镜默默的看着湖面上越来越模糊的船影。 “她找了个好学生”伊万喃喃自语的说道。 “可惜是个外国人”躺在床上的亚娜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遗憾。 “呵...”伊万将望远镜丢进床头柜的抽屉里,“这個世界哪还有本国人?”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亚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茫然和担忧。 “管他们要做什么” 伊万拉上窗帘重新躺在了床上,“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一场小雨,明天森林里说不定会长出很多蘑菇,到时候我们去采蘑菇吧,正好有维克多在,可以让他帮我们背着筐子。” “你可真会使唤那个年轻人”亚娜憋着笑调侃道。 伊万同样笑了笑,“如果这种小事他都不愿意做,他也不配做她的学生。” “说的也是”亚娜打了个哈欠,“继续睡吧,说不定天亮之后你就要头疼修船或者维修城里的码头了。” “有那两个老家伙在,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伊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里的担忧却是一点不少。 闻言,亚娜笑了笑,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些什么。片刻后,伊万也跟着打起了呼噜。 与此同时,卫燃也注意到了砸在驾驶舱挡风玻璃上的细小雨珠。而驾驶舱外的那两个老家伙,也立刻钻进船舱,各自套上了一件老式雨衣。 不得不承认,少了伊万的跟随,在利用声呐追逐鱼群这份工作上,卫燃着实出现了不少失误。不过或许是因为新手运气普遍不错的缘故,反倒误打误撞的让船尾甲板那两个老家伙拽上来满满两大网价值更高的白鲑。 “维克多,快往城里开!” 棒球帽老家伙扯着嗓子开心的喊道,“这些白鲑可比多春鱼值钱多了,而且更好卖。” “我们用不用多打一网?”一直在盯着声呐的卫燃大声回应道。 “不用”大胡子老家伙将上半身探进驾驶舱,“速度快点,今天还有送货的工作呢。” “站稳了”卫燃回应了一句,立刻推动油门开始加速。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紧挨着水产市场的码头,卫燃也将速度降到了最低,这个时间恰恰是一天中码头最忙碌的时候,各种大大小小的渔船简直比牛尿国早班的火车还乱,再加上那俩已经就着新鲜白鲑生鱼片喝起来的老东西明显不打算帮忙,更是逼着他这个无证驾驶的新手船长不得不加着双倍的小心。 一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那些横冲直撞的渔船,卫燃磕磕碰碰的停在了繁忙的码头,直等到棒球帽老家伙系紧了缆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好在,就像那俩老家伙说的那样,当他们将捕获的白鲑用小推车送到市场里的时候,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便卖的干干净净。 难得时间充裕,那俩老东西毫无心理压力的把看守渔船的工作丢给了卫燃,随后又打电话叫来一辆给渔船加油的罐车。 根本不等加油的工作结束,这俩老东西便跑没了影子,这加油结账的工作,自然也就甩给了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卫燃。 几乎就在他结清了大几万卢布的油费之后不到十分钟,又有一辆货运卡车开到了码头。让他哭笑不得是,那俩老东西从卡车的驾驶室跳出来之后,竟然从货箱里牵出来两头奶牛和几只山羊。 一群人费了老大的力气把这些祖宗们送上渔船之后却并没有结束,紧跟着过来的一辆卡车再次送来了些诸如彩钢瓦之类的建筑材料。 “这是怎么回事?”卫燃抓住机会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当然是赚点运费了,快点过来帮忙。”大胡子老家伙显然懒得详细解释,招呼着卫燃把建筑材料全都搬到船头固定好之后,立刻招呼着他马上开船。 心惊胆颤的驶离了码头,卫燃在大胡子的指挥下先开回了小渔村,等到那些建筑材料被卸下去并且收取了几千卢布的运费之后,立刻又开往了湖泊对面的另一个村子。 整整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下午,卫燃几乎是一刻没有休息,从建筑材料到牲畜,从米面粮油到衣服鞋子、再到不知道装了什么但却死沉的板条箱,乃至一个需要转到城里住院的病人和一些不知道哪来的建筑工人。 这条破破烂烂的渔船和负责拉客的那两个老家伙,全都秉承着只要给钱就能上船,只要上船就能送到目的地的朴实理念,一次又一次,一笔又一次的赚取着从几百到一万卢布不等的运费。 一直忙活到下午天色擦黑,总算是把最后几辆需要运输的崭新摩托车送到一个湖岸小镇的卫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趁着没人站在甲板上对着蓝色的湖面滋出了一道黄色的抛物线。 “累坏了吧?”大胡子等卫燃系上腰带,立刻递过来一杯温热的咖啡。 “确实不轻松”卫燃接过咖啡答道。 “每周六都这么忙,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大胡子笑着说道,“奥涅加湖周围很多的村镇都有我们的客户。” “听起来似乎比打渔赚钱”卫燃坐下来应和道。 “确实比打渔要赚钱,但也更辛苦。” 带着棒球帽的老家伙坐在来解释道,“我们的船足够快,装的也足够多,运费更便宜。而且只要不刮风,湖面上总比陆地上好走。” “冬天呢?”卫燃好奇的问道,“冬天怎么办?” “冬天当然是休息了,这毕竟是条渔船,不是雪地摩托不是吗?” 大胡子开了句玩笑,站起身说道,“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回去我来开船。” “还是我来吧”卫燃赶紧将杯子里仅剩的咖啡一口喝光,抢先一步跑进了驾驶舱。 这一天的繁忙跑船工作虽然累,但因为伊万不在身边,他这开船的技术却是明显见涨,至少停靠城里的码头时不至于像之前那么紧张和小心翼翼了。 一路顺顺利利的开回了小渔村,等船停靠在码头上的时候,百十米外的木头房子也已经亮起了灯光。而一整天没见的伊万,却早已经在码头上翘首以盼的等候多时了。 第475章 深夜送上门的巴杨琴故事 “我的船没出什么问题吧?” 几乎就在卫燃熄灭了发动机的同时,固定好缆绳的伊万便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没什么问题” 大胡子老家伙以同样的音量回应道,“维克多的技术已经很好了,而且今天早晨还抓到了不少白鲑。” “而且这个小伙子可比你勤快多了”棒球帽老家伙跟着补充道。 “我的船没事就行”伊万全然忽略了卫燃咬牙切齿的表情,语气遗憾的说道,“我还盼着能换一条新船呢。” “我用纸给你折一条新船算了”站在驾驶舱门口的卫燃没好气的说道。 “少说废话了,快和我来。” 伊万说话间已经接过了大胡子同伴递来的皮包,随后带着他们三人走向了不远处的木头房子。 此时房间里旳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亚娜和她的两个女儿正忙着把盛好的红菜汤端上餐桌。 不过伊万却并没有带着他们坐在餐桌边,而是径直走到了客厅区域,招呼着所有人都坐在了稍显破旧的沙发上。 “今天赚了多少?”伊万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手中的皮包,将里面的现金以及加油的票据全都拿了出来。 “你自己数吧,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大胡子老家伙说话间已经和卫燃分别接过了奥莉佳与奥莱娜姐妹递来的热咖啡。而棒球帽老家伙,则熟门熟路的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伏特加,随后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玻璃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伊万在将包里的所有现金都拿出来轻点里一便之后,竟然从里面数出来几万卢布递给了卫燃。 “给我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不是你支付的加油钱吗?”伊万说话间已经将手中那几张钞票放在了卫燃身前的桌子上,随后又从桌子下面拿出个破破烂烂的计算器一番加减乘除。 “扣除油钱和修船费用,这周每个人能分到...”伊万说到这里扫了眼计算器屏幕,“运气不错,每个人能分到34523卢布,比上周多了差不多一万卢布。按照我们的规矩,零头存起来留着加油和修船,所以每人三万四千卢布。” 伊万话音未落,刚刚还在忙着晚餐的亚娜已经打开了电视旁边那个破破烂烂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着一沓沓不同面额钞票的纸壳子放在了桌子上。 在卫燃的旁观下,伊万分别给大胡子以及棒球帽这俩老伙计各自数出来三万四千卢布。而这俩老家伙在拿到钱之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自顾自的起身直接坐在了餐桌旁边。 “这是你的”伊万说着,又数出来一万两千卢布递给了卫燃。 “这我也有份儿?” 卫燃越发的诧异,以他和红旗林场打交道的经验,想从这些人手里赚到钱的概率几乎和苏联复辟差不多,反倒是被各种名义坑钱才是正常操作。 伊万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卫燃,“你又不是西伯利亚矫正营里的犯人,既然你付出了劳动,当然就能拿到报酬。怎么?难道你之前的老板从不给你发工资的吗?” “有的老板发,甚至连女儿都送给我了。但有的老板只知道坑我的钱。”卫燃半是调侃半是暗示的抱怨道。 “本来我对只发给你一半工资这件事还有些愧疚,现在听你这么说,反倒让我舒服多了。” 伊万将剩下的钱按面额放进纸壳子里,同时带着警告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发给你工资了,所以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放心吧” 卫燃动作夸张的抖了抖到手的一万两千卢布,珍而重之的将其收进自己的钱包,“这笔钱我要好好保存起来,等以后有机会给我的老板看看。” 伊万抽了抽嘴角,转移了话题说道,“洗洗手一起吃饭吧,明天周末不用出去打渔,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喝一点。” “只要亚娜阿姨没有意见”卫燃说话间已经跟着对方站起了身。 就像昨天一样,卫燃已经选择当个听众,听那两个姑娘讲她们在学校遇到的趣事和白痴,听那两個“老同事”讲今天早晨网到的白鲑,又或者亚娜唠叨伊万少喝几杯,乃至伊万借着酒意扬言要去列宾美术学院,把奥莱娜刚刚不小心提到的某个总是纠缠她的男生扒光了挂在校门上的狠话。 吃完了一餐热热闹闹的晚饭,等送走了两位喝高了的老伙计,全程连一杯酒都没喝完的卫燃也遵循着伊万一家的作息规律,早早的回了房间,继续敲打着键盘去忙他的毕业论文。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是笔记本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晚上九点四十二分的时候,他的房门却被外面的人以极为轻微的动作敲响了。 带着疑惑打开房门,卫燃万万没想到,敲门的竟然是伊万的大女儿,那位高个子的奥莉佳。 下意识的看了眼奥莉佳的身后以及楼下的方向,见伊万不在,卫燃却更紧张了。 “嘘——” 穿着一身皮卡丘睡衣的奥莉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绕过卫燃钻进了房间,随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有...有什么事吗?” 卫燃问话的同时不着痕迹的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他不得不考虑,眼下这情况一旦被伊万看见,自己到底该怎么从沉进湖底的油桶里活着逃出来。 “别紧张”奥莉佳翻了个白眼,“当然,也别误会。” “我紧张的是你爸会不会误会”卫燃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生怕这是伊万故意设的陷阱。 “我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 奥莉佳自顾自的走到钢琴边,翘着二郎腿坐在了琴凳上,“维克多,你是个历史学者对不对?” “这件事在你们回来的当天不就认出来了吗?”依旧靠着门框,随时准备离开房间的卫燃压着声音答道。 “我和奥莱娜这两天看了你之前的很多采访”奥莉佳顿了顿,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维克多,你能不能帮我也调查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卫燃警惕的问道。 “我爸爸又不会吃了你,你不用这么紧张。” 奥莉佳翻了个白眼,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拖着自己的下巴慢悠悠的解释道,“是一台很旧的巴杨琴,去年暑假我在学校兼职的时候,无意中在学校的乐器仓库里发现的。” “巴杨琴?”卫燃越发的疑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装巴杨琴的行李箱里装的其他东西很有意思” “不不不”卫燃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石英表,“我是说,你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来找我?” “难道白天说?” 奥莉佳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爸爸会同意你和我或者我妹妹有接触?” “有这样一个父亲很累吧?”卫燃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 奥莉佳愣了愣,随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确实有些累,不过至少他把我们保护的很好。维克多,是不是可以说正事了?我这个时间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聊天打发时间的。” 话说到这里,这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姑娘竟然兜里摸出个金属烟盒,从里面弹出两颗烟朝卫燃示意了一下。 卫燃摆手拒绝了对方的香烟,“继续刚刚的话题,说说还有什么东西吧。” 奥莉佳耸耸肩,自顾自的又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香烟,直等到浓郁的烟雾从她的嘴巴鼻孔里喷出,这才继续说道,“那个行李箱里除了巴杨琴之外,还有一块用报纸包着的黑面包,一小瓶粗盐,半条鱼干,一本只剩下一半的乐谱,还有一条项链和一支手枪。” “一支手枪?” 奥莉佳点点头,伸手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早有准备的调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卫燃。 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卫燃发现屏幕上的照片是一支被放在掌心的小手枪。仅从照片中那只手后面隐约可见的黑丝大腿和裙摆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一只女人的手,换言之也暗示了那支手枪确实不算太大。 稍稍放大照片,手枪的木制握把贴片上除了菱形的格子防滑纹之外,还有“苏维埃银行”的字样。 “这支枪我不认识” 奥莉佳接过卫燃递回来的手机,重新嘬了一口烟,喷云吐雾的继续说道,“但我一直好奇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在那个行李箱里的。” “tk自动手枪,算是苏联建国后生产的第一款手枪。奥莉佳,不如先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的怎么样?”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后退几步坐在了床上,他之所以认得出这支手枪,还要感谢红旗林场的枪械课程。当初卡尔普曾经系统的讲解过kgb装备过的武器。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这款小手枪,当然,那时的kgb还叫nkvd呢。 “因为一个谣言” 奥莉佳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的导师和我说学校的乐器仓库里藏着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肖斯塔科维奇曾经用过的钢琴,我信以为真了。”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刚刚提到的那一串名字是谁,但显然那不是重点。 “实际上只是因为去年暑假的时候轮到我的导师负责乐器仓库的整理工作,但是她那时候更想去维也纳旅行,所以她把这份工作以四万六千卢布的价格转交给了我。” 奥莉佳无奈的摊摊手,“在我意识到被骗的时候,暑假都已经快要结束了。不过也正是那份工作,让我意外发现了那个行李箱。” “所以那台巴杨琴现在还在你们学校的乐器仓库里?” “怎么可能!” 奥莉佳打开窗户,将手中只抽了一半的香烟弹到蒙蒙细雨中,随后转过身靠着窗子说道,“我总不能白白被那个可恶的老女人骗,所以我额外买了一台二手的巴杨琴和差不多的行李箱,把乐器仓库里的发现的那些东西带回来了,现在它们就放在学校宿舍我的的床底下。 维克多,如果你真的像采访里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调查那台巴杨琴的来历?我一直非常好奇它背后的故事,但是学校里根本查不到关于它的记录。” “报酬呢?” 卫燃摊摊手,“我是个历史学者没错,但我可不是不要报酬的志愿者。连伊万先生都会给我发工资,奥莉佳,你总不会打算让我义务劳动吧?” “如果那台巴杨琴是什么名人用过的,卖掉的钱你可以拿走三分之一怎么样?”奥莉佳低声问道。 卫燃没好气的提醒道,“奥莉佳,虽然我是个音乐白痴,但也没听过俄国的历史上有哪个音乐家是靠演奏巴杨琴出名的。” “如有你有兴趣我可以说出好几个使用巴杨琴的俄国音乐家的名字,不过现在还是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奥莉佳关上窗户,重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琴凳上,开着玩笑继续问道,“你不会对我或者我妹妹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吧?” “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被装进棺材里。” 卫燃摊摊手,“我最近没什么时间,所以先让我考虑考虑吧,等我有兴趣而且有时间的时候或许会帮你调查一下。在那之前,你最好别把那台巴杨琴和刚刚你提过的东西弄丢。”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奥莉佳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卫燃,“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等你有时间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晚安。” 话音未落,奥莉佳已经拉开房门走向了属于她的房间,只给卫燃留下了一张字条,半个关于巴杨琴的故事,以及混杂在尼古丁味道中的沐浴露香气。 第476章 被迫顺路 打发走了深夜造访的奥莉佳,卫燃关上房门重新躺在了床上。他可没兴趣帮对方调查什么巴杨琴,更不想让伊万误会,进而给自己惹来什么完全不必要的麻烦。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早,昨天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蒙蒙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取而代之的则是明媚的阳光以及带着些许土腥味的新鲜空气。 难得的一觉睡到上午七点半,卫燃才在亚娜的呼唤下起床下楼,刷牙洗脸之后坐在了餐桌边上。 “今天我们去采蘑菇” 亚娜一边给众人倒牛奶一边说道,“男士们带着武器,姑娘们带上篮子。如果运气好,下午的时候我们就有蘑菇馅饼吃了。” 矮个子的奥莱娜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更想继续在房间里睡觉,或者躺在床上玩游戏。” “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床和我们一起去采蘑菇” 奥莉佳调侃完了妹妹,端起温热的牛奶咕嘟咕嘟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而坐在她对面的伊万,也同时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这父女俩颇有默契的吐了口气,仿佛他们喝的不是牛奶而是伏特加似的。 “奥莱娜,和我们一起去采蘑菇吧,你不能总是憋在房间里。”伊万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牛奶劝道。 “我可不是总憋在房间里” 奥莱娜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牛奶,苦着脸说道,“上周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养马场,现在我感觉只要离开房间就能闻到那股马粪的问道。” “你小时候可是非常喜欢马的” 亚娜端着一篮子刚刚烤好的面包坐下来,正准备如往常一样说些奥莱娜小时候的事情,前者便赶紧将话题扯到了晚上下午回学校的事情上。 还算是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早餐,卫燃和这一家人一起,各自换上了雨靴,随后又接过了伊万递来的一支看起来很有年头的sks半自动步枪。 “伊万,我们这是去打猎?”卫燃检查了一番枪膛,随后将弹夹上的子弹压进去问道。 “森林里有时候会有狼,而且这个季节棕熊也结束冬眠了,所以小心点总没错。”伊万说话的同时,也给他手中的一支立式双管猎枪装上了两发子弹。 “为了个蘑菇至于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跟着伊万最先走进了湿漉漉的白桦林。 “昨天晚上谁去你的房间了?”伊万突兀的问道,“你们聊过什么?做了什么?” 卫燃愣了愣,扫了眼对方有意无意指着自己的猎枪,干脆的掏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连同昨天晚上奥莉佳给自己的那张手写着她手机号码的纸条一起递给了对方。 看了眼卫燃,伊万接过手机,调低音量贴在了耳边。 许久之后,伊万将手机还给了卫燃,颇有些难过的说道,“这种事她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宠物。” 卫燃接过手机自顾自的说道,“伊万,你的女儿们已经成年了,她们肯定会有自己的秘密,你这样过度的保护她们,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她们的反感的。” “你在教我怎么做个父亲?”伊万不满的瞪了眼卫燃。 “随便你怎么想” 卫燃晃了晃仍旧拿在手里的手机,转过身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录音你也听了,所以是不是可以别用枪对着我的屁股了?” “你最好别打她们的主意”伊万不满的威胁了一句,终究还是将枪口移到一边。 随着两人继续前进,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倾倒的枯木,其上也隔三差五的长着些各种颜色和造型的蘑菇。走在后面的亚娜也开始带着两个女儿开始了忙活。 “伊万,我们就这么看着?不用去帮忙吗?”卫燃朝靠着树干抽烟的伊万问道。 “你知道哪种蘑菇能吃哪种蘑菇有毒吗?”伊万说话的同时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卫燃,“别拒绝,我都在录音里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了。” 卫燃张张嘴,最终还是接过了对方的递来的烟盒和一次性打火机,等到烟头冒出火星,他这才继续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伊万摊摊手,“如果知道我早就去帮忙了”。 “算了,那还是抽烟吧。” 本就是没话找话的卫燃索性找了个树桩坐下,在指尖缭绕的烟雾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维克多,你能帮奥莉佳调查清楚她说的那些东西吗?”伊万突兀的凑到卫燃边上问道。 “干嘛?”卫燃警惕的看着对方,“放心吧,我不会主动联系奥莉佳的。” “如果你有时间就帮她查一查吧” 伊万犹豫了许久,不情不愿的将刚刚卫燃给他的那张纸条又塞给了卫燃,“在给她打电话之前,你最好先通知我一声,否则...” “否则装进油桶绑上船锚活着沉进湖里?” 卫燃没接对方手里的纸条,带着一丝丝的报复心推诿道,“这种历史调查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况且我最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 “我自己一样能帮奥莉佳调查出来”伊万没好气的收起了纸条。 “祝你成功” 卫燃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份调查工作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益,更何况又不像关岛那次能让自己学会堪称学生时代阴影的英语,他自然也就没多大的动力。 伊万抖了抖眉毛,终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捏着烟头狠狠嘬了一大口,好似烟纸里卷着的不是烟丝,而是旁边的卫燃一样。 像个保镖似的陪着亚娜母女三人,以及吹胡子瞪眼睛的伊万采了一上午的蘑菇,一行人赶在中午太阳升到最高点之前离开了森林。 剩下的半天时间里,亚娜用采来的新鲜蘑菇烤了满满三大盘子馅饼和一篮子掺了蘑菇的面包,随后又做了一大盆被卫燃视为异端的奶酪芝士蘑菇馅饺子。 等到下午太阳即将落山,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俩,以及同样准备离开的卫燃各自带着一個装满了馅饼的保温饭盒登上了渔船。 “维克多,还是你来开船吧。”穿的西装革履的伊万站在甲板上说道,“去城里,记得开稳一点。” “没问题” 卫燃朝站在码头的亚娜挥了挥手,趁着那姐妹俩不注意问道,“伊万,以后能来你这里做客吗?” “当然可以”伊万扫了眼身旁的女儿,格外小气的说道,“不过你最好能工作日来。” “来帮你打渔吗?”卫燃故意不点破对方的小心思,同样更不等对方回答,便干脆的转身钻进了驾驶舱。 “聪明的小伙子”伊万感慨了一句,随后招呼着两个女儿坐在了船头甲板的躺椅上。 而驾驶室的卫燃,也熟练的操纵着这艘破破烂烂的渔船,一路顺风顺水的赶到了奥涅加湖西南岸的彼得罗扎沃茨克码头。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操纵着渔船靠上码头之后,防了他一路的伊万却给他又安排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任务。 “你让我送你的两个女儿去彼得堡?”卫燃诧异的看着伊万,就连那两个准备下船的姐妹俩都一脸意外之色。 “上午在森林里的时候,你说的也许是对的。” 伊万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而且你不是刚好要去彼得堡吗?所以顺路帮我把她们送进学校吧,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拒绝的。我要在这里盯着给渔船加油才行,她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卫燃张张嘴,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姐妹俩,最终不情不愿的点点头。顺路?顺路个屁!但是对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自己要是拒绝,等回了红旗林场,指不定会有什么倒霉事等着自己呢。 “好了,早点出发吧。” 伊万分别和他的两个宝贝女儿抱了抱,随后又抱了抱卫燃,顺便在耳边低声提醒道,“管好你的脑子。” “你逼着我送她们的,我可一点都不顺路!”卫燃同样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怼了回去。 告别了站在甲板上一脸担忧的伊万,卫燃跟着姐妹俩离开码头,搭乘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的方向。 “维克多,你和我爸爸说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让你送我们去彼得堡?” 出租车刚刚启动,坐在卫燃后面的奥莉佳便抱着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好奇的问道。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吧”卫燃信口胡诌道。 “真是难得”奥莱娜说话的同时撕开一块口香糖塞进了嘴里,“爸爸不会是不小心吃了毒蘑菇吧?” “你才吃了毒蘑菇” 奥莉佳在妹妹的头上敲了一下,随后重新看向坐在前面的卫燃,“维克多,既然你要把我们送到彼得堡,不如顺便去看看昨天我说过的那些东西怎么样?” “对!一起去看看吧!” 奥莱娜同样兴致勃勃的说道,“如果奥莉佳发现的那台手风琴真的是什么知名音乐家用过的,说不定我们把它卖掉之后就能帮爸爸给渔船换两台新的发动机了。” “等等,换发动机?”卫燃疑惑的转过头,“给那条渔船?” “那条船的发动机经常出故障” 奥莉佳苦恼的说道,“一个月前那条船在湖面上熄火了,我爸爸和他的伙计们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才让它重新发动起来,那天他们赶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性格稍稍有些内向的奥莱娜跟着说道,“维克多,帮帮忙怎么样?那台手风琴上还有...” “巴杨琴,准确的说,应该叫它巴杨琴” 奥莉佳用完全不必要的解释打断了妹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总之,既然你要去彼得堡,不如顺便去看一眼怎么样?至于要不要帮忙,等你看过之后再说。” “这忙可不好帮...”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过去看看,反正到时候大不了推脱查不到就是了,但如果不去,保不齐那位伊万要给自己制造什么麻烦呢。 第477章 DSCH动机 跟随着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俩坐了将近八个小时的火车,当他们赶到圣彼得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接下来先送你们谁去学校?”卫燃站在火车站出口问道。 这姐妹俩相视一笑,奥莉佳晃了晃手里旳钥匙,“跟我们走吧。” 卫燃挑了挑眉毛,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随着他们离开了火车站,又穿过一条马路之后,最终走进了一座大型超市的停车场。 片刻后,奥莉佳从停车场里开出来一辆半新不旧的日产轿车,降下车窗招呼道,“上车吧!行李放在后备箱里。” 卫燃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奥莱娜,迈步走到车尾,将行李箱放了进去。 等他钻进车子,先一步上车的奥莱娜已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系好了安全带。 几乎在车门撞上的同时,奥莉佳已经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这辆车子开上了主路。见这有说有笑的姐妹俩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卫燃也就懒得多问,只是默不作声的再次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出乎他的预料,当这辆车子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既没有开进列宾美术学院,更没有开进彼得堡音乐学院,反而停在了一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 “你们不住在学校?”卫燃后知后觉的问道。 “前年我们就搬出来了” 奥莉佳浑不在意的说道,“当然,别和我爸爸说,这件事只有我妈妈知道。” “还有车子,也别和他说。”奥莱娜在一边补充道,“车子的事情连妈妈的都不知道。” “你们不会杀人灭口吧?” 卫燃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拎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钻出了车子,至于行李箱,他压根就没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毕竟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胆子在这姐妹俩的房间里过夜,更不认为对方会让自己留下来。 “只要你不乱说应该不会” 奥莉佳同样开着玩笑答道,“妈妈说你值得信任,否则的话我们可不会带你来这里。” “果然...”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还说这俩姑娘怎么会这么心大的敢带自己这个陌生人过来,原来是她们的妈妈亚娜早就打过招呼了。 跟着这姐妹俩搭乘电梯上楼,走在最前面的奥莱娜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套房子倒是并不算大,看起来仅仅只是个一室一厅的套房,但好在收拾的倒是挺干净。 扫了眼客厅周围墙壁上贴着的消音海绵,又扫了眼靠墙放着的那架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立式钢琴和一些尚未完工的雕塑,卫燃这才在奥莉佳的招呼下坐在了一张堆满了玩偶的沙发上,而奥莱娜在把带来的两个大号保温饭盒放进冰箱之后,顺手又拿出了一瓶冻的冰凉的可乐递给了卫燃。 “奥莱娜,过来帮我一下!”似乎是卧室的房间里,奥莉佳喊了一嗓子,闻言,奥莱娜赶紧跑了进去,紧跟着便传来各种瓶瓶罐罐碰撞时才会发出的细碎动静。 片刻后,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俩合力抬着一个带有金属包角的木头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大?” 卫燃惊讶的看着这姐妹俩放在地毯上的木头箱子,这东西最多也就比床头柜小一号,其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留下的痕迹。 “自从得到它之后,我们一直拿它当床头柜用的。”奥莉佳说话的同时,奥莱娜已经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箱子上的挂锁。 随着箱子打开,卫燃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这里面除了之前奥莉佳曾经提到的那些东西,竟然还有两个带有魔术贴的腋下枪套,那枪套里装着的,却是两支经过镀铬的pss微声手枪。 “这是我们读大学的时候,爸爸送我们的礼物。” 奥莱娜拎起那两个枪套晃了晃,一脸无奈的说道,“他担心我们自己在彼得堡生活会遇到危险,但实际上我们反而更担心这两支手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不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两支手枪,我们也不用从学校里搬出来。” “父爱如山...” 卫燃咧咧嘴,明智的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自己偷偷租房子,经济压力很大吧?” “还好” 奥莉佳从箱子里抱出了一台巴杨琴,“这套房子是奥莱娜的老师租给我们的,所以并不算贵,我们两个平时兼职的一些工作足够用来支付房租的。去年我们甚至用奖学金买了楼下那台二手车,那在之前,我们都是骑摩托的,但是冬天骑摩托太冷了。” 说话间,这姐妹俩已经手脚麻利的将那台和手风琴没有太大区别的巴杨琴放在了餐桌上,随后又将之前提到的黑面包、半条鱼干、一小瓶粗盐,以及半本乐谱和一条项链,以及一只tk手枪全都摆在了桌面上。 在得到奥莉佳的允许之后,卫燃打开拎上来的公文包,装模作样的从里面拿出一双本就是用来装模作样的白色手套戴在了手上,然后在一番观察之后,拿起了那支tk自动手枪。 小心翼翼的抽出弹匣,卫燃的心头骤然一紧,这弹匣里竟然还压着几发子弹。试着拉动套筒,万幸,至少枪膛里是空的。 看了看木制枪柄贴片上“苏维埃银行”的字样,卫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按照他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查到的内容,这种手枪大多使用的是电木枪柄贴片,使用木质的,大多都是早期型号,至于这个早期有多早,起码也能追述到1930年以前。 在那个年代,这种巴掌大的小手枪虽然属于“平民武器”,但实际上它可从来没有向平民出售过,有资格配发这种武器的,基本上都是nkvd、红军高级军官、重要的科研工作者,乃至苏维埃银行的中高级人员。 尤其桌子上这支明显使用了订制枪柄贴片的,曾经它的主人就算是苏维埃银行的某个行长,卫燃都不会觉得有丝毫意外。 看完了手枪,卫燃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面包和鱼干看了看。很明显,那块保存了不知道多久的面包曾经被切下去过一部分,切面的位置还能看到面包里掺杂着些许锯末似的不知名原材料。再看那半条只剩下尾巴的鱼干,其上还带着个似有若无的牙印。 再次将东西放下,卫燃拿起了那半本乐谱。对于他这个音乐白痴来说,这乐谱上的小蝌蚪几乎约等于无字天书。 仔细的一页页翻了翻,除了五线谱之外再无他物,仿佛就是一本乐谱拆分成了两份,而这只是其中一份而已。 “这上面记录的是什么曲子?”卫燃放下乐谱之后问道。 奥莉佳摊摊手,“c大调第七交响曲,当然,大多数人更愿意称它为列宁格勒交响曲,这半本乐谱记录的是第四乐章的全部,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它直能算四分之一本乐谱。” 说到这里,奥莉佳拿起了桌子上的巴杨琴,“但不管怎么说,它毕竟是交响曲,至少不是靠这种乐器就能单独演奏的。” 话音未落,奥莉佳已经背好了巴杨琴,流畅的演奏出了一小段完成称得上脍炙人口的喀秋莎。 “这台巴杨琴保存的非常好,” 奥莉佳取下背在胸前的巴杨琴,伸手指着雕刻在装饰盖上的一小串五线谱说道,“它就是让我一直很想调查清楚这些东西来历的最主要原因。” “这是什么?” 卫燃疑惑的问道,如今他虽然会用华夏古琴弹奏两首曲子,会用布鲁斯口琴吹一首完整的《as time goes by》,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其实根本看不懂这些在五线谱上跳皮筋的蝌蚪符号。 “dsch动机”奥莉佳的嘴里蹦出了一个卫燃完全听不懂的名词。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音乐密码” 奥莉佳无奈的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作曲家将自己名字的缩写转换成了音名。最喜欢这么做的,是巴洛克时期的德国作曲家巴赫。从他开始之后,很多作曲家音乐家都会用这种浪漫的方式将自己或者爱人的名字隐藏在乐谱里。” 奥莉佳顿了顿,指着面板上的雕刻内容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懂音乐的话,其实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这里面的转换规则。 所以我们不如简单点,你只要知道这些音符被叫做dsch动机,知道这个dsch动机同时也是苏联时代最重要的作曲家,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签名就够了。” “姐姐,他可能连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肖斯塔科维奇是谁都不知道。”已经吃光了一个苹果的奥莱娜在一边小声提醒道。 “那半本乐谱里记录的《列宁格勒交响曲》,就是他谱写的。”奥莉佳简单直接的追加了一句关于这个人的解释。 “所以,你是觉得,这个手风琴...” “巴杨琴”奥莉佳认真的纠正道,同时按了按右手边的按键,“手风琴的右手键是和钢琴差不多的,巴杨琴是和老式打字机差不多的圆形按钮。” “好吧,巴杨琴” 卫燃从善如流的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叫法,“所以你怀疑这台巴杨琴是那个什么来着?德米特里?你怀疑是他用过的乐器?” “我觉得有很大可能,但这种事情需要想办法证实才行。” 奥莉佳小心翼翼的将巴杨琴放回了箱子,随后苦恼的说道,“但莪们学校的音乐仓库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个箱子的记录,更不知道是谁把它放进去的。” “既然什么记录都没有...” “可是万一我把它公之于众之后有人找上门来呢?” 奥莉佳坦然的反问道,“它是我偷偷从音乐仓库里拿出来的,我本来只是想给我的老师制造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可并不是想把自己送进监狱。” “放心吧,这点儿破事没人会把你送进监狱的。就算送进去,你那位老爹也能把你弄出来。”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思索片刻后问道,“奥莉佳,我们先假设一下。如果我查到它真的是你刚刚说过的那位作曲家的遗物,但是它是有主人的,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奥莉佳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送回去,让它原来的主人好好保管这么重要的东西。” 卫燃笑了笑,继续问道,“条件不变,如果它已经是无主的东西呢?” “以一个合适的价格重新卖给学校” 奥莉佳继续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样不但能帮我家换一条新的渔船或者给渔船换两个新的发动机,而且只要价格开的够高,就算是学校也会重视这些东西并把它们好好保存起来,而不是一直丢在仓库最角落充当其他乐器的防潮垫。” “维克多,你同意帮奥莉佳调查这些东西了?”奥莱娜机灵的问道。 “我还没做出决定呢” 卫燃果断的摇摇头,“首先,佣金的问题我们都还没仔细谈过,其次,我明天就要去一趟索契,然后还要去加里宁格勒,至少要半个月之后才有时间呢。” “佣金不是谈过了吗?”奥莉佳指了指木头箱子,“不管卖多少钱,你都能拿到三分之一。” “你确实说过,但我可没同意。” 卫燃摊摊手,“奥莉佳,不如这样,最多半个月之后,我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再说怎么样?不管是佣金的问题,还是调查这些东西的问题。” “只是半个月而已” 奥莉佳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到时候你最好能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偶尔会去音乐剧场兼职,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学校里。” “没问题”卫燃说着已经脱掉手套放回了公文包,“既然这样,我会在六月份之前再联系你的。” “最后一件事” 奥莉佳稍稍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维克多,昨天采蘑菇的时候,你和我爸爸说什么了?”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自己的女儿。” 卫燃笑了笑,一边拎着公文包往门口的方向走一边说道,“那么,你们谁愿意送我下楼,顺便让我从后备箱里把行李拿出来带走?” “一起吧” 不太喜欢说话的奥莱娜最先开口说道,“怪不得他愿意让你和我们一起来彼得堡,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我们说话。” “伊万先生还是非常疼爱你们的”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坦白说,他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已经做父亲的俄罗斯男人都要合格。” “应该说过分合格了” 奥莉佳翻着白眼抱怨道,“这里又不是美国,哪个父亲会在女儿准备上大学的物品清单里加上手枪这种东西?” “幸好不是在美国”奥莱娜一唱一和的说道,“否则我们可能要背着火箭筒去学校他才放心。” ------题外话------ 感谢 飞舞手、短腹幽蟌分别打赏100点 书友圈有个能拿粉丝称号的活动,下个月不一定有了,现在只有进了月票前一百才有活动资金,进不了就没有活动,更没办法给称号,所以想要称号的可以参与下,虽然一个只有10个名额... 第478章 三个人之门卫斯特潘 告别了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俩,卫燃拉着行李箱走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立刻赶往了机场的方向。 如今这半个月的行程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但他可还还有两个地方没有跑过呢。这时间是要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甚至他都能预感到,一旦超时的话,达丽娅老师肯定有无数的花样在等着自己。 紧赶慢赶的来到机场,卫燃几乎被广播点名催着登上了飞往索契的飞机。 直等到航班起飞,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而开始琢磨奥莉佳想要调查的那台巴杨琴背后的故事可能有联系的历史。毫无疑问,首先要怀疑旳无疑是列宁格勒保卫战。 在他学过的历史专业课里,关于这场守城之战的描述里多了太多比血腥更让人颤抖的描述。 时长872天的围城战,能与之比肩的或许只有在更北方发生的摩尔曼斯克保卫战。 但相比物资源源不断的摩尔曼斯克,彼时充斥在列宁格勒的,是遍布每一个角落的饥饿和轰炸。 所有有关那场战争的描述里,都无可避免的出现了“饥荒”、“围困时间最长”、“破坏性最强”、“死亡人数最多”乃至“种族灭绝”一类的字眼。 同时伴随这些血腥与残酷出现的,自然还有绝对无法忽视的那条冰上生命之路。 自己有勇气进入那个战场吗? 卫燃看着舷窗外祥和的大地扪心自问,许久之后却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他没有勇气,因为饥饿远比战争更加残酷难熬。 但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想起了曾在芬兰那个暴风雪中的小屋里成为朋友的科农,他清楚的记得,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记者就是列宁格勒保卫战的幸存者。 或许能在那里遇到科农呢?他会认出我来吗?应该不会吧?毕竟那是列宁格勒保卫战之后的事情了,他怎么可能记得呢。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唯一庆幸的,便是至少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可以拒绝进入某些让他心生恐惧的战役。 在纷飞的思绪中,卫燃搭乘的航班平稳的降落在了索契机场。循着当初达丽娅给自己的日程表上记录的地址,卫燃坐上一辆出租车,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紧挨着黑海海岸线的一座度假村。 根本不用去查询这座度假村的历史,仅仅只看那厚重的斯大林式建筑就知道,这座度假村在苏联时代,极有可能曾经承担着高管疗养院的功能。 “门卫...应该又是个和伊万一样的老家伙吧...” 卫燃看着日程表上的联系方式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这才掏出手机,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听筒里的等候音仅仅只响了三声便被接通,但却并没有任何人说话。 清了清嗓子,卫燃开口说道,“我找门卫。” “谁让你打这个电话的?”电话另一头的人问道,说话的是個男人,嘶哑而浓厚的气泡音让卫燃有种立刻给对方安排个气管插管的冲动。 “达丽娅” “达丽娅?喀山的达丽娅?” “对”卫燃皱着眉头答道。 “所以你就是维克多?”电话另一头的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度假村门口的那个年轻人?” “我是维克多”卫燃耐着性子答道,权当是没听到对方最后那句调侃。 “等我几分钟” 卫燃还没来得及回应,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很快,一辆奔驰越野车从度假村里面开出来,并最终停在了他的身边。 出乎卫燃的预料,车上的人是个看年龄最多也就40岁的光头男人,而他一开口,卫燃便立刻将其和刚刚电话里的人对上了号。 “上车”这个男人说话的同时还指了指副驾驶。 闻言,卫燃默不作声的拉开了后排驾驶室的车门,将行李箱丢进去之后,这才钻进车厢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安全带”这个中年男人继续用难听的气泡音提醒道。 等到卫燃系好了安全带,这个男人才踩下油门,四平八稳的驾驶着车子开上了主路。 “斯特潘” 开车的中年男人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一本正经的朝卫燃伸出了手,“斯特潘赫洛佐夫,很高兴你来索契。” “维克多” 卫燃颇有些不太适应的和对方握了握手,这个光头男人身材并不算壮硕,但除了那让人印象深刻的难听气泡音之外,他的眼神也格外的锐利,以至于让他不由的想起了伊万船上那只大白猫捕捉水鸟的时候才有的专注。 “知道达丽娅让你来这里做什么的吗?”斯特潘松开卫燃的手,一边缓缓踩下油门一边问道。 “只说让我来见你一面,并且只有在得到你的同意之后,我才能去见下一个人,除此之外,别的并没有说太多。” “嗯”斯特潘闭着嘴巴回应了一声,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默。直等到身后的海岸线已经被各种建筑彻底挡住,只等到道路两侧开始出现茂密的阔叶林,他这才再次开口问道,“以前来过索契吗?” “来过一次” 卫燃语气平淡的回应道,“三四年之前了,以导游的身份,带着游客来这里玩过。” “滑雪?” “温泉,冬季剧院”卫燃笑着答道,“当然,还有斯大林同志的绿色别墅。” “斯大林同志?同志?哈哈!这个词用的不错!”斯特潘宛若神经质般的笑了笑,“现在很多人都称呼他为先生。” “大概是因为称呼他为先生的人不太担心他会重新活过来吧”卫燃开了个足够小但却足够吓人的玩笑。 “幸好现在的医学不够发达”貌似很好说话的斯特潘附和了一句,紧跟着又问道,“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 “说实话?” “当然”斯特潘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对我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卫燃稍稍将车窗降下去一些,“对于俄罗斯人来说,这里应该算是度假的首选了吧?温暖的阳光,金色的沙滩,还有各种热带水果和我暂时没看到的比基尼姑娘。” “挑剔的华夏人” 斯特潘笑了笑,转而说道,“这里确实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比较暖和,以及姑娘们丝毫不吝啬露出雪白的大腿和她们一部分柔软的胸肌。”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斯特潘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需要往俄罗斯走私进来一些东西,或者悄无声息的运出去一些东西,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看在红旗林场的份儿上,每年你可以得到100公斤的限额。不管是黄金还是毒药,哪怕是活人都没关系。 当然,你肯定知道什么东西不能碰,所以别想着尝试些太危险的念头,否则你会和你想走私的东西一起沉进黑海。” “这算什么?”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不算什么” 斯特潘无所谓的说道,“达丽娅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些年一直如此,她既然让你来这里找我,如果不是想让我杀了你的话,肯定是对你足够满意,所以我不介意送你些小礼物,仅此而已。” “我还能知道更多的东西吗?”卫燃试探着问道。 “让我想一想...” 斯特潘沉默的驾驶着越野车开过了两个十字路口,这才继续说道,“以后如果你需要了麻烦,只要你能逃到这里,我都能把你送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相反,如果你需要些帮手去解决些麻烦,只要不是必死的局面,我都能支援你至少十几个人没问题,当然,如果出现伤亡,你要支付一些抚恤金才行。 最后,如果不是上述的那些情况,我们越少见面越少联系越好。就这些吧,别的似乎也没什么能告诉你了。” “需要等值交换吗?”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对方如此干脆告诉自己这么多东西,自己总要表示表示才行,哪怕对方说的那些,自己大概率都用不到。 “你发现的那张在国会大厦插旗的照片能不能送我一张?” 斯特潘带着一丝丝的期待问道,“我去莫斯科的卫国战争博物馆看过,虽然拍的不如后来摆拍的角度好看,但还是很震撼。” “这种事当然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我甚至带着原版底片,如果你能找到冲洗设备,我可以现场帮你多冲洗几张。” “那样最好了,等我带你做完正事就安排。”斯特潘说话的同时,也稍稍加快了车速。 “斯特潘,我们这是去哪?”卫燃终究还是问出了上车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带你见一些朋友,顺便想让你给我们表演一下。”斯特潘的语气越发的期待了。 “表演?”卫燃愣了愣,“表演什么?” “关节脱臼和复位” 斯特潘直言不讳的说道,“我听安娜大姐说的,据说和我们的格斗技巧完全不是一个体系,甚至都不是我们熟悉的华夏格斗技巧。” “等等”卫燃扭头看着对方,“你们?还有,什么叫‘我们熟悉的华夏格斗技巧?’你们...” “别误会,我们两个国家,当然,我这里说的是苏联和华夏,不是俄罗斯和华夏,虽然俄罗斯和华夏的关系目前也挺不错。 总之,苏联和华夏两个国家曾经有过很长的一段伙伴关系不是吗?虽然后来分手了还吵架了,但伙伴时代留下来的一些技术交流总会保留下来一部分。那就是我说的,我们熟悉的华夏格斗技巧。” “你这个形容很怪”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让我猜一猜,这次我是用什么来表演?毒贩还是人贩?又或者走私犯?总不能是偷猎的吧?” “看来你在红旗林场的学习生活很丰富”斯特潘笑着调侃道。 “过分丰富了”卫燃哭笑不得的回应了对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防备这个似乎有些过分自来熟的中年大叔。 “这次我帮你安排了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斯特潘带着一丝丝的恶趣味说道。 “女人?”卫燃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对” 斯特潘干脆的点点头,“一个依靠诱骗和强迫年轻姑娘拍摄涩情电影甚至代孕来获利的女人。” “你们这算什么?索契超人?索契蜘蛛侠?有或者索契队长?” “随便什么,不过索契队长这个绰号听起来还算不错,我可以琢磨琢磨下次再见你的时候是不是弄个可笑的盾牌背在身上,或许我还差一套蓝色紧身衣。” 用玩笑回应了卫燃的玩笑,斯特潘继续用无所谓的口气解释道,“我总不能弄个无辜的人来当作你的表演道具吧?虽然我不太介意,但安娜大姐提醒过我,说你是个比较爱干净的学者。 所以我们为了看你的表演,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刚刚提到的那个女人。” 卫燃哭笑不得问道,“所以简单的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们表演节目的?” “我刚刚已经支付了表演费了” 斯特潘自顾自的点上颗烟,随后总算说了句实话,“只是我们不想为难你,否则你现在早就被捆起来丢进地下室里饿着了。” “看把你们一个个儿厉害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感激之情。 第479章 匆忙一见的荷官 在和斯特潘的闲聊中,对方驾驶的越野车不紧不慢的离开市区、开进森林,并最终停在了森林深处一座破败不堪荒草丛生的大院子前。 “这里在苏联时代是一座温泉疗养院” 斯特潘熄灭了发动机之后解释道,“苏联解体前后的那段时间,这里曾经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命案,从那之后就彻底荒废下来了。别看我,同一时间我还在苏沃洛夫少年军校等着升学考试呢。” “你以前在苏沃洛夫少年军校读书?”卫燃诧异的看着几乎算得上知无不言的斯特潘。 “这有什么奇怪的”斯特潘浑不在意的推开车门,“别下车”。 闻言,卫燃立刻让手离开了刚刚触摸到的车门把手。而斯特潘在离开车子之后,却走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紧接着又拎着一个背包重新坐回了驾驶室的位置。 “把这些戴上”斯特潘打开背包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摩托车头盔递给了卫燃。 接过头盔,卫燃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抢银行专用旳黑色面罩、一张湿巾,以及一双颇为厚实的橡胶手套和全指的战术手套,当然,还有一双鞋套和大号雨靴。 “为了你的安全”斯特潘无所谓的耸耸肩。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想,戴上里外两副手套之后,用湿巾擦了擦刚刚摸过的头盔,随后这才将面罩、头盔以及鞋套雨靴全都穿戴好,等到斯特潘示意可以下车的时候,他还不忘顺手擦了擦刚刚摸过的门把手和安全带扣。 将湿巾揣进兜里,卫燃跟着同样戴上头盔手套的斯特潘走进了这座荒废的疗养院。 鬼知道这里到底经历过什么,进门之后除了随意停放的三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之外,其余的建筑都像是经历过严重的火灾一样,甚至连密布裂纹的柏油路,都像是曾经被烧熔化过一样。 在斯特潘的带领下,被面罩和头盔挡住了脸的卫燃走进了一座几乎被荒草彻底包围的大房子。 这栋房子或许是唯一在火灾下保存的还算不错的建筑,残存着些许烧灼痕迹的墙壁上,还隐约可见一句极具时代特色的宣传口号“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以及旁边被烧的只剩小半张脸的列宁侧面画像。 而在房子内部,则是一个大号的干涸泳池,蓝色的防水瓷砖大部分都已经脱落,远处房顶的位置甚至都坍塌下来了一个块,让阳光可以轻而易举的照进来,进而在被阳光照射的泳池地板上,都长出了一小颗看不出品种的阔叶树。 不过,就在那颗仅有两米多高,但根须却已经扎进瓷砖缝隙的小树旁边,一个头上套着个生锈铁皮桶的女人却正蜷缩在阳光能照到的那一小片区域里独自啜泣。 在这个女人的周围,则有十几个几乎和卫燃同样打扮的男男女女,他们无一例外脚上穿着雨靴、手上戴着手套,头上还各自顶着个摩托车头盔。 只不过,相比那個顶着铁皮桶的女人,这些人虽然同样看不清面容,但却明显要随意的多,当然,如果忽略他们手中各自拿着的武器,卫燃或许也能随意一些。 “就是她了” 斯特潘掀开铁皮桶的同时,他的声音也从摩托车头盔里的小喇叭里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足够清晰。 这是个看年龄最多也就三十来岁的金发女人,长的应该不算难看,尤其身材保持的非常不错。 但此时,她的头上却戴着一个大号的降噪耳机,同时她的双眼也被透明胶带缠了好几圈以至于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 “不用担心说话她能听到,她戴着的降噪耳机里还有耳塞的。”斯特潘看向卫燃,“在你开始表演之前,要不要我来宣读一下她犯下的罪行?” “没必要”卫燃话音未落,却是扭头就往外走,“我相信她是个人渣,但是用她表演就算了。” “因为她是个女人?”斯特潘跟着卫燃走出来,语气不急不缓的问道。 “和那没关系” 卫燃摊摊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天使还是人渣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我可是个历史学者,不是街头吹着笛子遥控眼镜蛇跳舞的牛尿国艺人,更不是屠宰场的工人。” “我已经支付表演费用了”斯特潘语气不善的提醒道。 “你大可以收回去”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不管这位斯特潘在见面之初表现的多么友善,但他却清楚的很,一旦自己真的动手了,那基本上就相当于被对方抓住了把柄,这和当初在伊万家附近的森林里被猎枪指着可是完全两码事。 毕竟,他自信当时的伊万绝对不会开枪,但却不敢保证斯特潘这些人会不会用另一种方式拿捏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他见到斯特潘开始一直到刚刚为止,对方已经透露了足够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除此之外,下车之前对方让自己戴上的头盔也是让他提高警惕的地方。按理说,自己的身份对于对方那些人来说绝对算不上秘密,那位“表演道具”无疑也根本活不了太久,既然如此,这手套和头盔又是为了什么准备的呢? 毫无疑问,只是为了掩饰房间里那些人同样带着头盔不想让自己认出来罢了。 “你确定就这么离开?”斯特潘语气不善的问道。 “或者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切磋一下格斗术,但是用那个女人表演就算了。” 卫燃背对着对方摊摊手,“就像安娜老师说的,我是个很爱干净的学者,嗯...历史学者,所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历史学者是不会做那么残忍的事情的。” “哈哈哈!”斯特潘毫无征兆的哈哈大笑,“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卫燃笑着问道,“所以我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斯特潘摘掉头盔随手一丢,招呼着卫燃钻进了越野车。 直等到车子完成调头并且跑起来,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摘掉了头盔和头套,随后又慢悠悠的脱掉了脚上的雨靴和鞋套,倒是手套,仅仅只脱了最外面的一层。 斯特潘浑不在意的扫了眼卫燃仍旧戴着的橡胶手套,稍稍加快了车速之后坦诚的解释道,“戈尔曼大哥让我帮忙看看你有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来角色。” “所以呢?”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里面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当然是假的,那些都是我请来的演员而已,否则又怎么会让你戴上头盔呢。” “他们的演技很逼真” 卫燃敷衍又虚假的夸赞了一句之后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道,“那张照片你还要吗?” “当然要”斯特潘想都不想的点点头,“我带你去一个能洗照片的地方吧。” “我没意见” 卫燃浑不在意的摊摊手,内心则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对方给出的借口和自己拒绝的原因有些许出入,虽然他不太确定对方刚刚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随机应变的假话,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不用去做什么让自己陷入被动的“才艺表演”了。 在两人半真半假的闲聊中,斯特潘驾驶着车子重新回到了紧挨着海岸线的度假村门口并且径直开了进去,随后将卫燃带到了一间设施齐备的暗房里,“我在隔壁房间等你。” “没问题,我很快就能弄好。” 卫燃目送着对方离开房间,亲自反锁了房门之后,将手伸进了带进来的公文包里。 借着公文包的遮掩找出当初那张照片的底片,卫燃熟门熟路的完成了冲印的工作,重新收了胶卷之后,根本不等照片晾干,便打开房门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洗好了?”正在对着电脑玩纸牌游戏的斯特潘热情的问道。 “大概一个小时就能晾干”卫燃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答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比如我们可以切磋一下格斗术。” “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切磋就算了,你能送我那张照片就已经足够了。” 斯特潘说话间已经关闭了电脑,站起身说道,“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机场?”卫燃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了?” “当然” 斯特潘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你刚刚进行了表演,后面我会让你得到一些教训,但是很明显,你选择了一个没有后续内容的选项,所以我当然可以放你离开了,怎么?难道你准备留下来喝一杯?” “算了,我还是早点离开吧。”卫燃说话间,直接跟着对方离开了办公室。 重新钻进越野车,斯特潘依旧等卫燃系好了安全带这才启动车子踩下油门。 不过这一次,他这一路上却都没有再说些什么,直等到车子即将开到机场,他这才突兀的问道,“维克多,我是不是还没介绍过我的身份?” “我以为你不会告诉我呢”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又追加了一句,“当然,我没什么好奇心,所以你可以不说。” “我是个缉私警察” 斯特潘说话间竟然真的掏出一本证件朝卫燃晃了晃,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该庆幸刚刚你没有动手,毕竟缉私警察也是警察,对吧?” “其余那些人呢?”卫燃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 “当然是我的同事” “包括那个女人?” 斯特潘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转移了话题说道,“表演费依旧有效,你的表演可以无限期往后拖延一段时间。” “演出费用收下了,但表演应该没机会了。”卫燃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总之,谢谢。” “不用谢,我们没做什么,你也没做什么不是吗?” 斯特潘说话间已经踩下刹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好了,我要回家陪我的儿子去踢足球了,所以就送你到这里怎么样?” “已经非常感激了” 卫燃从善如流的推开车门,拎着自己的公文包和行李箱离开了越野车。直等到斯特潘驾车走远,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所以这次算是做对选择题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的方向。 当航班降落在加里宁格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相比俄罗斯本土他去过的城市,这块飞地看起来要稍显破旧了一些,似乎就连治安也不是太好。 再加上舟车劳顿,卫燃并没有犹豫多久,便直接定了一家酒店,决定先休息一个晚上再说。 在索契他虽然只停留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但和斯特潘相处的那几个小时,却远比和伊万相处的那几天更累。连带着,也让他对最后需要会见的那位“荷官”加强了警惕。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他站在行程单上的记录的地址对面,拨通上面记录的最后一个电话号码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电子提示音。 “开玩笑呢吧...”卫燃索性开了免提,可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那提示音也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思来想去,卫燃索性在附近随意找了家咖啡厅,耐着性子消磨着时间。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当他第五次拨通那个号码的时候,听筒里总算想起了一串悦耳的等待铃声。 “找谁?” 电话刚一接通,一个很有磁性的女人便不急不缓的问道,与此同时,卫燃也从听筒里听到了噪杂的吵闹声。 “我找荷官”卫燃顿了顿,“达丽娅让...” “知道了,维克多对吧?” 电话另一头的女人不等卫燃说完,便开口说道,“来赌场,在进门左手边的那台黄色的老虎机旁边等我,” 没等卫燃再说些什么,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闻言,卫燃思索片刻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口罩戴上,慢悠悠的走向了路对面的赌场。 作为俄罗斯为数不多赌博合法化的地盘,加里宁格勒却并非电影里类似拉斯维加斯那样的热闹,但这个时间点的治安却不相上下,仅仅只是横穿个马路的功夫,卫燃便看到了两三拨人游手好闲的年轻男女。 扒拉开一个主动凑上来推销人体艺术的年轻姑娘,卫燃径直走进了赌场,随意兑换了两千卢布的筹码之后,慢悠悠的走到了进门左手边的黄色老虎机旁边。 还没等他把手头那两千卢布的筹码花出去,一个看年龄最多也就30岁,穿着低胸装的女人便凑了上来。 “维克多?”这女人神态自然的抽走了卫燃手中的筹码问道。 见卫燃点头,这位在线的性感荷官朝卫燃勾勾手,带着他走向了不远处的电梯。 搭乘电梯来到二楼,这个性感女人带着卫燃走进一个支着牌桌的房间,随后从胸前的沟壑里掏出一张带着体温的电话卡递给了卫燃,“长话短说,把口罩摘下来。” 闻言,卫燃犹豫了两秒钟之后,干脆的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好了,戴上吧。” 这女人说话间摸出一包烟自顾自的点上,加快了语速说道,“如你所见,这里是一家赌场,如果有需要的话,顺便可以帮忙洗洗钱,这是第一件事。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拿好那张电话卡,以后如果需要洗钱,买个新手机,用那张电话卡打写在上面的电话,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25%的手续费,单次最低不能少于一百万卢布,没有上限。 第三件事,这里有借款业务,同样是25%的月利率,要求和操作方法一样。但是看在达丽娅的份儿上,额外提醒你一句最好别从这里借钱,刚刚我说的这些都记清了吗?” “记清了” “咔嚓”这个女人说话间已经打开了房门,“既然记清了就快点离开吧。” 卫燃张了张嘴,明智的没有多说些什么,将对方给的电话卡揣进兜里,独自搭乘电梯下楼,径直离开了赌场。 “这特么就完了?” 卫燃掏出兜里的电话卡看了一眼,正面用记号笔潦草的写着一个座机号码,除此之外便只有固定在上面的电话卡而已。 还不等他重新把电话卡揣进兜里,另一边口袋里的手机却响起了铃声,等他掏出手机,却发现打电话过来的,恰恰是安排了他这次行程的达丽娅老师。 第480章 毫无准备的开除 <!--go-->“忙完了?”电话刚一接通,达丽娅便笑眯眯的问道。 “刚刚忙完”卫燃回应道。 “既然忙完了就尽快回来吧”说完,达丽娅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深吸一口气,卫燃订了一张最快飞往喀山的机票,同时暗暗盘算着在红旗林场又会有什么新花样在等着自己。 说起来,这次见到的三个人根本就没用上之前戈尔曼偷偷让自己读的那些名著读后感。这也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到底是戈尔曼在耍自己,还是达丽娅临时改变了计划。 带着这些疑惑,卫燃在第二天上午准时登上了飞往喀山的航班,并在几经转机之后,最终平安的降落在了喀山。 没敢耽搁,卫燃驾驶着越野车赶回红旗林场的时候,却发现不但达丽娅等几位老师已经在等着自己了,就连尼古拉先生和季马竟然也在! “小家伙,你总算回来了。”尼古拉温和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怎么样?索契是不是非常暖和?” “确实很暖和”卫燃干巴巴的回应道,全然没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好了,我们去会议室聊吧。”卡尔普似乎看出了卫燃的迷茫,招呼着他跟着往主楼走去。 “季马,这是怎么回事?”卫燃拉住季马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 季马贼眉鼠眼旳说道,“我昨天本来正在陪我的玛雅一起看电影呢,然后就接到通知马上回来。” “尼古拉呢?尼古拉先生是什么时候到的?”卫燃趁着上楼的功夫继续问道。 “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季马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尼古拉老先生,“我听戈尔曼说,好像前天就已经到了。” “你们两个,快点进电梯。”安娜老师不满的催促道。 “马上!”卫燃和季马齐齐的回应了一句,赶紧加快脚步走进了电梯。 一行人在卡尔普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主楼的顶层,又穿过了两道上锁的防盗门,最终走进了一个从来没被启用过的大号会议室里。 这会议室近期明显经过的仔细的打扫,会议桌中央甚至还摆放了一些带着水珠的花束。 等到所有人全都落座,卡尔普清了清嗓子,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戈尔曼” “在”戈尔曼同样一本正经的站了起来。 “维克多” “在”不明所以的卫燃也跟着站了起来。 “戈尔曼,你承认帮助学员维克多作弊吗?”卡尔普的语气依旧一本正经的不像样子。 “承认”戈尔曼想都不想的答道,“我提前向学员维克多透露了本月课程内容,并且帮他准备了书单。” “维克多,你承认吗?”卡尔普看着卫燃问道。 “额...”卫燃看了眼在座的众人,最终还是答道,“确实有这回事。” “既然如此,下面是处罚决定。” 卡普尔再次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鉴于本月出现了可耻的作弊行为,教师戈尔曼被开除红旗女子安全培训学校。戈尔曼先生,你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戈尔曼依旧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答道,“在这座学校里和大家相处的日子将是我最好的回忆。” “我们也是” 卡尔普说完看向卫燃,“学员维克多,鉴于你可耻的作弊行为,即日起,你将被永远开除红旗女子安全培训学校,并回收所有教学材料以及配属给你的宿舍、汽车。维克多,你有意见吗?” “我...” “很好,看来你也没有意见。” 卡尔普话音未落,达丽娅老师已经将厚厚的一沓文件摆在了桌子上。 离着不远的卫燃看得清楚,那些文件似乎都是曾经他和季马做过的那些测试题。 “销毁吧” 卡尔普话音未落,达丽娅和安娜两位老师已经各自开启了脚边的碎纸机,将那些测试题之类的各种东西全都塞了进去。 在嗡嗡作响的碎纸机噪音中,卫燃在短暂的呆滞与错愕之后,已经隐约明白了这几位老师看似多此一举的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差点忘了最后一件事”卡尔普拍了拍脑门,“维克多,虽然你被开除了,不过最后一年的学费记得补上。” “我会记得这件事的”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所谓的开除只是个借口罢了,简单的说,只不过是这些老顽固不允许一个华夏人在这所学校里毕业罢了。 情怀吗?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吧,又或许那只是他们仅剩的一丝坚持与高傲罢了,当然,也不排除抹掉卫燃曾在这里学习过的一些痕迹——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既然你们两个可耻的作弊者已经被开除了,就不要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卡尔普公事公办的说道,“季马,去把那些废纸屑都烧掉,另外把属于前学员维克多的东西都收回来。如果你也打算作弊,下一个被塞进碎纸机里的就是你了。” “我以为会把我也开除呢...” 季马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麻利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多小时之前戈尔曼塞给他的塑料袋,将碎纸机里的碎纸全都倒出来,像个收废品的似的,溜溜达达的跟在卫燃与戈尔曼的身后,走出了这個他也是第一次来的会议室。 “维克多,等下你可要请我喝一杯。” 戈尔曼沿着楼梯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为了你我可是都被辞退了,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我这个月的工资都泡汤了。” “请你,我请你。” 卫燃没好气的回应道,所谓辞退无非是个借口罢了,毕竟戈尔曼只是从红旗林场被开除了,可没从时光电影制片厂开除,而且自己好歹也还是制片厂的大股东之一呢。 “维克多,要不要也顺便请我喝一杯?” 拎着一大包废纸的季马凑上来安慰道,“不用这么沮丧,当初我被...” “你看我像是沮丧吗?”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季马也是个人精,他同样在装傻呢。 “只是有些突然?”戈尔曼笑着问道。 卫燃愣了愣,随后点点头,“确实是有些突然,这形式主义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有时候走走形式还是很有必要的” 戈尔曼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自顾自的点上,“走吧,去我的办公室里坐坐,我相信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 “哪里的办公室?”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当然是制片厂厂长的办公室” 戈尔曼理所当然的给出了个卫燃预料之中答案,随后看了眼季马,装模作样的说道,“我的好学生,我已经被辞退了,所以别跟着我了,去忙你的吧。” “戈尔曼老师,我会想你的。” 仿佛戏精上身的季马竟然还真挤出来两滴眼泪,随后给戈尔曼来了个几乎让他窒息的拥抱,顺便也朝卫燃挤了挤眼睛。 打发走了季马,卫燃跟着戈尔曼来到了主楼一楼分配给时光电影制片厂的区域,和那些在这里工作的姑娘们打着招呼走进了位于最角落的一间办公室。 直等到卫燃关上了房门,戈尔曼这才掐灭了烟头,自顾自的从抽屉里掏出一瓶威士忌,随后又从身后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个冰盒。 “有什么想问的?”戈尔曼说话的同时,给卫燃倒了大半杯的酒,顺手往里面丢进去一些冰块。 卫燃摊摊手,“除了今天走的形式让我没什么准备之外,其实没什么想问的。” “聪明的年轻人” 戈尔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自顾自的说道,“苏联解体后,伊万彻底放弃了以前的职业,回到了他长大的村子,像他的父亲一样做起了渔民,虽然开始几年的日子过的有些艰难,但好在他成为渔民之前多少攒下了一些积蓄。 你大概看到了吧?他和苏联时代的工作割裂之后,现在已经是个幸福的普通人了。” 见卫燃点点头,戈尔曼继续说道,“斯特潘在苏联时代是苏沃洛夫少年军校的学生,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同时他和安娜还有一些血缘关系。 如果苏联没有解体,他会被招进gkb的。苏联解体之后,他在安娜的帮助下考上了克拉斯诺达尔警察大学,毕业之后在索契成为了一名缉私警察。 现在他的儿子都已经在读高中了,他同样是个幸福的普通人,当然,不可否认他偶尔也会做一些走私的勾当。” “荷官呢?” 卫燃见对方竟然端起了杯子,忍不住追问道,相比之下,位于加里宁格勒的荷官,是他接触时间最短的人,前后也不到十分钟而已。 戈尔曼叹了口气,“他在某种层面上应该也算成功吧” “他?”卫燃皱起了眉头,“和我见面的是个女人” “漂亮的女人?”戈尔曼神色古怪的问道。 “至少胸很大”卫燃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那应该只是他的员工吧” 戈尔曼放下杯子,“你没见到他也正常,他活的很小心,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小心。但同时,他是对老朋友也从来不乏热情和慷慨。不过相比之下,他应该算是活的最累的一个。” “所以...”卫燃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戈尔曼,“同一种人因为不同选择各自过上的不同生活?”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 戈尔曼摊摊手,“让你见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前给你个参考,免得你以后凭借在红旗林场学到的东西,惹出无法解决的麻烦而已。至于你见到的那些人会不会帮你,我个人劝你不用抱有任何希望。” “我只是个历史学者”卫燃这次的语气格外的坚定。 “你这么想我很开心”戈尔曼说着举起了杯子,“干杯” “干杯” 卫燃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等到嘴唇碰到杯口的时候,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在内心积压许久的疑问,“戈尔曼,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戈尔曼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威士忌之后问道。 卫燃犹豫了一番,索性和盘托出了一直以来所有的疑问,“包括以前接纳我来这里学习,成立电影制片厂,以及刚刚把我开除,所有的这些。” “首先,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平等的合作伙伴。” 戈尔曼自顾自的倒上第二杯酒,“所以我们不介意帮我们的合作伙伴学习一些安身立命的没用知识。另一方面,按照尼古拉先生的说法,似乎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确实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卫燃咧咧嘴,这件事上无法反驳,在红旗林场的学习经历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但确实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 甚至可以说,在这里学习到的东西除了在自己进入二战那些战场时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却是完美的隐藏了金属本子的存在,以及金属本子教会的那些东西的事实,而这也是他在索契拒绝了那所谓的才艺表演的原因之一。 “开除你只是为了你好,这件事相信不用我解释。”戈尔曼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至于电影制片厂,当然只是为了赚钱而已。” “这句话是假的”卫燃几乎下意识的做出了判断,哪怕对方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真挚。<!--over--> 第481章 装甲车? 弥漫着威士忌味道的办公室里,戈尔曼见卫燃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索性主动开口追问道,“维克多,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卫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很简单” 戈尔曼摊摊手,“六月份你的时间和精力估计都会放在你的研究生毕业这件事上,等到了七月份,制片厂的精力则会放在前往埃及准备电影拍摄的事宜,再加上刚好我帮你作弊...” “别提那可笑的作弊了”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戈尔曼像个尽职尽责的npc似的再次问道。 “没什么想问旳了”卫燃没好气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也忍不住长出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红旗林场学习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辛苦恐怕也就季马称得上感同身受。 固然,红旗林场的这些老师虽然总是坑自己,但实际上双方已经成了可以在某种意义上相互信任的朋友。 除此之外,不说从这里学到的各种本事,单单练出来的那八块能当搓衣板用的腹肌都对得起在如今看来格外廉价的学费。 即便不提自己,两年前还是个帮派小弟的小混混的季马,如今都被从良一般成了个即将小有名气的明星,甚至就连他曾经加入的那个乡镇小帮派都成了他的小弟,这些还不够说明些什么吗? “既然你没什么想问的了” 戈尔曼清了清嗓子打断卫燃的思绪,一本正经的说道,“鉴于你已经被开除了,同时还是制片厂的大股东之一,所以从六月份开始,每周至少来上制片厂上一天班怎么样?” “我来上班?”卫燃活见鬼似的看着戈尔曼,“我来干嘛?帮你挑漂亮的女演员?” “维克多,你被季马带坏了。” 戈尔曼不满的敲了敲桌子,“挑演员的事情不用麻烦你,但是别忘了你除了是股东之外,还是制片厂的历史顾问。接下来我们即将拍摄的电影,你要利用你的专业知识进行指导的。” “我怎么指导?”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还有,历史顾问是怎么回事?当初我有这个职位?” “现在有了” 戈尔曼没好气的解释道,“你说怎么指导?这种事还用我解释吗?最基本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俄罗斯演员手里拿着ak47拍摄二战电影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要跟着你们去埃及拍电影?” “不是有可能,是肯定要去,你毕竟是个历史学者,这份工作再适合不过了。” 戈尔曼摊摊手,“当然,你不用全程都在那里浪费时间,而且这个电影本身的时间跨度并不算大,所以即便你全程都在,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卫燃饶有兴致的嘀咕了一句,这毕竟是时光电影制片厂的第一部作品,他当然有兴趣。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戈尔曼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相比这些好消息,接下来还有些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卫燃紧张的问道。 戈尔曼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就像刚刚在他们学校的会议室说的,你的东西都被收回了,包括你的车子。” “神特码‘他们学校’...” 卫燃明目张胆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跟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无所谓的说道,“收回就收回吧。” “用不用我送你回城里?”戈尔曼站在主楼门口的台阶上问道,但他的眼睛,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卫燃开了两年的越野车边等待的季马。 “看来不用了” 卫燃迈步走向了季马,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每周五我会来制片厂工作一天的。” “去不去埃及?”戈尔曼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去”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能以制片厂历史顾问的名头免费跟着出去玩几天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尼古拉校长说这辆车以后归我了” 季马见卫燃走过来,得意的伸出了手,“来来来,快把车钥匙给我,然后趁着我回这里上课之前完成过户手续。” “尼古拉先生还说什么了?”卫燃痛快的将车钥匙递给了季马,随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没说什么” 季马先和戈尔曼挥了挥手,这才钻进驾驶室,一边熟练的启动车子一边说道,“他今天晚上就会坐船回伏尔加格勒。” “坐船回去?”卫燃挑了挑眉毛。 “虽然时间长一点,但他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季马说到这里拍了拍脑门儿,“还有件事,卡尔普先生让你把最后一年的学费交给我,等过些天我回来上课的时候交给他。” “等你把我送回去就拿给你”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这种事本来就是说好的,他自然不会怪季马,再说了,后者在这种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在某种层面上,其实季马远没有他自由。 只不过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個愿挨,某些对于自己来说是束缚的事情,对于季马来说却是难得的助益。 一路上,兄弟两个默契的没有谈及有关红旗林场的任何字词,就仿佛随着卫燃被开除,连他们两人一起在林场上课一起被虐的记忆也都跟着烟消云散了似的。 “维克多,这是我偷偷帮你留下来的。” 当季马在卡班湖畔的院子门口踩下刹车之后,立刻伸手从身后拽过来一个脏兮兮的迷彩背包塞给了卫燃。 “你怎么把这个拿来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他已经记不得背着这个背包绕着红旗林场遛过多少次的狗,更不记得这个背包里装过多少次哑铃。 “我本来想把所有你的东西都帮你拿回来当作纪念的” 季马无奈的说道,“但安娜老师说你用的东西都要销毁焚烧,最后我还是用装垃圾的借口,才把这个背包带出来。” “多谢你了” 卫燃拍了拍季马的肩膀,“等我先把行李放回去,然后把学费给你我们就去给车子过户,对了...这栋房子达丽娅老师没打算收回吧?” “没有吧”季马不太确定的说道,“她只说收回你在红旗林场用过的东西,别的都没有提过。” “那就行”卫燃闻言推开车门跳下车子,掏出钥匙打开了紧锁的院门,招呼着季马将车子开了进去。 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壁已经修好了一排带有电动卷帘门的木头车库,甚至就连半个月前黛安当作礼物送来的那辆摩托车似乎都已经被送进了车库里。让他颇为可惜的是,如今车库修好了,车子却没了。 没再关注新修好的车库,卫燃将行李箱和季马帮忙保留下来的破旧背包都送进一楼大厅,随后又来到顶层的阁楼,从夹层的保险箱里取出了早在半年前就准备好的最后一年份学费。 “走吧,现在去给车子过户?”卫燃将装有学费的皮包递给季马之后问道。 “别急” 季马接过皮包随手往桌子上一丢,颇为期待的说道,“维克多,我们去看看你的车库怎么样?” “看车库?”卫燃愣了愣,自以为猜到了季马的心思,“你想试试那辆摩托车?” “摩托车?” 季马神色古怪的扫了眼卫燃,虽然他嘴上什么都没说,卫燃却已经意识到,那些新近修好的车库里,恐怕正有什么惊喜在等着自己。 近乎小跑着冲出房间,卫燃在季马的指引下按下了开门遥控的开关。随着卷帘门一点点升起,卫燃的眼睛和嘴巴也越张越大,为首的这间车库里,竟然停着一辆装甲车! “季马,这什么情况?”卫燃转过头看着一边的季马问道。 “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很多,当然,这些原因都是安娜老师告诉我的。” 季马摊摊手,“首先第一个原因,一个月前那位名叫黛安的女士,她背后的资助人往制片厂投资了很大一笔钱,安娜老师说这里大多都是你的功劳,所以要给你一些奖励。” “还有呢?”卫燃一边打量着车库的装甲车一边问道。 “第二个原因,在你被开除之前,本来你能拿到一笔奖学金的,虽然这个学期你被开除了,但上个学期的奖学金还是要兑现给你的。”季马耸耸肩,“这是第二个原因。” “肯定还有第三个原因吧?”卫燃靠着车头的保险杠问道。 “甚至有第四个”季马带着一丝丝的羡慕说道,“尼古拉校长希望你高调一点儿,另外还有个原因是为了庆祝你搬到喀山生活。达丽娅老师说,如果你觉得理由不够,就让我现场再额外编几个。” 不等卫燃张嘴,季马便继续说道,“另外不止你,他们说如果我表现的好,等我明年毕业的时候,也会得到这样一辆花哨的装甲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卫燃诧异的问道,“我是说这辆车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大概一周前吧,当时我和卡尔普一起去下诺夫哥罗德把它托运回来的。”季马划拉着后脑勺说道,“车钥匙我记得就在驾驶室里,你可以把它开出来试试,据说它还是去年才出现的新产品。” “军用的?” 卫燃谨慎的问道,车库里这辆车与其叫装甲车,倒不如叫做装甲皮卡更合适一些,水泥灰色的车身估计能有六米长,四门乘员舱的后面还有个占据了将近四分之一长度的,带有车身同色帆布棚子的货斗。 “应该算民用吧” 季马不太确定的说道,“这玩意儿虽然名字叫布兰装甲车,但其实是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私营防务公司用嘎斯-3308那种破卡车的底盘弄出来的玩意儿。” “怎么总是送这种东西...”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辆装甲车开出去,可远比之前那辆越野车更加的招摇。 “白送的你还不要” 季马语气酸溜溜的说道,“这辆装甲车可比那辆越野车省油多了,而且用的全都是防弹材料,就算是拿ak近距离扫射都不用担心,当然,这是卖车的那家公司的说法,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 “用你试?”卫燃怼了对方一句,紧跟着问道,“季马,知道这辆车多少钱?” “似乎不到20万美元” 季马用更加不确定的语气答道,“我只是听一个漂亮的女销售说的,具体花了多少钱恐怕只有卡尔普先生才知道。” “20万美元?” 卫燃摇头苦笑,他在红旗林场上课的学费都不值20万美元,合着不但之前两年白学,甚至还挣了一些利息回来? “你也觉得太贵了?”季马肉疼的说道,“20万美元,都足够因塔那边多造好几栋猎人小屋了。” “一点也不贵” 卫燃喃喃自语般的回应了一句,半个月前黛安能不远万里的送过来一辆古董摩托当礼物,半个月后的今天,卡尔普又找各种借口送来这么一辆价值不菲的装甲皮卡,这能说明什么? 无疑只能说明雪绒花背后的资助者和制片厂肯定达成了比较愉快的深度合作,否则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给自己这个“媒婆”送来如此丰厚礼物的。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该死的有钱人了”季马哑然失笑,“这对你来说确实不算贵。” “少来这一套” 卫燃送出一颗中指,“等你在芬兰拍的那部电影上映之后,恐怕用不了多久,你的片酬就能买好几台这样的装甲车了。”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快点把它开出来”季马说话的同时,甚至已经帮卫燃拉开了车门,“然后和我去办理过户手续,顺便给这辆车弄个牌照。”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拒绝,利落的钻进了驾驶室。相比棱角分明的外观,这辆车内部看起来倒是和高档民用轿车没有太大的区别,唯独后排那两张商务座椅中间多了个并不算大的小冰箱罢了。 扫了眼自动变速箱的换档杆和仪表台上各个功能的控制开关,卫燃摸索着启动了发动机,将其开出了车库。 与此同时,季马早就已经拿着卫燃给他的学费钻进了即将属于他的越野车,一马当先的开出了院子。 “既然希望我做个招摇的历史学者,那索性就招摇一些吧...” 重新锁上院门的卫燃敲了敲厚实的防弹玻璃,随后这才再次钻进驾驶室踩下油门,驾驶着这辆夺人眼球的装甲大皮卡追上了在前面等着自己的季马。 第482章 送上门的肥羊 一路招摇的跟着季马办理了第一辆越野车的过户手续,顺便又给新得到的装甲皮卡上了牌照,卫燃也对毛子宽松的机动车管理政策大开眼界。 轻而易举的办完了各种手续,季马难得大方一回,驾驶着已经属于他的越野车钻进了一家洗车行,准备清洗干净之后去找玛雅约会。 这个混蛋话里话外的意思卫燃怎么可能不明白,况且他本身也没兴趣当给季马当电灯泡。 故意驾车在容易堵车的繁华路段兜了个圈子,卫燃这才慢悠悠的开回了卡班湖畔的大院子,收拾了被红旗林场开除的复杂心情,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到了毕业论文上面。 就像戈尔曼说旳那样,此后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卫燃跟着便宜导师卡吉克忙前忙后的一番折腾,总算是彻底搞定了毕业论文,以及几乎像是走过场的毕业答辩。 而在这段时间里,联系他的人也算得上络绎不绝。其中最频繁的,自然是彼得堡的奥莉佳和奥莱娜,这姐妹俩依旧在傻等着卫燃能过去帮他们调查那个行李箱里的巴杨琴的来历呢。 可惜卫燃也确实有要忙的理由,所以在连续几次的邀约无果之后,奥莉佳也总算是彻底死心不再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催促。 时间转眼来到了6月22号,当卫燃结束了在制片厂每周一天的工作,驾驶着招摇的装甲皮卡返回城区的时候,却远远的发现正有三个人站在家门口一辆轿车的车头前方,各自叼着烟聊着什么。 “夏洛特先生,您怎么来了?” 卫燃推开车门,用意大利语惊讶的问道,说起来这将近一个月的驾驶体验下来,这辆装甲皮卡可谓哪哪都好,百公里仅仅15升柴油的油耗尤其让他满意。 但有满意的,也就肯定有不满意的,其中最大的缺陷,便是厚厚的防弹车窗根本没有升降功能,取而代之的,则是个碗口大的射击孔,可是这玩意儿除了显得很蠢之外,他实在没想明白对于自己来说有什么实际作用。 “维克多?” 夏洛特愣了愣,随后感叹道,“俄罗斯的生活这么疯狂吗?维克多,你的车子也太夸张了。” “恐怕这就是卡普尔他们想看到的效果吧...呵!高调的历史学者?”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明智的转移了话题问道,“如果我没猜错,您肯定是来找我的吧?” “当然” 夏洛特摊摊手,“我找季马先生要来的地址,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你并不在家,如果你再晚半个小时回来,我都准备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了。” “你两個小时之前就该给我打电话的” 卫燃跳下车子,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同时也总算是明白了,下午的时候仍在红旗林场上课的季马为什么总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家。 “我们可没有等那么久”夏洛特说话间已经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费力的打开车门问道,“不介意我上来坐坐吧?” “当然不介意”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钻进驾驶室,等夏洛特也上来之后,拿眼神示意了一番仍旧站在门口那辆本地牌照轿车车头位置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卫燃倒是有印象,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叫马特,他正是当初帮夏洛特从利比亚的那口枯井里把“宝藏”带回去的迷彩男人。 但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他却不认识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人。 好在,爬上副驾驶的夏洛特在关上厚实的防弹车门之后,总算即时给出了解释,“那个看起来比我年轻一些的老家伙是爱德华,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商业合作伙伴。” 说完,夏洛特摸索着打开了副驾驶车门窗户上的射击孔,伸着脖子撅着嘴用卫燃已经可以听懂的英语招呼道,“马特,爱德华,你们可以跟着车子走进去吗?” “当然可以”那位名叫爱德华的老男人温和的回应了一句。 见状,卫燃这才轻轻踩下油门,驾驶着装甲卡车缓缓开进了院子,同时听着夏洛特解释他们的来意。 “我这次来,除了应安娜女士的邀请最后审核一遍电影拍摄的准备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想把爱德华介绍给你。” “他也有什么想要寻找的宝藏吗?”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不是宝藏不好说” 夏洛特像是没听出卫燃的调侃似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闻言,卫燃在院子中央的橡树下缓缓踩下了刹车,熄灭了发动机之后问道,“能不能简单解释一下,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夏洛特摊摊手,“简单的说,他的祖父是在二战时,英军从北非抓到的德国战俘。” “又是北非?”卫燃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当然”夏洛特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然我们怎么会成为朋友?” “说的也是”卫燃咧咧嘴,犹豫片刻后问道,“所以他想找到他的祖父?” “不不不,他的祖父就好好的躺在墓地里,连吸血鬼都不会去打扰他。” 夏洛特调侃了一句之后继续解释道,“爱德华的祖父在战争结束后,成为了英国石油公司的员工,并且一直在埃及工作了很长的时间,甚至在他退休前的最后几年,还为那个脑子不太好用的卡大佐短暂工作过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既然如此,需要我做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爱德华先生呢?”夏洛特笑眯眯的反问卫燃,“他会德语,完全可以和你无障碍的沟通。” “说的也是”卫燃笑了笑,拔掉钥匙推开了车门。 等他们二人先后下车,早就跟着沉默寡言的马特走到房门口的爱德华先生也主动用德语和卫燃打了声招呼。 热情的将这三人让进了一楼大厅,卫燃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咖啡,“抱歉,这栋房子才刚刚装修好,所以能提供的目前只有咖啡了。不过等我们谈完正事之后,如果大家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你们尝尝格鲁吉亚菜,那是我的老师的妻子开的餐馆,味道非常正宗。” “虽然我们很想去尝尝,但可惜刚刚已经吃过晚餐了。” 夏洛特说话间从兜里摸出个卫燃异常熟悉的银制酒壶抿了一口,“稍晚一点,安娜女士会来接我们去制片厂的总部坐坐,顺便在那里休息一晚上。” “你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 “都说了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夏洛特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这份惊喜,不过他还是及时将话题扯了回来,“爱德华,不如说说你的祖父吧,相信我,这个年轻人肯定会帮到你的。” “请先看看这个” 年过半百的爱德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相框,指着上面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说道,“那就是我的祖父克劳斯先生,二战时期,他曾是德国派往北非寻找石油的勘探师。” “爱德华先生,不如先说说您需要我怎么帮你怎么样?”卫燃不得不开口提醒道,“这样我至少能知道该把注意力重点放在哪些信息上面。” “抱歉”爱德华放下手里的相框,“我想帮我的祖父找到他的遇难同事,那是他一生的夙愿,但他在北非沙漠里工作了差不多一辈子,都没能找到他的同事尸体。” “遇难?”卫燃看着爱德华,含义不言而喻。 爱德华点点头,可紧接着又摇摇头,“这就是麻烦的地方,我的祖父克劳斯先生一直到去世之前都没有说他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甚至把时间倒退到上个世纪40年代,面对英国人的拷问,他也只是坚持说自己只是个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的德国石油勘探师。” “当时英国人在什么地方俘虏他的还有记载吗?” 面对卫燃的提问,爱德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地图,指着上面圈出来的一个红色圆圈说道,“这里,在今天埃及和利比亚的边境附近的沙漠深处,更靠近埃及这边一点。” “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卫燃扫了眼地图之后继续问道。 “还有一件我父亲遗留下来的东西”爱德华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架磨损严重的蔡司望远镜。 接过这望远镜看了看,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架望远镜仅剩下了一个镜筒还能正常工作,另一个镜筒里的玻璃透镜已经没了,再看看目镜周围,也根本没有和纳脆有关的任何标志。 这只能证明两种可能,要么在这架望远镜生产的时候,那个疯了心的失意画家还没打算去啤酒馆喝一杯,要么就是为了掩盖什么,所以故意抹掉了和纳脆有关的所有痕迹。 “就这些?”卫燃抬头问道。 “就这些” 爱德华点头说道,“这架望远镜他一直锁在保险箱里,在他去世前,更是死死的攥着它,哀求我的父亲帮忙找到他的同事并且安葬他们。” “还有吗?”卫燃放下望远镜问道,“还有任何其他的线索吗?比如说他被英军俘虏的具体时间。” “1941年9月27号” 爱德华想都不想的答道,“在被俘虏之后,他在开罗被关押了大概一年的时间,然后突然就成为了英国石油公司的员工,但他是怎么做到脱离战俘身份的却从来都没有说过。” “这似乎不太好调查...”卫燃故意皱着眉头说道。 对他来说,调查难度基本上和对方能支付的佣金数额成反比关系。 “10万欧元怎么样?”爱德华期待的问道。 “10万欧元当然可以” 卫燃摊摊手,“重要的是你想用这十万欧元换来什么。爱德华先生,您需要我找到您的祖父克劳斯先生遇难的同事,还是想让我调查他遇难的真相?” 闻言,爱德华和坐在身边的夏洛特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两者都要呢?” “如果两者都要,10万欧元可能稍微少了一些。”卫燃笑了笑,语气平淡的提醒道。 说起来,自从五月初那趟美国之行之后,他不但一直没什么正经进项,反而还花出去不少,眼下难得送来一头肥羊,卫燃自然不介意下刀子的时候稍稍狠一点。 “开个价吧”爱德华同样平淡的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自信。 “价是您来开的” 卫燃说话间已经端起了咖啡杯,“您能提供的活动经费越多,我能调查到的东西也就越多,对于我来说,调查费用是没有上限的,但我想对于您来说,这笔交易肯定是有上限的。” “50万欧元” 爱德华突兀的说道,一双苍老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卫燃,“这是我能拿出来的上限,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调查的和夏洛特先生的父亲所经历的一样详细。” “就让夏洛特先生作为评判者怎么样?”卫燃同样认真的看着对方,“当然,即便您对我的最终调查结果不满意,我至少也要拿到30万欧元的保底费用。” “一个月的时间”爱德华同样说出了他的条件。 “成交”卫燃痛快的朝对方伸出了手。 “成交”年过半百的爱德华伸手和卫燃握在了一起。 第483章 做了手脚的优盘 就在卫燃和爱德华达成交易的同时,夏洛特却突然开口用英语问道,“爱德华,你不打算告诉这个年轻人,你真正想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闻言,爱德华松开了卫燃的手,笑着答道,“我可以向他支付50万欧元的调查费用,但并不想给他太多的信任。” “这是个值得信任的年轻人,不过随便你吧。” 夏洛特无所谓的回应了一句,随后又切换了意大利语朝卫燃说道,“维克多,刚刚我和爱德华商量了一下,既然你们的交易已经成立了,我们准备去外面的湖边走走,这里的风景很漂亮,和英国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没有该死的雨天。” “需要我陪着你们吗?”卫燃像是真旳听不懂英语一样,站起身笑着问道,“这里在太阳落山之后治安不算太好。” “没关系”夏洛特扫了眼腕表的表盘,“安娜女士很快就要来了,而且还有马特跟着我们呢。” “如果遇到麻烦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卫燃神色如常的说道。 “当然,只要你的电话能打通。”夏洛特开着玩笑调侃了卫燃一句,招呼着爱德华和马特就往外走,“对了,用不用提前支付调查费用?” 卫燃笑了笑,随着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应道,“看在您的面子上,可以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根据爱德华先生的满意程度来支付,我相信您肯定能做到公平公正的。” 说到这里,卫燃又看向爱德华,换成德语说道,“爱德华先生,方便的话能不能把包括那架望远镜在内所有的线索和资料都留下来,那些也许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当然可以”爱德华指了指桌子上的公文包,“倒在那里面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和华夏人做生意” 夏洛特眉开眼笑的说道,“和华夏人做生意就像是在认识新朋友一样,而且总能从新朋友那里得到尊重。” “夏洛特先生,我可是一直都把您当作朋友的”卫燃继续恭维着对方,反正这种话又不花钱,多说几句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 “放心吧年轻人,我也把你当成了值得信任的朋友,所以就算爱德华最后打算赖账,我也会帮他支付约定好的调查费用的。”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这件事情”卫燃说话间挥手告别了这三个结伴而来的老男人。 “哪个脑子有泡的攻汁说欧洲人不讲面子和人情?”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直等到那三个老家伙钻进停在门口的轿车走远,这才锁上大门溜溜达达的钻回了房间里。 没有急着翻看爱德华留下的公文包,卫燃自顾自的重新倒上一杯咖啡,开始琢磨起了刚刚夏洛特用英语说的那句话。 他不清楚夏洛特是真的肯定自己不会英语,还是在想尽办法提醒自己,但至少从爱德华当时的回应可以肯定,他在找的恐怕绝不仅仅只是他祖父没有找到的遇难同事。 既然如此,他想找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卫燃暗暗琢磨着,显而易见,不管夏尔洛当时抱着什么想法用英语说的那句话,自己都不能去找对方询问,而且即便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去找夏洛特问了,大概率也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答复,反而只会让双方都陷入尴尬。 现在就看能不能从已知的线索里找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打开了爱德华留下的公文包,将对方刚刚装进去的那架望远镜以及那张地图又拿了出来。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卫燃还发现了一枚单峰骆驼造型的优盘,拔掉骆驼脑袋露出插口,卫燃想了想,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了当初卡坚卡半卖半送给自己的笔记本。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乎就在他把优盘插上去的瞬间,右下角竟然弹出了一个鲜红色的警报弹窗! 皱了皱眉头,卫燃果断拔了优盘,转而从食盒里拿出了认证器连在了笔记本上。 一番认证之后,桌面上一个用于交流的文档打开,一行德语跃然其上,“你的电脑刚刚遭到病毒攻击了?”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刚刚我插上一枚优盘就收到了提示”卫燃开口说道,“我说话你能听到吧?” “可以听到”卡坚卡再次敲下一串文字,“把你说的优盘插上去吧。” 见状,卫燃重新拿起桌面上的优盘插在了笔记本上,这一次,右下角倒是没有再跳任何的弹窗。 片刻之后,卡坚卡在文档上写道,“是个用于监控的病毒程序。” “监控我的电脑?”卫燃吸溜着咖啡问道。 “网络这台电脑的浏览记录和文件读写传输记录” 卡坚卡写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一段时间,随后再次写道,“我把病毒程序拷贝过来了,等下我给它找个好人家。优盘里的内容我已经复制到你的电脑里了。另外,需要我溯源看一看是谁在监控你吗?” “可以的话查一下吧”卫燃无所谓的答道。 片刻后,卡坚卡再次写道,“监控数据流向了英国马恩岛的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财务公司,但是短时间突破不进去,即便突破进去,也会被察觉。” “财务公司?” 卫燃话音未落,卡坚卡便已经操纵电脑打开了一家财务公司的网页,紧接着又打开第二個网页,从里面找出了一张照片,随后调出文档继续写道,“他是这家财务公司的持有者,爱德华伯格尔。” 扫了眼照片里的爱德华,卫燃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已经离开的爱德华八成是因为担心自己在调查过程中查到了他故意隐瞒的那些东西,所以才留了这么一个夹带了私货的优盘给自己。 “让那个程序监控到一些阴国人喜欢看的内容,这总可以做到吧?”卫燃憋着坏问道,“当然,我是个历史学者,所以最好找些有品位的内容。 “皇室丑闻怎么样?或者英国球迷被俄罗斯球迷暴揍之类的?”卡坚卡极为上路的敲出了一行文字,“这种东西有很多” “可以”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另外,不用深入调查了,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恶作剧。” “没问题”卡坚卡干脆的在文档上给出了答复。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如既往”卡坚卡给出了简短的回应。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闲聊,先是拔掉了优盘,随后又拔掉了认证器。 起身走到电脑摄像头看不到的位置收起了食盒,卫燃重新坐下来,仔细翻阅了一遍已经从优盘里拷贝到电脑上的内容。 这优盘里的东西倒是不少,但大多都是些笔记的扫描件,而笔记上的内容,也多是和石油勘探有关的专业内容,以及一些经过仔细标注的北非地图。 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留下这份笔记的人曾经去过北非的很多地方,但与此同时,卫燃也能看出来,这些扫描件里似乎缺失了几页内容。除此之外,唯一算得上有价值的收获,便是一张合影。 在这张黑白色调的合影里,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而镜头的焦点,则是12个光着膀子穿着短裤,手拿大号扳手或者铁锹,满身肌肉的健壮男人。 但这张照片似乎曾遭受了火烧,以至于右上角缺了老大一块,连带着也让几个男人只能看到肩膀以下的身体。 将这张照片单独放在电脑桌面上,卫燃开始暗暗盘算,按照爱德华的说法,他的祖父克劳斯先生是在1941年的9月27号,在北非的沙漠里被英国人俘虏的。 同一时间,北非战场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德国人和他们满脑子意面的可爱盟友正在试图把战场推进到利比亚与埃及的边境,进而占领至关重要的塞卢姆。而在克劳斯被俘虏之后不到两个月,英军便开展了十字军行动。 可以说,克劳斯被俘的时间,刚好是德意联军在北非沙漠里混的相对还算比较好的节点上。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他们当时距离战场并不算远呢? 卫燃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转而开始考虑,如果借助金属本子回到战场,这次该带些什么东西。 显而易见,就像上次一样,淡水无疑是最珍贵也最至关重要的。但这次是否还会像上次一样被金属本子限制,他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管会不会被限制,先做好准备再说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伸手扣上笔记本,随后走进了一楼最角落的储物间。 这个储物间里没别的,摆了一圈的货架上分门别类的放着伏特加、杜松子酒以及大瓶装的大白熊啤酒和矿泉水。当然,还有塞满了一个冰箱的巧克力以及各种华夏调味料,乃至茶叶、咖啡等等可以被放进食盒里的东西。 先给食盒里塞满了巧克力,又额外往里面丢了一包调味料和一小包从国内带来但却很少喝的茉莉花茶。然后又给两个油桶分别装满了啤酒和矿泉水。最后又拎着最后一个专门用来装燃油的钛合金水桶跑到外面的车库,给它加满了汽油。 然而,就在他做足了准备,眼看就要走进房间召唤出金属本子的时候,揣在兜里的手机却毫无征兆的响了。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打来电话的竟然是阿历克塞教授。 第484章 准翁婿之间的推理 “教授,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卫燃一屁股坐在大门口的石头台阶上,一边看着院子外面倒映着夜晚灯火的湖面一边问道。 “我和你小姨已经降落在喀山机场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开车过来接我们一下。”电话另一头的阿历克塞教授说道,“记得速度快一点儿,飞机马上就要停下来了。” “你们来喀山了?”卫燃惊喜的问道,可紧接着又抱怨道,“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本来上飞机之前就想和你说的” 电话另一头讲话的人换成了卫燃的小姨兼准丈母娘周淑瑾,“我以为你姨父和你说了,他以为我和你说了,结果刚刚飞机降落开机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都没和你说。” “我姨父不会又喝多了吧?”卫燃笑着调侃道。 “你离开了伏尔加格勒多久,他就已经有多久没有碰过酒精了。”小姨周淑瑾开心的说道,“总之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快点来接我们,如果不方便的话,把你旳地址再发一遍,我们自己打车过去。” “方便”卫燃赶紧说道,“你们在机场休息休息,我现在就出发。” 挂断了电话,卫燃扫了眼仍旧放在一楼大厅桌子上的公文包和望远镜,思索片刻后,将其全都收起来送进了储物间。 反正那位爱德华给了一个月的时间,早一天晚一天的根本不差这么一时半刻。相比之下,他反倒更好奇突然造访的小姨和教授这次是干嘛来的。 念及于此,卫燃也就不再耽误时间,锁了房门之后,驾驶着仍旧停在橡树下的装甲皮卡离开了院子。等他一路尽量风驰电掣的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维克多,你这是换车了?”阿历克塞教授在看到卫燃拉开了那辆装甲皮卡的车门之后,立刻将手里的行李箱丢到一边,“这是从哪弄来的大家伙?” “用之前那辆车换的”卫燃含糊其辞的解释道。 “给我车钥匙,我来开,你来指路。”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还主动拿出了别在腰间的酒精检测仪打开用力吹了一口,“放心,我可没喝酒。” “那就你来开吧” 卫燃浑不在意的将车钥匙丢给了教授,随后搀扶着小姨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反倒是他自己,拎着几个沉甸甸的行李箱坐己了相对更加舒适一些的后排。 等到阿历克塞教授驾驶着车子,在导航的指引下离开了机场,卫燃这才好奇的问道,“小姨,你们怎么想起来喀山了?” “顺路来看看你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小姨周淑瑾笑着解释道,“然后明天中午费芬兰,卫燃,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去芬兰?”卫燃想了想,“是因为之前拍的电影?” “这次和电影可没什么关系” 负责驾车的阿历克塞教授反问道,“维克多,你还记得阿基姆和克里斯吗?” “当然记得” 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当时他们委托我帮忙调查失踪的苏联步兵163师的师长,只是没想到最后的调查结果和他们以为的大相径庭。” “看来你的记性不错”阿历克塞教授满意的说道。 “我又没有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卫燃憋着坏调侃道,他当然记得那夫妻俩,只不过双方很少联系罢了。 “我已经戒酒了” 阿历克塞教授不满的辩解了一句,这才继续说道,“大概不到半个月前,阿基姆和他他的朋友无意中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座地下庇护所。” “地下庇护所?”卫燃闻言来了兴致,“放满二战武器的那种?” “武器?” 阿历克塞摇摇头,“除了两把铲子和一把链锯之外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主要是那个地下庇护所里还有三具尸体,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蜡尸,栩栩如生的那种。” “二战时期的?”卫燃追问道。 “应该是吧” 阿历克塞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了卫燃,“这是阿基姆发来的照片,照片里那把链锯是二战时期德军装备的ks43型双人锯,所以至少可以把时间确定在1943年之后。” “这次他们不会又想着拿来当作吸引游客的噱头吧?”卫燃调侃完,这才把注意力转向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在这张像素颇高的照片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座被掀开了大半个顶的地下庇护所里靠墙坐着三具蜡尸。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在把照片放大之后,有意思的事情却出现了。 这三具蜡尸中间的一个,身上穿着的是二战德国的摩托车手专用的防护大衣。 靠右的一个则头戴一顶极具苏联味道的布琼尼冬帽,脚上还穿着一双德军行军靴。至于最左边那个,头上戴着的则是一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苏联沙普卡冬帽,但他的脚上,却和中间那个穿着摩托车防护大衣的人一样,全都是用兽皮包裹的。 继续移动照片,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这個并不算大,但对三个人来说却足够宽敞的地下庇护所里,还有一台阿历克塞教授刚刚提到的ks43型双人链锯,这东西在二战时期几乎算得上工兵所使用的锯子里的翘楚了。 而除了链锯,在原木搭建的庇护所墙壁上,还挂着一支毛瑟步枪和一支mp40冲锋枪,以及两个汽油桶和两个水壶。不远处的墙角,竟然还有个用石块和泥巴垒砌的小型壁炉,其上还架着两个充当锅子用的德军钢盔。 将手机还给开车的阿历克塞教授,卫燃笑着调侃道,“教授,他们不会是打算弄出第二个暴风雪里的友谊吧?” “不开玩笑,阿基姆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刚刚正拿着手机自拍的周淑瑾发完了朋友圈之后接过话茬,“他一直很嫉妒你姨父竟然还有机会拍电影,所以在和他的朋友发现了那个地下庇护所之后,这些天就一直在打电话邀请你姨父和你一起过去帮忙调查一下。” “维克多,说说你的看法。”阿历克塞教授头也不回的问道。 “看起来不像是士兵”卫燃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更像是...” “战俘”阿历克塞教授和卫燃同时说出了相同的猜测。 “确实像是战俘”卫燃点点头。 “你看,我就说他的猜测肯定和我一样吧?” 阿历克塞教授得意的朝身边的周淑瑾挤了挤眼睛,随后嘴里蹦出一个字正腔圆的成语,“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周淑瑾没好气的说道,“就一瓶酒,而且只能是卫燃家里有的。他可是个好孩子,说不定你只能找到一瓶料酒。” “料酒也行”阿历克塞喜气洋洋的说道,倒是周淑瑾第一时间发现了卫燃脸上的古怪之色。 “怎么了?”周淑瑾转过身好奇的问道。 “小姨,这次你恐怕要失算了。”卫燃咧着嘴答道,“我虽然是不喝酒,但...存了不少酒...” “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和好女婿!” 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欢呼出声,甚至还跟着轰了一脚油门,连带着,也把车头前面的那辆日产轿车吓了一跳,以至于立刻换到了旁边的车道。 “这辆车我喜欢!”阿历克塞教授喜气洋洋的提速超车,紧跟着说道,“详细说说你的判断,免得她觉得我作弊了。” “很简单” 卫燃笑着解释道,“左手边的那句尸体脚上的靴子和中间那个人穿的大衣是一套,但他和右边那具尸体的帽子却来自苏联红军,所以毫无疑问,他们的衣服肯定是抢来的或者捡来的。 考虑到那顶冬季棉帽,他们当时大概率是在冬天,既然是在冬天,不管是德国、芬兰又或者苏联,哪怕是游击队,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光着脚战斗,需要用兽皮把脚包起来的,只能说明他们之前的鞋子根本不保暖甚至没有鞋子。” “你可真是你姨父的好学生” 周淑瑾哑然失笑,刚刚这一番话,几乎和阿历克塞刚刚收到那张吓人照片时做出的判断依据完全一样。 “还能发现点别的吗?”阿历克塞教授考校般的继续问道。 “还有链锯” 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有资格穿摩托车防护大衣的不用去操纵那种双人链锯,需要操纵双人链锯的,也穿不上那种防护大衣。最重要的是,无论哪一种,都不至于没有足够暖和的鞋子穿,除非是战俘。” “南方来的战俘”阿历克塞教授笑着补充道,“那座地下庇护所,是在芬兰和挪威北部边境的森林里发现的。维克多,能想到什么吗?” “那附近有公路吗?”卫燃在小姨周淑瑾一脸的茫然中笑着问道,“战俘修建的公路。” “你说的那条公路在那片森林南边不到40公里远”阿历克塞教授默契的答道。 “你们在说什么?” 周淑瑾看向阿历克塞教授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拜之色,或许在她眼里,那就是阿历克塞教授的魅力所在吧。 “维克多,你来说出答案吧!”教授故作高深的将揭开谜底的工作让给了卫燃。 “拉普兰战役之前” 卫燃顿了顿,等小姨看向自己之后才继续说道,“根据历史记载,在那场战役之前,驻扎在当地的德军曾在1943年的冬天抽调了大量战俘修建挪威到芬兰的公路,因为用的战俘大多来自南欧,所以当时冻死了不少人。” “和我的猜测一样”阿历克塞教授点点头,“现在没办法解释清楚的,就是那顶布琼尼冬帽和卡菩萨冬帽是从哪来的了。” 第485章 达丽娅的诚意和最后一课 仍在路上行驶的装甲皮卡里,卫燃透过后视镜看着负责开车的阿历克塞教授问道,“所以你们这次去芬兰就是为了调查那两顶帽子的来历?” “当然不是” 阿历克塞教授笑了笑,“就像刚刚说的,阿基姆很嫉妒我竟然有机会参加电影拍摄,所以他坚持认为那个地下庇护所里的故事同样值得搬上荧幕,而且我的老板亚历山大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所以他给了我一周的假期过去看看,而且不管那座庇护所里的故事是否像阿基姆期望的那样,他都已经提前支付了一笔钱把那个故事和庇护所里发现的所有东西买了下来,包括那三具尸体。当然,我也能得到了一笔还算不错的分成。” “我记得亚历山大不是已经投资了时光电影制片厂吗?” 卫燃不解的问道,亚历山大投资制片厂旳事情他可没参与,而是季马在芬兰拍电影的时候给拉的红线。 “他确实投资了制片厂,不过显然他想多赚一笔,我也想多赚一点额外的调查费用。”阿历克塞教授同样借着后视镜看了眼卫燃,“所以这次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一定要帮帮我。” 闻言,卫燃痛快的点点头,“月底之前我要和季马他们一起去埃及,在那之前我都有时间。” “你们那个沙漠水井的故事?”周淑瑾饶有兴致的问道。 “对,就是那个故事”卫燃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两部电影里怎么都没有女角色”周淑瑾无奈的摇摇头,“我还准备去客串一个呢。” “战争让女人走开” 卫燃和阿历克塞教授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句名言,紧跟着又追加了一句,“虽然这句话基本上是在扯淡,但是据我所知,一个已经排在制片厂拍摄计划里的,有关白俄游击队的故事里有不少女角色。” “但是没有华夏女人的戏份对吧?”周淑瑾早有预料般的反问道。 卫燃摊摊手,“这里毕竟是俄罗斯。” “可惜穗穗那丫头长的太随我了”周淑瑾越发的失落,“不然说不定她也能混个角色。” “我估计她可没什么兴趣去拍电影”卫燃笑着说道,“她都快掉钱眼儿里去了。” “这点也随我”周淑瑾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对了,她什么时候过来?” “她说等过几天参加完了毕业典礼,然后去姥姥家看看就过来。” 卫燃哭笑不得的继续说道,“顺便带着一群同学过来玩,用她的话说,大家同学一场,毕业之前不让她宰一刀实在是太遗憾了。” “到时候你已经去埃及了吧?”阿历克塞教授头也不回的问道。 “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回来了”卫燃说话指了指左手边岔路,“从这里开进去就到了,右手边这个院子就是我的。” “这么大?”周淑瑾诧异的问道,“这真是达丽娅免费借你住的?” “也不算免费”卫燃笑着解释道,“当初这里就是一片废墟,为了把这个院子翻新好,我可是没少花钱。” 周淑瑾赞叹道,“她可真大方,要不是你和穗穗的关系,我都以为达丽娅是有个女儿准备嫁给你了。不过这么大的院子,不重点菜实在是可惜了。” “她可没什么女...” 卫燃话说到一半却愣住了,他总算是想起来,当初看到奥莱娜的照片时,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哪来的了! “怎么了?”周淑瑾问话的同时,阿历克塞教授也已经在这条路的尽头踩下了刹车。 “没事儿” 卫燃赶紧回应道,“你们不用下来了,我去开门,然后把车直接开进去就行。” 话音未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推开了车门,跳下车子小跑着打开了院门。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卫燃趁着阿历克塞教授将车子开进院子的公司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一时间仍然难以相信奥莱娜有可能是达丽娅女儿的猜测。 胡乱反锁了院门,卫燃压下心头的思绪,小跑着来到门口,帮着教授和小姨将三個硕大的行李箱全都搬了进去。 “这房子可真大” 阿历克塞教授赞叹了一句,紧跟着说道,“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逛一逛。” “确实不小” 周淑瑾招呼着卫燃帮忙把其中最重的一个行李箱打开,嘴上不停的问道,“厨房在哪?我来之前就做好了红烧排骨和几个你喜欢吃的菜一起带来了,还蒸了一大锅馒头呢,只要热一热就能吃。” “在二楼,我带您去吧。” 卫燃赶紧帮着抱起行李箱里的几个饭盒,引着周淑瑾就往楼上走,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历克塞教授已经找到了一楼的储物间,毫不客气的抄起一瓶杜松子酒拧开灌了一大口。 把小姨送到厨房,卫燃找了个借口,小跑着来到三楼最尽头的房间,打开房门和照明灯之后,伸手从金属书架上拿下来一个相框。 这相框里正是达丽娅老师年轻时的照片,温暖的灯光下,照片里的达丽娅老师留着清爽干练的短发,正一脸明媚笑容的坐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橡树下面,用手轻轻抚摸着已经有些许隆起的肚子。 虽然如今的达丽娅老师身材已经完全走形,但依旧能看出和照片里的达丽娅是同一个人。但和这张照片更像的,却是伊万的宝贝女儿奥莱娜! “唉...”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这母女俩拍合照的时候,奥莱娜尚未出世,如今奥莱娜已经长成了当初达丽娅年轻时的样子,但她们母女俩却很有可能像戈尔曼与他的妻子儿子一样天各一方,一个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另一个强忍住思念不去见面,更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另一方面,卫燃也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当时达丽娅让他去奥涅加湖见伊万的原因,知道了伊万不但留了自己那么久,而且还舍得让他送两个女儿去学校的原因。 那几天的行程对于达丽娅老师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她能拿出来的,给予卫燃的最高信任。 你看,那是我的女儿,她就生活在那里,她虽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她是我最大的秘密和软肋。 同时,那也是达丽娅在他被开除之前,给他上的最后一课,让他明白不同的选择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看,那是我的女儿,她就生活在那里,但因为我当初的选择,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我大概也永远都没有机会和她相认。 “唉...” 卫燃再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并锁死了房门,只留下了那盏温暖的照明灯,继续为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提供着并非必须的光明。 思绪万千的回到二楼客厅,阿历克塞教授已经抱着一瓶喝了小半的杜松子酒赖在了沙发上,操纵着遥控器搜索着他感兴趣的电视节目,而正在不远处厨房里忙碌的小姨,也唠唠叨叨的念叨着各种琐碎的小事。 “维克多,记得给我和你小姨留个房间。” 阿历克塞教授见卫燃下来,立刻招呼着他坐在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猜到我会过来做客?我的上帝!你怎么存了那么多的酒?” “我给上帝存的”卫燃开着玩笑答道。 “上帝一定会把你当作最虔诚的信徒”阿历克塞教授灌了一大口酒,随后打着酒嗝问道,“有酸黄瓜没有?最好是从你们华夏进口的那种脆的。” “我去给你找找” 刚刚坐下的卫燃再次站起身走向了厨房,当初这房子装修好的时候,季马手下那些小弟倒是采购了不少易于保存的吃喝塞满了冰箱。 但他平时不是出差就是在红旗林场,即便之前忙着赶论文,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在那位便宜师娘的格鲁吉亚餐馆解决的口腹之欲,是以这厨房他还真是第一次进来。 “一看你平时就不开火”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小姨指着那些成套的餐具厨具说道,“你这算啥?差生文具多?锅碗瓢盆倒是不少,拆包装的没几个。卫燃,你这可不行,比当时在伏尔加格勒的时候可懒了太多了。” “我平时都在楼下解决” 卫燃一边翻找着冰箱一边答道,“一楼有个小厨房,平时熬个豆浆什么的都在那里。” “豆浆能当饭吃?” 周淑瑾哭笑不得的数落道,“还有,你看看你这冰箱里装的,不是饮料就是各种罐头,那破玩意儿是人吃的吗?” “我这不是一个人住嘛,要不你们也搬过来?” 卫燃翻出一瓶当地生产的酸黄瓜之后问道,这东西是不是人吃的他不知道,但客厅里的教授肯定不会拒绝。 “我们就不来了”周淑瑾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打算给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当保姆。” 这能怎么答?卫燃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傻笑了。可周淑瑾却借着这个话题再次提议道,“不过你这大院子不种点菜实在是太可惜了。等咱们从芬兰回来的,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种上点什么。” “种点儿土豆吧!” 卫燃突兀的说道,“再种点儿鬼子姜,等收获的时候让我姥姥电话指挥一下,我也腌点儿咸菜吃。” “鬼子姜还行,那玩意儿开花还挺好看的,不过土豆就算了吧,你来这边儿土豆还没吃够怎么着?”周淑瑾哭笑不得的反问道。 “听说土豆收获的时候挺有意思的” 卫燃含糊其辞的回答了小姨的问题,同时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了那些在森林里等待收获土豆的朋友们。 第486章 再见阿基姆一家 6月23号上午,卫燃驾驶着装甲皮卡,带着小姨和教授以及三人的行李掐着点赶到喀山机场,准时登上了飞往芬兰的航班。 这次芬兰之行,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别的不说,之前屡次和芬兰有关的行程里自己总是收获颇丰,从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和望远镜,再到后来的反坦克枪以及学会的芬兰语。可以说,在很早之前,有关芬兰的战争就被卫燃划为了“风水宝地”的范围里。 这次虽然不知道是否需要动用金属本子来进行历史回溯,但至少卫燃内心里不但没有什么排斥,反而带着一丝丝的期待。更别提这次还是小姨和教授亲自来喀山邀请他一起过去的。 一番舟车劳顿,当卫燃三人在机场见到提前等待他们的阿基姆和克里斯夫妻时,明媚旳太阳还挂在头顶上呢。 “欢迎你们一家过来做客,维克多,我们已经有好久没有见面了,这次怎么没带着你的搭档?”离着老远,阿基姆便通过他那极有辨识性的烟嗓让卫燃三人轻松的找到了他。 “季马在上课呢,他最近准备拍第二部电影了,你们过的怎么样?”卫燃回应的同时,伸手和阿基姆以及站在旁边的克里斯分别抱了抱。 “要感谢周的帮助,我们今年冬天可是接待了不少慷慨的游客。” 克里斯阿姨笑着调侃道,“早知道你的那个小搭档会成为电影明星,我当时就该和他多拍几张合影,然后让他留下一些签名的。” “以后会有机会的。”卫燃笑着做出了保证,“到时候我带他过来玩几天。” “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基姆回应了一句,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小瓶当地特产的土豆酒递给了阿历克塞教授,“我听说你这个老东西竟然戒酒了?” “谣言,那是谣言!” 阿历克塞教授见正在和克里斯聊天的妻子没说些什么,这才一脸嚣张的说道,随后大着胆子拧开了对方递来的土豆酒,扬起脖子灌了一大口。 “谣言?” 阿基姆用手指头戳了戳阿历克塞教授挂在腰间的酒精检测仪,“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那是金属探测器。” “那只是为了我的健康” 阿历克塞教授脸不红气不喘的拿出了别在腰间的酒精检测仪用力吹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得意瞎白话道,“阿基姆,自律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你看我,只要这上面显示的数字超过了20,我就不再多喝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真的?”阿基姆狐疑的看了眼酒精检测仪的屏幕。 “当然是真的!” 阿历克塞教授不紧不慢的将酒精检测仪又重新放回了腰间的皮套里,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问道,“如果你有兴趣,以后我会送你一个的,快说说现在我们去哪?” “先和我回家吧”明显被忽悠住的阿基姆摆摆手,带着众人走向了一侧的员工通道。 在这老头儿的带领下,众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停机坪,登上了那架熟悉的塞斯纳208小飞机。 万幸,这次倒是不用等其他乘客,所以几乎在克里斯阿姨关上舱门的同时,阿基姆便已经启动了引擎,等到众人系好了安全带,他也在塔台的指挥下排着队起飞升空飞往了家的方向。 当这架小飞机轻盈的降落在水面上,并最终靠上了码头的时候,随着舱门打开,卫燃一眼便看到当初把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当作礼物送给自己的嘉娜阿姨已经站在一辆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休旅车旁边等待多时了。 “嘉娜阿姨怎么也在?”卫燃好奇的问道。 “自从我们的玻璃房子修好之后,我就邀请嘉娜过来为我们工作了。” 走在最前面的克里斯阿姨解释道,“等明年他的儿子退役之后,说不定也会过来帮忙。” “到时候驾驶飞机的工作就不用我操心了”阿基姆在一边一唱一和的解释道。 搭乘着嘉娜阿姨驾驶的休旅车返回卫燃曾经来过一次的那栋木头房子。这才一两年的时间而已,如今这栋木头房子周围的玻璃客房至少翻了一倍,密密麻麻的占据了老大一片面积。 只不过如今正是夏天,这个时间自然没有什么游客,再加上格外漫长的白天,也让这些玻璃客房里全都拉上了反光窗帘,反而让这里看起来有种类似外星人基地的怪异感。 在阿基姆和克里斯夫妻俩的热情招呼下,众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被玻璃客房围在中间的木头房子,直接坐在了已经摆满丰盛饭菜的餐桌旁。 一番寒暄伴随着几杯土豆酒下肚,阿历克塞教授趁着女人们在聊天的功夫问道,“阿基姆,快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那座庇护所的。” “这件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阿基姆重新给阿历克塞倒了一杯酒,笑着解释道,“我的一个朋友在拍卖会上买下了一块土地。你知道的,随着极昼越来越近,北边白天的日照越来越强,积雪融化之后地表也就毫无保留的露出来,想购买土地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是最好的时候。” “你扯远了”阿历克塞不满的提醒道,“再来一杯。” “我可没扯远” 阿基姆给前者再次倒了一杯酒,随后继续说道,“在拍卖开始之前,我的那个朋友希望我驾驶飞机带他仔细看一看那片土地的情况,所以我就去了。 那里的环境还算不错,树木多,猎物也多,离着挪威的卡拉绍克也足够近。忘了说,我那个朋友算是半个挪威人,他的家就在卡拉绍克。” “你还要扯多远?” 阿历克塞教授越发的不满,“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早就从彼得堡大学退休了,肯定是因为你的讲课的时候总是跑题。” “就快讲到了,急什么。” 阿基姆摊摊手,不紧不慢的切了一小块烤鹿肉塞进嘴里,这才继续说道,“当时我和我的朋友都觉得那块土地不错,就在不到两个星期之前,他成功买下了那片土地,然后邀请我帮忙再飞一次,顺便找给能起降飞机的地方,他准备趁着冬天到来之前在那里盖一座房子。” “然后你们就发现了那個庇护所?”同样听的心急火燎的卫燃追问道。 “发现那个庇护所是个意外” 阿基姆慢悠悠的解释道,“我们找到了飞机能降落的地方,还在附近找到一片林间空地,为了知道那片空地的永冻土层距离地表有多深。我们随意选了个位置开始往下挖掘,在挖掘深度达到一米多的时候,我的朋友毫无征兆的掉进了那个地下庇护所里,他甚至还把腿摔伤了。” “一米深的时候挖穿的?”卫燃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阿历克塞教授扭头问道。 卫燃摇摇头,看着阿基姆问道,“那个地下庇护所里面的空间有多高?” “至少两米的样子”阿基姆答道,“当时为了把我的朋友拽上来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也就是说,想建造那座庇护所,需要往下深挖三米才行?” “你想说什么?”阿历克塞追问道。 卫燃想了想,开口说道,“这就很奇怪了,根据我们在喀山时候的分析,那座庇护所里的人很可能处于冬天,但是冬天的冻土有多硬,阿基姆肯定更清楚。 换言之,不管是夏天挖掘然后躲在里面坚持到冬天,还是冬天的时候在冻土层往下挖三米,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那么,那座庇护所是怎么来的?” “可能是因为那里的土质原因” 阿基姆语气不太确定的答道,“那里全都是沙土,不过即便如此,想在冬天挖掘三米深也确实是个大工程。” “从夏天坚持到冬天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阿历克塞教授皱着眉头答道,“而且根据历史记载,如果那三具尸体真的是德国人从南欧运来的战俘,他们也根本就赶不上相对温暖的夏天。” “你们在那里还有什么发现吗?”卫燃看着阿基姆问道。 阿基姆摊摊手,“我当时只来得及把我的朋友救出来然后送到医院,即便后来我们再去第二趟,也只是挖开庇护所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按照阿历克塞的提示,用防水布把那里遮盖起来而已。” “看来只能去实地看看了” 阿历克塞教授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问道,“阿基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至少也要等酒醒了才行”阿基姆说着已经端起了杯子,“而且那里现在除了郊狼之外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就不去了”刚刚还在和克里斯闲聊的周淑瑾扭头说道,“这几天我要在这好好好休息一天。” “看来只有我们三个去了”阿基姆摊摊手。 “到时候我们要多带些弹药才行”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还不着痕迹弹了弹自己脖颈一侧的下巴根。 “当然要多带些弹药才行”阿基姆回应的同时,还不忘眨了眨眼睛。 而在一边的卫燃,则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似的,闷头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如果阿历克塞教授不弹那两下脖子,那弹药就真的是弹药,但在那个代表“喝两杯”的小动作之后,那些弹药的酒精度恐怕不会太低。 第487章 庇护所里的发现 在阿基姆家休息了几个小时,卫燃再次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色总算稍稍暗了一些。 这也没办法,这个季节季节即便不是极昼,夜晚的时间也短的可怜,而区分白天和黑夜的标准,也仅仅只是看够不够困而已,自然也就没有了倒时差的概念。 趁着小姨周淑瑾和克里斯以及嘉娜阿姨还在睡觉,阿历克塞教授和阿基姆这俩老家伙各自抱着两大箱子酒以及各种罐头和自热食品,乃至露营用的帐篷和炉子之类的东西装上了门口的休旅车。 等到卫燃帮忙把三支铁锹和两台金属探测器,以及三支猎枪全都送进后备箱,阿基姆直接坐上了驾驶位。 “快上来!”阿历克塞招呼了卫燃一声,自己也迫不及待的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几乎在卫燃关上车门的同时,阿基姆便已经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车子悄无声息旳开往了码头的方向。 “阿基姆,那个鬼地方没有信号对吧?”阿历克塞教授期待满满的问道。 “没有,那种偏僻地方怎么会有信号?”阿基姆想都不想的答道。 “我喜欢没有信号的地方!”阿列克塞教授说话间已经从怀里掏出了大半瓶不知道哪来的杜松子酒,拧开瓶盖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你们两个真的是去寻找历史真相的?”坐在后排的卫燃狐疑的问道。 “当然!我们当然是去看看那座可爱的庇护所里藏着什么秘密去的。”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再次仰脖子灌了一口。 “但愿是吧”卫燃忍不住摇了摇头,懒得戳破这俩老家伙的小心思。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码头,三人将塞满后备箱的东西全都搬进机舱固定好,随后,这架小飞机便在阿基姆的操纵下轻盈的升空,一番盘旋之后飞往了西北方向。 经历了超过一个小时的航行,阿基姆操纵着飞机开始一点点的降低着高度,而在机舱里,卫燃也已经借着背包的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观察着地表的情况。 虽然如今已经是六月下旬,但个别位置依旧能看到残存的积雪,除此之外,地表能看到的大多也都是一望无际的寒带针叶林,以及几条看起来格外冷清的公路和公路两侧零零碎碎的几个居民点,大体上,在这里,恐怕人类才算是少数动物。 “阿基姆,你的朋友怎么会想在这种偏僻地方买土地?”阿历克塞教授通过通讯耳机问道。 “他是个猎人,还是个手艺不错的制皮匠,当然,他主要的收入来自制作驯鹿雪橇以及雪橇犬繁育。” 阿基姆慢悠悠的回应道,“另外,他虽然是挪威人,但其实和大多数芬兰人一样,都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不用解释了,我已经明白了。”阿列克塞教授回应道,“这里的土地应该很便宜吧?” “确实很便宜” 阿基姆回应道,“芬兰就是这样,越往北土地越便宜。但越往北,景色也越漂亮。好了,你们该把安全带系上了,我要准备降落了。” 闻言,卫燃和阿列克塞教授立刻系上了安全带并且给出了回应。很快,阿基姆操纵着飞机再次降低高度,并在一番盘旋之后,将飞机降落在了一座狭长的湖泊尽头。 让卫燃和阿列克塞意外的是,在这里竟然还修了一個简易的码头,甚至在码头上,还放着两个油桶。 “那是我们上次来唯一的劳动成果” 阿基姆说话间已经打开了舱门,“这个码头此前唯一发挥价值的时候,就是在我的朋友被摔伤之后,让我可以直接把他拖到飞机上来。” 说话间,阿基姆已经把飞机固定在了码头边缘的一根原木柱子上,“好了,先把浴盆搬下来,我们还要走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能看到那片空地呢。” “这里的风景可真漂亮” 阿历克塞感叹的同时,已经将三个摞在一起的儿童浴盆递给了最先下车的卫燃,等后者将三个浴盆分开之后,各种露营用品以及吃的喝的也都被装进了浴盆里。 接过阿历克塞教授递来的一支双管猎枪,卫燃捞起一条固定在浴盆边缘的绳子搭在肩上,一边跟着最前面的阿基姆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色。 或许是因为少有人来的缘故,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生态的样子,甚至在湖泊对面,还能看到两只毛瑟驳杂的狐狸正伸直了脖子警惕的盯着他们,而在更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也在飞机熄火之后,立刻飞来了一些虽然不知名,但看起来却格外肥硕的鸟类。 “砰!砰!” 伴随着两声清冽的枪响,那些鸟类和对岸的狐狸立刻飞的飞跑的跑,卫燃的神经也跟着瞬间紧绷,下意识的就要摘下刚刚背到肩上的猎枪。 “不用紧张” 走在最前面的阿基姆嘎嘣一声掰开了手中的双筒猎枪,任由那两颗霰弹的弹壳划着抛物线飞到一边,嘴上慢悠悠的说道,“只是提醒下周围的食肉动物我们来了,这样能给我们省掉不少麻烦。” “刚刚飞机引擎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提醒了”阿历克塞教授催促道,“快点走吧,这个鬼地方怎么还有蚊子?” “因为是夏天” 阿基姆理所当然的回应了一句,用绳子拉着个粉红色的浴盆走进了岸边的松树林。 这松林并不算茂密,但却足够粗壮,而且三人也都能感觉的出来地势在缓缓的爬升。周围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些大块小块的石头。 在这针叶林里前进了大半个小时,直等到身后的飞机都已经被树冠彻底挡住,正前方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小片空地。 “就是这里了” 阿基姆指着空地中央,那块被原木盖住的白色防水布说道,“那个庇护所就在那块防水布下面,当然,尸体也在那。” “我们今晚在这里扎营?”阿历克塞的不情愿来的有些后知后觉。 “阿历克塞,你不会是害怕了吧?”阿基姆调侃道 “我怎么会害怕?!我只是担心那些尸体的味道太臭!” 阿历克塞教授吹胡子瞪眼的反驳了一句,“总之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庇护所吧!” 闻言,阿基姆立刻点点头,招呼着卫燃二人走到空地中央的防水布边上,拔出防水布边缘的地钉,然后又抬走了那些大腿粗细的原木,露出了已经被彻底挖开的庇护所。 真正站在现场,卫燃和阿历克塞教授立刻发现了一些照片里看不到的细节。其中最明显的,或许便是那似有若无的腐臭味了,而这也说明,那三具尸体似乎并非蜡尸,只是一直处于“低温保鲜”的状态而已。 除了这最明显的特征和之前在照片里就看到的那些东西之外,庇护所的地面上还铺着一层地板,同时还能看到三张靠着三面墙的简易小床,这些小床的床头,有的散落着一盒生锈的钉子、有的放着几个德军饭盒、又或者放着诸如锯子和扳手乃至煤油灯之类的东西。 “看看这个” 卫燃用棍子指了指边缘一个被坍塌物掩埋了大半的物件,“那东西怎么看起来像是个发动机?” “确实像是个发动机” 阿历克塞教授点点头,却丝毫没有下去凑近了看看的想法,反而用随手捡来的一根棍子敲了敲庇护所的原木墙壁,转移话题说道,“就算不考虑挖掘这么大一个庇护所的难度,仅仅只是用原木固定四周的墙壁就不是个小工程,当时那三个人怎么做到的?” “还有铺在地面上的那些木头板子” 卫燃跟着说道,“就算有那台双人链锯,他们哪来的心情给这座庇护所铺地板?而且看周围的墙壁,有一面也已经钉上了木板,这是在干嘛?霍比特人盖房子吗?” “是不是霍比特人在盖房子我不知道” 站在一边的阿基姆捏着鼻子说道,“不过这才多久,这些尸体怎么变得这么臭了?” “可能是因为挖开之后被太阳晒的原因,在此之前他们相当于一直放在冰箱里呢” 阿历克塞教授看着卫燃撺掇道,“维克多,要不你下去看看?那三具尸体的屁股底下好像坐着个铁皮箱子呢。” “你怎么不下去?”卫燃翻着白眼问道。 “我路上喝酒了”阿历克塞教授舔着脸说道,“万一我失手弄坏些什么贵重东西怎么办?” “承认吧,你就是害怕那些尸体” 卫燃说完,根本懒得听对方的解释,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浴盆边上,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双翻毛的牛皮手套戴上,随后又翻出个口罩,这才溜溜达达的回来,踩着庇护所边缘的一个铝合金梯子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这三具尸体除了颜色变得有些吓人,同时皮肤有些干瘪,以及身上的衣服大多已经朽烂之外,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不过那股口罩都无法遮挡的臭味也在暗示着,如果任由他们继续这么坐在这里,或许根本等不到冬天再次来临,他们便会像那些已经融化的冰雪一样彻底崩解,最多只能留下些坚硬的骨骼。 仔细检查了一番这三具尸体,卫燃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的伤口,念及于此,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其中一个放在一边,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并最终露出了他们坐在屁股底下的铁皮箱子。 因为在白俄亲眼见证过那个大号地雷的缘故,卫燃打开这箱子的过程倒是异常的小心。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个生锈严重的箱子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仅仅只是放着一个空酒瓶子和几个德军罐头,以及一支锈迹斑斑的毛瑟刺刀而已。 “维克多,既然你已经下去了,就先把东西抬上来吧!” 半蹲在庇护所边缘的阿历克塞说道,“尤其是那台双人链锯,另外看看那台被埋起来的发动机是什么型号。” 闻言,卫燃扣上锈迹斑斑的箱子盖,将其递给头顶的阿历克塞和阿基姆之后,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墙角,小心翼翼的扒开了浮土。 “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卫燃看着亲手挖出来的发动机之后陷入了沉思,并且很快意识到,这台眼熟的发动机很可能来自半履带摩托车!想当初在熊岛的时候,他甚至还亲手维修过这玩意儿呢! 第488章 芬兰战场福利多 在阿历克塞和阿基姆的帮助下,顶着个历史学者名号的卫燃客串了一把挖土党+考古的工作,不但将这地下庇护所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甚至就连那三具发臭的尸体都用切开的防水布卷起来,用绳子小心翼翼的拽上了地表。 趁着阿基姆用带来的摩托锯切割原木,制作简易棺材的功夫,卫燃和教授二人也围在防水布的一边,仔细的清点着从庇护所里翻出来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庇护所旳东西是真不少,除了那台拆解开的发动机和双人链锯,以及等待装进棺材的三具尸体之外。 防水布上还放着一支毛瑟步枪,一支mp40冲锋枪和配套的子弹,两个油桶、两个德军水壶、一个带有盖子的搪瓷水壶,两个从石头垒砌的壁炉上拆下来的钢盔。 另外还有一大盒生锈钉子,四个饭盒、四个德军防毒面具、手锯、扳手、斧头、鹤嘴锄、铲子、煤油灯以及装着酒瓶子、德军罐头和毛瑟刺刀的金属箱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别的我还能理解,这几个防毒面具是怎么回事?” 摆放的四个防毒面具,“我怎么不记得芬兰还打过毒气战?” “说不定不是用来防毒气的” 卫燃拿起一个防毒面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教授,你看,这些防毒面具都没有装滤毒罐,反而在连接滤毒罐的位置额外绑了一圈好像是兽皮或者帆布之类的东西。” “这是...” “我猜是拿来当防寒面罩用的” 卫燃拿着防毒面具在自己的脸上远远的比划了一番,“这里冬天估计会很凉快,脸上有这么個东西多少能暖和一些,至少不会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 “如果是真的,不管你还是那三个人都是天才。” 阿历克塞教授难得的夸赞了一句,紧跟着用脚尖踢了踢最边缘的发动机,“这里既然有个半履带摩托的发动机,那么附近肯定有一辆半履带摩托,如果我们能找到那辆摩托,说不定摩托上能找到部队番号。” “然后结合番号所属部队在这附近的作战经历,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记录?尤其是半履带摩托的损失记录?”卫燃早有预料的说道。 阿历克塞教授摊摊手,“这是目前来说最快的方法,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我们能找到摩托,而且摩托车上有番号。不过...” “什么?”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阿历克塞教授往后退了几步,从怀里抽出一瓶酒拧开灌了一口,“亚历山大花了不少钱买下了这里发现的所有东西以及背后的历史故事,所以我们必须...” “编个好故事?”卫燃笑着问道。 阿列克塞苦着脸摊摊手,“这次大概不行,亚历山大想要一个和暴风雪里的小屋那样真实有依据的故事,他打算拿来和制片厂一起拍电影的。” “我们可没办法无中生有”卫燃意有所指的说道。 “总之尽量仔细找找吧” 阿列克塞教授信心满满的说道,“亚历山大先生答应我了,如果这次能找到个有依据的好故事,等以后有机会拍成电影,我也能拿到一部分分成。”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阿列克塞教授说话间从浴盆里拿出一瓶避蚊胺喷在身上,随后又翻出了金属探测器说道,“虽然如果把亚历山大先生放在斯大林时代,肯定会被送到西伯利亚参加义务劳动,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老板。” “你现在就要开始找?” 卫燃诧异的看着教授,他还以为这老家伙这次是借着工作的名义,找老朋友一起寻个安静地方喝酒的呢,况且,他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积极主动过。 阿历克塞笑了笑,“我先在四周碰碰运气,你如果没事可做,可以先把帐篷支起来,或者帮阿基姆把发现的这些东西先运回飞机上。” “我来运东西吧”卫燃说着拿起一支猎枪递给教授,“小心点,这附近可是有棕熊的。” “你也小心点”阿历克塞教授接过猎枪背在身上,随后开启了金属探测器,绕着被清空的庇护所颇有些生疏的画起了圈子。 再看看已经伐倒了一颗原木,并且正在用链锯切割木板的阿基姆,卫燃一番思索之后,清空了装满露营装备的浴盆,弯腰将那支双人链锯连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放在浴盆上,重新背上猎枪就往停靠飞机的码头方向折返。 与此同时,他也在仔细思考着各种细节,他虽然已经和教授一样可以肯定发现的那三具尸体大概率是德国人从南方弄来修公路的战俘,但无法解释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别的不说,他们拥有的工具就多的不正常,如果是战俘,他们是怎么获得那些东西?德国人当时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获得那些东西? 而且别忘了,彼时芬兰还没和苏联媾合,他们毕竟还算德国人的朋友呢。在这种大背景下,三个人想收集那么多东西逃出来,其难度无异于在法国人举起双手之前炸了埃菲尔铁塔。 “最重要的是,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卫燃扭头看了眼身后,此时不管阿基姆还是阿历克塞教授,他们全都已经被树干挡住,只剩下链锯切割木头的声音隐约可闻。 “倒是个躲避战火的好地方”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加快脚步走向了远处的码头。 穿过并不算茂密的针叶林,卫燃来到码头的时候,却发现带他们来的那架飞机上已经落满了不知名的水鸟,甚至其中还有几只正撅着屁股,给风挡玻璃上挤着原生态的生物研磨膏。 挥手驱散了这些水鸟,卫燃打开机舱的舱门,将浴盆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全都搬了进去。 蹲在舱门口看了眼外面的情况,除了那边已经开始发芽甚至开花的杂草灌木,便是隐藏期间的小动物,甚至就连链锯切割木头的的声音都已经被树林彻底挡住。 “夏天挺漂亮,就是不知道冬天会怎样...”卫燃回头看了眼机舱里的物件,犹豫片刻后从里面关上了舱门。 一屁股坐在座椅上,卫燃再次打量了一番放在地板上的链锯,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一样,芬兰战场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少的好印象,所以他并不排斥过去亲历一遍曾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故事,同时也抱着美好的期盼,指望着金属本子能回馈给自己丰厚的报酬。 想到这里,卫燃最后暗暗盘算了一番来之前本是为了北非战场准备的那些东西,随后深吸一口气召唤出了金属本子。 安静且微微摇晃的机舱里,卫燃手中的突兀出现的金属本子悄无声息的翻到了空白的第20页,那支金属羽毛笔页一如既往的开始在纸面进行了绘制。 随着鼻尖与纸页的摩擦,一辆半履带摩托悄然出现,而那台双人链锯,就固定在这辆摩托驾驶位和后排座椅中间的引擎罩上。 但颇为奇怪的是,在这辆半履带摩托的后面,竟然还拖拽着两个装着雪橇的小型货斗。更让卫燃诧异的是,当整张图片绘制完成的时候,上面竟然有四个人! 驾驶摩托的一个,摩托后面并排坐着两个,牵引的第一个货斗里,还躺着一个手里抱着冲锋枪的,他的腿就搭在货斗的外面,枪口却对准了车尾的方向。紧接着,随着金属羽毛笔落在纸页上,这图片的下面也浮现出一行行的文字。 角色身份:战俘维克多 回归条件:协助完成庇护所修建、至少洗一次热水澡,偷拍至少一张合影。 语言任务:暴风雪来临前,协助康坦等人抢夺半履带摩托。 洗热水澡也算任务?偷拍合影又是怎么回事?而且又有语言任务?芬兰战场果然福利多! 卫燃挑了挑眉毛,视线便被剧烈的白光所占据,然而,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在白光出现之后,很快却出现了一个个快速闪过的画面! 这些快速闪过的画面里,有金属本子里的毛瑟刺刀和钛合金佩枪,有望远镜、有那台禄来双反,还有食盒、三个油桶、随身酒壶和苏军斗篷以及德军皮靴和裹脚布,乃至在关岛战场得到的布鲁斯口琴! 难道说这些是这次能用的东西? 卫燃皱起了眉头,这可是之前没有过的新功能,那么这个功能又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因为之前得到了那个兽医的绰号吧? 还没等他想清楚前因后果,白光再次出现又紧跟着消退,同时耳边已经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和抽鼻子的声音,同时屁股底下也感受到了颠簸,但相比这些触感,最无法忽略的,便是刺骨的寒意! 渐渐的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其中还多了他听不懂的交谈声、无力的咳嗽、乃至更多抽鼻子的声音以及带着哭腔的呢喃。 同时,在他的视野里,也模糊的出现了绿色的光彩,卫燃知道,那是极光,是只有在高纬度才有机会看到的自然现象。 第489章 雪夜下的俘虏暴动 当视野恢复正常,卫燃立刻注意到,自己正和一群衣着褴褛的人挤在一辆卡车的货斗上,而在离着自己不远的位置,正坐着个流着清鼻涕,呲着俩大板牙不断打哆嗦的小伙子,此时他正用满是冻疮的手捂着头顶一顶破破烂烂的苏联布琼尼帽。 这小伙子的旁边,则是个看年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身上单薄的衣服上还能看到混合着血迹的鞭痕。 在他的怀里,是一顶掉毛严重的苏联沙普卡冬帽,而那小伙子旳双脚,此时就蜷缩在这顶帽子里。 在这两人的周围,其他人的状况也并不算好,他们有的将双手揣进一个露着棉花的苏联红军棉衣里,有的则分到了一个甚至半个裤腿,此时正用小石片将其划开包裹在满是冻疮的脚上,然后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布条仔细绑紧。 抬头看看夜空中绚烂的极光,卫燃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打扮,脚上各自包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兽皮。身上的衣服不但薄的可怜而且破破烂烂的。冷风吹过来便会立刻起一层鸡皮疙瘩,随后便是无法抑制的颤抖。 再看看车子外面,两侧是茂密的针叶林,时不时的,还会有卡车或者轿车碾压着满是积雪的路面艰难的驶过。 就在他看的出神的时候,卡车却嘎吱一声停了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那些人却已经动作极快的将手里的衣袖裤腿又或者帽子全都塞进了怀里甚至裤裆里。 很快,两个德军士兵从驾驶室里凑过来,用冲锋枪的枪托砸了砸货斗,大声的招呼着众人下车。 随着人群跳下卡车,那两名士兵立刻吆喝着众人分成了四人或者五人一组。 见状,卫燃拼着肩膀挨了一枪托的代价,挤到了那两个怀里藏着帽子的人所在的队伍里。 很快,当队伍分派好之后,其中一名士兵带着他们去另一辆卡车上领了鹤嘴锄和铁锹。又驱赶着他们往前走了百十米,一起清理埋住了大半路面的碎石和冰雪,以及一颗足有腰粗的松树。 “叮!” 卫燃挥舞着鹤嘴锄轻飘飘的凿在了掺杂在冰雪里的碎石上,同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环境上。 这里位于一个十字路口,两条路中间夹着一座并不算高但却格外陡峭的小山,他们便位于右手边的这条岔路,在这条路的右手边,则是一片虽然稀疏但却看不到尽头的针叶林。 而他们正在挖的,便是从两条路中间的小山上滚落,进而挡住了大半道路的碎石、积雪以及那颗一起倒下来的松树。 “叮!” 卫燃手中的鹤嘴锄第二次轻飘飘的敲在了同一块石头上,随后便发现那个怀里藏着布琼尼帽子的小伙子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并朝身后使了個眼色。 见状,卫燃根本没有回头,用力扬起鹤嘴锄狠狠的砸在了石头和周围积雪的接缝处。 “叮!” 一声比刚刚动静更大的敲击声过后,卫燃撬出来一块足有半个脸盆大小的碎石,而周围那四个人,也立刻帮忙把碎石搬到一边,随后又把积雪铲进了筐里,交给周围的人抬走。 等到卫燃第四次扬起鹤嘴锄的时候,两个手里捏着烟的德军士兵恰巧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只留下了掺杂在寒风里的尼古丁味道一闪而逝。 直等到那两个士兵走远,卫燃发现周围几个人全都松了口气,连手上的动作也都跟着敷衍了不少。 片刻后,一辆半履带摩托从车队前方开了过来。这辆摩托的尾部,还坐着两个手里夹着烟的德军士兵,而在他们和驾驶员的中间,便固定着一台双人链锯,至于摩托车尾部拖拽着的那个装了雪橇的货斗上,则放着两个背包,几桶油料,以及一大卷不知道拿来做什么用的帆布。 在卫燃的悄然观察中,坐在车尾的那两个德军士兵弹飞烟头启动了链锯,轻而易举的便切断了那棵松树的树冠。而等在周围的俘虏劳工们,也立刻上前,用斧头砍掉枝杈并挪到一边,算是勉强清空了一条能让卡车通过的缝隙。 至此,这条长长的车队再次开始了前进,而卫燃等人,则要继续清理根部的碎石和积雪。 倒是那俩操纵链锯的士兵,把手里的工具重新绑在了半履带摩托上,随后招呼着驾驶员走向了路边那辆负责拉战俘的卡车。显然是想等俘虏们先把碎石和积雪清理干净,等到那棵只剩下大半的松树没有滑落伤人的危险时再继续动手。 很快,这条长长的车队全都通过了临时清理出来的路口,这里也只剩下了两辆卡车,一辆半履带摩托,不到十个手持武器的德军士兵,以及一群瑟瑟发抖但却不得不卖力工作的俘虏。 此时此刻,连卫燃也开始卖力气狠狠的抡动着鹤嘴锄,因为他知道,再继续在这儿耗下去,那些躲在驾驶室里的德国人不会怎么样,但他们肯定会被冻死。 更别提这个十足路口就像个风箱一样,不但寒风越来越狂躁,就连头顶飘的雪花也越来越大,反倒是刚刚还能看到的极光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当顶风冒雪挖石头的卫燃觉得四肢都快被冻的失去知觉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噗通一声摔倒在了他的脚边,嘴里一边哆哆嗦嗦的喊着什么,一边竟然开始撕扯着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 见状,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那是失温濒死的前兆,这个时候如果能让他暖和起来或许还有得救,否则的话,很快那个年轻人就要被冻死了。 恰在此时,身后的方向竟然突兀的传来了两声枪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那些俘虏们便挥舞着手里的工具一窝蜂的跑了过去!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中,刚刚亮起的车灯被俘虏用手中的工具敲碎,紧接着,卫燃便隐约看到十几号人围住了那两辆卡车,宛若丧尸围城一般把挤在驾驶室里的德军士兵拽出来,疯狂将鹤嘴锄抡到他们的身上脸上之后,争先恐后的抢夺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和武器! 紧接着,似乎有两个俘虏分别爬上了驾驶室,大声呼喊着卫燃听不懂的话语。而那些原本正在抢夺士兵衣服的俘虏,也立刻丢下手里的工具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货斗。 此时,那个怀里藏着布琼尼冬帽的年轻人正要冲过去,却被之前帮他暖脚的中年人拉扯着躲在了那颗松树的阴影里。 卫燃看了眼跟着躲进阴影里的另外两个人,毫不犹豫的拉着脚边那个快被东西的年轻人也跟着凑了过去。 在他们这六个人眼睁睁的注视下,那两辆被俘虏抢夺的卡车粗暴的调头,一个开往了来时的方向,另一个则拐上了另一条岔路口,更有几个聪明些的,拿着抢来的衣服和武器,拔腿跑进了左后方的森林。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中年人立刻指了指被丢在原地的德军士兵尸体和那辆半履带摩托说了些什么,随后第一个跑了出去。 看了眼跟着跑出去的其余几人,再看看脚边那个人在撕扯着衣服的年轻人。卫燃咬咬牙,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苏军斗篷和那双带有裹脚布的行军靴。 将斗篷给那个快冻死的年轻人盖上,卫燃扯掉脚上包裹的兽皮,以最快的速度包上裹脚布穿上了靴子。 然而,就是这么片刻的忙碌,他却发现仅有的那条没有俘虏逃去的路上竟然又开来了一辆同样挂着雪橇货斗的半履带摩托车!更要命的是,那辆摩托后面坐着的两个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危机关头,卫燃想都不想的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佩枪,躲在阴影里对准那辆车上的三个人便连连扣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剩下的这几名俘虏里,那位似乎处于领导地位的中年人也已经捡起了一支没有被逃走的那些俘虏带走的毛瑟步枪扣动了扳机! 卫燃手中被消音器压制的枪声,那个中年人手中的毛瑟步枪发出的枪声,以及那两个德军士兵手中冲锋枪的枪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短暂的交火伴随着这辆突然出现的半履带摩托撞上路边的一颗松树戛然而止,卫燃也在那股子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中一屁股坐在了那个已经不再撕扯衣服的年轻人身边。 在眼前一针针的发黑中,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中年人捂着大腿坐在了地上,看着他指挥着周围那三个年轻人分别冲向了被留下来的两辆半履带摩托。 片刻之后,卫燃哆哆嗦嗦喘了口气,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也总算消退,只剩下了仿佛晕车般的些许恶心感。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用力晃了晃脑袋,随后收起手枪看向了躺在身边的年轻人,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停止了挣扎,试着将手指头凑到鼻孔处,他这才发现,对方已经停止了呼吸。 看了眼正朝着自己开过来的一辆半履带摩托,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盖在对方身上的斗篷站了起来。 “他还还好吗?”那个怀里藏着布琼尼帽子的年轻人驾驶着半履带凑过来招呼道,说话的同时,还从怀里掏出那顶破帽子戴在了头上。 “死了,已经死了。”卫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用刚刚学会的语言回应道,说来奇怪,这次他学会新语言的后遗症似乎比遗忘几次要严重了不少。 “快上车吧”坐在摩托车后排的中年人一边用捡来的武装带捆住大腿一边招呼道,“用不了多久德国人就要追上来了。” “康坦大叔,我们往哪跑?”说话间,另外两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也驾驶着那台同样挂着货斗,而且发动机罩上还固定着一台双人链锯的半履带凑了过来。 “你就是康坦...” 卫燃正要说些什么,被称为康坦的中年人先是指了指不远处的松树,紧接着又指了指右手边的针叶林说道,“我们往北边跑,不过在那之前,先弄些松树枝绑在货斗后面,这样多少能掩盖些踪迹。大家坚持一下,看样子暴风雪很快就要来了,我们逃出去的希望很大!” 第490章 活下去的希望 寒风呼啸的十字路口,两辆半履带摩托拉着的货斗后面各自绑上了一个足够大的松树枝。 等另外两个年轻人动作麻利的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战利品之后,立刻在那位名叫康坦的中年人指挥下先后开进了道路右手边的针叶林。 而卫燃也在出发之前,找机会将金属本子里的苏军斗篷重新拿出来披在了身上,至于这斗篷的来历,他都快冻死了哪还管怎么解释,大不了就路上捡的。 “多里安,把车灯关上!”和卫燃并排坐在一起的康坦扭着脖子喊道。 “可是...” 头戴苏联布琼尼冬帽的少年话都没说完,康坦便继续说道,“快关上!” “好!” 多里安手忙脚乱旳关闭了车灯,几乎前后脚,跟在后面的那辆半履带也主动关闭了车灯。 “你叫康坦?”卫燃不等对方回应,便伸手指了指对方捂着的大腿伤口,“用不用我帮你看看伤口?” “你是个医生?”康坦扭头问道,说话的同时,还用力扎紧了勒在腿上的皮带。 “兽医”卫燃含糊其辞的答道。 “先等等吧,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康坦摆摆手拒绝了卫燃,侧过头说道,“多里安,加快速度!” “往...往哪个方向开?”名叫多里安的年轻人问道。 “一直往前,只要不撞到树就一直往前。”康坦稍稍加大了声音给出了回应,随后低头看了看卫燃脚上的靴子,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维克多”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之前我在另一辆车上。” “这样啊” 康坦不置可否的回应了一句,紧跟着却陷入了沉默,只是时不时瞟一眼刚刚从尸体身上抢来手表,然后又扫一眼被履带摩托拖拽着的货斗。 “雪还不够大” 卫燃同样盯着货斗上的积雪,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照这个速度,半个小时恐怕很难盖住车辙印,更何况周围的松树挡住了太多的雪。” “多里安,注意挑树比较少的地方走。”康坦再次侧着头提醒道,“但是大方向不变。” “好...好的”多里安打着哆嗦回应道。 “康坦,你和多里安是苏联人吗?”卫燃说话的同时指了指对方的帽子。 “我们可不是苏联人” 康坦按了按头顶的帽子,“这是前天我们平整路面的时候,从无意中挖出来的尸体身上弄到的,我和多里安运气不错,每人抢到了一顶帽子。” “尸体?”卫燃愣了愣。 “很多尸体,起码有一百多。”康坦奇怪的看着卫燃,“你没遇到?” 卫燃抖了抖身上的斗篷,顺坡下驴的说道,“遇到了,我运气好捡到了一件斗篷。”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 康坦再次按了按戴在头上的帽子,“我抢下这顶帽子的时候,那具头皮都还粘在里面,不过它可真暖和,要不是担心吃枪子,我一刻都不想把它脱下来。” “难不成是冬季战场的时候,那些苏联红军士兵丢下的尸体?”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是不再纠结那两顶帽子的来历,虽然这和他预想的答案相差甚远,但是很显然,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在被冻死之前尽可能的跑远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运气还是因为这场愈演愈烈的暴风雪,大半个小时之后,当他们不得不在几乎让人窒息的凛冽寒风以及砸的睁不开眼的大雪中停下来的时候,身后却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 “停下!先停下!” 康坦招呼着驾车的多里安,以及身后跟着的那辆半履带并排停在了一颗倒塌的松树旁边。 “我们!我们必须...必须避一避了!”康坦眯缝着眼睛喊道,说话的同时,他的身体都在打着摆子。 “这种鬼天气根本没办法生火!”另一辆摩托上负责驾驶的男人捂着眼睛,在呼号的寒风中答道,他的身上穿着的,恰恰就是卫燃曾在那座庇护所里发现的摩托车上防护大衣,同时,这件衣服也算得上是众人身上的衣服里最暖和的一件了。 “我记得你们那辆摩托的...货斗上...有...有一卷帆布” 同样快被冻死的卫燃哆哆嗦嗦的指了指不远处一颗足有腰粗的松树,“围、围起来,用摩托固定。” “盖尔...快...快去看看!”康坦催促道。 闻言,那个名叫盖尔的立刻招呼着同一辆车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搬开了货斗里的油桶,随后便发现里面还真有一大卷油腻腻的帆布。 “这块帆布可真不小!”盖尔开心的说道。 “好像是拿来停装甲车用的保温帐篷” 将大半个身体都贴在发动机罩板上的年轻小伙子多里安说道,“我看到过那些德国人用这东西。” “我们也见过” 盖尔说话的同时,就要把那一大卷帆布抖开,却不想被卫燃以及最后一個他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不分先后的用手给死死的按住了。 “昆廷,还有你...你们干嘛?”名叫盖尔的男人不解的问道。 卫燃看了眼那个名叫昆廷的男人,后者干脆的说道,“这么大的风,一旦你抖开就飞走了,追都追不回来,先用绳子把它固定在车上。” “好,好!” 盖尔闻言,赶紧用捆着帆布的绳子穿过扣眼,将其拴在了半履带摩托的负重轮上,随后才在卫燃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将其展开,然后又绕着被卫燃选中的那颗松树裹了一圈,并用一根不久前捡来的皮带死死的扎住,顺便还把那两辆用摩托拖拽的雪橇货斗囊括到了帐篷里面。 他们这边忙完的同时,多里安和那个名叫昆廷的男人已经挥舞这铁锹,一个用积雪盖住了外沿,一个按照卫燃的指挥钻进里面,贴着树干将里面本就不多的积雪全部拍实。 “别让车子熄火”昆廷提醒了盖尔一句,随后搀扶着大腿中枪的康坦钻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 “我们的油可不多”盖尔嘀咕了一句,分别检查了两辆车子,确定发动机都在运转,这才跟在卫燃的屁股后面钻进了帐篷。 “有灯吗?”卫燃低声问道,“我要检查一下康坦的伤口。” “我有!”多里安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身上那件沾染着血迹的德军制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方块手电筒,顺势还打开了开关。 “快关上!”卫燃等人齐齐喊了一声,多里安被吓的一哆嗦,赶紧关上开关递给了卫燃。 “我去外面盯着”相对穿的最暖和的盖尔话音未落,已经弯腰钻出了帐篷。 接过手电筒,卫燃解开身上那件苏军斗篷的扣子,用斗篷盖住伸进帐篷里的两个货斗检查了一番。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货斗里东西还真不少,其中卫燃和康坦乘坐的摩托拖拽的货斗里,除了三个鼓鼓囊囊的士兵背包之外,剩下的空间里装的全都是食物,一袋子面粉,一大筐土豆洋葱以及胡萝卜的混合物。 最重要的是,在一个他格外眼熟的金属箱子里,竟然还有六瓶印着芬兰语的土豆酒,以及一铁罐的奶酪和一大瓶粗盐!当然,这里面还有些德国马克以及不同面值的芬兰纸币,以及几乎占据了最下面所有剩余空间的香烟! 这特么怕不是抢了厨师或者军需官的采购车吧?卫燃暗自调侃了一句,扣上金属箱子的盖子之后,从散落在货斗的武装带上取出了两个并不算大的急救盒。 “多里安,还有昆廷,帮我拉着斗篷,别让光透出去。” 卫燃见那两人点头,立刻用斗篷盖住了康坦大腿和自己的上半身。当他打开了别在领口的手电筒开关之后,也终于得以看清了康坦的伤势。 万幸,这道伤口虽然撕开了皮肉,但只是被子弹擦出了一条吓人的血口而已,不但没有伤及血管和骨头,甚至连子弹都没有留在里面。 略显粗暴的撕开伤口周围的裤子,卫燃打开急救盒,从里面拿出一小包磺胺粉撒在伤口上,随后又在康坦的闷哼中,用敷料和纱布对伤口进行了包裹。 随后打开捆在伤口周围的皮带,卫燃稍等了片刻,见伤口没有大量溢出鲜血,这才关闭了手电筒。 “情况怎么样?”多里安急切的问道。 “还算不错,只是皮肉伤。” 卫燃说完已经站起身将斗篷重新披在了身上,随后从刚刚翻找过的货斗里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打开。 直到他从里面拿一条睡袋和一套保暖的针织衣裤以及作训服之后,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那套针织衣裤自不必说,但这条睡袋,在二战时期的德国,可是只有部署在最北部地区的士兵才会配发。 “睡袋?”康坦在卫燃将那条睡袋递给他之后立刻眼前一亮。 “我们的车里也有三个背包!”昆廷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另一个伸进帐篷的货斗里拎出了三个背包。 “都换上吧”康坦低声说道,“至少不会被冻死了。” “总算...总算有衣服穿了!”多里安接过卫燃递来的针织衣裤时,他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打着摆子。 第491章 昆廷和发动机 四处漏风的简易帐篷里,卫燃等人摸黑各自换上了一套翻出来的保暖针织衣裤,随后又在外面旳穿了一套德军的作战制服。 “货斗里还有些吃的”卫燃等负责在外面的放哨的盖尔都穿好了衣服之后说道,“你们要不要...” “先等等!” 康坦打断了卫燃的提议,“现在还不是吃东西的时候,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足够暖和的衣服,现在最好继续跑远一点。” “至少一人可以吃一块奶酪”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翻出了那罐奶酪,又找出一把勺子,从里面挖出了等量的四大块分给了众人。 “你不吃吗?”多里安一脸享受的问道,“上帝啊,自从被德国人抓到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奶酪了!” “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卫燃敷衍了一句,将手中的奶酪罐子重新丢进了货斗,“我们快出发吧!” “把这个戴上” 身上穿着摩托车手防护大衣的盖尔,说话间已经取出了一个缴获来的防毒面具,一番研究之后,将滤毒罐随手一丢,然后将用来装滤毒罐的布袋子捆在了连接口上,一边往脸上套防毒面具一边解释道,“我家在紧挨着阿尔卑斯山的格勒诺布尔,打仗之前,我们就买过这种德国人设计的防毒面具拿来登山的时候用,这样不但能挡风,而且只要用配套的布套捆住换气口,整个脸都会非常暖和。” “是个好方法” 昆廷有样学样的拿起一个装着防毒面具的金属罐打开,然而当他将里面的防毒面具拿出来之后,却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一张照片。 掏出个刚刚翻找出来的打火机点燃凑近看了看,昆廷赞叹道,“这个女人可真漂亮!” “别浪费时间了”康坦说话的同时,也从金属罐里拿出了一个面具。 昆廷将照片凑到打火机的火苗上将其点燃,随后学着盖尔的样子,动作麻利的戴上了防毒面具,顺便用布套固定住了透气孔。 然而,几乎就在卫燃和多里安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戴上防毒面具的时候,他们来时的方向却隐约亮起了一束束的车灯! 见状,昆廷立刻探出身子解开了树干上固定帐篷的腰带,而卫燃和盖尔也动作极快的将帆布帐篷胡乱收了起来! “他们肯定是追着履带印过来的!我去引开他们!”盖尔说着就要跨进摩托的驾驶位。 “你留下” 昆廷一把按住了盖尔,“就像你说的,你家是在紧挨着阿尔卑斯山的格勒诺布尔,那么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在这种鬼天气里活下去。” 不等盖尔再说什么,昆廷已经解开了连接在半履带摩托上的雪橇货斗,随后拿起一支冲锋枪说道,“我来吧,我会德语的,到时候只要我喊上几声,他们肯定会追着我走。” “昆廷,让我...” 年龄最大的康坦正要挣扎着站起来,昆廷已经一个绊腿放倒了盖尔,随后说道,“康坦大叔,一直往北对吧?如果我能逃出来,一定会去找你们的,现在你们快藏起来。” 话音未落,昆廷已经赶在盖尔站起身之前跨步坐进了半履带摩托,随后调转方向,挂上倒档之后,用车尾对准松树用力一撞。 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树冠上积攒的大量积雪哗啦啦的砸落下来,众人也下意识的跟着抱住了脑袋。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昆廷已经换挡加油,驾驶着半履带摩托冲了出去。而正要喊些什么的盖尔,也被卫燃捂住了仍旧戴在脸上的防毒面具。 “多里安,关掉发动机,快!”卫燃低声喊道。 “好...好!”多里安闻言,赶紧手忙脚乱的熄灭了剩下的那辆半履带摩托。 “别乱动,尽量用雪把自己盖起来,别让昆廷的努力白费。” 卫燃在盖尔的耳边提醒了一句,直到对方紧绷且不断挣扎的身体渐渐放松,他这才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昆廷已经驾驶着半履带摩托跑向了另一个方向,只留下了一道突兀亮起也渐行渐远的车灯,以及隐约可闻的德语呼喊“我看到他们了!在那个方向!快追过来!” 趴在卫燃另一边的康坦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昆廷的方向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那些距离卫燃等人越来越近的追兵,也立刻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许久之后,众人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积雪,那些追兵的车灯和发动机的声音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越发声嘶力竭的狂风,已经越来越大的降雪。 “我们...我们继续往北!”康坦压抑着情绪低声说道。 盖尔用力锤了锤身前的雪地,在卫燃的拉扯下站了起来。 根本来不及拍打干净身上的积雪,众人在康坦的指挥下,用两条皮带把昆廷刚刚卸下来的,那个装满了食物的雪橇货斗固定在了仅剩的那辆摩托拖拽的货斗后面,而康坦则亲自坐在了驾驶位。 片刻后,发动机被再次启动,卫燃和多里安坐在了摩托车的后面,他们和康坦之间,仅仅隔着一个仍旧固定在发动机罩板上的双人链锯。 而盖尔则坐在了第一个货斗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一支冲锋枪,冲锋枪的枪口,自始至终都对着昆廷消失的方向。 依旧没有开灯,依旧不知道终点是在什么地方,但康坦驾驶的半履带摩托却足够稳也足够快。 寒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稍稍减弱,但雪势却越来越大,渐渐的,坐在货斗里的盖尔腰部以下几乎都要被埋了起来,而多里安也摇摇晃晃的将身体靠在了卫燃的肩膀上。 “多里安?多里安?”卫燃晃了晃坐在身边的年轻人,但后者却根本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康坦,停一下,康坦!”卫燃侧过身捅了捅驾车的康坦,随后发现对方的反应竟然也格外的迟钝! “坏了...”卫燃心头一沉,挣扎着站起来晃了晃康坦的肩膀。 “怎么了?”康坦像是突然恢复了意识一般惊慌的问道。 “先停一下”卫燃招呼了一句,后者反应了足足四五秒钟,这才停住了车子。 艰难的从车上下来,卫燃活动了一番冻的发麻的双脚,随后走到货斗边晃了晃仍旧抱着枪的盖尔,还好,后者的情况还算不错,至少意识还是清醒的。 “怎么了?”盖尔拍了拍大衣上的积雪问道。 “你去替一下康坦大叔”卫燃指了指车头的方向,“他快扛不住了。” 闻言,盖尔立刻挣扎着跳下货斗,搀扶着昏昏沉沉的康坦从驾驶位爬了下来。 与此同时,卫燃也从货斗里找出了两个缴获来的背包,示意康坦坐进货斗里之后,将厚实的睡袋套在了身上,只露出了戴着沙普卡军帽和防毒面具的脑袋,以及盖尔塞给他的冲锋枪。 安置好了康坦,卫燃和盖尔给几近昏迷的多里安也套上了一个睡袋,同样只露出了戴着帽子和防毒面具的脑袋。 最后拿上一个睡袋,卫燃将下半身塞进去,随后在盖尔的搀扶下像个快被冻死的虫子一样,蹦蹦哒哒的重新坐在了半履带摩托的后排。 等他将一支毛瑟步枪横在身前,保证坐在旁边的多里安不会栽下去之后,这才侧身轻轻拍了拍盖尔的肩膀,后者立刻操纵着这辆半履带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路程似乎格外的漫长,漫长的就像这永无尽头的冬夜和仿佛不知疲倦的降雪一样。 一路上,卫燃只记得盖尔中途停下过一次,昏昏沉沉的看着他从货斗里找出一桶燃油加进了半履带摩托里,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看着他仿佛不知疲倦似的重新做进了驾驶位,操纵着半履带摩托继续前进。 最终,卫燃也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睡袋里,强撑着困意思索着,金属羽毛笔绘制的那个图案里,坐在这辆半履带摩托上的四个人里,其中一个到底是自己,还是已经引着追兵不知跑向了哪里的昆廷。 许久之后,没有找到答案的卫燃也进入梦境,梦到了上次在芬兰的战场上遇见的那些朋友。 与此同时,盖尔驾驶的这辆半履带摩托,也拖拽着两个货斗开时横穿一条并不算宽的冰冻湖泊。 趁着这难得的平稳路段,早已迷失了方向的盖尔凭借自己在战争开始前的滑雪经验,转动车把开向了不远处一片地势看起来稍稍高一些的针叶林。 这么大雪,这种荒无人烟的野外,就算借他一百个波兰人的胆子,他都不敢往地势低的地方开。 否则的话,说不定哪一个瞬间,他们这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俘虏,连同抢来的半履带摩托就会扎进雪窝子里,到时候就算是能爬出来,那接下来... 盖尔还没来得及假设出来接下来的后果怎么样,半履带摩托的车头却猛的一顿,紧接着屁股底下的发动机传来了一阵异响。 没等他反应过来,车身一侧便喷出了一团浓郁的水蒸气,紧接着,就连发动机也停止了运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但吓了盖尔一跳,就连卫燃也在晃动中被惊醒了。 “怎么了?”卫燃抓住横在自己和多里安身前的毛瑟步枪问道。 “发动机熄火了”盖尔下意识的答道。 卫燃扫了眼那团仍在喷出的水蒸气,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特么怎么看怎么像是制冷水箱里的水烧干了! ------题外话------ 感谢孤灯打赏1500点 感谢我的坠落小鬼、书友20191026141010127分别打赏200点 感谢飞舞手、你不懂他的世界分别打赏100点 第492章 棕熊的冬眠房 挣扎着跳下车子,卫燃捧起一团雪放在水箱盖的位置,刺啦啦的水蒸气立刻蒸腾起来模糊了他脸上旳防毒面具镜片。 “我没注意...”盖尔懊悔的说道。 “往里面加点雪,然后试着启动一下吧。” 卫燃说完这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随后便发现,这里不就是后世阿基姆驾驶着飞机降落的那条狭长的湖泊吗! 他这边走神的功夫,盖尔已经拧开了滚烫的水箱盖,跳下车子捧起一团积雪塞了进去。 然而,在他和卫燃忙活了十多分钟之后,虽然发动机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这辆半履带却彻底趴窝没办法启动了! “怪我,都怪我!”盖尔越发的懊悔,在失去了这辆半履带之后,他们接下来根本走不了多远! “没关系盖尔” 同样已经醒过来的康坦看了眼手表,“我们已经走的足够远了,现在先找个地方搭个帐篷活下来吧。” “去那吧!” 急于弥补失误的盖尔指着不远处的森林,“那里地势看起来高一些,虽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样,但至少积雪应该不会太多。” “那就去那里吧” 康坦看了看两个都没有装满的货斗,犹豫片刻后说道,“把这两个货斗都带上,它们上面都有雪橇,靠我们应该拉得动,另外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 “要不要来点热水?” 卫燃说话间已经掀开了发动机罩板,“或许不太干净,但刚刚那些装进水箱的积雪应该已经融化了,就算不能喝,至少也能装进水壶里当个暖水袋用。” “这个提议不错” 康坦忧心忡忡的看了眼仍在昏迷的多里安,将手指伸进他的防毒面具与额头的夹缝里,皱着眉头说道,“多里安发烧了。” “那我们动作快点,盖尔,把水壶给我,然后你们收拾货斗。”卫燃说着,已经找到了连接着水箱的软管,然而紧接着,他便注意到这根软管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外漏水。 怪不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接过盖尔递来的水壶凑到软管边上,将刚刚利用发动机高温化开并且加热的滚烫的雪水接进了水壶里。 可惜,这漏水口他发现的终究太晚,是以只是接了一壶水不到,那漏水的软管便已经干涸。 拧紧盖子,卫燃将这滚烫的水壶塞进了多里安的怀里。与此同时,康坦和盖尔也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倒腾到了一辆雪橇拖斗上,然后把昏迷中的多里安放进了清空的货斗里。 “康坦,你的腿没问题吧?”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用绳子拉着最重的那个迈开了步子。 “没事,我没事” 康坦说话间,也一瘸一拐的帮着盖尔拉动着多里安身下的雪橇拖斗前进。 仅仅只是往前走了不到两三米,他们也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在骑膝深的积雪之下,车头的轮胎其实已经顶住了这座冰封湖泊的岸边。 艰难的将两个雪橇拖斗拽上岸,心怀愧疚的盖尔加快脚步走在了最前面,像头牦牛一样为身后的卫燃以及推着拖斗前进的康坦开辟着道路。 看了眼前面货斗里仍在昏迷的多里安,再看看身后的雪橇印,卫燃和康坦打了声招呼,随后停住脚步,解下固定在车尾的松树枝,依靠在红旗林场学来的手艺,仔细的清理了从湖岸边到针叶林之间这段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甚至顺便还用拖斗里的铲子,勉强埋住了停在岸边的半履带摩托。 一路清理一路往前走,卫燃的速度无疑要比前面的盖尔三人慢了许多。不过毕竟这地方在不久前才来过,再加上需要清理的雪橇印,倒也不至于担心会和他们走散。 只不过,就当他躲在一颗松树的后面,验证完了金属本子里能取出的物品,确实和进入战场前,在眼前划过的那些画面看到的物品完全一致时,盖尔等人的方向却突兀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坏了!” 卫燃立刻收起了最后拿出来的布鲁斯口琴,挣扎着爬起来跑向了康坦等人的方向。 不过,在跑出去百十米之后,没有听到第二声枪响的卫燃却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立刻转身又跑回了被自己丢下的雪橇拖斗,重新躲在刚刚藏身的松树后面,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看向了来时的方向。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半小时,直等到盖尔小跑着找过来的时候,卫燃这才收起了望远镜。万幸,刚刚那声枪响似乎并没有引起追兵的注意。 “你怎么还在这?”盖尔喘着粗气问道。 “看看那声枪响会不会引来德国人”卫燃站起身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棕熊!” 盖尔扯掉脸上的防毒面具,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惊喜说道,“我们发现了一头棕熊!就躲在一座废弃的房子里。我刚打开手电筒它就醒过来了,幸亏康坦即时给了它一枪!” 说到这里,盖尔心有余悸的指了指自己衣服下摆残存的血迹,“那一枪顺着它的耳朵眼打进了脑子,否则的话说不定我的腿都会被它咬下来。” “运气可真好”卫燃忍不住摇摇头。 “我们运气确实不错!” 盖尔兴高采烈的说道,“那座房子虽然坍塌的只剩下了半个墙壁,但至少里面足够暖和,那头棕熊在里面铺了很厚的一层松枝。” “而且短时间之内,连食物都不缺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内心则在暗叹这几个人的运气是真的好。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运气,以及那位主动引着追兵离开的昆廷,他们才得以逃到这里,并且盖了一座庇护所吧。 “你和我想到一起了!” 盖尔说道这里却又失落下来,“如果...如果昆廷也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 “他的厨艺很好?”卫燃捡起拴在雪橇拖斗上的绳子背在肩上问道。 盖尔重新戴上防毒面具,帮忙拽着拖斗往前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昆廷是个厨师,会做法国菜和德国菜的厨师,可惜,他是个犹太人。” “你呢?”卫燃一边用力往前拖拽拖斗一边问道,“你也是犹太人?” “我不是犹太人,但我有一半的吉普赛血统,另外,我还是昆廷的学徒。” 盖尔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斯特拉斯堡吧?我们的餐厅就在那儿,当然,后来那里被德国人占领了。” “康坦呢?”卫燃追问道,“还有多里安。” “康坦大叔好像来自巴黎” 盖尔扫了眼身后,继续说道,“多里安好像来自里尔的乡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维克多,你呢?你来自哪?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之前莪在另一辆车上”卫燃犹豫片刻,带着一丝丝恶趣味说道,“我来自敦刻尔克,敦刻尔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 盖尔的语气中多了不见掩饰的嘲讽,“40年的时候,那些英国佬不就是从哪逃跑的吗?听说他们逃跑的速度快的连鞋子都追不上主人。” “确实挺快的”卫燃笑着调侃道,“不止鞋子,连内裤都跟丢了。” 盖尔哼了一声,“上帝都知道,你可以指望公鸡给狗生个有大胸脯的漂亮女儿,但永远不要指望英国佬能做些男人该做的事。” 怪不得二战后英国佬是乳法先锋...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关于英法之间历史悠久的恩怨情仇,几乎要从竖中指这个国际礼仪开始说起了。 不过好在,或许也正是因为把话题扯到了英国佬的身上,倒是让盖尔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总算是暂时放下了对昆廷的担忧。 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两人拉扯着雪橇拖斗最终停在了一小片林间空地中央。 相比后世,这里确实有一座废弃的房子,只不过,这房子大部分的墙体都已经倒塌被埋在了积雪里,如今能看到的,也只有一面不足一米高,中间还有个破洞的石头墙壁,以及洞口外面那具大的吓人的棕熊尸体。 除此之外,在距离这座房子并不算远的位置,还有两颗呈十字交叉搭在一起的原木,虽然它们上面同样落满了积雪,但依旧可以看出来,最粗的那个都已经和油桶差不多了,就算下面那根细的,起码也有腰粗。 “你们总算回来了”康坦在见到卫燃之后立刻松了口气,“没有人追来吧?” “暂时没有” 卫燃摇摇头,打开手电筒绕着棕熊的尸体看了一圈,这个大块头看起来少说也得有个四五百公斤,但它身上那层厚实的皮毛,却已经被手里拿着一把毛瑟刺刀的康坦大叔扒下来了大半。 “快进去暖和暖和吧!” 康坦将手伸进棕熊的腹腔里,借助残存的体温暖和了一下双手,同时强打着精神说道,“我得趁着它被彻底冻僵之前把皮扒下来,有了这张熊皮,至少能让我们更暖和一些,而且它身上的熊脂也是宝贝。” “我来帮你吧!” 盖尔说话间,已经从刚刚拽过来的雪橇拖斗里翻出了一支缴获来的芬兰猎刀,“我以前在昆廷的餐厅里杀过山羊的,知道怎么弄。” “我也来帮忙”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防毒面具,随后借着斗篷的掩护,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毛瑟刺刀,“我给驯鹿扒过皮。” “有你们帮忙我很高兴,盖尔,你来帮我。维克多,你还是先去里面看看多里安吧,他的状况有些不太好。”康坦说话的同时,已经重新拿起了血淋淋的刺刀继续着尚未完成的扒皮工作。 “那我去看看” 卫燃收起刺刀钻进了洞口,紧接着便开始后悔刚刚为什么要把防毒面具摘下来,这洞里的三角空间并不算大,但却充斥着难闻的粪便味道,而仍旧瑟缩在睡袋里的多里安,也占据了原本属于棕熊的位置。 伸手摸了摸对方的滚烫的额头,卫燃思索片刻后,钻出洞口挖了一捧雪,将其装进原本用来存放防毒面具滤毒罐的帆布口袋里,敷在了多里安的额头上。 即便没有在红旗林场学到的医疗知识,仅仅只是凭借生活常识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无疑是因为低温伤寒感冒了。除此之外,或许还有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体力不支。显而易见,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想办法给他弄些热腾腾的吃的。 第493章 康坦提供的两个选择 熊洞外,康坦和盖尔让忙活着给棕熊尸体扒皮,而在洞口里面,卫燃已经借着斗篷的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万幸,这次提前放在食盒里的那些调味料倒是没有缺斤短两。 动作麻利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块生姜以及几颗红色的干辣椒,卫燃收了食盒之后,将刚刚拿出来的东西揣进了兜里,随后将手电筒挂在了头顶早已坍塌的房梁上。 借着这些许的光亮,他在墙角的位置清理出了一小块区域,然后起身走到外面,从货斗里拿出一顶钢盔,又用一个饭盒装满积雪,顺便还找出了一盒火柴,这才重新钻了进去。 就地取材加了些被棕熊当作垫料的树枝丢进钢盔里点燃,卫燃把饭盒放进火堆里之后,将头伸出洞口说道,“盖尔,给我一些熊肉,不要太多,一小块就够了。” “马上!”盖尔话音未落,已经切下来一条鲜红的熊肉递给了卫燃。 接过熊肉,卫燃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毛瑟刺刀,拿饭盒盖子当作案板,把那条熊肉切成细丝,和一起被切碎旳生姜以及干辣椒全都丢进饭盒扣好了盖子。 继续给钢盔里添了些松枝,卫燃这才有时间借着火光和手电筒的灯光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在外面的时候,有积雪的覆盖看不出来,但在里面却可以看的清楚,这栋废弃房子似乎经历了一场火灾,坍塌下来的建筑残骸搭在了两面不足一米高,长度也不到两米,呈90度夹角的石头墙壁上,如此一来,倒是刚好形成了一个虽然不大,但却足够那头棕熊冬眠的三角形空间。 但这个空间如果挤下他们四个人的话...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恐怕他们只有全都蹲着才能容得下。 继续扯了些干枯的树枝掰断丢进燃着火苗的钢盔,略有些强人的烟雾让卫燃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同时那团舔舐着饭盒的火苗释放出的热量,却又让他不由得将双手凑了上去。 生怕引燃周围的枯树枝给昏迷中的多里安来个火化,卫燃也就没有出去帮忙,只是抽空取来了缴获的水壶,扯掉外面的保温套之后,灌上积雪靠在了钢盔的边上。 几乎就在他把煮好的肉汤拎出来的时候,洞口外面的康坦和盖尔也完成了工作,两人合力抱着一张血淋淋的熊皮艰难的钻了进来。 “把它铺在下面吧”康坦哆哆嗦嗦的说道,“这样至少舒服一些。” “快来烤烤火” 卫燃赶紧让开了位置,帮着盖尔把熊皮铺在下面,随后又把恢复了些许意识的多里安抬了上去。 “你们照顾多里安,我去把熊肉埋起来。”盖尔似乎一刻都不想停下,“不然说不定会把狼群引来的。” “我去吧” 卫燃拉住了对方,“饭盒里的肉汤已经好了,趁热给多里安喝一些。记得让他把里面的生姜和辣椒全都吃掉。除此之外,你不是厨师学徒吗,所以给我们弄点吃的怎么样?” “那...那好吧。”盖尔总算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状,卫燃这才跟着他一起钻出洞口,帮着对方从拖斗里拿了些土豆和洋葱,连同那个装有土豆酒香烟以及粗盐等物的金属箱子一起送进熊洞,随后又切下来一块肥瘦相间的熊肉递给已经开始忙活的盖尔。 抬头看了看仍在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卫燃挥舞着铁锹,用积雪盖住扒了皮的棕熊。随后又把两个雪橇拖斗推到洞口附近,借助它们和随处可见的积雪堆起了一道挡风墙。 等他忙完了这些工作钻进洞口的时候,多里安已经醒了,此时正和康坦并排坐在熊皮上,靠着墙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之前卫燃煮的肉汤。 而盖尔,此时也正用另一个饭盒煮着一小锅加了洋葱和土豆的熊肉汤。 不得不承认,虽然食材简单做法粗暴,但从那个饭盒里弥漫出来的香味却足够浓郁——即便这香味里掺杂着熊窝里特有的臭味。 “多里安,感觉好点没有?”卫燃守着洞口一侧坐下来问道。 “好多了”多里安昏昏沉沉的应了一句,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无力感。 “康坦大叔呢?”卫燃继续问道。 “我也好多了” 康坦笑了笑,紧跟着说道,“既然维克多也进来了,我们该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了。” “我要把昆廷找回来”盖尔抢先说道。 “盖尔!” 康坦声音加重了一些,“你要想清楚,昆廷把德国人引走不是为了让你去做傻事的。” “可是...” “除非你有足够的把握” 康坦认真的看着盖尔,“你有足够的把握找到昆廷吗?就算你能找到他,你有足够的把握把他救下来吗?最后,你救下他之后带他去哪?你有把握甩掉那些德国人?” “我...” 盖尔挣扎了许久,最终摇摇头,“我没有把握。” “既然没有,就好好珍惜活着的机会。” 康坦见盖尔不再说话,轻轻揉了揉多里安头顶戴着的布琼尼冬帽继续说道,“我们有两种选择,第一种,等暴风雪停下来之后继续走,想办法绕过德国人去苏联,但我们能不能走到苏联,能不能活着走到苏联,以及苏联会不会接纳我们都是未知数。” “第二种选择呢?”多里安虚弱无力的问道。 “第二种选择,我们暂时留下来。” 康坦指了指头顶,“至少这里足够挡住暴风雪,至少外面那头熊足够我们吃很久。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先调整好身体,甚至可以想办法修复那辆半履带摩托。等到天气暖和了,我们再决定去哪。” “我...我留下来”盖尔第一个说道,“说不定昆廷会找到我们呢。” “你呢?”康坦看向卫燃。 “我无所谓”卫燃摊摊手,“只要别把我送到德国人的手里就行。” “我也是”多里安虚弱的附和道,“我和维克多的想法一样。” 康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留下来。” “但是,这個熊洞能让我们坚持多久?”盖尔皱着眉头问道,“说不定等雪再大一点,这里就会被压塌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盖尔的猜测,他这边话音未落,头顶便传来了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看来我们要把这里简单加固一下”康坦皱着眉头着说道,“至少要把上面的积雪清理下才行。” “或许我们也可以把这些树枝清理一下”盖尔按了按屁股底下的熊皮,“这样不但空间能大一些,至少也不用担心被篝火引燃。” “在这之前,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卫燃婉拒了盖尔递来的第二串烤肉,随后起身就往洞口外面走,“我先去把外面的积雪清理下,免得真被活埋了。” “我和你一起去”盖尔往头盔里添了些树枝,跟着卫燃钻了出去。 各自拿了一支铁锹,盖尔一边清理头顶厚实的积雪,一边低声问道,“维克多,等休息够了帮我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卫燃浑不在意的问道。 “帮我把那台半履带摩托修好”盖尔压低了声音说道,“没有那辆车,就算春天到了,我们也根本走不到苏联。” “那也要先保证我们不会被活埋才行”卫燃顿了顿,“当然,我会尽全力帮你一起修理那辆半履带摩托的。” “谢谢!”盖尔立刻松了口气,一边清理积雪一边问道,“我看你拆那辆车的时候很熟练,维克多,你肯定会修理车子吧?” “这我可不敢保证” 卫燃模棱两可的答道,“而且就算我会修理车子,也并不代表能处理所有的问题。而且盖尔,那辆车出问题不是你的原因。” “谢...谢谢...”盖尔自言自语般的回应了一句,越发卖力的清理着厚实的积雪。 一番忙碌,两人将头顶的积雪清理掉了厚厚的一层,这才筋疲力尽的重新钻进了洞口。 此时,外面的降雪依旧没有停下,里面的多里安却已经睡着了。倒是康坦,正盯着仍在钢盔里燃烧的篝火出神的思索着什么。 见卫燃和盖尔进来,康坦指了指放在钢盔边上的饭盒,“吃点东西吧,然后你们休息一会,我来盯着外面。” 第494章 准备加固 臭烘烘的熊洞里,当卫燃睡醒的时候,洞口外的风已经停了,雪也小了很多,甚至极远处的夜空已经可以看到隐约的极光了。 洞口一侧的墙角,康坦依旧在守着徐徐燃烧的篝火,再看看另一边,瑟缩在睡袋里的盖尔正呓语着什么,倒是多里安睡的正香。 伸手摸了摸多里安的额头,卫燃稍稍松了口气,万幸,他的体温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康坦大叔,我睡了多久了”卫燃低声问道。 闻言,康坦看了眼手腕上抢来的手表,低声回应道,“不到八个小时。” “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然后你休息一下吧。”卫燃说话旳同时,已经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急救包。 “麻烦你了”康坦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坐在了卫燃的旁边,随后掏出了手电筒打开。 解开康坦腿上的绷带,卫燃看了眼伤口,见没有发炎的迹象这才多少松了口气。 重新换了敷料和纱布,顺便把换下来的纱布收集到急救盒里,卫燃捡起些树枝掰断丢进钢盔,“康坦大叔,去睡一会吧。” “我还不困” 康坦摇摇头,重新把下半身套进睡袋里,犹豫片刻后说道,“我们要尽快把这里加固一下才行。” “怎么了?”卫燃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康坦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重新打开手电筒,用打出的光束指了指不远处一条已经开裂的烧焦木梁。 见状,卫燃立刻起身钻出了熊洞,随后便发现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外面的风虽然小了一些,但积雪竟然已经积攒了足足半米多深,此时别说那头被他埋起来的棕熊,就连洞口两侧的拖斗都快被埋起来了。 抬头看了眼仍在飘落的雪花,卫燃重新钻进了洞里,“这可是个大工程,凭我们几个...”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不是吗?” 康坦倒是自信十足,“等盖尔睡醒吧,然后我们把帐篷搭起来暂时住进去,趁着下次暴风雪来之前,尽快把这里加固一下。” 闻言,卫燃点点头,帮着搭建这座庇护所本就是他的回归任务之一,他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也不知道昆廷怎么样了...”康坦摇摇头,“我还欠他一双皮鞋呢。” “皮鞋?”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我是个鞋匠” 康坦带着怀念说道,“以前我在巴黎经营一家皮鞋店,连夏尔戴高乐将军都找我定做过皮鞋呢。” “看来你的手艺不错”卫燃顿了顿问道,“康坦,你是怎么被弄到这里的?” “或许是因为我为戴高乐将军制作过皮鞋吧”康坦笑着摊摊手,“谁知道那些德国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们明明都已经投降了。” “确实没人知道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卫燃笑了笑,顺着话头问道,“所以昆廷也是你的客户?” “那是一个月之前了” 康坦笑着说道,“当时我的鞋子跑丢了,昆廷帮我弄来了一双,据说是从死去的俘虏脚上脱下来的,我答应以后有机会给他制作一双最好的皮鞋。” “我相信昆廷肯定会回来找你要皮鞋的”卫燃稍稍加大了声音。 “昆廷回来了?哎呦!”睡梦中的盖尔猛的坐起来,却一个不小心让额头磕到了焦黑的木梁。 “很遗憾,他暂时并没有回来,不过我相信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康坦摊摊手,“既然盖尔醒了,我们也该开始工作了。” “什么工作?”盖尔揉着额头问道。 康坦笑着调侃道,“把这里加固一下,免得下次被你的额头撞塌。” “你们不用多休息一下?” 卫燃皱着眉头问道,说起来自己还算好的,但这三个人的身体状况可都不怎么样,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多吃些东西。 康坦摆摆手,“不用,我们现在吃的喝的都足够,最重要的是没有德国人用枪催着我们。” “我也不累!” 盖尔抽着鼻子说道,“我刚刚梦到被那些德国佬把连按进了熊粪里,那味道真的是太恶心了。” “以后这么恶心的梦就不用说出来了,不过这里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康坦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先把帐篷搭起来,等搬进去之后,再考虑下接下来该怎么加固这里。” “你来照顾篝火吧”盖尔赶在卫燃之前说道,“搭帐篷只要靠我和维克多就够了。” “篝火确实很重要”卫燃跟着说道,“至少不用担心在我们搭好帐篷之前让多里安冒出肉香味。” 康坦摸了摸腿上的伤口,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卫燃和盖尔的建议。 安抚好了康坦,卫燃和盖尔钻出洞口,找出了被埋在积雪里的帆布卷。在周围找了几个挨着比较近的松树,两人将帆布卷打开之后一番研究,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成功的将其搭建了起来。 就像之前多里安说的那样,这顶帐篷或许还真是给装甲车保温用的。换言之,帐篷里的空间也大的吓人,大到足以停下一辆装甲车都有富裕。 不过,在其中一面积攒的油烟和汤汁的污渍也在暗示着,这顶帐篷或许早就被挪用变成了战地厨房。 用积雪把帐篷四周埋了一圈,盖尔跟着卫燃钻进帐篷,一边踩实里面的积雪一边说道,“或者我们干脆就住在这顶帐篷里算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建议” 卫燃将铁锹戳进脚边的积雪,直起腰说道,“先不说下次暴风雪会不会把这顶帐篷刮跑,那层帆布可挡不住低温,更挡不住篝火的火光。” “说的也是...” 盖尔叹了口气,认命的迈着八字兔子步,一边踩实脚下的积雪一边说道,“我的脚都快冻僵了。” “当时你怎么没从德国人的身上弄双靴子穿?”卫燃看着对方包在脚上的裤子问道。 “我的脚冻的已经肿起来了,根本就穿不进德国人的靴子。”盖尔说话的同时加快了脚步。 “等下可以弄两块熊皮包一下,那個肯定暖和。”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康坦说他是个鞋匠,说不定他可以帮你做一双鞋子。” “我怎么没想到!我现在就去弄两块熊皮!”盖尔话音未落,已经跑出了帐篷。 不久之后,康坦和多里安拖着熊皮走进帐篷,紧跟着,盖尔也拉着装满物资的雪橇拖斗走了进来。 看了眼包住盖尔双脚的那两块熊皮,卫燃哭笑不得摇摇头,那两块熊皮安全就是从棕熊的后腿上整个拨下来的,盖尔只是把它们翻了个面,然后用绳子捆住一头就套在了脚上。如果忽略熊皮上残存的血丝和脂肪,他就像穿了一双真皮袜子似的。 “帐篷里的工作交给我和多里安吧” 康坦指了指熊洞,“维克多,还有盖尔,你们要先把熊洞周围的积雪清理干净,然后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怎么给他加固一下。” “多里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还扫了眼对方脚上那双和自己穿的同款行军靴,他明明记得,那双靴子之前是穿在康坦的脚上的。而康坦的脚上,此时却和盖尔一样,同样套着从棕熊前腿退下来的熊皮。 “好多了”多里安抽着鼻子说道,“虽然头还是有些疼,但已经好多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盖尔说完,已经第一个跑出了帐篷。 和多里安不分先后的走出帐篷,卫燃拿起戳在门口的铁锹扛在肩膀上问道,“多里安,听说你是里尔人?” “乡下的一个小镇”多里安抽着大鼻涕答道,“鲁贝区一个叫库瓦镇的小地方,你呢?” “敦刻尔克”卫燃再次给出了一个在1940年之后,在法国几乎和巴黎一样出名的地址。 “我听说过,但不知道在哪”多里安说话的同时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多里安,你是怎么被德国人抓起来的?”卫燃走到了熊洞的边上,开始和盖尔一起,沿着石墙的边缘清理积雪。 “我的爸爸是游击队员”多里安浑不在意的给出了个答案,随手捡起一块碎石丢进洞口附近的雪橇拖斗里。 “法国的游击队...”卫燃咧咧嘴,实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评价,毕竟,他们的战斗力实在是低的可怜。 “你呢?” 多里安搬起第二快石头丢进雪橇里问道,“你是为什么被送来这里的?” “可能是因为英国人从敦刻尔克撤退的时候,我在旁边捡了只没人要的步枪吧。”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本就是瞎编的借口。 “你没捡到英国人跑丢的鞋子和内裤吗?”盖尔嬉笑着问道。 “跑的太快了,没追上。”卫燃一本正经的摊摊手,紧接着,三人便齐齐的笑出了声。 在三个年轻人的闲聊中,多里安往帐篷里送了三车挖出来的石块,卫燃和盖尔,也已经将地基清理了出来。 这座坍塌房子的地基并不算大,基本上就是个边长四米乘五米的长方形。 但这一圈清理下来,原本不足一米高的石墙,如今也已经和胸口等高。即便其余的位置,也有将近半米的高度。 “先...先回帐篷休息一下” 盖尔气喘吁吁的说道,这清理积雪的工作可不轻松。最重要的是,他虽然的身体状况可并不比多里安又或者康坦好多少,这一点仅仅只看对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凹陷的双腮就能看出来。 “确实要休息一下” 卫燃附和了一句,将铁锹随意的戳到雪堆上,搀扶着脚步虚浮的盖尔就往回走。 此时,康坦和多里安已经用捡回来的石块垒砌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燃起的篝火释放着无法忽视的热量,其上甚至还架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饭盒。 壁炉的边上,坐在熊皮上的康坦已经用斧头劈砍出了一小堆木柴,而多里安此时正从拖斗上往下搬运捡来的枯树枝。 “喝口热水吧”康坦指了指灶台上的饭盒,“我在里面放了些松针。” 闻言,卫燃和盖尔也没客气,各自拿起一个与水壶配套的杯子,从饭盒里倒了些滚烫的松针水捧在了手里。 说起来,这水并不算好喝,尤其那股松脂特有的味道更让卫燃根本不愿意将其咽进肚子里。 相比之下,盖尔却一脸的满足。显然,之前的俘虏生活中,即便一杯热水都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 “我还煮了些熊肉”康坦继续说道,“虽然不一定有盖尔弄的好吃,但肯定已经熟了。 “这已经很好了”盖尔满足的说道,“有带咸味的肉,有热水,而且还足够暖和。” “别太乐观” 康坦放下手里的斧头,喘了粗气说道,“我们必须加快点速度才行,必须在下次暴风雪来临之前换个足够坚固,而且可以肆无忌惮升起篝火的地方。” 第495章 拆而后盖? 短暂的休息之后,卫燃和盖尔再次投入到了清理积雪的工作中,甚至就连多里安和康坦这俩病号,也过来帮忙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康坦大叔,有些不对。”盖尔从熊洞里推出来一捆枯枝,“这下面好像还有一层。” “还有一层?”康坦愣了愣,“地下室?” “可能是吧” 盖尔不太确定的说道,“我和维克多一直在沿着墙角往下清理,但已经快一米深了,下面还有很多烧焦的木头和枯树枝。” “而且周围出现了一圈烧焦的原木墙” 脸上带着防毒面具的卫燃闷声闷气的应和道,“原木墙的外面才是石墙,这里好像真的有个地下室。”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康坦将盖尔推出来的枯树枝和烧焦旳木头递给身后的多里安,后者则将其装进雪橇拖斗,等凑齐了一车之后送进帐篷里当作备用的燃料。 “康坦大叔,不如我们把上面坍塌的这一层拆掉怎么样?” 已经可以在熊洞里站起来的盖尔探出半个身子,指着头顶的斜面说道,“如果我们继续往下清理,它肯定会塌下来,我们不如直接拆掉,然后在上面重新盖一层屋顶,到时候只要用雪埋起来,就算德国人站在附近恐怕都不会发现我们。” “重新盖一层?” 卫燃和康坦齐齐愣住,前者至此总算是知道了那座庇护所的来历,而后者则被这个大工程给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康坦便点点头,“听起来似乎可以,不过...” “我们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盖尔索性招呼着卫燃爬出来,随后指着搭在墙壁上的斜面说道,“拆掉他并不算难,最多只是清理的工作麻烦了一些而已,到时候我们可以先挖出来一半用帆布盖上,再慢慢进行其他的工作,这样至少不用担心篝火会被发现了。” “维克多,你的想法呢?”康坦看向了卫燃。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卫燃想都不想的赞同道,随后又指着远处那两根原木提醒道,“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台链锯呢,外面还有两根足够粗足够长的原木,就像盖尔说的,最难的或许只是清理工作而已。” 康坦抬头看了看仍旧看不到星光的夜空,最终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把这里拆掉!” 闻言,卫燃立刻松了口气,而盖尔却已经快步跑向帐篷,取来了两支鹤嘴锄。 “还有力气?”卫燃接过鹤嘴锄之后问道。 “当然!”盖尔说话的同时,已经将鹤嘴锄的尖角捅进了残存石墙的缝隙开始用力。 见状,卫燃也有样学样,在垂直的另一面墙壁上找了个缝隙开始用力。 正所谓摧毁永远比建设要简单的多,他们二人仅仅只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拆下了几块石头,这个坚持了不知道多久的建筑废墟便在哗啦一声中彻底倒塌。 完成了拆除工作,众人返回了温暖的帐篷,各自抱着一个装有肉汤的饭盒填了填肚子。随后又坐在厚实柔软又温暖的熊皮上,劲头十足的讨论了一番接下来的建造计划。 相比体力和精神十足的卫燃,这几口肉汤对于继续补充营养的盖尔等人绝对算的上至关重要,这份建造庇护所的工作,似乎也在无形之间成了他们三人活下去的动力,以及对昆廷担忧的替代品。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燃跟着这三个虽然虚弱但却干劲儿十足的法国人一起,将精力全都投入到了清理工作上来。 清理建筑残骸、睡觉休息、喝肉汤、吃烤土豆、乃至给康坦换药。当康坦手腕上那支缴获的手表时针转了四圈半之后,大半个地基也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如今,这个约莫四米宽五米长的地基周围残存着一圈仅仅不足30厘米高的石墙,石墙内侧也已经露出了一圈用原木排列出来深入地下的木墙。 再往里,则是各种烧焦的木梁、木板,乃至一些勉强能看出来是什么的家具碎片。 “我越来越好奇这里当时发生了什么了。”盖尔弯腰捡起了一根双管猎枪的枪管看了看,扬手将其远远的丢了出去。 “几十年之后,也会有人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清了清嗓子问道,“康坦大叔,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休息?” 闻言,康坦撸起袖口看了看,“半小时,再有半個小时左右,我们就可以休息二十分钟。” “加快速度吧”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抱住一捆棕熊当作垫料的枯枝递给了多里安。 “你的体力可真好”盖尔颇为羡慕的念叨了一句,气喘吁吁的抱起一捆枯枝递给了康坦。 在众人的忙碌之下,棕熊为了冬眠铺设的松枝渐渐被清理干净,紧接着,下面开始出现了冻结的泥土与木炭的混合物。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盖尔在掀开一块焦黑的木板之后发出一声欢呼,在昏暗的手电筒光束下,结冰的泥土里竟然埋着个半米多高,脸盆粗细的生锈铁桶。 这铁桶露出泥土的一头,还有个同样锈迹斑斑的提手,显然是可以打开的。 “抬上来,刚好可以拿来当壁炉用。”康坦说完,又反悔了似的说道,“算了,不用抬上来了,就放在那里,看看周围还有什么。” “先让我打开这个铁桶,看看里面有什么。” 盖尔将手电筒递给卫燃,双手抓住提手用力一拽,在一阵哐啷啷的噪音中,将桶盖取了下来。 当卫燃将手电筒的光束对准铁桶内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些诸如生锈的钉子、斧头和锯子之类的工具。仅仅只从那碳化的斧头柄和锯子柄就知道,这些东西肯定已经在烈火中焚烧了很长的时间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没什么能用的”盖尔颇为失望的丢掉了手上的盖子。 “这个铁桶就是最好的收获了” 卫燃看了看四周,抬头又看了看头顶仍在飞舞的雪花,开口提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休息休息,顺便讨论一下给这座地下室加个盖子搬进来?到时候我们可以躲在里面慢慢清理这些泥土和焦炭。” “维克多说的有道理” 康坦也不管到没到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休息时间,招呼着卫燃和盖尔离开了地基,一起返回了不远处的帐篷。 等多里安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滚烫的松针水,康坦已经用四根小木棍在雪地里摆出了一个“口”字,“这是那座房子剩下的地下室,也是未来整个冬天我们的家了。” 众人相视一笑,康坦拿起第五根木棍摆上去,将“口”变成了“曰”,继续说道,“就像维克多提议的那样,我们有链锯,旁边还有两根原木。刚刚我就在考虑了,我们可以把相对细的那根竖着锯成两半,把其中一半搭在地基中央当作主梁。” “我们为什么不用一整根?那样肯定要坚固的多。”多里安抽着鼻涕问道。 “抬不动” 卫燃和盖尔以及康坦异口同声的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康坦更是主动解释道,“就算那棵细的,也有腰粗,即便只用一半,凭我们几个想把它弄过去也是个体力活。” “说的也是”多里安摸了摸后脑勺。 康坦笑了笑,继续说道,“剩下的那一半,我们把它再分成两根当作副梁。” 话音未落,康坦已经给地上用木棍摆出来的“曰”字又加了两横,“然后就是最粗的那根原木了,我们把它锯成木板铺上去,最后再把这顶帐篷拆开铺在上面当作防水,这样就算以后我们在里面一直烧着火炉,都不用担心会有水漏下来。” “还有我们之前清理出来的那些树枝,也可以铺在上面保暖。”盖尔在一边提议道,“等我们搬进去之后,可以满满挖掘地下室里那些泥土和木炭,把它们也铺上去。” “我有个问题”年纪最小的多里安再次说道,“先生们,我们是不是忘了需要有个门?” “确实需要有个门,我差点忘了。” 康坦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松针水,“我们可以先预留出位置,等搬进去之后,慢慢把门挖出来,在那之前,先留一个临时的出入口就够了。” 三言两语商定好了接下来的建造计划,众人围着灶台休息了片刻,盖尔立刻搬出那台双人链锯,第一个走向了不远处那两根十字交叉的原木。 康坦拿着一根枯枝量好了尺寸,用斧头在上面那根足有200升油桶粗的原木中间砍了一下,“从这里锯开,这个长度足够用了。” 闻言,盖尔立刻启动了链锯,在卫燃的帮助下,轻而易举的将其拦腰锯成了两半。 初步熟悉了这种古董链锯的用法,接下来的工作对于第一次上手的卫燃来说简单了许多。在他和盖尔的配合下,截取下来的两段原木全被锯成了一张张三四厘米厚的木板。而位于下面那根稍细一些的原木,也被竖着一分为二,又将其中一根再次竖着锯成均等了两根。 他们两人客串木工的同时,康坦和多里安这俩病号也没闲着,他们已经用斧头与鹤嘴锄将地基周围那一圈石头墙凿出了可以固定三棵主梁的凹陷。 第496章 旁观者的无奈 在决定搭建这座帮助大家熬过漫长冬夜的庇护所第三天,众人在康坦的指挥下,费尽了力气总算将那根至关重要的主梁用绳子拖拽到了它该去的位置。 伴随着“哐当”一声闷响,主梁的两端被推进了地基两个短边石头墙壁中央凿出来的凹陷里。 用力踩了踩确定不会晃动,卫燃和康坦各自招呼着对面墙壁边缘的盖尔和多里安,合力轻松的抬起了一根粗细只有原木形态四分之一大小的副梁。 一口气安放好了两根副梁,众人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将那些足有四米多长的厚实木板一个挨着一个架在了三根主梁和地基两端的长边墙壁上,最后只留出了一个仅供他们出入的缝隙。 “接下来就是把帐篷拆开铺在上面了”康坦看向盖尔,“我记得昨天你在油桶里发现了很多钉子?” “就在帐篷里呢”盖尔一边往帐篷旳方向走一边回应道。 “到时候用钉子把帐篷布钉在木板上”康坦期待满满的说道,“这份工作交给我就可以,你们去下面挖那些积攒的泥土和木炭。” “至少先一起把帐篷布铺上去吧”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借着身上的苏军斗篷掩护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毛瑟刺刀。 粗暴的将帐篷其中两个立面的帆布用刀割下来,众人合力将其铺在木板上,随后又用钉子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压住,最后还往上面盖了一层当初清理棕熊窝抱出来的枯枝垫料。 等忙完了所有的工作,众人这才各自抱上一捆枯枝又或者木柴,迫不及待的顺着预留的缝隙钻了进去。 “这里面可真矮”多里安弯着腰评价道,“而且比外面还黑”。 确实就像他抱怨的那样,在加盖了头顶的木梁和木板之后,如今这座仍旧积攒着大量泥土木炭的地下室里,留给他们的活动空间只有不足一米五的高度而已。 至于面积,也并不比当初的熊洞要宽敞多少。但好在,他们总算不用担心会被积雪活埋在里面了。 “只要我们把这些垃圾清理干净,这里很快就会宽敞起来了。” 盖尔说话的同时,已经把手里的枯枝丢进了昨天发现的油桶里,至于油桶里发现的那些东西,自然早就已经被清理出来放在了外面的雪橇拖斗里。 “我记得拖斗里的那个金属箱子里有几瓶酒的” 卫燃趁着盖尔点燃篝火的功夫提议道,“而且我们还有一位厨师,所以不如开一瓶酒庆祝一下怎么样?” 同样站不直身体的康坦摸了摸头顶的木梁,“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时刻”。 “交给我吧!” 已经点燃篝火的盖尔又往桶里丢了些更粗一些的木柴,“等这个油桶周围的泥土化开,我们把它挪到墙角就给你们弄些好吃的。” “在那之前,我们至少要先清理出来一个能站直身体的地方。” 康坦话音未落,已经拿起一支鹤嘴锄,用力的敲在了冻结的泥土上。 “我也来帮你”多里安立刻拿起了第二个鹤嘴锄,卖力的敲击着另一块区域的泥土。 “这是第三天了吧?”盖尔突兀的问道。 康坦的动作顿了顿,重新抡动鹤嘴锄,同时含糊不清的答道,“第四天”。 “也不知道昆廷逃出来没有...”盖尔叹了口气,也跟着拿起了一支鹤嘴锄。 见状,卫燃叹了口气,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同样拿起了鹤嘴锄。 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大块小块冻结的泥土与木炭被凿开,等积攒的差不多了,再统一用帆布兜到外面,盖住了头顶不久前铺好的帆布与枯枝。 忙活了差不多一個小时,盖尔已经把油桶从冻土里拔出来挪到了墙角,多里安也化身帮厨,将缴获来的那些吃喝全都搬了进来。 而卫燃和康坦,则依旧在卖力的敲击着冻土,尽可能的清理出更多的空间。 “我好像挖到底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扒拉开了结块的冻土,露出了最下面带着冰碴的烧焦木地板。 多里安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我越来越好奇这里当初发生了什么了。” “以后也会有人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换了个位置继续开始挥舞鹤嘴锄。 与此同时,盖尔已经将一大块熊脂放在一块边角料木板上,将其切成碎丁之后,与一小块雪团混合在一起丢进饭盒架在了被烧红的油桶盖子上。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弄一个烟囱”盖尔皱着眉头说道,“不然太呛了。” “等我们清理干净这些垃圾,然后可以在出入口的位置搭一个壁炉。” 正在另一块木板上切土豆的多里安说道,“这种事可以交给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经常去城里帮那些有钱人清理壁炉。” “你还做过这种工作?”盖尔好奇的问道。 “我10岁的时候就在做这种工作了” 多里安略有些得意的说道,“在我们那里,清理壁炉烟囱的工作一般都是小孩子来完成,因为他们的身体足够瘦小,不会卡在烟囱里,也不用担心重量太大把烟囱弄坏。” “听起来就很辛苦”盖尔皱着眉头说道,他这道并非是嫌弃,单纯只是被呛得而已。 “确实很辛苦,但其实能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多里安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说道,“那些有钱人总会把一些不起眼但很值钱的小东西放在壁炉周围,我就偷过两个银酒杯和一支坏掉的怀表,哦,好像还有一把银餐刀。除此之外,烟囱里还经常能发现鸟蛋和小鸟,那些东西同样可以卖出去。” “你还偷过东西?”盖尔诧异的问道。 “我们只偷那些脏兮兮的,明显被主人忘记的东西而已。”多里安摊摊手,“总要给穷苦人留一条活路不是吗?” “如果那些德国人也这么想就好了”一直在卖力挖掘的康坦嘀咕道。 “在他们眼里,我们大概连人都算不上吧。真是想不明白,昆廷之前有好多德国厨师朋友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盖尔说话的同时,也开始用勺子翻动着饭盒里的熊脂粒,耐心的熬出油脂,等到整个被火光照亮的地下室都弥漫出诱人的香气时,这才丢进去一小撮绿色的松针。但他之前的疑惑,地下庇护所里的其余三人却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众人的沉默中,弥漫的香气里多了些松树的清香,盖尔将饭盒里滚烫的熊油小心的倒进了一个用雪擦洗干净的铁皮罐头盒子,随后又往里面放进一条满是松针的细枝条,“我熬了些熊脂,等放凉之后,大家用它把身上的冻疮涂一涂,只要坚持一个星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以前我们冬天的时候经常这么做。” “你该早点弄些这东西的”多里安擤了擤鼻涕说道。 “之前我们都在外面,就算涂了也没用。” 盖尔说话间,已经把另外几个饭盒全都架在了烧的通红的桶盖上。“等我们把这里清理干净了,等这里暖和起来,我还可以用那些面粉做些面包吃,上帝作证,只是想想烤面包的香气我都要流口水了。” “如果这里能经常吃上面包,我觉得我们甚至可以不用去什么苏联了。”多里安吞咽着口水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当然,前提是德国人不会找到这里。” “我们的面粉可不多...”盖尔嘀咕的同时,已经将切好的洋葱丢进了饭盒。 “你觉得呢?”康坦朝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燃问道。 “我没什么想法”卫燃根本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要不被德国人或者芬兰人抓住就可以。” 康坦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却是没有再说些什么,显然他也有他的想法。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卫燃也渐渐看出了这三个人的差异。 多里安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没什么主见更没什么烦恼,似乎只要有吃的,只要有衣服穿,他就永远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年近半百的康坦显然更稳重也更有主见,但或许也正是来自中年人的老成和些许的责任感,让他把带着其余几个人活下来当作了主要的,也是唯一的目标。 至于盖尔,这个二十五六岁头的年轻人却是心里负担最重的,引走敌人的昆廷,以及那台趴窝的半履带,这些本不该他来承受的愧疚一直让他的心里藏着浓浓的负罪感。 也正是因为那份愧疚,让他根本就踏实不下来,只想着尽量多做一些,每当他闲下来,就在纠结要不要去把昆廷找回来。 这些情绪和想法,作为旁观者的卫燃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但他也知道,这三个人最终会永远留在这座地下室里。 如果我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会离开这里吗? 卫燃被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紧接着便暗自摇头。先不说他们三个会不会信,可就算离开这里又能去哪? 在这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的极夜里,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提供温暖的废弃地下室,和那头足够他们吃很久的棕熊,这些已经是万幸了,真的离开这些,或许他们连这短暂的温暖舒适都会随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撒手远去。 默默的叹了口气,卫燃把刚刚冒出的想法驱散出了大脑。这么多次在二战战场徘徊的经历早已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历史事件的旁观者,无论自己做些什么,也根本没办法去改变已经发生的历史,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尽可能多的记录下来些什么,但这狭小的庇护所和昏暗的亮度,却让他连拍一张照片都做不到。 第497章 慢慢变好的庇护所和厨艺比拼 自从给原本露天的地下室加上了屋顶,卫燃等人除非必要便再也没出去过,每天的主要活动事项也变成了挖掘淤积旳泥土和木炭,以及夹杂其间的碎石。 在他们四人地理意义上的没日没夜的忙碌中,加盖的屋顶之上如今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实的泥土,和足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的积雪。 而在越发温暖的地下室里,不,或许此时已经可以称之为地下庇护所了。如今,这座地下庇护所里已经清理出了大半的面积。 所有人不但都可以挺直了腰板站着,甚至在正对着他们来时方向的墙壁上,都已经挖出了一个一米宽的出入口。 这出入口不但两侧用收集到的木棍进行了加固,而且还用剩下的帆布和木板安了一个足够挡住寒风的木门。 不仅如此,在紧挨着木门的一侧,化身泥瓦匠的多里安,也用掺杂了大量松针的泥浆和挖出来的石块,垒砌了一个带有烟囱的壁炉。 甚至,为了能早点吃上面包,多里安还把之前发现的小油桶砌在壁炉里,弄了一个效果还算不错的烤箱。 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挂在壁炉烟囱上的那块小木板上,已经被康坦用木炭划出了一个“卌”字符号外加一个“川”字符号。 换言之,这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八天,康坦手腕上那支表的时针已经转了16圈半。这么长的时间里,不管昆廷还是德军追兵一直都没有找过来,但躲在庇护所里的人却活的越发舒适。 被从未间断的炉火烘烤的暖烘烘的庇护所里,所有人都只穿着单薄的针织衣裤,众人身上那些冻疮,也都涂着厚厚的,带有些许松树清香的熊脂。而且几乎每个人的身边,都摆着一个燃着火苗的铁皮罐头盒当作有限的照明。 已经感冒痊愈的多里安在垒好了烟囱之后,又再次化身木工,此时正在忙活着用几根大腿粗的原木墩和木板制作着第三张床,不止如此,在这几张床周围那些烧焦的原木墙壁上,都被他细心的钉了一层薄木板。 同样没闲着的,还有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的康坦,他此时正拿着一把芬兰猎刀,仔细的削着一个足有五厘米厚的木头鞋底。 对比了一番旁边另一只已经做好的鞋子大小,康坦满意的点点头,先后拿起一块长条帆布和一块裁剪成鞋底大小的熊皮,以帆布在下,熊皮有毛的一面在上铺在了木头鞋底上。 紧接着,他又取来了原本穿在盖尔脚上的一块筒状的棕熊后腿皮,以有毛的一面朝里,将一端的边缘压在铺着帆布和熊皮鞋垫的鞋底上,这还没完,紧接着他又拿来一块经过剪裁的帆布和熊皮盖在了上面。 将所有部件对齐了位置,康坦从身边的铁盒子里摸出几枚当初从油桶里找到的最小号钉子,拿起身边的斧头,沿着这木头鞋底的边缘仔细的砸了一圈。 最后进行了一番修剪,康坦满意的点点头,拿起身边另一只已经做好的鞋子,抬头朝正在抡动鹤嘴锄的盖尔喊道,“盖尔,过来试试你的鞋子。” “已经做好了?” 盖尔闻言立刻丢下手里的工具转身走了过来,而原本同样在用铲子挖掘凿下来泥土的卫燃也凑了过来。 “试试吧!” 康坦涂着熊脂的脸上泛着一丝丝的油光,“鞋底我用了一层帆布和一层熊皮,鞋面还额外加了一层帆布和一层熊皮,而且木头鞋底也足够厚,我敢保证,穿着它就算在雪地里走上一整天都不会感觉到冷。” 闻言,盖尔立刻一屁股坐在新近铺好的木地板上,解下了胡乱包在脚上的帆布。 “维克多,快教教我怎么绑裹脚布。” 盖尔接过康坦递来的一块干净布料求助道,这用来裹脚的布料来自他们逃出德军魔掌之前穿在身上的那些破衣服,这几天的时间里,康坦早已经借助那个金属箱子和烧开的雪水对它们进行了仔细的蒸煮和清洗。当然,这些布料除了裹脚之外,另一个作用便是拿来包扎伤口。 “你先给脚上的冻疮涂些熊脂。” 卫燃说话的同时,也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满是木屑的地板上,脱下脚上的靴子,又解开裹脚布,等盖尔涂过熊脂之后,耐心的指导着他将布料包在了脚上。 按照卫燃传授的方法包好了裹脚布,盖尔颇不接待的穿上了第一只熊皮木头鞋,随后又在康坦的指导下,用钉在鞋底最底层的长条帆布绑紧了鞋子。 有样学样的穿上第二只鞋子,盖尔试着走了两步,重新坐下来看着毛茸茸的鞋面满意的说道,“脚下很软和,而且很暖,就是鞋底有些硬,但是已经非常舒服了!” “毕竟是木头鞋底”康坦笑着说道,“不过你看起来可是长高了不少。” “这倒是真的”盖尔咧着嘴傻笑,这双鞋仅仅木头鞋底就有五厘米的厚度,就更别提里面还垫着厚实的熊皮了。 “我也刚好做完了第三张床” 多里安邀功似的说道,“再给我几个小时的时间,只要再做一张床,我们所有人就全都不用睡在地板上了。” 闻言,卫燃坐在对方刚刚弄好的木头床上试了试,笑着说道,“这张床先给盖尔睡吧,等你给我也弄出一张床之后,我们再去弄点木板,尽量把周围的墙壁都包一层。” “除了没有窗户,这里都比我家还要舒服了。”多里安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些工作就交给我吧!我虽然不是木匠,但只是做张床很简单的。” “多里安,能不能多弄一张床?”盖尔突兀的问道。 “多弄一张?”多里安不解的看着盖尔。 盖尔沉默了片刻,重新拿起鹤嘴锄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昆廷就找到我们了呢?” “交给我吧!”多里安不带一丝犹豫的做出了保证,“我会帮昆廷大哥也做出一张床的。” 和多里安以及康坦对视了一眼,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总算知道,后世这里被发现的时候,为什么床的数量会比尸体多一个了。 “盖尔,弄点吃的吧。”卫燃站起身走到盖尔的身边,“我来继续挖,你来弄点吃的。” “烤肉?”盖尔立刻问道,“多里安弄的烤箱非常好用,很快就能弄出来。” “或者换一种?”康坦无奈的提议道,“我们都吃了一个星期的肉汤和烤肉了,现在我连屎都快拉不出来了。” “我们只有洋葱土豆和熊肉。”盖尔翻了翻壁炉边上的木头箱子,“还剩下五个德国罐头。” “吃罐头吧”多里安哀求道。 “还是吃肉汤吧” 康坦的语气越发无奈,“罐头要留着,它们能保存足够长的时间,所以还是肉汤吧,里面多放些土豆和洋葱,我已经快吃够了熊肉了。” “那就肉汤吧”盖尔同样颇为苦恼,“我们的调料只有盐和不多的奶酪,否则肯定能做的更好吃一些。” 早知道就提前把食盒里的调料拿出来了... 卫燃暗自后悔,如今食盒里的调味料和茶叶乃至巧克力都一样不少,甚至还有满满一桶的啤酒,但他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把它们拿出来。 再想想已经吃了一个星期的洋葱土豆炖熊肉,卫燃愤懑的抡起鹤嘴锄,狠狠的砸在了表层已经有些许软化的泥土上。 “哗啦” 这迥异于平时的动静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卫燃更是立刻取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手电筒打开。 当略显暗淡的光束照在墙边卫燃刚刚敲击过的位置时,所有人都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仅有脸盆大小的空洞。 “这里面没完全坍塌呢” 多里安凑过来趴在地上往里看了看,“就像当初的熊洞一样,里面有个三角形的空间,不过很小,莪爬进去看看。” “我来吧” 卫燃一把拽住多里安将其拉到身后,他刚刚还在发愁怎么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是我比较...”多里安话音未落,卫燃已经重新拿起鹤嘴锄,对准刚刚出现的洞口边缘轻轻橇了一下。 又是哗啦一声轻响,几块碎石抖落下来,这洞口也总算变大了些。扒拉开撬下来的石块,卫燃将鹤嘴锄递给多里安,同时嘴上解释道,“之前我一直在挖这里,所以大概知道哪里受力,你进去了,万一碰到什么地方被埋在里面可就麻烦了。” 说完,卫燃不等已经凑过来的盖尔张嘴,便已经趴下来,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就像刚刚多里安说的那样,这里相比曾经短暂栖身的熊洞要小很多,他即便能爬进来,但想蹲起身子却格外的费劲。 不过,虽然这里的空间小的可怜,他却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首先,正对着自己的墙壁上,除了挂着一串锈迹斑斑的兽夹之外,还有两盏状况看起来还不错的煤油灯,以及一个看着容量不小,带有盖子的奶黄色搪瓷水壶。 但相比这些,最显眼的却是一个倒扣着被压在边缘位置的搪瓷浴缸。 “怪不得有洗澡的任务,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回头看了眼被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洞口,犹豫片刻后,费力的伸手摘下挂在墙上的搪瓷水壶,然后又往那浴缸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 打开水壶的壶盖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什么脏东西,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食盒里的调味料和一包同样用纸包起来的茉莉花茶丢进去,犹豫片刻后,他又往里面丢了几块用烘培纸包着的巧克力,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了食盒。 “维克多,里面什么情况?”身后的盖尔担忧的问道。 “运气还不错,发现了些好东西。”卫燃回应对方的同时,已经把那些兽夹和煤油灯也取了下来,倒退着一点点的爬了出去。 “发现什么了?”多里安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些兽夹” 卫燃支起上半身,将那一串锈迹斑斑的兽夹递给对方,随后又掏出个煤油灯递给了盖尔,“而且还有个煤油灯,这下我们总算不用守着呛人的罐头盒了。” “确实是个好东西!”盖尔惊喜的接过煤油灯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番,“等下我去外面灌点油试一试。” “等下我去吧,正好我准备去撒尿。”卫燃揽下差事的同时,也把至关重要的搪瓷壶拿了出来,“另外还发现了个搪瓷水壶,这里面似乎有些东西。” “什么东西?”这下,连康坦都凑了过来。 “让我打开看看” 卫燃拎着搪瓷壶凑到壁炉的边上,借着火光将刚刚自己放进去的纸包一样样的取出来打开,故作惊喜的说道,“看来我们可以吃些别的东西里,这里面都是香辛料。好像还有茶叶、糖和...巧克力!” “那洞里住着上帝吗?”多里安呆滞的问道。 “那里面有没有上帝我不知道” 卫燃说话间已经给每个人都分了几颗巧克力,“但那里面还有个浴缸,等我们把它彻底挖开,或许我们都能洗个热水澡了。” “浴缸?那里面还有浴缸?!” 这下,其余三人全都瞪圆了眼睛,说起来,他们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因为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容器,所以最多也只是各自找块布,蘸着用壁炉上那两个钢盔烧的热水擦一擦身体而已。 如今解决了温饱,如果还能洗个热水澡,对他们来说,绝对算得上这满满冬夜里最好的安慰。 “虽然不知道那个浴缸还能不能用,不过我们可以先把它挖出来。”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将刚刚从水壶里拿出来的那些香辛料和茶叶放进了壁炉边的金属箱子里,“多里安,你去外面用雪好好刷一刷那只搪瓷壶,我去给油灯加满油。盖尔,你去帮我弄些棕熊的肠子怎么样?” “棕熊的肠子?”盖尔抬头看着卫燃,“你要干嘛?做里昂大香肠吗?” “里昂大香肠?” 卫燃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庇护所里猫着的,可是一群正宗法国人,更准确的说,这是一群和华夏人一样拥有敢吃会吃血统的吃货。 “不是什么里昂大香肠,不过味道应该一样好吃。” 卫燃懒得过多解释,拎着煤油灯拉开了木门,顶着夹杂着大量雪花的狂风,趟着几乎齐膝深的积雪走向了不远处的一颗松树。 拉开用剩余的帆布围着松树搭建的小帐篷,卫燃瞅了眼身后已经在门口附近挖掘棕熊尸体的盖尔,和正在刷搪瓷水壶的多里安,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立刻弯腰钻进帐篷,从装满各种缴获物品的雪橇拖斗里翻出了一个清空的油桶和一个装满了汽油的20升油桶。 挥手取出金属本子里装满了煤油的油桶,卫燃在给煤油灯加满之后,将剩下的全都倒进了找来的空桶里,随后又把另一个油桶里的汽油倒进了自己的油桶,并将其收进了金属本子。 之所以这么麻烦,其实只不过是卫燃担心直接给煤油灯使用汽油会有爆炸的风险罢了。哪怕那概率并不算高,但既然自己带着煤油,当然就没必要冒那个风险了。 等他拎着煤油灯和油桶返回庇护所的门口,多里安已经用积雪擦洗干净了找出来的搪瓷水壶,并且往里面装满干净的积雪。而盖尔,也用斧头砍下来一大坨棕熊的肠子。 “你真的不是打算做里昂大香肠?”盖尔最后问道。 “当然不是”卫燃摇摇头,指着对方刚刚砍下来的肠子说道,“我要用的是大肠。” “既然不是,那我就来做里昂大香肠吧!”盖尔脸上倒是并没有任何诧异之色,说话的同时,还用手指了指冻结的小肠部分说道,“我要用的是小肠部分和肝脏,或许还需要用到胃和心脏。” “既然这样,我们就来比一比吧!对了,熊掌也帮我砍一个,要前脚掌。” 卫燃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自信,那些专门用来红烧的香辛料,他可是自从上次进入芬兰战场之后就开始准备了,所以别说这熊大肠和熊掌,就算是鞋垫,他都有把握给弄的色香味俱全。 “那就比比吧!” 盖尔说话间已经抡动斧头砍下了卫燃要的两个熊掌,“我跟着昆廷已经做了差不多四年的学徒了,总不能被你比下去。” “四年都没出师还好意思显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心安理得的将分割食材的工作丢给盖尔。 低头钻进庇护所,铺面而来的热浪让卫燃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紧接着额头后背便开始冒汗。 扫了眼已经墩在壁炉上加热的搪瓷水壶,卫燃先把手中的油桶放在了距离壁炉最远的位置,脱掉身上的斗篷之后,又拆下煤油灯的玻璃灯罩仔细擦了擦,然后才将其点燃并且调整到最亮的程度,用一根钉子挂在了墙壁上。 “真好,现在连照明都不缺了。”康坦痴迷的看着煤油灯,随后低下头,继续给自己制作熊皮木头鞋子。 “而且今天应该会有好吃的了”多里安更加的开心,“刚刚我都听到了,维克多要和盖尔比一比厨艺。” “等我们做好恐怕还要很久呢” 卫燃笑着说道,“多里安,去刷几个杯子吧,等下我们可以尝尝那些茶叶,我刚刚拿出来的纸包里好像有不少方糖。” “我现在就去!” 多里安话音未落,已经从一个他不久前弄出来的木头桌子上拿起了杯子,屁颠颠美滋滋的离开了庇护所。 ------题外话------ 连加更都在一起了,懒得再分一章了。 第498章 浴缸下的谋杀 被风雪笼罩的地下庇护所里,浓郁的肉香味混合着面包旳香气弥散开来,轻而易举的便压过了搪瓷水壶里的茉莉花茶的香气。 而这香味的源头,便来自壁炉上那两个炖煮着红烧熊肥肠和红烧熊掌的钢盔,以及刚刚被盖尔打开了木头挡板的烤箱。 在众人的等待中,盖尔最先从烤箱里端出了两个将近半米长胳膊粗细的法棍,紧接着又端出了一托盘烤成了褐红色的香肠。 趁着盖尔给这些香肠浇上汤汁的功夫,卫燃也从两个钢盔里把红烧肥肠和红烧熊掌舀出来,等量的装进了四个饭盒。 这红烧熊肥肠,他确实是第一次做,但目前看来,至少闻起来味道还算不错。至于那红烧熊掌,早在他当年刚到俄罗斯求学的第一天,小姨便拿来给他做接风宴的主菜了。 此后的那几年,每到狩猎季的时候,即便阿历克塞教授打不到或者说不敢猎杀棕熊,小姨也总会收到旅行社员工送的熊肉。耳濡目染下来,卫燃当真可以算得上既看见过熊跑更吃过熊掌。 按照小姨的话说,这熊掌经过干制糖化之后才是最好吃的,不过只要舍得放料,就算是新鲜的,这味道也差不到哪去。最多也只是需要炖的久一点,简单说和红烧猪蹄子其实没多大的区别。 等到所有的饭菜都端上桌。盖尔用刺刀将烤的焦香的面包切开分给了众人,随后自顾自的戳起一节他亲手制作的香肠夹在了面包里。 倒是多里安,已经用叉子戳起一小块挂满了浓稠汤汁的熊掌肉塞进了嘴里。 “这味道可真不错!”多里安话音未落,已经拿起属于他的法棍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脸满足的说道,“总算吃到面包了。” “你要感谢我在搬进来当天就提前准备了一小块面团拿来发酵。”盖尔说话的同时,也从自己的饭盒里捞出来一块红烧肥肠塞进了嘴里。 “这味道确实不错,维克多,这道菜叫什么名字?”盖尔好奇的问道。 “人生无肠”卫燃含糊其辞的用汉语回应了一句,显然懒得琢磨怎么翻译“红烧”这个词。 “什么?”盖尔一脸茫然的看着卫燃,不过,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康坦已经拧开了一瓶土豆酒,“别管它叫什么了,快来喝一杯吧!” “确实值得喝一杯!”盖尔立刻端起了杯子。 等到卫燃和多里安也举起了杯子,众人相互碰了碰这才一饮而尽。 “如果有葡萄酒就好了”盖尔一脸遗憾的说道。 “有的喝就不错了” 康坦放下酒杯,狠狠咬了一口沾满酱汁的香肠,“等我给自己也做好鞋子,我打算把那些兽夹修一修,如果还能用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多抓些猎物。” “确实需要多抓一些”盖尔跟着点点头,“那头熊根本不够我们吃一个冬天,而且洋葱和土豆也不多了。” 多里安重新咬了一大口面包,“我现在只想快点把浴缸挖出来,然后烧上足够多的热水好好洗个澡。” “等浴缸挖出来,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把那辆半履带摩托车的发动机拆回来。” 盖尔也跟着说道,“如果我们能修好它的发动机,不管是去把昆廷找回来,还是熬过冬天之后去什么苏联,都要容易的多。” “可是昆廷说不定已经...”多里安说道一半立刻止住了后面的话。 “昆廷肯定还活着!”盖尔皱着眉头说道。 “盖尔” 康坦放下刚刚端起的酒杯,“你要冷静点,我们能逃到这里,能吃上肉和面包,还能喝上酒,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如果...” “如果什么?” 盖尔站起身加大了嗓门说道,“是昆廷引走德国人救了我们!你们想做什么?一辈子躲在这里吃肉喝酒洗热水澡,等着外面长满鲜花,等着德国人打完了这场战争,等着他们把我们再抓起来一次吗?”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康坦语气苍白的解释道,“但是...” “但是昆廷很可能已经死了,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多里安小声说道,“我们不值得去冒险。” “不值得?”盖尔的语气越发冰冷,“你们忘了是谁替我们引走了德国人吗?” “盖尔!” 康坦加重了语气,“我们没忘,没有忘记昆廷。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昆廷死了,我们就算找到他有什么意义?被德国人抓到,然后继续去修路吗? 如果他没死,无非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或者又被德国人抓住了,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他?还是我们这么几个人能把他从德国人手里救出来?” “不如我们先吃完这顿饭怎么样?” 原本不想掺合的卫燃见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不得不端起杯子打着圆场,“就算去就昆廷,我们至少也要修好那辆半履带摩托,仅仅这一点来说,盖尔确实没有错。 但盖尔也要冷静点,不提莪们只有一支毛瑟步枪和一支冲锋枪,就算是那辆半履带摩托需要的燃油,我们也根本没有多少不是吗? 虽然现实很难让人接受,但仅凭我们这些人,能找到昆廷的希望真的很低,而且最重要的,盖尔,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的路吗?” “我...”盖尔愣了愣,颓废的重新坐在了床上。 “喝杯酒吧” 端着杯子的卫燃朝康坦和多里安使了个眼色,等他们两人端起杯子之后说道,“我们会帮你一起修理发动机的,不如等修好了发动机,我们再讨论去救昆廷的事情怎么样?” 沉默了许久,盖尔终究还是端起了杯子和三人碰了碰,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暂时消弭了分歧,接下来的众人似乎都没有了胃口,甚至连半瓶土豆酒都只喝了不到一半,便草草结束了这顿原本期待已久的饭菜。 收拾了吃剩下的饭菜,康坦重新坐在油灯下开始给自己制作熊皮木头鞋子,多里安也继续拿起斧头开始制作床铺。而盖尔也像是忘了餐桌上的冲突一样,再一次拿起鹤嘴锄,和卫燃一起挖掘着庇护所里剩下的那些泥土。 不得不承认,经过着一周时间的修养,每天有几乎不限量的肉食供应,在吃得饱穿得暖的情况下,康坦三人的身体状况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卫燃也知道,刚刚吃饭时的分歧,已经在这三个人的心底埋下了一丝丝的隔阂。 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多里安又额外做出了两张贴墙拜访的床铺,并且铺上了从外面弄来的松针,以及两层厚实的帆布。 很显然,这其中一张是给昆廷准备的,盖尔自然也能看出来,这倒是让他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 而在多里安也拎着鹤嘴锄加入挖掘队伍之后,清理的速度也再次加快。 等到壁炉烟囱上的木板上多了一条划痕,等到康坦也给他自己制作好了一双温暖厚实的熊皮木头鞋的时候,卫燃三人也终于挖出了被掩埋的搪瓷浴缸。 只不过,当他们将浴缸掀开的时候,里面突兀出现的一具尸骨却把他们所有人的都吓了一跳! “这里...怎么会...会有一具尸骨?”多里安脸色惨白的说道。 卫燃看着这具已经彻底白骨化的尸体皱起了眉头,这具尸骨身上残存的衣物布料却已经碳化一碰就碎。他的手还握着一支芬兰小刀,那刀尖还卡在胸口肋骨的位置。 “浴缸里好像刻着东西?”拎着煤油灯的康坦和扶着浴缸的盖尔异口同声的说道。 闻言,卫燃凑了过去,随后一眼便发现,在浴缸底部残存着两行长满锈迹的芬兰语刻痕:“是埃罗和他同伙抢走了我的妻子和女儿,还把我困在地下室点燃了房子,是埃罗!伊纳里来的德国毛皮商人埃罗!他是个强盗!是个杀人犯!” “荒山野岭,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卫燃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认识这上面写的什么?”康坦扭过头问道。 犹豫片刻,卫燃点点头,“是芬兰语。大概的意思是,一个从伊纳里来的德国毛皮商人埃罗,把浴缸里的这个人困在了地下室,点燃了他的房子,然后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呵!德国人!”康坦语气中带着嘲讽和仇恨,“和他们在法国做的事一样,芬兰还是他们的盟友呢!” “芬兰是不是他们的盟友我可不在乎,只是没想到我们竟然和一具尸体一起住了这么久”多里安打了个哆嗦,“我已经不想用这个浴缸洗澡了。” 你不想洗可不行... 卫燃内心嘀咕了一句,语气平淡的说道,“错的又不是这个浴缸,为什么不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卫燃故作嫌弃的说道,“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们的身上都已经长虱子了,洗个热水澡,再把我们身上的衣服洗一洗,对我们的健康有好处,大不了我们仔细把这个浴缸刷一刷就行。” “维克多说的没错” 康坦借着话题说道,“我们确实要保证身体的健康才行,而且等我们决定去找昆廷之后,说不定就没有继续洗澡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找昆廷?”盖尔错愕的看着康坦。 康坦摊摊手,“就像维克多说的,至少也要先把那辆半履带摩托修好才行,而且我腿上的伤口都还没好呢,你总不能让我瘸着腿去和你送死吧?让我想想,我们或许还要提前准备好足够多的吃的。” 盖尔愣了愣,低下头喃喃自语的嘟囔了一句“谢谢”。 第499章 无比肯定的决定 当壁炉烟囱上的木板已经画满了两个“卌”字符号的时候,避难所里所有旳泥土总算全都被清理干净堆到了远离避难所的一颗松树下面。顺便,也把地下室里发现的那具尸骨埋在了下面。 甚至已经爱上木匠工作的多里安,还给这具用积雪做了遮掩的坟包戳上了一个简陋的十字架。 温暖的庇护所里,多里安在卫燃和盖尔的帮助下,拆除了两个拖斗的雪橇并将其清洗干净之后,卖力的帮众人浆洗着身上的衣服。离着他不远的康坦,则在油灯下修理着那些锈迹斑斑的兽夹,指望着它们能发挥作用,尽量多的抓到些猎物。 而在庇护所门口,用剩余的帆布绕着松树支起来的帐篷周围也被卫燃和盖尔堆起了一圈遮挡火光的雪墙。 至于帐篷内部,之前挖出来的浴缸在经过清洗之后,已经架在了几块碎石上,底部的空隙里,甚至还铺着一层冒着猩红火光的木炭。 装满热水的浴缸里,卫燃舒舒服服躺在里面,用一小把松枝搓洗着身体。直等到手指肚都泡的发皱,他这才舍得起来,披上自己的苏军斗篷,给脚上包了一层帆布,小跑着离开帐篷冲进了庇护所。 “盖尔,该你了。” 卫燃打着哆嗦坐在自己的床上说道,刚刚洗澡有多舒服,从温暖的帐篷里跑回庇护所就有多难受。 “看你的样子我就不想洗了” 心情好了不少的盖尔开了句玩笑,拿起一块当毯子用的干净帆布走了出去。 “康坦大叔,我们真的要和盖尔去找昆廷吗?” 几乎在庇护所的木门关上瞬间,正在帮卫燃洗衣服的多里安便立刻问道。 “先做眼前的事情吧”康坦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扬起手中的斧头,卖力的敲击着被烧红的兽夹零件。 “维克多...”多里安欲言又止的看着卫燃,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情愿。 “至少要等衣服干透了,等发动机修好了不是吗?” 卫燃含糊其辞的解释道,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康坦的想法,这个年近半百中年人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自私吗?或许该称之为理智才对,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这几乎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等到盖尔也披着帆布冲回庇护所,多里安也将洗衣服的工作交给了腰上围着苏军斗篷的卫燃,如刚刚的盖尔一样,拿上一块并不算大的帆布离开了庇护所。 “康坦大叔,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找昆廷?” 同样是在庇护所的木门关上的瞬间,蹲在壁炉边瑟瑟发抖的盖尔立刻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至少等修好了那辆半履带再考虑这个问题吧”康坦模棱两可的答道,“不管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决定,总要为长远打算才行。” 盖尔张张嘴,明智的没有再多问些什么。而旁边正在洗衣服的卫燃,一时间也对刚刚的猜测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等到康坦也洗完了澡,卫燃和多里安以及盖尔三人,已经将洗好的衣服全都晾在了壁炉的边上,就连拿来洗衣服的拖斗都重新装上雪橇抬到了外面。 蒸腾着水汽的庇护所里,四人并排坐在了正对着壁炉的床上,各自端着一杯土豆酒,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各自家乡的趣事。 “又是一天过去了” 康坦扫了眼手表,起身走到壁炉边,弯腰拿起一根带着火苗的木柴,给挂在烟囱上的木板加了一道划痕。 “继续喝酒吧” 卫燃端起杯子提议道,“现在衣服都洗了,我们就算想出去都做不到,不如趁此机会喝个尽兴。” “这个建议不错,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建议。”多里安说话的同时,也已经站起了身。 “什么更好的建议?”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们来玩贝洛特牌吧!” 多里安说话间已经从自己床上的睡袋里拿出了一沓仅有烟盒大小的帆布片,“我用剩下的帆布做的,要不要来玩?输的人喝酒怎么样?” “那你们可要小心了,我可是玩这种牌的行家!”康坦第一个说道。 “我因为玩这个可是输了不少钱”盖尔同样跃跃欲试。 “那个...这玩意儿怎么玩?”卫燃茫然的问道。 “你不会?”多里安朝卫燃问道。 “我从来不玩牌”卫燃摊摊手,让他斗地主什么的还行,对方刚刚说的什么贝洛特牌,他听都没听过。 “既然你没玩过,赌局就不加你了,但是你要帮忙倒酒怎么样?”多里安笑眯眯的问道。 “没问题”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他本来就是想给这几个人灌醉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闻言,盖尔起身把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摆在了桌子中央,而多里安也开始把帆布制作的牌一张张的摆在了桌面上。 让卫燃越发茫然的是,这些牌总共也就只有32张,除了没有从2到6的牌之外,还没有大小王,其余的倒是和正经扑克牌区别不大。 但接下来多里安三人介绍的玩法却让他一个头两个大,简言之,压根就听不懂。 好在,这三人也没为难卫燃,简单的说了一遍玩法之后遍开始了发牌。而卫燃要做的,仅仅只是在需要他出牌的时候随便扔出一张符合要求的牌罢了。 虽然看不懂牌局,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他从没听过的玩法绝对算得上节奏快的飞起,前后都不到半个小时,一整瓶的土豆酒便被其余三人喝进了肚子里,而其中喝的最多的,却是自称行家的康坦。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盖尔和多里安也已经喝的醉眼朦胧说起了胡话。 见状,卫燃借口给壁炉添些木柴起身,不着痕迹的拿出金属本子里的禄来双反,调整好了光圈之后,借着身体的掩护,在咳嗽声中对准他们三人按下了快门。 “刚刚...刚刚那是什么声音?”盖尔迷迷瞪瞪的问道,“怎么听着像是相机的快门声。” “是我在咳嗽”已经收起相机的卫燃一脸真诚的说道,“盖尔,你喝多了。” “我...我确实喝不下了。”盖尔摆摆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床边。 “我也...也不行了”多里安跟着站起身,一边往床边挪一边抱怨道,“康坦...康坦大叔确实是行家,喝酒的行家。” 再看康坦,此时却已经靠着墙壁打起了呼噜。 “呵!法国人...” 卫燃撇撇嘴,等多里安也打起呼噜之后,明目张胆的再次拿出相机,给他们各自又拍了一张醉酒后的特写。 最后意犹未尽的给这间庇护所拍下一张照片,卫燃在静等了片刻,见金属本子并没有把自己送回去,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躺在床上暗自琢磨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不知不觉中,卫燃也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等他再次睡醒的时候,门外的风雪全都已经停了。 虽然康坦和多里安依旧在打着呼噜,但盖尔却已经醒了,此时正在往脚上套那双熊皮木头鞋子呢。 “睡醒了?”盖尔看了眼已经坐起来的卫燃,“维克多,帮我去把发动机拆回来怎么样?” “现在?” “当然”盖尔点点头,“可以吗?” “等我先穿上衣服”卫燃说着已经走到了壁炉边,将烘烤的暖烘烘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最后穿好靴子戴上用作御寒的防毒面具,卫燃拿上挂在门后的冲锋枪,跟着盖尔离开了温暖的庇护所。 合力拉着曾经用来洗衣服的雪橇,额外又拿上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两人在翻涌的极光下,默不作声的走向了针叶林外的那片湖泊。 一晃在庇护所里躲了十多天的时间,当初他们留下的脚印早就已经被降雪覆盖的了无踪迹。 “你们肯定不愿意去找昆廷吧?”盖尔在即将走出森林的时候自顾自的说道。 没等卫燃开口,盖尔便继续说道,“我和昆廷认识很久了,那时候我才和多里安差不多大。当时他去阿尔卑斯山旅行,需要一个向导。” “所以你成了他的向导?”卫燃顺着对方的话茬问道。 盖尔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过的可不算好,再加上年纪小,没人愿意用莪,哪怕雇佣我的费用只有别人的一半。 当时只有昆廷,他给了我和别人同样的佣金,还允许我提前拿一部分去买些足够厚的衣服和鞋子。” 说到这里,盖尔看了眼身边的卫燃,“那次我们遭遇了雪崩,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在山上被困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才活着下来。那次还让昆廷冻掉了一个大脚趾。” “你们的运气可真好”卫燃感叹道。 “确实算是上帝保佑” 盖尔停住脚步,“即便如此,昆廷还是如数支付了雇佣费用,并且邀请我去他的餐厅工作。他说那样我就不用每天在阿尔卑斯上冒险了。” “所以你就去了?” “为什么不呢?” 盖尔摊摊手,一脸坦然的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个吉普赛寂女,父亲是个我们那里有名的烂赌鬼。即便没有德国人,也没多少人看得起我或者愿意给我一份工作。” “抱歉”卫燃歉意的说道。 “没什么” 盖尔继续拽着拖斗往湖边走去,“在昆廷的餐厅里工作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每天能吃各种我想都不敢想的法国菜和德国菜,还能穿着得体的衣服,甚至我还有属于自己的皮鞋和领带,当然,还有一套昆廷送我的西服。” “他可真是个好人”卫燃忍不住感叹道。 “他还有个儿子的” 盖尔用手比了比,“只有我膝盖那么高,我们被抓的时候,那个小家伙才刚刚会走路,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有。” “对于寻找昆廷,你有什么想法吗?”卫燃看着盖尔的背影问道。 “没有...”盖尔顿了顿,“但我肯定他还活着,而且肯定已经往北走了。”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等修好了半履带摩托,我们就去找他吧。”这一次,卫燃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做出了一个无比肯定的决定。 第500章 雪夜来客 不断翻涌的极光之下,卫燃和盖尔挖出来冰封湖岸边被积雪掩埋的半履带摩托。 在试着启动无果之后,两人从车厢里翻出了扳手等物,借着手电筒的微弱光芒拆下了那颗并不算大的发动机。 对于能否修好这颗发动机,卫燃其实并不抱任何的希望,但对于盖尔来说,修好它却成了他所有的希望所在。 借助带来的那根手腕粗的木头,两人将沉重的发动机抬到了拖斗里,随后又收拢了所有工具和随车自带的各种配件,这才拖着沉重的拖斗往庇护所的方向走。 “维克多,别清理那些痕迹了。” 盖尔催促道,“说不定几个小时之后,只要随便一场雪就盖住了,而且都这么久了,德国人也根本不会为了我们几个追到这里来。” “说旳也是...” 卫燃犹豫片刻后站起身,拿上另一根拴在拖斗上的绳子,将其背在肩上,一起拉着拖斗走进了针叶林。 在闲聊中返回庇护所,多里安仍在酣睡,但康坦已经醒了,此时他正用熊皮和帆布制作着一副绑腿呢。 “你们还真把发动机拆回来了?”康坦挑了挑眉毛,将一个已经制作好的绑腿递给卫燃,“绑在腿上试一试。” “给我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你和多里安虽然穿的德国靴子虽然比我做的要舒服一些,但肯定没有我做的暖和。” 康坦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继续催促道,“快试试吧,如果不合适,我还可以再改一下。” 闻言,卫燃这才接过对方手中的熊皮绑腿,这绑腿说白了,就是一块没有经过鞣制的硬熊皮,里面加了一层帆布内衬和帆布系带罢了。 虽然造型和工艺都绝对算得上简单粗暴,但不得不承认,绑在腿上确实要暖和了不少。 卫燃试着跳了跳,满意的说道,“大小非常合适” “脱下来吧” 康坦点点头,“等我给你们两个做好了绑腿,如果那时候盖尔还没修好发动机,我会再给大家各自弄一双手套的。” “也是熊皮的?”盖尔开着玩笑问道。 “如果你们谁愿意去把那些兽夹布置在森林里,或许还可以是狐狸皮或者狼皮。”康坦说到这里摊摊手,“但肯定不会是人皮。” “我去吧” 卫燃第一个说道,“我有个朋友就是猎人,他经常在这种环境里打猎,所以我大概知道该把兽夹放在哪里。” “那就拜托你了”康坦指了指挨着壁炉放着的兽夹,“左边那几个应该都能用了,右边的那两个似乎还有些问题。” “我现在就去吧”卫燃说着站起身,拿起那一串兽夹,又额外拿了几枚钉子再次离开了庇护所。 用斧头砍了些棕熊内脏,卫燃拎着兽夹走到了针叶林的深处,认真寻找了一番,直到看见雪地上出现了一些似有若无的脚印,这才将手中拿着的棕熊内脏用钉子钉在附近的一颗松树树干上,随后在正下方下了一个兽夹,最后,还用积雪细致的做了伪装。 如法炮制的将手中仅有的几个兽夹全都布置好,卫燃记下了位置,这才清理着自己的脚印退回了庇护所。 此后的两天时间里,多里安继续给这座庇护所的地面铺设壁炉里的草木灰和木板。盖尔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维修那颗发动机上面。 这两天的时间里康坦在给卫燃与多里安分别制作了一副绑腿之后,又用剪过毛的厚实熊皮和帆布给每人制作了一双又厚又重的连指手套。 这手套虽然戴上之后远远谈不上灵活,但却胜在足够的暖和,甚至在卫燃的要求之下,还给他那副手套的右手额外缝制了一個用帆布制作的食指。 至于作用嘛,自然是拿来扣扳机了。可惜,这小小的改进不但盖尔和多里安看不上,就连康坦都觉得完全没必要——即便他不打折扣的弄出了卫燃要求的帆布食指套。 除此之外,这两天卫燃不但包揽了包括做饭在内的大部分闲杂工作,而且隔三差五的,还要给忙着维修发动机的盖尔帮帮忙。 可惜,那台发动机在拆开之后,却呈现出了最坏的可能——它爆缸了,这几乎给它判了死刑。 也正是这天起,盖尔开始夜以继日的用所剩不多的木板制作着滑雪板。而这项工作,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得到了多里安和康坦的支持。 当壁炉烟囱上的木板出现第三个完整的“卌”字形符号时,从森林外传来的犬吠也让所有人的精神都跟着紧张起来! “噗嗤!” 随着浓重的水蒸气和灰尘蒸腾而起,壁炉里持续燃烧了整整半个月的篝火被盖尔浇灭,康坦也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原本正在外面劈砍木头的多里安在发出信号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推倒了他亲手搭起来的那个小烟囱。而紧随前后从庇护所里跑出来的卫燃,也挥舞着铁锹,帮忙把烟囱以及烟囱口用积雪进行了掩埋。 “我们不能躲在庇护所里!”卫燃加快语速说道,“藏起来,我们去树后面藏起来!快!” 闻言,盖尔和康坦不分先后的拿起了挂在门上的武器,按照卫燃的指引跑向了不远处的一颗松树。 几乎就在卫燃和多里安跳进一颗松树的阴影里时,一辆用驯鹿拉着的雪橇和一辆用狗子拉着的雪橇也你争我敢的冲进了这片隐蔽的林间空地! “就是这里了” 坐在雪橇车上的人下来之后,先扬手行了个纳脆礼,然后才用德语朝着坐在驯鹿雪橇上的人说道,“这里在几年前曾经住着一个当地的猎人,听说他们一家不幸的遭遇了火灾,如果有人躲在这里的话,我觉得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了。” “嗯...” 坐在雪橇上的人像模像样的回了个纳脆礼,但他却并没有下车,而是语气平淡的问道,“这里看起来似乎有人生活?” “确实是这样”操纵雪橇的人颇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但我们应该多带几个人过来的,这里在几年前明明已经...” 正当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盖尔却已经端着冲锋枪跳了出来,与此同时,卫燃也跳出来,用德语大声喊道,“把手举起来!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第502章 没有选择的选择? 被油灯照亮的地下庇护所里,康坦和盖尔以及昆廷各自拿着一块熊皮,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而那三个被反剪着双手帮助旳皮草商人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唯独卫燃,独自坐在离着壁炉最近的床上,平静的看着他们扒下三名俘虏身上的衣服,然后又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进行了交换,甚至,盖尔还翻出了康坦和多里安曾经戴过的那两顶苏联军帽分别戴在了两具尸体的头上。 “维克多和外面的多里安还穿着德国人的衣服呢” 昆廷直起腰说道,“我们动作快点,去把森林外面的那四个人也抓住,找他们给维克多和多里安分别借一套衣服。” “这些东西我们都留在这儿吗?” 康坦说话的同时,颇为惋惜的看了看那块已经用掉了不少的熊皮,“这可是我第一次打到这么大的猎物。” “留在这儿吧!” 昆廷帮着盖尔把三具穿上德军制服的尸体并排靠在了床边,“他们的据点里物资非常充沛,尤其这样的熊皮非常多。另外,把他们的武器带走吧!把我们的武器留下。” “至少带上几瓶酒吧!” 盖尔说话的同时,已经打开金属箱子,从里面拿了几瓶酒塞进了怀里,顺手又把金属箱子塞到三具尸体靠着的床底下。 “还有睡袋!”康坦说话的同时,已经动作极快的将众人的睡袋从床上扯了下来,“这东西可是能保命的。” 匆匆收拾完了伪装出来的现场,昆廷看向一直坐在壁炉边的卫燃,奇怪的问道,“维克多,你怎么了?” “没什么” 卫燃摆摆手,他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这些,杀人者人恒杀之,那位皮草商人埃罗死在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再说了,还是那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为了活下去,昆廷等人能做出这些并不算什么。 他只是觉得盖尔“朝思夜念”的昆廷,以及那个主动引走追兵的昆廷,和眼前主导这一切的昆廷实在有些判若两人罢了。 “那就快点走吧!”昆廷话音未落,已经第一个离开了庇护所。 再看看一脸兴奋的盖尔和沉默不语的康坦,卫燃终究没有说什么废话,跟在最后走出了庇护所,顺便帮忙带上了木门。 “盖尔,你会操纵这种雪橇车吗?”昆廷指着不远处那些正在撒欢的狗子和那两头驯鹿问道。 “狗拉雪橇倒是没问题”盖尔挠挠头,“但是那两头鹿...” “我来吧” 卫燃见康安正招呼着多里安给庇护所的出入口埋雪,立刻开口应承了下来。 “那就太好了” 昆廷看了看左右,心思缜密的说道,“把那两个拖斗也带到湖边吧,这样说不定更容易被德国人发现,还有,那个浴缸呢?我们现在既然顶着埃罗等人的身份,就不能背上命案。” “在那呢!”盖尔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在那里面。” “一起带走,等下丢进湖里。”昆廷想都不想的说道。 “我开始好奇你以前到底是不是厨师了”已经坐上驯鹿雪橇的卫燃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厨师” 昆廷坦诚的摊摊手,“不过在遇到盖尔以前,我在德国谋杀过一个银行家,抢了不少钱,然后逃到了法国。当然,那是战争以前了,我想现在的德国警察应该不会因为那些事情逮捕我,因为那个银行家似乎也是个犹太人。” “你还真是坦诚”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有理由相信,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绝对不止谋杀过一个人,就刚刚的那一番操作,说是个惯犯,他都一点儿不怀疑。 “本来我以为这场战争是好事的” 昆廷重新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说道,“因为我总算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被抓了,你或许不信,我在遇到我的妻子时就决定不再做那些肮脏的勾当了。只是我可没想到,我被德国人抓住不是因为我谋杀了一个德国富人,而是因为我是个犹太人。” “你的妻子还好吗?”卫燃趁着盖尔正在把拖斗和浴缸往两辆雪橇车的尾巴上挂的功夫问道。 “应该还好吧...” 昆廷看着头顶不断翻涌的极光,“按照德国人的标准,她是个纯血雅利安人,哪怕她是和我私奔到法国的,都不影响她的血统。甚至在她抛下我和儿子之后,还被允许回到了德国。但莪和我的儿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的经历还真是丰富” 卫燃哭笑不得摇摇头,谋杀夺财、私奔、金盆洗手转职厨师,被困在阿尔卑斯山,然后又被妻子抛弃之后再被德国俘虏,并且送到了不见天日的芬兰,如今又两次逃出升天带着朋友伪造身份,这位昆廷绝对算得上有主角光环的存在了。 昆廷弹飞抽了一半的烟头,“除了和我妻子一起生活的那几年,剩下的那些经历可算不上美好的回忆。在她抛弃我们之后,连那段时间也变成了噩梦。” 卫燃同样叹了口气,“在这场战争里,恐怕不会有谁能得到太多美好的回忆。” 昆廷看了眼已经完成工作的康坦等人,一屁股坐在了卫燃驾驶的驯鹿雪橇上,笑着说道,“都把手枪顶上子弹,等下我们尽量不要开枪。好了,出发吧!” 话音未落,盖尔已经第一个吆喝着那些狗子,拉着拴在雪橇后面的两个拖斗跑了起来。见状,卫燃等康坦和多里安做进雪橇之后,赶紧抖动缰绳,拉着浴缸,追着盖尔离开了身后的庇护所。 一路小心谨慎的穿过针叶林赶到湖边,离着老远,他们便看到湖面上正扎着两顶透着亮光的帐篷。而在两顶帐篷中间,还停着两辆驯鹿雪橇车。 在昆廷的指挥下,盖尔在那辆被拆了发动机的半履带摩托旁边解下了两个已经用不上雪橇拖斗,随后重新抖起缰绳冲了上去。 直到两辆雪橇先后停下,其中一顶帐篷里才钻出个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用德语问道,“你们找到了那...” 话音未落,已经跳下雪橇车的昆廷已经用枪止住了对方,同时用德语大声回应道,“没找到,他们不在那里,我们等下吃点什么?” “昆廷先生,如果能钓到鱼的话,等下我们吃鱼。”帐篷里传来了一声回应。 昆廷朝身边的盖尔摆摆手,后者立刻和手拿猎枪的康坦凑了上去。 根本没有费什么周折,躲在帐篷里的另外三个人便举着手排着队走出了帐篷,只剩下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冰洞和一盏明亮的煤油汽灯。 “埃罗呢?”第一个被盖尔用枪指着的人问道,“这些人是谁?他怎么穿着埃罗的衣服?” “你的问题太多了”昆廷用手里的手枪比划了一下,“把衣服脱下来,马上!” “你说什么?” “噗!”昆廷毫无征兆的用一支芬兰猎刀戳进了对方的胸口。 “你,把衣服脱下来”昆廷在多里安惊恐的注视下朝另一个人说道。 话音未落,那个被康坦用枪指着的男人立刻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 “让你那两个芬兰朋友也把衣服脱下来。”昆廷继续说道。 闻言,正在脱衣服的男人立刻换上芬兰语示意他们脱掉衣服。那两个芬兰人中的一个立刻开始脱掉一个,但另一个倒是硬气,直接往前走了一步,“有种就开枪吧。”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昆廷的影响,盖尔竟然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同样捅进了那个硬气的芬兰人胸口! “噗通” 第二具尸体仰面躺在了雪地上,殷红的血迹只来得及晕染很小的一片积雪,便凝结成了冰块。这下,不止多里安脸上的表情变的愈发惊恐,就连康坦都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年近半百的康坦便搂住了多里安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无奈说道,“我们没得选择,如果想活下来,就必须杀人,不管对方是不是无辜的。” 多里安点点头,终究没有多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按照昆廷的示意,在渐起的寒风中,换上了那个会德语的男人脱下来的衣服。 等到卫燃也脱掉了身上的德军制服换上那个芬兰人脱下的衣服时,昆廷和盖尔已经强迫着他们把那两具尸体丢进了帐篷里的冰洞。 “换上他们的衣服吧” 昆廷的态度似乎好了不少,指着卫燃和多里安换下来的衣服说道,“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你发誓?”最先屈服的那个会德语的男人瑟缩着问道。 “我发誓,向圆首发誓。”昆廷一本正经的说道,甚至还装模作样的伸手行了个纳脆礼。 “你要向上帝发誓”那个男人说话的同时,已经捡起了卫燃换下来的制服手忙脚乱的套在了身上。 “或者我可以向我手里的枪发誓”昆廷语气冷漠的威胁道。 那个男人脸色变了变,立刻招呼着另一个芬兰猎人换衣服。 只不过,几乎就在他们准备穿上鞋子的时候,昆廷却已经用法语招呼着盖尔退出了猎枪里的子弹,随后握住枪管,用力将坚硬的枪托砸在了那两个俘虏的头上。 “嘭!” 两声几乎重叠的闷响中,最后两人相继栽倒,从他们的后脑勺流出的暗红色血液,再次让脚下的积雪多了一份颜色。 “丢进去吧” 昆廷重新给猎枪塞上子弹,“然后用那个浴盆扣住洞口,再用雪埋起来。” 第503章 被血统埋没的天才? 翻涌的极光下,盖尔操纵着狗拉雪橇,载着昆廷跑在了最前面。 前后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卫燃吆喝着驯鹿雪橇,载着康坦和多里安紧随其后。在他旳屁股后面,还用绳子牵引着两辆驯鹿雪橇。 在昆廷以及清晰的雪橇印指引下,一行人在渐起的寒风中穿过针叶林,又翻过两道不算太高的矮山,最终停在了森林里一栋紧挨着两块足有三米多高的巨石建造的木屋前面。 这木屋的面积看起来足有七八十个平米,左右两把还各自附带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木头棚子。 昆廷熟门熟路的打开左手边的木头棚子,示意盖尔和卫燃将雪橇犬以及驯鹿赶紧去,顺势还指了指停在最里面的半履带摩托,“那些皮草商人看中了那辆摩托,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感谢他们的贪婪”盖尔喜气洋洋的说道,“只是这个牲口棚子都要比我们的庇护所好了。” “需要感谢的可不止他们的贪婪” 昆廷带着众人走到房子另一边的木棚前,打开门之后,用手电筒指着里面堆积的皮草说道,“他们还留下了足够多的皮草。” “这么多?”众人错愕的看着光束扫到的位置,这里面一张叠着一张的兽皮几乎堆到了棚顶! “朋友们” 昆廷正色说道,“只要我们利用好借来的身份,只要我们小心点,就算战争短时间不会结束,凭借这些兽皮能让我们活的很舒服。而且我们还有一位优秀的法国鞋匠,只要条件合适,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些皮草发挥最大的价值。” “犹太人的天性...”一路上已经看尽了昆廷黑暗面的卫燃再次暗自嘀咕了一句。 康坦摊摊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调侃道,“好了昆廷,我会记得给你做一双皮鞋的。在这之前,是不是先让我们进去暖和暖和?刚刚你做的那些事都已经把多里安吓坏了。” “我相信多里安不会被我吓坏的” 昆廷拦住多里安瘦弱的肩膀,笑呵呵的问道,“多里安,你不会觉得我比德国人还凶恶吧?” “怎么会”多里安咧咧嘴,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答道,“康坦大叔在开玩笑呢。” “我就知道你不是被吓到的” 昆廷松开了多里安的肩膀,随手关上装满皮草的仓库门说道,“好了,就像康坦大叔说的,我们进去暖和暖和吧,这栋房子里甚至还有桑拿房呢。” “有什么像样的吃的没有?”盖尔第一个跟上问道,“除了熊肉。” “有,有很多!”昆廷说话的同时已经推开了木门,“甚至还有奶喝,当然,是驯鹿奶。” “这可真是天堂了”盖尔话音未落,已经第一个冲了进去。 片刻后,明亮的煤油汽灯照亮了房间,昆廷招呼着卫燃等人帮忙,先拉上了窗边的兽皮窗帘挡住了灯光,随后又把壁炉点上,这才招呼着众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 环顾四周,卫燃不禁暗暗啧舌,就像盖尔说的,这里真的可以算是天堂了,别的不提,仅仅不远处另一张桌子上摆放的唱片机和收音机,以及桌子旁边的手摇式发电机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之前问过那个名叫埃罗的皮草商人” 昆廷一边将咖啡壶放在壁炉里的架子上一边说道,“他说这里只有他们七个人知道,是他们两年前用了整整一个冬天才建起来的,平时他们从周围猎人手里收购来的皮草都会暂时存在这里,一直等到春天的时候,才会通过20多公里外的塔纳河运走。” “你可真厉害,竟然能从他们嘴里问出这么多。”盖尔惊叹道。 “埃罗是个商人” 昆廷从窗边的木头箱子里翻出几个皱巴巴的苹果分给众人,“只要有足够的潜在回报,他肯定愿意拿出等价的秘密来回报,所有的商人都是这样。” 盖尔哭笑不得摇摇头,“虽然以前在你的餐馆里经常听你这么说,但我一直没当真过。” 昆廷耸耸肩,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先生们,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德国来的皮草商人了,康坦大叔,你的年龄和埃罗差不多,所以以后你就是埃罗了怎么样?那个家伙说他在伊纳里还有一间栋房子呢,到时候那些可都是你的了。”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康坦啃了一口皱巴巴的苹果,没好气的说道,“等德国占领全世界的时候?” “听我说” 昆廷重新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抬手指着远处另一张桌子上的收音机认真的说道,“战争大概很快就要结束了。” “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怎么可能?!”已经把苹果核都塞进了嘴里的多里安惊诧的问道。 “我听埃罗说的”昆廷摊摊手,“商人的鼻子和耳朵是最灵敏的,他说现在的局势对德国来说很不妙。” “昆廷,详细说说!”康坦焦急的催促道。 “埃罗说,现在北边港口所有的在芬兰和德国之间往返的船都拿来运送军用物资了,连他们经常用的商船都被征用了。” “所以呢?”盖尔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 昆廷摊摊手,“那些德国疯子把我们从法国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修公路,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我不懂”盖尔摇了摇头。 “总不能是帮芬兰人修公路吧”往日里少心没肺的多里安开口说出了最本质的核心,“莪可不觉得德国人有这么好心。” “聪明!” 昆廷夸赞了一句,“我猜,德国人或许已经准备对芬兰动手了。” “这算什么好事?”康坦皱起了眉头。 “当然是好事” 昆廷随手指了个方向,“芬兰的隔壁可是苏联,一旦德国人和芬兰人打起来,苏联人肯定会来帮忙的,你们觉得苏联人会帮谁?帮德国人吗?” 这个昆廷是个天才... 一直在旁听的卫燃暗暗点头,能把局势看的这么明白,这个昆廷如果换个位置,恐怕能大放异彩,当然,如果放错了位置,说不定也能制造很多麻烦。 “所以苏联人会帮芬兰人一起打德国人?”盖尔后知后觉的问道,“这怎么可能?” “不止会帮芬兰人”昆廷自信的说道,“而且会帮芬兰人赶走德国人,即便芬兰人不愿意。”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卫燃忍不住问道,这个经历丰富的犹太厨师几乎已经才对了接下来一整年会发生的事情。 “这里是芬兰” 昆廷坦然的说道,“它离苏联太近了,离德国也太远了,德国人注定会离开这里的,而且我猜不会太久。” 康坦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是推测”昆廷先是纠正了康坦,紧跟着主动转移话题问道,“总之,不管推测还是猜测,我们暂时总算是安全了。那么先生们,晚饭你们打算吃些什么?” “除了熊肉”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齐声给出了完全一样的答案。 ------题外话------ 为明坚大佬加更 第504章 桑拿房里畅想 被鸠占鹊巢的皮草商据点,厚实的兽皮遮蔽了本该从窗子里透出旳明亮灯光,同时也遮蔽了本该从窗外透进来的寒意。 平整的木质餐桌上,几个陶瓷盘子摆在各自的身前,其上还放了一块热腾腾的,弥漫着诱人香气的驯鹿肉排。 “接下来是法式焗土豆和洋葱汤,当然,还有刚烤好的面包。” 昆廷和盖尔各自端着一大盘菜端上了餐桌,前者放好盘子之后,又拿来一瓶土豆酒打开,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液,随后歉意的说道,“食材有限,所以就一起端上来了。” 与此同时,盖尔打开了唱片机,顿时,舒缓的音乐从铜制喇叭里传了出来。 “已经很好了” 康坦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有正宗的法国菜,还有酒和音乐。上帝,我都以为我现在正在巴黎的高级餐厅里了。” “我没去过什么高级餐厅” 多里安说话的同时,已经撕下一小块面包,蘸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洋葱汤粗鲁的丢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但这肯定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了。” “等下还可以洗一个芬兰桑拿”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门,“这可比我们当初用那个浴盆舒服多了。” “维克多,你可真像个芬兰人。”昆廷眨了眨眼睛,“爱洗澡的芬兰人。” “这种鬼天气,没有比洗个澡更舒服的了。” 卫燃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端起酒杯说道,“别的不说,那个发明桑拿的芬兰人绝对是个天才。” “之前我试过”昆廷同样端起酒杯,“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蒸熟了,不过洗过之后确实非常舒服,就像维克多说的,那个发明桑拿的芬兰人绝对是个天才。” “他肯定是个会享受的天才”多里安说话间,已经用餐叉戳起挂满浓稠汤汁的鹿肉排狠狠的咬了一口,紧跟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盖尔同样端起了杯子,“接下来我们有很长时间享受这里的一切的”。 “我们可不能只是享受” 昆廷重新给众人的杯子倒满了酒,语气认真的说道,“我们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康坦看着坐在对面的昆廷问道。 “当然是为以后的生活做准备” 昆廷最后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我曾经询问过那个皮草商人埃罗,关于芬兰人对犹太人的态度。据他所说,不管是芬兰人还是驻扎在这里的德国人,似乎都忽略了犹太人,既没有进行什么像样的抓捕,也没有进行什么限制和区分。 所以只要我们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像个芬兰人,那么等德国人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应该就是安全的。当然,即便最后德国人占领了之类,我们也可以顶着皮草商人埃罗和他的伙伴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看起来像个芬兰人?”多里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有些不太合身的衣服,“我看起来不像芬兰人吗?” “不只是衣服”昆廷毫无征兆的看向卫燃,“维克多,教我们芬兰语吧!” “芬兰语?”包括卫燃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昆廷。 “对,芬兰语” 昆廷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要学习芬兰语,在春天到来之前,能学多少学多少,甚至要习惯芬兰人的生活方式,比如蒸桑拿。”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盖尔苦着脸说道,“我和你学了好几年的德语,也只学会了‘小费’和‘谢谢’,还有‘这是我们今天推荐的菜单’。” “那这次你要努力些了”昆廷笑着说道,“这关乎到我们能不能在芬兰活下去。” “昆廷,如果莪也不会芬兰语呢?”卫燃放下酒杯问道。 “如果你也不会?” 昆廷摊摊手,“如果你也不会,当初我就留下最后那两个人了,只要把他们分开,我们一样能学会芬兰语。” “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康坦神色古怪的看着昆廷。 “在决定杀死最后那两个人之前想好的” 昆廷说着举起了杯子,“来吧,让我们最后一次以法国人的身份喝一杯。” 围着餐桌的众人面面相觑之后,也跟着端起了杯子。一杯酒下肚,昆廷立刻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想过多解释。 各怀心思的吃完了一顿丰盛饭菜,众人稍事休息之后,在卫燃的邀请下,各自拿着一块大毛巾钻进了热腾腾的桑拿房。 “这里可真热,我都要喘不上来气了。”多里安有些不太适应的说道。 “很快你就不这么认为了”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将一大勺清水泼在了墙角的石头炉子上。 伴随着“嗤”的一声,浓郁的水雾和淡淡的臭氧味扑面而来,这不大的桑拿房里,也变得朦胧不清,而众人的身上,很快也凝结出了汗珠。 “这应该才是回归任务里要求的起一次热水澡吧...” 坐在角落的卫燃看着其余几人暗自嘀咕了一句,进而又想到,那所谓的偷拍一张合影,恐怕要算上昆廷才能作数。 不过,看那几个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显然现在不是偷拍的机会。念及于此,他也就暂时放下了思绪,再次往炉子上泼了一大勺水,在蒸腾的水汽中,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昆廷大哥,你觉得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多里安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珠一边朝昆廷问道,“我是说,彻底结束。” “恐怕还要很久吧...” 昆廷的眼中透出一丝丝的茫然之色,他固然聪明,固然眼光精准,但却逃脱不了这个时代的局限性,连带着,语气里也充斥着无法掩饰的消极,“就算战争结束了,恐怕德国也会占据很大一块地盘,起码法国会变小很多。” “你的意思是,德国会输?”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可能会和谈吧...” 昆廷语气捉摸不定的道出了自己的观点,“占领了那么多的国家,他们本身就已经赢了,只要谈好了条件,说不定德国会比开战前大上几倍。” 多里安神色间多了些彷徨和惊惧之色,“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被德国人抓起来。我听说,被德国人抓到的游击队都被关在房子里烧死了。” “唉...” 昆廷摇了摇头,“我的儿子已经被德国人杀死了,他们杀那么小的孩子有什么用?” “我的妻子和女儿也被抓走了” 康坦的语气中满是嘲讽,“我不是犹太人,不是吉普赛人,甚至我的妻子和女儿也没有参加过游击队,只是因为我没有教足够多的税,他们就用我为戴高乐将军做过皮鞋的罪名把我们一家都抓起来。 真不知道这么荒唐的德国人统治了世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总不能命令所有人都光着脚走路吧。” “相比之下我就轻松多了” 盖尔无所谓的说道,“我的母亲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因为肺结核死了,我那个烂赌鬼老爹,恐怕就算是德国人都懒得碰他。” “不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了” 卫燃再次往炉子上泼了一勺水,转移了话题问道,“我们可以换个角度,如果战争结束了,德国彻底失败了,你们打算做些什么?” “如果真有那种好事...” 康坦前半句还带着些许的精神,但说完却犹豫许久,最后落寞的说道,“就算真有那种好事,我肯定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和女儿,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什么了。” “我不打算回去了”昆廷出人意料的说道,“我的儿子已经死了,我的妻子也抛弃了我。” “你准备留在芬兰?”盖尔追问道。 昆廷点点头,“如果我能学会些芬兰语的话,我准备留下来,就算学不会,我也打算以哑巴的身份留下来。” “为什么?”盖尔越发的不解。 “还能为什么?” 昆廷摊摊手,“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犹太人,大概也不会有人让我脱掉裤子,通过检查我有没有经受过割礼来判断我是不是犹太人,所以为什么不留下来重新开始呢?” “既然这样,我也留下来吧。” 盖尔想都不想的说道,“只要我不说,这里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有一半的吉普赛血统。昆廷,到时候你肯定会继续开餐厅吧?” “餐厅?” 昆廷的眼睛有一瞬间变亮了些,紧跟着又暗淡下来,“我不打算开餐厅了,就做个皮草商人吧。否则就算不用我脱裤子,别人也知道我是个法国人了。” “到时候你肯定需要伙计的对吧?”盖尔开心的问道。 “对,我肯定需要个伙计的。”昆廷笑了笑,“不过你要先学会些芬兰语才行,而且不能只是小费、谢谢,以及这是我们今天推荐的皮草。” 昆廷的说法立刻让桑拿房里的其余人哈哈大笑,盖尔则划拉着后脑勺说道,“那就要看维克多愿意教我们什么了。” “我肯定会先把刚刚那三句教会你的”卫燃哭笑不得的调侃道。 玩笑过后,多里安嗫嚅着说道,“如果战争真的彻底结束了,我还是打算回法国,如果我的爸爸妈妈还活着,我打算学些手艺,比如木匠什么的。” “你怎么会打算做个木匠?” “在庇护所的时候我就那么想了” 多里安朝问话的盖尔解释道,“我发现摆弄那些木头很有意思,所以以后我大概会做个木匠。不过,如果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说不定我会来这里找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要给我一份工作才行。” “到时候我们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昆廷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紧接着,他又看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康坦,“康坦大叔,如果...我是说,你也过来吧,你还欠我一双鞋呢。” “到时候再说吧” 康坦学着卫燃的样子往炉子上泼了一勺水,“不过你之前提过的学芬兰语就算了,我年纪大了,脑子已经没那么好用了。当然,我肯定会给你做一双足够暖和的靴子的。” 第505章 复杂的人性 蒸过了桑拿,众人出来之后却并没有休息,而是被盖尔拉着在壁炉边重新坐下。 “我们继续喝一杯吧!” 盖尔说话的同时,已经把餐桌上的酒瓶子和杯子都端了过来,“就像刚刚昆廷说旳,这可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法国人的身份喝酒了不是吗?” “你只是想喝酒而已”康坦端着酒杯说道,“不用找这么多借口。” 盖尔咧着嘴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给每人都倒上了一杯酒,“总之,今天我们好好的喝一杯,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明天我们就要学该死的芬兰语了。” “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多里安说话间,已经把刚刚倒满的酒杯凑到了嘴边一饮而尽。 “那就让这个美梦长久一些吧!”盖尔说着,已经给多里安重新倒满了酒。 众人继续着桑拿房里的话题,在温暖的壁炉边畅谈了许久,顺便也喝光了整整两瓶酒精度颇高的土豆酒。 卫燃自然不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不着痕迹的起身走到远处,取出金属本子里的禄来双反,对准煤油汽灯下守着壁炉谈笑风生的众人按下了快门。 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浓烈的白光扑面而来,卫燃也跟着稍稍松了口气,继而耐心的等待着有没有什么后续的“剧情”。 等到充斥了视野的白光消退,眼前的场景已经回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机舱里。至此,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金属本子。 在他的等待中,那支金属羽毛笔旁若无人的在黑白照片下写道: “战场边缘的挣扎” 战俘昆廷,拉普兰战役后,德军撤出芬兰。昆廷借康坦假冒皮草商人埃罗之名,占据其在伊纳里所有不动产。 二战结束后,定居芬兰伊纳里继续以皮草商人身份长期往返于芬兰与苏联之间行商。1961年冬,因意外遭遇雪崩,昆廷及妻子、儿子一家三口不幸离世。 战俘盖尔,拉普兰战役后,德军撤出芬兰,协助昆廷行商,1958年,因经营理念不合,两人不再合作,后于伊纳里独自经营法国餐馆。 1961年冬,昆廷一家不幸离世后,盖尔携家人离开芬兰,返回故乡法国格勒诺布尔定居,并继续经营餐馆。1988年,盖尔及妻子先后因病离世,餐馆因其子经营不善,于次年倒闭。 战俘康坦,二战结束后返回巴黎寻找妻女无果,于1946年圣诞节,投塞纳河自尽。 战俘多里安,二战结束后返回故乡里尔与父母团聚,次年冬,在昆廷及盖尔资助下,于当地经营皮草生意。 1958年,因经营理念不合,不再与昆廷合作,转而经营实木家具。膝下育有两子两女,自二战结束后,从未透露其芬兰经历。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先是给出了一个无比精确的坐标,紧接着又列出了一个位于法国里尔的详细地址。 “1958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卫燃看着那些人的经历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金属羽毛笔已经另起一行继续写道,“人性之复杂,为善者亦作恶,作恶者亦从善,无辜者亦有丑恶面。” 这结语...是因为杀掉的那些皮草商人?还是因为昆廷? 在卫燃的思绪中,写满了字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金属羽毛笔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写道,“其实,自己搭建的庇护所要比抢来的住着更安心。”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将手伸进了红色漩涡,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看着手里厚实的连指手套,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这东西还是康坦在离开庇护所前给自己做,甚至连当时自己提出的,把右手食指的指套单独出来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 要说唯一的不同,或许也仅仅只是这双兽皮材质的连指手套做工要好了不少罢了。 将其收回金属本子,卫燃一屁股坐在机舱内的座椅上暗暗思索,这次的收获说不上好坏,虽然只得到了一双手套,但同时也学会了法语,算起来已经算好的了。毕竟连只得到一支钢笔的情况都遇到过,所以已经该知足了。 除了收获,最让他在意的,却是1958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盖尔和多里安都终止了与昆廷的合作。 思来想去,卫燃掏出卫星电话,将金属本子里记录的那串坐标输入了卫星地图。 仅仅只看目的地和自己的距离,他几乎就可以确定,坐标记录的位置,应该就是被昆廷带领占据的皮草商人的据点。 与此同时,两地之间并不算远的距离,也让他生出了过去看看的冲动。 思来想去,卫燃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机舱,眯缝着眼睛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番对比之后,找到了当初丢弃半履带摩托和那两个拖斗的大概位置。 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过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半履带的残骸。反而关上舱门,背着猎枪,拉着那个浴盆慢悠悠的走向了森林里的空地。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阿基姆和阿历克塞教授正坐在一根不久前才锯倒的原木上,各自拿着一瓶酒聊着什么,那被链锯削平的树干上,甚至还摆着一些驯鹿肉和已经打开的罐头。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 阿历克塞教授指了指远处并排躺着的三具尸体,“帮个忙,把他们送进棺材里怎么样?” “你们怎么不自己做?”卫燃没好气的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我们在吃东西呢。” 阿历克塞教授嬉皮笑脸的找着借口,“这鬼地方洗手太麻烦了,反正你的手都脏了。” “我真是谢谢你们” 卫燃懒得和这老混蛋较真,拎起一具轻飘飘的尸体将其放进了离着最近的木板棺材里,同时嘴上问道,“教授,这三具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说你的意见”阿历克塞教授拿着一颗西红柿,一边吮吸里面的汁液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这要看阿基姆先生的那位朋友,以及亚历山大先生的需求” 卫燃说话间已经拎起了第二具尸体,等到将其放进里第二个简易棺材里,这才继续说道,“如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接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埋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是最简单的。” “这可不行” 阿历克塞教授想都不想的拒绝道,“亚历山大先生已经买下了这里发现的所有东西和背后的故事,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且我那位朋友肯定也不愿意这么做的”阿基姆灌了一口酒说道,“我和我那位朋友还指望着靠这个出名呢。” “既然这样,就通知官方吧” 卫燃将第三具尸体放进棺材,一边钉上简易的棺材一边说道,“把发现过程简单描述一下,你们再接受个采访,到时候再说说你们的推测,比如他们可能是来自南欧某个国家的战俘之类的。最后你们能不能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拍成电影我不清楚,但我猜让你们出名应该没问题,而且绝对是好名声。” “你的意思是不调查这背后的故事了?”阿历克塞皱着眉头不太情愿的问道,这可关乎着他的前途。 “为什么不调查?” 卫燃反问道,“只是换个方式而已,换个既省力,又能让你们出名的方式,说不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呢?” “你是因为没有佣金所以没有调查动力吧?”阿历克塞狐疑的问道。 “这叫利益最大化” 卫燃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亚历山大先生,他肯定愿意这么做。虽然麻烦了些,但不管是这些尸体被媒体曝光出来,还是万一真的找到知情者,都会是个能被讨论很久的新闻不是吗?” “我的好外甥,你说动我了。” 阿列克塞教授眉开眼笑的说道,“我这就联系亚历山大,阿基姆,你也问问你的朋友吧,看看他想怎么做。” “在这之前,我觉得最好先把这些尸体弄到一个温度稍微低一些的地方。” 卫燃赶在这两人各自掏出卫星电话之前,用斧头轻轻敲了敲带着毛茬的棺材板,“这里的太阳坚挺的像吃了一大碗蓝色小药片一样,再这么晒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发臭了。” “说的有道理” 阿基姆立刻收起刚刚掏出来的卫星电话,“这样吧,把它们先送到我朋友家,他家的地窖足够大,应该有这三位可怜人的位置。” “现在就回去?”阿历克塞教授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子一脸的为难。 “趁我只喝了半瓶酒,还是现在就去吧。” 阿基姆说话间又往嘴里灌了一杯,“不然等我喝多了,不小心驾驶飞机穿过边境线可就麻烦了。” “你还知道自己喝酒了...”卫燃抽了抽嘴角,这阿基姆虽然讨了个芬兰老婆,但骨子里果然还是个血管里流淌着酒精的毛子。 “说的也对!” 阿历克塞同样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不过阿基姆,在把他们三个送过去之后,我觉得莪们有必要来这里继续睡几天帐篷。” “直到我们带来的酒全都喝干净?”阿基姆赞同的说道,“就像当初我们借着暑期值班的名义在学校...”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阿列克塞教授赶紧止住了前者没说完的话,显然有些不想让卫燃知道的秘密。 第506章 木屋里的合影 “阿基姆大叔,从这里到你朋友的家需要多长时间?”卫燃给最后一具简易棺材钉上盖板之后问道。 “只是飞行的话并不算远”阿基姆笑着答道,“一个来回最多只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就足够了,不过等我们赶到机场,再从机场赶到他家,恐怕还要浪费一个小时才行。” “既然这样,我们就快点出发吧!”阿历克塞说话的同时在自己脖子上拍了一巴掌,“这鬼地方的蚊子可真多”。 “我就不去了” 卫燃出乎意料的说道,“教授,我留下来吧,一边看着这里免得丢了什么东西,一边顺便在附近找找,看看能否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维克多,这里可不安全。”阿基姆皱起了眉头,“这里有棕熊,还有狼,不管遇到哪一个...” “我有猎枪呢”卫燃指了指不远处另一个棺材上放的猎枪,“放心吧,真的遇到危险我就爬到树上去。” 阿历克塞教授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说道,“那你注意安全,随时保证卫星电话能打通。” “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卫燃说着,已经抬起了简易棺材的一头,“快过来帮忙吧,我帮你们把这三位送到码头那边。” 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凑上来,合力把三具简易棺材分别放在各自的浴盆上,拖拽着走向了森林外的码头。 费了一番周折将三个简易棺材运到湖边又送上飞机,卫燃站在码头上说道,“教授,记得给亚历山大先生打电话,另外你们到了之后也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免得阿基姆大叔因为酒驾飞到挪威被打下来我都不知道。” “你是担心我喝酒开飞机有危险才不想跟着吧?”阿基姆吹胡子瞪眼睛旳问道。 “怎么能呢” 卫燃嬉皮笑脸的摊摊手,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被猜中小心思的模样,“不管怎样,阿基姆大叔,记得飞慢一点,毕竟你喝酒了。”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 阿基姆没好气的解开了固定飞机的缆绳,招呼着阿历克塞登机之后说道,“年轻人,你也注意安全。” “肯定比你们安全”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取下了原本背在肩上的猎枪。 目送着飞机在湖面上滑翔起飞,并在一阵盘旋后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卫燃根本不敢浪费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当初得自白洋淀的排子船。 “总算用上这条小船了”卫燃跳上排子船,熟练的摇着船桨就往对岸的方向划。 左右不过百十米不到的距离,自然浪费不了多长时间,等船头冲上湖岸之后,卫燃立刻跳到岸边的石头上收起排子船,紧接着又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半履带摩托,在卫星电话的导航地图帮助下赶往了金属本子里标注的目的地。 得益于半履带摩托强大的越野能力,接下来十几公里的路程,除了丛生的灌木和随处可见的大蚊子实在有些折磨人之外,到是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在连续翻过了两座并不算高的矮山之后,卫燃扫了眼导航地图上不到两百米的直线距离,一番环顾之后收起了半履带摩托,拎着猎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森林。 不久之后,他便看到了那两块标志性的大石头,以及依托着这两块三米多高的石头建造的木屋。除此之外,这座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木屋周围还搭建了一圈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甚至房顶上还铺着一层几乎快要锈烂的彩钢瓦。 用铁丝网保护久无人居猎人小屋似乎是芬兰猎人的通用操作,起码在已经拍成电影的暴风雪小屋,当初去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操作。 不过,相比那座小屋,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了太久,不但铁丝网围栏大门上的挂锁已经彻底锈死,就连上面挂着的那个铁皮警告牌都已经模糊不清,仅仅可以勉强看出来,上面隐约写着“私人领地”的芬兰语字样。 绕着铁丝网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人类活动的痕迹,卫燃思索片刻后,换上了金属本子里的德军靴子,将自己的鞋子放在一边,然后这才轻而易举的翻过了铁丝网。 没有急着走进大门,卫燃先打开了木屋左边的棚子。 出乎他的意料,这木头棚子虽然外表看着破烂不堪,但起码这俩棚子里倒是格外的整洁,不但两边都垒砌了一道石墙,头顶甚至还能看到涂着红色油漆的工字钢房梁,就连地面上,都铺着平整的石块,但最重要的是,这里还停着一辆盖着帆布的半履带摩托! 轻轻掀开落满灰尘的帆布,卫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看得出来,这辆车被保存的很好,不但底盘被原木架了起来,两边的履带上还残存着大量的油泥。而在靠墙的金属架子上,还摆着几個同样落满灰尘的油桶,以及一个明显二战后生产的燃油发电机。 “看来这里并没有被他们放弃...” 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重新盖上了充当车衣的帆布,随后又细心的清理了自己留下的手印,这才退出左边的棚子。 走到木屋右手边的木棚门口,卫燃打开木门之后发现,这里和左手边的木棚结构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而这里面堆积的,也都是些诸如水泥或者彩钢瓦乃至焊条、钉子之类的建筑材料,其中一个保存的相对完好的焊条包装盒上,还能勉强看出来生产日期是2013年。 后退关门,卫燃最终站在了木屋的门口,取出一直放在食盒里的开锁工具,轻而易举的捅开了糊着一层油泥的锁眼。 “吱呀”一声,随着木门打开,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头顶的棚子上多了一盏电灯,并且不多的家具都被塑料布盖着罢了。 除此之外,正对着壁炉的墙壁上,还挂着十几个相框。这些相框里无一例外,全都是昆廷等人的合影,并且每个相框里的照片上,还都标注着合影的时间。 顺着时间一张张的看过去,第一张合影来自1945年,照片里还有一脸和善的康坦。照片里的四个人腰上围着浴巾,手里拿着酒杯,昆廷的手里,还额外攥着经过延长的相机快门线。 等到了1946年的合影,照片里已经没有康坦了,昆廷三人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反而多出了一丝丝的哀伤,旁边则多了一张康坦的单人照。 继续往后,从1947年一直到1957年,照片里三人的身边渐渐的多了女人,然后又多了孩子,合影的背景除了这座木屋里的壁炉,还多了一家皮草商店,他们的身上的服饰,偶尔也变成了西装又或者极具拉普兰特色的芬兰传统服饰。 这十年里,照片里的昆廷、盖尔在一点点的变老,多里安也变的越发成熟。同时环绕在他们四周的小孩子,也越来越多。 然而,标注着时间的合影也到此戛然,1958年,这些人再也没有拍过合影。 接下来再次出现的照片只剩下了昆廷一家的合影,其上的时间标注,则是1961年。 此后的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是盖尔和他的妻子,其上的时间标注的,则是1988年。 通过金属本子的记录可以知道,这两张照片上的时间,恰恰是昆廷一家遭遇雪崩,以及盖尔和他妻子先后患病离世的时间。 至此,这堵墙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木头相框,但这相框里却根本没有照片。 “难道说多里安还活着?”卫燃挑了挑眉毛,恰在此时,兜里的卫星电话却响了。 摸出电话按下接通键,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电话另一头的阿历克塞教授惊慌失措的喊道,“维克多!维克多!我的时间不多了,记得帮我照顾好阿芙乐尔!告诉她和你小姨,我爱她们!” 卫燃心头一沉,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飞机已经安全降落了。” 阿历克塞教授换回了轻松的语气,同时,卫燃还隐约听到电话另一头阿基姆毫不掩饰的肆意笑声。 “这俩老混蛋...”卫燃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懒得听对方废话,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将卫星电话重新揣进兜里,卫燃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在这栋木头房子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 可惜,他除了发现了半瓶生产日期标注为2010年的土豆酒之外,却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发现,自然也就无从查证,一直让他在意的1958年,昆廷和盖尔以及多里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去位于法国里尔的那个地址看看?” 卫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冲动的想法。就像他之前给阿历克塞以及阿基姆的建议一样,那座庇护所里挖出的尸体,最好还是通过官方力量去寻找真相。 而在知情人出现之前,自己贸然去金属本子上记录的地址过去一探究竟,显然不是什么理智的事情。 念及于此,卫燃最终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求知欲。转身离开了木屋。 重新锁上木门,并且用残存的油泥堵住了锁眼,卫燃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挥手取出了金属本子,随后从那辆半履带摩托照片的旁边,取出了里面唯一的一张底片。 将其举起来对准头顶明媚的阳光,底片里那四个腰间系着大毛巾,围着温暖的壁炉喝酒的影像清晰可见。 “果然那合影要加上昆廷才算吗?”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正准备将手中的底片放回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却发现放在腿上的金属本子竟然自动翻过了一页,紧接着,背面的红色漩涡下,却悄然出现了一个反转的蓝色漩涡! 第507章 迟来的奖励? 针叶林深处的木屋门口,坐在石头台阶上的卫燃静静的注视着再次漂浮起来的金属羽毛笔在这刚刚出现的蓝色漩涡下刷刷刷的写道,“如果有机会,真想和大家一起搭建一座可以永远逃避战争的庇护所。” 还没等他伸手,这金属本子却往前翻到了第15页,紧接着他便看到,那个用来存放十次存活奖励的红蓝双色漩涡闪了一闪,那金属羽毛笔这才失去力量一般啪嗒一声摔在了纸面上。 缓了缓神,卫燃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立刻收起金属本子,召唤出了第15页以十次存活奖励的名义送给自己的半履带摩托。 几乎在这辆摩托出现的瞬间,他便皱起了眉头,不到半小时之前,他才驾驶着这辆半履带找到这里。 但就是这么一会旳功夫,固定在摩托上的那顶帐篷不见了,那张白色的北极熊皮也不见了,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一卷固定在发动机罩盖上的驯鹿皮! 刚刚那一闪给老子闪没了? 卫燃压下心头的不忿,挥手又召唤出了刚刚在自己眼前出现的蓝色漩涡里的东西,紧接着,他脸上便露出了失而复得的惊喜之色。 这次出现的,竟然是一辆同样白色涂装的雪橇拖斗!而刚刚消失的白色北极熊皮和那顶厚实的帐篷,此时就放在这拖斗里! 这还不算,这里面竟然还额外放了一卷棕熊皮和一个二战时期,德军只在最北部战区配发的睡袋! 手忙脚乱的召唤出金属本子,将仍旧捏在手里的底片放回原来的位置,卫燃这才打开了那卷同样厚实的棕熊皮。 “这是地下庇护所里那张帮了大忙的棕熊皮?”卫燃的脸上几乎笑开了花,这张熊皮可比当时庇护所里那张完整多了。 原本,他还琢磨着这次在涉及芬兰战场的事件里金属本子怎么只是小气的送了一副连指手套,却没想到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果然,芬兰战场果然是个风水宝地! 费力的卷起棕熊皮放回雪橇拖斗,卫燃又看了看旁边的半履带摩托,脸上却越发的满意。 他虽然没搞明白金属本子的行事规律,但毫无疑问,刚刚得到的雪橇拖斗绝对算得上居家旅行的一大助益。 别的不说,至少有那两张单重三十来斤的厚实熊皮外加睡袋和帐篷,以后绝对不用担心被冻死了。 另一方面,没有了帐篷和熊皮的负重,那辆半履带摩托以后用起来也方便多了,至少后面的那两个位置可以用来额外带些东西——哪怕它和那艘排子船一样其实很少有机会能用到。 “不知道如果去一趟法国的那个地址,会不会再奖励点什么...”卫燃贪婪的嘀咕了一句,不过,为了避免解释不清,他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将近乎满载的拖斗和半履带摩托收回了金属本子,卫燃不再耽误时间,清理了地上的痕迹之后,翻过铁丝网换回了自己的鞋子,驾驶着减轻了几十公斤负重的半履带摩托,沿着履带印原路返回。 喜气洋洋的重新回到湖边,卫燃再次换上金属本子里的排子船,慢悠悠的划到对岸,从留在这里的浴盆里拿出了金属探测器,循着不久前确定的位置,耐心的寻找着那辆被拆走了发动机的半履带摩托。 可惜,不知道是因为湖泊的面积变大,还是春去冬来的反复封冻和解冻,努力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卫燃,除了找几颗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生锈子弹壳之外,直到阿基姆驾驶的飞机再次降落在湖面上,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我的好外甥,这段时间你找到什么宝贝了?”几乎在飞机的舱门开启的瞬间,阿历克塞教授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什么正经发现”卫燃指了指浴盆里的子弹壳,“只在湖边找到了这个。” “之前的几个小时,你一直在湖边找?”阿历克塞教授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卫燃,“你怎么不去发现尸体的位置附近找找?” “我担心遇到棕熊” 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摊摊手,“再说了,至少这里的蚊子还少一些。” “别说这些了,快帮忙把东西搬下来。” 阿历克塞教授说话的同时,机舱里的阿基姆已经递出来了满满一箱的啤酒。 “你们打算继续在这里呆多久?”卫燃咧着嘴接过了啤酒。 “不是说了嘛,待到所有的酒都喝光为止。”阿基姆说话的同时,竟然又从机舱里牵出来两只估计都没断奶的山羊!最夸张的是,其中一头羊的脖子上,竟然还挂着一兜子调味料! 可做做人吧... 卫燃怜悯的看了眼那两头小羊羔子,这俩蠢玩意儿要是知道自己干嘛来的,恐怕立刻就会跳进水里把自己淹死。 虽然不太理解两位已婚老男人的爱好,但卫燃还是老老实实的帮忙把所有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或许是出于发现了那三具尸体的原因,这次,这俩老家伙默契的把营地选在了这座不知名湖泊的岸边,连带着,也让卫燃跑腿把之前运到森林里的帐篷之类的东西全都拉了回来。 这一番忙碌下来,虽然太阳仍旧挂在树梢上面,但卫燃却已经是又累又困了。索性也就懒得搭理那两个正守着冒浓烟的篝火,一边钓鱼一边喝酒的老东西,独自钻进了属于自己的帐篷里,拉上纱网便蒙头大睡。 等他被飘进帐篷的香味吵醒的时候,窗外的太阳依旧挂在原来的高度,仅仅位置有了些许的变化。 再看看不远处,被支起来的大号纱网帐篷里,其中一只羊已经有大半的身子进了烧烤炉,另外一小半也在阿历克塞教授的劝说下和几条鱼一起进了煮锅。 至于阿基姆,此时竟然正穿着条大红色的泳裤,挺着個圆滚滚的啤酒肚,以一个并不优美的姿势,大呼小叫的从飞机的顶上跳进了清澈的湖里。 “教授,你们这是干嘛呢?”卫燃扒着透气窗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我们在享受短暂的单身生活。” 阿历克塞教授挥了挥手里的不锈钢汤勺,用夹杂着汉语的俄语招呼道,“既然睡醒了就快点过来帮帮忙,看看我做的鱼羊鲜还差点什么,我总觉得味道和你姥爷做出来的不太一样。” “神特码短暂的单身生活...”卫燃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爬起来钻出了帐篷。 “先来一罐啤酒清醒清醒” 阿历克塞教授递给卫燃一瓶啤酒,随后又用勺子尝了尝自己弄的那锅所谓的鱼羊鲜,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么难吃?” 瞟了眼锅里的血沫,卫燃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对方手中的勺子,把浮沫撇干净之后,顺手将刚刚打开的啤酒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阿历克塞教授虽然在之前的二十多年早已经被小姨养出了一个挑剔的华夏胃,但这做菜的手艺可着实不怎么样。甚至他丝毫不怀疑,那只证道的山羊压根就没放血更没焯水就下锅了,这特么能好吃那才算有鬼了。 他这边帮着阿列克塞教授拯救一锅被糟践了的新鲜食材的同时,阿基姆却已经游出去了老远,紧跟着,卫燃和阿列克塞教授便听到了他的呼喊。 “阿列克塞!维克多!快丢一条绳子过来!”阿基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喊道,“我刚刚好像在水下看到了一截履带!” “履带?!” 阿历克塞教授立刻把刚刚拿起来的酒瓶子放在一边,转身跑出纱网帐篷,一边用双手比划一边心急火燎的问道,“多长的履带?是不是有这么长?” “我怎么知道!”阿基姆指了指水下。“我只看到一小部分,总之快丢条绳子下来!” “维克多!维克多!”阿历克塞教授大呼小叫的喊道,“你把绳子放哪了?” “来了” 卫燃神色古怪的回应了一句,丢下手里的汤勺,一番寻找之后,从浴盆里拿出一捆绳子丢给了水里的阿基姆。 接过绳子,阿基姆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不久之后又冒了出来,“你们试一试能不能拽出来。” “这能拽出来才有鬼了!” 卫燃和阿历克塞教授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句话,只不过前者把这话憋在了心里,而后者则直接说了出来罢了。 “那怎么办?” 阿基姆扑腾着水游上岸,亲自试着拽了拽,果不其然,那绳子的另一头就像拴在了地球的肚脐眼儿上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挪动位置的想法。 “如果那下面真的有一辆半履带摩托的话,恐怕凭我们三个根本拽不上来。” 阿列克塞教授指了指不远处的飞机,“就算用你的萨沙都很难把它拽出来,如果你发现的真是半履带摩托的话,那个小家伙可是有一吨多的重量呢。” “或者我去找些人来帮忙?”阿基姆接过卫燃递来的大毛巾裹住身体,“让阿斯的儿子来怎么样?” “随便你” 阿历克塞教授摊摊手,“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定他还能和我们一起喝一杯。”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接他。”阿基姆说着,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记得提前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能用上的工具去机场等着你。”阿历克塞教授提醒道,“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当然,我当然会提前联系他的。”阿基姆话音未落,已经穿上鞋子跑向了不远处的飞机。 “教授,阿斯就是他的那个朋友?”卫燃等阿基姆启动了飞机引擎之后大声问道。 “对” 阿历克塞教授点点头,“你真该和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的,那个老家伙养了好几十只雪橇犬,甚至还养了好几只狼。” “养狼?”卫燃挑了挑眉毛。 “那个叫阿斯的家伙脑子有问题” 阿历克塞教授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他一直在致力于用狼和各种雪橇犬杂交,想培育出具有速度和耐力优势的新犬种。 但实际上,他的雪橇犬培育项目目前带来的唯一后果就是咬伤了不少无辜的路人,这也是他想把家搬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吃饱了撑的...”卫燃给出了一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 “说的没错” 阿历克塞教授赞同的点点头,随后颇为惋惜的说道,“我还想在这里多消遣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很可能最重要的线索。” “说起这个,亚历山大那边怎么说?” 闻言,阿历克塞教授脸上又浮现出了开心之色,“他同意了你的建议,等他运作一下,大概过几天就会有芬兰官方和媒体过来了。” “到时候我就不参与了”卫燃突兀的说道。 “你不参与了?”阿历克塞教授诧异的看向卫燃。 “教授,你猜亚历山大先生希望在采访镜头里看到我吗?” “为什么不希望?”阿历克塞教授茫然的问道。 “唉...” 卫燃心累的摇摇头,这种事情上,自己这毛子姨父甚至不如穗穗敏感。 “有话直接说”阿历克塞教授没好气的说道。 “这不是该我出风头的时候,教授,甚至这都不是你该出风头的时候。” 卫燃摊摊手,直白的说道,“亚历山大先生不是你的经纪人,所以你该把接受采访的机会留给他的,甚至我建议你提前帮他准备些可能用到的答案和历史知识。” 第508章 历史?生意?工作? 在湖边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当阿基姆驾驶的飞机再次让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时,烤炉里的大半只山羊已经端上了折叠桌子,至于那锅阿历克塞教授寄予厚望的鱼羊鲜,却早已经被端到了角落,显然是被放弃了。 好在,阿历克塞教授已经从卫燃那里收获了更加重要的东西,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卫燃已经借着在红旗林场学到的东西,帮他安排好了接下来几天该怎么应付自己的老板。 在他们这准翁婿二人的注视下,机舱的舱门被缓缓开启,但最先跑出来的,却是几只毛色驳杂看不出品种旳狗子。 只不过,在看到这些狗子低垂的粗大尾巴时,卫燃却下意识的一把抄起了放在身边的猎枪——哪怕这些长的和狼极为相似的狗子全都带着嘴套。 紧随其后,一个身高最多一米七,甚至看起来还不如阿历克塞教授高的瘦小年轻人钻出了机舱。 “那是阿斯的儿子,克鲁格。” 阿历克塞教授在一边解释道,“他比你还小两岁呢,已经连续三年拿下他们当地狗拉雪橇山地竞速赛的冠军了。” “这比赛很厉害?”卫燃好奇的问道。 “或许吧” 阿历克塞远远的和对方打了声招呼,“我听阿基姆说的,克鲁格去年还骑着摩托参加了达喀尔拉力赛。” “芬兰人的强项”卫燃用汉语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还没等他来得及和这个名叫克鲁格的年轻人打个招呼,后者却已经转过身,帮着阿基姆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矮胖子推了下来,顺手还拎起了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帆布包。 “那就是阿基姆的朋友,阿斯。”阿历克塞教授继续介绍道,“他的腿就是因为森林里的那个庇护所摔伤的。” “这是一家人都来了?”卫燃疑惑的问道。 “那个名叫克鲁格的小伙子还算正常,他的爸爸阿斯可就不好说了。”阿历克塞教授哭笑不得的说道,“那是个很固执甚至可以说偏执的家伙。” “一般这样的家伙都不太好沟通”卫燃低声回应道。 “确实” 阿历克塞教授头疼的说道,“亚历山大先生虽然买下了所有的发现和故事,但如果打算拍电影,必须给他和他的儿子每人一個角色才行,这个老家伙太想出名了。” 悄悄话说到这里,那几只带着危险气息的狗子也围住了卫燃和阿历克塞教授,紧接着名叫克鲁格的年轻人,也用轮椅推着他的老爹走了过来。 显然,阿斯和克鲁格父子并不会俄语,所以双方仅仅只是点点头握握手罢了。 简单的认识之后,克鲁格从他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台擦拭的很干净的绞盘,熟练的将其固定在岸边一颗松树上之后,脱掉衣服,一手拉着绞盘钩子,一手拽着从水里延伸出来的绳子走进了冰凉的湖水里。 接下来的操作就要简单多了,在固定好绞盘之后,克鲁格又从机舱里拎出来一个大号的户外电源连上绞盘,随后又细心的给绞盘钢缆上铺了一张打湿的毯子,示意众人站远了之后,立刻按下了绞盘开关。 随着小拇指粗细的钢丝一点点绷紧,湖岸的水里也开始变的浑浊。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台带着些许锈迹的半履带摩托被绞盘轻而易举的拽到了岸上。 “还真是半履带摩托!”阿历克塞教授不等绞盘彻底停下,便拎着酒瓶子跑了过去。 “小心点!”克鲁格用芬兰语喊了一嗓子,紧跟着立刻停下了仍在工作的绞盘。 没人理会克鲁格关于安全问题的抱怨,所有人都一股脑的蜂拥了过去。 “这是档位军的第6北方山地师的装备!” 阿历克塞教授用提前准备的一块毛巾擦干净半履带侧面的淤泥之后,立刻指着残存的盾牌形徽章中央隐约可见的雪花符号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不愧是吃这碗饭的...” 卫燃暗叹了一句,那残存的部队徽章因为长时间的水泡锈蚀早已模糊不堪,能看清的,也仅仅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大小的区域罢了。 “阿基姆,让克鲁格继续往后拽。”阿历克塞教授兴奋的喊道,“这后面好像还有东西!” “要不是你这老家伙跑过去,早就全都拽出来了。” 克鲁格在听完阿基姆的翻译之后,明目张胆的用芬兰语抱怨了一句,直等到憋着笑的卫燃把教授拉走,他这才重新启动了绞盘。 很快,一个装满了淤泥的拖斗被拽了上来。而被卫燃拉住的阿历克塞教授立刻兴奋的喊道,“发现好东西了。” “那个拖斗?”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标准的拖斗是装轮子的” 阿历克塞教授指着拖斗一侧残存的半个金属雪橇座说道,“这应该是专门为了芬兰的环境改装的,它的存量可不多,我也仅仅只见过一次实物。” “我也有一个,而且品相比这坨废铁可好太多了。” 卫燃在内心里暗自炫耀了一句,直等到克鲁格停下绞盘,这才放开了阿历克塞教授。 “维克多,快帮我把里面的淤泥清理干净。”阿历克塞教授一边往刚刚出水的拖斗跑一边招呼道。 “你觉得这里面能有线索?”卫燃左右看了看,直接取下仍旧挂在履带负重轮上的绞盘钩子,转而将其挂在了拖斗的一侧。 根本不用他找阿基姆帮着解释,不远处的克鲁格在卫燃再次拉着教授后退之后,立刻再次启动了绞盘。 轻而易举的拽翻了拖斗,阿基姆立刻用一个塑料水桶打来了一桶湖水,用力泼进了残存着淤泥的拖斗里。 可惜,这拖斗当初被故意丢在这里的时候就是空的,阿历克塞教授自然不可能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趁着教授在腥臭的烂泥里寻找线索的时候,卫燃却看向了仍旧没有恢复清澈的湖面,当初盖尔可是把两辆雪橇拖斗丢在这儿的,只不过后面那辆使用皮带固定在前面那一辆上而已。 这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用来连接两个拖斗的皮带自然早就断了,但那皮带扣可还卡在那个拖斗屁股上呢。 但另一方面,刚刚他看的清楚,阿历克塞教授第一时间便将那皮带扣扯下来塞进了湖岸的淤泥里。毫无疑问,这老东西肯定已经猜到后面可能还拖着别的东西,而他那么做,肯定是想捡点便宜。 可对于卫燃来说,他此时却更加好奇,这水里到底会不会还有第二个拖斗,如果没有的话,那消失的第二个拖斗,会不会就是金属本子里的那个。 “找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了” 阿历克塞教授在藏好了那枚腰带扣之后便停了手,“目前只能确定这辆半履带摩托来自第6北方山地师,剩下的查证恐怕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亚历山大先生能通过媒体找到些线索了。” “就不能随便编一个故事吗?”阿基姆凑上来问道,“比如一群正义的芬兰猎人帮助一群战俘逃离纳脆的控制之类的。” “得了吧阿基姆” 阿历克塞教授语气嘲讽的说道,“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芬兰的,在拉普兰战役之前的芬兰,基本上不是被德国人控制就是被德国人洗脑了,他们和德国人好的都快睡到一张床上了。” “你这是偏见,来自历史学者的偏见。”阿基姆撇撇嘴,“虽然我也是个俄罗斯人,不过我觉得...” “历史就是历史” 阿历克塞教授此时的语气倒是格外认真,“真实发生的事情才叫历史,哪怕发生的那些事情对某些人或者某个国家来说是羞于启齿的黑料,哪怕离谱的完全不符合逻辑,但只要真的发生过,那就是真的历史。至于你觉得或者我觉得,那才是偏见。” “少来这一套!”阿基姆嘲讽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编造的假历史还少吗?” “我那是生意”阿历克塞教授恬不知耻的辩解道。 “这个就不是生意了?”阿基姆踢了踢侧躺的雪橇拖斗。 “当然不是” 阿历克塞教授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是我的老板亚历山大先生分配给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还原历史真相。” “你怎么和美国人一样不要脸?”阿基姆吹胡子瞪眼睛的问道。 “美国人能做的,为什么我不能做?你怎么也和美国人一样不要脸?” 斗嘴从来就没怂过的阿历克塞教授半蹲在湖边洗了洗手,施施然的从兜里摸出个酒瓶子拧开灌了一口,含糊不清的敷衍道,“耐心等着吧,不久之后亚历山大先生会通过媒体来寻找这里的真相的,到时候你和你的朋友说不定还有机会接受采访呢。等几个月之后,如果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再把它当作生意来做也不迟不是吗?” “历史是历史,生意是生意,工作是工作,呵!” 在一边听热闹的卫燃摇摇头,忍不住发出了和金属本子近乎同样的感叹,“人性实在是太复杂了,复杂到某些时候都可以选择不当人。” 第509章 返回喀山 自从发现了沉湖的半履带摩托,并且确定在上面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之后。阿历克塞教授便把继续寻找线索的工作一股脑的丢给了卫燃,而他自己和阿基姆,以及似乎没打算离开的阿斯则像是泡在了酒杯里一样,践行了什么叫“酒海无涯,死不回头。”。 倒是那个名叫克鲁格的芬兰小伙子,虽然话不多,但却格外的勤奋,每天不是拿着金属探测器帮卫燃寻找遗漏的线索,就是带着狗子在森林里巡视,偶尔还会带回来一些这个季节禁止捕杀的猎物。 时间一晃过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本就在划水的卫燃倒是真的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发现,这些发现里除了一些锈成废铁旳兽夹之外,还包括一个残存的人类下颌骨,以及一块在庇护所周围发现的德军士兵牌。 那块人类下颌骨,卫燃仅从位置就能判断出来,他大概率来自当初浴盆下的那具枯骨。 但那块士兵牌,他却完全没印象了,当初在暴风雪里抢夺半履带逃跑的时候,他可没有参与搜刮尸体的工作,更没注意过康坦等人有没有连德军尸体脖子上的士兵牌一起带走。 即便有如此多的不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小小的士兵牌绝对是个重要的线索。 “查到了” 卫燃挂断了黛安打来的电话,环顾了一圈看着自己的众人,伸手拿起摆在户外折叠桌上的士兵牌晃了晃,“根据雪绒花组织查到的资料,这枚士兵牌的主人来自档位军第6北方山地师下属的第6工兵营。” “还有呢?”阿历克塞教授追问道。 “根据能查到的档案记载,这个名叫弗洛里安的士兵,是在1943年的12月22号阵亡的,他死后被追授了一枚二级铁十字,原因是曾试图阻止战俘暴动。 另外,在此之前的1943年8月,这个倒霉蛋还得到了一枚铁战伤勋章,原因是在空袭中被震聋了一只耳朵,在伤势痊愈之后,他被分配到了第6工兵营的后勤单位。” “43年后的战伤勋章就是垃圾”阿历克塞教授嘲讽道,“价值还不如一张面值7卢布的钞票。” “我怎么不记得发行过7卢布面值的钞票?”阿基姆疑惑的问道。 “假钞”卫燃将手中的士兵牌递给阿基姆,“白痴印的假钞可能有7卢布面值的。” “那不就是废纸吗?” “印刷精美的废纸” 阿列克塞教授喜气洋洋的补充道,“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多了,顺着这条线索,或许很快我们就能从芬兰官方或者德国官方那里查到当时发生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很快就能查到了。”卫燃附和着点点头,内心则在犯嘀咕,不出意外?不出意外才怪呢! “这块士兵牌来的可真及时”阿历克塞教授盘算道,“大概明天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先生就该带着记者和芬兰官方的工作人员到了。” “教授,既然亚历山大先生快到了,我想我也该离开了。”卫燃突兀的开口说道。 “你打算这个时候离开?”阿基姆不解的看着卫燃。 “确实该离开了” 阿列克塞教授点点头,卫燃不打算在接下来的采访中露面,这件事是在几天前那辆半履带摩托没有出水之前,他们二人就商量好的,至于原因嘛,自然是不想抢了亚历山大先生的风头。 不过,这些原因自然不用解释给阿基姆等人听,因此,阿历克塞教授顺势解释道,“维克多马上要去埃及了,这些行程是早就定好的。阿基姆如果方便的话,你把他送回去吧。” “现在?”阿基姆扭头问道。 “或者你也可以先醒醒酒”卫燃笑着说道,“昨天我小姨给我打电话了,她也准备回去,所以你还要把她接上才行。” 阿基姆下意识的捂着嘴哈了口气,皱着眉头说道,“阿历克塞,快把你那个酒精检测仪借我用用。” “在帐篷里呢” 阿历克塞教授指着身后说道,“不过它最高只能显示到20,所以你最好还是先睡一觉。” “果然!” 卫燃不着痕迹的关上了刚刚偷偷打开的录音功能,暗戳戳的琢磨着什么时候坑自己这老丈人一把。 “8個小时之后吧!” 阿基姆立刻停住了脚步,“我要先去睡一觉,维克多,8个小时之后叫醒我,然后我们就回去。” “到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卫燃笑眯眯的回应道,去埃及这件事虽然是借口,但也是事实。甚至昨天季马还打来了电话,听对方那意思,似乎是卡尔普已经租下了一条船,准备把所有的拍摄器材和物资一起运去埃及。而他打电话过来,便是询问卫燃要不要把他的装甲皮卡一起运过去。 这种事卫燃当然不会拒绝,他虽然没去过埃及,但也知道,在那种鬼地方,有辆靠谱的车子绝对要舒服不少。 挥散心中的思绪,卫燃趁着最后这八个小时的时间整理了一番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摆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埃及的电影拍摄之行,除此之外,那位来自英国的爱德华先生的委托,他也准备等到了埃及之后再抽时间一并解决。 等到从埃及回来的时候,穗穗大概也已经抵达了喀山,到时候肯定还要跟着对方跑一趟因塔才行。 这么一番盘算下来,他发现自己虽然已经不用去红旗林场上课,但似乎反倒更忙了。 “好好珍惜这最后几个小时的清闲日子吧...”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溜溜达达的返回了属于自己的帐篷。 八个小时之后,阿基姆驾驶着他的飞机在平静的湖面上起飞,一番盘旋之后选定方向,带着卫燃开始返程。至于阿历克塞教授,自然是继续留下来过他的逍遥日子了。 先飞回普拉西村接上同样在度假的小姨周淑瑾,阿基姆一刻不停的把他们二人送到了机场。 直到告别了阿基姆,一路上尽显大家闺秀风采的小姨周淑瑾立刻问道,“你姨父这几天没少喝吧?” “我不知道”卫燃一脸无辜的给出了一个比肯定答案还肯定的回答。 “等他回去再收拾他!”周淑瑾咬牙切齿的蹦出一句狠话。 还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周淑瑾已经坐在了候机大厅的椅子上,也不急着去托运行李,反而不急不慢的继续问道,“穗穗那丫头什么时候过来?” “半个月之后”卫燃坐在周淑瑾的身边答道,“她现在在姥姥家帮着指挥盖房子呢,据说正忽悠村里的几个老泥瓦匠呢。” “忽悠泥瓦匠?”周淑瑾疑惑的看着卫燃。 后者摊摊手,“她不是已经接手了因塔营地的运营工作吗?” “这俩有关系?”周淑瑾越发的不解。 “当然有关系” 卫燃哭笑不得的解释道,“听她说,因塔那边的温泉营地周围盖了不少猎人小屋,她和季马商量着准备给那些猎人小屋都安排个大土炕。” “这不是胡闹吗?” 周淑瑾瞪圆了眼睛,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快憋不住的笑意,“她不会是打算把那些叔叔大爷们请到因塔去指导工作吧?” “这不明摆着吗?” 卫燃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事要怪季马的那些朋友,听说他们自己捣鼓出来的土坑要么倒灌烟呛死人,要么炕头冒火整的和焚尸炉似的。穗穗也是没办法了,不然她早就过来了。” “瞎胡闹” 周淑瑾嘀咕了一句,紧跟着说道,“你小子看好了那丫头,尤其记得提醒她,别带岁数太大的过来,另外村里那几个出了名的酒蒙子也别带着,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担待不起。” “放心吧”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有姥姥姥爷盯着呢,再说穗穗鬼精鬼精的,肯定早就想到了。” “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周淑瑾突兀的问道。 “这个...”卫燃咧咧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算了,当我没问。”周淑瑾满意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去托运行李吧。” “那您先歇着。”如蒙大赦的卫燃赶紧站起身,拉着两人的行李跑没了影子。 两人一路舟车劳顿赶回喀山的时候,已经在极昼环境下待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卫燃总算迎来的久违的黑夜。 等到卫燃驾驶着装甲皮卡,拉着小姨赶回卡班湖畔的时候,季马早已经驾驶着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等待多时了。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 季马等卫燃推开车门,立刻将上半身探出车窗喊道,“快准备准备和我去火车站,今天晚上所有的东西必须装车运到索契了。” “稍等我一下”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跳下驾驶室打开了紧锁的院门。 将车子一路开到房门口,卫燃再次推开车门之前说道,“小姨,我先去趟火车站,等下用不用我带些什么东西回来?” “不用了”坐在后排的周淑瑾打了个哈欠,“刚刚飞机上吃过饭了,晚上就不开火了,你要是饿了就在外面和季马吃点就行。”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帮着对方把二人的行李送进了房间里,随后又拿起当初爱德华送来的公文包丢进装甲皮卡,这才调转车头跟着季马开往了火车站的方向。 第510章 因塔运动员 在季马的带领下,卫燃将装甲车直接开到了火车站的货运站台,将其交给了一个眼熟的小混混。 直到办完了托运手续,季马这才好奇的问道,“维克多,刚刚我看到周女士了,她也来了?” “她会在这儿住几天” 卫燃浑不在意的解释道,这是当初去芬兰的路上就商量好的,自己那位勤快的小姨可是憋着劲儿打算在那大院子里种点什么呢,为此她可是把旅行社工作都甩给手下的员工了。 “我们三天之后就要出发去埃及” 季马说话的同时,从包里掏出一个票夹子递给卫燃,“这是你的机票,你的时间没问题吧?” “我能有什么问题?” 卫燃接过票夹子看了看里面旳机票,转而说道,“对了,给我找几个人,再找一辆代步车,这几天我小姨可能会在院子里种些东西,到时候估计需要人手。” “这种事好说” 季马痛快的应承了下来,紧跟着说道,“另外,后天下午,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去一趟林场,卡尔普先生会在出发前给我们开个小会。” “没问题” 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季马,这次去埃及都有谁跟着?” “安娜老师和卡尔普先生带队,其余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林场的姑娘们。” 季马想了想,继续说道,“另外还有几个我们之前没见过的演员,最近这些天我一直在和他们对台词呢。” “看来你真的成为一个职业演员了”卫燃笑着说道。 “当然,我早就是个职业演员了。”季马开心的说道,“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正准备钻进面包车里的卫燃将手搭在车顶上问道。 “这次去沙漠拍摄,我的玛雅也答应一起去看看。” 季马的脸上此时几乎笑开了花,“而且在埃及的拍摄结束之后,她可能还愿意和我一起去意大利拍完剩下的镜头。” “意大利还有镜头?” 卫燃拍了拍脑门,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意大利那边当然有镜头,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在古比井意面餐厅进行拍摄。只不过之前他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自然也就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罢了。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季马说话间已经拉开了车门,“快上车吧,我把你送回去之后还要回红旗林场呢。” “那就开快点儿吧” 卫燃关上车门催促道,实则却在琢磨着,等回去之后要立刻联系一下卡坚卡才行。既然古比井意面餐厅那边有镜头,而且卡尔普和安娜两位老师都跟着,无疑他们肯定会见面。 但同时,卫燃可是牢记着当初尼古拉先生的嘱托,关于卡坚卡的事情没必要让卡尔普等人知道。既然如此,他就必须尽快问问卡坚卡那边的情况,甚至必要的情况下,或许还要给对方放个长假才行。 “维克多,你就不好奇这次我负责饰演哪个角色吗?” 季马在车子离开火车站之后,见卫燃一直在盯着窗外出神,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哪個角色?”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那个德国记者还是那个英国俘虏?” “当然是德国记者佩尔”季马喜气洋洋的说道,“为了能演好这个角色,我最近连做梦说的可都在说德语。” “其他角色呢?”卫燃敷衍的问道。 “英国俘虏哈利由他的孙子,也就是夏洛特先生的小儿子来演”季马顿了顿,继续介绍道,“其他几个角色的演员我不认识,都是卡尔普找来的。” “看来这次你要演主角了?” “当然!”季马的语气中多了些兴奋,“维克多,要不要我提前给你准备些签名?” “签名就算了” 卫燃一脸嫌弃的拒绝了对方的周边产品,转移话题问道,“芬兰拍的电影什么时候开始上映?” “七月20号” 季马想都不想的答道,“那部电影已经翻译成德语俄语和芬兰语了,就像开始说的那样,会在网络上付费播放,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进电影院呢,当然,最后这句是我猜的。” “祝你美梦成真吧”卫燃继续敷衍了一句,随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因塔那边的营地上。 在两人的闲聊中,车子开回了卡班湖畔的大院子,告别了急着返回红旗林场的季马,卫燃立刻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钻进了卧室。 拉上窗帘连上认证器,片刻后,笔记本电脑桌面上自动打开了一个空荡荡的文档。 “能听到我说话吧?”卫燃一如既往的用德语问道。 “可以”网线另一端的卡坚卡用文字给出了答复。 “过段时间古比井意面餐厅会有电影拍摄工作,这件事你知道吧?” 面对卫燃的提问,另一端的卡坚卡立刻给出了回应,“半个月前我就已经接到莫妮卡的通知了,对方愿意用免除半年房租的代价征用餐厅进行拍摄,我已经同意了。所以从7月1号起一直到8月1号,餐厅都归他们用。” “记得把餐厅稍微收拾一下,然后给自己放个假。” 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随便去哪玩一个月吧,更久一点也没问题,但是别和电影拍摄团队碰面。” “没问题,还有别的事情吗?”卡坚卡飞快的打出了一行德语问道。 犹豫片刻,卫燃敲打着键盘给了对方一个位于法国西北部城市里尔的地址,随后开口说道,“趁着假期,如果你有时间有兴趣的话,去这个地址看看吧。” “目标是什么?”卡坚卡干脆的回应道。 “没有目标,范围性的调查一下那里有什么以及发生过什么就可以了。”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当然,这件事不急,等你的假期结束再去也可以。” “还有别的事情吗?”卡坚卡追问道。 “没有了”卫燃说完,干脆的拔掉了链接在笔记本上的认证器。 与此同时,网络另一端的卡坚卡将手中的笔记本丢到一边,美滋滋的说道,“刚刚你听到了,老板给了我们一个月的假期,很明显的提示我们离电影拍摄团队远一点,所以你准备去哪玩?” “法国?”旁边正在用一支粉红色枪柄的转轮手枪模型练习牛仔居合斩的姑娘反问道,“老板不是安排了任务吗?” “那就法国吧” 卡坚卡站起身,一边往浴室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我一个小时之后出发。” “我明天上午和莫妮卡打个招呼再走”仍在练习牛仔居合斩的姑娘一边重复着拔枪动作一边问道,“巴黎汇合?” “那就巴黎吧”卡坚卡话音未落,已经走进了浴室。 50分钟之后,已经换了一身男人打扮的卡坚卡往头上扣了个蓝色的棒球帽,从杂乱的衣服堆里准确的拎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单肩挎包甩在肩膀上离开了家门。 不久之后,相距仅仅半条街远的一座地下停车场里,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突兀的启动了引擎,慢腾腾的离开停车场径直开往了城外的方向。 与此同时,远在喀山的卫燃却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等他循着有些紊乱的生物钟起床洗漱离开卧室的时候,小姨周淑瑾已经熬好了豆浆煮好了鸡蛋,此时她正拿着手机一边搜索着什么一边在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呢。 “小姨,你这是干嘛呢?”卫燃打算着哈欠问道。 “我在研究你这院子里能种点什么”周淑瑾兴致勃勃的说道,“快去吃饭,然后陪我去买种子。” “这眼瞅着就七月了,种什么都来不及了吧?”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打从第一次看到这院子,自己这位小姨可就开始盘算了。 “所以我这不是在查呢吗?” 周淑瑾晃了晃手机,“别的不说,至少你要的鬼子姜还来得及种,另外还可以种些辣椒什么的。你速度快点,我已经查到哪里有卖的了。” “那你等一会”卫燃立刻坐在了餐桌边。 不等他吃完了过分简单的早餐,一辆宝马轿车和一辆轻型卡车边先后停在了院子外面。 紧接着,曾经帮卫燃分拣过二手书的小混混格列瓦阿拉赫便推开了轿车的车门。踮着脚透过铁栅栏门往里看。 “卫燃,好像有人来了。”正在落地窗前忙活的周淑瑾赶紧提醒道。 闻言,卫燃往外看了一眼,立刻喝光了最后一口豆浆,拿着没吃完的面包片就往楼下走,同时嘴上不忘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是季马的朋友,来给你帮忙的。” “季马这孩子还真懂事”周淑瑾满意的夸奖道。 “小姨,你恐怕是整个喀山第一个夸奖季马懂事的。”卫燃调侃的同时,已经走到了一楼,小跑着来到门口,打开了反锁的栅栏门。 “维克多,我们没错过早餐吧?”格列瓦笑呵呵的问道。 “今天稍微晚了点,不过等下我会给你弄点早餐的。”卫燃主动和对方碰了碰拳头,同时好奇的问道,“你的头发怎么变成正常颜色了?” “季马说让我们今天正经点”格列瓦略有些拘谨的说道,“他和我说周女士在你这里。” “你也知道我小姨?” 卫燃越发的好奇,这些小混混以往过来帮忙的时候,那可是人手一套看起来就不好惹阿迪三道杠运动服,外加一头季马色的头发。 可眼下倒好,这几个先后从车里钻出来的小混混不但都换成了相对稳重的牛仔裤和各色的格子衬衫,就连头发似乎都是重新剪过的。如果不是他们用来遮挡手腕纹身的运动护腕过于统一显得有些奇怪,说他们是喀山大学的学生估计都没人怀疑。 “当然知道” 格列瓦不满的提醒道,“维克多,我们的父母可都是从因塔搬来的,我们不但知道周女士,而且还知道她的女儿阿芙乐尔呢。” “还有你帮因塔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一个穿着牛仔裤和宽松t恤的年轻姑娘帮着补充道。 “你们这么说都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卫燃招呼着这些小混混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的问道,“格列瓦,你们的帮派叫什么名字?” “帮派?” 格列瓦摊摊手,故作正经的矢口否认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帮派,那是违法的。” “真的?”卫燃狐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格列瓦咧着嘴,一脸无耻的说道,“不过我们都是季马开的健身房的会员。” “健身房?他开过健身房?”卫燃越发的好奇,这事他可从来没听季马说过。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开业的” 格列瓦憋着笑解释道,“他的健身房名叫因塔运动员,地址就在他家的院子里,所以听名字你就知道,只有因塔人才能去他的健身房锻炼身体。” “神特码因塔运动员...” 卫燃抽搐着嘴角,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健身房会员?换了个花样的帮派罢了。 第511章 达丽娅老师需要帮忙 不管卫燃如何在心底吐槽过来帮忙的“因塔运动员”们,至少他的小姨周淑瑾对这些热心肠的“好孩子们”可是格外的满意。 在格列瓦等人的帮助下,仅仅只是大半天的时间,她不但在靠近大门一侧的空地上开出了两畦用漂亮的木头栅栏围出来的菜地,甚至还在琢磨趁着这两天有时间,要不要一鼓作气在房子后边的空地上提前扣个蔬菜大棚留着冬天的时候用。 对此,卫燃秉承着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反正不用自己跟着忙活。所以只要她别拆了房子,其余旳随便自己的未来丈母娘尽情折腾就是。 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已经准备停当的卫燃在最后检查了一番金属本子里的物品状况之后,带着不多的行李,在小姨的挥手送别下登上了季马开来的车子直奔红旗林场的方向。至于周淑瑾,恐怕会在这里一直等到穗穗过来,或者更准确的说等她过足了种菜的瘾,才会返回伏尔加格勒。 半路兜了个圈子接上同样拉着行李箱的玛雅,一行三人有说有笑的准时赶到了红旗林场。 当季马踩下刹车,卫燃还没来得及从车子里下来,站在主楼门口的戈尔曼笑着调侃道,“我们的大股东总算舍得来了?上周五你没来工作,我可是要扣你工资的。” “我哪来的工资?”卫燃哭笑不得摇摇头,没管身后献殷勤的季马,迈步跟着戈尔曼一边往楼里走一边问道,“这次你不去埃及吗?” “我就不去了”戈尔曼笑着回应道,“我只是个厂长,卡尔普和安娜才是导演。” “我已经开始期待他们两人指导拍摄的电影会是什么样子了” “你脸上的表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我依然能看出来你只是在虚假的恭维” 戈尔曼头也不回的揭穿了卫燃的小心思,紧跟着转移话题说道,“这次喊你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让你提前和大家熟悉一下,毕竟明天下午就要出发了。”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对方走进了位于一楼的一个大号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这里更像个小号的礼堂,只不过那小小的舞台下面摆放的不是一排排的座椅,而是两个圆环形的会议桌罢了。 这俩会议桌中的一个,围坐着的全是熟人,都是在电影制片厂工作的那些漂亮“校友”,但另一个会议桌周围坐着的人就意思了。 这圈长桌周围坐着的,有以卡尔普为首的几位老师,也有来自英国的夏洛特和他的小儿子,还有几个卫燃没见过的男人。除此之外,他甚至在这张桌子周围看到了爱德华先生。 “维克多,过来坐我旁边。” 正端着咖啡杯的安娜老师笑眯眯的朝卫燃招招手,顺便还帮忙拉开了身边的椅子,而跟在身后的季马则根本不等招呼,便带着玛雅主动坐到了“校友”那一桌。 等到卫燃和戈尔曼先后坐下,安娜和卡尔普对视了一眼,后者不紧不慢的将雪茄搭在烟灰缸上,“既然人都到齐了,下面就让我来简单的介绍一下吧。 维克多是我们这次电影拍摄的历史顾问,他不会参与到具体的拍摄工作中来,但会随时纠正我们在拍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时空错误,在这一点上,我希望大家...” 在卡尔普的介绍中,卫燃和这一桌的熟人或者陌生人简单的打了声招呼,紧接着,卡尔普又把其余几个参演的演员介绍了一番。 等双方相互认识之后,安娜接过了话题,用了整整两個小时的时间,详细的说明了抵达埃及之后的拍摄计划,已经拍摄环节需要注意的问道。 虽然越往后听,卫燃也越发的昏昏欲睡,但至少他已经确定了一个好消息,这次埃及的拍摄之行,自己恐怕是最清闲的一个。 好歹熬到了会议结束,卫燃还没来得及离开会议室,爱德华便主动凑了上来,一团和气的问道,“维克多,关于我祖父的同事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很抱歉爱德华先生” 卫燃歉意的笑了笑,故作无奈的答道,“最近我还在翻阅德国和英国的档案资料,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 “这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爱德华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像是下了重注似的邀请道,“维克多,请加快进度吧,如果你能在8月份之前查到我需要的东西,除了约定的调查费用之外,你还可以和我一起去观看欧冠联赛的所有正赛。不瞒你说,我可是皇家马德里的忠实球迷,他们的每一场比赛我都买了最好的席位。” “欧冠联赛?”卫燃愣了愣,故作诧异的问道,“爱德华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足球比赛?” “那个男孩子不喜欢看足球比赛呢?”爱德华摊摊手,“如果有大杯的冰啤酒就更更好了。” “坦白说,我还从没去球场看过比赛呢,那可是我一直非常期待的事情。”卫燃一脸期待的憧憬道,实则内心却在冷笑。 球赛?看个球的球赛! 这老阴币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邀请,肯定是因为他利用那枚优盘里的病毒程序,看到了卡坚卡想让他看到的内容!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老东西主动跳出来,反倒坐实了他想利用那枚优盘监控自己电脑的事实! “我会给你留个位置的”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露馅的爱德华热情的做出了保证,紧跟着又画了个大饼,“维克多,我等你的好消息。” “您肯定会得到好消息的” 卫燃先是继续一脸期待的做出了保证,紧跟着这才随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顺势问道,“爱德华先生,这次去埃及您也打算跟着吗?” “当然” 爱德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现在正在休假,而且夏洛特先生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邀请。” “祝您在沙漠里玩的愉快”卫燃笑呵呵的回应道。 “也祝你们的拍摄工作顺利”爱德华客气且绅士的答道。 一番虚情假意且毫无营养的寒暄之后,卫燃目送着爱德华刚刚走出主楼大门,季马便和“他的玛雅”凑过来。 “那个老东西是你的肥羊?”季马挤眉弄眼的问道,甚至“肥羊”这个词还是用汉语说的。 “确实是个肥羊”卫燃摊摊手,“精明的肥羊。” “精明的肥羊一样是肥羊”季马再次从嘴里蹦出一句夹杂着汉语单词的俄语。 “飞羊是什么?”玛雅模仿着两人的音调疑惑的问道。 “等着被杀的羊”季马笑眯眯的解释道。 “别管什么羊了” 卫燃随着这两人一边往远处的那栋五层建筑走一边好奇的问道,“玛雅,你这次怎么也有兴趣跟着?难道是对我们的明星季马动心了?” 闻言,玛雅翻了个白眼,“除非俄罗斯的雄性哺乳动物都灭绝了。” “玛雅,你这么说我会很伤心的。”季马故作夸张的捂着心口抱怨道。 玛雅却懒得搭理季马,指了指身后的林场主楼解释道,“我这次是接受安娜女士的雇佣,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跟着一起去埃及参加拍摄工作的。” “拍摄还需要心理咨询师?”卫燃疑惑的问道。 “用安娜女士的话说,我的工作是保证演员,尤其是像夏洛特先生的儿子这样的业余演员在参加拍摄时呈现的肢体语言符合剧本要求的心理状态。” 玛雅耸耸肩继续说道,“所以虽然季马的存在让我确实不太想参与这份工作,但安娜开的薪水已经足够我给我的爸爸买一辆新的卡车了,所以我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亲爱的玛雅,你这么说让我更伤心了。”季马悲痛欲绝的提醒道。 “你这个样子也让感觉更恶心了”玛雅没好气的提醒道。 “我要是你,现在可没时间伤心。” 卫燃跟着调侃道,“相反,我会给安娜老师买一份足够用心的礼物,这样说不定下一个电影的时候,玛雅还会出现在拍摄现场。” “你说的有道理!” 刚刚还要死要活的季马立刻拍了拍后脑勺,“出发之前我就给安娜老师送一份礼物表示感谢。” “白痴”玛雅翻了个白眼,故意走到卫燃的另一边隔开了她和季马。 开够了玩笑,季马顺势和卫燃换了个位置,总算像个正常人似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因塔的营地上面,“维克多,阿芙乐尔还没说动那些建筑工程师吗?” “工程师?” 卫燃愣了愣,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姥姥村子里的那些泥瓦匠,“不出意外的话中旬就能过来了。” “到时候因塔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季马划拉着后脑勺,“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赶紧进入冬天了,到时候我肯定要去搭好的猎人小屋里住上整整一个月再回来。”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开始期待了。”玛雅开着玩笑调侃道,“那样的话我就能清静一个月的时间了。” “你也想和我一起去吗?”季马开心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喀山没有你之后,留在喀山的我就能清静一个月了。”玛雅笑眯眯的补了一刀。 还没等季马继续贫嘴,站在咨询中心门口的达丽娅老师却喊住了卫燃。 “维克多,过来一下。”达丽娅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一会儿食堂碰面”卫燃和季马以及玛雅招呼了一句,随后跑向了达丽娅老师。 “上车”达丽娅话音未落,已经拉开了身边那辆轿车的车门。 “去哪?”卫燃坐进副驾驶之后立刻问道。 “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达丽娅说话间已经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车子开往了林场大门的方向。 “又有考核?”卫燃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维克多,你已经因为可耻的作弊,被红旗林场永远开除了。”达丽娅一本正经的提醒道。 卫燃咧咧嘴,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别急,等下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帮忙吧。”达丽娅老师说完,稍稍提高了车速,径直开往了市区的方向。 第512章 查不到的参军信息 出乎卫燃的预料,达丽娅老师驾驶的车子并没有开进市区,反而停在了城郊一片看起来很有年头旳筒子楼建筑附近。 “拿上后备箱里的东西”达丽娅说话的同时,已经按动钥匙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门。 见状,卫燃赶紧跑到车尾,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拎了出来。这大包小包里,基本上都是些诸如鸡蛋、水果、食用油、面包、奶酪、黄油,以及牛奶、火腿之类的食物。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大瓶的洗衣液和一大包还没拆过包装的棉袜子,外加一件呢子材质的外套。 “达丽娅老师,我们这是去做什么?”卫燃一手拎着两个大号的食品袋子,一手拎着装有衣物的纸袋子问道。 达丽娅从后排车厢里拿出一束鲜花放在车顶,随后自顾自的掏出钱夹子,从里面拿出一沓卢布现钞塞,顺手又从后腰拔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在后备箱里一个印着烤箱图案的纸箱子上,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切了一条缝。 将那支造型怪异的匕首重新别在后腰的位置,达丽娅老师将手中的钞票顺着纸箱子上的缝隙一张张的塞进去,随后把鲜花放在上门之后,这才将其抱在怀里,一边往筒子楼里走一边解释道,“去看望一位昨天意外认识的老人,顺便看看你能不能帮帮她。” “意外认识的老人?”卫燃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达丽娅老师,“能详细说说吗?” “昨天下午我路过这附近”达丽娅老师语气平淡的说道,“在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摔倒了。”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 “然后我把她送回了家,就在四楼。” 达丽娅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楼上,随后索性将抱在怀里的纸箱子放在楼梯扶手上,点上颗烟详细解释道,“那位女士得了癌症,已经没几个月时间可以活了。 我问她有什么能帮她的时候,她只说希望能和她的丈夫埋在一起,这件事我大概帮不上忙,但我觉得也许你能帮到她。” “她的丈夫...” “等下让她亲口告诉你吧” 达丽娅将抽了没两口的香烟碾灭,随后把烟头揣进兜里,重新抱起纸箱子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提醒道,“维克多,我是喀山大学里面的超市收银员,明白吗?” “明白”卫燃赶紧回应道。 满意的点点头,达丽娅带着卫燃爬上四楼,随后轻轻敲响了一扇绿色的铁门,柔声细气的问道,“瓦连京娜阿姨,您在家吗?我是昨天送您回来的喀秋莎。” 片刻之后,开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素色裙子和老旧衬衫的老太太打开了铁门。 这位被称为瓦连京娜的老太太已经满头的白发,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长了不少老年斑。甚至在下巴的位置,还有一小块似乎才结痂不久的细小伤口。 “喀秋莎,好孩子,你竟然真的来了。”瓦连京娜热情的和达丽娅老师抱了抱,招呼着她和站在后面的卫燃进了房子。 仅仅只是站在门口就能一眼看出来,这套房子并不算大,除了一个兼具了餐厅和厨房功能的狭小客厅之外,仅有的三扇打开的房门分别连接着两个卧室和一个洗手间。透过门缝,还能看出来其中一间卧室的床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 不止如此,客厅里的家具和布置看起来也格外的朴素,处处都带着些许苏联时代的味道。唯一一件算得上现代的电器,或许便是靠门的桌上,那台印着“made in a”的不锈钢电热水壶。 “上帝啊,你怎么带来了这么多东西?”被成为瓦连京娜的老太太难以置信的问道。 “昨天我就说了,最近我们超市有很多快过期的东西要处理,再加上我和老板的关系不错,所以挑了一些还能吃能用的都给你带来了。” 说到这里,达丽娅又指了指卫燃,“另外,我还给你带来了喀山大学的历史系学生,要不是为了找到他,我上午的时候就过来了。当然,他应该还没有过期。” “您好,瓦连京娜太太。”卫燃放下手里的东西,客气和对方轻轻抱了抱,“就像喀秋莎阿姨说的,我可没有过期。” “你也好,幽默的小家伙。” 瓦连京娜一手拉着达丽娅老师,一手拉着卫燃在那张看起来虽然很有年头,但却打理的格外干净的沙发上坐下,带着些许疑惑朝卫燃问道,“年轻人,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你?” “我猜您肯定是在电视上见过他” 达丽娅接过话题,一边从食品袋子里翻出一颗香蕉剥开递给瓦连京娜一边用带着些许炫耀的语气解释道,“二战时期,在德国国会大厦插上苏联国旗的...” “哦——!我想起来了!” 瓦连京娜惊讶的看着卫燃,“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我每天都看新闻的。喀秋莎,你是怎么把他请过来?” “莪也是喀山大学的学生” 卫燃微笑着帮忙圆着谎话,“在喀山读书的时候,我经常去喀秋莎阿姨工作的超市买东西,她是个很热心肠的人,经常给我折扣。” “喀秋莎确实是个热心肠” 瓦连京娜赞同的点点头,“昨天多亏了她,不然我可能要死在街头了。” “我也只是顺路而已” 达丽娅老师说话间已经剥好了第二根香蕉递给了卫燃,随后转移了话题说道,“瓦连京娜阿姨,把你丈夫的故事讲给维克多听听吧,说不定他能帮到你,他可是连那张照片都找到了,说不定也能帮你找到你的丈夫呢。” 瓦连京娜期许的看了眼卫燃,稍作犹豫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就当故事听吧,我其实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昨天我只是觉得生活太难了,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忍不住和喀秋莎倾诉了一下而已。” “您不用有什么顾虑”卫燃安抚着这位看起来得有九十多岁的老太太,“说不定我真的能帮你呢。” “能有你们这些好孩子愿意陪我聊聊天,我就满足了。” 瓦连京娜说话的同时已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婉拒了达丽娅老师的搀扶,慢悠悠的走进了卧室,不久之后,她又拿着一个仅有巴掌大,但却印着个红色五角星的帆布袋子走了出来。 “这或许是我的丈夫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了,但我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瓦连京娜说话间重新坐在了卫燃和达丽娅老师的中间,小心翼翼的从巴掌大的帆布袋子里抖出了一个几乎已经被盘出了包浆的金属物件。 “能让我看看吗?”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把吃了一半的香蕉放在桌子上,在裤子上用力擦了擦手,双手捧着伸了过去。 “不用这么小心” 瓦连京娜一边将取出来的东西放在卫燃的掌心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我都保存它半个多世纪了,这东西不会爆炸的,而且非常结实。” “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达丽娅老师笑眯眯的问道。 “撞针” 卫燃打量着手中这个瓶盖粗细,五六厘米长短,仿佛个大号烟袋嘴造型的金属件,稍作犹豫之后,以极为肯定的语气又补充道,“更准确的说,是t-34坦克的火炮撞针。” “你确定?”达丽娅老师一唱一和的问道。 “我当然确定”卫燃的语气越发肯定,这东西早在得到金属本子之前他就拆过。 甚至他还知道,当年在东线战场,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被遗弃的t-34坦克,只要时间来得及条件允许,坦克车组成员大多都会把这么个小东西拆下来,免得遗弃的坦克被德国人利用。 “我觉得应该没错,我的丈夫确实是个坦克手” 瓦连京娜接过卫燃递来的撞针,将其重新装进帆布小袋子里解释道,“但是直到战争结束,他都没有回来。” “能详细说说吗?” 卫燃想了想,重新问道,“比如您的丈夫在哪支部队,什么时候参军的,以及参加过哪一场战争,又获得过什么荣誉之类的。” 将装有撞针的帆布袋子攥在手心,瓦连京娜沉默片刻后答道,“我的丈夫名叫瓦吉姆,和演过哈姆雷特的那个苏联演员一样的名字,但我的丈夫可远不如那个演...” 话说到一半,瓦连京娜太太苦涩的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或许都不知道我说的那个同名演员是谁吧?” 达丽娅笑了笑,接过话题问道,“是不是上世纪五十年代那个乌可烂籍的演员?他好像还得过嘎纳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奖呢,我记得我的妈妈一直很喜欢那个男演员。” “就是那个” 瓦连京娜笑了笑,“我的丈夫和他同名,也叫瓦吉姆,但他可没有那么帅,反而又瘦又小的。” 说到这里,瓦连京娜仿佛陷入了回忆,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恬淡的笑容,“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都在哈尔磕肤的乡下,他是个拖拉机驾驶员,我那时候和喀秋莎一样,也是个收银员。不过在那时候,收银员可是个非常让人羡慕的工作。 后来,德国人打过来了,我们跟着军队一路逃难,先是跑到别尔哥罗德,然后又跑到了沃罗涅日、基洛夫。我也从一个让人羡慕的收银员,变成了一个真正能产出价值的服装厂女工。 也是在那时候,瓦吉姆去参军了,他因为会驾驶拖拉机,很快就被分配去开坦克——哪怕他的一只脚先天的有些跛。” “瓦连京娜太太,您的丈夫瓦吉姆参军是在哪一年?”卫燃忍不住出言问道。 “42年的冬天了” 瓦连京娜叹了口气解释道,“就在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之前,他说他不想继续做个躲在大后方驾驶拖拉机耕地的懦夫了,他说祖国需要他的驾驶技术。在他参军之后不久,我也跟随服装厂从基洛夫搬到了喀山。从那之后,我和他几乎断了联系。” 故事讲到这里,瓦连京娜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浑浊的泪水。陷入安静的狭小客厅里,卫燃轻声问道,“瓦连京太太,这个撞针又是怎么回事?” 瓦连京娜接过达丽娅老师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重新倒出帆布袋子里的撞针,“这个东西是43年秋天,一位少了条胳膊的政委送上门的,他说这是瓦吉姆送给我和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礼物。 他还说,瓦吉姆仍在前线勇敢的和德国人战斗,而且他已经拿了好几枚奖章。但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瓦吉姆的消息,甚至连那位政委也联系不上了。” “当时军队查不到他的信息吗?”卫燃硬着心肠追问道。 瓦连京娜摇摇头,“查不到,我问过很多人,但都说没有我丈夫参军的信息。” “这怎么可能...” 卫燃皱起了眉头,虽然苏联在二战时的军队士兵管理确实有漏洞,但查无此人的情况可绝对不多见。 第513章 师生合作,各有目标 狭小的客厅里,卫燃见瓦连京娜太太正期待的看着自己,沉默片刻后继续问道,“您旳丈夫还留下了别的东西吗?” “本来还有个儿子的” 瓦连京娜指了指沙发对面墙上的照片,哀伤的说道,“我的帕尼亚在21年前,就因为他工作的那家工厂发生火灾死了,他...他怎么忍心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 “您...没有什么家人了吗?”卫燃皱着眉头问道,这个老人的不幸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还有个孙子” 瓦连京娜擦掉眼角的泪水,“他叫西瓦,今年已经29岁了,不过自从帕尼亚死后,他的妈妈就带着他离开喀山去了叶堡生活,我上次见他已经是六年前了,那时候他才刚刚大学毕业呢。 他以前在西伯利亚联邦大学读书,学的地质学,你们肯定知道那所学校吧? 我虽然没去过那里,更不懂他学的地质学以后能做什么样的工作。但当时他和我说那是个很好的学校和专业,还说以后找到工作了会经常来看看我的,可...” “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看你的” 化名喀秋莎的达丽娅老师握着前者的手,温柔的安抚道,“瓦连京娜阿姨,我就住在距离这里没多远的地方,而且我的时间很充裕,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看看你的。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比如说去医院,或者想找人聊聊天,一起晒晒太阳,都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昨天给过你电话号码的。” “谢谢你,好孩子。” 瓦连京娜轻轻拍了拍达丽娅老师的手,“我已经活不了几个月了,这种时候能认识你让我很开心。” “你想见见你的孙子吗?” 达丽娅老师继续问道,“我认识几个警察,他们说不定能帮忙查一查你的孙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或许...” “不用了” 瓦连京娜摇摇头,一脸坦然的说道,“他大概过的很好吧,不用打扰他了。包括我的丈夫也不用找了,虽然我很感谢你把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请来帮忙,但我猜我的丈夫肯定已经死了。 所以算了吧,你们愿意浪费时间来陪陪我这个早该躺进棺材里的老家伙,愿意听莪的唠叨,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我只是太孤独了,一个人熬着生活,一个人等着死亡,真的...真的太孤独了。” “瓦连京娜太太” 卫燃突兀的开口问道,“晚上能请我和喀秋莎吃个饭吗?我的肚子有些饿了。” “你们愿意留下来吃饭吗?” 瓦连京娜惊喜的问道,紧跟着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可以,当然可以!好孩子,你想吃什么?我的厨艺很好的。” “红菜汤吧!” 卫燃想了想,“再弄一个奶油炖牛肉怎么样?等下我去买点牛肉。喀秋莎,你想吃些什么?” “我在减肥”达丽娅老师拍了拍自己肚子上的赘肉,“不过我很喜欢吃奶酪饺子。” “这些我都会做!”瓦连京娜说着就要站起身,“我这就开始准备吧,你们要喝一杯吗?一起喝一杯吧?伏特加怎么样?” “你的身体...” “医生确实说我不能喝酒了” 瓦连京娜朝卫燃摊摊手,“后来我问他不喝酒能让我多活一段时间,还是能让我的身体舒服一些,他说都不能,所以我觉得那个白痴简直是在放屁。” “那就喝一杯吧!” 达丽娅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觉得他在放屁,瓦连京娜阿姨,请稍等我一下吧,我和维克多一起去买点菜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准备晚饭怎么样?另外可以让维克多给我们弄些华夏菜尝尝。” “当然可以,我等你们,我会一直等着你们的。” 瓦连京娜达丽娅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离这里两条街远就有一家超市,那里的菜是周围最便宜的,孩子们,你们的钱够不够,我这里还...” “放心吧瓦连京娜阿姨”达丽娅不等对方说完便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昨天我刚好发了工资。” “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卫燃跟着做出了保证。 “慢慢来,我会一直等着你们回来的。”瓦连京娜有些不舍的说道。 暂时辞别了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卫燃跟着达丽娅老师下楼之后,径直钻进了车里。 “她的身体...” “晚期,已经扩散了,目前全靠止疼药撑着。” 达丽娅老师关上车门之后并没有急着启动引擎,只是降下车窗点了颗烟,“昨天我找过她的医生,瓦连京娜的年纪太大了,发现的也太迟了,不管是化疗还是手术,都只是让她在去世前多遭受些痛苦罢了。” 卫燃叹了口气,“就连活着,对她来说或许都是煎熬吧。” “维克多...能...能帮帮她吗?” 达丽娅老师语气飘忽的问道,“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怜悯心,但我想帮帮她,至少...让她走的没有什么遗憾吧。” “你能找到她的孙子吗?”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想见她的孙子一面。” “不算太难” 达丽娅老师肯定的答道,“已经在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卫燃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回应道,“那我也帮帮她吧...” “很难?”达丽娅老师看着卫燃问道。 “当然很难” 卫燃摊摊手,“通过一枚坦克火炮撞针找到一个不在档案记录里的,而且是70多年前的苏联红军士兵。这难度几乎等同于波兰人选对了阵营,而且这个阵营还在法国人投降之前占领了巴黎一样。” “她最多只能活几个月的时间了”达丽娅老师说话间拧动了钥匙,“如果你愿意帮忙,就尽快吧。” “达丽娅老师,我有个问题。” 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根据您的了解,在什么原因下,会出现查不到参军记录这样的情况?” “这种事你问我?” 达丽娅古怪的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卫燃,思索片刻后还是答道,“据我所知,原因有很多,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入伍时只登记了一个名字没有登记姓氏。 这样的情况下,想查到准确的参军信息其实很难,毕竟重名的太多了,而且他们的地址也一直在变。” “其实还有一种” 卫燃低着头说道,“她的丈夫有可能是被直接送上战场的,还记得瓦连京娜太太刚刚说的吗?他的丈夫是在1942年的冬天入伍的,并且在入伍之后不久就断了联系,那时候,斯大林格勒战役还没结束呢。” “你的意思是她的丈夫被送进了斯大林格勒?” 达丽娅皱起了眉头,如果真像卫燃说的那样,想找到瓦连京娜太太的丈夫,那难度恐怕还真的可以比肩“波兰人选对了阵营,而且这个阵营还在法国人投降之前占领了巴黎”。 “不止斯大林格勒战役” 卫燃看着车窗外缓缓倒退的老旧街道,“那枚撞针是在1943年的秋天送回来的,那时候库尔斯克坦克会战才刚刚结束。 换句话,就算她的丈夫瓦吉姆躲过了斯大林格勒战役,恐怕也躲不过库尔斯克坦克会战。除了这两场战役,还有第三次和第四次哈尔磕夫战役。但我们的线索,却只有一枚坦克火炮的撞针。” “我能做些什么吗?”达丽娅将车子开进了一家超市的停车场之后,拉紧了手刹问道。 “想办法试试能不能把那枚火炮撞针借出来吧” 卫燃推开车门之前说道,“我要找人一起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一些细节判断出来那枚撞针是哪个坦克工厂在哪一年生产的,如果一切顺利,也许能把寻找范围缩小一些。” “你怎么想起来留下来吃饭的?”达丽娅在卫燃下车前问出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因为那恐怕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为那个可怜的老人做的事情了。”话音未落,卫燃已经推开车门走向了超市的大门。 他之所以愿意帮助那位可怜的瓦连京娜,原因固然有达丽娅难得表露出来的怜悯心。 但更重要的是,他其实在赌,赌那位失踪的坦克手瓦吉姆参加了斯大林格勒。赌自己万一真的能借助那枚撞针回到斯大林绞肉机,能有机会弥补一直藏在心里的遗憾。 能再次遇到那个又聋又哑但却格外勇敢的小姑娘,能有机会试试看,自己是否可以阻止她拉响从自己手里借走的手榴弹,或者哪怕只是帮她拍一张能证明她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照片。 目送着卫燃走进超市,达丽娅刚刚准备下车,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见状,达丽娅索性重新关上了车门,然后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加尔金,帮我查到了吗?”达丽娅开门见山的问道。 “查到了” 电话另一头,一个带着些许醉意的男人打着酒嗝答道,“我联系了西伯利亚联邦大学的一位老师,他帮我找到了那个叫西瓦的学生信息。 这个学生在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叶尼塞河下游的一座镍矿工作,但是在他入职那座镍矿的当年冬天,就因为和矿工的冲突被打伤了。” “被打伤了?”达丽娅皱起了眉头,“然后呢?” “那次受伤让他在医院里躺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痊愈之后就被矿厂辞退并且送进了监狱,根据我能查到的线索,他似乎打伤了好几个人,还破坏了矿厂的一些设备。 在监狱里度过了两年的时间之后,这个名叫西瓦的年轻人就失踪了,连他的老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电话另一头被称为加尔金的男人再次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问道,“还要我继续查下去吗?马上就要暑假了,我刚好有时间。” 犹豫片刻,达丽娅开口说道,“如果你闲着没事,就帮我继续查一查吧,至少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以及去了哪里。” “没问题”电话另一头的加尔金痛快的应承下来,紧跟着问道,“听说你们马上要去埃及了?” “卡尔普和安娜去,我不去。” “如果有机会,记得帮我找找那里有没有卖陨石的。”加尔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找些最便宜的陨石就行,开罗肯定有卖的。” “这次你打算坑谁?”达丽娅老师早有预料的问道。 “谁钱多坑谁”电话另一头的人笑呵呵的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我会让他们帮你留意那些破石头的”话音未落,达丽娅老师便已经挂断电话,再次推开了车门。 第514章 坦克里的哥萨克舞 当卫燃和达丽娅老师拎着买来的大量食材返回瓦连京娜的家时,窗外旳街道已经亮起了昏黄的路灯。而瓦连京娜也明显松了口气,显然,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很担心卫燃和达丽娅不回来了。 在三个人的忙碌中,一顿丰盛的晚餐被端上了桌。卫燃也主动掌勺弄了一大盘酸甜的西红柿炒鸡蛋,以及一盘对于餐叉和餐勺来说都不算太友好的炒土豆丝。 陪着瓦连京娜慢悠悠的吃完了晚餐,卫燃也在达丽娅的帮助下,顺利的借来了那枚装在帆布袋子里的坦克火炮撞针。 相应的,为了打消瓦连京娜本就不多的疑虑,达丽娅老师也答应每天“下班之后”都会过来坐坐。 告别了站在楼梯口相送的瓦连京娜,卫燃跟着达丽娅下楼钻进了车子,后者在踩下油门之后问道,“和我回林场?” “我可能要先回家一趟”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帆布袋子,“我要在明天出发去埃及之前,抓紧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东西才行,顺便还要查一些资料,这些在林场都没办法完成。” 闻言,达丽娅沉默片刻,稍稍提高了车速,“那就先和我回林场吧,然后你自己开车回去。” 卫燃愣了愣,转过头试探着邀请道,“不回去看看吗?那栋房子已经被我翻新好了,里面...” “不用了”达丽娅闷声回应了一句,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烦躁。 “抱歉...” “没什么”达丽娅摸索着掏出烟盒,弹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点上,随后降下了车窗。 顿时,微凉的晚风给车厢里填满了噪音,也止住了卫燃刚刚想说出口的话。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林场,达丽娅推开车门便自顾自的走向了咨询中心,竟是连招呼都没有再打一个。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推开车门换到驾驶位,转动方向盘重新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当他把车子开到卡班湖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但整栋楼却灯火通明的,甚至隐约还能听到断断续续且没什么完整节奏的钢琴声。 等他将车子开进院里的时候,钢琴声也停了下来,紧跟着小姨周淑瑾也打开了房门。 “你小子怎么回来了?”周淑瑾好奇的问道,“不是说今天晚上住在制片厂吗?” “有些行李忘拿了”卫燃一边锁门一边答道,“明天我直接去机场。” “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和穗穗简直一模一样” 周淑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还准备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学学弹钢琴呢,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卫燃进门之后说道,“小姨,我得先忙一会儿。” “你先忙你的”周淑瑾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明天用给你准备早餐吗?” “不用”卫燃赶紧回应道,“明天一早我就得出发了,您不用起来忙活了。” “去忙吧!”周淑瑾摆摆手,重新坐在了一楼大厅那架装样子的立式钢琴前面。 在断断续续的琴声中,卫燃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二楼的卧室里。反锁了房门并且拉上了窗帘。 随手将装在帆布小袋子里的火炮撞针取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卫燃却陷入了犹豫。 他不确定这枚撞针能不能被金属本子“看中”,更不确定这背后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但他可以确定,这次除了金属本子可能给的奖励之外,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收益。或者更直白的说,他在答应达丽娅老师的求助时,其实有些冲动了。 “这么做值得吗...” 卫燃看着床头柜上的撞针陷入了犹豫。他希望这枚撞针来自斯大林格勒战场,但同时却又恐惧那座血肉磨盘里可能遇到的危险。 可如果真的能回到那座战场里,如果真的有机会能遇到那些熟悉的人呢?甚至,如果真的有机会再见到那个赴死的小姑娘呢? 虽然明知道这种可能渺茫到无限趋近于零,但他却真的心动了。 同时他也知道,这份冲动的来源,其实是心底里长久以来积攒的遗憾和发酵了许久的愧疚,乃至本就不该他来承担的负罪感。冲动过后,卫燃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开始分析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概括的来说,无非两种情况:重回斯大林格勒战场,又或者进入其他的战场。 如果是斯大林格勒战场,情况无疑要危险的多,能不能活下来,或许全靠侥幸。但至少,萦绕心头许久的那份遗憾,或许总归能减轻一些。 如果不是,那么同时期可能遭遇的无非库尔斯克战役以及稍晚些的哈儿磕夫战役。这两场战役相比血腥的斯大林格勒,反而多少要安全一些——哪怕只是相对的。 换句话说,最难也不过是斯大林格勒战役? 内心一直在尝试说服自己的卫燃稍稍放松了紧绷的情绪,这两年的时间里,一次次的进入战场,一次次的在红旗林场努力学习,自己总该有些长进吧? 既然如此,是不是... 卫燃拍了拍脑门,转而开始换个角度进行分析。 “既然在43年的秋天,有个政委把这枚撞针亲自送到了瓦连京娜的手里。那么是不是说明,起码关于当时的事情有知情人?有知情人的话,也就是说有生还者?” 用力喘了口气,卫燃继续顺着这个思路琢磨,既然如此,至少可以证明那辆曾经使用这枚撞针的坦克不是突然之间灰飞烟灭的。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虽然无法确定到底会被金属本子送到哪个战场,但至少能帮帮那个可怜的老人。 “又不是第一次被那破本子送回去了,何必这么忐忑?况且那破本子既然赋予了我回到那些战场的能力,大概也不不是想看我贪生怕死挑三拣四吧...” 卫燃抚摸着左手虎口处的纹身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番,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洒脱的笑容。既然当初选择了靠那破本子养家糊口发家致富,就早该端正自己的态度的。 念及于此,带着斑驳锈迹的金属本子悄然出现,四平八稳的平摊在了床头柜上。哗啦啦的翻页声中,一页页记录着各种故事的淡黄色纸页有条不紊翻过,最终停在了空白的第21页。 “就当是冲动一次吧...” 在卫燃的喃喃自语中,金属羽毛笔不紧不慢的在纸页上绘制出了一枚火炮撞针。 在这张渐渐清晰的图片中,这枚撞针被一根绳子挂在了某个人的脖子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画面却并不包含那个人的脸,但却可以隐约看到,他后背靠着的,似乎是一辆履带都已经脱落,而且还燃着些许火苗的坦克。 片刻的等待之后,在这张图片下浮现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角色身份:坦克机电员维克多 回归条件:协助击毁至少一辆豹式坦克,为坦克驾驶员瓦吉姆举行葬礼,拍摄至少一张合影。 豹式坦克? 卫燃心头抽了抽,此时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次恐怕并非自己既期待又恐惧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反而有很大的概率可能是库尔斯克会战! 几乎在他想到这里的同时,视野已经被剧烈的白光所取代。紧接着,眼前也出现了飞速划过的画面。 “望远镜、随身酒壶、波波沙冲锋枪...就这些?没了?” 卫燃见眼前已经再次出现白光不由的愣了愣,紧跟着便感受到了剧烈的颠簸和充斥周身的发动机噪音。比这些更明显的,却是如同被塞进了烤炉一般的闷热以及夹杂着些许骚臭的刺鼻柴油味。 “嘭!” 还没等视线彻底恢复,卫燃便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便因为颠簸狠狠的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好在,自己的头上似乎还戴着什么,所以那撞击虽然把他吓了一跳,但总算不是太疼。 下意识的抓紧周围的东西,他在一阵疯狂的眨眼之后总算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此时此刻,自己正头戴一顶皮质坦克帽坐在空间狭小的坦克舱室里,不远处的位置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让他可以勉强看到坦克驾驶员的侧面。 再看看正前方,是一挺dtm航向机枪的握柄,而在脚下,除了锁死的坦克逃生舱盖之外,竟然还有个散发着骚臭味,似乎被碾压过的德军油桶。 但最让他咬牙切齿的却是,自己这才刚刚出场,身上穿的裤子竟然已经退到了膝盖以下,甚至就连那用来传宗接代的玩意儿,都随着坦克的颠簸一甩一甩的格外欢实。 “维克多!”旁边正在驾驶坦克的那位扯着嗓子喊道,“维克多!你的耳朵聋了吗?!” “什么事?!”回过神来,卫燃夹住双腿扯着嗓子问道。 “要么快点把你的尿壶盖紧盖子,要么快点把它顺着逃生门丢出去!顺便快点把裤子穿好,我们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驾驶坦克的那位顿了顿,继续扯着嗓子喊道,“你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正前方那个比你的老二还细的观察孔上随时准备开火!而不是盯着正在跳哥萨克舞的老二发呆!” 疑似瓦吉姆的坦克驾驶员话音未落,身后炮塔里的车长和装填手便跟着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 “这破本子就特么知道整活...” 卫燃在刺耳的噪音中暗自咒骂了一句,尴尬的穿好了残存着些许尿渍的裤子,随后费力的弯着腰打开了脚下的逃生口盖板,将那个充当尿壶的破油桶狠狠的踢了出去。 第515章 目标托马洛夫卡 颠簸的坦克里,卫燃揪着一根拴在提手上的绳子,弯着腰艰难的重新锁死了坦克底盘逃生口,这期间,他也难免被撞了几次头。 用脚踩了踩扣紧的盖板,卫燃将头凑到观察孔附近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虽然这个观察孔确实还没有老二粗,而且视野范围也并不算大,但总算让卫燃在颠簸中勉强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除了大片的被毁坏的农田和冒着青烟的森林,最显眼的便是前面一辆辆拉开距离并驾齐驱的坦克。 稍稍矮下头,还能隐约看到远处旳天空上正在缠斗的飞机,以及航炮击中目标后出现的烟团。 相比这些吸引眼球的景象,路边偶尔出现的残垣断壁的,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存在。 就在他看着外面出神的时候,一架德军战斗机拉着浓烟在呼啸中从天空中栽下来,狠狠的撞在距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农田里,炸开了一个漂亮的火球。 恰在此时,在卫燃的视线正前方,一辆正准备翻越一座土坡的坦克突兀的炸开一团火花,紧接着,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中,那辆坦克的炮塔也被掀飞砸落在了农田上。 “避炮!” 卫燃侧后方的车长扯着嗓子一声大喊,同时用脚掌疯狂的敲击着瓦吉姆的左边肩胛骨! 话音未落,负责驾驶的瓦吉姆立刻操纵着坦克开始向左转动!巨大的惯性之下,卫燃立刻被甩的贴在了舱壁上,同时也让视线离开了那个小的可怜的观察孔。 几乎在他艰难的坐直了身子的同时,那狭小的观察孔处却闪过了一道火光,紧接着,便是一声伴随着恐怖撞击的低沉嗡鸣! “艹!”卫燃下意识的捂着耳朵骂了一声。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大号低音炮里,而沿着车身蔓延的嗡鸣也让他感觉心脏都被一支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抽了一个嘴巴! 更为要命的是,他手边位置的那台9r电台,也在这嗡鸣中爆开一团火花。 “罗曼!”负责驾驶的瓦吉姆大声喊道。 “活着!”瓦吉姆身后的车长回应了一声,紧接着双脚踩住了瓦吉姆的左右肩胛骨。 瓦吉姆给完成转向的坦克疯狂提速冲向侧面那片并不算大的森林残骸!同时不忘继续喊着名字:“阿加丰!” “人和弹药都没问题!”卫燃身后的装填手扯着嗓子应道。 “维克多!”瓦吉姆在罗曼车长的“脚语”指挥下刹住坦克的同时,扯着嗓子喊出了这辆坦克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 “活着!”卫燃扯着嗓子回应道,“不过电台好像出问题了!” 回应卫燃的,却是后脑勺炮塔的转动时无法被忽视的噪音,以及紧随其后的一声沉闷炮声! “当啷” 被抛出的炙热的弹壳刚刚砸在地板上,卫燃身后的那位装填手便立刻塞了一枚炮弹进去。 直到这个时候,短暂停住的坦克在那位名叫罗曼的车长娴熟的“脚语”指挥,以及瓦吉姆的暴力驾驶下,再次加速开向了土丘边缘隐藏着敌人的森林残骸,而卫燃则在呛人的硝烟味中听到了炮闩闭合时的哐当声。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卫燃也透过机枪观察孔隐约看到了一辆似乎被击中了履带的德军4号坦克。 “嘎吱——” 瓦吉姆驾驶着坦克突兀的停下,卫燃也眼睁睁的看着那辆经过伪装的4号坦克炮塔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转动。 千钧一发之际,罗曼车长先一步完成瞄准,对准那辆坦克的侧面狠狠打出了一炮。 “轰!” 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中,卫燃透过观察孔清楚的看到那辆德军坦克正面靠左的装甲处爆出了一团火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辆t-34坦克在不远处停住,瞄准那辆坦克打出了一发炮弹。 轰隆隆的殉爆声中,这辆埋伏在土丘边缘的4号坦克被炸飞了炮塔。 这被打破的交火仿佛战斗开始的信号一般,一时间,足足十几辆4号坦克相继出现在了正前方的小高地上,凭借地利优势对苏军坦克进行着伏击。甚至那其中竟然还混迹着两台仿佛走错了片场的三号坦克! “轰!” 刚刚同样在开炮的那辆t-34坦克被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炮弹命中,而罗曼车长却已经先一步锁死了炮塔,趁着阿加丰装填炮弹的功夫,指挥着瓦吉姆驾驶坦克开始兜起了圈子! 相隔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或许占据高地优势的四号火炮同样能轻而易举的摧毁t-34,但前提是这些苏军坦克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动才行。 相反,只要跑起来,双方比拼的除了指挥和配合之外,便是炮塔的转动速度和坦克本身的速度罢了。 在指挥与配合上,只有四个乘员的t-34固然有着先天的劣势,但它的速度却要比对方快多了,虽然这优势因为对方占据的小高地被几乎填平,但在这片战场上,苏联的t-34明显还占据着数量上的优势! 另一方面,瓦吉姆的驾驶技术也确实过硬,虽然卫燃已经快被巨大的惯性和颠簸晃散了黄,但事实上却根本没有一发炮弹再次落在他们这辆坦克上。 当然,不管是负责驾驶的瓦吉姆还是负责指挥的罗曼,他们明显都没有逃跑的想法,反而一次次猛的停下,和周围的坦克相互配合着,瞄准那些4号坦克打出了一发发的炮弹。 弥漫着呛人硝烟的坦克内部,罗曼用靴子尖快速点了点瓦吉姆的后脑勺,后者立刻拉动拨杆,操纵着坦克加速后退了一段距离,等到装填手阿加丰将炮弹送进炮膛,立刻停下了坦克。 本就指着正前方的炮管稍作移动,罗曼果断的打出了一发炮弹。与此同时,一直将眼睛贴在观察孔上的卫燃也清楚的看到正前方两三百米外,一辆刚刚开火过的德军坦克还没来得及移动,他的炮塔座圈处便签收了这发炮弹。 “干得漂亮!” 罗曼大喊了一声,仿佛踩缝纫机似的用脚指挥着瓦吉姆,操纵坦克再次开始换位置。而卫燃身后的装填手,也在前者锁死了炮塔之后,立刻装上了一发炮弹。 接下来的战斗,卫燃仿佛个买到最佳位置的观众似的,通过那個细小的观察孔做起了看客。 当交火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这片土丘下已经多了二十多台坦克的残骸,那些德军坦克,也只剩下了最后四辆。 但相比从高地上冲下来,他们想在众多苏军坦克的围堵下撤回去,却已经成了奢望。 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最后的几辆坦克,随后又在后方赶来的步兵协同下拔出了那片小高地上的仅剩的敌人。这突如其来的交火也总算停了下来。 “嘎吱”一声,瓦吉姆在罗曼的指挥下再次停下了坦克,随后推开了驾驶室的舱盖并且将头伸了出去。 “下来看一眼吧!”瓦吉姆缩回脑袋说道,“维克多的运气可真好。” 闻言,罗曼和装填手阿加丰先后打开了头顶的舱盖,紧接着,装填手双手一撑便离开了炮塔,随后将脑袋探下来问道,“维克多,要不要出来看一眼?” “怎么了?”卫燃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见另外三人都已经从各自的舱门爬了出去,他也立刻起身钻出了坦克。 直到跳下坦克,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航向机枪盾的边缘,一个拳头大小的弹痕格外的显眼,那弹痕甚至盖住了一半的机枪盾。 显而易见,命中这里的那一发炮弹被弹飞了,否则这个时候,卫燃的身体恐怕早就已经被撕碎了。 暗自掐了掐左手虎口处的纹身,卫燃这才有时间观察这辆保住自己小命的坦克。 绕过正背对着坦克履带撒尿的那三位,卫燃最先看到的,便是炮塔左侧的“29”白色编号,而在炮塔右侧,则是一句“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的白色油漆标语。 除此之外,这辆坦克的炮塔上还残存着大量或是已经被油漆覆盖,或是明显在刚刚的战斗中留下的弹痕。 “我们该出发了!” 罗曼系好了腰带招呼了一声,随后大声问道,“维克多,我们的电台是不是坏了?” “似乎是被刚刚那枚跳弹震坏了,我还没来得及检查。” 卫燃打量对方的同时回应道。这位名叫罗曼的车长个子并不算高,瘦长的脸上除了油污之外,还有一块明显是因为烧伤留下的伤疤。除此之外,他胸口的位置还挂着一枚勇敢奖章和一枚战功奖章。 “瓦吉姆,等下记得把坦克开的稳一点,让维克多试试看能不能修好电台。”罗曼说话的同时已经爬上了坦克。 “交给我吧!”瓦吉姆一边用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擦着脸一边答道。 “这就是瓦吉姆?” 卫燃扫了眼对方,一边往坦克里钻一边暗自嘀咕,就像进入这场战斗之前,瓦连京娜太太形容的那样,这位瓦吉姆不但个子不高,而且长相在斯拉夫人里也算不上突出,同时他走路时稍稍有些跛的步态,也极具标志性。 相比之下,那位同样也就一米七出头的装填手阿加丰的形象可就好多了。 虽然他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坦克服,但依旧可是看出他的体型绝对和健身教练有的一拼,甚至就连那张同样带着油污的脸,也足以称得上帅气,同样,他的胸口,也别着一枚战功勋章。 就在卫燃坐稳的同时,瓦吉姆已经驾驶着坦克开始前进。而罗曼和阿加丰,此时也已经开始忙活着将脚下已经放凉的炮弹壳重新塞进弹药架。 “罗曼,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卫燃在开始检查那台出故障的车载电台之前问道。 “托马洛夫卡”罗曼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句,转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卫燃摆摆手,内心已经把这个地名和1943年8月初发生的别尔哥罗德战役对上了号。 “今天是三号还是四号?”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 “当然是三号”负责驾驶坦克的瓦吉姆大声回应道,“怎么了维克多?难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卫燃胡乱回应了一句,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在身上摸索着掏出一本证件,卫燃翻了翻之后也越发的确定,这次自己的角色隶属于第5近卫坦克集团军下属的第29坦克军,恰恰是这场战役中,夺取托马洛夫卡的主力坦克部队之一。 努力回忆了一番专业课上学习到的历史内容,瓦吉姆也已经驾驶着坦克爬上了刚刚被德军占据的小高地。 借助那狭小的观察孔看了眼外面,卫燃收起思绪,在颠簸中拆开了车载电台的金属壳,仔细的检查着里面的情况。 “电台还能修复吗?”罗曼弯下腰大声问道。 “不太好说” 卫燃摇摇头,“电子管被震碎了好几个,线路板似乎也因为短路出现了一些问题,除非我们还有能用的零件,否则...” “否则我们就只能像以前一样靠旗语沟通了?” 卫燃身后的装填手阿加丰抱怨道,“这破电台怎么还不如我奶奶的老花镜结实?” “维克多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罗曼无奈的说道,“等等看吧,说不定等我们拿下了托马洛夫卡之后就有新的电台用了。” 阿加丰没好气的调侃道,“你怎么不说等我们拿下哈尔磕夫之后会换一台新坦克?” “新坦克你就别想了” 瓦吉姆替罗曼回应道,“不过如果真的能拿下哈尔磕夫,我倒是能请你们喝一杯,我离开哈尔磕夫之前,在我家的院子里埋了整整一箱的伏特加呢。” “得了吧瓦吉姆” 装填手阿加丰立刻回应道,“两天前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时间,你还说你和你的妻子离开别尔哥罗德之前,你在你们住的那栋房子的地板下面藏了一箱伏特加呢。这才多久,那箱伏特加怎么就从别尔哥罗德跑到哈尔磕夫去了?” “你就没想过它们可能是两箱伏特加吗?”瓦吉姆得意的说道,“我甚至在沃罗涅日住的地方也藏了一箱伏特加。” “你哪来的那么多伏特加?”车长罗曼调侃道,“不会是你梦游的时候尿进了酒瓶子里的吧?!” “我说的是真的!” 瓦吉姆得意的显摆道,“我的妻子是商店的收银员,我以前是拖拉机驾驶员,所以我们的收入都还算不错。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样喜欢喝酒,而且在商店里工作总会比别人更容易买到酒。所以我们每次搬家,都会想办法先买弄箱伏特加。” 说到这里,瓦吉姆语气中的得意变成了仇恨,扯着嗓子大声咒骂道,“但那些该被塞进骡子屁眼里夹断脖子的德国人,他们每次不等我们把酒喝完,就逼着我们不得不再次搬家。我参军之前最后一次搬家之后,我们的积蓄都已经不够我们买下一箱酒了!” “收银员可是个让人羡慕的工作” 阿加丰一脸的嫉妒,“真是想不明白,你的孩子都已经快出生了,怎么就没有姑娘看上我呢?哪怕不是收银员也行。” “别急” 罗曼点上一颗莫合烟,悠然自得的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们不但能把乌可烂收回来,说不定还能打到德国去呢,到时候你可以弄个德国女人回来,我想我们的坦克还是可以塞进来一个女人的。” “只要她穿的少一点,确实塞得下。”瓦吉姆说这话的同时,刻意在“穿的少一点”上加重了语气。 “斯大林同志保佑” 阿加丰同样点上颗呛人的莫合烟,“等我们拿下托马洛夫卡,不管是酒还是女人,哪怕有一个我就满足了。” “这种事斯大林同志应该是不会保佑你的”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卫燃掏出个银亮的酒壶晃了晃,“女人我没办法,不过至少在拿下托马洛夫卡之前,我们可以先每人来一口。” “那里面是酒吗?!”反应最快的瓦吉姆话音未落,三双眼睛便直勾勾的看向了卫燃手中的小酒壶。 第516章 关于瓦吉姆的真相,关于侵略者的真相 “至少不是我梦游的时候尿进酒壶的” 卫燃晃了晃手中的随身酒壶,再次问道,“所以谁要来一口?” “你早该拿出来的,这样说不定刚刚我们还能多打爆几辆坦克。” 罗曼车长看了眼坦克外面的情况,嘴上不停的说道,“老规矩”。 闻言,装填手阿加丰立刻接过了卫燃手中的酒壶,“这酒壶看着可真精致!盖子上这块是黄金吗?你从哪弄来的?” “我一个朋友送的”卫燃浑不在意的答道。 “看来你有个富翁朋友” 阿加丰话音未落,已经打开酒壶盖子,先是凑到鼻子下面一脸陶醉的闻了闻,随后凑到嘴巴仰脖子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不是伏特加。”阿加丰说着,将酒壶递给了罗曼车长。 “是杜松子酒”罗曼往嘴里灌了一口之后,给出了正确答案,顺便也将酒壶递给了正前方的瓦吉姆。 “是好酒” 瓦吉姆灌了一口,随后又一脸稀罕旳看了看这随身酒壶,这才将其还给卫燃,“这酒壶也不错,是个好东西。” “再喝一圈吧”卫燃摆手拒绝,“只要把酒壶还给我就好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慷慨的人了” 瓦吉姆立刻又灌了一口,“等我们彻底拿下别尔哥罗德,如果我的房子还在,我会送你一整瓶伏特加的,足够把这个小酒壶灌满好几次的一大瓶伏特加。” “你已经用那些不知道还在不在的酒许诺了很多次了”罗曼接过酒壶灌了一口之后递给了阿加丰。 “如果最后喝不到你说的伏特加,你要让你的妻子给我也介绍一个在商店工作的姑娘才行。”阿加丰说完,这才仰脖子灌了一口,然后一脸不爽的扣上酒壶盖子还给了正前方的卫燃。 晃了晃酒壶,卫燃发现这里面竟然还剩下了起码三分之一的量,显然他们还是给自己留着一份的。 借着将其揣进兜里的动作收进金属本子,卫燃在颠簸中重新装好了车载电台的金属壳,随后摸索着断开了供电。 “你找不到姑娘能怪我吗?”瓦吉姆没好气的说道,“要怪也得怪德国人!” “确实要怪他们” 阿加丰摸了摸胸口的勋章,“不过这次打下别尔哥罗德之后,说不定我又能拿到一块勋章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拿到一块勋章就好了”瓦吉姆颇有些羡慕的哈了口气。 罗曼大声回应道,“你能不能拿到勋章我不清楚,不过我猜这次应该没有人会不同意你参军了。” “你没参军?”卫燃诧异的看向瓦吉姆。 “瓦吉姆是被罗曼捡来的”阿加丰笑着解释道,“这种事我们之前没说过吗?” “我没印象了”卫燃拍了拍罢工的电台,不着痕迹的说道,“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来说吧” 罗曼动作娴熟的卷了四颗莫合烟分给车内的众人,自顾自的点上之后,又掀开了头顶的舱盖,这才喷云吐雾的说道,“那时候这辆车里做的机电员和驾驶员还是两个从布良斯克来的小伙子。” “是一对犹太双胞胎” 阿加丰补充道,“可惜之前在普罗霍罗夫卡的战斗里,他们两个维修这台坦克的时候被德国人打死了。” “然后呢?”卫燃一边咳嗽一边追问道,这莫合烟比旱烟可要呛的多,劲头也更大,他只是嘬了一小口就感觉脑袋发晕了。 “当时我和阿加丰只有两个选择” 罗曼仰着脖子喷出一团蓝烟,“要么丢下这辆坦克,要么把它修好开回去。” “就在那个时候,瓦吉姆出现了。” 阿加丰一唱一和的说道,“这个混蛋不但帮我们修好了坦克,而且他的驾驶技术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我都说了,我从15岁就开始驾驶拖拉机了,各种拖拉机我都开过。”瓦吉姆自豪的说道。 “多亏了瓦吉姆帮忙,我们才把这辆坦克开回去,然后你就来了”罗曼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之前呢?” 卫燃看向叼着烟驾驶坦克的瓦吉姆,“在那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去年冬天就申请参军了,申请了四次。” 瓦吉姆愤懑的答道,“但那些征兵的混蛋每次都用我身体残疾的原因拒绝我入伍,那些人是白痴吗?我申请成为拖拉机驾驶员耕地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认为我是残疾? 我只是天生右脚比左脚稍稍长了那么一小截而已,只要我给左脚的靴子底钉上一小块木头,根本就不影响!” “然后呢?你怎么跑到普罗霍罗夫卡去了?”卫燃继续问道。 “坦克师不要我,我就加入了民兵游击队。” 瓦吉姆自豪的解释道,“我跟着他们去了库尔斯克,还学会了使用反坦克枪。当时我做梦都想抢一辆还能用的德国坦克。然后就遇到了后面那两個混蛋,他们刚好缺一个驾驶员,而且刚好我的鞋底钉着一块木头。” “这个右腿长了一截的家伙,驾驶技术可比坦克学校里出来的那些乖孩子好多了。” 罗曼毫不吝惜的大声夸赞道,“而且他更加勇敢,当时我们从普罗霍罗夫卡往回赶的时候,他甚至还把一辆德国人的三号坦克推进了河里。” “当时我和罗曼都被吓到了”阿加丰乐不可支的说道,“你猜那个混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只是因为罗曼问了一句我旁边还有几发炮弹,而我回应了一句还有一发。” 阿加丰拍着身侧刚刚放好的三发炮弹哈哈大笑,“这个混蛋当时以为我们只剩下一发炮弹了,然后他就驾驶坦克直接冲上去,把那辆三号坦克推进了河里。” “我当时甚至还在喊着让他停下。” 罗曼苦笑不得的接着说道,“他停下的时候,那辆德国坦克都已经倒扣在河里了,连逃生口都在水下面。” “然后我把做民兵时缴获的最后一颗手榴弹丢进了河里” 瓦吉姆笑着说道,“还没等那颗手榴弹爆炸,他们两个就决定收留我了。” “你这么厉害,这下肯定不会有人拒绝你参军了。”卫燃肯定的说道。 “算了吧” 瓦吉姆浑不在意的拒绝道,“虽然没办法拿到军功章确实有些可惜,但我又不是冲着那些漂亮的小铁片来的。 所以还是等打到哈尔磕夫之后再说吧,当然,如果能有机会亲手从那些法吸丝的爪子里夺回乌可烂,就算让我继续顶着那个犹太人的名字战斗到死我都没意见。” “原来是这样...”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总算知道后世为什么查不到瓦吉姆的参军信息了。 恰在此时,瓦吉姆驾驶的坦克在绕过一小撮孤立在农田中央的森林之后,正前方也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并不算大的小村子。 虽然只能够过机枪的观察孔往外看,但卫燃依旧可以勉强看到,在这个小村子的外面,绵延着一大片弯弯曲曲的战壕。 “停车”罗曼发出命令的同时,已经将烟头丢出炮塔,随后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去,躲在舱盖后面举起了望远镜。 “什么情况?”阿加丰仰着脖子问道。 “有战壕,火力碉堡,战壕前面还有反坦克锥。” 罗曼抬头看了看仍在空中被苏联战斗机暴揍的敌机,然后又看了身后负责给步兵充当掩护的那些坦克,这才放下望远镜,安静的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很快,位于坦克群中央的指挥车最先动了,同时它的装填手也探出上半身简略的挥了挥手中拿着的红蓝双色信号旗。 “哐当!”刚刚打开舱盖没多久的瓦吉姆缩回脑袋拉上了盖子,同一时间,罗曼也钻回了炮塔。 “我们冲过去?” 卫燃见瓦吉姆已经开始给坦克提速,立刻扯着嗓子问道。说起来,在不打开彻底逃生口的前提下,他这里几乎算是整辆坦克进出最不方便而且视野最差的。 当然,相对其余三人来说,他的工作多少也简单了许多,尤其在车载电台发生故障之后。他要做的只是照顾好那挺航向机枪就够了。 而且另一方面,卫燃也在刚刚的战斗过后发现,虽然这辆坦克不但有车载电台,还有车内通话,但是很明显,罗曼三人还是更喜欢简单直接的肢体语言沟通,简言之——拿脚踹。 “至少指挥车伸出来的旗子是那么说的” 罗曼浑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将眼睛贴在潜望镜上喊道,“瓦吉姆,往反坦克锥的方向开,把速度稍微放慢一点,维克多做好准备,优先解决火力点。” “明白!”卫燃和瓦吉姆一口同声的回应了一句,前者握住了航向机枪的枪柄,后者则稍稍放慢了速度。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最前排的坦克和德军战壕后面的火炮不分先后的开火。与此同时,一些躲着反坦克锥方向走的t-34也相继压上了提前埋设的地雷。 “就知道这些德国人会埋地雷!” 罗曼轻轻踢了一脚瓦吉姆的后心位置,离着那些反坦克锥还有几百米的位置停下,招呼着阿加丰协助转动炮塔,瞄准了德军战壕后面的一个草垛。 “轰!” 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和坦克车身的晃动,那个不起眼的草垛立刻炸开,紧跟着也露出了一个经过沙袋和草垛伪装的混凝土火力碉堡。 “我猜那里的德国人没什么像样的力量了” 阿加丰一边忙活着装弹,一边大声喊道,“否则凭他们的傲慢,根本不会做这些无聊的安排。” 没等别人回应,一直透过眼前的小孔观察外面的卫燃也终于看到了一个前出战壕的机枪火力点。 费力的移动略有些沉重的航向机枪,卫燃试着扣动扳机,见弹道距离那个火力点仍有一段距离,立刻喊道,“瓦吉姆,往右动一动!” “阿加丰,碉堡!”罗曼几乎先后脚喊出了不同的命令。 根本没有任何的等待,瓦吉姆立刻操纵着坦克车体原地往右稍稍转动了一点角度,让卫燃可以用机枪压制对方的火力。同一时间,阿加丰也将炮塔向左转动,再一次瞄准了刚刚发现的混凝土碉堡。 当坦克再次停住,卫燃立刻扣动了扳机,而罗曼也在短暂瞄准之后,再次打出了一发炮弹! 伴随着车身的震颤,卫燃操纵的机枪弹道出现了上下摇摆,而那个被罗曼第一时间发现的火力碉堡,也炸出了一团杀伤力惊人的火焰团。 与此同时,在卫燃看不到的两侧,更多的坦克也相继停下开始朝着德国人的战壕集火。 在一声挨着一声的炮击中,这片战壕仅有的一些碉堡和机枪火力点被相继摧毁,甚至在稍作等待之后,卫燃还听到了喀秋莎火箭弹极速划过头顶时特有的哨音! “乌拉!”罗曼扯着嗓子一声大喊,同时双脚开始快速踩踏瓦吉姆的两个肩胛骨。 得到信号的瞬间,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瓦吉姆立刻给坦克提速,冲向了越来越近的反坦克锥。 而卫燃也开始频繁左右移动航向机枪,清除着狭小射界里所有敢于冒头的敌人。 在火箭弹密集的炸响声中,德国人的战壕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甚至离着他们有段距离的一片反坦克锥都被彻底摧毁,出现了一片足有十几米宽的缺损。 不等硝烟彻底散尽,离着近的几辆坦克便不要命的各自带着一队步兵迎头冲向了被摧毁的反坦克锥,而那些因为发现地雷的存在而暂时停下的坦克,也立刻开始利用火炮和航向机枪进行支援。 “侧面!” 充斥着噪音的坦克内部,罗曼说话的同时,也开始用靴子在瓦吉姆的后背上开始踩踏。 得到信号的瓦吉姆,立刻调转方向往右,冲向了德军战壕的右面。 “维克多!”阿加丰同样踢了踢卫燃的后背,随后将一箱机枪子弹递了过来。 “谢谢!”卫燃下意识的回应了一句,同时接过了对方手中的弹药。 “坦克里不需要谢谢,那是多余的废话。” 阿加丰话音未落,已经抽出一枚炮弹塞进了弹膛,随后解除了炮塔的锁定。 这么一会的功夫,瓦吉姆已经将坦克的速度提到了最高,近乎横冲直撞的一路跑到了德军坦克的侧面。随后碾压着一片烂泥地完成了转向。 而罗曼的鞋底,此时依旧在瓦吉姆的后背上快速敲击着,看他那意思,竟然是想绕到村子的侧面甚至背面! “维克多!” 罗曼喊出口的同时,也将脚离开了瓦吉姆的后背,后者粗暴的停下了坦克,将车头对准了德军坦克的侧面。 再次被撞到头的卫燃来不及回应,立刻扣动扳机,晃动机枪清扫着战壕里的德军。 “教堂!” 罗曼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阿加丰立刻转动炮塔,将火炮对准了村子边缘的一个破败的洋葱顶建筑。 “轰!” 伴随着罗曼踩动踏板打出的炮弹,那栋建筑的外墙立刻出现了一个打洞,原本藏在里面的机枪火力也跟着彻底哑火。 “冲进去吗?”眼瞅着这个小村子就要被拿下,瓦吉姆立刻大喊着问道。 “冲进去!”罗曼立刻大喊着给出了指令,“我们直接去村子里面,维克多,换好子弹了吗?” “换好了!”卫燃赶紧应道,同时暗自要求,这不要命的打法真可谓已经刻进了毛子的血管里。 话音未落,瓦吉姆已经再次给坦克提速,蛮横的从侧面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村子。 然而,还没等跑出去百十米,一声沉闷的爆炸却从彻底传来,剧烈的冲击波顿时让卫燃的屁股离开了座椅,同时嘴巴里也尝到了一丝丝的腥咸,就连耳朵,也瞬间失去了听觉,只能在嗡鸣声中看着身侧的瓦吉姆扯着嗓子大喊,感受着身体被惯性带着挤压到了身侧的车厢舱壁上。 “维克多!维克多!” 瓦吉姆继续分心呼喊着卫燃,同时尽量试图操纵着坦克艰难的挪动身体。 “没问题...”隐约能听到对方在喊自己的卫燃摆摆手,随后擦了擦嘴角,吐出了半颗带着血迹的牙齿。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一阵阵的剧痛。 试着捏了捏手腕的骨头,卫燃稍稍松了口气,用力一捏的同时对准身边的舱壁用力一杵,在一声让人牙酸但却被发动机噪音掩盖的脆响中,完成了手腕的脱臼复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约听到瓦吉姆喊道,“我们的右侧履带好像被地雷炸断了。” “把车头对准村子!”罗曼大声回应道,“维克多,还能操纵机枪吗?” “已经在做了!”瓦吉姆利用唯一还能运作的左边履带,艰难的在烂泥地的边缘挪动着车身。 卫燃摸了摸刚刚被磕掉的虎牙,忍着疼朝罗马比出个大拇指,随后握紧航向机枪,将眼睛再次凑到了观察孔附近。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出去维修坦克和送死没有任何的区别,但罗曼和阿加丰却并没有放弃战斗的打算,在这两人的配合之下,一发挨着一发的炮弹被打进了村子里的各个建筑,一次又一次的消灭着那些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的火力点。 同时,卫燃也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用机枪清理着朝他们冲过来的德军士兵,甚至就连瓦吉姆,都冒险打开了舱盖,用一支波波沙冲锋枪进行着还击。 片刻后,两辆t-34坦克并驾齐驱的送他们的身旁开了过去,径直冲进了村子,做到了他们这辆坦克原本想做的事情。 此后不到半个小时,这里的战斗也宣告结束,少数的俘虏也被那些步兵扭送到了一边。而除了卫燃之外的三人,也在枪炮声停止的同时,不分先后的钻出了坦克,紧接着边传来了花样百出的咒骂。 “老子的虎牙...” 卫燃抽抽着脸摸了摸牙床,随后将那枚被磕掉的牙齿塞进了屁股地下的坐垫里面,这才弯着腰钻出了坦克。 “维克多,你没事吧?”站在烂泥里的瓦吉姆第一个问道。 “掉了一颗牙” 卫燃用手掀开带有伤口的红肿嘴唇,露出了仍旧流血的牙床给对方看了看,随后这才蹲在坦克底盘上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同样站在烂泥里的罗曼没好气的解释道,“压到地雷了,炸断了右边的负重轮。” 说话的同时,罗曼指了指十几米外正撅着屁股在烂泥地里摸索的阿加丰,继续说道,“履带的损失估计也不小,等我们修好坦克,至少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知足吧!” 远处的阿加丰扯着嗓子喊道,“我们该庆幸至少维克多活下来了,他的运气可真好,挨了一发炮弹,还挨了一颗地雷,竟然只是掉了一颗牙。” “这算运气不好吧?”卫燃掏了掏仍有些耳鸣的耳朵眼,随后便发现脏兮兮的手指头上竟然还带着些许的血迹。 “已经算运气好了”瓦吉姆扯着嗓子喊道,“所以快下来帮忙吧。” 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们都是大嗓门了... 卫燃再次掏了掏耳朵,跳下坦克,帮着瓦吉姆和罗曼拆下了沉重的拖车纲缆,随后招呼着一辆坦克过来帮忙,把他们的坦克和刚刚被阿加丰找到的履带全都拽到了远处一块干燥的平地上。 “阿加丰,你跑的快,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吃的喝的。”罗曼从腰间抽出一支tt33手枪丢给阿加丰,一边蹭着鞋子上的烂泥一边稍稍压低了大嗓门说道,“带上维克多,顺便再带上个口袋。” “跟我来!” 阿加丰立刻丢下手里的工作,接过手枪顶上子弹,招呼着卫燃从炮塔后面解下两个破破烂烂的帆布口袋,踩着一条翻浆的履带印跑向了不远处的村子。 在前者的带领下,卫燃跌跌撞撞的跳过德军战壕,随意的钻进了一座看起了还算完整的民房。 可惜,这里面除了两具躺在报废机枪旁边的尸体之外,他们唯一找到的也不过是两罐已经开裂的德军罐头罢了。 阿加丰却并不在意,将那两个漏汤的罐头丢进帆布口袋,立刻招呼着卫燃装模作样的从仅剩的那面墙上的门离开,小跑着超过其余的坦克兵和步兵,一溜烟的直奔村子的最里侧。 “去那个房子!” 阿加丰从一具德军尸体身上捡起一支冲锋枪丢给卫燃,一番观察之后,指着一个看起来最完整,而且窗户都被木板钉死的房子低声喊了一句,招呼着卫燃钻进去之后,立刻关上房门,顺便还推倒了一张桌子顶住了房门。 试着拽了拽门,阿加丰满意的点点头,攥着手枪低声说道,“仔细找找,这种地方肯定藏着好东西,另外小心点,这里说不定藏得德国人。” 闻言,卫燃点点头,给手中的冲锋枪顶上子弹,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其中一个房子。 果不其然,这里确实放着东西,但却只是一箱箱根本没法拿来吃的子弹罢了。 阿加丰砸开一个木头箱子看了看,顺手从里面拿出几颗木柄手榴弹丢进了帆布口袋,随后招呼着卫燃离开房间继续探索。 第二个房间里,他们倒是找到了些德军配发的毯子,而阿加丰也是来者不拒,直接卷起四条毯子示意卫燃背在身上。 等他们进入最后一个房间,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笑意,这里面除了一大箱子还没来得及授予出去的二级铁十字勋章之外,其余靠墙的位置不但放着一箱箱的罐头和一包包的香烟。 甚至头顶的房梁上还挂着些香肠,最重要的是,他们在靠门的一张办公桌上,还发现了两瓶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葡萄酒,以及一篮子白面包和一大罐牛奶! 此时,外面已经可以听到苏军士兵的声音了,阿加丰不敢耽搁,立刻低声招呼着卫燃赶紧把头顶挂着的香肠都丢进口袋,而他则把面包、牛奶以及葡萄酒塞到了帆布袋子的最里层。 最后往快被装满的帆布口袋里塞了几盒罐头,阿加丰又贪婪的抓了一把不值钱的二级铁十字勋章揣进兜里,这才招呼着卫燃从半开的窗户钻出去。 “阿加丰” 卫燃拉住前者,伸手指了指窗户边缘的一个脚印,随后又指了指在窗子外面的脚印。 见状,阿加丰眼前一亮,背着帆布口袋翻出窗户,循着脚印快步往前,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木棚子门口。 扫了眼棚子里侧地面上的木板,阿加丰却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所有一番观察之后,将一些诸如铁犁之类的杂物堆在了那个木板上。 “先回去”阿加丰说话的同时,还用靴子搓了搓地面上残存的脚印。 闻言,卫燃跟着对方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走,没话找话的问道,“阿加丰,你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了?”阿加丰头也不回的问道。 “这个村子不大,但是怎么一个村民都没有?” “还能为什么” 阿加丰攥紧了拳头,“这一路打过来,这样的村子我们都遇到多少了,那些法吸丝哪一次不是杀了所有的村民,再烧毁所有的房子,最后再埋上各种地雷才跑的?” 卫燃张张嘴,还没等说些什么,阿加丰继续说道,“这里已经算好的了,毕竟那些德国人把这里当作了据点。你忘了之前路过的那些村子吗?那些被挂在树上的男人、女人、还有被丢进水井里的老人和孩子。还有那些被炸毁的桥梁和铁路、公路。” 说到这里,阿加丰的语气也越发的颤抖,“那些法吸丝,他们不止是想占领这里扩大领土,他们还想杀死这里所有的人,再换上他们的人。 现在我们打回来了,他们觉得这里保不住了,你觉得他们会把这里完整的还给我们吗?死心吧,他们只会彻底毁了这里!” 第517章 吓尿链狗的美食故事 卫燃跟着阿加丰返回抛锚坦克的时候,瓦吉姆和罗曼两人已经在受损的负重轮下挖出了一个足够大旳坑,此时他们正忙着拆卸被地雷炸坏的负重轮呢。 “收获怎么样?”罗曼停下手里的工作问道。 “弄回来不少好东西” 阿加丰将手枪还给罗曼,指了指身后的村子压低声音说道,“另外那里好像还藏着些德国人,我已经帮他们把地窖入口压住了。” “等下我们去看看,现在先过来帮忙吧。” 罗曼收起佩枪的同时,阿加丰已经将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塞进了坦克的驾驶位,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卫燃开始拆卸固定在车头装甲上的备用履带。 坦白说,修坦克绝对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体力活。不管是更换负重轮还是收拾那条被炸烂的履带,即便只是把履带销子砸出来,都需要有膀子力气才行。 他们在这边忙活的同时,跟在后方的一辆卡车沿着履带印开过来,一番询问确定没有人受伤之后,干脆的给他们丢下了一大桶柴油便扬长而去。 “他们不等着我们吗?”已经满身都是烂泥的卫燃问出了一句废话。 “前线的德国人在等着他们呢” 罗曼抡动大锤将破损的负重轮砸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修好坦克,然后尽快跟上。” “另外还要注意别被附近藏着的德国人干掉。” 瓦吉姆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车尾取下了一个装着黄沙的铁皮桶,往里面浇了一杯柴油之后说道,“不过趁着这点时间,我们倒是正好可以吃点东西。” “我记得昨天在被我们击毁的坦克里找到过半盒黄油的” 阿加丰甩了甩手上的烂泥,“就在弹药架附近挂着,刚刚我和维克多还找到了白面包和香肠,正好可以拿来煎一下。” “交给我吧” 瓦吉姆先是点燃了铁皮桶里浇了柴油的沙土,然后取下别在腰间的毛巾胡乱擦了擦手,弯着腰从坦克驾驶室里翻出了一个套着帆布套的平底锅架在了铁皮桶上。 不久之后,瓦吉姆又从炮塔里找出了阿加丰口中的那半盒黄油,从里面挖了两大勺甩在平底锅里。 等到黄油彻底融化并且弥漫出了诱人的香气,他也已经把不久前找来的白面包切开铺在了平底锅上,顺便还往锅边放了四根香肠。 趁着加热食物的功夫,瓦吉姆又取下固定在车上的手动加油泵和输油管,开始给坦克油箱加油。 虽然看起来把最轻松的工作都丢给了瓦吉姆,但卫燃却知道,相比罗曼和阿加丰,瓦吉姆做的其实是最辛苦的工作。 毕竟,不管是战斗还是行军,只要坦克的发动机没有熄火,他这个驾驶员就必须和沉重的操纵杆长时间扳手腕,等到战斗的时候,还要承受罗曼鼓点一样踹在后背上的脚丫子才行。 当然,另外两个人也不轻松,罗曼除了要指挥之外,还要兼任炮手的工作,而阿加丰这个装填手就更不用说了,毕竟那些炮弹的重量可不轻,更别提他还要兼顾给卫燃这个机枪手提供弹药,以及炮塔转向之类的工作。 相比之下,卫燃就要显得轻松的多,自然也就毫无争议的在维修坦克的时候要参与了更多的体力活。 瓦吉姆忙活的同时,卫燃也帮着阿加丰和罗曼给这辆坦克装好了新的负重轮,随后罗曼又喊来一辆还没离开的坦克帮忙,用钢丝绳把履带挂到了坦克的主动轮上。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主动轮缓缓转动的同时,也把履带顺利的披在了肩上。 紧跟着,瓦吉姆操纵着坦克碾压着履带一点点的后退,算是完成了修复的主要工作。 用一瓶缴获来的红酒送走了帮忙的坦克,瓦吉姆给锅里的香肠翻了个面,随后又跛着脚跑过来帮忙,四人合力将履带的两端连在了一起。 这么一番紧张的忙碌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场剩下的,除了他们之外,便只有另外两辆受损更加严重的坦克。 胡乱擦了擦手,众人各自从瓦吉姆的煎锅里拿了两片煎的焦香的面包和一根比面包略长些的香肠,随后又从罗曼找出来的一个玻璃瓶子里各自分了一根酸黄瓜。 “时间差不多了” 罗曼咬了一口夹着香肠和酸黄瓜的面包,抬手指了指村子说道,“我们去给其他车子帮帮忙,然后看看阿加丰说的那个地窖就出发吧。” “那就快点上车吧!” 瓦吉姆话音未落,已经将熄灭了篝火的铁皮桶重新挂在了车尾,并且给那个油腻腻的煎锅套上了帆布套。同时,卫燃也在阿加丰的招呼下,嘴里叼着略有些烫嘴的面包,将残存着不多燃油的油桶抬到了车尾,用绳子粗略的固定起来。 等所有人都上车坐在各自的位置,瓦吉姆也已经吃完了手中不多的食物。 这次根本不用罗曼指挥,他便操纵着坦克原地调头,碾压着履带印找上了其余两辆坦克,帮着他们挂上了履带并且收获了一些诸如香烟或者咖啡之类的小礼物,这才碾压着两条其他坦克留下的履带印,横冲直撞的开进了空无一人的村子。 在阿加丰的指引下,这辆坦克最终停在了当初他和卫燃翻找过物资的房子旁边。 各自拿上武器钻出坦克,阿加丰指了指被铁犁盖住的木板,只等到驾驶室里的瓦吉姆已经举起了一支波波沙冲锋枪之后,这才招呼着卫燃帮忙,把压住木板的铁犁之类的杂物一一搬开。 小心翼翼的撤掉木板,这木棚子里果然露出了一个用原木垒砌出来的方形地窖入口。 罗曼笑了笑,弯腰捡起一把生锈的斧头丢进去,同时大声用俄语喊了一嗓子“卧倒”!还不等斧头落地,地窖里果然传出来惊慌失措的呼喊。 “还真有人躲在下面?”罗曼嘀咕了一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柴。 根本不用解释,阿加丰便已经弄来一些柴油浇在木柴上,一根接着一根点燃之后,远远的丢进了地窖里。 很快,一声声用俄语喊出的求饶声便从地窖里传了出来,随后,便有个身材高瘦,穿的破破烂烂的男人爬了出来,老老实实的任由阿加丰把他推搡到了一边。 “下面还有其他人吗?”阿加丰别着对方的手腕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躲在地窖里?” “没...没有了,下面没有人了”这个男人结结巴巴的答道,“我是这个村子的木匠伊万。” “你是木匠?” 卫燃问话的同时却皱起了眉头,这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虽然说着纯熟的俄语,但他却一眼便发现了不对。这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他露出来的皮肤有些过于干净了,而且那似乎故意弄的乱糟糟的头型,怎么看怎么像普鲁士榛子头。甚至,他凑近了都能闻道发蜡特有的香味。 “对,我是个木匠!” 这个年轻男人老老实实的答道,“我是被德国人留下来修理房子的,其他人都被抓走了,你们总算来了,能...能给我些吃的吗?我已经被关在地窖里很久了。” “我们有...” “先等下” 罗曼没等阿加丰说完,便已经举起了一支拿在手里的佩枪,见状,刚刚松手的阿加丰也再次控制住了这个自称伊万的男人。 “怎么了?”阿加丰再次将伊万的一只手拧到背后,这才开口问道。 “让他把鞋子脱掉” “让他把上衣脱掉” 罗曼和卫燃不分先后的说道。 闻言,阿加丰愣了愣,立刻检查了一番这个男人的身上,见没有什么武器,这才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就像他们说的,把上衣和鞋子脱掉。” 自称伊万的男人看了眼罗曼手中举着的枪,然后又看了眼坦克里举着冲锋枪瞄准自己的瓦吉姆,犹豫片刻后,老老实实的脱掉破破烂烂的粗布上衣,随后又不情不愿的踢掉了脚上的鞋子。 “你们村子的木匠都穿的起德国生产的袜子了?” 罗曼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嘲讽,同时也从这个自称伊万的男人脸上看到了一丝丝没有掩饰好的慌乱。 还不等伊万开口解释,卫燃却已经上前一步抓住了伊万的手腕,将其举高之后,果然在他的左臂腋下的位置找到了一个“a”字样的血型纹身。 “看来你们村子的木匠不但能穿的起德国袜子,而且还知道自己的血型呢!” 卫燃冷笑着放下对方的手臂,“这是准备给你们村子里的军医看的吗?” 依旧没等伊万开口,阿加丰已经一脚揣在了他的膝盖窝上,随后又在他的左肋位置狠狠来了一拳。 等自称伊万的男人惨叫着摔倒在地,自始至终都用枪指着他的罗曼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递给阿加丰,头也不回的说道,“看看地窖里能找到什么吗。” 接过镜子,阿加丰小心翼翼的凑到地窖边上,借着镜子的反光以及地窖里仍在燃烧的木柴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直到确定地窖里没有人,阿加丰顺着搭在地窖里的木头梯子爬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将一个月牙形的金属牌丢了上来,咬牙切齿的喊道,“他是个德国宪兵!” 罗曼捡起那块亮闪闪的金属牌走回来,朝那个自称伊万的俘虏晃了晃,随后狠狠的摔在了他的脸上。 “所以你是个...让我想想....链狗?”卫燃双手撑着膝盖,用夹杂着一个德语单词的俄语问道。 “不是!那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 这名自称伊万的木匠大声的否认道,“我的纹身是莪妻子名字的首字母!她叫...” “她叫屙盗夫是不是?是个胸脯很大却留着小胡子的画家?” 本就对这名俘虏身份有所怀疑的卫燃笑呵呵的问道,“用不用我给你些时间?让你先把谎话编的没有漏洞再问?” 罗曼先是看了眼卫燃,随后蹲在这名俘虏的边上,用手枪顶着他的脑门问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你肯定知道吧?”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弄错了!我真的是这个村子里的木匠!我没说谎!” 这名链狗哭喊着哀求道,“放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是个木匠!” “我在地窖里找到了些东西”还没等罗曼继续问,阿加丰已经抱着一摞东西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闻言,卫燃立刻看了过去,而罗曼和瓦吉姆,已经一左一右的用脚踩住了这名链狗的双手。 等阿加丰将找到的东西一一放下,卫燃却挑了挑眉毛。 这些东西里除了一支ppk手枪和一套沾染着大量灰尘的链狗制服之外,还有一个黑色的硬马皮挎包。 在那名链狗惊惧的眼神下,卫燃小心翼翼的打开沾染着大量泥土的挎包。 这包并不算大,但里面不仅有一台罗伯特相机,而且隔舱里还有几个长短不同的配套镜头和胶卷密封筒,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小块金条和一块手表。 罗曼等人不一定知道,但攻读战争史专业而且在红旗林场进修过的卫燃却清楚的很。这款相机,尤其配套的那几个长焦、超长焦镜头,可都是二战时在敌后活动的德国间谍和军事侦察人员专用的稀罕玩意儿! “这些东西都是从下面的土豆堆里发现的”阿加丰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串金银戒指丢进了木头箱子里,“这些金戒指是在地窖的墙缝里发现的。” “木匠先生,不打算解释解释吗?”罗曼蹲在这名俘虏的面前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是这个村子的木匠。”这名链狗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看来我们要单独聊聊了” 卫燃突兀的用德语问道,这下,不止那明链狗下意识的看向卫燃,就连罗曼等人都愣了愣。 “你应该知道你们自己建造的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吧?” 卫燃蹲在对方的身边,用手指甲轻轻在他的肚皮上划了划,语气中带着蛊惑说道,“相信我,我比你们集中营里的那些医生更专业。等下我会在你的肚子上划开一个十厘米的口子,然后切开隔膜找到你的肠子小心翼翼的扯出来。” 稍稍停顿了片刻,卫燃再次在对方腹部的位置用手指甲轻轻划了一下,见对方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这才不紧不慢的继续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德语说道,“不用担心,我的技术很好的,到时候我会用两根缝衣线在你的同一根肠子上分别打两个节。 当然!当然!你不用害怕,我会提前给你打一针吗啡的,到时候你不会感觉到疼。让我想想...” 卫燃摘掉坦克帽,用力拍了拍自己满是汗渍的脑门,让语气和表情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癫狂、兴奋乃至浓浓的期待继续说道,“然后我会把你的肠子从两个节中间切开,把连接着胃袋的那一端一点点的扯出来。” “别说了...别说了!”这名链狗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恐惧。 卫燃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用手量了一下刚刚在对方腹部划过的位置和嘴巴之间的距离,然后继续保持着刚刚的表情和语气,并且额外加了一丝丝认真的成分说道,“看来我们的木匠还听得懂德语你,既然如此,额外告诉你个只有医生才知道的小秘密吧!” 卫燃故意停顿了片刻,这才慢悠悠的吓唬着对方,“根据我的经验,人类的肠子大概有四米到六米那么长,只要我切开的位置没有选错,只要开始的时候我用缝衣线绑的够紧,你短时间之内就不会死,甚至了连血都不会流多少。” 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卫燃继续用戈尔曼教给自己的套路恐吓着对方,“我会把连接着胃袋的那一头扯出来,先绕过你的脖子,到时候你会因为脖子感受到自己的腹腔温度起一片鸡皮疙瘩。然后我会把它送到你的嘴巴边上,到时候你就能尝尝...” “呕——”这名已经被卫燃吓到的链狗直接吐了出来。 卫燃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如果那么做,你肯定是会死的,我猜大概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吧!不过这么热的天气,肯定会有苍蝇围上来,他们会在你的肠子上产卵,还会...” “别说了!别说了!” 这名脸色苍白但嘴角却挂着血和口水以及呕吐物的链狗一边呕吐一边哭喊着哀求道。 “给你两个选择吧!” 卫燃再次在对方的肚子上用指甲盖轻轻划了一下,但这次,这名链狗却像是把他的手指头当成了手术刀似的,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就要往远处躲。 “给你两个选择” 蹲在原地的卫燃没有移动位置,依旧笑眯眯的的说道,“要么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的问题,要么咬紧牙让我试试刚刚脑袋里冒出来的天才想法,如果你选后一个,我保证不会再多问一个字母。” “我...” “请用俄语”卫燃站起身,笑眯眯的用德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可听不懂德语。” “你们想问什么?”这名链狗面若死灰的问道。 “你的身份”罗曼先是看了眼卫燃,这才用俄语问道。 “宪兵队里的翻译”这么链狗绝望的答道,“主要负责和当地人进行沟通。” “是和被抓住的游击队沟通吧?”瓦吉姆用力踩住对方的手掌,“比如变着花样折磨他们的时候?” 见这名链狗不说话,瓦吉姆压抑着怒气说道,“剜掉眼睛,切掉老二,挂在树上活活渴死,或者在街头烧死,甚至把那些游击队员的手脚塞进履带里碾烂!你们这些混蛋会的花样可多了! 你想不想一个个都试一遍?我可是见过不少被你们虐杀过的尸体的。” “给我个痛快吧”这名链狗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们,快杀了我吧!” “先别急”卫燃拿起装着相机的挎包问道,“这东西从哪来的?” “旁边那栋房子。” 这名链狗哀嚎着答道,“我躲进地窖之前去旁边那栋房子里拿的,我只是想拿点值钱的东西活下去,那些戒指和金条,还有手表也是我在里面找到的。” “或者我们试试另一个选择?”卫燃换上德语问道。 “我说的是真的!” 这名链狗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我知道我们这些宪兵落到你们手里是什么下场,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被你们抓住,那些德国士兵或许不会说别的,但肯定会先把我们指认出来,我不想被折磨死,求求你了,相信我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维克多,你刚刚对他说了什么?”罗曼好奇的朝卫燃问道。 卫燃摊摊手,“给他讲了个美食故事,他被感动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那名链狗,“我没说错吧?” “没有!没有说错!” 这名链狗脸色惨白的回应了卫燃,同时也下意识的扭动身体往远离他的方向躲了躲。 “所以别让故事变成现实”卫燃重新在这名俘虏旁边蹲下来,“最后问你一遍,相机从哪来的?” “那栋房子里,真的是那栋房子里!”这名链狗哭喊着重复着同样的答案。 “瓦吉姆,能把你刚刚切面包用的刺刀借我用用吗?” 卫燃转过身,背对着俘虏挤眉弄眼的说道,“另外再帮我找找有没有吗啡,我记得昨天才在一个德国士兵的身上用过的。” “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瓦吉姆明显也是个机灵鬼,立刻跛着脚走到坦克驾驶舱的位置,弯着腰从里面拿出了一支油腻腻的刺刀,转身一边往卫燃的方向走,一边配合的胡言乱语道,“吗啡用光了,最后一支昨天就被你用在上一个俘虏身上了。” “那就没办法了” 卫燃接过瓦吉姆手中的刺刀,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残存的黄油,再次蹲在俘虏的身边,故作遗憾的说道,“看来你只能忍着点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我用我的妈妈发誓!我说的全是真的!”这名俘虏痛哭流涕的重复着,他的裤裆处也弥漫出了一股浓郁的骚臭味。 见状,卫燃用刀背轻轻划过对方的腹肌,笑眯眯的问道,“我暂时相信你了,现在说说那栋房子是谁用的,那些东西又是属于谁的。” “德克上尉!他是我们的队长!” 这名链狗惊惧的看着在自己的腹肌上滑动的刺刀,语气颤抖着答道,“他平时都在那栋房子里,不过,昨天晚上他就被离开了,我和其他几个宪兵都是留下来监督逃兵的,平时...平时我都跟在他的身边。” 扭头看了眼对方裤裆处不断扩大的尿渍,本就没打算动手的卫燃将手中的刺刀还给了站在一边的瓦吉姆,站起身说道,“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你只知道这些?”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罗曼开口问道,说话的同时,也已经把手指头搭在了低垂着的手枪扳机上。 这名链狗的脸色变了变,紧张的大声喊道,“我知道德克上尉去了哪里!我还知道有几个乌克烂人在为他工作!我见过他们的脸!” “看来你还有点价值” 罗曼说话的同时,已经捡起对方刚刚脱掉的破衣服,团成一团粗暴的塞进了这名链狗的嘴里,眉开眼笑的说道,“帮我把他绑在我们的坦克炮管上!等我们追上大部队之后就把他交给政委同志! 我敢保证,到时候不但瓦吉姆的身份问题可以顺利解决,说不定我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军功章呢!” ------题外话------ 二合一更新 第518章 老乡? 在近乎荒废的农田土路上,几辆掉队的坦克相互之间拉开距离,沿着清晰旳履带印记慢悠悠的前进着。 在这队坦克的最末尾,一辆炮塔上刷着“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的t-34坦克炮管上,却挂着个已经换上了全套链狗制服的男人。 这名被卫燃等人抓住的俘虏保持着屁股朝前脸贴炮盾,双手双脚环抱炮管的别扭姿势,每当他准备往炮口方向移动一点距离,免得被撞的头疼时,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左下角,打开舱盖驾驶坦克的瓦吉姆便会给这辆坦克加一脚油门,重新让俘虏撞上坚硬的炮盾。 闷热的坦克内部,罗曼嘬了一口呛人的莫合烟,又接过阿加丰手中的红酒瓶子灌了一大口,这才扯着嗓子说道,“趁着还没追上大部队,我们先把东西分一分怎么样?” “我没意见” 阿加丰第一个给出了回应。 “我也没意见”瓦吉姆将酒瓶子递给身边的卫燃之后,这才大声回应道。 “我也没意见”卫燃直接将红酒递给了身后的阿加丰,他现在牙床还隐隐作痛呢,这个时候喝酒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串金银戒指算一份,小金条算一份,手表和手枪一起算一份,相机算一份。” 罗马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先挑吧!” “让瓦吉姆先来吧”阿加丰接过卫燃传回来的酒瓶子建议道,“他毕竟还欠我们好几瓶伏特加呢。” “我没意见”卫燃干脆的回应道。 “我要戒指吧!”瓦吉姆倒也没有推辞,笑呵呵的说道,“到时候我可以从里面挑些漂亮的送给我的妻子。” “你呢?”阿加丰坐回自己的位置朝卫燃大喊着问道。 “你想要什么?”卫燃大声反问道。 “金条吧!”阿加丰答道,“我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他们需要钱改善一下生活。” “你呢?”罗曼朝卫燃喊道。 “相机!”卫燃想都不想的给出了答案,这可是完成回归任务之一的关键物品。 “看来留给我的只有手表和手枪了” 罗曼从挂在身边的帆布袋子中里取出众人各自想要的东西分出去,最后这才拿出手表戴在手腕上,“你们谁要手枪?我已经有一只了。” “我就算了” 瓦吉姆先把那一串金银戒指当作项链挂在脖子上,随后拍了拍身侧挂着的冲锋枪大声回应道,“波波沙比手枪好用多了,而且我可不想它在我的裤裆里走火,我还想和我的瓦连京娜以后再生几个孩子呢。” “我也不用了,我对那种看起来像是女人用的小手枪可没兴趣。” 阿加丰说话的同时,竟然从他自己旁边的帆布口袋里掏出了一支装在牛皮枪套里的p38手枪得意的晃了晃,“而且我也有手枪了,这是还莪和维克多去村子找吃的东西时在战壕里捡到的。” “你呢?”罗曼看向卫燃,“你不会也捡到了手枪吧?” “我捡了一支冲锋枪” 抱着相机包的卫燃指了指头顶,“但我这里的空间太小了,上车的时候就被我丢掉了。” “既然这样,你留着用吧!”罗曼说话间,慷慨的将刚刚拿出来的ppk手枪连同牛皮枪套一起递给了卫燃。 “那我就不客气了”卫燃接过手枪顺势说道,“等我研究下这台相机怎么用,然后我们拍几张照片吧?” “这个提议不错”罗曼痛快的应承下来。 阿加丰收好了金条和手枪,一边点上颗缴获来的德国香烟一边问道,“罗曼,你觉得我们把挂在炮管上的那个交给政委之后,有没有可能拿到一枚卫国勋章?” “我觉得不太可能” 罗曼摇了摇头,“不过至少每人拿到一枚战功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瓦吉姆的身份肯定可以得到解决,我能保证。” “罗曼,听我说罗曼。” 瓦吉姆回过头,认真的大声说道,“我的身份,至少等我们夺回哈尔磕夫再讨论怎么样?” “为什么?”罗曼不解的问道,“瓦吉姆,这次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瓦吉姆索性开启了很少用到的车内通话系统,单手按住喉部送话器,在频道里解释道,“我答应了我的妻子肯定会夺回我们在哈尔磕夫的家,所以先让我继续战斗怎么样?这个时候我不想冒险,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夺回哈尔磕夫再找政委同志谈这件事情吧?” 罗曼和看过来的阿加丰以及卫燃对视了一眼,最终在频道里答道,“好吧,那就按你说的,但是你也要知道,万一...” “战争总要死人的” 带着杂音的通话频道里,瓦吉姆的语气格外坦然,“既然死了,以什么身份死又有什么区别?我只不过是个走路一瘸一拐的拖拉机驾驶员而已,能有机会驾驶坦克和德国人战斗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其他的那些真的不重要,我现在做梦都在想着的,是尽快拿下哈尔磕夫,然后找出我藏起来的那箱付伏特加请你们喝一杯。” “你答应我们的,就一定要做到。” 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卫燃,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我们三个人要亲眼看着你把你说的那箱酒挖出来,如果到时候你骗了我们,我们会把你也绑在炮管上。” “维克多说的没错!”阿加丰紧跟着开起了玩笑,“而且到时候我一定会让炮塔转上一天一夜再停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瓦吉姆开心的回应道,“不过到时候你们可要都在才行。” “放心吧!” 罗曼笑呵呵的说道,“就算只是为了伏特加,我们也会一个不少的在旁边看着你把那些伏特加挖出来的,少一瓶都不行。”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扎波罗什夺回来”阿加丰愤懑的说道。 “还有基辅”罗曼追加了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名。 “所以你们三个其实都是乌可烂人?”卫燃后知后觉的问道。 “当然!”瓦吉姆抢答了卫燃的问题,扯着嗓子答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罗曼才同意我驾驶这辆坦克的。” “毕竟我们的愿望是一致的” 罗曼敲了敲厚重的炮塔,和阿加丰以及瓦吉姆异口同声的说道,“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 说完,这三个人便先后发出了畅快且饱含了希望与信心的爽朗笑声。 “维克多,你来自什么地方?” 瓦吉姆将再次传到自己手里的酒瓶子一口清空,顺着打开的舱口丢出去之后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不会也来自乌可烂吧?”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这已经算是开着坦克回家了。”罗曼笑呵呵的调侃道。 “让你们失望了” 正在摆弄相机的卫燃笑着答道,“我来自喀山,喀山你们肯定知道吧?伏尔加河的边上。” “当然知道”阿加丰一脸羡慕的答道,“安全的大后方,你的家人肯定都很安全吧?” “或许吧...” 卫燃忍不住想起了在华夏的藤县浴血厮杀的李鹤仙等人,想起了白洋淀里的那些此时此刻仍然年轻的长辈们。安全吗?或许... “我的瓦连京娜在基洛夫” 瓦吉姆开心的说道,“她现在肯定很安全,我决定参军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去服装厂工作了。” “我的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去了斯维尔德罗夫斯克,那里也非常安全。” 阿加丰一脸笑意的说道,“除了我最小的一个妹妹,其他人都在乌拉尔工厂工作。” “罗曼,你呢?”卫燃扭过头问道,紧跟着却发现坦克里只剩下了发动机的声音。 罗曼不太自然的笑了笑,而阿加丰也用靴子轻轻踢了踢卫燃头上的坦克帽。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卫燃尴尬的低下了头,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的这台相机。 在履带吱呀呀的转动中,这辆挑着俘虏的t-34坦克在瓦吉姆的驾驶下,沿着泥泞道路上的履带印前进了许久,罗曼却又突兀的开口说道,“他们都死了,41年,都死在了基辅战役里。” “抱歉” 卫燃重新扭头看着罗曼,他的声音几乎被发动机完全掩盖住了,但罗曼却只是摆了摆手。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重新低下头,继续熟悉着手中相机的各种功能和使用方法。 而瓦吉姆和阿加丰,也相似是去了聊天的玉忘,只剩下那名抱着炮管的俘虏,时不时因为坦克颠簸发出一声发动机噪音掩盖的惨叫。 跟着前面那几辆坦克沿着履带印开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这一路上,他们隔三差五便能看到因为各种原因抛锚乃至被击毁的坦克,同时也能看到被装甲洪流碾压过的德军阵地。 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功夫,众人总算听到了来自正前方的交火声,同时也看到了从前线抬回来的伤员,乃至繁忙的运输卡车和各种后勤车辆。 “瓦吉姆,找地方补充弹药!” 沉默了一路的罗曼开口招呼了一声,不等他身前的瓦吉姆回应,又扭头看向卫燃,“维克多,搞清楚那台相机怎么用了吗?” “搞清楚了” 卫燃赶紧回应道,说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这款相机照片的时候,还是在红琴林场的情报窃取课程里涉及到的一些历史资料上,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实物。 好在,经过这一路的研究,他至少已经勉强搞清楚了一些拍摄必须的功能。 “既然这样,趁着俘虏还在,趁着我们还没有开赴前线,等下一起拍一张合影吧!”罗曼说完,已经抓着周围的扶手,将上半身探出了一直开启的坦克舱盖。 第519章 坦克上刺刀 夕阳的余晖下,一辆炮塔上刷着“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的t-34坦克停在了路边。 在它身后被夕阳染红旳天空上,还能隐约看到时不时飞过又或者带着浓烟坠落的飞机。 在它昂扬的炮管上,还屁股朝前趴着一个满脸灰尘的德军链狗。但在炮塔周围,包括卫燃在内的四个人已经或坐或站的找好了位置,任由火红色的夕阳洒在了他们的身上、脸上和坦克帽上。 “准备好!看镜头!” 一个大尉军衔的政委举着众人缴获来的相机,用取景框圈住了坦克上的众人。 “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罗马突兀的喊道。 “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阿加丰和瓦吉姆跟着喊了出来,紧接着,这声口号又变成了激昂有力的“乌拉”,在清脆的快门声中,像涟漪一般扩散到了整片临时营地的各个角落。 直等到这振奋人心的欢呼传到远处,那位大尉政委这才走过来将相机还给了卫燃。 “特罗沙大尉,这个俘虏就交给你了。”罗曼说完,格外正式的朝对方敬了个礼。 “他会俄语”卫燃一边将相机收进包里一边主动提醒道。 “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招待他的。” 特罗沙大尉回应了一个敬礼,放下手之后继续说道,“而且等你们的政委回来,我也会通知他的,另外,你们确定不用休息,直接上战场吗?” “当然确定,他们正在前线和德国人的坦克打的热火朝天,我们现在可没心思休息。”罗曼说到这里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建筑轮廓,“那里应该就是托马洛夫卡了吧?等我们攻下那里再休息吧!” “既然这样,你们稍等我一下。” 特罗沙大尉说完,招呼着等在身边的两个蓝帽子士兵把那位在炮管上趴了好几个小时的俘虏摘了下来,而他自己,却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帐篷。 “罗曼,我们真的把俘虏交给那个步兵营的特罗沙?”阿加丰低声问道。 “反正都是第五集团军的,交给谁都一样。” 罗曼浑不在意的说道,“而且我们的政委同志现在正在前线呢,我们总不能继续用炮管挑着他送到前线去吧?” “说的也是”阿加丰摘下坦克帽,用手抓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我只是担心被抢了属于我们的军功章。” 闻言,瓦吉姆撇撇嘴,“只要能打德国人,那些东西根本不重要。” “不用担心这些” 卫燃拍了拍已经装进包里的相机,“有刚刚的合影在呢,谁也没办法抢走我们的功劳。” “说的有道理”阿加丰闻言立刻松了口气。 “别浪费时间了,先把油桶里剩下的油加满,然后补充弹药。”罗曼说话的同时,已经和阿加丰不分先后的踩着沾满烂泥的履带爬上了坦克。 不过,还没等卫燃和瓦吉姆去解下坦克尾部背负的油桶,那位钻进帐篷的政委特罗沙也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将手里拿着的一瓶莫斯科牌的伏特加塞给了离着最近的瓦吉姆。 “拿着吧,这是送给你们的小礼物。”特罗沙开口说道,“同志们,活着回来。” “阿加丰,我记得中午找到一罐牛奶的。” 罗曼笑着说道,“去拿出来看看坏没坏,如果没坏就送给政委同志吧。” 说到这里,罗曼将炮弹壳丢了下去,“特罗沙,帮我们转交给那些伤员吧。” “谢谢!”特罗沙手忙脚乱的接过阿加丰抛过来的一罐牛奶。 “坦克手不需要说谢谢,那是多余的。” 阿加丰重复了一句曾经和卫燃说过的话,紧接着便和罗马像两个等着挨锤子的地鼠似的,一次次的缩回坦克炮塔里,将一枚枚的空弹壳丢了出去。 送走了再次朝他们敬礼的特罗沙大尉,卫燃和瓦吉姆合力协作给坦克加满了然后,然后四人又以接力的方式补充了足够多的弹药。 很快,坦克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瓦吉姆灌了一大口伏特加,将酒瓶子递给了身后的罗曼,当后者扬起酒瓶子的时候,他也踩下了油门,驾驶着坦克冲向了前线。 暗淡的夕阳下,平原战场上随处可见报废的坦克,随处可见蒸腾的浓烟,这里面有和他们一样的t-34,有轻型的t-70,还有从英国和美国人手里得到的丘吉尔或者谢尔曼。 当然,还有蒸腾着火焰的各型德国坦克,只不过相比之下,它们的数量要少了许多。 在剧烈的颠簸中,这辆迟到的坦克和酒驾的坦克兵飞速掠过一小片被烧毁的森林,又掠过一辆虽然履带断裂,但仍在转动炮塔捕捉目标的坦克。 “嘎吱”一声,瓦吉姆随着罗曼停止踩踏自己的手背,也瞬间停住坦克。炮塔吱呀呀的转动中,昂扬的炮管也跟着低垂,最终瞄准了几百米外另一样同样被打断了履带的德军坦克。 “轰!” 沉闷的开火声中,被停车时的惯性拍在装甲板上的卫燃都没来得及看清那辆德军坦克的情况,瓦吉姆便再次推动了操纵杆,兜着圈子冲了出去。 以卫燃能想到的形容,这不见边际的战场上演绎的,完全就是一场坦克和坦克之间的血腥拼刺战! “穿甲弹!” 罗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阿加丰立刻抱起一枚炮弹塞进了炮膛。 不等他打开锁死的座圈,瓦吉姆已经在罗曼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德军方向几辆正在夕阳下一次次开火的坦克! “来了!”卫燃跟着绷紧了神经,双手也下意识的握紧了身前的机枪。 在他焦灼的等待中,这辆不要命似得t-34坦克,灵巧的躲避着对面打来炮弹,迅速拉近着和敌人之间的距离。 渐渐的,观察孔里出现了撞在一起的苏德坦克,出现了身上燃着烈火从炮塔里钻出来的的德军士兵,也出现了拿着手枪跳到对面坦克上疯狂射击,随后中枪牺牲的苏联红军。 那一刻,卫燃承认自己怕了,在这实打实的钢铁碰撞中,人类的肉体战斗力已经成了可以完全忽略的砝码。 但同时,人类的精神力量反而开始占据了上风。 恐惧会让你握不住操纵杆,会让你抱不动本就沉重的炮弹,甚至会让你在狭小闷热的坦克里突发幽闭恐惧症。 同样,勇气却又能让人短暂的忘记生死,在这场战争机械的对决中迸发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离他最近的瓦吉姆,他的驾驶技术足够可靠,他的勇气和信念也足够坚定。 再加上周围众多坦克和坦克残骸的掩护,总算是幸运的躲过了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将座驾与敌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到了肉眼可视的范围之内。 “左手边那个躲在残骸后面的大个子!”罗曼大声喊了一嗓子,进一步确定了选中的目标。 “大概400米!”瓦吉姆扯着嗓子喊道,说话的同时,再次用力推动了手中的操纵杆。 “贴上去!”罗曼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回应。 与此同时,卫燃也扣动了扳机,用尽力气稳住身形的同时,推动枪托让枪口喷出的火焰扫过了两个从德军四号坦克里爬出来的坦克兵。 很快,狭窄的视野中再次出现了罗曼准备攻击的目标,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清,那竟然是一辆豹式! 万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因为瓦吉姆的转向,又一次失去了射击视野,同时也预示着,他们已经多开那个即将转向他们的吓人炮管! 重新用额头的坦克帽顶住装甲板,卫燃把眼睛凑到观察孔后面继续寻找着目标。 前后没过多久,那辆豹式坦克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只不过和刚刚那匆匆一瞥相比,这次两者之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 可在他斜后方的罗曼,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出停车的指令,更没有打出炮膛里的那颗穿甲弹。 “两百米!”瓦吉姆扯着嗓子喊道。 “还记得下雨天那次怎么做的吗?”罗曼大声喊道。 “记得!当然记得!” 瓦吉姆猛的停下了车子,等那辆豹式也跟着停车转动炮塔的时候,却立刻操纵着坦克再一次借助残骸掩护兜起了圈子。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在卫燃看不到的身后,已经有几辆t-34稳稳的停住,移动炮口对准了豹式的装甲。 两声清晰可闻的开火声之后,恰巧在观察孔里再一次看到那辆坦克的卫燃,也清楚的看到了它正面装甲爆出的火花。 可惜...相对那辆豹式坦克的正面装甲,他们的炮弹明显威力不够。相反,其中一辆却被对方的火炮捅穿了装甲! “冲上去!”罗曼猛的喊道,“撞它的左手!” 瓦吉姆没有给出任何口头上的回应,但卫燃却在这辆最高时速也不超过60公里的铁坨坨里感受到了一丝丝所谓的推背感! “抓稳了!”瓦吉姆大声提醒众人的同时,恨不得将他那条稍稍长了一小节的右腿踩进了油箱里! 再次被惯性挤压到身侧舱壁上的卫燃艰难的讲眼睛凑到了观察孔后面,可惜,飞速晃动的视界让他根本来不及瞄准发现的任何木标!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中,卫燃的脑袋也不受控制的又一次撞在了厚实的装甲板上,这一次,连他的鼻子都没能幸免于难,在酸疼中流出了些许血迹。 与此同时,他屁股底下的这辆坦克,也用厚实的车头狠狠的撞上了豹式坦克的左前方的履带。 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的瓦吉姆几乎在被弹起的身体坐回椅子上的同时,便借助惯性和身体的重量拉动了其中一根操纵杆。顿时,这辆t-34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划着弧线往右侧后退! “轰!” 沉闷的炮火声中,卫燃在观察孔里看到那辆豹式坦克的火炮炮口喷出一团亮眼的火光的同时,也下意识的缩着脖子闭上了眼睛! “嗡——”的一声颤音中,他只觉得坦克车身跟着晃了一下,但却也仅此而已。 “没打中?”卫燃愣了愣,赶紧将眼睛凑到了观察孔后面。 此时,远处已经有更多的坦克冲向了那辆豹式,同时,这辆豹式也跟着罗曼指挥的这辆坦克转动着炮塔和车身。 双方都清楚的知道,虽然t-34的76毫米火炮或许打不穿豹式的正面装甲,但这么近的距离,那薄薄的侧面可根本扛不住。 然而,刚刚瓦吉姆的那一下撞击可不是单纯的野蛮冲撞,重达几十吨的坦克以50多公里的时速撞上去,那辆豹式的左侧履带早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而它跟着转动坦克底盘的动作,无疑成了压断那条履带的最后一根稻草。 “嘎吱!” 几乎在那辆豹式的履带断开,负重轮碾压上泥土的瞬间,瓦吉姆便再次停住坦克,重新推动操纵杆,操纵着这台原本倒退的t-34划出了一个朝向左前方的弧线,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即将再次朝他们开火的致命炮管! 几乎在他们让开视线的同时,原本跟在他们身后赶来的另外几辆坦克,立刻瞄准了那台豹式隐约露出的侧面,一发接着一发的打出了各种口味的炮弹! 等到瓦吉姆驾驶着坦克兜了个圈子,远远的停在一辆4号坦克侧面,任由罗曼用炮管里那颗穿甲弹给对方车体侧面开出一个足以让弹药架殉爆的大洞时,鼻子流血的卫燃也隐约看到了那辆豹式身上蒸腾起的火光。 第520章 战损 在炮火和夹杂其中的惨叫声中,战线被苏联红军的坦克、装甲车乃至头顶的战斗机一点点的向前退进,艰难的靠近着远处的托马洛夫卡,并最终被德军死死的挡住陷入了僵持。 此时,距离卫燃等人加入战场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但在残酷的战场上,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对于所有人来说却格外的漫长,甚至就连夕阳都已经把身体缩到了地平线以下,只剩下了一小块红色的脑瓜顶,为大地上正在厮杀旳灵长类提供着仅有的照明。 在战场的最前线,瓦吉姆操纵着t-34坦克猛的停下,航向机枪的观察孔后面,卫燃紧张的看着相距不过百米远,那辆正在泥塘边艰难转动身躯的三号突击炮,同时死死的扣住扳机,用机枪弹幕笼罩着对方车顶的观察窗。 “轰!” 在坦克的震颤中,嘴里叼着烟的罗曼猛踩踏板打出了一枚炮弹。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运气不好,这枚炮弹却并没有命中3号突击炮脆弱的侧面装甲,反而好死不死的因为对方的转向打在了厚实坚硬的火炮防盾上! “穿甲弹!”罗曼大喊的同时,也在快速踩踏着瓦吉姆的后背,而身侧的阿加丰,也已经将一枚穿甲弹塞进了炮膛。 “嘭!” 瓦吉姆驾驶着坦克狠狠的撞上了陷在烂泥里的3号突击炮侧面,强制阻止着它继续转动车身。 同时,阿加丰也在罗曼的要求下,快速转动炮塔,让炮管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朝着他们转动炮塔的四号坦克! “轰!” 在身下坦克的震颤中,罗曼打出的第二枚炮弹先一步命中了那辆4号坦克,但几乎同时,被他们命中的坦克打出的炮弹也命中了他们的炮塔边缘。 从炮塔蔓延至整辆坦克的剧烈嗡鸣声中,阿加丰刚刚抱起来的炮弹也“当啷”一声砸在了地板上,他整个人紧跟着也摔倒在地。与此同时,卫燃也在巨响中不由自主的捂着严重耳鸣的脑袋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惨叫。 “阿加丰!”罗曼车长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嗓子。 阿加丰摇摇晃晃的坐起来,把手伸向了脚步的炮弹。然而,还没等他摸到炮弹,又有一辆德军三号坦克却狠狠的撞到了他们的坦克车尾,随后还朝着炮塔尾部打出了一发炮弹。 剧烈的震动下,阿加丰一个狗啃泥重新摔在了底板上,这一次,他却再也没能爬起来。 “哐当!” 瓦吉姆直接推开了驾驶位的防弹装甲舱盖,拎着手边的冲锋枪便跳了出去。 见状,罗马也抽出了手枪,顺手又从身边的帆布口袋里拎出来一枚当初卫燃和阿加丰在村子里缴获的德军手榴弹,推开头顶的舱盖,口中大喊着“乌拉”跳了出去。 当温热的风从开启的驾驶位舱盖吹进来,然后又裹挟着坦克里呛人的浓烟从炮塔舱盖吹出去的时候,卫燃也艰难的弯下腰打开了逃生口的盖板跳进了腥臭的烂泥里。 伸手掏了掏耳朵,卫燃看了眼手指头上的暗红色血迹,立刻拿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波波沙冲锋枪。 “咔嚓”一声顶上子弹,他匍匐着身体,浑浑噩噩的沿着坦克底盘下面的烂泥爬向了车尾的位置。 等他站起身的时候,一眼便看到车头位置的罗曼已经跳到了那辆三号突击炮的炮塔上,此时正将手中的波波沙冲锋枪枪管塞进去疯狂的扣动扳机呢。 离着他最近的罗曼则跳到了那辆正在后退的三号坦克身上,抓着对方的炮塔挪到车尾,用牙齿拽掉了手榴弹的拉火线准备塞进炮塔后面的缝隙里。 但这辆三号坦克里的德军坦克兵同样没有坐以待毙,此时快速转动的炮塔上的舱盖已经掀开了一小半,正有一支拿着枪的手伸出来! “哒哒哒!” 卫燃立刻举枪扣动扳机,用点射压制住了微微开启的舱盖。准确的击中了伸出来的那支胳膊。 可与此同时,刚刚将手榴弹卡进缝隙里的罗曼也被这辆三号坦克细长的炮管扫落摔进了烂泥塘里,渐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轰!” 罗曼放置的手榴弹总算炸响,但除了让这辆三号坦克的发动机格栅冒出了浓烟之外,它那宛如小脑萎缩的炮塔却仍在转动!甚至就连车身都开始转向,显然是准备用航向机枪解决卫燃以及仍在突击炮上扫射的瓦吉姆! “卧槽你大爷!” 卫燃嘴里蹦出一句国骂,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赶在它的航向机枪开火之前跳上坦克,讲冲锋枪捅进还没来得及关上的舱盖再次扣动了扳机! “轰!” 这辆三号坦克终究还是在匆忙中打出了最后一发炮弹,但这枚炮弹却只是砸在了卫燃等人乘坐的t-34坦克侧面的履带上,便彻底偃旗息鼓。 “哐当!” 卫燃掀开舱盖,变换角度对准这辆三号坦克里的其他几名乘员再次扣动了扳机,直到整个弹鼓里的子弹被彻底清空,这才松了口气。 “罗曼,你没事吧?” 卫燃扯着嗓子朝坐在烂泥巴里的罗曼喊道,随后却发现对方只是张着嘴却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货哑巴了?” 卫燃掏了掏耳朵,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跳下坦克,将罗曼拉起来,后者揉了揉后腰却是根本没敢站直身体。只是瞪圆了眼睛,一边喊着什么,一边指向了不远处的瓦吉姆。 顺着对方的手指头看过去,卫燃却刚好看到瓦吉姆已经将一颗冒着烟的德军木柄手雷丢进了那辆突击炮的舱口里,随后手忙脚乱的跳下来,抱着脑袋躲到了t-34的车尾。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罗曼也拽着他的胳膊重新扑倒在了烂泥里。 当腥臭的泥水灌进卫燃鼻孔甚至嘴巴里的时候,他那近乎失灵的耳朵也听到了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挣扎着重新坐起来,卫燃发现瓦吉姆正靠着他们那辆t-34的车尾嘿嘿嘿的傻乐,满是污渍的脸上,那口被莫合烟熏黄的牙齿却格外的显眼,见卫燃看过来,他甚至还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再次伸手拉起罗曼,两人搀扶着回到了t-34坦克的边上。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的情况。 刚刚的拼杀中,他们解决了远处的一辆4号坦克,解决了一辆三号突击炮,顺带手还拿下了一辆皮薄炮小的三号坦克。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此时,这辆t-34坦克的车头抵着被殉爆炸毁的三号突击炮的右侧车身,车尾则贴着那辆撞向他们的三号坦克。 除此之外,那辆被他们解决的四号坦克在最后关头打出的炮弹,也在他们的炮塔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弹痕,连带着,也让那句 “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被划掉了至关重要的地名。 而那辆被卫燃解决的三号坦克,也用最后那一炮击毁了他们的负重轮和履带,而它在第一次撞击车尾之后打出的那发炮弹虽然没有击穿炮塔,但好死不死的在弹跳中砸在了发动机上。 但相比这些,此时仍在坦克里的装填手阿加丰,无疑是他们最担心的。 三个泥猴子一样的人对视了一眼,罗曼第一个指了指被卡住的坦克说了些什么。 瓦吉姆同样说了些什么,起身爬上坦克检查了一番发动机之后看,无奈的摇摇头,径直走向了驾驶舱口的位置。 三人依次钻进熄火的坦克里,卫燃帮着装填手阿加丰检查了一番,随后却叹了口气。 他的身上没有什么可见的伤口,但他的脖子却弯折成了正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 朝罗曼和瓦吉姆摇了摇头,卫燃帮着已经断气的阿加丰摆正了位置,默不作声的坐回了属于机电员的位置。 罗曼朝瓦吉姆使了个眼色,等后者锁死了驾驶舱盖之后,他也伸手将头顶的舱盖关上锁死。 陷入了黑暗的t-34坦克舱室里,罗曼揉了揉后腰,在舱壁上抹掉手上的烂泥之后,摸着黑找出了一个装满烟叶的铁盒子,熟练的卷了一颗莫合烟。 “嗤!”的一声轻响,细小的火柴棍被擦燃,罗曼用手捧着凑到嘴边,在外面传来的隆隆炮声中,点燃了叼着的烟卷。 用了嘬了两口,罗曼重新点燃一根火柴,借着微弱又短暂的焦黄火苗,将烟卷塞到了阿加丰的嘴里。 片刻后,呛人的烟雾渐渐飘散开来,罗曼手中那颗火柴也彻底燃尽,只剩下了些许的细长火星,从他的指尖飘落,最终被黑暗吞噬。 “你们的情况怎么样?”罗曼开口问道。 “我没什么事”瓦吉姆第一個回应道。 “我的一只耳朵好像听不到了” 卫燃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加大了些,拍了拍挂在身侧的波波沙说道,“其余的没事,顺便刚刚还捡了一支冲锋枪,但是没有子弹了。” “我这里有子弹,有很多呢。”瓦吉姆话音未落,已经从脚边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弹鼓递给了卫燃。 “谢谢” 卫燃接过弹鼓给冲锋枪换上,同时不忘问道,“罗曼,你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被那辆破坦克在后腰上敲了一棍子” 罗曼说话的同时已经重新卷上了一颗莫合烟,随后将装着烟丝和烟纸的铁皮盒子递给了瓦吉姆。 片刻后,昏暗的坦克内部再次被火柴的微光点亮,弥漫的呛人烟气,也跟着浓郁了些。 “我抽不了这个” 卫燃拒绝了瓦吉姆递来的烟丝盒子,顺手从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盒缴获的德军香烟塞进了嘴里。当呛人的尼古丁味道穿过口腔进入气管,他也跟着冷静了些。 第521章 藏在烂泥里的坦克手们 “现在讨论下眼前的情况吧” 罗曼看了眼阿加丰的尸体,沉吟片刻后继续说到,“阿加丰死了,如果我们继续战斗下去,我需要一个装填手。当然,我们也可以拿着枪和之前缴获的手雷去和周围的德国坦克战斗,或者继续在这里等着,等天色再晚一点,大概就可以回去了。” 说到这里,罗曼用力猛嘬了一口手中的卷烟,在亮起的猩红再次暗淡之后,这才喷云吐雾的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很快就会有一辆新的坦克和新的装填手。” “我觉得可以修好这辆坦克” 瓦吉姆第一个回应道,“之前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如果我们的坦克损毁了,等我们能分配到新的坦克或许要等很久,而且很可能我们也会分开。” 说到这里,瓦吉姆在昏暗的坦克里悄悄锤了锤自己旳腿,“而且...万一把我分配到别的坦克车组里,他们因为我是个瘸子不愿意用我呢?还有,我是顶着别人的身份来的,万一...” “你有把握修好这辆坦克吗?”罗曼不等对方说完便开口问道。 “有把握!肯定有把握!” 瓦吉姆自信的说道,“刚刚我看过了,发动机损毁并不严重,而且周围有这么多被打坏的坦克,我们只要去拆一些零件过来,肯定能修好发动机,履带和负重轮也是!” 闻言,罗曼沉默了片刻,重新嘬了一口烟说道,“我们还需要一个装填手。” “让我来吧” 卫燃碾灭抽了没两口的烟说道,“这工作应该不难,而且就算少了航向机枪,应该也不会影响什么。” “既然这样,我们就修好这辆坦克!” 罗曼干脆的做出了决定,紧跟着却又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想办法活下来才行,最重要的是,等天黑之后,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德国人,肯定会打扫战场,我们必须躲开他们。” “藏在那辆被我炸毁的突击炮下面吧!” 瓦吉姆掐灭了手中的莫合烟建议道,“它已经被炸烂了,不管我们的人还是德国人,肯定都不会关注他。” “那就这么决定了!” 罗曼话音未落,已经站起身,通过观察口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先躲起来。” “阿加丰呢?”瓦吉姆追问道,“让他留在这里吗?” “让他留在这里吧” 罗马最后一个掐灭了烟头,“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场战斗里,维克多,你和阿加丰换个位置,然后找十颗...五颗吧!找五颗穿甲弹顺着逃生口丢下去用烂泥埋好。还有,记得把撞针拆下来,万一我们没能回来,你就带着撞针想办法回去。” “这些交给我吧!”卫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炮弹丢到坦克外面,但还是痛快的应承下来。 “瓦吉姆,我们先去周围看看哪里有我们需要的零件。”罗曼说着,已经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头顶锁死的舱盖。 “拿着枪”卫燃将刚刚换上了弹鼓的波波沙递了过去。 “我们出去之后记得把舱盖锁死,另外把逃生口打开。” 说完,罗曼从兜里掏出一根手指头长短的蜡烛头递给卫燃,然后才和瓦吉姆各自拿着波波沙冲锋枪离开了坦克。 等驾驶位和炮塔的舱盖先后被离开的两人从外面关上,卫燃弯腰打开了脚下刚刚锁死的逃生口,随后又分别关上了其余两个舱盖。 划燃火柴点上罗曼递来的蜡烛,卫燃将其固定在炮闩附近,随后找出了车里仅有的几样工具,拆下了火炮的撞针。 借着那截蜡烛头的微弱光芒,卫燃先将阿加丰的尸体一点点的挪到机电员的位置并且用绳子绑好,然后又挑出十颗穿甲弹顺着逃生口丢出去藏好,这才吹灭了蜡烛,拿着当初罗曼给自己的那支ppk小手枪,躲在昏暗里耐心的倾听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的交火声。 渐渐的,观察窗的外面已经彻底被夜色笼罩,唯一能看到的,也只剩下了时不时升起的照明弹。 大半个小时之后,清晰的敲击声从外面传来,卫燃也瞬间绷紧了神经。 “维克多,快出来,记得拿着毯子和吃的东西。” 听着从车头航向机枪的观察孔外面传来的呼喊,卫燃立刻松了口气,手脚麻利的将白天时候和阿加丰一起捡来的毯子,以及那个装满食物的帆布口袋一起带上,顺着逃生口离开了坦克。 “撞针拆下来了吗?”手里拿着冲锋枪的罗曼蹲在车头一侧低声问道。 “拆下来了”卫燃伸手拍了拍衣服口袋。 “快走吧” 罗曼招了招手,示意卫燃跟着钻进了旁边紧挨着的那辆三号突击炮的残骸下面。三人合力在臭烘烘的烂泥坑里铺了一条毯子,然后枕着一条卷起来的毯子并排躺好。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帆布口袋放在胸口,而罗曼则伸手从里面抽出了不久前那位特罗沙政委送他们的莫斯科牌伏尔加。 “还剩半瓶” 罗曼晃了晃酒瓶子,拧开盖子之后凑到嘴边灌了一小口,然后递给了躺在另一边的瓦吉姆。 “足够我们喝了”瓦吉姆说完,也跟着灌了一口,“维克多,你也来点吧。” “我就算了” 卫燃摆摆手拒绝了递来的酒瓶子,伸手从帆布口袋里掏出两块面包分给他们,“我的牙龈还在出血呢,你们喝吧。” “这個时候你更需要喝一口” 瓦吉姆接过面包之后并没有收回酒瓶子,“下次有机会喝到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算了,你们喝吧。”卫燃再次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咬了一口。 “快点吃吧,然后把毯子弄脏盖上。”罗曼一边啃着干硬的面包一边接过了酒瓶子。 简单的吃了些面包顺便喝光了仅剩的伏特加,三人将毯子沾满烂泥盖住了身体和武器,随后还往脸上抹了抹。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耐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对于卫燃来说,躺在这腥臭的烂泥里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尤其他还能时不时的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烂泥里钻进了他的裤管、袖口甚至领口。 但比这更难熬的,却是被烂泥持续带走的体温,以及在耳边嗡嗡响的大蚊子。不过另一方面,越来越稀疏的交火声,也让他们忍不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坦克维修工作。 伸手从旁边的履带上抠下一团烂泥抹在脖子上,卫燃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毯子,便听到了一阵德语交谈声。 “这辆突击炮已经报废了”一个德国士兵低声说道。 “去那辆苏联人的坦克里看看”另一个德军士兵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去三号坦克里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片刻的等待之后,最先说话的德军士兵回应道,“这辆苏联坦克的舱盖锁死了,只有逃生口开着。” “进去看看!” “怎么会停在这种鬼地方” 接到命令的德军士兵抱怨了一句,在卫燃三人的暗中注视下拿着手枪小心翼翼的钻到了t-34坦克的底盘下面。 “只有一个死人,另外发现了一台我们的罗伯特相机。”这名德军士兵惊喜的说道。 “炮弹还在吗?” “在!” “把我的相机拿出来,另外在逃生口附近埋几颗手榴弹。”发号施令的德国军人说完,另一个声音跟着说道,“队长,三号坦克里的人都死了”。 “带走士兵牌就可以了,记得把位置也记下来,等我们打退了那些苏联人再来带走他们。”话音未落,说话的这位便转身离开。 等到周围彻底没了声音,卫燃小心翼翼的掀开身上的毯子,接过瓦吉姆递来的刺刀,一点点的爬出来,摸着黑凑到了逃生口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割断了拴在逃生口盖板上的手榴弹拉火线。 挖出埋在烂泥里的手榴弹,卫燃左右看了看,重新爬进了突击炮低矮的底盘下面。 片刻之后,一队苏联士兵也赶到了这里。 “这里有一辆t-34!”一个苏军士兵低声说道。 “快看看里面有没有活着的人!” 说话的这人语气中带着期待,而那熟悉的嗓音,也让藏在突击炮下的三人立刻认出来,他正是当初送他们伏特加的那位政委特罗沙! “舱盖锁死了,说不定有伤员!”那名苏联士兵的语气中也多了些期待,随后便在卫燃等人的注视下钻进了坦克底盘下面。 “逃生口开着” 这名士兵顿了顿,不久之后便打开了驾驶位的舱盖,“政委同志,里面只有一个机电员的尸体。” “这辆坦克我好像见过,还给他们拍过合影。” 特罗沙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听到坦克里的那名士兵说道,“炮弹还有一些,另外撞针已经被拆走了,看来这辆坦克还能用。” “把尸体抬...” 特罗沙说道一半却停住了,随后卫燃等人便看到他似乎转了个身。 “里面有相机吗?”特罗沙问道。 “没有?” “把尸体抬出来吧”特罗沙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政委,炮弹带走吗?”坦克里的士兵问道,“这里面还有十几颗炮弹。” “不用了” 特罗沙稍稍抬高些声音,“先放在这里吧,等我们完成这场战斗之后再来把它和炮弹一起带走。对了,你们谁的水壶是满的?” “我的是满的” “我的也是满的” “留在这辆坦克里吧” 特罗沙说完,已经帮着把阿加丰的尸体抬了出来,“我认识他,让我想想,他好像叫阿加丰,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第29坦克军的装填手。” “我已经记下他的名字和部队番号了。”一名士兵低声说道。 “抬回去吧!”特罗沙说完,顺手将一包香烟和一个用反坦克步枪子弹壳做的煤油打火机放在了打开的驾驶位舱盖上。 目送着特罗沙带着士兵和阿加丰的尸体走远,罗曼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他应该已经猜到我们就在附近了”。 “他怎么猜到的?”瓦吉姆明显有些不信。 “走吧,看看他留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然后看看我们今晚能不能把它修好。”话音未落,罗曼已经第一个爬了出去。 第522章 无法启动的坦克(二合一更新) 时不时被照明弹点亮的夜空下,卫燃三人披着吸满了泥浆的毛毯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趴窝的t-34坦克边上。 拿起整齐摆在驾驶位舱口的水壶拧开,罗曼仰脖子灌了一口带着些许伏特加味道的清水,然后这才靠在泥泞的履带上低声说道,“我就说他已经猜到了我们在这里。” “他可真厉害” 瓦吉姆低声赞叹了一句,转而好奇的问道,“可是他为什么...” “那位政委恐怕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罗曼回应了对方尚未完全问出口的疑惑,转而说道,“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该去找些能用的零件了。” “我去拿扳手” 瓦吉姆说完,猫着腰绕到了坦克的侧面,从将工具箱里能用到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而卫燃则顺手拿起了特罗沙政委特意留下来旳那支煤油打火机。 在瓦吉姆的带领下,三人在时不时升空的照明弹提供的短暂光亮下,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几十米外另一辆趴窝的t-34旁边。 “就是这辆吧” 瓦吉姆低声说道,“它的炮塔侧面被击穿了,不过好在没有殉爆,所以我们应该能找到能用的。” “我来拆负重轮和履带”罗曼说话间已经绕到了坦克正面。 “维克多,过来给我帮忙。”瓦吉姆招呼着卫燃绕到了坦克后面,猫着腰爬了上去。 “需要我怎么做?”卫燃低声问道。 瓦吉姆解下充当披风的毯子指了指四周,“等下用毯子把我盖起来,如果有漏光的地方记得遮掩一下。另外,去坦克里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电台零件。还有,德国人说不定放了炸弹。” 说话间,瓦吉姆取下别在腰带上的一个l型“坦克钥匙”,连同他身上披着的毯子一起递给了卫燃。 这所谓的坦克钥匙,说白了更像个专门开舱盖的通用扳手。虽然大多时候,不管是作战还是行军,坦克乘员为了方便逃生一般都不会从里面锁死舱盖。 而这辆坦克的舱盖,无疑是那些趁着夜色打扫战场的苏联红军士兵锁死的。 接过瓦吉姆手中的扳手和毯子,卫燃等前者轻手轻脚的掀开了格栅并将上半身趴在上面之后,立刻将他盖的严严实实。 稍等了片刻,躲在毯子下面的瓦吉姆先是用手摸索了一番,随后又从领口里掏出一个用皮绳栓着的德军方盒子手电,用手攥住灯口,这才接通电源匆匆看了一眼。 前后不到两秒,瓦吉姆立刻熄灭了手电筒,用扳手开始拆卸需要的零件。 而在泥浆毯子外面,卫燃也小心的绕到坦克正面,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锁死的驾驶位舱盖。 回头看了看四周,卫燃将上半身探进舱口并且同样用身上的毯子盖住了身体,这才冒险点燃了打火机。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皱起了眉头,这里面的状况堪称惨烈,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能看到血迹飞溅后留下的痕迹以及撕裂的坦克兵制服碎片,至于里面的车组成员,却已经被带走了。 转过头看了眼机电员的位置,卫燃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辆坦克根本就没有机电员,更没有配置电台。但在机电员的位置,却蜷缩着一只半大狗子的尸体。 这只狗子的脖子上,还被它曾经的那几位主人挂上了一枚被血迹染成暗红色的勇敢徽章。甚至在它小小的脑瓜顶上,还被打扫战场的苏联士兵放了一朵不知名的黄色野花。 “你也是个勇敢的机电员” 卫燃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小块没吃完的面包,轻轻放在了那只耳朵和鼻孔都残存着血迹的小狗旁边,随后默默的熄灭了打火机,将上半身缩回来,重新锁死了带着血腥味的舱盖。 “去拆负重轮吧”刚刚一直在车头位置拆卸备用履带的罗曼轻声说道。 默不作声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扳手,迈步绕到这辆坦克的侧面,小心翼翼的拆卸着同样脱落了履带的负重轮。 “我先把履带送回去”罗曼低声招呼了一句,随后用一根绳子,拉着拆下来的履带板就往回走。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卫燃也已经拧开了一个负重轮上的所有螺栓。在两人的合作之下,重量超过100公斤的负重轮被两根包裹了布条的撬棍别了下来,重重的倒在了提前铺好的毯子上。 “还需要多久?”忙完的罗曼凑到瓦吉姆边上,隔着挂满泥浆的毯子问道。 “马上就好了。” 瓦吉姆的回应显得沉闷了一些,不过紧接着,他便关闭手电筒,掀开毯子递出来个长条的气缸盖和几条仍在滴油的金属管路以及一些油腻腻的零件。 片刻的等待后,瓦吉姆又拆下来几颗螺丝丢进罗曼捧着的气缸盖里,这才低声说道,“有这些就足够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罗曼将手里的气缸盖递给瓦吉姆,“你抱着这个回去,我和维克多负责负重轮。” “我们还有个麻烦” 瓦吉姆接过装满零件的气缸盖抱在怀里,趁着卫燃和罗曼试着用毯子拖动负重轮的时候,继续低声说道,“我们把发动机修好之后,根本没有试启动的机会,只有等明天战斗开始的时候才行,否则的话,这么暗的天色,就算我们想开回去,说不定也会被当成德国人,到时候是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那就等明天”罗曼想都不想的做出了决定。 闻言,瓦吉姆点点头,转而朝卫燃低声说道,“维克多,撞针还在吗?” “在呢”卫燃赶紧从兜里将撞针掏出来递给了对方。 “等下我把撞针也装上,负重轮就交给你们了。” 瓦吉姆说着,已经将这撞针拴在了脖子上那根用来垂挂手电筒的皮绳上。 “你自己警惕点” 送走了瓦吉姆,卫燃重新抓住毯子,和罗曼合力拖拽着,一点点的艰难往回走。 当他们费尽了力气,将负重轮也送回去的时候,瓦吉姆已经趴在打开的发动机格栅旁边,盖着脏兮兮的毯子开始忙活了。 稍稍喘了口气,罗曼指了指坦克低声说道,“维克多,那个蜡烛头还在吗?把它拿过来,顺便再拿条毯子过来。” “马上” 卫燃擦了擦眼角的烂泥和汗珠,立刻顺着车头驾驶位的舱口钻进坦克,借着不久前特罗沙留在这里的打火机提供的微光,顺利找到了那颗仅有手指头长短的蜡烛头。 最后额外拿上一条毯子回到罗曼身边,两人合力将毯子挂满了烂泥,用它在需要更换的负重轮旁边围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点燃了蜡烛头。 借着这仅有的,但却随时能给他们引来致命子弹甚至炮弹的亮光,两人费尽了力气,总算把辛苦弄回来的负重轮换了上去。 等卫燃和罗曼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的时候,瓦吉姆那边也刚好完成了工作。 “现在就差把履带弄上了” 罗曼吹熄了蜡烛,靠着刚刚换好的负重轮喘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最危险的一环了。” “给锤子包上毯子吧”瓦吉姆建议道,“这样声音说不定能小一点。” “还可以给履带销子垫上一只鞋子”罗曼指了指不远处的三号坦克残骸,“那里面肯定有鞋子,等我去找一只回来。” “我去吧” 卫燃将扳手和背上的冲锋枪递给罗曼,胡乱抹了抹满手的烂泥,这才扶着履带站了起来。 循着血腥味小心翼翼的钻进炮塔,卫燃扣上头顶的舱盖之后,这才掏出特罗沙政委留下的那枚子弹壳打火机点燃。 借着焦黄的小火苗,他这才第一次看清了这辆当初被自己用冲锋枪拿下的坦克内部的情况。 没有被搬走五個车组乘员无一例外全都死于波波沙冲锋枪的扫射。他们的嘴里此时都含着各自的半块士兵牌,周围不但有翻动的痕迹,连车载电台也都被砸毁了。 甚至,他都能从其中两个成员尸体怪异的坐姿判断出,他们的屁股底下,说不定就塞着什么一碰就炸的好玩意儿。 毫无疑问,就像那些德国士兵在他们的坦克逃生口附近埋了手榴弹一样,这小手段大概率是那位特罗沙政委安排人布置的。 “活着的时候给小胡子打工,死了反倒要帮苏联打工,也是苦了你们了。” 卫燃宛若神经病似的感叹了一句,然后这才小心的从一具尸体的脚上脱下来一只靴子。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伴随着“当啷”一声轻响,一个带有鹰徽的金属烟盒也从这靴筒里砸在了地板上。 伸手捡起烟盒,卫燃将其打开之后发现,这里面除了不多的几支香烟和几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金戒指之外,盖板上还粘着一张在这个时代算是罕见的彩色照片。 借着打火机的小火苗,他可以清晰的看到,照片里是个穿着裙子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的身后,还能看到一个大大的谷仓和几只奶牛。 “又要多一个漂亮的小寡妇了” 卫燃再次嘀咕了一句,弯腰将这烟盒连同里面的东西放在那具德军士兵的胸口,随后这才熄灭了已经有些烫手的简易打火机,单手拎着臭烘烘的靴子爬出了炮塔。 接过卫燃递来的靴子,罗曼指了指德军的阵地方向,“维克多,盯着点周围的情况,等下我们可能要发出些动静。” “交给我吧!” 卫燃直接从三号坦克的残骸上跨到了t-34坦克的底盘上,随后将身体紧贴着炮塔,背对着罗曼二人举起了从金属本子里拿出的望远镜。 在他的身后,瓦吉姆找出一条不知道从哪来的德军皮带穿过断开的履带两头,随后又用绞盘将其拧紧,一点点的缩短着两块履带之间的距离。 片刻之后,罗曼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履带销子,以完全相反的方向,从外面往里捅进了履带上的链接孔。 紧接着,瓦吉姆也将卫燃找来的靴子垫在了销子上,而罗曼,也举起包裹着布条的锤子耐心的等待着。 几乎在苏军阵地打出的照明弹升空的同时,他手中的锤子也敲在了靴子的鞋面上。 “咚” 一声并不算明显的敲击声过后,那跟沾满了烂泥的销子也跟着进去了一小节。 静等了片刻,见周围没有动静,罗曼耐心的等着头顶那颗照明弹落下,又等着第二颗照明弹升起的瞬间,这才稍稍加大了力气,第二次敲击在了垫着靴子底的履带销子上。 如此慢的让人心焦的敲击声中,那根细长的履带销子总算是被彻底砸了进去。 “维克多,下来吧”罗曼低声喊道。 “弄完了?”卫燃赶紧收起望远镜,跳下坦克问道。 “只剩下最后两份工作了” “首先是找机会试试能不能发动” 罗曼踢了踢履带继续说道,“销子是反方向砸进去的,等成功发动之后,还要往前走一段距离,然后把销子从里面往外重新砸进去,不然的话,开不了多远履带就该脱落了。” “只要能发动,这些工作用不了多久的。” 瓦吉姆指了指炮塔,“我们去坦克里面躲着,还是去那辆德国突击炮的下面躲着?” “周围有什么动静吗?”罗曼朝卫燃低声问道。 “没什么动静”卫燃摇了摇头,“除了不要钱的照明弹。” “那就去坦克里吧”话音未落,罗曼就要往坦克上面爬。 “等一下”瓦吉姆伸手拉住了罗曼。 “怎么了?”罗曼低声问道。 “如果...” 瓦吉姆在苏军阵地升起的照明弹下看了眼卫燃和罗曼,“如果到时候我们的坦克没办法发动的话,让我做装填手怎么样?我都开了这么久的坦克了,还没亲手装过一发炮弹呢,这说不定...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驾驶这辆坦克战斗了。” 罗曼和卫燃对视了一眼,犹豫片刻后,在照明弹缓缓的下落中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如果这辆坦克没办法启动,你就做装填手。” “谢谢”瓦吉姆说完,这才松开了罗曼沾满烂泥的肩膀。 “坦克手不需要说谢谢,那是多余的废话。”罗曼微笑着说出了上一任装填手阿加丰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不说谢谢,等我们打下哈尔磕夫,我请你们喝伏特加,算上阿加丰的那一份。”瓦吉姆同样微笑着做出了承诺。 “我们等着你的伏特加” 说完,让出装填手职位的卫燃已经绕到了坦克的正面,顺着打开的驾驶位舱口钻了进去,同时还不忘拿走了特罗沙留下的那包香烟,以及旁边的三个水壶。 在细碎的磕碰声中,三人钻进坦克之后小心翼翼的关上并且锁死了舱盖,随后又把之前顺着逃生口丢下去的穿甲弹一一搬上来擦干净了上面的烂泥。 “尝尝德国人的罐头吧” 在众人用布条挡死了可能透光的观察孔之后,罗曼也从兜里掏出了仅剩不到五厘米高的蜡烛头点燃,随后从身边的帆布口袋里掏出了三个德军罐头。 “可惜没有酒了” 瓦吉姆灌了一口特罗沙留下的淡水,砸吧着嘴寻找着水里淡淡的伏特加味道。 “我这里还有几口,拿去喝吧。”卫燃说着,已经取出酒壶递给了身后的罗曼,顺便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德军罐头。 “留着吧”瓦吉姆最先拒绝道,“等战斗开始之前再喝。” “确实要留到战斗开始的时候” 罗曼拒绝了卫燃递来的酒壶,将眼睛凑到潜望镜边上看了看,随后一边开着罐头一边低声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先安排一下作战计划吧。” “你是车长,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瓦吉姆想都不想的说道。 “那也要有计划才行” 罗曼低声说道,“如果我们的坦克能启动,瓦吉姆,还是你来驾驶坦克,尽量往我们选的坦克侧面绕。” “明白” 瓦吉姆用刺刀撬开罐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你每次的作战计划不都是这么一句嘛,我早就记住了。” “这次不一样” 罗曼抿了一口罐头里的汤汁,看着炮闩上不断跳动的烛火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的坦克没办法发动,我们就多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卫燃和瓦吉姆便齐齐的看了过来。 罗曼笑了笑,用叉子从罐头里挑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如果我们的坦克没办法启动,我们就多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瓦吉姆立刻说道,“刚刚你们已经答应让我做装填手了,到时候让维克多回去吧。” “我们还需要一个藏在坦克外面的人” 罗曼突兀的抬起头,“如果我们的坦克不能动,如果德国人冲过来,我们需要外面有人能保护我们,让我们尽可能多的打出几发炮弹。” 闻言,瓦吉姆陷入了沉默,如果坦克真的没办法发动,不管坦克里面还是坦克外面都一样的危险。无非谁先死谁后死的区别而已。 “维克多,我想做装填手。”瓦吉姆看着卫燃,明灭不定的烛光中,那张满是烂泥的脸上却可以看出明显的祈求之色。 “好吧”卫燃沉默片刻后干脆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决定了” 罗曼低下头,“如果明天坦克能发动,维克多做装填手。如果没办法发动,维克多,你就躲在那辆德国人的突击炮残骸里掩护我们,保证别让那些德国佬把手榴弹丢进坦克里。” “如果我们的坦克被击毁了,你就逃回去吧。”瓦吉姆补充了一句,伸手摸着炮闩,最终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从打开的罐头里捏出一块肉丢进了嘴里。 “吃饱了就休息吧”罗曼放下已经被清空的罐头盒,“我来放哨。” “我来吧”卫燃指了指驾驶舱盖,“我这里的视野好一些。” “如果你困了可以叫醒我”罗曼说完,探头吹灭了即将燃尽的蜡烛头。 陷入黑暗的坦克内部,瓦吉姆默不作声的吃着手中的食物,卫燃也小心的打开了刚刚锁死的舱盖,借着外面不时升空的照明弹,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在这并不平静的夜色中,时间一分一秒的缓慢流逝,双方时不时打出去的照明弹也渐渐停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夜空开始飘起了绵密的细雨,微凉的雨滴砸在脸上,也让本有些困倦的卫燃稍稍清醒了些。 探出上半身扫了眼东方地平线晕染出的朝霞,卫燃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的钻出坦克,对准紧挨着的三号突击炮残骸解开了腰带。 然而,还没等这泡尿撒完,他却猛的发觉有些不对。侧耳倾听片刻,卫燃立刻扣紧腰带,朝着身后苏军阵地的方向举起了望远镜。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发现视野范围内全是坦克!清一色的t-34坦克!没有步兵跟随的坦克! “罗曼!瓦吉姆!” 卫燃此时已经顾不得大喊会不会引来德国人的注意,甚至还捡起一根撬棍用力的敲击着厚实的装甲板,“快试试启动坦克!” “怎么了?!”罗曼第一个推开头顶的舱盖,紧跟着,他便听到了身后苏军方向传来的发动机轰鸣。 “瓦吉姆!启动坦克!” 几乎在罗曼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对面德军的阵地也传来了隆隆的炮火声! “快点!”卫燃拎着锤子喊道,紧跟着,罗曼也拿着两根坦克销子跳了下来,等着给履带完成最后的维修工作。 “我在启动了!”瓦吉姆死死的按着启动开关焦躁的喊道。 然而,除了启动机宛如哮喘般的轰鸣,和车尾不断冒出的汩汩黑烟之外,那颗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坦克发动机消极的回应却让他们的心头越来越凉! “轰!” 沉闷的炮声中,苏军阵地开来的坦克已经开始开火了,这也预示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500米范围之内!但对于困在战场中央的三人来说,德国人的坦克距离他们恐怕连两百米都不到了了! “还能不能启动?!”全身都是烂泥巴的罗曼扯着嗓子问道。 “我已经在努力了!”瓦吉姆大声回应的同时,根本就没松开启动开关。 “来不及了!” 罗曼从突击炮的残骸上跳到了正在努力启动的t-34上,丢掉手里的履带销子问道,“瓦吉姆,你要做装填手吗?” 最后试着启动了一次发动机,瓦吉姆转身就往装填手的位置移动,同时大声喊道,“维克多,我的位置脚底下还有两个弹鼓!” “维克多” 已经钻进炮塔的罗曼指了指车头左侧的方向,“这个方向是我们唯一的射界,其余方向就交给你了,别让德国人的士兵摸上来。” 卫燃咬咬牙,大声回应道,“放心交给我吧!” “如果我们被击毁了,你立刻逃回去。”罗曼话音未落,已经哐当一声关上了头顶的舱盖。 左右看了看,卫燃跑到驾驶位的舱口,从里面拿出了刚刚瓦吉姆提到的两个弹鼓,关上舱盖之后,弯着腰躲到了突击炮的车头阴影里,从底盘下的烂泥里拽出了一捆德军手榴弹。 说来可笑,这唯一算得上能对德国坦克构成威胁的单兵武器,还是昨天晚上那些打扫战场的德国人亲手埋在坦克下面,又被他自己亲手挖出来的。 片刻后,只有罗曼和瓦吉姆在内的t-34坦克炮塔,在缓缓转动中对准了车头左侧的方向,化作一座无法移动的火炮阵地,在被硝烟笼罩的黎明中,焦灼的等待着送上门的猎物。 第523章 为了夺回故土 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惨烈的坦克厮杀伴随着第一缕朝阳拉开了帷幕。凭借数量优势的第五坦克集团军抛弃了步兵的协同,开始了快速进攻,并且在短时间之内,便将迎击的德军往后推了将近一公里的距离。 与之对应的德军,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也开始凭借着河流和村镇的掩护进行着绝地反击。而在不久之后,德军的第8航空军也在轰鸣中加入战场! 这些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给进攻中的苏军坦克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同时也让被压缩的德军坦克得到了喘息之机,甚至他们在那些俯冲轰炸机丢下的炸弹协助下竟然开始将战线往苏军的方向推进! 在这反复拉锯的战场上,昨天被丢弃的那些双方坦克残骸反倒成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不但双方坦克因为顾忌被阻挡射界没有往坦克废墟靠,就连头顶呼啸耳朵的俯冲轰炸机,似乎都不愿意把炮弹浪费在这些地方。 相反,苏德双方的担架兵、医疗兵,却把这些残骸当成了暂时躲避战火的宝地。 腥臭的泥塘边,被两辆德军坦克战场残骸挤在中间的t-34却并没有闲着,罗曼正在用周围能找到的德军坦克履带加厚正面的装甲,显然是准备把这辆坦克当作固定火炮用了。 而瓦吉姆却趴在t-34的车尾认真的维修着发动机,显然还想让它重新跑起来,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找出了一小瓶油漆,把炮塔上那句象征着回家的口号重新刷了一遍。 只有卫燃,此时正趴在那辆三号突击炮残骸的车顶,举着望远镜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隆隆的炮火声和钢铁的撞击声中,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此时就在他们的坦克火炮在正对着的方向不远处,正有几个伤员躲在曾被罗曼亲手击毁的那辆4号坦克后面,接受着医疗兵的治疗。 相隔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不但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伤员身上蔓延出来的鲜血。甚至,他都可以认出来,刚刚把一名伤员抬到这里的担架兵,恰恰是那位特罗沙政委!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个发现告诉那两个正在忙碌的伙伴,远处竟然横冲直撞的跑来一辆冲向苏军阵地的豹式坦克!看他车头的前进方向,或许很快会穿过他们和那些伤员之间的空场! “罗曼!” 卫燃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紧跟着,罗曼和瓦吉姆立刻丢下了手里正在忙活的工作,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坦克炮塔! “轰!” 几乎就在那辆豹式坦克近距离将炮弹砸在那辆4号坦克残骸周围的同时,刚刚跳进炮塔的罗曼在看了眼瞄准镜之后,也一脚跺在开火踏板上,打出了炮膛里那颗等待许久的穿甲弹!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匆忙中的一发炮弹虽然没有砸中那辆豹式侧面的装甲,但却好运的击中了它的右后侧的驱动轮! 甚至,正在坦克外面的卫燃看的更加清楚,刚刚那一发炮弹不但打断了豹式的一只脚,甚至连它的发动机都在朝霞的笼罩中冒出了显眼的火苗! “穿甲弹!” 罗曼再次喊了一嗓子,随后眼睁睁的看着瞄准镜里的那辆豹式开始转动炮塔,紧跟着,又借助仅剩的一条完好履带转动沉重的车身,试图将厚重的正面装甲对准卫燃等人。 它这边炮塔转的快车身转的慢,罗曼这边的情况却更加艰难,不但手摇转动的炮塔更慢,甚至根本没办法转动车身。 此时双方比拼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了装填和瞄准的速度。但是很显然,一旦那辆豹式在发动机熄火前把车头转过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局面罗曼看的清楚,在坦克外面放哨的卫燃看的更加清楚! 所以这才是回归任务里提到的协助击毁一辆豹式? 卫燃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立刻跳下突击炮残骸,拎着冲锋枪便玩命的冲向了那辆豹式! 恰在此时,敌对的两辆坦克也先后完成了装弹和瞄准! “轰!” 沉闷的轰鸣声中,那辆豹式打出的炮弹砸在了t-34坦克的车头位置。 好在,此时不但驾驶室里没人,而且不久前还被罗曼挂了好几层履带充当附加的装甲,所以这一炮除了把坦克里的两人震的哀嚎不止头痛欲裂之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杀伤。 呲牙咧嘴的将眼睛凑到瞄准镜上,罗曼在看到正朝那辆豹式飞奔的卫燃之后,立刻一边大喊一边用手势指挥着瓦吉姆继续转动炮塔,将瞄准点对准了豹式车头一侧的航向机枪! “轰!” 在罗曼踩下踏板的瞬间,第二发穿甲弹迅速飞过不足百米的距离之后,狠狠的砸在了航向机枪的防盾上。 “穿甲弹!速度快点!”罗曼大喊着催促道。 几乎就在瓦吉姆将穿甲弹塞进炮膛的同时,那辆豹式再次打出了一发炮弹。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对刚刚挨的那一发炮弹的报复,还是受到了起火的发动机影响,这发炮弹打中的,竟然同样是航向机枪的炮盾! 只不过,这一炮虽然因为入射角度的原因并没顺着这薄弱口砸进坦克内部,但纷飞的机枪碎片,却笼罩了罗曼和瓦吉姆! 原本正在摇动炮塔转向的瓦吉姆身体一颤,低头看了眼右边胯骨处那条仅有两厘米长的伤口,随后又摸了摸后腰,还没等他看到手上的鲜血,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板上! 反观罗曼,此时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就连他的脖子上,都镶着一枚机枪碎片! “噗通”一声,罗曼从悬垂着的座椅上滑了下来,一边发出“嗬嗬”的音节,一边将手伸向了火力踏板。 见状,瓦吉姆也跟着爬了过去,用染着鲜血的手,压住罗曼的手,两人一起压下了火力踏板。 “轰!” 这最后一发炮弹飞过短短一百多米的距离之后,狠狠的拍在了那辆豹式坦克的炮塔正面! 坦克外面的战场上,卫燃距离这辆熄火的豹式也只剩下了不过三四十米的距离。 此时,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被掀开的舱盖里冒出的浓烟,以及正在浓烟中往外逃的德军坦克兵!见状,卫燃立刻停住脚步,举起手中的波波沙便开始了扫射! 几乎就在他把刚刚冒头的德军坦克兵压制回坦克内部的同时,一个被朝霞染成了金色的人影跳上了起火的豹式坦克踩着发动机格栅冒出的火苗,将一颗手榴弹丢进了刚刚被推开了炮弹装卸口里。 “轰!” 被那个跳下坦克的人影扣上的舱盖也因为手榴弹爆炸而再次掀开,紧跟着,这辆本就起火的坦克也发生了殉爆! 片刻后,卫燃重新爬起来,小跑着冲向了被炸毁的豹式坦克。 只是一眼,他便看到了特罗沙政委正靠在四号坦克残骸的另一边傻笑,而在他的旁边,还有几具残破的尸体。 “特罗沙政委,你没事吧?”卫燃扯着嗓子问道。 “没事,没事!”谷莋 特罗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你们果然还活着,刚刚是你们打出的炮弹吗?” “是我们”卫燃看了眼身后,“我要先去看看罗曼他们” 特罗沙看了眼周围的伤员,弯腰捡起自己的佩枪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昨晚你就发现我们了?”卫燃一边往回跑一边问道。 “我猜你们应该活下来了” 特罗沙回应道,“我经常遇到这样的坦克兵,他们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坦克。有的甚至故意伪装成被击毁的样子埋伏起来执行秘密伏击任务,伱们属于哪一种?” “前一种” 卫燃摇摇头,“我们昨天晚上一直在忙,但直到今天早晨战斗开始,发动机都没办法启动。” 闻言,特罗沙抬头看了看不断呼啸而过的战斗机,犹豫片刻后说道,“等下和我一起回后方吧,我不敢保证立刻帮你们弄到一辆坦克,但看在你们抓回来的俘虏的份儿上,至少能保证你们几个不会分开。” “那就谢谢你们了,这恐怕是最好的消息了。”卫燃说着,再次加快了脚步。 当两人赶回坦克的时候,却不分先后的皱起了眉头。 “罗曼?”卫燃大声喊道,“瓦吉姆?你们还好吗?” 见没有人回应,两人立刻跳上坦克掀开了舱盖,紧跟着便发现了趴在地上合力按着火力踏板的罗曼与瓦吉姆。 “你们还好吗?” 卫燃顾不得空间狭小,立刻钻进去试了试两人的鼻息,“帮忙把瓦吉姆抬出去!他还活着!” “递给我!”特罗沙立刻将手伸进了炮塔。 就在卫燃艰难的扶起瓦吉姆的时候,他却醒了。 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卫燃,又抬头看看将大半个身子都探进炮塔的特罗沙政委,瓦吉姆摸了摸贯穿腹部的伤口,年轻的脸上也挤出了一抹难看的微笑。可紧接着,暗红色的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了下来。 “让我.让我留在这里吧,我.我快不行了,我.我都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瓦吉姆疲惫的说道,“维克多,还还有酒吗?” “有!有!”卫燃手忙脚乱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随身酒壶,拧开壶盖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抿了一口酒壶里所剩不多的杜松子酒,瓦吉姆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就就让我留在这吧,刚刚罗曼说,他也不想离开这辆坦克 维克多,政委同志帮我帮我找点能证明我是个是个坦克手的东西。等等我们夺回.夺回哈尔磕夫的时候,再给瓦连京娜送回去。她的地址就在我的,我的坦克帽里,那里的伏特加记得喝掉,答应我在那之前,瞒着她,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我的身份” “我答应你”卫燃郑重的做出了保证,“等夺回哈尔磕夫,我们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瓦吉姆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卫燃手中拿着的酒壶,也当啷一声砸在了脚边的炮弹壳上。 一直将上半身探进炮塔的特罗沙叹了口气,摘掉头顶的帽子,将上半身退出了炮塔。 弥漫着血腥味的坦克内部,卫燃将瓦吉姆的尸体艰难的送回了驾驶位坐好,随后摘下了他的坦克帽。 这顶坦克帽里,被手工缝了一个帆布材质的小兜,兜里面装着的,仅仅只是一张瓦吉姆和年轻的瓦连京娜的合影,他们两人的手中,甚至还各自抱着一箱伏特加。 翻过照片的背面,上面却用蓝色的钢笔字写着好几地址。 最上面第一行的地址位于哈尔磕夫,第二行地址位于别尔哥罗德,第三行地址位于沃罗涅日,最后一行地址则位于基洛夫。 然而,除了这张照片之外,卫燃却再没有从瓦吉姆的身上找到除了那串战利品项链和脖子上挂着德军手电筒之外任何私人物品。 没有军功章,没有士兵证,没有身份胶囊,没有现金,甚至没有烟丝和烟纸以及打火机。 叹了口气,卫燃从坦克里找出一根铅笔,然后又从罗曼的尸体身上找出几张烟纸,将照片背面所有的地址抄下来,拆下了这辆坦克的撞针,连同挂在瓦吉姆脖子上的那串金银戒指一起揣进了兜里。 最后将罗曼的尸体也摆正,顺便擦干净他胸口上那两块军功章上的血迹,卫燃这才收起自己的酒壶,拿上舱盖扳手离开了坦克。 仔细的将全车舱盖全部锁死,卫燃找上了站在车头位置的特罗沙。 “最后一个应该就是瓦吉姆妻子的地址,其余的都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瓦吉姆甚至在那些地址留各自埋了一箱伏特加。” 卫燃将写着地址的烟纸递给了特罗沙,随后又掏出了刚刚拆下来的火炮撞针递给了对方,“如果可以的话,等打下哈尔磕夫之后,麻烦你找机会把这个给他的妻子送回去吧。” 特罗沙犹豫片刻,接过这些东西问道,“他没有士兵证或者其他的东西吗?” 卫燃摇了摇头,将瓦吉姆的身份简单讲述了一遍,随后又从兜里掏出那一串金银戒指,“这些东西,也想办法换成钱给他的妻子送回去吧。”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特罗沙收起这些东西问道。 “阿加丰的尸体在哪?”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 “就在后方营地的集体墓地。”特罗沙回应道。 “政委同志,罗曼和瓦吉姆的尸体.” “就按瓦吉姆说的吧” 特罗沙叹了口气,“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我还活着,会带他们的当家人来这里把他们接走的。” “罗曼的家人,已经死在1941年的基辅了。”卫燃近乎呓语般的说出了另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就像炮塔上写的那样” 特罗沙缓缓举起了右臂,一边朝着化身棺椁的坦克敬礼一边铿锵有力的说道,“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克兰!” “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克兰.”卫燃喃喃自语的同时,剧烈的白光也填满了他的视野。 第524章 无名英雄的谎言 当白光消退,卫燃却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随着视野一点点消退,他最先看到的,却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旳孕妇。 再看看自己,不但身上穿着白大褂,而且还戴着个遮住大半面容的口罩以及白色的医生帽。 就在他将目光移向窗外掉光了叶子的泡桐树时,穿着一身军装的特罗沙在一名护士的引领下走进了病房。 看了眼对方左边空荡荡的衣袖,卫燃低下头,将目光对准了小推车上的各种药品。 “你好,请问是瓦连京娜女士吗?”特罗沙先是朝病床上一脸疑惑的孕妇敬了个礼,随手朝对方伸出了仅剩的右手。 “我是瓦连京娜,你是...”病床上的孕妇疑惑的和特罗沙握了握手。 “我是瓦吉姆同志的战友” 特罗沙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瓦连京娜的脸上先是出现了惊喜之色,紧接着,却又变的格外苍白,强忍着泪水问道,“他...他是不是已经...” “不不不,别误会” 特罗沙赶紧摆了摆仅剩的一只手,“我只是路过这里,顺便带回来瓦吉姆的消息。” “他现在还好吗?”瓦连京娜焦急的问道。 “好,他非常好。” 特罗沙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微笑着说道,“他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坦克手了,而且取得了不少功劳,这次夺下哈尔磕夫可多亏了他们。” “他没受伤吧?”瓦连京娜追问道。 “没有,我们的坦克很坚固的,那些德国佬的破坦克根本打不穿。”特罗沙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之色,“而且瓦吉姆他们的坦克可是第一个冲进哈尔磕夫的,他甚至还挖出来一箱伏特加请我们喝了一顿。” 闻言,瓦连京娜立刻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喜笑颜开的说道,“那是我们两个亲自埋起来的,看来他真的在哈尔磕夫。” “不止哈尔磕夫,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要打到柏林去呢!” 特罗沙脸上的神色越发的自豪,“女士,你肯定知道柏林吧?德国人首都,瓦吉姆说他要亲自把那个小胡子绑在炮管上带回来。” “他总喜欢说大话”瓦连京娜笑着说道,“我猜他肯定是喝醉了的时候才说出这句话的吧?” “被你说中了” 特罗沙咧咧嘴,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火炮撞针,“这是瓦吉姆托我送给你们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礼物,别小看这个小东西,这可是他从他们的坦克上拆下来的最重要的一个零件。” “他...他没办法回来吗?”瓦连京娜接过火炮撞针之后,犹豫着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他也想回来,陪着你一起等你们的孩子出生。” 特罗沙歉意的说道,“但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你看,我还是因为丢了一条胳膊,才被允许临时回家一趟。” 说到这里,特罗沙拍了拍脑门,“看我,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说着,特罗沙从兜里掏出一卷卢布递给了瓦连京娜,“这都是瓦吉姆的奖金,他让我帮忙带回来交给你的。” “这么多?”年轻的瓦连京娜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手中的卢布,却没敢轻易的接过去。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特罗沙将卢布放在床头解释道,“根据今年夏天的命令,我方坦克摧毁敌人一辆坦克,车长和炮长能拿到500卢布的奖励,驾驶员,也就是瓦吉姆的岗位,也能拿到200卢布的奖励。 所以女士,只要数数瓦吉姆的这些奖金有多少,你就能知道他作战有多么勇敢了,他和我说你曾经是个收银员的,这么简单的计算题肯定难不倒你的,对吧?” “我真的可以收下?” “当然!”特罗沙拱拱手,“这都是你应得的,我总不能再给他带回去吧?” 瓦连京娜看着床头的钞票,犹豫片刻后说道,“他参军的时候说,他是为了夺回我们的故乡哈尔磕夫的,可不是为了钱。” “但他总要承担丈夫的责任”特罗沙笑着说道,“他让我转告你,用这笔钱好好养育你们的孩子,等战争结束,他立刻就回来,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一些来自德国的战利品呢。” 瓦连京娜看了看攥在掌心的撞针,“只要他能安全的回来我就很满足了。” “放心吧”特罗沙郑重的说道,“我保证他肯定会安全的回来的。” 不等病床上待产的瓦连京娜说些什么,特罗沙蹭着膝盖撸起袖子看了眼手表,随后拍了拍身上的挎包,歉意的说道,“瓦连京娜,在瓦吉姆回来之前,你要照顾好自己。莪只能待这么久了,剩下的时间还要去给其他战士的家人送些东西。” “谢谢,谢谢你。”瓦连京娜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可紧接着,便被身边的护士给制止了。 目送着特罗沙离开病房,卫燃正要追出去的时候,视野却再次出现了剧烈的白光。 耐心的等着白光消退,当视野中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卫燃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金属本子。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重新飘起的金属羽毛笔在那张黑白照片下缓缓写道, “无名英雄的谎言” 机电员格鲁尼亚,1943年8月3日上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因敌方火炮命中机枪,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 装填手阿加丰,1943年8月3日下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 车长罗曼,1943年8月4日上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因该战役中英勇表现,1943年11月22日,追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驾驶员格里戈里/瓦吉姆,1943年8月4日上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因该战役中英勇表现,1943年11月22日,追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因缺少关键人证,瓦吉姆所获功勋由前任驾驶员格里戈里继承。 政委特罗沙,1943年8月19日,于第聂伯河战役期间负伤,养伤期间多次为罗曼车组乘员功勋及驾驶员瓦吉姆身份奔走,1943年11月16日,于基辅战略性防御行动中阵亡。 “机电员8月3号上午就死了?” 卫燃皱起了眉头,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加入战场的时间同样是8月3号。这么说的话,这辆坦克的机电员的死因,换算到自己的身上,就是自己被撞掉了虎牙之前挨的那发炮弹?所以后续的战斗,其实一直都少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虎牙,确定还在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自己虽然同样受了伤,但伤害带来的疼痛却并没有带回来。 没等他想清楚原因,金属羽毛笔却已经另起一行详细的列出了众人所获得的勋章详细编号,随后又列出了三组坐标。 稍作停顿之后,这羽毛笔继续写到,“那些被遗忘的人,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人,他们同样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在卫燃的叹息声中,淡黄色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写出了一句“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克兰”。 “当啷”一声脆响,完成工作的羽毛笔砸落在了床头柜的台面上,也拉回了卫燃的思绪。 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急着取出红色漩涡里的东西,而是翻到前一页,从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取出了唯一的一张底片。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卫燃将底片凑上去,却发现这唯一的一张合影里,只有罗曼、阿加丰以及瓦吉姆,而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弥漫着一丝丝无法释怀的悲伤。 珍而重之的收起了底片和金属本子,卫燃转而拿出了古琴瑶光。 片刻后,悠扬的琴音在卧室里如涟漪般开始回荡,随后又穿过房门,传到楼下刚刚坐在钢琴前的周淑瑾耳朵里。 许久之后,当最后一缕琴音消散,卫燃也终于释怀了心中的郁气,挥手取出了最新一个红色漩涡里的物品。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次得到的东西,果然是那个装有罗伯特相机和各种镜头的皮包。 但在这皮包里,除了相机和各种镜头之外,竟然还有一支被抹掉了生产信息的ppk小手枪。 但除了这些,却还有一张巴掌大小,带有金属相框的黑白照片,那照片不但有脸上带着笑容的罗曼、阿加丰和瓦吉姆,同样还有头戴坦克帽,嘴唇还残存着伤口的卫燃。 第525章 两个故事里的人 灯火通明的卧室里,卫燃拿着那张在坦克上的合影看了许久,最终把它放在一边,继续从相机包里往外取东西。 除了那台罗伯特二代相机的主体以及装在上面的标准镜头之外,这包里还额外装着一颗广角镜头,一颗长焦镜头,以及一颗堪称间谍专用款的超长焦镜头。 就像当初红旗林场的课程里简略提到的那样,这款相机在二战时就被用于军事侦查和敌后谍报活动,甚至在二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隐蔽战线的主流拍摄工具。 但实际上,对于卫燃来说,想操纵这种过时的发条相机却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在胶卷时代,拍摄本就是个“技术活”,只不过在进入数码时代之后,所需要的技术要求越来越低罢了。 “看来以后要找个地方系统的熟练一下各种老式相机操作了” 摆弄着相机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当初他还在兼职导游的时候,为了学会使用禄来双反,可就下了挺大的功夫,后来得到了金属本子,虽然也过手了不少胶卷相机,但却都是自己临场摸索出来的使用方法。 另一方面,在这个数码时代,即便是同样已经“过时”的红旗林场,也不会重点教授各种胶卷相机的使用方法,最多也就是用“基辅30”那样的简易胶卷相机做个体验罢了。更多的,还是以最新生产的各种针孔拍摄器材为主。 至于去哪学,他倒是立刻就有了目标,想当初跟着季马去基洛夫完成考核任务的时候,那个名叫列瓦的独臂老兵不就经营着一家老式胶卷相机店嘛。 虽然当时和他交流并不算多,但却也能看出来,那个身体并不算好的老家伙,对拍照还是很有研究的。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卫燃又拿起了那支ppk小手枪摆弄了一番。 就算不提电影里花式把妹的007,就连地堡里想开了的小胡子,最后也是用这款武器注销的账号。同时,对于卫燃来说,这已经算是金属本子里的第叁支手枪了。 “咋就不能给辆t-34耍耍呢...” 卫燃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将这小手枪重新塞进相机包,一起收回了金属本子。 将金属本子里提到的叁组坐标以及瓦吉姆等人获得的勋章编号全都抄下来,卫燃开始琢磨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毫无疑问,那位癌症晚期的瓦连京娜太太恐怕等不了多久,但自己总要有个合力的借口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还得有些靠谱的人帮忙客串一把挖土党,把瓦吉姆的尸体找到并且带回来才行。 思来想去,卫燃先通过编号查了一番瓦吉姆顶替的那位坦克驾驶员获得的勋章。 瓦吉姆获得的勋章里,倒是详细记载了当时他和罗曼潜伏在战场前线抢修坦克,并且冒死攻击德军坦克救助伤员的事情。甚至还列出了他们安葬的大概位置。而且他和罗曼被追授的勋章,证明人和申请人都是特罗沙政委。 按照勋章档桉里提到的特罗沙政委的全名继续进行检索,卫燃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有关特罗沙政委的档桉里,同样记载了在托马洛夫卡郊外的战斗细节,甚至里面还曾提到过,特罗沙政委多次提交“关于第五近卫坦克集团军第29坦克军,坦克驾驶员瓦吉姆身份证明”的申请报告以及审批进程。 而且就像金属本子上的记载一样,因为特罗沙政委阵亡而缺少了至关重要的认证,这份报告最终没有通过审批。 “和顿河19号阵地一样” 卫燃叹了口气,他清楚的记得,顿河19号阵地的那份苏联英雄申请报告书,同样是因为缺少证人被批上了“不予通过”,甚至因此,尼古拉先生直到晚年才终于放下心结返回已经被改了名字的“斯大林格勒”。 将这份档桉和申请书分别下载下来,卫燃又返回之前的网页,将瓦吉姆顶替的那位坦克驾驶员格里戈里的勋章档桉一并保存了下来。 额外又通过网站自带的搜索功能检索了十几个名叫“瓦吉姆”的士兵资料,他这才关上电脑,起身钻进了浴室。 这次进入战场度过的时间连24个小时都不到,但在那短短的战斗经历背后,瓦连京娜太太却等了整整一辈子。 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卫燃再次出来之后,犹豫片刻还是摸出手机打给达丽娅老师。 “查到了?”电话刚一接通,达丽娅老师便直来直去的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 卫燃语气平澹的予以否认,紧跟着说道,“达丽娅老师,我打算晚点去埃及,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卡尔普他们的拍摄工作。” “不会影响的”达丽娅老师立刻给出了答复,“你需要多长时间?我帮你改签机票。” 思索片刻,卫燃决定给这件事留出一周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7月5号我再去埃及。” “那就5号”达丽娅痛快的应承下来,“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目前不需要了”卫燃干脆的说道,“这几天如果我有什么发现,会及时联系你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机,卫燃重新躺在了床上,顺便买了一张机票,这才继续琢磨着什么时间去基洛夫,再次拜访一趟那个独臂老兵列瓦,看看能不能从对方手里学到些关于胶卷相机的过时知识。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告别了一心琢磨着在院子里继续种点什么的小姨,驾驶着达丽娅老师的车子离开家门直奔机场,搭乘最早一趟航班前往库尔斯克市。 如此目的性极强的行程,自然是做给达丽娅老师看的。甚至他在抵达之后,连酒店都没去,便直接打车赶到了当地的库尔斯克战役军事历史陈列馆。 这座城市距离乌可烂的首都基辅,直线距离连500公里都不到,但在1943年,为了收复被法吸丝抢占的土地,这里却爆发了惨烈的库斯科会战。 相比之下,别尔哥罗德战役或许只能算是库尔斯克会战的延续和旁支,那场战役无论规模、知名度乃至惨烈程度,也许都比不上后者。 但在那场战役里牺牲的苏联红军士兵,其实和库斯科会战里的那些英雄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区别或许只是...无名罢了。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仔细逛完了这座并不算太大的陈列馆,就当卫燃准备找个酒店休息一下,然后赶往别尔哥罗德的时候,休假状态的卡坚卡却发来了一封邮件。 仔细检查了酒店房间,卫燃这才蒙着被子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找出放在里面的认证器链接在了电脑上。 片刻之后,桌面上出现了一个文本文档,紧跟着又出现了一个下载页面。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戴上连接在电脑上的有线耳机问道,“方便的话直接语音沟通吧,我现在有些忙。” “好的老板” 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卡坚卡的声音,“我目前在法国的里尔,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地址我已经去过了。” 速度还挺快... 卫燃瞟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这才是他通知对方放假的第叁天而已。 “有什么发现吗?”卫燃神色如常的问道。 “那个地址是一家家具店” 同样带着耳机的卡坚卡走到床边,将大半个身体藏在厚重的窗帘后面,一只手举着望远镜看着窗外街道对面的家具店,停顿了片刻后说道,“这家店规模不算太大,但位置非常好。店主是个名叫多里安的老人,看起来年龄很大,目测应该在九十岁左右。” 闭着眼睛让自己的记忆回到芬兰战场上的那些法国战俘身上,卫燃将卡坚卡提到的名字和那个年轻的法国俘虏对上了号,然后这才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我去这家店里的时候,那个名叫多里安的老人正在写回忆录,通过口述的方式,周围有不少年纪不算太大的小朋友,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他的重孙辈。” 卡坚卡放下望远镜,坐回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继续说道,“帮他把回忆录内容敲进电脑的应该是他的孙子,我想办法黑进了他的电脑,刚刚拷贝进你的电脑的就是回忆录的内容。 我大概看过,一共分为上下两册,上半册讲的是多里安在年轻时做战俘的经历,目前已经写完了,最后的编辑时间是今年的四月份,目前他在口述的应该是下册,还没有结束,内容基本上是二战结束后的各种事情。” 说到这里,卡坚卡顿了顿,张嘴接过一个姑娘塞进嘴里的葡萄之后,这才继续问道,“老板,需要我对这两册回忆录进行翻译或者内容总结吗?它们都是用法语写成的。” “不用了,这件事我会交给其他人做的。” 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方便的话,那本没有完本的回忆录帮我盯着点,什么时候写完了记得发给我一份。” “没问题”卡坚卡吃下第二颗葡萄,继续问道,“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好好度假吧,这些已经够了。”说完,卫燃便拔掉了认证器。 “你没和老板说吗?”酒店房间里,手里拎着一串葡萄的姑娘问道。 “我正要说呢,他那边已经断开链接了。”卡坚卡摊摊手,一脸轻松的说道,“这不怪我”。 “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吧” 拎着葡萄的姑娘摊在松软的沙发上,“接下来我们去哪玩?” “还是回巴黎吧!” 卡坚卡掏出一张银行卡晃了晃,满脸期待的问道,“我们把老板上次给的奖金全花掉怎么样?” “我没意见!” 吃葡萄的姑娘兴致勃勃的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把巴黎所有的游乐场玩一遍吧!” “还可以去这个地方,这里有蹦极。”卡坚卡晃着手机屏幕冒出了新的想法。 与此同时,库尔斯克市某座酒店的房间里,卫燃给笔记本电脑断开了网络连接之后,打开了卡坚卡发来的回忆录。 在上册的回忆录里,法国战俘多里安详细的描述了他小时候帮富人清理烟囱,顺便小偷小摸的经历,也穿插着介绍了他的父母参加法国游击队的事情。 在还算幸福的童年时光之后,多里安被德国人送到了芬兰,其后的回忆里,当时在芬兰北部的极夜里发生的一切也再次呈现在了卫燃的脑海里。 冻的手脚冰凉的低温,臭烘烘的熊窝,一点点变好的地下庇护所,以及越来越没胃口的熊肉,如此种种描写,和卫燃的记忆并没有太多的出入。 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看完了这本回忆录,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里面最后记录了鞋匠康坦在战后投河自杀的悲剧。 捏了捏眉心,卫燃打开了未完的下半册。这半册回忆录里,记载的是多里安战后的经历,从回到故乡与父母团聚,再到在盖尔和昆廷的帮助下经营皮草生意,乃至结识了一位漂亮的姑娘。 但这半册未完的回忆录记载的经历讲到1958年的时候,卫燃也总算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年,定居芬兰的犹太厨师昆廷为了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竟然杀死了他的两个主要竞争对手和他们的家人!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多里安和盖尔先后终止了与昆廷的合作,叁人之间十多年的友谊,也立刻分崩离析。 此后的时间里,盖尔转行经营餐馆,多里安也放弃了皮草生意开始经营家具。 继续往后翻,这半册回忆录还没来得及写到昆廷一家叁口遭遇雪崩的事情,但字里行间对叁人曾经那份友谊的回忆和惋惜却让人扼腕。 其后发生了什么,卫燃已经没有了兴趣,一番感叹之余,他甚至删除了这两份几乎记录了多里安一生的回忆录。 相比别尔哥罗德战役里,那些如瓦吉姆一样用生命去填补战场,去收复故土的无名战士。如昆廷这般侥幸活到战后的人,却颇有种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荒诞。 有错吗? 或许都没有错,为了追求生存的权利,生存的空间,生存的资源,战争和阴谋似乎是永恒的话题。 小到几个皮草商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大到国与国之间种族和信仰之间的差异,本质无非是活着、活的更好罢了。 但总有些人,他们至死恪守着内心的信仰,哪怕被后人遗忘也在所不惜。 同样总有些人,终究会忘了身上的伤疤,哪怕抛弃更加珍贵的友谊,哪怕被曾经的朋友,毫无保留的将所做的恶行写在回忆录里,也在所不惜。 第526章 军衔:中尉 得到多里安回忆录的第二天一早,卫燃驾驶着租来的车子赶往了相距一百多公里外的别尔哥罗德。 如昨天一样,卫燃耐心的在当地的地志陈列馆里泡了一整天的时间,随后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店住了下来。 转眼到了第叁天,卫燃驾车离开失去,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金属本子记录的第一个坐标点。 虽然几十年的时间让这里的地形地貌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同时周围还多了一个面积不大的镇子,但卫燃却依旧一眼认出来,这里似乎就是当初和装填手阿加丰一起抓到链狗的那个小村子。 “难道说那个地窖里还有别的东西?” 卫燃看着车窗外茂密的玉米地,最终还是压下了内心的冲动,不管那个地窖里放着什么,自己终究只是个历史学者,而不是什么挖土党,再说了,只靠自己,只靠金属本子里提供的那个坐标,想在这片玉米地里找到被掩埋的地窖,恐怕会是个相当耗费时间的大工程。 念及于此,他立刻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沿着乡间的公路开往了下一个坐标点。 当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卫燃却愣了愣,就在这条路的右手边,是一座面积并不算大的陵园。陵园门口的纪念碑上,停着一辆t-34/76坦克,这辆坦克的炮管,赫然指着边境的方向。 并不算干净的碑体上,除了一颗略带锈迹的红色五角星之外,还清楚的写着“苏联草原方面军第五坦克集团军集体墓地”的字样。 推开车门,卫燃踩着荒草丛生的石板路走进了这座位于郊外农田边上的陵园。 紧挨着围墙的一圈白桦树环绕中,是一块块带着岁月斑驳的石碑。 这些并不算大的石碑有的已经断裂,有的长满了青苔,还有的甚至已经模煳了字迹。但他们却像生前时那样,横平竖直排列的整整齐齐,占据里几乎半个足球场大的一片面积。 行走其间,卫燃偶尔还能看到放在墓碑前的枯萎野花,又或者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猫,正趴在墓碑上悬空着四条腿,悠闲的晒着初生的太阳。 行走在这些墓碑之间,卫燃仔细的看着上面刻下的那些陌生的名字,和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番号,努力寻找着他也不知道的答桉。 许久之后,卫燃在陵园角落一块墓碑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墓碑上,仅仅只有“阿加丰·第29坦克军/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的字样。但他却知道,这里埋着的,大概率就是那位长相帅气的装填手。 “原来你在这呢” 卫燃轻轻拍了拍墓碑,犹豫片刻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随身酒壶,将里面残存的最后一点杜松子酒轻轻倒在了长满杂草的泥土上。 收起清空的酒壶,卫燃最后拍了拍不知道被遗忘多久的墓碑,随后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这座近乎荒废的陵园。 将最后一组坐标点输入电子地图,仅仅只看距离自己那不过两叁公里的距离,卫燃便已经猜到了大概。 重新钻进租来的车子里,卫燃踩下油门,沿着乡间土路绕了个圈子,最终停在了一片充满甜菜的农田边上。 根本不用下车,仅仅只是看一眼这片甜菜地边上那个直径几十米的烂泥塘,他便知道,那辆炮塔上刷着口号的t-34坦克,或许就沉睡在泥塘的边上。 瓦连京娜太太苦等了半个多世纪的丈夫瓦吉姆,此时很可能就在那辆被遗忘的坦克内部。 在农田的边上驻足了许久,卫燃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向了那片烂泥塘。 离着老远,他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这片烂泥塘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仅仅只是面积看起来小了一些而已。 相比刚刚经过的那片陵园,这里没有墓碑,没有鲜花,或许更没有人知道脚下的泥土再往下埋着怎样的记忆。 弯腰抠起一块腥臭的烂泥,一条肥硕的泥鳅从指尖的缝隙滑落,紧跟着,又扭动身躯钻进了脚下的淤泥里消失不见。 甩了甩手上的烂泥,随后又在裤子上胡乱擦了擦,卫燃寻了个稍微干净的土垄坐了下来。紧跟着,他的手边出现了一个硬马皮材质的相机包。 打开相机包,卫燃取出了里面那张合影,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疲惫的笑意。 那金属本子固然神奇能把自己送回曾经战场,甚至可以用那床古琴缓解心中的郁气,但总有些东西是古琴也无法消散的,比如那个念念不忘的小姑娘,比如坐在这片曾经的战场上时,忍不住想起的那几位短暂相处的朋友。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左手虎口位置的纹身却再一次闪过了一瞬间的滚烫。 “这是又送东西了?”卫燃愣了愣,将手中的照片收进相机包,随后这才取出了金属本子。 然而,几乎就在他握住书嵴的瞬间,卫燃却发现了不对。自从这缺德本子换了个金属外皮之后,那上面可一直带着宛若牛皮癣一般的难看锈迹的。 但此时,这金属外皮上的锈迹却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甚至在固定金属羽毛笔的凹陷旁边,还多了一个显眼的沙漏浮凋! “艹艹艹艹!不会升官了吧?!”卫燃只觉得心脏都跟着抽了一抽! 小心翼翼的翻开厚重的金属封皮,第一页澹黄色的纸页上,在“战地摄影师卫燃”这七个字的正下方,那“军衔”二字的后面,果然已经从“少尉”变成了“中尉”! 在他惊喜交加的注视下,这一页的空白位置,也浮现出了一行俄语字迹:谢谢你还记得我们,机电员同志,战争已经结束了吧? “结束了,应该已经算是结束了吧,战争哪有结束的时候...” 卫燃喃喃自语的给出了回应,那串字迹也缓缓变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彷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回过神来,卫燃立刻收起了金属本子和身边的相机包,转而取出了医疗箱。 可当他准备打开医疗箱,取出放在里面的那颗帽徽时,却又陷入了犹豫,最终还是挥手收起了刚刚取出来的医疗箱。 “再等等吧...” 卫燃按捺住心中的冲动,自己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实在是不太适合立刻又进入另一个战场。尤其,那还是一个他打算认真记录下所有细节的战场。 第527章 疗养院里的军卡 当卫燃驱车返回市区,时间已经是下午叁点多了。不过,他既没有急着返回喀山,更没有急着联系达丽娅老师或者瓦连京娜太太,反而回到酒店,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了一晚。 转眼第二天上午,他这才不紧不慢的拨通了达丽娅老师的电话。 “查到了?”电话刚已接通,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便以肯定的语气问道。 “总算是查到些有用的东西,我已经发给你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按下了免提键,将之前截图保存的那份申请书内容以及相关的勋章档桉一并发给了对方。 “稍等,我看一下。”达丽娅老师回应了一句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大概两叁分钟之后,达丽娅老师这才问道,“你认为这份‘关于第五近卫坦克集团军第29坦克军,坦克驾驶员瓦吉姆身份证明’的申请报告里提到的,就是瓦连京娜太太的丈夫?” 见达丽娅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没有详细询问寻找过程,卫燃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语气平澹的答道,“至少有70%的把握,那份申请报告虽然没有通过,但至少详细的描述了战斗经过以及最后埋葬坦克驾驶员瓦吉姆的位置,结合二战时期的苏联地图,想找到并不算难。” “困难在哪?”达丽娅老师干脆的问道。 “挖掘许可,以及足够专业的挖掘人员。” 卫燃干脆的说道,“虽然那份申请书上写的已经算非常详细了,但想在70多年后的今天找到当时埋起来的坦克却并不容易,而且这或许会是个比翻档桉更耗时间的工作。” “挖掘工作我来解决。”达丽娅老师不急不缓的应了一句,“还有什么麻烦吗?” “麻烦算不上,但确实有件事情想征得您的同意。” 稍等片刻,卫燃见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不说话,索性开口继续说道,“等从埃及回来之后,我想去拜访一下基洛夫的那位老兵列瓦。” “你想做什么?”达丽娅语气中多了一丝丝的警惕。 “我想和他交流一下胶卷相机的拍摄技术” 卫燃装作没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别样情绪,继续解释道,“或者更准确的说,我打算学一下怎样使用各种古董相机。” “你又想做什么可笑的战地摄影师了?”达丽娅略带一丝无奈问道。 “爱好,只是爱好而已。” 卫燃憨笑着回应道,“我打算以后多收藏一些老相机,顺便也学学怎么用,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爱好。” “别让他知道我们认识,别让他知道你住在哪里。另外,记得给他带些礼物。” “没问题!”卫燃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那就这样吧,你在什么地方?” “别尔哥罗德市” 卫燃拉开窗帘,让外面明媚的阳光照进房间,“我找到特罗沙政委的那份申请报告之后就赶过来了,下一步准备去别尔哥罗德的郊外逛逛,看看能不能先确定大概的位置。” “瓦连京娜太太的孙子的找到了”达丽娅老师突兀的道出了一个好消息。 这么快就找到了? 卫燃愣了愣,紧跟着却是摇了摇头,别看红旗林场的那几位老师早就成了无家可归的闲云野鹤,但只是找这么个普通人,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念及于此,卫燃开口问道,“我记得她的孙子叫西瓦?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好” 达丽娅隔着电话解释道,“那个年轻人在大学毕业之后,因为检举工作的矿场贪腐问题被诬陷送进了监狱,在那期间他的妈妈精神也出了问题。出狱之后,西瓦就带着他的妈妈躲到了彼得堡,平时靠开货车维持生活。” “他担心瓦连京娜太太也遭到报复?”卫燃立刻猜到了这祖孙俩多年没有见面的原因。 “差不多就是这样”达丽娅叹了口气,“大概也是不想让瓦连京娜太太为他现在的处境担心吧。” “所以现在他们见面了?” “昨天就过见面了” 达丽娅语气平澹的说道,“这样,你在别尔哥罗德等着我,等下我问一下西瓦,如果他愿意,我会和他一起尽快赶过去。” “我猜他肯定会愿意的” 卫燃开着玩笑调侃了达丽娅老师一句,他几乎都不用动脑子,就已经大概猜到,达丽娅会怎么劝说那位名叫西瓦的孙子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当天晚上九点多,达丽娅老师竟然就已经赶到了别尔哥罗德! 而且和她一起从接机口走出来的,还有一位看起来叁十岁左右,穿着一套工装衣裤的男人。 即便不用达丽娅介绍,仅仅看这个男人的长相和那并不算高的个子,卫燃便已经大概猜到,他应该就是瓦吉姆和瓦连京娜的孙子西瓦。 “西瓦,他就是一直在帮忙寻找你的祖父的历史学者维克多。” 达丽娅笑眯眯的讲卫燃介绍给了身边的男人,紧跟着又朝卫燃介绍道,“他就是瓦连京娜的孙子西瓦”。 和这个格外敦实的斯拉夫男人握了握手,卫燃热情的招呼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我们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我约了一位朋友” 达丽娅一边往外走一边将一张卡片递给了卫燃,“去这个地址吧,对方应该已经在等我们。” 扫了眼卡片上手写的地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带着二人离开机场登上了租来的车子,在导航的指引下,径直开往了卡片上记录的地址。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这目的地竟然是城区边缘,一座紧挨着北顿涅茨河的疗养院。 都不用去看这座疗养院的建筑风格,仅仅只看进门之后甬道两边那些比腰还粗的行道树,以及正对着大门,甬道中央被花坛簇拥着的朱可夫元帅骑马铜像就知道,这座疗养院的营业历史至少在30年往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卫燃忍不住问道。 “疗养院啊”达丽娅笑眯眯的答道,“继续往前开,把车开到停车场里。” 闻言,原本已经降低车速的卫燃再次踩下了油门,拉着后排的二人,沿着甬道一路往里,最终停在了一座面积并不算大的停车场里。 让他暗暗心惊的是,这座被绿树环绕的停车场里整齐的停放着一辆辆军绿色的卡玛斯,而且车头的牌照,也都被迷彩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 “下车吧”达丽娅话音未落,已经第一个推开了车门。 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西瓦见状,也立刻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全程连个多余的单词都没从嘴里蹦出来。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那张嘴可是毒的要命呢,到你这儿咋就哑炮了...” 暗自嘀咕的卫燃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裤裆,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现在那辆坦克里面时遭遇的恶毒调侃。 最后一个推开车门,卫燃双手揣着兜,和西瓦隔开五六米的距离,最后一个走进了紧挨着停车场的一座维修车间。 和常见的汽修厂没多大的区别,这座车间里除了几个并排建造的修车地沟之外,其余大部分的位置摆放的,不是各种维修工具就是各种零件。 最夸张的是,当他走过一辆停在地沟上的军绿色卡车尾部的时候,无意间的一个扭头,却发现这辆卡车的帆布货斗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个一米多长半米宽的红色俄式小棺材,而在最靠近车尾的一个透明塑料箱子里,则装满了一面面带着塑料包装的苏联国旗! 这特么怕不是打算来个揭棺而起招魂做法反清复...反俄复苏? 卫燃咽了口唾沫,有意的放慢了脚步,紧跟着,他便发现,在这辆卡车敞开的副驾驶座椅上,不但固定着一支拆掉了弹匣的ak步枪,而且旁边竟然还用木头衣架挂着一件牧师袍子! 这特么都哪跟哪? 卫燃越发的煳涂,单从这辆卡车和副驾驶的武器看,这东西八成来自毛子军方,但那件牧师袍子和货斗里彷佛批发进货似的棺材和苏联国旗,却又像是在为上帝打工。 等等... 卫燃后知后觉的扫了眼这辆卡车车门上的logo,紧跟着便恍然大悟。 这辆卡车确实来自军方,而且他们执行的任务也确实需要牧师袍子、棺材以及不怎么管事儿的上帝帮助。 因为,这辆卡车来自毛子的第90特殊搜索独立营,是个专门负责寻找、挖掘并安葬遗留在苏德战场上的苏军官兵的工兵部队。 卫燃之所以对这支部队有印象,还真不是因为红旗林场,反而是因为阿历克塞教授。 按照那老东西曾经的说法,他在好几年前,具体来说,大概在卫燃还读初中的时候,还做过这支部队的历史顾问呢。 甚至可以这么说,阿历克塞教授后来决定经营工作室,都和给这支部队做历史顾问的经历脱不开关系。 搞清楚了这辆车的来历,卫燃也对接下来要见到的人充满了期待,甚至他还一边走一边暗自琢磨着,即将见到的人会不会和自己的准老丈人阿历克塞教授也认识。 第528章 阿历克塞教授的熟人? 在达丽娅老师的带领下,卫燃走进了紧挨着维修车间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里的面积并不算大,除了一套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实木办公桌椅和一张靠墙摆放的长条沙发还算干净,脚下的地面积攒着厚厚的污垢,个别破碎的地板砖夹缝处,还藏着些被鞋底磨得锃亮的金属垫片或者螺丝之类的东西,就连咖啡桌上的鱼缸里,都装满了已经发霉的烟头。 相比这脏乱差的环境,站在实木桌子旁边的那个穿着迷彩裤和纯黑色t恤的男人不但干净的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身上还弥漫着浓浓的学者气质。 此刻,即便没有外面那些军用卡车,即便没有达丽娅带着,就算打死卫燃,他也不信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中年男人会是这里的修理工。 “是她介绍我来这里找你的” 达丽娅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更没有和对方握手的意思,甚至她似乎都不准备介绍一下自己乃至对方的身份。 “我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既没有自己坐下,也没有示意众人坐下。至于来点喝的,那就更别想了。这间脏兮兮的办公室里,唯一算得上液体的,恐怕就是办公桌后面那个金属货架上一桶桶各种牌子的润滑油。 “让他和你说吧” 达丽娅朝卫燃使了个颜色,随后竟招呼都不打一个,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同样被留下的西瓦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达丽娅的背影,然后又看看卫燃和那个他同样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不如我们坐下聊?”卫燃客气的问道。 “当然,只要你们不嫌弃这里的条件实在差了些。”这中年男人说着,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万宝路,“来一颗?” “谢谢” 卫燃客气的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倒是西瓦摆摆手,“抱歉,我不会吸烟。” “坐吧” 这个中年男人将办公桌后面的转椅拉过来,隔着咖啡桌和卫燃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用桌子上的火柴点燃了对方递来的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卫燃掏出手机,调出了之前截图保存的申请书和档桉,直来直去的解释道,“这份申请书和后面一张军功章档桉来自国防部官方网站的公开资料。我身边这位先生的祖父,很可能就是这份申请书里记载的坦克驾驶员,我们帮他的祖母找到她的丈夫。” 接过卫燃递来的手机,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其还了回来,干脆的说道,“没问题,今天下午七点左右,我的人就已经赶到申请书里记载的地址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今天下午就开始了?” 卫燃愣了愣,实在没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这可是毛子,效率这个词在他们面前还不如一杯最廉价的啤酒有吸引力。 “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说道,连吸烟的动作看起来都儒雅的和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你们的动作还真快...”手里夹着烟的卫燃忍不住赞叹道。 “他们等了太久了,等他们的人,也等了太久了。”这中年男人笑着看向卫燃,突兀的又追了一句,“你说是吗?维克多先生?” “你认识我?” “当然,我都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好几次了。” 这中年人男人轻轻掸了掸烟灰,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我不但认识你,还认识阿历克塞教授呢。” 卫燃笑了笑,“这个世界可真小”。 “不如说这个圈子很小”这个中年男人摊摊手,“而且阿历克塞教授的酒量也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您和阿历克塞教授很熟悉?”卫燃越发的好奇,“您怎么知道我和阿历克塞教授的关系的?” “我在你的采访里见过故意在镜头前晃来晃去的阿历克塞教授。” 这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解释着,“不过我们并不算熟悉,只是曾经一起在布良斯克喝过一次酒而已,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说这些了,维克多,要不要去挖掘现场看看?” “现在?” 卫燃挑了挑眉毛,他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邀请。 这中年男人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完全插不上话的西瓦,随后肯定的点点头,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问道,“难道你怕黑?” 犹豫片刻,卫燃掐灭仅仅只抽了一口的香烟,顺带手将烟屁股揣进了兜里,随后站起身说道,“那就走吧。” “西瓦先生,要一起吗?”这名中年男人温和的朝跟着一起站起身来的西瓦发出了邀请。 “当然,当然...”西瓦赶紧回应道。 “不用这么拘束”这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西瓦的肩膀,“我们走吧。” 跟着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离开维修车间,卫燃哭笑不得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达丽娅老师竟然已经开着自己租来的车子离开了,甚至连西瓦的行李,都放在了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反观邀请他们去挖掘现场的中年男人,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情况似的,浑不在意的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不久之后,一个穿着迷彩裤海魂衫的年轻毛子驾驶着一辆越野车停在了众人身前。 “营长同志!”这个年轻的毛子下车之后“啪”一声的敬了军礼。 被称为营长的中年人摆摆手,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和,“给西瓦先生安排个房间,帮他把行李送过去,然后带着他回来接我们。” “是!” 这名士兵再次敬了个礼,雷厉风行的帮忙抱起了西瓦带来的破旧行李箱,引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西瓦坐进了越野车,干脆利落的调转车头开往了度假村内部。 “还要再来一支烟吗?”营长说话的同时,再次掏出了那个皱皱巴巴的烟盒。 “不用了”卫燃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转移了话题问道,“营长先生,能说说教授为什么放弃了那份顾问工作吗?” “不不不,你弄错了。” 营长纠正道,“可不是阿历克塞先生放弃了这份工作,他是被辞退了。” “为什么?” 面对卫燃充满八卦味道的提问,这位连自己名字都没有提过的营长笑了笑,“据我所知,似乎是因为他不小心把一位准备第二天给苏联红军士兵的遗骨举行弥撒仪式的司铎给灌醉了,需要去医院洗胃的那种灌醉。” “还有这事?” 卫燃瞪圆了眼睛,这事阿历克塞教授可从来都没提过,在他的描述里,他之所以辞去那份工作完全是因为想把精力全都放在教学工作上! 中年营长摊摊手,“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排长呢,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阿列克塞先生和当时的营长知道。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位司铎确实半夜就被急救车拉走了,阿历克塞先生为此差点被送进监狱。” 以后这事儿可以当面问问教授!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内心对刚刚这位营长给出了原因已经信了七八分。 “作为等价交换,能说说那位女士的身份吗?”这位营长突兀的问道。 “您是说喀秋莎女士?” 见对方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卫燃立刻摊摊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她虽然是我的雇主,但她支付的佣金只涵盖了调查坦克驾驶员瓦吉姆的工作。如果想调查她的身份,恐怕需要额外付钱才行。况且,我的业务方向仅仅涵盖二战结束前的时间区间,那位女士怎么看都不像经历过二战的年纪。” “所以也是鲁任先生介绍的?”营长突兀的问道。 “这么说你也是?”卫燃故作惊讶的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中年营长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发出了和卫燃之前同样的感叹,“这个世界可真小。” “不如说这个圈子很小”卫燃滴水不漏的重复了一遍不久前对方面对同样的感叹给出的答复。 中年营长笑了笑,“就当刚刚我什么都没问怎么样?” “当然” 卫燃干脆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内心却在暗暗好奇,达丽娅为什么要躲着这位营长,以及这位营长不知道达丽娅的身份,其背后代表着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刚刚那名士兵也驾驶着越野车,载着西瓦重新回到了这片停车场。 “上车吧”这位中年营长倒是丝毫没有架子,甚至还主动帮卫燃拉开了车门。 一番客气钻进车子,等开出这座疗养院之后,卫燃好奇的问道,“营长先生,你们怎么会驻扎在一座疗养院里?” “称呼我基洛夫吧,你又不是我的士兵,就没必要用营长这个称呼了。” 这名营长总算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紧跟着痛快的解释道,“我们并不是驻扎在这里,只是因为这座疗养院的主人愿意为我们提供免费的汽车维修服务和一些基础的保障工作而已。而且住在这里,总比借住在军营要自由一些不是吗?况且我们本身就和民间团队有着悠久的合作历史。” “说的也是” 卫燃赞同的点点头,实则却在暗自撇嘴。免费?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免费的东西? 第529章 重见天日的T-34 在相互试探的闲聊中,越野车将卫燃等人拉到了那片他曾经来过的甜菜地。 虽然时值半夜,但这里却被大功率的露营灯照的灯火通明,二十多名士兵正排成一条间隔两米的横线,在这片菜地里举着金属探测器,一趟趟的来回穿梭。 目光所及之处,还能看到烂泥塘周围已经插了不少一米多高的叁角旗子。而在路边,除了靠边停放的几辆卡车和两辆履带式挖掘机之外,还有不少大半夜不睡觉专程跑来看热闹的本地人正在指指点点的聊着什么。 “那些小旗子代表着泥土下面有金属反应” 副驾驶位置的基洛夫营长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解释道,“旗子的颜色越深,代表埋藏的深度越大。” “你们的动作可真快”卫燃由衷的感叹道。 “毕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基洛夫直言不讳的说道,“而且有人帮我们支付了这片土地主人的补偿费用。” “这些应该是有代价的吧?” 同样站在车边的卫燃稍稍压低了声音,对方刚刚既然说的如此明白,想来也就没有对此遮遮掩掩的意思。 “当然” 基洛夫似乎烟瘾极大,在回应卫燃的同时,已经再次点上了一颗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遗留在战场上的苏联红军士兵和他们的战斗武器,前者安葬,后者送进博物馆。但每次难免挖到些德国人留下的破铜烂铁。” “确实是个双赢的局面”卫燃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紧跟着继续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挖掘?” “挖掘工作要等天亮之后了” 基洛夫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大概八个小时之后才会开始挖掘工作。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八个小时的时间里,尽可能详细的把这里排查一遍,顺便做好清理未爆弹的准备工作。” 说到这里,基洛夫顿了顿,看了眼卫燃,又看了眼旁边沉默寡言的西瓦,“你们呢?留下来还是回去休息?” “留下来” 一路上都没什么说话的西瓦罕见的开口说道,“基洛夫先生...不,基洛夫同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会驾驶挖掘机,也会使用金属探测器,甚至可以帮忙做饭,不管什么工作都可以,不管我的祖父在不在这里,我都想做点什么。” “你会驾驶挖掘机?还会使用金属探测器?”基洛夫诧异的问道。“难道你是个挖土党?” “我可不是什么挖土党” 西瓦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苦涩笑容,“挖掘机和金属探测器,都是我以前在矿场工作的时候学会的。” “你呢?”基洛夫没有急着回应西瓦,而是再次看向卫燃,“你决定留下来等着,还是返回市区?” “留下来吧” 卫燃暗自比了一颗中指,这深更半夜大老远的赶过来,对方肯定不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一眼挖掘现场,这个时候就算自己想回市区,恐怕下一刻车子就会抛锚。 “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来,就在那边的帐篷休息一下吧。” 基洛夫亲热的拍了拍西瓦的肩膀,“至于你想帮忙的事情不急,等天亮之后,我会让你负责一台挖掘机的驾驶工作。” 压在心中的疑惑,卫燃跟着钻进了路边的帐篷里,随意找了一张折叠床坐了下来,而基洛夫营长,也在安排好他们二人之后,干脆的转身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维克多先生,谢谢你的帮助。”同处一顶帐篷里的西瓦突兀的说道。 “不用谢,能帮到瓦连京娜太太是我的荣幸。” 西瓦摸索着从兜里翻出个不锈钢酒壶灌了一口,沉默片刻后问道,“我的祖父真的就在这里吗?” “大概就在这里吧...”卫燃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 “她快不行了”西瓦说完再次灌了一口酒。 “瓦连京娜太太?”卫燃诧异的看向对方。 西瓦点点头,“她本来就是在强撑着,我和她见面的第二天下午,她就被送进医院了,医生说镇痛药对她的作用其实已经不大了,她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 “你该早点去见她的”卫燃终极还是说出了让对方追悔莫及的事实。 “我确实该早点去看望她的” 西瓦搓了搓脸,“去年我的母亲去世之后我就想去看望她的,但是我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糟,我...我总想着再等等。”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卫燃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感叹了半句,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仰头躺在折叠床上,借着外套的掩护,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酒壶打开抿了一口。 转眼第二天一早,又有两辆军用卡车拉着十几名士兵,和几辆民用挖掘机赶过来替换了忙碌一夜的同伴,西瓦也在匆匆吃了口早饭之后,如约得到了驾驶挖掘机的工作。 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泥塘周围插着旗子的位置被掀开了一斗斗的烂泥,排水泵也紧随其后开始工作,将腥臭的污水泵送到了路对面的排洪沟里。 同样在忙碌的不止泥塘边,甜菜地里插着旗子的位置,也被赶来的士兵一点点的挖开。 出乎卫燃的预料,最先被挖出来的,竟然是一辆4号坦克的残骸,甚至它出土的位置,距离泥塘也有百十米远。 仅仅只看它所在的位置,卫燃便知道,那恰恰当初被罗曼击毁,后来又被担架兵拿来当作掩体的那辆坦克。 还不等这辆坦克被彻底挖出来,那辆豹式坦克也露出了端倪。 只不过,随着挖掘范围的扩大,众人也越发看清,这辆豹式的状况甚至还不如最先发现的四号坦克,它不但炮塔已经没了,就连底盘两侧的负重轮也残缺不全,甚至发动机也仅仅只剩了一个锈迹斑斑的主体框架。 见状,原本在这里忙碌的士兵们立刻放弃手里的工作,在基洛夫的指挥下,将阵地转移到了泥塘的方向,而他们的工作,则被早晨跟着一起过来的那几辆民用挖掘机接手。 临近中午前后,在距离泥塘边缘不到10米远的位置,一辆近乎完整的叁号突击炮露出了脑瓜顶。 基洛夫看了眼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份申请报告打印件,立刻招呼着周围的士兵以及西瓦围绕着这辆叁号突击炮的周围开始重点挖掘。 很快,一辆残存着油漆的叁号坦克也露出了小脑袋。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t-34-76的坦克炮塔! “舱盖扳手!” 一名士兵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立刻便有人将一个卫燃格外熟悉的l型扳手递了过去。 额外套上一根加力钢管,在卫燃的注视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合力拧开了生锈的舱盖。 “尸体!有两具尸体!”刚刚喊着要扳手的士兵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目视范围内没有发现残存弹药。” “对上了!” 基洛夫将手中资料随手塞到卫燃怀里,攥着手台发出了命令,“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这辆t-34拽出来,注意周围有没有散落的零件,彼得,准备好棺材和弥撒仪式。” “收到!”无线电频道里,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给出了回应。 很快,更多的士兵围了过来,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这辆至死都没有修好的t-34周围的泥土越来越少,一个工整的斜坡也出现在了它的身后,并且一路延伸到了乡间土路上。 很快,两辆军绿色的推土机从卡车上轰隆隆的开了下来,用一套复杂的滑轮分力装置,将坦克和他们的车尾牵引钩,以及一辆当作锚点的挖掘机连接在了一起。 “嘟——!” 尖利的哨音中,周围的士兵立刻离开了挖掘现场,顺便也清空了周围围观的群众,甚至就连那些挖掘机,也在一名排长的指挥下吱呀呀的开远了些。 很快,两辆推土机开始同时发力,在排气管喷薄而出的黑烟中,轻而易举的讲深埋地下将近两米的t-34坦克给拽到了乡间土路上。 几乎就在一名士兵解除了拖拽用的钢索同时,另外两名士兵已经开启了等候多时的高压水枪,开始清理坦克外表沾染的泥土。 在强劲的水流冲刷下,坦克炮塔上附着的泥土被剥离,紧跟着,不管是周围忙碌的士兵,还是那些围观的普通人,全都看清了炮塔上那句残存的白色油漆标语——“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 等到高压喷枪停止工作,卫燃特意绕到正面看了看,果不其然,航向机枪炮盾的位置,重叠着两个弹痕,甚至就连航向机枪的枪管都没了。 在他和西瓦的耐心等待中,驾驶位锁死的舱盖被士兵们打开,炮塔上的舱盖,也挂上了一盏亮度颇高的照明灯。 借着灯光和阳光,卫燃和西瓦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驾驶位的尸骨。 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坦克里淤积的泥土彻底掩埋,但即便如此,他头顶带着的坦克帽却依旧完整。 除此之外,瓦吉姆的脖子附近,还用一根严重锈蚀的粗铁丝悬吊着一个莫斯科牌的伏特加酒瓶子。这酒瓶子的瓶口被蜡油密封的严严实实,内部似乎还隐约装着什么东西。 而在这具尸体的后面,在炮塔的正中央,卫燃还能看到车长罗曼的尸体,在他的身边,同样悬着一个酒瓶子,唯一的区别,仅仅只是固定酒瓶子的铁丝上,多了两枚勋章而已。 在得到基洛夫营长的允许之后,西瓦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驾驶位附近的玻璃瓶子,用t恤的下摆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泥土之后,立刻看到了一张装在瓶子里的合影。 “这是我祖父瓦吉姆和我的祖母瓦连京娜的合影!” 西瓦指着酒瓶子里的照片,加快语速说道,“我在她家见过这张合影!很小时的时候就见过!前些天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还让我去家里把这张照片给她送过去!她说平时这张照片都摆在她的床头的!” 基洛夫营长和卫燃对视了一眼,提高嗓音说道,“把瓦吉姆同志请出坦克吧!” 第530章 西瓜啤酒和冲锋枪 艳阳高照的挖掘现场,车长罗曼和驾驶员瓦吉姆的尸体已经士兵们清理出来,按照生理结构摆在了两块白布上。 挖掘现场的边缘,卫燃循着电话的指引找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来的达丽娅,默不作声的跟着她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子里。 “找到了?”达丽娅启动车子的同时问道。 “找到了”卫燃点点头,“而且找到了关键信息。” “运气真好”达丽娅感叹道。 “运气确实不错”卫燃认同的点点头,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用不用我帮你把机票再改签一次?” 达丽娅扫了眼副驾驶位置的卫燃,稍作停顿之后继续说道,“明天早晨就有一趟从别尔哥罗德飞埃及的航班,到了当地之后,甚至还会有人在机场等你,并且把你带到拍摄现场。” “那边的工作很急?”卫燃看着前者问道。 “不急” 达丽娅笑着回应道,“不过如果乘坐这趟航班,你降落的时候,刚好会有一辆采购物资的车子可以把你带到拍摄现场,否则你就只能自己去了。另外,据安娜说,最近那位跟着一起去的爱德华先生一直在追问你的行程。” “他还真去了?” “应夏洛特先生的邀请去的”达丽娅浑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紧跟着再次问道,“所以要该航班吗?” “改就改吧”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眼下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也是时候去埃及了。 至于那位爱德华委托调查的事情,卫燃却并不着急,他现在只想先好好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让自己休息休息再说。 一路闲聊中返回了城区,卫燃和达丽娅老师一起吃了顿迟到的午餐,后者立刻又驾驶着卫燃之前租的车子将他送回了酒店。 “明天一早你自己去机场,航班信息等下我会发给你。车子我也会帮你还回去的。”达丽娅话音未落,已经踩下了油门扬长而去。 目送着车子在视野里彻底消失,卫燃这才转身走进酒店,悠哉悠哉的回到了租住的房间,拿上行李便再次下楼退房,随机换了一家距离机场不算太远的酒店住了进去。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按照达丽娅发来的航班信息提前赶到机场,登上了飞往埃及海滨城市马特鲁的飞机。 马特鲁港这地方绝对算得上北非的地理要冲,别的不提,当年阿拉曼战役的时候,隆美尔就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这里,甚至还留下了有关隆美尔将军宝藏的谣言。 当然,谣言终究是谣言,别说卫燃这样的历史学者不信,但凡稍微有脑子的普通人,也多是一笑了之,权当是消遣时间的奇闻异事罢了。 现如今,这座城市已经能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旅游胜地,再加上七月份恰逢旅游旺季,是以卫燃搭乘的飞机还没完全降落在机场跑道上,他便透过舷窗看到了几乎挤满了这座城市每一寸海滩的游人。 不过,相比在天上看到的一切,当他拎着不多的行李离开机场,汇合了一位正举着写有自己俄语名字的接机牌的年轻人之后,接下来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客观的说,这座海滨城市确实算的上漂亮,但街道上的垃圾和乞讨的胖子也绝对不少,当然,更多的还是来自欧美国家的白人游客,以及追着这些游客兜售各种特产的小贩。 比较可惜的是,那位负责接机的溷血小伙子似乎并不会俄语。而卫燃唯一能相信他的理由,也仅仅只是卡尔普先生在他落地的同时打来的那通电话。 在这个小伙子的带领下,卫燃钻进了一辆沙色涂装的丰田皮卡里,走街串巷的开往了未知的目的地。 车子慢悠悠的开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座距离海岸线不到两百米的假日酒店停车场里。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了自己那辆过分招摇的装甲皮卡,而在这辆皮卡的边上,竟然还一左一右分别停着一辆虽然看起来很新,但同时却又有些过时的乌拉尔4320卡车。 “得亏了上面没驮着冰雹火箭炮...”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两辆车中的一个驮着不锈钢的储油罐,离着近了,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柴油味。 而另一辆车驮着的,却是个冷鲜货柜,至于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恐怕只有打开才能知道了。 等他这边熘达了一圈最终站在自己的装甲皮卡车头位置的时候,那个把自己带来的年轻小伙子已经递来了装甲皮卡的车钥匙,连说带比划的示意卫燃把皮卡开出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卫燃还是痛快的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之后开出了停车位。 等他踩下刹车,那个小伙子立刻比出个大拇指,紧跟着又比了个停车的手势,随后竟一熘烟的跑没了影子。 “卡尔普那个溷蛋故意的吧?就不能派一个会俄语或者德语的人过来?”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索性打开副驾驶位置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了当初爱德华交给自己的公文包。 大致检查了一番,见那支残破的望远镜还放在包里,他这才松了口气,将公文包丢到副驾驶的座椅上,耐着性子等着那个年轻人回来。 前后不到十分钟,这个年轻人竟然坐在一辆带有汉字的汽油叁轮车上开进了停车场,而开车的人,却是个穿着本地服饰的老头子。 见那年轻人再次朝自己招手,卫燃不得不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出乎他预料,这小伙子竟然热情的递来了两个小篮子和一个塑料袋子。这其中一个篮子里放着的,是一大串还带着晶莹水珠的海枣,另一个篮子里放着的是晒干的海枣。而那个塑料袋子里装着的,则是一件宽松的阿拉伯白色长袍和一双拖鞋,以及一条柔软的土黄色阿拉伯方巾。 等他将这份小礼物送进车厢,那年轻的小伙子立刻招呼着叁轮车停在了装甲皮卡的尾部。 在卫燃的注视下,驾驶叁轮的老头子掀开货斗上盖着的湿润毯子,露出了一个又一个墨绿色的大西瓜! 那年轻小伙子朝卫燃笑了笑,转身跑到旁边的乌拉尔卡车一侧,从副驾驶的位置取出了一个充气床垫和一个破旧的潜水气瓶。 在卫燃的帮助下,他将这充气床垫铺在了装甲皮卡的货斗里,用气瓶充足了气之后,立刻额外招呼着老头子帮忙,将那些西瓜一个搬了进去。 只不过,等他们叁个把西瓜全都装进皮卡货斗之后,这叁轮摩托的货斗最底层,竟然还放了一层纸箱子。 接过那老头子递来的纸箱子,卫燃虽然看不懂上面的阿拉伯语文字,但却能通过上面的图桉认出来这是一箱啤酒。 搬空了叁轮摩托里的啤酒,那年轻小伙子和那老头子再次离开了停车场,只留下卫燃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侧的卡车和货斗里的东西。 这次过了差不多20分钟左右,那年轻小伙子再次搭乘着叁轮摩托赶了回来。 这次被送进货斗的东西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几大串新鲜的椰枣之外,便是其余的全是一箱箱的各种饮料,以及更多的啤酒! 直到货斗里彻底装满,这年轻人总算满意的递给了那个老头子一沓埃镑,随后手脚麻利的固定好了装甲皮卡的帆布门帘。 直到那老头子驾驶着叁轮摩托离开,这年轻人指了指装甲皮卡的驾驶室,随后他自己也拉开了后排车厢厚重的车门。 等卫燃做进驾驶室并且关上门,这个溷血年轻人立刻打开了一直没有离身的破烂腰包,随后竟从里面抽出了一支微型乌兹冲锋枪和一长一短两个弹匣递给了下意识背过手的卫燃! 看了眼对方紧张和真切的眼神,卫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接过了对方手中递来的武器。 直到这个时候,那年轻人再次将手伸进兜里,随后拿出一个小纸条展开递给了卫燃。 打开纸条,卫燃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纸条上用汉语打印着一段带有错别字的话,“根着我,代你去拍摄现场,如果需要吃反就点头。” 见卫燃收起纸条,这年轻人比划了一个往嘴里扒拉东西吃的动作,直到卫燃再次摇摇头,他这才摸出一个按键手机拨了出去,用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一个挺着啤酒肚,已经谢顶的老男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热情的朝卫燃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打开了那辆拉着油罐的卡车车门。 与此同时,原本在卫燃车里的年轻小伙子也推开车门,钻进那辆拉着冷鲜货柜的卡车驾驶室里。 片刻后,两辆卡车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和有力的喇叭声,一前一后的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不是拍电影来的吗?” 卫燃看了眼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冲锋枪和两个弹匣,犹豫片刻后卸下了装在枪上的那个32发容量的长弹匣,随后又清空了弹膛,这才将叁个弹匣和武器本身,全都塞进了座椅下面的夹缝里。 直到确定这些自己根本用不上的玩意儿不会跑出来,他这才启动车子,跟着那两辆明显在等着自己的卡车离开了停车场。 第531章 美食、风景和熟人 拥挤的街道上,卫燃驾驶的装甲皮卡跟在两辆乌拉尔卡车的身后,慢悠悠的朝着城外的方向开着,每当遇到红绿灯的时候,周围街道上的小商小贩便会一窝蜂的冲上来兜售各种小商品,从最常见的橄榄椰枣、西瓜和烤鱼烤肉以及五颜六色的阿拉伯毛毯和纱巾,到一包包的纸巾乃至现场制作的冰沙饮料和单只售卖的香烟可谓不一而足。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小商贩的存在,反倒越发加剧了路面的拥堵。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开过了这片喧闹的街区,就当卫燃以为接下来总算可以稍微提高点速度的时候,前面那两辆卡车却在一个小餐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特么又是闹哪样?”卫燃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离开凉爽舒适的车厢。 在他的注目礼之下,那个谢顶的中年走到了路对面的一个水果摊前,热络的和摊主聊着什么,而那个年轻的溷血小伙子,却已经钻进了餐馆。 片刻后,谢顶老男人横穿马路走到了卫燃的车子旁边,抬手拽了拽后排车厢的车门。 见状,卫燃赶紧解除了门锁,而那个老男人,却已经转身和对面的水果商贩招了招手。 片刻后,那水果商贩将他的突突车开到了打开的车门边上,理所当然的和卫燃的装甲皮卡并排停在一起,顺便挡死了半条公路。 “别傻看着,过来帮忙。”这谢顶老男人突兀的用纯熟的俄语招呼道。 “你会俄语?” “我为什么不会俄语?” 这老男人说话的同时,已经从突突车里抱出两个新鲜的椰子直接丢进了车厢里。 “说的有道理”卫燃无奈的回应了一句,推开车门帮着一起往车厢里装椰子。 直到叁人清空了突突车里所有的存货,这谢顶老男人又招呼着水果摊贩抬过来一筐橙子和一筐芒果丢进车里,这才满意的结清了费用。 打发走了水果摊主,这谢顶老男人朝卫燃伸出了手,“萨利赫·赛义德。叫我萨利赫或者赛义德都可以。” “你好,萨利赫。”卫燃赶紧和对方粗糙的大手握在了一起,“我是维克多。” “我知道你的名字” 萨利赫说话的同时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卫燃,“这是无线电频道,我看你的车子里装了车载无线电,路上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接下来有差不多450公里的路等着我们呢。” “这么远?”卫燃挑了挑眉毛。 “确实远一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萨利赫不紧不慢的详细解释道,“这个季节不但是最佳拍摄时间,同时也是当地的旅游旺季。在十月份之前,不但大部分的酒店都住满了,而且城市周围的沙漠里也全都是人。为了拍摄不被打扰,也为了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开支以及枪炮开火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只能去沙漠深处了。” “所以接下来的路全在沙漠里走?” “当然不是” 萨利赫笑着答道,“我们首先要沿着公路赶到300多公里外的锡瓦绿洲,如果路上不出意外,在太阳落山之前或许就能赶到。我们的拍摄场地,就在锡瓦绿洲正南方向大概120公里的沙漠深处。那段路才是最难走的。” 说到这里,那个年轻的溷血小伙子也抱着一个塑料箱子,带着一个餐厅的服务员走了出来。 这塑料箱子里除了一张张埃及大饼之外,还有几个印着汉字的不锈钢饭盒以及几个一次性的塑料刀叉。 “这是我店里的小伙计巴哈,是个很勤奋的小家伙,他15岁的时候就为我工作了。” 萨利赫说完,换回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说了些什么,那个名为巴哈的小伙子立刻招呼着餐厅服务员拉开了卫燃的装甲皮卡副驾驶车门,现在座位上铺了两张报纸,随后将叁个饭盒以及几张埃及大饼摆在了上面。 等到巴哈带着服务员走向卡车继续分发食物,萨利赫这才指着放在座椅上的饭盒和大饼说道,“这些东西是路上吃的,让我看看...这个,这个蓝色饭盒里装的是冰激凌,这家店的冰激凌是口味最多最好吃的,另外两个饭盒里装的都是菜,可以卷在大饼里吃。我看你的车里有冰箱,如果吃不完可以放进去。” “我尽量吃完吧”卫燃看了眼后排车厢,他这车里确实有个小冰箱,但早就被那些热带水果给埋起来了。 显然,萨利赫也发现了这小小的失误,不过却假装没看到似的说道,“我们路上大概需要四到五个小时,中途只要我们不停车,你就不用停车,就算我们停车了,你也不用下来。” “明白了” 卫燃点点头,趁着对方还没离开之前追问道,“萨利赫,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萨利赫重新躲进车子的阴影里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在你刚刚提到的锡瓦绿洲补给,反而要跑这么远?” 面对卫燃的疑惑,萨利赫却只是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冷鲜货柜车,“有些东西在锡瓦可买不到,就算能买到,价格也要贵了不少。好了,其他的等我们到了目的地之后你就知道了,快上车吧。” 说完,萨利赫已经熘熘达达的走向了停在最前面的油罐车。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关上副驾的车门,绕到另一边钻进了驾驶室,并在出发之前,调好了无线电的频道。 很快,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仅有叁辆车的车队在萨利赫驾驶的油罐车带领下,继续朝着城外的方向前进。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除了在出城之前,绕路去一座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加油站给油箱加满了燃油,顺便又各自往车上装了一箱冰凉的矿泉水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停留。 等车子开出马特鲁城区,速度也总算提了起来。凉爽的驾驶室里,卫燃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个略显简陋的塑料勺子,时不时的,便从手边的饭盒里挖出来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 就像萨利赫之前说的那样,这些冰激凌的味道确实不错,不过相比之下,更吸引人的却是从另外两个饭盒里冒出来的诱人香味。 就在他被一口接着一口的冰激凌冰的脑仁涨疼的时候,最前面的油罐车却停了下来,同时,卫燃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两辆破旧警车。 缓缓踩下刹车,卫燃伸手拿起一张大饼,又打开其余两个饭盒,从里面弄了些烤鸡肉烤牛肉之类的东西胡乱卷在一起狠狠咬了一大口。 饿?当然不至于,仅仅只是嘴馋罢了。而且不得不承认,不管这埃及大饼,还是那两个食盒里的配菜,味道倒是都还算不错。 没等他把嘴里这口大饼夹菜咽进肚子,拦路的两个警察已经退到一边挥手放行。见状,卫燃立刻放下手里的吃的,缓缓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路途中,除了偶尔被他们超过的越野车队和载满游客的大巴车之外,叁辆车再也没有遇到阻拦,同时车窗两侧的沙漠也显得越发的荒凉。 当然,即便如此,时不时的,他们也能看到在路边的沙漠上拍照戏沙的游客,以及出现频率比游客一点不少的驼队,和在沙漠里随风飘荡的各种白色垃圾。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真正理解了为什么要把拍摄场地选在那么荒无人烟的地方。这离着游客活动范围太近了,说不定随便一个塑料包装袋的出现,就会让镜头穿帮。 吃着冰激凌啃着埃及大饼,彻底放松下来的卫燃权当是在自驾旅行,尽情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 “维克多,前面就是锡瓦绿洲了,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 沉寂了一路的无线电频道里,萨利赫赶在太阳的屁股尖尖碰到远处沙丘顶端的同时问道,“等我们离开锡瓦绿洲,接下来几天就要在沙漠里睡帐篷了,到时候洗澡都不一定方便。” 闻言,卫燃将车子开到对向车道上看了眼正前方被橄榄树也椰枣林包裹的小镇,犹豫片刻后攥着无线电咪头答道,“我还不累,所以看你们吧,如果你们累了就休息一下。” “那就进去加个油,然后继续赶路吧。”萨利姆回应了一句之后,电台里也再次陷入了安静。 片刻之后,卫燃的车子也回到了原来的车道里,继续跟在两辆卡车的后面,不紧不慢的开进了锡瓦绿洲。 然而,当卫燃跟着开进加油站的时候,却发现在不远处竟然停着两辆同样各自拉着个不锈钢大罐的乌拉尔4320卡车。 “这些不会也是为了拍摄...” 卫燃还没来得及做出猜测,那两辆卡车旁边站在的一个大胡子和一个大光头便朝着他们热情的招了招手,而打头的萨利赫,也立刻按响喇叭做出了回应。 “看来肯定是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刚刚已经认出来,那两位卡车司机,恰恰是当初自己在雅库茨克接受考核时,给自己担当保姆的人。 想当初,在那座能拿来当火葬场的火力发电场里,他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只不过自己被灌懵了而已。 第532章 报丧 趁着给车子补充燃油的功夫,卫燃也拿着一个卷满了烤肉的大饼溜达到了那两辆乌拉尔卡车的边上。 “维克多,还记得我们吗?”一个同样手里拿着大饼卷肉的光头中年人热情的问道。 “当然记得,谢廖沙大叔”卫燃和这大光头碰了碰拳头,“当初在雅库茨克的码头,我还把你的胳膊弄脱臼了呢。” “你这是在挑衅吗?”谢廖沙不满的说道,“你怎么不说被我灌到了桌子底下的事情?” “那时候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燃极为光棍的摊摊手,随后又和旁边那位手里抱着个西瓜的碰了碰拳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奥西普大叔,我们在发电厂仓库里学术交流旳时候,我好像也把你的胳膊弄脱臼了。” “谢廖沙,这个小混蛋就是在故意挑衅。”奥西普揪着下巴上的大胡子不满的说道。 “算了,我年纪大了,不想和他动手。”鬼精鬼精的谢廖沙推诿道。 “四五十岁的年纪可不算大” 卫燃拆穿了对方的借口,紧跟着转移了话题问道,“不说这个,你们两位怎么一个把头发剪了一个反而留起了胡子?” “这鬼地方白天太热,所以把头发剪了。”谢廖沙没好气的敷衍道。 “这里晚上太冷,容易冻掉下巴,所以留了胡子,你有意见?”奥西普以同样的语气问道,“听说你被达丽娅那个疯女人开除了?” “算是吧” 卫燃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卷饼,不着痕迹的扫了眼站在两人身后,正忙着给不锈钢大罐打水的年轻人。 “放心吧,自己人” 谢廖沙同样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大饼,含糊不清的解释道,“他叫索里曼,是萨利赫的儿子。索里曼,过来打个招呼。” 闻言,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这才走过来,先在身上穿着的白色阿拉伯袍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这才朝卫燃伸了过去,带着阳光笑容,用略有些磕绊的俄语说道,“你好,我是索里曼。” “维克多”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 “你们先聊”索里曼指了指身后的水罐车,“我要盯着点才行。” “索里曼是个害羞的小伙子”奥西普啃了一口西瓜,“而且比你懂礼貌。” “而且不会把你们的手弄脱臼” 卫燃故意再次调侃了对方一句,紧跟着立刻问道,“你们不在雅库茨克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谢廖沙再次咬了一口大饼,“不用试着激怒我们然后套话,戈尔曼那個老东西教你的东西对我们没用。” “我只是把你们当朋友了而已”卫燃无辜的摊摊手。 “当你的朋友容易脱臼?”奥西普丢掉手中的西瓜皮嘲讽道。 “好了,别再提脱臼的事情了。” 谢廖沙说话间已经吃掉了最后一口大饼,不等咽进肚子便主动解释道,“安娜缺人手,所以我们跟着一起过来了,而且以后我们也是制片厂的员工了。” “不用回雅库茨克了?”卫燃挑了挑眉毛。 “不用了,永远不用再去那个在路边撒泡尿都能冻掉水龙头的鬼地方了。”谢廖沙眉开眼笑的说道,“而且连我们的家人都已经搬到喀山了,就在季马他们那个村子。” “恭喜你们了”卫燃这次的语气倒是格外的真诚。 “这件事还要谢谢你才对” 奥西普故意在卫燃的肩膀上抹了抹手上黏糊糊的西瓜汁,“快去加油吧,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们半个多小时了,等下一起去拍摄现场。” “专门等我的?” “你的脸皮怎么比卡尔普还厚?”谢廖沙说道这里稍稍压低了声音,“我们是为了那辆冷鲜车来的。” “那里面...” “等你到了拍摄现场就知道了”谢廖沙说到这里却卖起了关子,“好了,快去给你的车加油吧。”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告别了这俩熟人之后,转身回到了皮卡的边上。 排着队给车子再次加满了油,萨利赫驾驶着油罐车第一个离开。倒是那辆冷鲜车被开出加油站之后,那个名叫巴哈的年轻伙计却推开驾驶室的车门径直走向了路对面的一家不知道在经营什么的小店里。 而之前和谢廖沙二人在一起的年轻小伙子索里曼,则接替了冷鲜车的驾驶工作。 “整的跟独品交易似的,拍个破电影而已至于嘛...” 卫燃哭笑不得的抱怨了一句,任由那两辆水罐车把冷鲜车和自己的装甲皮卡夹在了中间。 在萨利赫的带领下,一行五辆卡车披着夕阳离开了锡瓦绿洲,然后沿着公路继续往前开了十多公里,直到周围已经看不到车流的时候,这才排着队开下了公路。 连续绕过了几道沙梁,残存的最后一缕夕阳也被远处隆起的沙丘彻底挡住,五辆车也相继打开了车灯。 稍稍调低了胎压,卫燃在享受过最开始的越野乐趣之后,此时剩下的也就只有连续驾车奔波带来的疲惫。 继续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开了一个多小时,打头的萨利赫却打着双闪停了下来。 “休息一个小时吧” 无线电频道里,萨利赫用俄语说道,“索里曼,把板子卸下来,让维克多给你帮忙。” “好的” 听着电台里那个年轻小伙子的俄语回应,原本正准备再来一口融化的冰激凌的卫燃,也只能放下饭盒推开了车门。 在刺目的车灯照耀下,索里曼已经爬上了冷鲜车的车顶,从上门解下了两块三米多长半米多宽的木头板子,随后又丢下来几个麻袋片。 与此同时,萨利赫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各自从驾驶室的顶上解开一卷土黄色的帆布,在绳子的拖动下盖住了各自车子上的油罐水罐。 等这三个老男人忙完,卫燃也帮着索里曼将两块木板用锁链挂在了那两辆水车的车尾,并且把装满黄沙的麻袋固定在了上面。 根本不用问就知道,这么做无疑是为了抹平他们留下的车辙印。但为什么这么谨慎,卫燃却根本找不到答案,至于那辆冷鲜车里到底有什么,恐怕就只能赶到目的地之后才有机会知道了。 忙完了工作,卫燃只来得及撒了泡尿,便在萨利赫的催促中关闭电台继续赶路。 这一次,五辆车从原来的齐头并进变成了首尾相接的方式,那两辆拖着木板的水罐车,也不再护着冷鲜车,而是排在了最后。 正所谓有利就有弊,这么做虽然确实消除了车辙印,但也让速度大受影响,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里程表上才仅仅跳了20公里而已。 照这个速度,他们想赶到拍摄场地恐怕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行。 “那个冷鲜车里总不能装着核弹吧”卫燃暗自编排的同时,打头的萨利赫却再次停了下来。 视线穿过被黄沙笼罩的后视镜,卫燃只能看到负责驾驶水罐车的谢廖沙和奥西普推开车门走到了车尾,不久之后,他们又回到驾驶室并且打了两下双闪。 片刻后,车队再次启动,这次,不管是后面的水罐车,还是前面的冷鲜车,又再次变成了齐头并进,跟着领路的油罐车提高了速度。 “论越野,还得看毛子的车。” 卫燃看着两侧的卡车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无论是常年驰骋于达喀尔赛场上的卡玛斯还是周围那三辆已经略显过时的乌拉尔4320,即便它们各自都驮着沉重的物资,但在这沙漠上却依旧如履平地一样。 甚至就连自己驾驶的这辆皮卡,都没有因为厚实的装甲和货斗及车厢里的那些水果带来的负重,辱没了它源自嘎斯越野卡车的纯正血统。 当然,这里毕竟是吃人的撒哈拉沙漠,车轮下松软的沙子虽然困不住他们,但速度却难免受到了影响。 强打着精神继续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直到他们再次绕过一道蜿蜒的沙丘时,刺目的车灯下,卫燃总算看到了一片头顶银河,脚踩黄沙的帆布帐篷。 而在这片帐篷的四周,不但停着十多辆乌拉尔卡车,就连那辆已经属于季马的越野车也赫然在列。 “总算是到了”卫燃疲惫的踩下了刹车,这一路可实在是够辛苦。 “维克多,你总算是到了,快把车开到我旁边来。” 无线电频道里,季马打着哈欠问道,“白天的时候我们就帮你搭好帐篷里。对了,你要不要洗个澡?看我手电筒指着的那辆车,那里面可以洗热水澡,旁边紧挨着它的那辆车是餐车,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吃的。” 透过车窗看了眼站在那辆曾经属于自己的越野车车尾的季马,再看看他手中的强光手电筒指着的那两辆加装了方舱的乌拉尔卡车。 卫燃的脸上已经满是错愕,他以为这沙漠深处的拍摄条件肯定好不到哪去,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热水澡在等着自己。 “你们真的是来拍电影的?”卫燃抄起无线电,一边问一边将车子开到了季马的旁边。 “我们当然是来拍电影的” 车门外的季马以脱裤子放屁的方式在手台里回复了一句,等到卫燃推开车门,立刻嬉皮笑脸的继续说道,“但这里绝对比锡瓦绿洲那个鬼地方的任何一家破旅馆住着舒服。” 然而,还没等卫燃说些什么,更没等他跳下驾驶室,放在仪表台上的卫星电话却响了。 扫了眼屏幕,见打来的电话的是达丽娅老师,卫燃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到了吗?”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问道。 “刚好,连两分钟都没有。” 卫燃说完,见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没有回应,沉默片刻后追问道,“达丽娅老师,怎么了?” “瓦连京娜太太在刚刚停止了呼吸” 达丽娅老师叹息着说道,“她让我替她谢谢你,谢谢你找到了她的瓦吉姆。” 看了眼外面的季马,卫燃直接关上了车门,犹豫片刻后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终于不用苦熬着了。” 达丽娅近乎呓语般的回应道,“她走的很安详,瓦吉姆同志的尸骨就在她的旁边,她的孙子在她的另一边陪着她。我想,她在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没有遗憾了吧。” “我想也是” 卫燃叹了口气,“达丽娅老师,帮我在她和瓦吉姆的墓碑前放一束花和一瓶伏特加吧。” 第533章 一些小麻烦的应对方式 被银河笼罩的荒凉沙漠上,躲在车子里的卫燃挂断了达丽娅老师打来的电话,沉默片刻后这才推开了车门。 “怎么了?”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季马立刻问道。 “没什么,达丽娅老师的电话。” 卫燃说话间已经跳下了车子,换上轻松的语气问道,“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这地方可比在林场上课有意思多了” 季马开心的介绍道,“我们其实前天才赶到这里,一直到今天白天才熟悉完所有的拍摄场地和场景的转换流程。” “这么说还没正式开拍?”卫燃诧异的问道,说起来自己都迟到了将近一周了,他还以为已经拍摄的差不多了呢。 “拍电影可没有你想旳那么简单。” 季马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话间还从已经属于他的越野车里,翻出一盏露营灯拎在了手里,引着他一边往不远处的一顶土黄色帆布帐篷一边走说道,“其实这些天我们一直在等一些关键的拍摄道具。” “什么关键道具?”卫燃不解的问道。 “卡尔普和安娜老师打算用实弹拍”季马理所当然的说道。 “实弹?”卫燃停下脚步,“疯了?用实弹怎么拍?” “只是其中几个镜头而已” 季马示意卫燃钻进帐篷,随后从怀里掏出一瓶烈酒倒了两杯,这才掰着手指头说道,“让我想想,好像一共就那么几个镜头,第一个是德国记者佩尔用布雷达35型机炮击毁英国侦察车俘虏哈利。第二个镜头是用那挺机炮充当指路的灯塔。第三个镜头是用它来挖掘水井。” “所以那个冷鲜柜里装的就是拍摄要用的实弹?”卫燃指着帐篷门外隐约可见的冷鲜货柜卡车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了” 季马端起杯子仰头喝的一干二净,一边点燃旁边的煤油取暖炉一边说道,“我听说那些实弹都是走私进来的,好像顺便还买了些防身武器。” “遇到麻烦了?” “确实遇到麻烦了,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麻烦。” 季马浑不在意的解释道,“我们来这里的那天晚上意外遇到了一个专门对游客下手的抢劫犯团伙,他们准备抢我们的卡车,似乎还准备绑架几个人索要些赎金什么。这件事已经让我们笑了好几天了,你能想象吗?一群骑着骆驼的竟然准备劫持一群开着卡车的,而且他们的武器竟然只有几支手枪。” “抢劫你们?” 卫燃神色古怪的看着季马,紧跟着便笑出了猪叫,比起抢劫这些人,换个目标去抢当地警察的成功率说不定还能更高一些。这已经不是踢到铁板了,这特么已经算踢到小男孩或者胖子了。 季马摊摊手,幸灾乐祸的答道,“除了当时萨利赫驾驶的那辆车的后视镜被子弹打烂了之外倒是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卫燃咧咧嘴,“怪不得刚刚见面就给我塞了一支冲锋枪” “我也分到了一支乌兹冲锋枪” 季马指了指自己帐篷的方向,“今天中午的时候,索里曼...索里曼你肯定知道吧?就是萨利赫的儿子,他分给我的,据他说还是从以色列那边走私进来的高级货呢。” “那个萨利赫是什么身份?”卫燃好奇的问道。 “不清楚” 季马摊摊手,“不过当时就是他来给我们接机的,他似乎和卡尔普先生非常熟悉,但两個人又像是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一样。” “不说这个了” 卫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吗?” “还真有”季马说到这里却掏出了手机,敲打着屏幕打出一行俄语递给了卫燃。 接过手机,卫燃扫了眼屏幕,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英国佬爱德华曾经试图以借用电脑处理工作为借口,给安娜老师的笔记本安装监控程序,但是被发现了。” “还真是狗改了不吃屎!” 卫燃皱着眉头删除了屏幕上的文字,将手机还给季马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处理的?” “昨天傍晚” 季马低声说完,重新在手机上敲出一行俄语,“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处理方法,我们把所有的电脑都拆掉了网卡。另外,就连那些顺便买来的防身武器,我猜主要也是为了提防那个英国佬会搞什么阴谋。” “看来要即时通知一下卡坚卡才行...”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便转移了话题问道,“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有意思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季马说话间已经喝掉了第四杯酒,站起身说道,“好好休息吧我的朋友,我保证明天你就会喜欢上这里了。” 送走了季马,卫燃拉上了帐篷的门帘,转身从兜里摸出卫星电话,又躲进睡袋取出食盒里的认证器之后,给休假中的卡坚卡发了一封邮件,提醒她终止了给爱德华当初留下的监控程序播送虚假内容的工作。 借着睡袋的掩护收起认证器,卫燃抬头时却恰巧看到,纱窗外面正有些人从那辆冷鲜货柜车上往下搬运东西。 犹豫片刻,还没来得及检查帐篷的卫燃索性借着行李箱的掩护,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随后熄灭了帐篷里的照明灯,躲在纱窗后面看向了冷鲜货柜的方向。 虽然光线比较昏暗,但好在两者间的距离只有不到50米而已,再加上冷鲜货柜里自带的那盏昏黄小灯,倒是让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除了最开始被搬运下来的,那些装在塑料筐里的蔬菜水果和肉蛋奶,以及速冻的各种海鲜之外,接下来被搬运下来的,却是一个个的板条箱子。 在他的窥视下,萨利赫一番辨认之后,招呼周围人将其中两个板条箱搬到了不远处的一辆卡车驮载的集装箱里锁好,而他则拿着撬棍,将剩余的几个集装箱一一打开。 “这特么是防身武器?” 卫燃瞪圆了眼睛,那些排着队的老男人或者年轻人从板条箱里拿出来的,基本上都是ak步枪和配套的弹药包,其中还混杂了几支svd和同等数量的火箭筒! 这还不算,萨利赫竟然还从最大的板条箱拎出了两支带有两脚架的pkm机枪和好几箱的弹药! 放下望远镜,卫燃怜悯的看了眼朝向营地中央的另一扇纱窗,内心暗自盘算着,如果那位不差钱儿但却喜欢偷窥的爱德华看到刚刚那一幕,会不会后悔的把他那些用来下蛆的优盘全都吃进肚子里。 最后看了眼那些明目张胆背着武器,同时却又忙着把那些食材重新放进冷箱货柜的老男人们。卫燃最终还是解开卷起的厚实窗帘,挡住纱窗外透进来的寒意,同时也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重新打开放在折叠桌上的露营灯,卫燃将这帐篷里仔细检查了一便,然后才躺在了折叠床上。 这帆布帐篷里面的空间虽然不算太大,但布置的却格外舒适,不但脚下铺着一层厚实的阿拉伯地毯,而且还放着一台似乎是小鬼子那边生产的煤油取暖炉。 可别以为这取暖炉是拿来当摆设的,眼下虽然是七月份,虽然白天的最高温度能到三十度往上,但沙漠深处巨大的昼夜温差,此时外面的温度早已降到了个位数。 钻进温暖的睡袋,卫燃关掉了露营灯,片刻后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转眼第二天一早,叫醒卫燃的却是萨利赫。 “怎么了?” 卫燃打开窗帘问道,此时窗外才刚刚天亮,连太阳都才只冒出了一小块头皮而已。 “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帐篷外的萨利赫说道,“趁着温度还没上来,我们要把你车子里的那些水果全都送进冷鲜货柜。” “我马上起来帮你们”卫燃打了个哈欠,麻利的起床离开了帐篷。 直到此刻,他也总算看清了这片营地的布置,最外围一圈乌拉尔卡车根据背负的方舱不同,分别承担着诸如发电、淋浴舱以及货柜和油料淡水补给之类的各种功能,甚至,他在其中还看到了一辆卡车的方舱上刷着显眼的红十字。 而在这些卡车零散围起来的营地中央,则支着两个看大小恐怕占地有四五十平米的白色大帐篷。这两个帐篷旁边的空地上,还停着一辆已经开始工作的餐车。 而在它们的周围,则是一个个小号的单人帐篷。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却有不少人已经起床了。 “别乱看了,快过来帮忙。” 萨利赫招呼了一句,催促着卫燃将他的装甲皮卡开到了紧挨着发电车的冷鲜货柜旁边,招呼着周围人将车里的水果和各种饮料全都放进了货柜里。 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是,他们这边在忙的同时,萨利赫的儿子,那个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竟然还煞有介事的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拿着个本子,认真的登记着西瓜有几个,椰子有几个之类的琐碎信息,俨然就是个勤奋的仓库管理员一样。 第534章 男人该不该穿裙子 清空了装甲皮卡上的物资,卫燃简单的洗漱之后,这才跟着季马走进了营地中央的这一座搭帐篷里。 这座帐篷俨然担任着餐厅的功能,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过来用早餐了。 这些人里包括已经快吃完早餐的卡尔普和安娜老师,也包括了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同学玛雅,以及夏洛特和爱德华先生。 而且看众人融洽的关系,显然并没有因为爱德华试图用病毒程序入侵这里的电脑受到影响。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门口那辆忙碌的餐车里工作的,竟然是红旗林场的厨师,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人在餐车边的沙地上埋了两个充当火炉的油桶,此时正在忙碌的制作着极具当地特色的埃及大饼和各种配菜。 “维克多,过来喝杯茶吧。” 坐在帐篷角落的夏洛特招呼着卫燃在他旁边坐下,端起桌子上那盏精致的骨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英式红茶,顺便还往里面加了些牛奶。 “快来尝尝” 坐在对面的爱德华热情的用德语招呼道,“这是连我们的女王都喜欢喝的川宁红茶,看看和你们华夏的茶有什么区别。” “谢谢” 卫燃客气的回应了一句,这俩老家伙倒是有意思。夏洛特穿着一身牌子货复古户外装,俨然一副老驴的打扮,只不过看他腰带上挂着的那些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各种露营工具就知道,这位弄不好连住帐篷都是第一次。 至于爱德华,这个老东西则穿着一套厚实的睡衣,头上甚至还带着个他只在动画片里见过的那种带毛球装饰的睡帽。 拿起托盘上的金属勺子轻轻搅了搅杯子里的液体,卫燃客气的抿了一口,随后便冒出了一连串不要钱的溢美之词。 只不过内心里,卫燃对这所谓“英国女王都喜欢喝的红茶”,能给出的客观评价,最多也就比国内15块钱一杯的奶茶强点有限罢了,甚至考虑到国内的奶茶还会给加些珍珠西米布丁之类的,这评价或许还要再低一些才行。 “看看维克多那虚伪恶心的嘴脸” 已经吃完了早餐的安娜老师明目张胆的用俄语嘲讽道,“简直和勃列日涅夫哄骗苏联百姓时一模一样。” “那个英国佬也是个自大的蠢货” 刚刚端着早餐进来的萨利赫跟着说道,“他怎么会想到用他们的红茶和华夏的茶作比较?我店里那个从来没离开过埃及的伙计都知道茶叶是华夏人发明的。” “他该和维克多比比男人穿裙子这件事” 正在用纸巾擦嘴的卡尔普语气平澹的调侃道,“在这件事上,那些喜欢男人屁股的英国佬可比全世界大部分的男人都专业多了。” “噗——咳咳!” 一直在旁听的玛雅最终没有忍住,将刚刚灌进嘴里的牛奶全都喷到了对面季马的脸上,随后一边比着大拇指,一边将头埋进臂弯里开始抽搐。 “想笑就笑吧” 季马浑不在意的摸了摸脸上的牛奶,“那个穿的像动画片里的蠢老头可听不懂俄语,我昨天白天的时候当面用俄语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小男孩儿他都没反应呢。” 这缺德玩意儿话音未落,玛雅已经彻底忍不住笑声,一边笑出鹅叫的同时,甚至还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比起他听不懂俄语,维克多的德语可要比你好多了。”卡尔普说完,语气中也多了些疑惑,“另外,这个混蛋什么时候学会意大利语的。” “出发之前我就发现了”安娜神色如常的往嘴里送了一口香煎鱼肉,“这个小家伙是个语言天才。” “维克多,他们在笑什么?” 这些人编排爱德华的同时,爱德华也朝同样努力憋着笑的卫燃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联笑话”卫燃强忍着笑意胡乱答道,“你知道的,苏联笑话永不过时。” “我们英国的笑话似乎总是和天气有关”爱德华自嘲的摊摊手,“当然,还和钢管舞女郎胸口的纸上印着自己祖母的头像有关。” “噗!” 这一次,将刚喝进嘴里的牛奶喷出来的,却换成了涵养一直都不错的安娜老师。 “什么意思?”反应慢了半拍的卡尔普饶有兴致的问道。 “看钢管舞的人有皇室血统” 萨利赫神色如常的用俄语解释道,“过时很久的英国笑话了,最新版的说法是,那张纸上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出现自己父亲的头像,但他们都想印上自己的头像。” 这饭没法吃了... 卫燃整张脸都憋的通红,却是死活不敢咽下嘴里那口埃及大饼,生怕把自己给活活呛死。 艰难的吃完了丰盛的早餐,卡尔普等人明目张胆的调侃,也在平时跟随在夏洛特身旁的,那个名叫马特的男人端着早餐进入帐篷时瞬间转移到了其他方面。几乎前后脚,爱德华也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委托上面。 “维克多,别笑了。” 爱德华无奈的用餐刀轻轻敲了敲茶杯,“我第一次知道英国笑话这么好笑,不过现在能不能说说你调查的进度了?能找到我祖父的那些同事吗?” “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 卫燃和坐在夏洛特身后的马特扬了扬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推诿道,“不过在8月份之前,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的。” “最好能快一点” 爱德华指了指帐篷外面无垠的沙漠,“如果能在你们的拍摄工作结束之前,说不定我还能顺便把他们带回英国呢。” “我会尽量的” 卫燃一脸认真的做出了保证,内心却暗中撇撇嘴,虽然这老小子开的价挺高,但他现在却实在没什么动力。 再说了,这距离月底还有二十多天呢,早一点调查出来,对方估计也不会多支付些酬金,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吧。 用一个接着一个的保证打发了有些粘人的爱德华,卫燃也在卡尔普的招呼只下离开了帐篷,迈步走向了营地的另一边。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卡尔普将卫燃带到一块大号天幕的下面,指着停在里面的战争装备说道,“帮忙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不太对的地方。” 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卫燃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停在天幕下的那些二战装备上面。 这里有曾经驾驶过的意大利三轮摩托,有那辆方头方脑的cl39轻型卡车,更有两辆同样来自意大利的l3小坦克以及一辆德军轮式侦查车和两辆二战英军使用的轮式侦察车。 只不过,那两台l3小坦克,虽然被卸掉了发动机换上了一个电动马达当作动力,但好歹那壳子还算是真品,甚至里面的武器系统都没问题。 但德军和英军的侦察车可就拉垮了,他仅仅只是弯下腰,就能通过底盘看出来,这东西大概率是用普通的汽车底盘加了个壳子然后做旧弄出来的。 好在,样子货毕竟是样子货,不管内里有多糙,这外面看上去至少是没什么破绽的,只要到时候摄影师不把镜头伸到底盘下面,应该就不会露馅。 “没有太大的问题” 卫燃肯定的说道,这些道具和自己的记忆里出入并不算大,“不过这辆三轮车上用的油桶规格太统一了,当时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乱用,里面会混杂各种部队的油桶,甚至还有用来装发动机冷却水的油桶混在一起,连涂装颜色也更驳杂一些才正常。” 说到这里,卫燃却暗暗叹了口气,卡尔普等人准备拍摄的电影,使用的剧本基本上都是按照夏洛特从那口枯井里找出的遗信,以及自己的“调查”出来的历史真相相互勾兑弄出来的。 在这个即将搬上荧幕的故事里,根本没有一个名叫维克多的运输连士兵和他们一起逃离战场,甚至就连那辆三轮车,都是那些意大利坦克手们逃离战场的路上,从一位已经战死的运输连士兵手里捡来的。 那名曾经驾驶着三轮车运送补给的运输连士兵生前曾经历了怎样的战斗,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甚至叫什么名字,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录,甚至按照剧本里的描述,他唯一的镜头,也只不过是一个趴在黄沙上的无名尸体罢了。 未来,当这个故事搬上荧幕的时候,那些观众或许会感动于三个国家士兵在战场边缘建立的深厚友谊,但却大概率不会记住那些在镜头前一闪而过的无名尸体。甚至,在镜头看不到的战场上,注定还有更多同样有血有肉,却连一帧画面都没有留下的无名士兵。 这样的遗憾,恐怕就连金属本子都难以两全吧.... 卫燃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无力感,不久前的别尔哥罗德战役里,自己替代的那位坦克机电员不也是如此吗?谁会记得他们?相对于那些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战斗,他们或许仅仅只是历史书上被省略掉的那些小数点后几位的数字罢了。 “你怎么了?”卡尔普扫了眼情绪突然有些低落的卫燃,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卫燃笑了笑,“我刚刚只是在想,战争什么时候能彻底结束。” “彻底结束?” 卡尔普浑不在意的从三轮摩托的货斗里拎出几个看着不顺眼的油桶随手丢到一边,“会有那一天的,等这颗星球上的人都死光了,战争肯定会结束的。 在那之前,为了信仰,为了种族,甚至为了男人是否该穿花格子的裙子这样的蠢事,也总会有无数人义无反顾的拿起武器的。” 说到这里,卡尔普笑眯眯的看着卫燃,“维克多,我突然很好奇的你的观点。” “什么观点?”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 “当然是关于战争的看法”卡尔普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调侃道,“难不成是关于男人该不该穿裙子的看法?” “不主动挑起战争,但也不畏惧战争,即便后果是这个星球的人都死光了,该打还是要打。” 说到这里,卫燃同样摊摊手,“至于男人该不该穿裙子这件事,除了英国人之外,恐怕大多数正常人都会给出否定的回答吧。” “像你这么理智又这么冲动的年轻人不多了” 卡尔普踢开挑出来的油桶,“走吧,和我一起去看看服装和单兵武器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第535章 来历不凡的拍摄道具 烈日烘烤下的荒凉沙漠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和一辆枪灰色的装甲皮卡,相互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在沙丘之间飞驰。 两辆车的车厢里,负责驾驶的分别是季马和卫燃,前者的越野车里,坐着的都是即将参与拍摄的演员,后者的皮卡车里,除了卡尔普和安娜老师之外,还有兴致勃勃的夏洛特先生,以及平时寸步不离,此时只能坐在车载冰箱上的马特。 而在这两辆车的身后相隔百十米,还有两辆乌拉尔卡车在远远的跟着,这两辆卡车的货斗顶上不但加了帆布棚子,其中一辆的驾驶室顶上还架着一挺被毯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pkm机枪。 至于货斗里面,不是坐着手拿武器或者椰子的老男人,就是手拿摄像机或者椰子的制片厂工作人员。 装甲皮卡的驾驶室里,卫燃扫了眼不远处那辆轻松冲上沙丘的黑色越野车,没好气的转动方向盘从旁边绕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当初红旗林场开除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连那辆越野车也一起没收,并且转手送给了季马不说,还不远万里的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固然,后来用各种借口送给自己的这辆装甲皮卡不管动力、最高时速、售价还是防护能力都要比之前的越野车强得多,但同时自重也要大的多。 相应的,前者不但能在水面上当船开,而且可以凭借轻飘飘的自重以及粗大的轮胎轻而易举的冲上沙丘甚至来一小段短暂的滞空,甚至就连速度,都能在这松软的沙地上轻而易举的飙到七八十不成问题。 但自己驾驶的这辆沉重皮卡,在沙漠上跑跑路还没什么问题,总归越野性能在那呢。但是想要像季马那样,一脚油门冲上几十米高的松软沙丘顶端,却绝对是在白日做梦。 他不是没试过,可连续两次被陷在沙丘的半山腰上托底然后再空转着轮胎扬着沙子出熘下去,换来的却只是季马这个混蛋在无线电里肆无忌惮的嘲讽。 当然,他们此行并非来豁车玩沙子来的,而是开拍前的最后一次熟悉路线。 当正式开拍之后,那些饰演意大利坦克手的演员们就要驾驶着那辆三轮摩托开始在这片沙漠上开展亡命之旅了。 同时开始拍摄的,还有由季马饰演的德国记者佩尔,在另一处场景俘获英国士兵哈利,并且驾驶着那辆据说从某个富翁的私人博物馆借来的意大利卡车逃亡的镜头。 总得来说,这部电影就是个开始分两条线进行,最后合二为一一起挣扎求生建立友谊的故事。 只不过,一些俄罗斯人,拍摄一部二战北非战场的故事,这现实总归让他觉得有些许无以言说的魔幻。 “前面这座石头山就是卡尔洛和英国俘虏哈利找水的路上,用来中途休息的地方。” 无线电频道里,季马熟稔的介绍道,说话的同时还稍稍降低了车速。 绕着这座并不算太高的石头山转了一圈,季马再次提速,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一直开到了身后那座山被连绵的沙丘彻底挡住,这才在一架飓风战斗机残骸附近停住,继续介绍道,“水井就在距离那架飞机残骸不远的位置。” “安娜老师,那架飞机残骸哪来的?” 卫燃好奇的问道,虽然没有下车,但他依旧可以看出来,那架飞机残骸绝对不是样子货,而是一架真正的残骸。 “说起这架飞机残骸,其实还要感谢亚历山大先生。” 回答卫燃问题的却是卡尔普,“据他所说,这架飞机残骸是几年前那些挖土党们从摩尔曼斯克附近的泥沼里找到的。他买下来之后,就一直放在仓库里,这次听说我们需要一架战斗机残骸,所以非常慷慨的借给了我们。” “我能下去看看吗?” 卫燃继续问道,他和亚历山大先生接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那是个非常挑剔的家伙,能被他列入收藏的,哪怕只是一架飞机的残骸,肯定也有些特殊的原因,这自然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当然可以”安娜笑眯眯的说道,“我们这次让你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的。” 闻言,卫燃立刻裹上刚来埃及时得到的阿拉伯方巾,下车前额外又往裸露的皮肤上再次喷了一层防晒,这才推开了厚重的车门。 “这个小家伙活的可真精致”卡尔普无奈的摇摇头,同样推开了车门,和夏洛特以及马特不分先后的跟上了卫燃。 坐在副驾驶的安娜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起卫燃刚刚放下的防晒喷雾从头到脚喷了一遍,这才最后推开了车门。 一行人熘熘达达的走到战斗机残骸的边上,卫燃也注意到,在原本被残骸挡住视线的另一边,还有一辆停在沙丘下的乌拉尔卡车,以及一把插在车尾的太阳伞。 那太阳伞的下面,不但有两个人正坐在躺椅上远远的看着自己,在他们二人中间的桌子上,甚至还放着一盘西瓜和两支ak步枪。 装作没看到那两个人,卫燃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这架盖着帆布的飞机残骸上。 相比当初在北非沙漠的枯井附近看到的那架原本飓风战斗机残骸,这架借来的飞机情况要好的多,仅仅只是少了一边的机翼而已。 也因此,倒是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通过机鼻下的热带型散热器判断出,这些飓风都是iib热带型。 除此之外,当天掀开帆布,机身上的涂装却让他瞪圆了眼睛,同时也明白了它值得被收藏的意义所在。 这架飞机上除了一颗残存的红色五角星和依稀可辨的编号之外,五角星的左侧,似乎还被砂纸打磨过,隐约露出个原本被油漆盖住的,银白色大写“f”。 “这可真是一架宝贝!”卫燃由衷的感叹道。 “当时亚历山大特意提醒过,就算把另一边机翼拆掉都没关系,但是尽量不要破坏机身上的涂装。” 卡尔普和夏洛特以及那个名叫马特的老男人一边往卫燃的身边走一边问道,“维克多,这些涂装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架飞机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它的涂装了” 卫燃将帆布彻底掀开,指着被砂纸打磨出来的“f”说道,“这个字母的后面应该还有另一个字母和一组编号,但是仅仅只从这个f,就已经可以大概判断出他的来历了。” “很特殊?”稍后赶来的安娜老师好奇的问道。 “亚历山大先生说这架飞机残骸来自摩尔曼斯克?”卫燃并没有急着回答问题,反而再次确认道。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卡尔普饶有兴致的回应道,他这边说话的同时,季马也和玛雅带着其余几位演员赶了过来。 “既然如此,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架飞机最早是在英国空军第 151联队服役,甚至通过这个f,还可以追溯到151联队下属的第81中队。” 说到这里,卫燃的手指头也移动到了那颗红色的五角星上,“151联队是在1941年9月,作为英国援苏部队进驻摩尔曼斯克的,当时德国人正联合芬兰以及挪威的伪军一起包围摩尔曼斯克。甚至根据历史记载,连最早的特种部队,勃兰登堡部队都参加了那场丝毫不亚于列宁格勒的围城战。” “后来呢?” 名义上同为战争史研究生的玛雅追问道,这架飞机的来历虽然和这次拍摄无关,但却丝毫不影响大家听故事的好兴致,甚至就连夏洛特,也在那个名叫马特的男人翻译之下听得兴致勃勃。 “这支英国空军联队抵达之后不久就开始参加了战斗,同时也负责苏联飞行员的培训工作,甚至在战斗中,还牺牲了一位名叫史密斯的中士。他也是英国空军在东线唯一阵亡的飞行员。” 卫燃顿了顿,回忆了一番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继续开口说道,“等到了1941年的11月初,英国151联队所有的战斗机都移交给了经过紧急培训的苏联空军,并且组建了苏联的第78航空团。同时151联队的士兵们也返回了英国继续参加战斗。” 说到这里,卫燃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机身上的红色五角星,“这颗五角星涂装就来自苏联第78航空团,换句话说,这架飓风战斗机曾经服役于两个国家的空军部队,这也是它的价值所在。” “所以这个涂装该怎么改?” 卡尔普皱着眉头追问道,他是个过气的kgb不假,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历史领域专业知识的匮乏。 “很简单” 卫燃摊摊手,“只要用双面胶贴一层厨房锡纸,然后用油漆重新刷上英国空军迷彩就可以了,等下我给你们找一个参加过北非战场的英国空军部队涂装的照片,照着样子弄上去就好。” “其他的不用动吗?”安娜老师笑眯眯的问道。 “其他的不用”卫燃说话间,已经在季马的帮助下重新系好了用来盖住机身的帆布。 “我相信这部电影会成为经典的”刚刚一直在听故事的夏洛特用英语说道,“卡尔普,你们有一个非常出色的历史顾问。” 闻言,卫燃反应极快的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茫然之色,并且用这副表情看向了卡尔普。 “夏洛特先生在夸你呢” 卡尔普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走吧,我们去那口水井看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开始正式的拍摄了。” 第536章 拍摄现场内外 卫燃抵达沙漠拍摄现场的第三天中午,两支拍摄团队分别由卡尔普和安娜带领,在几辆保障车的跟随下,带着各自的演员和需要的拍摄道具,相继开往了各自的拍摄场地。 反倒是卫燃,此时却彻底清闲了下来,他需要做的工作早在昨天就已经完成,不管是战争装备,单兵服饰和武器,乃至飞机残骸和那口水井,都尽力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提供了建议。相应的,卡尔普等人也抓紧时间做出了对应的调整。 如今,曾经的营地就只剩下了萨利赫父子以及一些提供后勤以及安保服务的工作人员。 当然,还有那位名义上身体不舒服,实际上却想监督卫燃的爱德华先生。 后者自然明白爱德华的想法,这个诡计多端的老东西无非怀疑自己已经查到了什么,担心瞒着他拿走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这种事别说爱德华,就连当初的夏洛特先生也一样,而作为历史谜团调查者的卫燃,更是早在给阿历克塞教授打工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当然,理解是理解,但却并不代表他会惯着对方。 简简单单的丢下一句“需要安静”,卫燃便往自己的车上装了一套还没拆封的帐篷和一顶沙色的遮阳伞,以及几个西瓜和椰子,顺便还搬了一箱啤酒和一箱可乐全都塞进车里,在爱德华无奈的眼神中,径直开到了两三百米外另一座沙丘的阴影里。 这里和营地之间并没有什么遮挡,但如果那位爱德华想监控自己,那就只能劳驾他时刻举着望远镜了。 至于这望远镜举得时间长了会不会眼花头晕想吐,那可就不是卫燃该考虑的事情了。 停稳了车子,卫燃探手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隔着贴了防晒膜的防弹车窗看了眼营地的方向,见爱德华先生的帐篷果然闪烁着望远镜镜片的反光,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留下来看守营地,除了确实没有工作之外,也是应安娜的示意,准备小小的报复一下爱德华先生。 收起望远镜,卫燃从副驾驶的座椅上拿起安娜老师出发之前留下的一个信号接收器,将其插在了车载电台的usb接口上。稍稍调大音量,车载电台的喇叭里也传出了爱德华的咒骂。 “这老东西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卫燃摇了摇头,开启了信号接收器上的录音功能,随后这才推开了车门。在远处爱德华的望远镜监视,以及身后车厢里传出的来自同一个人的咒骂中,慢悠悠的搭起了帐篷。 故意将帐篷的大门对准了爱德华的方向,卫燃慢腾腾的从装甲皮卡的货斗里搬出卷成卷的阿拉伯地毯铺在了紧挨着帐篷的天幕下面,随后又搭好一个折叠的小桌,支起了躺椅和毫无用处的遮阳伞。 这还不算,为了让爱德华看的更费力一些,他甚至还拿出一卷沙色的伪装网盖在了皮卡和支起的天幕以及帐篷上。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倒腾完了这些工作,卫燃钻进帐篷换上了刚来的时候,萨利赫手下的那个小伙计送给自己的阿拉伯袍子,随后将冰箱里的西瓜和可乐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折叠桌子上,顺便,还将电台的声音调大了些。 慢悠悠的将冰凉的西瓜切成了八瓣,他舒舒服服的摊在躺椅上,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拿着冰凉的可乐,脸上也露出的惬意的神态。 但在两三百米外的营地中央,爱德华却早已经被气的咬牙切齿,同时也因为长时间举着望远镜,不但胳膊累的酸疼,眼睛也已经快花了。 就像猜测的一样,他确实担心卫燃已经调查到了什么,进而瞒着他偷偷过去把那些重要的东西带走。也正是因为这份担心,他才决定跟着来这打个喷嚏就能吃一嘴沙子的鬼地方。 但他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历史学者,不断电脑里每天浏览的都是让他哭笑不得却不带重样的英国黑料,甚至在临近出发的时候,还毫无征兆的放了鸽子,让他自己在这沙漠里苦等了将近一个星期。 这一周的时间里,卫燃到底做了什么,爱德华并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这段时间里,卫燃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用电脑搜索着有关英国足球流氓以及皇室丑闻的各种花边消息。 简言之,这个年轻人就像个生活规律的网瘾少年似的,但却大概率根本没有调查自己希望的调查的东西。 现如今,卫燃好不容易也来到了这片沙漠,但却像个出来露营消磨时间的公子哥一样,除了西瓜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不见有任何开始调查的模样! “不是说华夏人都很勤奋的吗?这个混蛋怎么比那些黑人还懒惰?” 爱德华无奈的抱怨了一句,赌气似的将望远镜随手一堆,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折叠床上。这个头晕脑胀的老家伙全然没有注意到,就在床底下铺着的阿拉伯毯子下面,此时正藏着一个足有烟盒大小的窃听器。 听着爱德华的抱怨,已经吃了小半个西瓜的卫燃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却已经笑开了花。 这所谓的报复其实是次要的,吸引下爱德华的注意,别让这个不太安分的客人给拍摄工作添麻烦才是主要的。 当然,卫燃也确实在想着对方委托自己的工作,只不过,此时他却罕有的陷入了犹豫,犹豫到底该先借用那颗帽徽去三八线的战场参加一场奥运会,还是先从爱德华的手里赚他个50万欧零花钱。 思来想去,卫燃在丢掉第五块啃的露白的西瓜皮之后,总算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先搞钱再说。 等赚到了爱德华手里的50万欧,到时候立刻回国一趟,给金属本子里好好补充一些华夏的好酒好菜好吃食,然后再去参加那场运动会。 既然做出了决定,卫燃反倒是不急了,这拍摄工作一时半刻的估计没办法结束,自己也不可能立刻离开,既然如此,倒不如陪着爱德华先生先磨一磨性子,也好让那50万欧的调查费用显得更值一些。 念及于此,卫燃胡乱抓起一把沙子搓了搓手上的西瓜汤,又拧开一瓶矿泉水胡乱洗了洗脸,这才从车里拿出一台早晨特意和季马借来的平板电脑——打开了对方来之前下载的俄语电视剧。 他这边和爱德华先生隔着大几百米逗闷子的同时,相距更远一些的两处拍摄现场,并不算多的两组演员们,也分别在卡尔普和安娜两位导演的指挥下开始了拍摄。 烤的视野都已经发生扭曲的焦阳之下,扮演意大利坦克手的三名演员才刚刚从报废的小坦克里挣扎出来,便被卡尔普喊停。 “你们的表情不对,动作也不对。” 卡尔普等到工作人员扑灭了演员后背上燃烧的火苗之后,无奈的提醒道,“尤其被坦克压在地上,身上都开始冒火的那个,你都快被烧死了,怎么还有心情去调整你头上戴的坦克帽?” 不等在场的人发笑,为了躲季马故意来这边的玛雅也出言说道,“还有负责救人的那两个,虽然那个坦克很小,但明显更理智的做法是挖沙子,不是试图把坦克抬起来,别忘了,你们已经受伤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卡尔普大叔,还有玛雅,我们可不是什么专业演员。” 其中一个饰演意大利坦克手的年轻小伙子苦着脸的说道,“四个月以前我还在医院里负责驾驶救护车呢。” “以后你会是个专业演员的” 卡尔普自信的做出了保证,“两年以前季马那个混蛋还是个乡下小混混呢,所以加油吧,我们再来一次。” “真不知道我爸爸从哪找的关系,竟然让我有机会来演电影。” 饰演意大利坦克手皮埃尔的演员一边将内里湿透的下半身站进坦克一边嘀咕道,“虽然经过了四个月的培训,但我还是觉得我更适合继续做的我健身教练。” “如果你们几个混蛋继续废话就去演周围的尸体!”卡尔普举着个高音喇叭喊道,此刻,他只觉得这“带孩子”的工作简直比训练戈尔巴乔夫先生还让人心累。 反观周围那些围观的老家伙们,此时却早已经三五成群的躲到遮阳天幕提供的阴影里,或者抱着西瓜,或者抱着椰子,又或者抱着ak步枪,肆无忌惮的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哄笑。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相隔不到公里的另一片拍摄场地。在这里,由季马饰演的德国记者佩尔倒是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曾经的小混混毕竟已经有过拍摄电影的经验,而且得到了戈尔曼的亲自培训,所以无论演技还是其他方面,即便是安娜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但相比之下,饰演哈利的演员,也就是夏洛特先生的那个小儿子却要差远了,在这个频频笑场的年轻人饰演下,英国俘虏哈利简直像个只会傻乐的神经病一样。而另一个负责饰演伤员特伦托的演员也同样没有好到哪去,过分夸张的演技让在场的人一致怀疑他是跟着搞笑动画片学来的表演知识。 “贝利亚同志在上,快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尼古拉先生怎么会让我用这些小家伙做演员...” 安娜在内心发出了一声充斥着杀人冲动的绝望叹息,但那张保养极好的脸上,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温柔神色,同时再一次举手喊停了拍摄工作。 第537章 带着金主逛沙漠(二合一更新) 大半天的拍摄工作结束之后,两位老师带着以季马为首的演员们,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在众多保障车的护送下,垂头丧气的返回了营地。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卫燃拦住季马之后问道。 “别提了” 穿着一身二战德军制服的季马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些业余演员更适合去演喜剧!哪怕去当总统都比来这里参加电影拍摄好!” “闭嘴!” 卡尔普不轻不重的在季马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他们只接受了不到四个月的表演培训,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好了。再说了,你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似乎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安娜不动声色的接过了卫燃递来的信号接收器,“我们的物资足够在这里撑两三个月都没有问题,而且以后说不定你要和他们经常一起搭档演戏,所以多点耐心,如果你觉得他们演技不好,就用你的经验去教他们该怎样演戏,而不是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发牢骚。” “努力吧” 卫燃拍了拍季马的肩膀,这第一天的拍摄他虽然没跟着,但经过之前的短暂接触也早已经看出来,其余那些演员确实没什么经验。 “你不是经常说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吗?” 声音略有些嘶哑的玛雅也凑了过来,半是激将半是鼓励的说道,“既然这么有天赋,教会其他人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当然不是问题!”上一秒还垂头丧气的季马立刻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这就去教教他们该怎么演戏!” “这个白痴...”安娜无奈的摇摇头,“维克多,来一下。” 闻言,卫燃立刻跟着前者钻进了自己的装甲皮卡,而其余人,也在卡尔普的招呼下重新钻进车子开往了两三百米外的营地。 直到车门关上,坐在副驾驶的安娜这才一边看着窗外的夕阳一边问道,“情况怎么样?” “盯着我看了大半天的时间” 卫燃摊摊手,将之前对爱德华的猜测说了出来,随后又指了指安娜手中的信号接收器,“下午我驾驶皮卡在周围转了几圈,全程都在营地的视野范围内,那个老东西也一直在看着我。所以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冲着我来的。” 安娜点上颗烟,语气疲惫的说道,“尽快解决你的麻烦”。 “如果这边不需要的话,或者我先把他带走?”卫燃临时起意的说道。 “带走?带去哪?”安娜老师此时倒是来了兴致。 闻言,卫燃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之前爱德华给的优盘里储存的那些扫描图片,指着里面的内容说道,“这是他祖父留下的工作笔记扫描件,爱德华先生用50万欧的代价,请我找到他祖父劳斯先生其余同事的遗体在哪。” “你这份工作赚钱可真容易”安娜老师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电脑里的图片一边调侃道。 “一点也不容易”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这些工作笔记都是英语写的,而且肯定隐藏着重要的价值,我单单把它们翻译成能看懂的汉语就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 “需要我帮忙吗?”安娜笑眯眯的问道。 “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卫燃摆摆手,“如果你对这些笔记里的内容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拷贝给你一份消磨一下时间。” “算了吧,我的时间可不会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安娜说这话,已经将笔记本电脑还给了卫燃,“说了这么说,你还没说过准备带爱德华先生去哪呢。” “当然是去这些工作笔记里反复提到的一些地方去看看” 卫燃扣上笔记本丢到一边,拿出当初爱德华留下的地图,指着上面的红圈说道,“而且根据爱德华先生的描述,他的祖父劳斯先生就在今天利比亚和埃及边境,靠近埃及这边一点的位置不远的地方被英国人俘虏的。 那个位置距离我们的营地只有大概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我打算邀请爱德华先生一起过去看看。” 说到这里,卫燃摊摊手,“这样不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也能顺便去赚点外快。” “让萨利赫父子和你一起吧” 安娜接过卫燃手中的地图看了看,继续说道,“另外季马那辆越野车也借给你们,这100公里几乎全在沙漠深处,你和爱德华单车过去很容易出现意外。而且萨利赫也会英语,到时候让他开车载着爱德华,顺便也能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会对你们这里产生什么影响吗?”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他可没想到安娜老师竟然这么慷慨。 “不会” 安娜将地图还给卫燃,重新拿起那枚信号接收器,在手里掂了掂解释道,“这次我们之所以愿意带着爱德华先生过来,也是想借助他影响力做一些事情,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查清他的底细也是一件好事。” “查清爱德华先生的底细?” 卫燃皱起了眉头,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卡坚卡顺着那个监控病毒追溯到的是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财务公司。显然,红旗林场看中的肯定不是那家财务公司。 但是很明显,安娜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是推开车门问道,“明天一早出发怎么样?” “我随时都可以” 卫燃赶紧给出了回应,他临时起意想带走爱德华先生,确实只是单纯不想给安娜老师等人添麻烦。 至于寻找他祖父劳斯先生同事的工作,自然是先在沙漠里玩够了再说了。这难得来一趟埃及,既然没机会去金字塔看看,总得让他在沙漠里逛逛吧?难不成每天窝在拍摄营地里浪费时间? “把这里收拾干净搬回营地”安娜跳下车子,“这鬼地方晚上不安全。” “我先开车把你送回去?”卫燃赶在对方关门之前问道。 “不用” 话音未落,安娜老师已经挂上了厚重的车门,叼着烟慢悠悠的独自走向了营地的方向。 看了眼即将被沙丘挡住的夕阳,卫燃老老实实的拆了白天搭好的帐篷和天幕胡乱卷了卷,和搬下来的桌椅一起丢进了装甲皮卡的货斗,只留下了满地的西瓜皮和易拉罐。 慢腾腾的驾驶着车子返回营地,卫燃钻进淋浴车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顺路又打了一份丰盛的饭菜走进了营地中央的大帐篷里。 “爱德华先生没来吃饭吗?”这一次,卫燃主动坐在了夏洛特先生的身边问道。 “他说他似乎高血压犯了,有些头晕,所以不打算吃晚饭了。” 依旧穿着一套户外装的夏洛特先生满脸嫌弃的说道,“我早在十年前就建议他经常进行一些户外活动,可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浪费生命。看吧?他才五十岁而已,还不如我呢,我可是在拍摄现场待了一整天都没事。” 他可不是高血压犯了... 卫燃暗自发笑,举着望远镜偷窥了一整天的时间,而且还不像夏洛特身边带着个随行的马特帮忙,那位爱德华不头晕才怪呢。 “真是遗憾”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我最近才翻译完爱德华先生的祖父劳斯留下的那些工作笔记,正打算明天去当初他俘虏的位置看看呢。” “有线索了?”夏洛特惊喜的问道,但紧接着,他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犹豫。 “没什么线索”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就是因为那些工作笔记里暂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才准备去当初劳斯先生被俘虏的地方转一转。” 闻言,夏洛特犹豫片刻之后,却扭头朝坐在边的马特用英语说道,“去请爱德华先生...算了。” 夏洛特重新看向卫燃,换上两人交流用的意大利语说道,“维克多,不如我们去爱德华的帐篷里坐坐,顺便一起吃完晚餐怎么样?”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点点头。 “马特,去给爱德华弄些吃的送过去。”夏洛特用英语说完,立刻站起身端起了装满食物的盘子,第一个走出了充当餐厅的大帐篷。 不着痕迹的朝一直在暗中关注这里的安娜老师笑了笑,卫燃同样端着卷了各种肉食的埃及大饼跟了出去。 在夏洛特的带领下,两人一前一后的钻进了爱德华的帐篷。相比卫燃用的帐篷,爱德华的明显要宽敞了不少,里面不但有煤油取暖炉,甚至还有一台仍在缓缓转动的电风扇以及一个小冰箱,就连头顶,都挂着一盏照明灯。 而帐篷外面那条半埋在沙子里的电线,则一路延伸到了营地边缘的发电车方向。显然,这是属于客人才有的特殊待遇。 “你们怎么来了?” 躺在床上的爱德华颇有些疲惫的用英语问道,这大半天的时间,他一直在偷偷用望远镜盯着卫燃,此时早就头晕眼花了。 扫了眼对方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卫燃脸上虽然不动神色,内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 不管这位爱德华在城市里有多大的能量,但在这沙漠里,无论他想监视谁,就只能身体力行亲自动手才行。很显然,爱德华先生并不能熟练应对这份工作。 “维克多打算明天去你祖父劳斯先生被俘虏的地方看看,而且还想邀请你一起去。” 夏洛特坐在一张折叠椅子上,用英语解释了二人的来意,紧跟着问道,“爱德华,你真的打算继续瞒着为你工作的维克多吗?这对找到真相并没有任何帮助。” “我可不信任他” 爱德华说完,直接换上德语,顺便把沟通对象换成了卫燃,“维克多,听夏洛特先生说,你打算去我祖父被俘虏的地方看看?你是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没什么线索” 卫燃摊摊手,理所当然的答道,“也正是因为没什么线索,我才准备去他被俘虏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我本来想邀请您一起去的,但现在您的身体状况似乎...” “我没问题”爱德华像是没事人一样坐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怎么样?” 卫燃笑眯眯的问道,“根据地图对比,那个地方在一百多公里之外呢,我们明天早晨出发,太阳落山之前肯定能赶到。” “那就明天早晨吧” 爱德华想都不想的应承了下来,紧跟着却又换回英语,朝坐在折叠床对面的夏洛特问道,“能不能让我马特先生和我一起去。” “很抱歉,我没兴趣。” 回应爱德华的,却是端着一盘食物进来的马特,这个沉默寡言的老男人直来直去的说道,“我可不是夏洛特的佣人,而且我和你也算不上朋友。” “马特,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些?”爱德华无奈的接过对方递来的食物。 “当然可以” 马特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敷衍着答道,“从明天开始我拉肚子了,止不住的那种,所以很抱歉爱德华先生,我没办法和你一起沙漠里兜风了。我准备今天晚上就找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提前给自己弄个可以安心拉屎的野外厕所。” 爱德华无奈的摇摇头,对盘子里还算丰盛的晚餐也没了食欲,提高声音朝已经走出帐篷的马特说道,“算了,我收回刚刚的话,马特先生,以后你还是直接表达你的想法就好。” “没问题,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共事,拉肚子只是借口。” 已经走出帐篷的马特同样提高声音回应了一句,显然因为某些原因,对这位爱德华先生抱有不加掩饰的成见。 夏洛特看了眼一脸茫然之色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爱德华,你到底怎么惹到马特了?为什么你们两个只要每次相处超过24小时就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我怎么知道?” 爱德华看了看餐盘里冒着香气的索良卡浓汤以及俄式烤串,再想想马特刚刚那似乎...不!肯定是在恶心自己的借口,顿时便没有了任何的食欲。 “算了” 夏洛特习以为常的站起身,“不管马特是否愿意跟着你,爱德华,相信我,维克多是个值得信任的年轻人,不管你是否愿意告诉他真正想调查的到底是什么,至少他肯定可以照顾好你的。”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这个年轻人?”爱德华扫了眼卫燃脸上的迷茫之色,权当他不存在似的追问道。 闻言,原本已经打算走出帐篷的夏洛特停住脚步,“当初他帮我调查我父亲留下的宝藏时,为了不被那个法国骗子看到他找到的寻宝图,他甚至主动找到了英国,而且还主动留下,直到马特把那笔宝藏带回来才离开。” 夏洛特拍了拍卫燃的肩膀,笑眯眯的继续用英语说道,“我当时也有和你同样的顾虑,但这个年轻人很聪明,他不但猜到那个法国骗子不是真正的雇主,而且那时候他同样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其实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遗物,但他同样选择把那张藏宝图亲手送过来,这还不够吗? 爱德华,看看帐篷外面的那些工作人员,这些都是这个年轻人回馈给我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部电影的价值早已超过了当初我支付的佣金。” 说到这里,夏洛特也已经再次迈开步子走出了帐篷,只留下了一句“这就是我愿意相信他的原因。” “会夸你就多夸两句呗?” 一直在装作听不懂英语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扭头看向了爱德华先生。 “我会考虑一下的” 爱德华先是用英语高声回应了已经离开的夏洛特一句,然后这才换上德语朝卫燃说道,“维克多,明天一早出发,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吗?” “明天会有一辆卡车作为保障车跟着我们” 卫燃拿捏着表情和语气答道,“另外我还给您准备了一辆单独的越野车,所以您可以多带些您认为需要的东西。当然,如果您的身体不舒服,我自己去,或者晚几天再去也可以。” “我的身体没事”爱德华无比肯定的答道,“就明天一早吧!” 和爱德华约定好了行程,卫燃也就没有过多耽搁,端着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大饼,熘熘达达的在营地边缘找上了萨利赫父子。 “安娜已经和我说过了”萨利赫等卫燃坐下之后立刻说道,“今天晚上我就提前准备好物资。” “不用太在意” 卫燃拿起大饼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煳不清的解释道,“先带着爱德华先生在沙漠里玩几天,慢慢赶过去就可以了。” “带着爱德华先生玩,还是带着你玩?”萨利赫似笑非笑的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卫燃说话间已经咬下了第二口大饼。 “确实没什么区别”萨利赫咧着嘴笑了笑,苍老的脸上已经满是戏虐之色。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太阳跳出地平线,爱德华便被卫燃叫醒,拎着昨晚打包的行李,穿着那套可笑的睡衣登上了等在营地边缘的越野车。 与此同时,萨利赫的儿子,那个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也已经给一辆带有帆布货篷的乌拉尔卡车尾部挂上了用于抹平车辙印的负重木板。 “我们有必要这么早就出发吗?” 爱德华打着哈欠问道,此时才早晨五点不到,他被卫燃叫醒的时候甚至以为营地被孔布分子袭击了呢。 “早点出发早点到” 卫燃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说话的同时还将两个热腾腾的饭盒递给了越野车里的爱德华先生,“拿着路上吃吧。” “谢谢”睡眼惺忪的爱德华无奈的接过饭盒,任由卫燃帮他关上了车门。 “准备好就出发吧”负责驾驶越野车的萨利赫话音未落,已经升起车窗踩下了油门。 见状,卫燃立刻钻进旁边的装甲皮卡,沿着对方留下的车辙印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同样启动了卡车,沿着车辙印追上去的同时,也用车尾牵引的那块长条木板,轻而易举的刮平了沙地上的痕迹。 三辆车朝着与目的地成90度夹角的方向开了半个多小时,打头的萨利赫在一座并不算高的沙丘旁边缓缓踩下了刹车,顺便打开了双闪。 “怎么停下来了?”爱德华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撒尿。”萨利赫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回应了一句,说话间已经推开了车门。 见状,爱德华重新闭上了眼睛,可片刻后,却又睁开眼,弯着腰钻出了车厢,选了个与萨利赫相反的方向,对准一块沙漠里的石头尿出了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抛物线。 不久之后,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卫燃也踩下了刹车,透过后视镜看着队尾的索里曼熟练的拆下卡车尾部的木板,将其固定在了货斗的侧面。 直等到索里曼也打了下双闪,萨利赫这才招呼着爱德华重新上车踩下了油门。 从这里开始,三辆车开始径直开往目的地的方向,但领路的萨利赫却让车子的速度慢了不少,一路上还热情的给爱德华介绍着沙漠里的景色以及各种无法辨别真假的传说故事。 和他做着的同样事情的,还有他的儿子,负责驾驶卡车的索里曼,只不过,索里曼的聆听对象,变成了无线电另一头的卫燃。 “索里曼,你们经常来沙漠里吗?”卫燃攥着手台好奇的问道,“听起来似乎你对沙漠里的事情非常熟悉。” “当然” 索里曼用俄语回应道,“我12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驾驶着车子帮我爸爸一起带客人去沙漠里玩了。” “带客人去沙漠里玩?”卫燃愣了愣,新奇的问道,“你是导游吗?” “勉强算是吧” 索里曼略有些腼腆的给出了一个让卫燃惊掉下巴的回答,“平时会接待一些游客,亚洲的、欧洲的、还有北美洲的,我都接过。” “这还算勉强?” “做导游不赚钱的” 索里曼话里的内容也越发离谱,“相比之下还是走私赚钱,不管是往利比亚走私武器,还是往埃及走私武器,又或者其他东西,只要跑一次,基本上都比做一个月的导游赚的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导游?” “我爸爸说我要有个正经工作” 索里曼理所当然的答道,“而且和不同的游客接触,不但能多学几门外语,还能学会怎么和人打交道。 我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导游的工作确实不赚钱,但我靠这份不赚钱的辛苦工作同时交往着来两个女朋友,她们一个来自法国,还有一个来自美国,而且都很漂亮。” 特么离了个大谱! 卫燃沉默片刻,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们那个伙计呢?我记得好像叫哈巴是吧?他也是导游?还是和你们专门做走私的?” “不是哈巴,是巴哈,他是我们的司机,不管是运游客还是运武器,大多时候都是他来开车。” 索里曼知无不言的答道,“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开车技术比我好,只是因为他妈妈是游牧的柏柏尔人,他不但会讲柏柏尔语,而且还能得到一些游牧部落的帮助。” “你们的走私生意很危险吧?” 卫燃继续问道,他承认自己的是真的看走眼了。原本,他还觉得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小伙子是个老实孩子,却没想到对方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却过比季马那癞蛤蟆玩的青蛙还花。 “确实比较危险” 索里曼的语气既真诚又无奈的答道,“这些年埃及边境越来越严了,我们的生意本来就不大,往往好几个月才有一单走私生意,最多也就能卖些步枪和子弹什么的。” 这特么都从哪找的人? 卫燃暗骂了一句,实则内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无论之前从季马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是萨利赫那熟练的宛如母语...不,或许俄语本就是萨利赫的母语。仅从这一点,他基本上就已经能猜测道萨利赫的身份。 毫无疑问,那个谢顶的老男人,很有可能和曾经那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卡坚卡一样,都是差不多三十年前那场巨变时被雪藏后遗忘的弃子。 可如果往前倒推三十年,那时候的萨利赫岂不是和现在的自己年龄差不多?他又是怎么会流落到埃及的?又为什么没有回去,反而选择在埃及娶妻生子扎了根,并且还做起了走私的生意? 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无边沙海里,卫燃和索里曼闲聊的同时,也越发的开始好奇,上世纪90年代时,红旗林场的那几位老师,乃至那位萨利赫以及更多他不认识的人,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得今天这幅下场。 以及,在差不多30年后的今天,他们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会选择重出江湖,不但不在隐姓埋名,反而大张旗鼓的拍起了电影。 这些疑惑注定在索里曼或者他的父亲萨利赫那里得不到真正的答桉,卫燃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一边听着电台里的埃及故事,一边欣赏着窗外刺目的景色。 从早晨一直到中午,眼瞅着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索里曼也早已停止的讲解,此时他们距离目的地,也仅仅只剩下了不到40公里的直线距离。 无线电频道里,萨利赫突兀的问道,“前面那座石头山后面有个柏柏尔人的聚居点,维克多,要不要过去看看顺便休息一下?” “那里有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 “一小片绿洲,一口水井,当然,还有柏柏尔人和他们的骆驼与山羊。” 索里曼接过话题介绍道,“我们能在那里吃顿饭休息休息,另外那里还有些有意思的东西说不定你感兴趣。” “什么东西?”起了个大早,又被太阳隔着车窗晒了一上午的卫燃立刻精神起来。 “一辆吉普车”回答问题的变成了萨利赫,“似乎是二战时遗留的美式吉普,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当然,既然离着不远,当然要去看看。” 卫燃想都不想的便答应了下来,他这次本就是出来消遣时间,顺便遛一遛爱德华先生的,眼下有“新景点”,自然要去过去长长见识。 第538章 吉普车背后的假设(二合一) 在萨利赫的带领下,三辆车兜着圈子绕过了视野前方那座仅有四五十米高的石头山。 当车子停在这座石头山西北侧的阴影里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少数几颗不知道品种的树木之外,地表上还稀疏的生长着不少沙漠植物以及一小片明显人工种植的西瓜。 在靠近山脚的位置,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些简易的石头房子、以及一群山羊和骆驼,甚至,他还看到了几只明显被拿来当宠物养的耳廓狐在绕着高高瘦瘦的萨卢基犬撒欢。 当然,还有位于这些房子中央位置的一口水井,以及水井周围,那些穿着灰色袍子,手里却拿着ak步枪甚至火箭筒的游牧人。 在卫燃略有些紧张的注视下,萨利赫第一个推开了越野车的车门,摘掉头顶的帽子和墨镜,热情的朝那些处于戒备中的柏柏尔人招了招手。 显然,双方之间都非常熟悉,在见到萨利赫之后,那些柏柏尔人立刻举起手中的武器欢呼了一声。 “索里曼,沙漠里的柏柏尔人都人手一支武器吗?”同样已经推开车门的卫燃朝刚刚从卡车里跳下来的年轻人问道。 “当然不是” 索里曼招呼着卫燃帮忙从卡车的货斗里卸下满满一塑料筐的可乐以及两大箱子弹,然后又搬下来五六袋面粉,这才笑着解释道,“这支部落是特殊情况。” “详细说说?” “当然可以” 索里曼用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喊了个短促的单词,紧跟着便有两个穿着袍子的柏柏尔人背着ak步枪跑过来,开心的接过了他们刚刚搬下来的物资。 直到这个时候,索里曼这才解释道,“这里距离边境非常近,我和我爸爸做走私生意的时候,都是把货运到这里,靠这些柏柏尔人的骆驼运到利比亚的,当然,这里偶尔也被我们拿来当做仓库。” “靠他们?” 卫燃再次看向那些开心的柏柏尔人,这些柏柏尔人看样子最多都不到50人,但骆驼却至少有六七十只的样子。 “别小看他们”索里曼格外认真的说道,“他们才是这片沙漠真正的主人。” “这些人一直住在这里?”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部落中央走,一边追问道。 “当然不是” 索里曼只是单纯的从表面上回答了这个问题,却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显然,这应该是他们走私生意的“商业机密”。 见状,卫燃也就不在这方面继续追问,搀扶着爱德华先生从越野车上下来的同时,也转移了话题,“刚刚你们提到的那辆吉普车呢?” “别急,很快就能看到了。” 索里曼笑眯眯的卖了个关子,带着卫燃和一脸新奇的爱德华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萨利赫。 在那些柏柏尔人的簇拥下,众人走进了一块四周围着薄纱布的空地上。 显然,这里就是这支部落的“会客室”,虽然脚下依旧是松软的沙地,但周围的薄纱以及头顶的天幕却挡住了被风吹来的细沙。 由于山体的遮挡,这里明显要凉快不少,但周围那些柏柏尔人,却要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热情。 很快,几个年轻的柏柏尔人用不锈钢托盘端来了杀好的西瓜,而在根本无法遮挡视线的薄纱墙外面,已经有几个柏柏尔人开始杀羊了。 虽然听不懂萨利赫与那位柏柏尔人部落首领在聊些什么,但却不耽误卫燃和爱德华吃西瓜,更不耽误几只可可爱爱的耳廓狐支愣着大耳朵将湿润的鼻子凑过来等着吃西瓜皮。 咬下一口甜的几乎齁嗓子的西瓜瓤,卫燃将其吐在掌心,试着递给一只胆子比较大的耳廓狐,却不想,这个比猫还小些的小东西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胃口比较好,竟然咬住了他的鞋带开始摇头晃脑的拉扯。 顺手将掌心的西瓜瓤喂给另一只看起来聪明些的耳廓狐,卫燃扭头朝身边同样在逗弄小动物的索里曼问道,“要不然我们去看看那辆吉普车?” 索里曼抬头看了看四周,拿起一角西瓜站起身,“好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爱德华先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这里有辆二战时候的吉普车。” “二战时候的?” 爱德华立刻丢掉手里的西瓜皮,“当然!维克多,这是你找到的调查线索吗?” “或许是吧” 卫燃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桉,起身跟着索里曼走出了这个四处透风的“会客室”。 在索里曼的带领下,一行三人熘熘达达的走到了那口位于那些石头房子中央的水井边上。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这口直径将近两米的井沿边上,竟然45度角架着个威利斯吉普的底盘车架! 而在井边,还放着半个明显用来打水的200升油桶。但更为夸张的是,栓在这个油桶上的钢丝绳穿过了底盘车头上的拖车钩挂环之后,另一头则拴在了不远处一头脏兮兮的骆驼身上。 在井沿的边上,甚至还有个用石头凿出来的,容积堪比浴缸的水槽。 “要洗个澡吗?”索里曼突兀的问道。 没等卫燃回应,他便已经将那半个油桶丢进了水井里。 伴随着“哗啦”一声,在井底飞溅的水花中,那头原本卧在沙地上的骆驼也吐着唾沫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 索里曼左右摇晃着垂在井里的钢丝绳,等井底那个锈迹斑斑的油桶装满了水,立刻轻轻在骆驼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在那头骆驼的拖拽之下,钢丝绳渐渐绷直,随后轻而易举的把井底那个装满了水的油桶提了上来。 “哗啦”一声,清凉的井水伴随着索里曼再次晃动钢丝绳,准确的流淌进了井边的石头水槽里。那头骆驼也“啪哒啪哒”的走了回来。 将手里的西瓜皮喂给这头骆驼,索里曼在石头槽里洗了洗手,这才问道,“看出来了吗?” “威利斯吉普的底盘车架”卫燃无奈的摇摇头,转而问道,“其他的东西呢?” “在那边呢” 索里曼胡乱在短裤上擦了擦手,带着卫燃和爱德华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了一颗椰枣树下。 在这棵树的阴影下,卫燃总算看到了威利斯吉普的车壳。这车壳虽然引擎盖没了,身上的涂装也早已经斑驳不堪,但即便如此,它却依旧有吸引眼球的地方。 在正副驾驶的中间靠后,锈迹斑斑的车载支架上,至今仍旧架着个双联装维克斯k型机枪,甚至这两挺机枪上的100发容量弹盘都在。 他们三人赶到这里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孩子在这车壳子里玩着模拟驾驶以及操纵机枪开火的游戏。 虽然这小孩子的游戏在三个“来自大城市”的成年人眼里过于幼稚,但看他们熟练拆装弹盘的动作就知道,这项“娱乐设施”恐怕是陪伴着他们长大的存在。 相比这夺人眼球的二战武器,卫燃却蹲在车头的位置,伸手挖开了几乎掩埋了车头散热格栅的黄沙。 不出所料,车头左侧的散热格栅被拆掉了三根,右侧的虽然完好,但却在边缘的位置多了一对金属支架。 毫无疑问,这支架是用来安装外置水冷器用的,只不过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那个水冷器无疑也早就被拆下来挪作他用了。 绕着车壳子转了一圈,卫燃甚至把其中一个穿着澹蓝色袍子的小朋友抱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那两挺维克斯k型机枪。 “维克多,你在找什么?”站在一边的爱德华好奇的问道。 “生产日期” 卫燃用指甲刮了刮机枪上的烙印,“枪是1940年的产品,可惜这辆吉普车被拆的太碎了,否则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你觉得这和我祖父有关系?”爱德华追问道。 “谁知道呢?” 卫燃重新给两挺机枪分别装好空荡荡的弹盘,迈步离开被黄沙半埋的车壳子,顺手又恶趣味的架着刚刚那个小朋友的腋下,把他放回了刚刚的机枪手位置,这才慢悠悠的胡乱解释道,“这里可不是靠近地中海战场前线,但这辆车无疑是当时英国军队的装备,所以很难说和你祖父的事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这辆吉普车本身出现在这里,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说明什么问题?”爱德华继续追问的同时,从兜里摸出一根金属管,取出里面的雪茄之后,又掏出个雪茄剪。 “当时这里不是主线战场,也就意味着英国主力部队不会来这里。” 卫燃摆摆手婉拒了对方递来的雪茄,站在树荫下继续说道,“能被派到这里的,我能想到的只有英国的l队。” “l队?”爱德华将雪茄叼在嘴里,疑惑的问道,“什么是l队?” “sas您总听过吧?”卫燃朝爱德华问道。 “当然听过” 爱德华一边用打火机点燃手中的柏木条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总是跟在夏洛特身边的那位马特先生曾经就在那支部队里服役。” “马特先生是sas的人?”卫燃诧异的问道。 “曾经,曾经而已。” 爱德华一边点燃雪茄一边纠正道,“他早在几年前就因为风湿病退役了,之后就一直为夏洛特先生工作。维克多,还是继续说说你的猜测吧。” 夏洛特还需要保镖吗?他的身价似乎... 卫燃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刚刚的思路说道,“不管是l队还是sas,在当时的北非战场上,他们总不能是来这里度假的对吧?” 爱德华忍不住笑了笑,跟着调侃道,“就算他们想度假,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卫燃摊摊手,近乎肯定的说道,“所以这里,或者说这附近一定有值得他们出动的军事目标。” “什么军事目标?”已经跟上思路的爱德华像个无耻的伸手党一样再次追问道。 “不知道” 卫燃一脸无辜的给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桉,“但至少已经证明,这附近肯定有值得他们出动的二战德国军事设施不是吗?” 说到这里,卫燃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考虑到这里距离您的祖父被俘虏的位置仅仅只有四五十公里的直线距离,我们不妨做几个假设。” “什么假设?”爱德华追问道。 “在所有假设之前,我们先假设那辆吉普车和你祖父是有直接关系的。” 卫燃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第一种假设,当时驾驶着这辆吉普车的英国士兵来到这里,是在你的祖父被俘虏之前。爱德华先生,您的祖父是在什么时候被俘虏的?” “1941年的9月27号”爱德华想都不想的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 “有说过他是被英国的哪支部队俘虏的吗?”卫燃追问了一句,换来的却是爱德华的摇头动作。 “不管他是被哪支部队俘虏的” 卫燃踢了踢吉普车的壳子,“根据我的了解,英国的l队第一次有明确记载的,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时间似乎是在1941年的11月。 但是很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丘吉尔先生的保佑,他们竟然在这片沙漠里遇到了30年一遇的特大暴风雨,不但作战任务以失败告终,甚至一次性损失了三分之二的队员。 我们虽然无法判断当时驾驶这辆吉普车的是不是l队,但至少可以根据l队第一次执行特种作战任务的时间来判断,这辆吉普车是在你的祖父被俘虏之前来到这里的概率并不高。” “既然概率不高...” “反正证明了这辆车大概率是在你的祖父被俘虏之后来到这里的。”卫燃不等爱德华把话说完,便给出了结论。 闻言,爱德华无所谓的耸耸肩,“其他的假设呢?” “大前提不变” 卫燃笑呵呵的说道,“第二种假设,这辆车是在俘虏你祖父的英国士兵返回驻地的路上被遗弃在这里的。” “维克多,直接说结论吧。”爱德华催促道。 “至少我没在你的祖父留下的工作笔记里见到提及过这里的描述,而且很显然,你也是第一次来在这里。” “我知道了”爱德华喷出一团烟雾,“所以这个假设的概率也不高。” “和聪明人沟通就是简单” 卫燃态度敷衍的恭维了对方一句,换上轻松的语气说道,“在排除了前两种假设之后,这辆吉普车是在你的祖父被俘虏之后来到这里的,这种概率就高多了。”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和我说,您的祖父在被俘之后,在开罗蹲了一年监狱?然后突然之间就成为了英国石油公司的员工?” “确实是这样”爱德华对卫燃的记忆给予了肯定。 “那么他是用什么代价离开监狱的?”卫燃突兀的问道。 “用什么代价?”爱德华愣了愣,紧跟着答道,“我的祖父没提过他付出的代价。” 这个老东西在说谎! 卫燃在通过对方的语气和面部表情以及一些小动作做出了判断之后,神色如常的拍了拍身边的车壳子,“也许这辆军用车,就是冲着您的祖父付出的代价来的。” “这...这会不会太巧了?”爱德华错愕的问道。 “巧吗?” 卫燃一边往回走一边反问道,“爱德华先生,这里距离您的祖父被俘虏的地方仅仅只有四五十公里而已。而且别忘了,我们虽然现在正在柏柏尔人的部落里做客,但这里一样是沙漠深处,周围方圆一百公里的范围内,说不定这里是唯一能看到些植物的地方。 换句话说,如果您的祖父付出的,让他免于牢狱之灾,而且还能得到一份工作的代价位于他被俘虏的位置附近的话,那些冲着你的祖父付出的代价来这里的英国士兵,他们有很大概率会经过这里,在这里歇脚不是吗?” “如果假设这里和我祖父的遭遇没有任何关系呢?”爱德华突兀的问道。 卫燃并没有急着回答爱德华的问题,反而扭头看向了一直跟在身侧的索里曼,“索里曼,知道这辆吉普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吗?” “这支部落的族长记事起,它就在这里了。” 索里曼指了指身后那些正用双联装机枪瞄准他们的背影开嘴炮的孩子,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店里的伙计巴哈曾经问过那位只会说柏柏尔语族长,据那位族长描述,在他像那些孩子那么大的时候,那辆车上的机枪弹盘里还有子弹呢,当时他们甚至还曾利用那两挺机枪抵御过过来抢地盘的贝都因人。” “那位族长多大了?”卫燃追问道。 “我猜至少也已经有七十岁了吧?”索里曼不太确定的答道。 “所以他应该是在二战结束前后那几年出生的。” 卫燃做出了判断之后,将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翻译给了爱德华先生,随后紧跟着说道,“所以话题又绕回来了,综合来看,就算当时驾驶这辆吉普来这里的人和您的祖父没有关系,那么当时附近肯定也有值得英国往这里派遣士兵的德国军事设施。” “这个结论最早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爱德华有些不耐烦的提醒道。 “确实如此” 卫燃点点头,却突兀的问道,“那么爱德华先生,您觉得您的祖父有没有可能是在朝着那座能吸引英国人的德国军事设施前进的途中被俘虏的呢?又或者,他本身就是那座军事基地里的工作人员?” 在卫燃说出这个猜测的同时,爱德华的眉毛明显抖了抖,紧跟着,这个老东西便借着抽雪茄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的内心活动,继续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好了维克多,我花钱请你找的是我的祖父当时遭遇了什么,以及他的同事去了哪里。你只要尽快给我个让我满意的答复就好了。” “当然,我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目送着加快脚步的爱德华,卫燃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刚刚的那一番假设可并非为了忽悠爱德华先生。 毕竟,仅仅只有40公里的直线距离而已。在他看来,这附近出现的任何二战军事装备,说不定都和爱德华的祖父有脱不开的联系。 念及于此,卫燃扭头看向索里曼,换上俄语问道,“索里曼,这附近还有什么二战时遗弃的军事设施或者军事装备吗?” “你说的附近是多大的范围?”索里曼反问道。 “让我想想...一百...不,一百五十公里吧。”卫燃看了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指着西南方向说道,“往西、往南以及这两个方向之间150公里的区域。” “恐怕我们要问问这支部落的族长才行” 索里曼摊摊手,“我们的走私生意最远也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基本上都是靠那些柏柏尔人的骆驼来完成的,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周围的环境。” “所以萨利赫先生应该不只是单纯来这里歇歇脚的吧?”卫燃突兀的问道。 索里曼笑了笑,坦诚的点点头,“当然,我们接下来还需要一个熟悉周围沙漠的向导才行。” 怪不得... 卫燃暗自点头,原本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奇怪萨利赫为什么要兜个小圈子来这里,现在倒是解释的清了。 随意换了个话题,卫燃和索里曼跟在爱德华的身后,慢悠悠的重新回到了山体阴影里,那个用薄纱墙圈出来的“会客室”。 重新坐在刚刚坐过的位置,卫燃抱起一只格外热情的耳廓狐,一边拨弄着它那双大的过分的耳朵,一边和爱德华聊起了与他祖父无关的话题。 而索里曼也凑到了萨利赫的身边,贴着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走回来坐在卫燃的另一边,同样拎起一支耳廓狐放在腿上,帮它轻轻抓挠着柔软的小肚子。 在略显无聊的等待中,几个包着黑头巾的柏柏尔人端来了烤的焦香的羊肉和一个冒着热气的陶制塔吉锅,随后又拿来几张类似大饼的面食,以及几盘类似手抓羊肉饭的东西分给了众人。 “随便吃点东西吧,这可是在开罗也吃不到的正宗柏柏尔美食。” 刚刚一直在和这支部落族长聊天的萨利赫招呼道,“填饱肚子之后我们在这里简单的休息一会儿再出发。” “还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爱德华下意识的问道。 “这可不是浪费时间” 正在用湿纸巾擦手的卫燃替萨利赫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在这里睡一觉,这样下午才能更精神一些。” “睡一觉?”爱德华愣了愣,“我可没有中午睡觉的习惯。” “您可以体验一下” 卫燃说话间已经拿起了一块烤的焦香的羊排丢给了在身边跑来跑去的小狐狸们争抢,随后竟从他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双装在竹木盒里的筷子,端起那一大盘形似手抓饭的玩意儿就往嘴里扒拉。 他这套“城里人”的操作,直接看愣了周围那些正在用手捏着饭往嘴里送的柏柏尔人,以及同样在用手捏着大麦饭团往嘴里送的索里曼。 “勺子借我用一下” 索里曼反应极快的吮了吮油腻腻的手指头,毫不客气的拿起了卫燃身边那个精致盒子里的不锈钢小勺子。 “那把叉子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爱德华说话间,也拿走了那盒子里剩下的最后一把餐具。 “那锅里不是有勺子吗?” 卫燃含煳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伸出筷子准确的从那个热腾腾的塔吉锅里夹起一大口鲜嫩的羊肉送进了嘴里。 ------题外话------ 试试能不能加更,不作保证,别等了。 第539章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柏柏尔人营地,吃饱喝足的卫燃从装甲皮卡满载的货斗里抽出一支折叠躺椅,找了个阴凉的位置优哉游哉的躺了下来,专心的用牙线挑着齿间缝隙里的羊肉丝。 在卫燃的眼里,华夏菜无疑是最合胃口也最好吃的,而除了华夏菜之外,同样让他觉得好吃的绝对不是毛子那边的奶油土豆炖一切,更不是什么必须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才有资格吃的西餐,反而是阿拉伯菜。 远的不说,单单已经吃进肚子里的那顿午饭,就能在他认知的阿拉伯菜里排到前三位。 “维克多,你过的可真精致。” 索里曼说话的同时,将清洗干净的餐具连同一起被清洗过的竹木小盒子递了过来,随后将一张毯子铺在了旁边的沙地上躺了下来。 “随身带着餐具就精致了?” 卫燃浑不在意的将湿淋淋的竹木盒子放在一边,顺手又拎起一只刚刚喂熟了的大耳朵小狐狸放在肚子上逗弄着。 索里曼同样抓起一只小狐狸摆弄着,“至少我可从来没想着随身带着餐具。” “别聊餐具的事情” 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不远处,正坐在越野车车厢里看书消磨时间的爱德华,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 索里曼同样压低了声音,“柏柏尔族长说,骑着骆驼往西边走两天的时间,会遇到一片盐碱地。” “那里有什么?”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另外,骆驼走两天是多远?” “大概100到140公里左右” 索里曼恶趣味的轻轻堵住了小狐狸的鼻孔,趁着那小狐狸被憋的张开嘴,立刻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直等到这只小狐狸甩动着大耳朵扇跑了几乎把它呛晕过去的口臭,索里曼这才继续说道,“据那位族长说,在他像我这么年轻的时候,那片盐碱地有好几架飞机的残骸。” “飞机残骸?”卫燃立刻将手里摆弄着的小狐狸放在沙地上,侧过身低声问道,“什么样的飞机残骸?” “他说是有螺旋桨的,我猜应该是二战时的那种老飞机。” “那些飞机残骸还在吗?”卫燃追问道。 “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索里曼给出了一个让卫燃无比失望的答桉,“据那位族长说,那些飞机基本都被当时的游牧部落拆掉拿去做各种事情了。” “就像那辆吉普一样?”索里曼点点头,“就像那辆吉普一样”。 “那位族长还记得那些飞机长什么样子吗?”卫燃追问道,“或者飞机上的涂装是什么样子的,哪怕留下了什么零件也可以。” “我再去问问” 索里曼将一直想咬自己的小狐狸丢到一边,利索的爬起来走向了那个被薄纱围起来的会客室。 前后不到十分钟,他这才端着一盘西瓜走了回来,趁着卫燃拿西瓜的同时,还将自己的手机丢到了脚边,“我拍了张照片,是几十年前那位族长从飞机残骸附近的尸体身上捡到的。” 说完,索里曼已经端着放有西瓜的托盘走向了爱德华先生的方向。 不紧不慢的咬了口西瓜,卫燃将剩下的一大半丢给了仍旧围在周围撒欢的那些小狐狸,顺手还赶走了那只不久前才被堵过鼻孔闻口臭,此时正试图在索里曼的手机上拉屎作为报复的小家伙。 捡起手机,卫燃点亮屏幕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虽然一百多公里外的那些飞机残骸大概率是没机会看到了,但索里曼拍下的这张照片却提供里重要的线索。 这是一架德军的蔡司望远镜,虽然长久的使用痕迹已经将它磨得锃亮带上了包浆,但镜身上的蔡司标志以及鹰徽却已经说明了一切——那里很可能是德军的野战机场。 将手机丢到索里曼刚刚铺好的毯子上,顺便赶走了那只报复心极重,此时正抬着一条腿准备撒尿的小狐狸,卫燃开始暗暗琢磨。 不管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是往西一百多公里的那块盐碱地,对于当时的北非战场来说,都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更没有必要在那里建造一个机场,哪怕是个野战机场也同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恰在此时,索里曼也走回来,重新坐在了毯子上,压低声音说道,“刚刚那位族长说,他只记得的那些飞机大部分都有三个螺旋桨,一个在飞机的头上,另外两个在机翼上。但是它们基本都被炸毁了。而且很多飞机的肚子里还有不少晒干的尸体,那架望远镜也是从那些尸体上找到的。” “三个螺旋桨?机舱里有不少尸体?” 卫燃在重复着这些关键信息的同时便已经对上了号,二战德国的飞机里,符合这些条件的,似乎只能是容克52运输机! “不止有尸体” 索里曼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据那位族长说,几十年前有个部落赶着骆驼路过那块盐碱地的时候似乎踩到了地雷,不但炸死了几十头骆驼,还炸死了不少人。” “几十头骆驼?”卫燃皱起了眉头,“什么样的地雷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我可不知道” 索里曼摊摊手,“那些飞机的残骸在爆炸发生之前就被拆的差不多了,有拿来盖房子的,有拿来制作武器的。那次爆炸之后,那里就很少有人去了。维克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卫燃想都不想的拒绝道,“能炸死几十头骆驼的地雷,恐怕我那辆装甲皮卡都扛不住,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的死在了沙漠里。” “我也不想”索里曼明显松了口气,“我可舍不得我那两个女朋友,虽然她们不是经常来埃及。” “如果你和季马说你有两个女朋友,他肯定会羡慕你的。”卫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说起这个,维克多,你肯定认识那个名叫玛雅的姑娘吧?”索里曼兴致勃勃的问道。 “认识,怎么了?” “能不能把她的电话和社交账号给我?”索里曼立刻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 “你最好打消这个危险的想法”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随后格外认真的提醒道,“否则季马肯定会找你的麻烦,到时候他就算朝你开枪我都不意外。” “那就算了” 索里曼格外痛快的选择了放弃,“我也确实没精力应付第三个女朋友了。” “说的好像玛雅看不上季马就能看上你一样...”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转而开始盘算那座很可能是德军野战机场存在的意义。 “索里曼,这里距离马特鲁直线距离有多远?”卫燃询问的同时,已经掏出了卫星手机,打开网页搜索起了容克52运输机的数据资料。 “直线距离?” 索里曼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大概六七百公里吧,绝对不到八百公里,怎么了?” “没什么” 卫燃扫了眼手机屏幕上搜索出来的内容,容克52运输机的标准航程在1500公里,也就是说,如果从地中海沿岸起飞,似乎刚好可以,以那座被摧毁的野战机场为终点打一个来回,即便从更远的突尼斯起飞,好像也完全可以直接飞到这里。 但是德国人的运输机不忙着给前线运送补给,没事往这个鬼地方飞来飞去的做什么?再联想到爱德华言语间的躲闪和隐瞒,卫燃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开始期待对方隐瞒下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微笑着收起了卫星电话,重新捞起一只在躺椅附近打转的小狐狸,一边抚摸着那双毛茸茸的大耳朵,一边闭目养神睡起了午觉。 ------题外话------ 为所有投票收藏看书的大佬们加一更。 第540章 抵达被俘点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原本正在躺椅上酣睡的卫燃被闹钟吵醒,不等他关掉闹钟,旁边的索里曼也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 “到时间了?”索里曼没好气的扒拉开嘴边那只正用屁股对着自己的大耳朵小狐狸,说话间就要坐起来。 “不急,晚点出发也没关系。” 卫燃扫了眼不远处的越野车,见爱德华先生也已经在车厢里睡着,再看看正绕着自己那辆装甲皮卡爬上爬下玩闹的柏柏尔小朋友,索性又把闹钟往后延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我们直接赶到目的地?”索里曼伸着懒腰问道。 “周围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可以逛逛吗?”卫燃打着哈欠问道。 “十几公里外的一座山上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岩画,要去看看吗?”索里曼指了指正北方向,“如果去的话,我们要往回走才行,如果运气好,那里说不定能看到野骆驼。” “算了”卫燃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就没什么景点了”索里曼摊摊手,“这里毕竟不是开罗。” “那就直接去目的地吧” 卫燃话音未落,萨利赫也带着一个穿着白色袍子,身材又矮又瘦的柏柏尔人走了过来。 “休息好了吗?”萨利赫笑眯眯的问道,“如果睡够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闻言,原本还想再清醒一下的卫燃也就痛快的起身,收了躺椅塞进了装甲皮卡的货斗里。 额外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几罐冻的冰凉的可乐,卫燃在成功哄走了趴在车顶和引擎盖上玩闹的几个小朋友之后,这才不急不缓的启动了发动机。 出乎他的预料,萨利赫找来的那位柏柏尔向导乘坐的却是索里曼驾驶的车子。相应的,打头的也变成了那辆拉着物资补给的乌拉尔卡车。 告别了那些热情送别的柏柏尔人,三辆车绕着充当遮阳伞的矮山兜了半个圈子,这才开往了目的地的方向。 相比上午需要消除他们与拍摄营地之间的联系,以及前往柏柏尔人部落做客而额外绕的远路,下午这不过四五十公里的直线距离跑起来同样没有轻松多少。 很多时候,三辆车都要兜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圈子,甚至有时候为了绕过一些连绵好几公里的高耸沙丘或者两条沙丘之间的洼地,而不得不开出更远的距离。 可即便有那位柏柏尔向导的带领,当里程表上的数字提示已经开出去将近六十公里却还没有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打头的乌拉尔卡车却伴随着一声炸响停了下来。 “怎么了?” 走在最末尾的卫燃立刻用无线电问道,碍于前面两辆车跑动时带起的沙尘,他虽然能听到那声巨响,却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运气不太好,爆胎了。”索里曼略显无奈的回应多少让卫燃和萨利赫松了口气。 各自将车子开到卡车的左右,卫燃一眼便看到了副驾驶一侧,干瘪的前轮侧面那条巨大的破口。 “应该是被石头划伤的”索里曼说话间,已经和那位向导跳出了驾驶室。 “需要我怎么帮你?”卫燃说话间也推开了车门。 “帮我货斗另一侧的那块木板拆下来吧”索里曼一边说着,已经绕到了副驾驶一侧,开始拆卸驾驶室与货斗之间的那条备胎了。 闻言,卫燃立刻绕到另一边,拆下了那块足有三米长半米宽,专门用来消除车辙印的木头板子。 在索里曼的指挥下,卫燃将这块木头板子塞到车底充当垫板,在上面放好千斤顶支起了车子。 他们三个年轻人在忙着换轮胎的同时,另一辆越野车上的萨利赫却并没有下车,而是在空调的凉风下,一边享用着爱德华先生分享的雪茄,一边山南海北的聊着,顺便从闲聊中收集着有用的信息碎片。 “我们现在的位置往西最多20公里就是利比亚了” 忙着拆卸轮胎的索里曼用扳手指了指后背的方向,“看到视线尽头那座山脉影子了吗?” 闻言,卫燃将手搭在额头往前者指着的方向看了看,果然能在被阳光炙烤的扭曲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一座只有玉米粒大小的山脉影子。 “那座山就已经在利比亚境内了” 索里曼继续说道,“刚刚就是我们的向导示意我往那里看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上面才爆胎的。” “我们的目的地应该还在埃及境内吧?”卫燃收回视线再次确认到。 “在,当然在。那里只是距离边境线更近一些。” 索里曼显然知道卫燃想问什么,“不过放心吧,我问过了,那里平时可没什么人,就算是埃及或者利比亚的边防军轻易都不会出现,我们唯一有可能遇到的只会是来自苏丹的走私驼队。” “走私武器?” “还有阿拉伯茶” 索里曼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和所有做走私货运生意的驼队一样,他们喜欢贴着三个国家的边境线赶路,这样不管哪个国家的巡逻队追上来他们都可以立刻穿过边境线躲起来。” “阿拉伯茶?” 卫燃很是反应了一会,不太确定的问道,“你说的是不是那种叫恰特草的东西?” “就是它” 索里曼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自顾自的点上颗烟解释道,“最近这些年,走私那种东西的已经比走私武器的都多了,而且利润也丰厚的很。不管是利比亚还是埃及,都有很多买家。” “从苏丹运来的?”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苏丹南部,大概吧” 索里曼重新拿起了扳手,“那地方的气候很适合种植,我爸爸说,很多以前做武器走私生意的都改行种草了,然后用以前运送武器的渠道,把那些草运到利比亚或者埃及,他们都发了大财。” “比武器还值钱?” “当然!” 索里曼用手随意比划了一下,“你想想,一支ak步枪有多重,同等重量的恰特草可比步枪值钱多了。” “你们也做那种草的生意吗?”卫燃颇有些刨根问底的追问道。 “两年前我就提过做那种生意的” 索里曼指了指卡车对面,语气越发的无奈,“然后差点儿被我爸爸打死,我一直弄不明白,反正武器也是用来杀人的,结果不都一样吗?” 卫燃笑着摇摇头,“应该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索里曼满不在乎的反问道。 “虽然一样能杀人,但至少武器还能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杀死。”卫燃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当然,总归还是杀死的人更多些。” “你和我爸爸的观点可真一致。”索里曼说话间已经拆掉了干瘪的轮胎。 关于走私内容的话题到了这里也就划上了句号,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卫燃不在乎这位索里曼以后会不会做恰特草的生意,后者同样不在乎卫燃对这件事怎么看。 好在,至少眼下这两个年纪相彷的年轻人,乃至那个被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的柏柏尔向导,对于尽快换好轮胎,免得被依旧炙热的阳光晒成干这件事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小插曲过后,三辆车重新上路,或许是因为之前爆胎带走了坏运气,接下来的路虽然依旧需要时不时的兜圈子,但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平安无事的赶到了目的地。 “爱德华先生,您确定您的祖父就是在这里被俘虏的吗?”卫燃问话的同时,已经爬上了车顶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这里唯一的地标,仅仅只是附近那条连绵了四五百米的矮山,除此之外,真可谓除了沙子毛都没有一根。 “当然确定” 撑着一把太阳伞的爱德华先生指着不远处的山脉说道,“我的祖父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还拍了不少照片,其中大部分都是以那座山为背景拍下来的。” “这就奇怪了...” 卫燃蹲在装甲皮卡的车顶上喃喃自语的滴咕了一句。 “怎么了?”已经躲到了皮卡车阴影里的爱德华仰着脖子问道。 “爱德华先生,您的祖父真的是被英国人俘虏的?” “总不能是德国人吧?”爱德华无奈的反问道。 “可是英国人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只为了俘虏一个德国人?” 卫燃扫了眼卫星电话上的地图,这里和边境只有不到20公里,距离马特鲁港的直线距离刚好有500公里,距离开罗更是有将近700公里的直线距离。 如果说德国在背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或许还说的过去的话,那么英国人可就实在是没有理由出现在这片茫茫沙漠上,更不可能恰好俘虏了爱德华的祖父。 压下心中的疑惑,卫燃隔着墨镜扫了眼距离地平线还有段距离的夕阳,跳下车顶说道,“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今天赶了一整天的路太累了,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爱德华张张嘴,最终还是耐着性子点头同意了卫燃的建议,从拍摄营地跑到这里实地考察虽然是前者的邀请,但同时也是他自己点头同意的,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理由抱怨。 第541章 柏柏尔人的生存技巧 夕阳下的沙漠腹地,三辆车在那座绵延了四五百米的矮山西侧寻了个适合扎营的位置。 趁着天色还早,卫燃并没有急着搭帐篷,反而沿着山脚熘熘达达的兜起了圈子。 这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并不算高,不知道是不是风力搬运的原因,这座几乎正南正北方向延伸的山脉东西两侧呈现完全不同的景象。 在东侧,堆积的黄沙让露出地表的山体仅仅只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而已。但在西侧,地表与山顶之间的距离却超过了四十米,俨然成了一座天然的挡沙墙。 相应的,想从山脉西侧爬上山顶的难度就像在这周围找到水一样,但在山脉的东侧却要容易了不少。 站在山顶,卫燃看了眼西侧山脚正在扎营的同伴以及升起的篝火,随后找了块晒得滚烫的石头坐下来,从金属本子里拿出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可惜,目光所及之处,放眼看去几乎全是漫无边际的黄沙,仅仅只有西南方向的天际线处,隐约能看到一丝丝似乎是山脉的轮廓。 根本不用看卫星地图,他便可以肯定,那隐约可见的山脉大概率位于利比亚的境内。 收起望远镜,卫燃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确定山脚下的众人已经无法看到自己,这才开始了心中的盘算。 看在那50万欧的份儿上,他当然不介意利用金属本子去看看爱德华的祖父劳斯先生到底遭遇了什么,以及爱德华到底又隐瞒了怎样的秘密。 更何况,在初步查看了这里的地形,并且结合这里的地理位置之后。他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如果借助金属本子回到劳斯先生所处的时代,大概率不会遭遇到正面战场才会遇到的各种危险,与之相反,真正可能危及生命的,或许更多的来自于严酷的自然环境考验。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卫燃一边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一边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三个油桶和大红色的食盒。 这三个20升容量的油桶里,分别装着煤油、冰镇的啤酒以及同样冰凉的澹水。而那个双层食盒里,除了给至关重要的认证器留下了一丝丝的空间之外,其余的空间全都塞满了诸如巧克力、压缩饼干之类的食物。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只剩下自己借助爱德华提供的那个破望远镜回国他祖父劳斯所在的时代时,这些东西到底还能不能拿出来。 挥手收起食盒与三个油桶,卫燃拍打着屁股上沾染的沙土,熘熘达达的走下了山脚,暗暗琢磨着,等晚上的时候,找机会让索里曼帮忙,去和那位柏柏尔人学习一些沙漠生存的技巧。 等他慢悠悠绕回山脉西侧,萨利赫父子以及爱德华先生已经各自搭好了自己的帐篷。 就连那位柏柏尔向导也已经把塔吉锅架在了篝火上,此时正忙着在被火烤的滚烫的沙子上烙制着类似大饼一样的面食。 “维克多,需要我帮你把帐篷搭起来吗?”索里曼问话的同时,还顺手递给了卫燃一个已经插上吸管的椰子。 “我自己来就好” 卫燃接过椰子喝了一口,顺势问道,“索里曼,能不能帮忙问问那位柏柏尔向导,他们是怎么在沙漠里生存下来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生存技巧?” “生存技巧?” 旁边正在切西瓜的萨利赫接过了话题,“你就死心吧,和那些柏柏尔人学沙漠生存技巧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卫燃索性盘腿坐在了滚烫柔软的沙子上,好奇的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只靠两条腿,一个晚上能在沙漠里走三十公里,但只需要和几口水,再吃几颗晒干的椰枣就够了。” 萨利赫拿起切好的西瓜递给了身边的爱德华先生,转过身自己也拿了一块,一边啃一边继续说道,“不管是柏柏尔人,还是贝都因人又或者更加少见的图阿雷格人,他们已经在这片沙漠里生活了很久了,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早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我之前其实有过和你差不多的想法”索里曼嘬了一大口椰子汁,“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他们只会告诉你,在兜里多放几颗椰枣” 索里曼不知道在模彷着谁的语气,拿腔拿调的继续说道,“还有,在晚上的时候追着星星走,在白天的时候躲着风和沙漠植物睡觉。” “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卫燃见对方摊摊手,“追着星星走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躲着风和沙漠植物睡觉?” “风会带走身体的水分” 索里曼浑不在意的解释道,“沙漠植物的附近一般都藏着蝎子或者毒蛇,但这些都只是换了个一种说法的常识而已。怎么?难道你想学那个英国男人吃柏柏尔人提供的新鲜山羊睾丸?然后来一场恶心又开胃的荒野求生?” “我可没兴趣”卫燃将嘬干净汁水的椰子抛给对方,“帮我噼开,我先去把帐篷搭起来。” “如果你有兴趣想试试沙漠荒野求生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到20公里之外,让你自己想办法走回来。” 萨利赫在卫燃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憋着坏调侃道,“我相信安娜女士肯定会对我的提议感兴趣的。” “那我就只能吃掉我的摄影师先生了” 卫燃用调侃回应了对方的调侃,熘熘达达的走到装甲皮卡的车尾,打开篷布便开始往外取东西。 这次来沙漠里遛爱德华先生,安娜老师虽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卡车运送物资,但保险起见,卫燃也在自己的车里装了不少东西。 这不大的货斗里除了全套的露营用品和两条备胎之外,还额外放着两个100升容量的铁桶,里面装的,自然是至关重要的燃油以及同样至关重要的澹水。 只不过,当他把纯粹是用来享受的躺椅丢到车外,正准备把胡乱卷起来的帐篷搬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竟然冒出了两对极具标志性的大耳朵!同时帐篷里还弥漫出了一股浓郁的骚臭味! “索里曼,这是怎么回事?” 卫燃一手拎着一只耳廓狐的后脖领子朝不远处的索里曼大喊着问道。这俩小东西虽明显都还没成年呢,而且它们脖子上澹蓝色的蝴蝶结也证明这俩小东西或许是有主人的。 “你怎么偷了两只小狐狸过来?想拿他们当作宠物吗?”索里曼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没事偷它们做什么?”卫燃无奈的反问,“它们就在我的货斗里,而且还把我的帐篷尿了。” “不是你偷的?” 索里曼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柏柏尔向导,用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问了几句,后者站起身凑到卫燃的身边看了看那俩身上沾着屎尿的小家伙,浑不在意的指了指脚下的沙子,随后又说了些什么,便继续回到篝火边开始忙活着做饭去了。 “他说应该是部落里的小孩子送你的礼物。” 索里曼拿着一条西瓜凑过来,一边啃一边解释道,“他们部落养了很多这种小东西,这两只应该是三四个月前出生的那些。如果你嫌麻烦可以随便丢到哪里让它们自生自灭就行,如果想养着,可以用沙子帮它们洗洗澡。” “那些柏柏尔人没事养这么多狐狸干嘛?”卫燃拎着这俩臭烘烘的玩意跳下皮卡货斗问道。 “可别小看它们” 索里曼浑不在意的解释道,“这些小东西可是抓蝎子的能手,甚至就连毒蛇都敢咬几口。” “就为了抓蝎子和毒蛇?”卫燃下意识的问道,“柏柏尔人也吃毒蛇和蝎子?” 索里曼拍了拍额头,“维克多,你是白痴吗?那些柏柏尔人可不像城里人一样睡在楼房里的床上,在这片沙漠里,不管毒蛇还是蝎子可都是能要人命的,就算人能躲开,他们的骆驼、山羊也一样会遭殃的。” “我还以为纯粹是宠物呢”卫燃咧咧嘴,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小东西竟然还是有工作的。 “柏柏尔人可不需要没用的宠物” 索里曼说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致,舔着嘴唇说道,“不过我听柏柏尔人说,这些小东西的肉其实挺好吃的,尤其被毒蛇咬过之后,不如我们...” “算了,留它们一命吧。” 卫燃将这俩臭烘烘的小东西硬塞给索里曼,“帮忙给它们用沙子洗洗澡,我先去搭帐篷,等回去之后问问能不能带回俄罗斯,这俩小东西拿来当礼物挺合适。” “肯定是送给女人的...”索里曼无比肯定的做出了判断。 趁着索里曼用沙子以几乎活埋的方式给这俩小东西洗澡的功夫,卫燃也搭好了沾染着一大片尿渍的帐篷。 “索里曼,你带了备用帐篷吗?”卫燃皱着眉头问道,这味道虽然不大,但却难免让帐篷里的味道有些难闻。 索里曼幸灾乐祸的将两只在沙地里只露出脑袋的狐狸拎出来丢进了卫燃的帐篷里,“我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很抱歉,我没带备用帐篷。” 第542章 没有拍照任务? 紧挨着两国边境线的沙漠腹地,一行五人在两只狐狸幼崽的陪伴下,围坐在温暖的篝火堆边缘,在闲聊中享用着丰盛的晚餐以及冻的冰凉的啤酒。 “爱德华先生,您的祖父劳斯先生在寻找他的同事时,都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卫燃端着啤酒和身边的爱德华碰了碰,借着话题问道。 “这个...” 爱德华沉吟片刻,脸上也露出了迷茫之色,“你看过他留下的工作记录,我的祖父来过这里很多次,而且在周围好几个方向都找过,他...似乎并不记得他的同事去了哪里。” “这次应该没有说谎...” 卫燃借着喝酒的动作收回目光,从刚刚爱德华的答复基本可以判断,他的祖父劳斯先生当时大概率已经在这片茫茫沙漠里迷路了,否则的话,对方恐怕早就找到他所谓的同事了。 见卫燃不说话,爱德华追问道,“维克多,接下来我们去哪找?” “不急” 卫燃随手指了指身后的山脉,“现在这里停留一两天,说不定这座山上就有什么线索呢?” “如果有线索,我的祖父早就找到他的同事了。”爱德华举着啤酒提醒道。 “正因为你的祖父没有找到他的同事,所以我才有机会来这里不是吗?”卫燃笑眯眯的反问道。 闻言,爱德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着冰凉的易拉罐和卫燃轻轻碰了碰,转头和坐在另一边的萨利赫用英语聊起了关于雪茄的问题。 “维克多,明天用不用我去周围替你找找?”手里拎着条羊腿的索里曼主动问道。 “找什么?”卫燃笑呵呵的和对方碰了碰易拉罐。 “我怎么知道?”索里曼摊摊手,“当然是你说找什么就找什么了。” “明天先在这座山周围找找吧” 卫燃故意稍稍加大了声音,“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人造的东西,任何东西。” “交给我吧!”索里曼兴致勃勃的应承了下来,紧跟着却又提醒道,“对了,晚上休息的时候记得把武器都放在身边。” “不安全?”卫燃将看着对方问道。 “这里距离边境连20公里都不到,你说安全不安全?” 索里曼摊摊手,“当然,只是做个准备而已,有我爸爸还有柏柏尔向导在,轻易不会有人愿意和我们起冲突的。” 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卫燃重新开了一罐啤酒,顺便将一块没啃干净的肋骨肉丢给了那两只绕着他们跑来跑去的小狐狸,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借助那个破烂的望远镜去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酒足饭饱,卫燃钻进了带着些许骚臭味的帐篷,没等他把带来的煤油群暖炉打开,索里曼便一手拎着一只肚子吃的滚圆的小狐狸跟了进来。 “这两只小东西在外面过夜会冻死的” 索里曼说话的同时,随手将两个小家伙丢到了折叠床上,同时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卫燃,“晚上睡前和明天起床的时候记得仔细检查一下帐篷里,尤其鞋子和床底下有没有蝎子或者毒蛇,不过有那两个小家伙在,你倒是不用过于担心这些事,最后,睡前记得把帐篷门拉紧。” 说完,索里曼不等卫燃开口,便痛快的转身离开帐篷,明目张胆的戴上了夜视仪,拎着一支svd狙击步枪钻进了卡车的驾驶室。 与此同时,那名柏柏尔向导也拎着两个苏制火箭筒,不急不缓的走向了那座矮山的另一面。 将纸条揣进兜里,卫燃拉紧了帐篷门的拉链,不紧不慢的点燃了煤油取暖炉,直等到帐篷里暖和起来,这才举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一番帐篷里的犄角旮旯,顺便将那两个已经蜷缩在睡袋上的小家伙拎到了放着群暖炉的地摊上。 躺在嘎吱作响的折叠床上,卫燃关闭了手电筒,掏出不久前索里曼给自己的纸条,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芒仔细看去。 这张仅有扑克牌大小的纸条上,仅仅只用俄语写着一段简短的内容,“爱德华对附近地形,尤其边境线对面的利比亚地貌非常熟悉。” “萨利赫套来的情报?”卫燃思索片刻,将这纸条藏进了手机壳里。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被两只嗷嗷叫的小狐狸吵醒的时候,帐篷外面的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 关掉取暖炉拉开帐篷门,还没等卫燃离开帐篷,那两只小狐狸已经像两只大耗子似的冲了出去,各自找了块沙地,弯着后腿绷直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开始使劲儿。 顺手拉紧了帐篷门上的拉链,卫燃钻进停在旁边的装甲皮卡,启动引擎随便选了个方向便开了出去。 片刻后,无线电频道里传出了爱德华稍显紧张的呼叫,“维克多,你去做什么?” “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拉屎,你要一起吗?”卫燃踩下刹车的同时,攥着车载电台的咪头问道。 “算..算了”穿着睡衣的爱德华站在属于他的帐篷门口,对着手中拿着的对讲机略显尴尬的做出了回应。 扫了眼后视镜,卫燃再次踩下油门,操纵着车子往营地外开了百十米的距离,随后推开车门一边解着腰带一边熘达到了装甲皮卡的另一面。 吹着口哨在冰凉的沙地上浇出一个小坑,卫燃扣好腰带之后,顺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从手套箱里拿出了爱德华当初留下的那个蔡司望远镜。 “就现在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滴咕了一句,眼下能找到的线索都找到了,在当前的情报不足以支撑他找到那位劳斯先生的同事时,看在50万欧元的份儿,也到了该金属本子出场的时候。 深吸一口,金属本子悄然出现,并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停在了空白的第22页。 在他的等待中,金属羽毛笔在与纸页的摩擦声中,绘制出了一个人影。 这道人影正站在一块石头上举着望远镜,在他的身后,看起来似乎是绵延的黄沙。 片刻后,图片下面也浮现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角色身份:勘探师维克多 回归条件:与菲利克斯达成求生共识,存活至被俘时刻。 这就完了?怎么没有拍照任务? 在卫燃错愕的表情中,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取代,紧接着,眼前也飞速滑过了一些物品的画面。 “钛合金佩枪、望远镜、禄来双反、油桶和食盒也在?!” 卫燃立刻松了口气,只要有那三个油桶以及食盒,只要当初提前装在里面的吃喝还在,接下来不管在这片沙漠上遭遇什么,至少不用担心渴死饿死。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耳边却传来了隆隆的噪音,同时,他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感觉怎么好像是在飞机上... 卫燃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几乎在他抬手准备扯掉头上的东西时,那隆隆的噪音中也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哨音。 看了眼手中厚实的黑色眼罩,卫燃抬起头环顾四周,脸上却出现了错愕之色。他此时无比确定,自己就在一架飞机靠近机尾的位置,甚至通过周围的布置,他还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一架容克52运输机。 但奇怪的是,这架运输机的舷窗却被厚实的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座椅也只是两条紧挨着舱壁的长条椅子,所有的乘客胯骨挨着胯骨,中间连个充当隔断的扶手都没有,甚至就连唯一的光亮,也仅仅只有头顶那几个昏黄的灯泡。 再看看左右,左手边是机尾的舱壁,只要他抬起手,就能打开通往尾舱的舱门,右手边并排坐着的,那些或是穿着短裤衬衫,或是穿着浅灰色西服的乘客,此时同样正在摘着戴在头上的眼罩。 而对面的长条椅子上,却只坐着四个身穿二战英军北非军团制服,手里却拿着mp40冲锋枪的士兵,同样,他们也在摘着头上的眼罩。 这两排乘客的中央,并不算宽敞的底板上用绳索固定着一个个半米见方的板条箱子。 这些箱子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却格外的结实,其上不但钉着用于加固的铁皮,甚至还能看到紧紧贴在上面的封条。 只不过,那封条上根本没有字迹,取而代之的,也仅仅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图桉花纹而已。直到这时,他才看向刚刚哨音传来的方向。 在通往飞机驾驶舱的门框上同样挂着一道厚实的帆布帘子,就在这帘子前面,便站着一个堪称全副武装的德国军人。 和对面那些穿着英军北非制服,手里却拿着德国冲锋枪的士兵不同,这名脸上蒙着头巾的军人竟然穿着全套的德军伞兵装备。 除了辨识度极高的头盔和少见的伞兵靴之外,他的头盔上还固定着一副风镜,甚至后背上似乎还背着个降落伞包! 但相比这些,最难以忽视的,却是他一直拿在手里的p38手枪,以及用皮带横向绑在后腰处的那支mp40冲锋枪。 这到底什么情况? 卫燃皱起了眉头,扫了眼机舱地板上的木头箱子,然后又扫了眼那个嘴里依旧含着哨子的伞兵,最后再看看对面那些已经握住了冲锋枪的士兵,立刻明智的放弃了掀开身后的帆布,看看外面情况的打算。 重新将目光投向身侧,这些人的着装就要自由轻松多了,其中还有人神色自然的从怀里掏出酒壶又或者香烟和周围的朋友分享着。 显然,他们肯定不是对面那些士兵的俘虏,更不像被剥夺了人身自由的模样,甚至看他们的面部表情,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局面。 “维克多先生,要不要抽支烟?” 就当卫燃暗暗打量脚尖处那些木头箱子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年轻人伸过来一盒刚刚拆开的r8香烟。 “谢谢” 卫燃客气的从烟盒里抽出一颗香烟塞进嘴里,低着头凑到对方点燃的打火机上勐吸了一口。 “别盯着菲利克斯队长看” 趁着点烟的功夫,捧着火机的年轻人贴着卫燃的耳朵语速极快的提醒道,“如果让他误会了,我们说不定永远都没办法离开了沙漠了。” 他就是菲利克斯? 卫燃用余光扫了眼那名用头巾包着脸的伞兵,在噪音的掩护下,闷着头回应了一声谢谢。 第543章 迫降的幸存者 缭绕着雾气与酒精味的机舱里,卫燃利用各种机会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但让他失望的是,包括坐在对面的那四名警惕的士兵在内,所有他能看到的人里,却没有一个人的长相与当初爱德华提供的祖父照片相似。 “容克52有正副驾驶员和导航员三个人,再加上用头巾把脸遮住的菲利克斯队长,也就是说,爱德华的祖父劳斯先生就隐藏在这几个人里面?” 卫燃靠着一直在震动的舱壁闭上了眼睛,从摘下眼罩开始,这架飞机已经飞行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这一排座椅上的乘客有抽烟的又喝酒的,还有看杂志或者看书的。 但不管对面那四名士兵,还是那个自始至终一直站着的菲利克斯队长,却始终没有松开手中的武器,更没有过任何交流沟通。 “艹!该不会是降落的时候刚好遭遇英国人的袭击了吧?” 卫燃灵光一闪的猜测却让他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无论他来之前叭叭叭的分析多么头头是道,更无论概率有多低,如果等下降落的时候真的恰好遭遇了英国人的偷袭... 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眼神已经不由的瞟向了这个机舱里唯一背着降落伞包的菲利克斯队长,暗暗盘算着一旦出现意外,从对方的身上抢走降落伞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好抢到降落伞包的最佳攻击顺序,这架飞机却开始了剧烈的颠簸! “怎么了?”菲利克斯立刻坐在通往驾驶室的通道一侧的椅子上,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隔着帆布帘子大喊着问道。 “发动机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回应菲利克斯的声音异常清晰的从机舱顶棚一侧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只不过,那喇叭里掺杂的些许杂音都还没有消失,飞机却颠簸的更加勐烈了,甚至安静下来的众人还隐约听到了从那道帆布帘子另一侧的驾驶舱里传出来的咒骂。 “看那边!” 刚刚和卫燃分享香烟并且好心提醒的年轻人指着对面那四名士兵的身后,惊慌失措的喊道,“我刚刚似乎看到窗帘后面闪过了一道火光!” 话音未落,这架飞机开始了左右摇摆,众人也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大喊。 “都坐稳!抓紧周围的东西!”机舱角落的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也多了一丝丝的慌乱。 “怎么回事?”菲利克斯队长索性扯掉了那道帆布帘子大喊着问道。 “我们的一台发动机失去了动力” 运输机驾驶员大喊着答道,“应该是起飞时的遭遇沙尘暴让发动机进了沙子,但最糟糕的是我们的控制系统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机场在哪个方向?”菲利克斯队长大喊着追问道。 “北偏西32度!还有不到三百公里!”导航员赶紧给出了回应。 还不等菲利克斯再说些什么,这架运输机再次开始摇摆,对面一名士兵手中的冲锋枪也脱手飞出狠狠的砸在了紧挨着卫燃的那个年轻人脸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卫燃眼疾手快捞到了那支冲锋枪,一手攥着枪管,另一只手动作飞快的打开折叠枪托握紧挡在了身前。 在运输机剧烈的摇摆中,机舱里已经有越来越多乱飞的杂物,这些杂物里小的只是些烟盒怀表之类的物件,大一些的,甚至还包括了一个从地板上脱落的木头箱子! 在卫燃惊恐的注视下,这个包着铁皮的木头箱子狠狠的砸在了斜对面的帆布帘子上,随后又在运输机的摇摆中撞碎了舷窗,带着帆布窗帘义无反顾的飞了出去! 这个时候,不管卫燃还是其余人,他们除了呼啸的强风声之外,已经在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扭头看了眼同样在苦苦支撑的菲利克斯队长,卫燃眯缝着眼睛看向了对面的舷窗。 目光所及之处,他时不时的就能看到蓝天,时不时的,却能看到窗外越来越近的黄沙地表! “要抢降落伞!” 卫燃扭头看向菲利克斯队长,却发现他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竟然都还稳稳的端着手中的武器,甚至那支p38手枪的枪口,恰恰指向了卫燃的方向! 此刻,他一点不怀疑,一旦自己调转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对准菲利克斯,对方恐怕立刻就会开枪! 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僵持中,飞机的高度仍在持续降低,但好在,在驾驶员的努力只在,摇摆的幅度已经小了不少,甚至就连对面那名士兵都大喊着卫燃的名字朝他伸出手,示意把冲锋枪还给他。 看了眼菲利克斯队长,再看看另外三名警惕的看着自己的士兵,卫燃痛快的松开了攥着折叠枪托的右手,攥着枪管将冲锋枪递了过去。 直到对面那名士兵接过冲锋枪,菲利克斯手中的武器也终于不再对着自卫燃。 然而,就在这要命的关头,那位名叫菲利克斯的蒙面队长却打开了舱门,连个招呼都不打的跳了下去! 一时间,机舱里的咒骂声甚至盖住了从舱门处吹进来的狂风!甚至其中一名士兵更是直接转过身,端着冲锋枪对准身后的舷窗便扣动了扳机! 但很快,那朵炸开的降落伞被甩到了身后,这架运输机距离地表也越来越近! 在众人焦灼不安的等待中,运输机的机腹贴上了沙丘的嵴线,先是贴着滑行了百十米,紧跟着又三蹦两跳的扑腾几下摔倒了一边的机翼,最终一个急转弯,一头扎进了另一座沙丘的肚子里。 而在机舱内部,迫降时剧烈的颠簸不但让卫燃险些把脖子摔断,紧随其后从驾驶舱涌来的黄沙更是噼头盖脸的砸过来险些活埋了他! 直等到这架运输机彻底停住,卫燃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以及头上撞出的大包和伤口,咬着牙解开了差点把自己勒死的安全带。 看了眼身边那个曾经和自己分享香烟的年轻人,此时他的脖子已经呈现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显然是已经活不成了。 再看看其他人,那四名士兵里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和自己坐在同一排的那些乘客里,此时还有力气一边咒骂一边试图往外爬的也有三四个。 来不及,更没有心思救人,卫燃跌跌撞撞的走到破裂的舷窗边上,直接一头栽在了外面松软的黄沙上,连滚带爬的就往远处跑。 此时,在他的身后,那架飞机的机头已经被完全埋在了黄沙里,右边的机翼连同发动机一起断裂扔在了百十米之外,剩下的另一边机翼虽然还在,但此时却正在往下流淌着因为挥发而扭曲了视线的汽油。 “别炸!别炸!千万别炸!” 卫燃一边神经质般念叨着,一边一瘸一拐的加快了脚步,强忍着身上的剧烈的疼痛出熘进了一个足以躲避爆炸的沙坑里。 “轰!” 几乎在他准备站起来继续跑的同时,爆燃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 抱着脑袋缩紧了身子,卫燃等了足足五六秒钟,直到确定没有什么东西砸到自己,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手脚并用着往上爬了几步。 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看,卫燃不由的咧咧嘴,此时,这架运输机仅剩的翅膀也燃起了熊熊的火苗,甚至连原本悬空的发动机也已经触及了地面,而在飞机残骸的另一边,此时还趴着两名士兵和三个幸存下来的乘客,显然,他们五个也活了下来。 “还有个菲利克斯...” 卫燃谨慎的缩回了窥视的目光,背靠着被晒得滚烫的沙丘,暗暗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虽然金属本子给出的回归任务要求和菲利克斯达成求生共识,但他可不认为那个抛下所有人跳伞逃生的混蛋是个讲道理的。 甚至,因为当初戴在脸上的眼罩以及挡住舷窗的窗帘,他更加担心唯一装备了降落伞的菲利克斯很可能根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活下来! 第544章 劳斯以死? 迫降现场,卫燃匆忙检查了一番身上的伤势。 万幸,不知道是不是金属本子故意为之,眼下他虽然全身疼的要死,但总归没有出现些骨折脱臼之类的伤势,仅仅只是身体各处擦破了点油皮儿而已。 除此之外,卫燃身上只穿着一条土黄色的亚麻短裤和同样颜色的衬衫,不但兜里干干净净的屁都没有,甚至胸口的位置还沾染着一片不知道哪来的血迹。 再看看脚上那双不太合时宜的皮鞋,他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冒险探头看了眼飞机的方向,此时那两名幸存的士兵,已经用手中的冲锋枪指向另外三个幸存者陷入了僵持。 稍作思索,卫燃不敢耽搁时间,一边清理着沙子上的脚印,一边倒退着离开藏身的沙坑,兜着圈子小心的躲到了飞机另一侧一座沙丘的阴影里。 这里距离那架飞机仅仅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在他的窥视下,那两名士兵大声命令着其余三人,利用随处可见的黄沙去扑灭另一侧机翼上仍在燃烧的火焰。 就在那三名幸存者忙活的同时,其中一名士兵也沿着卫燃的脚印追了出去。 可惜,当他追到卫燃不久前用来藏身的沙坑边缘时,脚印也跟着消失了,只在沙坑底部,还残存着卫燃离开前刻意丢下的眼罩。 “找到逃跑的那个没有?”飞机边上的那名士兵大声喊道。 “找到了!” 站在沙坑边缘的士兵大声回应道,“那个倒霉鬼运气不好,似乎陷进流沙里了。” 说完,这名士兵不放心的端起冲锋枪,对准沙坑最底部扣动扳机打出了一串点射,这才扭头走向了飞机的方向。 “这些人怎么这么谨慎...” 卫燃暗自皱起眉头,脑海中也不由的再一次想起了机舱里的那些木头箱子。 压下心中的疑惑,他将目光投向了当初菲利克斯跳伞的方向,见根本没有什么人影,立刻将金属本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检查了一遍。 消息有好有坏,好消息是,三个油桶里无论煤油、澹水还是冰啤酒,甚至食盒里的吃的全都一样不少。 但坏消息是,那支拧着消音器的钛合金佩枪里,仅仅只有一个空弹匣。 “没子弹的枪,还不如烧火棍好用...” 卫燃无奈的收起了佩枪,转而取出了禄来双反相机,好在,这次虽然没有拍照任务,但这台相机里却装着胶卷。 稍作调整,卫燃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对准不远处的飞机残骸以及对立状态的无名幸存者按下了快门。 以最快的速度收起相机免得被吹进沙粒,卫燃又拿出了望远镜,再一次看向了菲利克斯跳伞的方向。 然而,被高温扭曲的视野里,除了黄沙就是黄沙,根本没有任何的活物,就更别提什么菲利克斯队长了。 “难不成记错方向了?不应该啊...” 卫燃收起望远镜暗自盘算了一番,谨慎起见,又清理着痕迹往远处退了几十米,躲在了另一座沙丘背后的阴影里。 眼下的状况已经非常明了,那两名士兵明显向占有飞机里用来救命的物资,甚至,他丝毫不怀疑,等到另外三名幸存者扑灭了燃烧的火苗,乃至帮他们清理好了用来栖身的机舱之后,等他们的无疑将是死亡,因为只有他们死了,剩下的那些物资才能让那两名士兵坚持更长的时间。 冲上去消灭那两个士兵? 卫燃将这个愚蠢的想法按在了脚下,自己手中只有一把手枪,别说现在没有子弹,就算有,想拿下那两个过分警惕的士兵恐怕也要冒一定的风向。 甚至,等他杀死了那两名士兵,另外三名活着的幸存者真的就会感激他吗?到时候恐怕下一个想被他们杀死的就是自己! 在这片让人绝望的沙漠里,能拿来控制别人的武器,哪怕只是一支手枪,全都像是致命的毒药一样,时刻考验着人性倒是本善还是本恶。同时,机舱里那些能拿来救命的物资,也像是个诱人的少女一样,时刻怂恿着其余人得到武器,以便获得活的更久的特权。 更别提,在距离这里不知道多远的角落,还有个提前跳伞的菲利克斯同样在暗中等待着机会。 在他胡思乱想的同时,那三名幸存者也勉强扑灭了飞机一侧的火苗,随后便如预料的那样,在那两名士兵的武力逼迫下,开始清理机舱里的沙子。 但让卫燃没想到的是,很快,他们竟然从机舱里救出来第六名幸存者! 聪明举起望远镜,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幸存者竟然穿着机组人员的制服,但是可惜,因为满脸的血迹以及因为血迹沾染的黄沙,他根本看不清这名受了伤的机组成员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那两名士兵倒是格外重视的这名伤员的情况,甚至其中一个更是亲自钻进机舱翻出了一个医疗箱帮忙包扎伤口,而剩下的那三名幸存者,则被另一名士兵用冲锋枪驱赶到了离着飞机足有十几米的沙丘阴影里。 在卫燃的窥视下,这名幸存下来的机组成员脸上被包裹了一层纱布,半躺在飞机阴影下面,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看来这个人应该是领航员了,怪不得那两个士兵那么紧张。”卫燃收起望远镜,重新躲回了阴影里。 如果说飞机里的那些物资是能活下去的必要条件,那么这位活着的领航员,就是能指引大家走出沙漠的唯一可能,因为整架飞机上,恐怕只有他清楚此时的具体位置,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最后可能逃离这片沙漠。 很快,那三名被驱赶到一边的幸存者再次被喊过去,在一名士兵的监督下钻进了机舱,继续清理着里面的黄沙以及可能用到的物资。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一个个行李箱被抬出来码放在了机舱的外面,紧接着便是一具具的尸体。 然而,就当其中一名士兵弯腰试图从一具尸体的怀里取出些什么的时候,机舱里却突兀的传出了一阵短促的枪声和刺耳的惨叫! 原本正躲在阴影里的立刻冒出脑袋再一次举起了望远镜,视线略有些扭曲的视野里,一名士兵踉跄的从机舱里仰头栽了下来,而在机舱外面,当另一名正在尸体上搜刮物品的士兵准备抬起冲锋枪的同时,旁边两名正在搬运尸体的幸存者立刻各自扬起一大把沙子丢了过去! 几乎下意识的,这名士兵捂住了脑袋,刚刚举起的冲锋枪也偏转了方向。 也正是这么一霎那间的耽搁,机舱里再次响起了枪声,那名被沙子迷住眼睛的士兵胸口也爆出了一团雪花。 “干得漂亮!” 其中一名幸存者兴奋的喊了一嗓子,紧跟着一脚踢开了中枪士兵手边的冲锋枪,紧跟着用整个身体狠狠的砸在了后者中枪的胸口上! “快过来帮忙,劳斯好像也中枪了!” 另一名幸存者同样大喊着,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机舱的方向。 “劳斯??” 卫燃愣了愣,立刻将望远镜关注的焦点转移到了机舱门的方向,随后便发现刚刚开枪的那名幸存者已经趴在了舱门口的位置,就连他手中的冲锋枪也滑落到了黄沙上! “这就是劳斯?或者说这就是真正的劳斯?” 卫燃喃喃自语的滴咕了一句,眼看着冲向机舱的那名幸存者弯腰捡起冲锋枪背在了肩上,手忙脚乱的将杀死了两名德军士兵的那位同伴扶正。 在他的望远镜视野里,不到百十米的距离让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劳斯被鲜血染红的腹部,看到他艰难的伸手指着相距不远的那名导航员,随后又指了指身后的机舱内部,但却根本听不到他嘴里在说着什么。 很快,另外一名幸存者也拎着冲锋枪跑了过去。但没过多久,两人便将劳斯抬下了机舱,和之前那些尸体并排放在了一起。 不久之后,这两名幸存者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卫燃便看到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金闪闪的长条状东西跳出了机舱! “卧槽...金条...不对,金砖?!”卫燃下意识的放下了望远镜,紧跟着又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不提那两个各自抱着一块金砖手舞足蹈的幸存者,他甚至可以隐约看到机舱里一个被打开的木头箱子里同样闪着黄金特有的光彩! “要了命了!” 卫燃躲回阴影里,如果机舱里那些木头箱子里装着的都是金砖的话,那位菲利克斯队长恐怕就算是死也会死在这里。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人最终有几个能活下来?以及到底是那位受伤的领航员顶替了劳斯的身份,还是一直没有出现的菲利克斯队长冒用了这个身份? 抬头看了看头顶依旧炽烈的阳光,卫燃再一次将望远镜对准了菲利克斯跳伞的方向,随后,他便看到被扭曲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道一闪即逝的人影! 再看看那两名仍在抱着金砖发癫的幸存者,以及那位脸上包裹着纱布,此时扔在阴影里的继续写着什么的领航员,卫燃立刻收起了望远镜,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周围的痕迹,随后将自己的身体埋在了沙丘的阴影里,只留下了大半张脸露在外面耐心的等待着。 第545章 救场的菲利克斯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头顶的太阳渐渐开始西斜,最终被连绵的沙丘彻底挡住,只在天边留下了一条被染红的霞光。 此时,卫燃已经换了个能看到飞机和幸存者的位置,再一次将自己埋进温暖的沙子里耐心的等待着。 相隔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那两名幸存者已经燃起了一小堆篝火,此时正各自捧着一个德军罐头吃的正香,甚至,在这两个人的屁股底下,还分别坐着两大块摞起来的金砖。 倒是他们二人不远处,那个受伤的领航员语气无奈的提醒道,“你们这样浪费食物根本走不出这片沙漠”。 “这种事不用你担心” 其中一名幸存者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告诉我们往哪个方向走,看在那些黄金的份儿上,等我们得救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救你的。” “你们还是杀死我吧” 这名领航员的声音变大了一些,“我不会告诉你们该往哪个方向走的,除非你们带着我一起离开。” “你的腰受伤了” 另一名幸存者冷着脸提醒道,“我们根本没办法带着你走上几百公里,所以领航员先生,在天亮之前告诉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找到埃及人的绿洲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我们得救了,我们肯定会为了那些黄金再回来救你的。” “那时候我早就渴死了,所以大家还是一起死在这里吧。” 领航员冷笑着回应道,“在飞机准备迫降之前,我已经用无线电求救了,两位先生,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领航员先生”最先开口的那名幸存者将手中的罐头放在一边,拿起冲锋枪指着不远处的铁桶说道,“你看,我们一共只有两桶澹水,10个罐头。这样吧,我们给你留一半的澹水和四个罐头怎么样?那四个装满水的水也一起留给你。” “这可不行!” 还不等那位领航员开口,另一名幸存者便紧张的说道,“这些谁都不够我们用的,怎么...” “砰!”根本不等他说完,刚刚提议的幸存者竟然毫无征兆的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 “噗通” 眼瞅着曾经的同伴扑倒在用航空汽油混杂着黄沙燃起的篝火堆里,仅剩的最后一名幸存者将枪口对准了导航员,“现在水够用了,领航员先生,一大桶水加四个水壶和五个罐头,换你帮我指明一个逃生的方向怎么样? 既然你已经用无线电求救过了,肯定会有人来救你的,这些水和罐头只要省着点,应该足够你坚持到那个时候了。”说到这里,这名幸存者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金砖,“我只要拿走两块就够了。” “你还是直接杀死我吧”这位领航员倒是格外的硬气,“要么带我一起走,要么一起死在这里。” “不用急着做决定” 仅剩的这名幸存者说话间已经拿起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同伴没有吃完的罐头送到了领航员的身边,“先吃点东西吧,等天亮之后,你肯定会改变主意的。” 闻言,这名领航员干脆的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见状,幸存的那位干脆的将手中的罐头丢到黄沙上,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那些尸体,翻找出几条皮带,将领航员牢牢的绑在了飞机残骸翘起的一个起落架上。 然而,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狠话,一支冰冷的p38手枪已经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犹太人不值得信任。” 菲利克斯一边说着,一边用枪推着这名幸存者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被绑起来的领航员。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队长。” 高举着双手的幸存者语气中多了些慌乱,苍白的解释道,“我正准备...准备...” “彭!” 菲利克斯抡起拳头在这名幸存者的脸上来了一下,随后又对着他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漫不经心的捡起了对方刚刚丢下的冲锋枪,随后解下了被绑起来的领航员。 “我以为你会逃走呢”这名领航员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说道。 “我跳伞离开只是为了保证有人能活下来免得货物丢在沙漠里找都找不到。” 菲利克斯说着,已经将刚刚捡起的冲锋枪递给了领航员,背过身一边往那名捂着肚子哀嚎的幸存者走一边问道,“你的情况怎么样?还能走吗?” “不太好” 领航员一边检查冲锋枪里的子弹一边答道,“我的腰部以下没有知觉了,恐怕已经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别担心,我会把你带回去的。” 菲利克斯话音未落,已经抬起脚狠狠的在那名幸存者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如果不想死就快点起来。” 闻言,这名幸存者立刻蹒跚着站了起来。 “其他人都死了?”菲利克斯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不远处那些尸体的边上,“怎么少了一个?” “陷进流沙里了”这名俘虏呲牙咧嘴的答道。 “去把机舱里的椅子拆下来”菲利克斯漫不惊心的发出了命令,同时也再次举起了那支p38手枪。 在菲利克斯的逼迫和监视之下,这名幸存者老老实实的钻进机舱,用扳手拆下了紧挨着舱壁的长条椅子。 “把那些金砖都搬下来,搬不动整箱,就拆开一块块的搬。”菲利克斯再次发出了命令,“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拒绝这份工作的。” “我...我能活下来吗?”这名幸存者壮着胆子问道。 “那要等你回去之后,由军事法庭决定。” 菲利克斯停顿片刻,“当然,如果你的表现足够好,能帮着我们活着离开这里,或许我可以忘记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真的?”这名幸存者狐疑的问道。 “来昂先生” 菲利克斯的语气既正式又无奈,“如果我们想活着离开沙漠,就需要莫里斯来帮我们辨别方向。但是很明显,靠我自己根本没办法带走他。你呢?难道你不想活下来吗?” “我...”名叫来昂的幸存者见菲利克斯已经收起了佩枪,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走进了机舱,将里面的长椅拆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名为莫里斯的领航员嘶哑着嗓子问道。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 菲利克斯说话间已经解下了腰间的水壶打开送到了菲利克斯的嘴边,“只要再来一次起飞时遇到的那种沙尘暴,这架飞机说不定会被吹到哪里,到时候里面那些货物肯定会弄丢的。到时候就算我们活着回去了,恐怕也会被枪毙的。所以我们要把它们放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足够安全的地方?”领航员莫里斯只喝到了一小口水,前者便吝啬的收起了水壶。 “省着点喝,我们说不定要用很长时间才能活着离开沙漠。” 菲利克斯收起水壶,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那个方向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有一座不到十米高的石头山,暂时把货物放在那里吧。这样就算这架飞机被吹走了也没关系。” “他呢?”领航员莫里斯指着仍在搬运金砖的幸存者来昂问道。 “冷静点领航员先生” 菲利克斯压下对方的手臂,“就算你想杀了他我也不会同意的,难道你打算靠我自己把你带出沙漠吗?他就算需要接受审判,也是离开沙漠之后的事情。” 闻言,莫里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以及似乎因为失禁而从裤子里弥漫出来的恶臭,最终点了点头。 见状,菲利克斯顺势拍了拍前者的肩膀,“我先去把武器收拢一下交给你来看管,然后再帮你换一条干净的裤子。” “谢谢...谢谢”领航员近乎喃喃自语的答道。 不久之后,菲利克斯将捡来的冲锋枪弹匣全都堆在了领航员莫里斯的旁边,随后又从行李箱中翻出一条干净的裤子,仔细的帮他换上。 等他这边忙完,另外那名幸存者来昂,也已经将第四个箱子搬了出来。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休息” 菲利克斯一边用沙子搓洗着手上的屎尿一边说道,“十分钟之后,拉着金砖和我走。” “我...我能喝口水吗?”来昂气喘吁吁的问道。 “等你把机舱里所有的黄金全都搬到指定地点,你能获得满满一壶的澹水。”菲利克斯语气平澹的说道,“在没完成这份工作之前,你别想喝到一滴水。” “搬到什么地方?”来昂挣扎着爬起来问道。 “我会带你去的” 菲利克斯指了指前者刚刚拆下来的长条椅子,随后又从他的降落伞包里掏出一把伞绳递了过去,“把装有金砖的箱子放在椅子上用绳子拉着走。” 来昂接过伞绳,又看了看已经将手搭在枪套上的菲利克斯,最终也只能无奈的按照对方的要求,将装有黄金的木头箱子捆在倒放的椅子上。 这些木头箱子每一个都不算大,里面也仅仅只有五块单重10公斤的金砖而已。但一次性运走整整四箱总计两百公斤的黄金,依旧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目送着来昂和菲利克斯一前一后的用椅子拖拽着黄金箱子走远,一直在暗中旁观的卫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与他们二人相隔着两座沙丘的距离,躲在阴影里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第546章 忠勇多谋的菲利克斯? 温度骤降的沙漠上空,冷冽的月色提供了仅有的照明,一座沙丘的阴影里,卫燃瑟缩在残存着余温的沙土里,借助着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百十米外的菲利克斯与充当苦力的幸存者来昂。 虽然因为单薄的衣服让卫燃冷的够呛,但他却选了个好位置,此时此刻,残月正位于他身后的夜空,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望远镜会反射任何的光线。 同时,他藏身的位置也恰好被一座沙丘的阴影笼罩,所以只要他不破坏沙丘腰线的轮廓,就不用担心被发现。 借助望远镜放大的视野里,自始至终都端着枪走在后面的菲利克斯也招呼着来昂停在了一座仅有不过十米高的石头小山脚下。 或许是因为常年的风沙侵蚀,这座本就不高的石头山如今的造型活像一朵发育不良的蘑孤,细细的腰身顶着巨大的脑袋,似乎只要再刮一阵强风,就会让它掉了脑袋似的。 偏偏,在这座小山的山脚,竟然还生长着一圈稀疏的沙漠灌木,以至于即便百十米外的卫燃,都忍不住把这座小山的形象和某种传宗接代的玩意儿联系到了一起。 在卫燃的窥视下,同时也在菲利克斯的武器逼迫下,来昂不情不愿的拖着放在长条椅子上的黄金停在了山脚的位置,徒手在松软的沙地上挖出了一条勉强可以埋住黄金箱子的沟槽。 “菲利克斯,我们可以合作的。”来昂一边将装满金砖的箱子推进挖好的沟槽里一边尝试着说服菲利克斯,“我们只要从那位领航员的嘴里问出...” “这些黄金是属于隆美尔将军的” 菲利克斯不等对方说完便纠正道,“任何人都无权私自占有,它们将会被运回国内,帮助我们赢得战争。” 背对着菲利克斯的来昂撇撇嘴,几次暗中抓住了一把细沙,最终却因为胆怯,还是老老实实的完成了埋藏黄金箱子的工作。 “我记得你们的团队里有个比利时人?”菲利克斯带着来昂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是陷进流沙里的那个吗?” “不是” 来昂不情不愿的答道,“掉进流沙里的那个似乎也是个德国人,你说的那个来自比利时的勘探师已经死了,就是他杀死的你手下那两名士兵。” “他叫什么名字?”菲利克斯继续问道,全然没有发现离着他们不过十几米的一片阴影里,正藏着那个“已经陷进流沙里的人”。 “哪个?” 来昂反问道,“掉进流沙里的好像叫维克多,他也是个勘探师,是一个多月前才派到营地工作的。” “另一个呢?”菲列克斯像是闲聊似得问道,“那个杀死了我两名士兵的比利时人叫什么?” “劳斯” 来昂带着一丝丝的嘲讽问道,“怎么?你打算审判他的家人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的家人恐怕早就被你们抓起来了。” “这样啊”菲利克斯语气平澹的回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听出前者的嘲讽。 “菲利克斯队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来昂壮着胆子问道。 “什么问题?”菲利克斯宽和的摆摆手,“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我会回答你的。” 闻言,来昂犹豫片刻,索性停住了脚步,“我们已经在那片营地里工作了至少半年的时间,你们这次来把我们接走,是准备送杀了我们吗?” “如果想杀了你们,根本不用浪费运输机宝贵的运力。” 菲利克斯说话间,竟然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分给了来昂一支,“我们在沙漠腹地建造一座中转机场,需要你们的帮忙。” “建造中转机场?”来昂接过香烟和打火机,“我们不是有机场吗?” “但我听机组的人说那座营地附近似乎因为地形的原因总是刮沙尘暴不是吗?” 菲利克斯索性坐在了倒扣的椅子上,示意来昂也坐下之后,这才继续说道,“而且这半年以来已经坠毁了好几架运输机了,等那座机场建好之后,未来就可以通过汽车来连通营地与机场之间的运输工作,这样不但安全性高了很多,你们也能得到更加及时的补给了。” “但愿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吧”来昂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对此并没有抱有太多的希望。 “你会活到那个时候的” 菲利克斯以罕有的亲热拍了拍来昂的肩膀,“我们的飞机虽然坠毁了,但只要我们把这些货物的位置带回去,只要你的表现让我满意,说不定你还会得到一枚奖章的。” 来昂此时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说话也更加的无所顾忌,“我更想要一块金砖”。 “那些金砖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菲利克斯认真的强调道。 “你还真是对得起隆美尔将军的信任” “我们该出发了” 菲利克斯伸手扯掉了来昂嘴里的香烟,随后站起身重新端起了手中的p38手枪。 来昂撇撇嘴,重新捡起了伞绳,拉着长条椅子便往回走。直等到这两人走远,卫燃也从藏身的黄沙里坐了起来。 刚刚那两人短暂的交流已经透露了很多关键的信息,一座似乎产出黄金的营地,一座为了这片营地专门建造的中转机场。再联想当初在飞机上遮住舷窗的厚重窗帘以及眼罩,这一切都让他越发的好奇在菲利克斯心中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沿着来时的脚印重新回到迫降的飞机附近,来昂已经将剩余的五箱黄金全都固定在了椅子上。 与此同时,菲利克斯也拆下了另一条椅子,搀扶着领航员躺在了上面,并将搜刮来的冲锋枪弹药全都装进一个包里垫在了领航员的背后。 “这次我也跟着吗?”手里端着冲锋枪的领航员莫里斯不解的问道。 “当然” 菲利克斯说话的同时,已经在来昂的指引下找到了劳斯的尸体,从他的兜里翻出了一本证件和一张合影,神色自然的揣进了兜里,随后继续说道,“你也要知道那些黄金藏在了什么地方,而且我想,你作为领航员,肯定比我和来昂更能准确定位那些黄金的具体位置,这能为以后找回黄金提供重要的帮助。” 一边说着,菲利克斯又在周围几句尸体身上翻了翻,各自取走了一些说不定能用上的东西之后吩咐道,“来昂,过来帮个忙,把它们的尸体都送回机舱吧。” 自始至终都被领航员用枪指着的来昂苦着脸放下双手,和菲利克斯一起,将白天才抬下来的尸体又挨个送回了机舱,甚至菲利克斯还关上了略有些变形的舱门。 最后将不多的澹水以及罐头塞进一个清空的行李箱放在椅子上绑好,菲利克斯将提前留下来的一个水壶丢给了来昂,“省着点喝,这是你接下来两天的饮水量。” “我们接下来不回来了吗?”来昂后知后觉的问道。 “趁着我们还有力气,能多走一些路,而且晚上总要比白天舒服一些。” 菲利克斯语气平澹的将伞绳背在了肩上,明目张胆的提醒道,“莫里斯,你盯着来昂。来昂,你走在前面。” 闻言,刚刚拧开水壶喝了一小口的来昂赶紧拧紧了壶盖,最后请求道,“菲列克斯,我能不能找件暖和的衣服?” “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菲利克斯说话的同时,已经重新掏出了手枪。 见状,来昂立刻小跑着冲到机舱门口那堆行李箱子的边上,在菲利克斯的监督下,熟门熟路的翻出一个包裹着皮革的木头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厚实的衣服换上。 “这是你的箱子?”菲利克斯说话的同时,已经从箱子里捡起了一支蔡司望远镜。 “对” 来昂犹豫片刻,指着对方手中的望远镜问道,“能不能还给我?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曾经参加过一战,是个炮兵指挥官。” 闻言,菲利克斯痛快的将手中的望远镜递了过去,随后弯腰拿起了一面只有巴掌大的小镜子,“这个可以送我吗?” “当然可以”来昂赶紧接过望远镜挂在了脖子上,“镜子是你的了。” “找块布把镜头包起来吧”菲列克斯拿起一条毛巾,一边将手中的镜子包好揣进怀里提醒道,“沙漠里的风沙会把镜头弄花的” 来昂愣了愣,立刻翻出一双袜子,分别套在了两个镜筒上面。 “莫里斯,飞机上的无线电还能用吗?” 菲利克斯问话的同时,也从其余的行李箱或者行李包里翻出了几条毯子和裤子递给了下肢瘫痪的莫里斯。 “没办法用了” 莫里斯摇摇头,“无线电已经坏了,它和正副驾驶员现在都在驾驶舱里埋着呢,不过在迫降之前,我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 “既然这样,就出发吧。来昂,你拉着黄金走在我前面。” 菲利克斯说着,竟然点燃了机舱门口的行李堆! “你在做什么!”来昂瞪圆了眼睛问道。 “没做什么,快点出发吧,你走在我前面。”菲利克斯不紧不慢的收起打火机,却并没有做出详细的解释。 见状,来昂没好气的捡起伞绳,用椅子拉着剩余的最后五箱黄金艰难的迈开了步子。 菲利克斯则掏出烟盒点燃了两颗香烟,并将其中一支塞进了领航员莫里斯的嘴里。 “你在担心什么?”领航员莫里斯接过香烟,勐嘬了一口之后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菲列克斯低声回应的同时,已经弯腰捡起连接着椅子的伞绳背在肩上,拖拽着下肢瘫痪的领航员莫里斯以及三个人所有的补给走在了来昂的身后。 目送着这一行三人走远,一直强忍着寒意趴在沙丘顶上的卫燃却并没有动,而是依旧举着望远镜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从另一个方向翻过了沙丘,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 “就知道你在钓鱼...” 卫燃暗自滴咕了一句,从菲利克斯点燃那些行李的时候,他依旧已经提高了警惕。现如今看来,他没有急着过去捡拾御寒的衣物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同时,菲利克斯这过分谨慎的态度,也让他再一次也延后了和对方见面谈判,一起合作逃出这片沙漠的想法。 运输机残骸旁边,菲利克斯打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一番篝火周围周围的沙地,见并没有多出脚印,又不死心的用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四周,直到实在找不出什么,这才重新走向了来昂和莫里斯的方向。 耐着性子继续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他们三人已经彻底消失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几乎快被冻僵的卫燃立刻站起身,顾不得抖落身上早已冰凉的沙子,便一路小跑着冲向了运输机残骸。 第547章 机组成员的奢华装备 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火堆边上,早已被冻的发抖的卫燃一边烤火一边问候着菲利克斯的老婆,这个阴险狡诈的混蛋一把火烧了所有的行李,拍拍屁股拉着黄金和伤员跑了,但却没给他留下一件完整的衣服。 甚至,他丝毫不怀疑,就连躺满了尸体的机舱里,对方说不定都做了手脚,自己一旦贸然打开舱门钻进去,等待自己的,至少也得是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 不过,卫燃却早在菲利克斯第二次离开的时候,便已经选好了目标。 耐心的等着身体暖和下来,卫燃脱掉脚上的皮鞋灌满了沙子,随后又离着篝火堆老远,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装满了煤油的油桶往鞋子里倒了一些。 收起油桶,他像端着两盏油灯似的,捏着皮鞋的鞋头回到篝火堆边上,将其中一只皮鞋里的沙子引燃,随后快步跑向了运输机机头的方向。 这架运输机在迫降的时候虽然将机头捅进了沙丘的腰线位置,同时也撞碎了驾驶舱的玻璃,但也间接的多出了一个出入口。而一直埋在驾驶舱里的正副驾驶员,便是卫燃搜刮生存物资的主要目标。 踩着松软的黄沙一路爬上机头,卫燃先将蒸腾着火苗的皮鞋送进几乎被黄沙灌满的驾驶舱,随后这才拿着另一只散发着煤油味的皮鞋艰难的钻了进去。 如今,这驾驶舱里两名早已凉透的飞行员已经被黄沙埋到了胸口,其中那名副驾驶的脸上、脖子上乃至胸口还镶满了细碎的玻璃茬子,以及一个从飞机仪表台上脱落的金属零件。 倒是那位抓驾驶员的情况似乎要好一些,他的上半身到并没有什么伤口,仅仅只是脖子呈现出了活人做不到的角度而已。 根本不用犹豫,卫燃将充当照明的皮鞋放远了些,立刻沿着主驾驶员周围挖起了沙子。 在他的忙碌中,这名驾驶员最终被完整的刨出来,并且顺着破碎的玻璃窗推了出去。 再看看过于惨烈的副驾驶,卫燃犹豫片刻后,将另一只弥漫着煤油味道的皮鞋点燃,继续开始了忙碌。 “噗通!”一声,将第二名驾驶员的尸体推出去之后,卫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捏着皮鞋的鞋头,借着残存着的火苗寻找着驾驶舱里可能存在的有用物资。 收获到不是没有,在主驾驶的背后的舱壁上,原本被黄沙埋住的位置用网兜挂着两颗新鲜的椰子,网兜最底层甚至还放着一个德军肉罐头。 将这网兜顺着窗子丢出去,卫燃下意识的看向副驾驶的身后,只不过,这边并没有挂着椰子,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用皮带固定在舱壁上的,灰扑扑的长条箱子。 “容克52上有这东西?”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用来固定金属箱子的皮带解开,随后打开了箱子上的弹黄扣。 在看到这箱子里的内容物时,卫燃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空军果然是戈林的亲儿子!” 之所以让他发出如此的感叹,全是因为这箱子里装着一支拆解成两半的双筒猎枪。 说是双筒猎枪并不准确,或许应该称呼它为m30型空军猎枪要来的更准确一些,甚至不考虑它的名字,这支带有完全没必要的凋刻花纹的军用武器也算不上双筒猎枪。因为,实际上它有三个枪管! 除了专门发射12号霰弹和同口径独头弹的两个滑膛枪管之外,在这两个枪管的正下方,还有个可以发射大型狩猎弹的,带有膛线的枪管! 除此之外,这个长条形的金属盒子里还搭配着20枚12号口径独头弹、25枚同口径的霰弹,以及20发9.3毫米口径的大号狩猎弹,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可以当作弹药带用的牛皮枪带和一个枪械清洁包。 这堪称豪华的配置别说在整个二战,即便二战结束之后,都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毕竟,为飞行员配置生存武器,在二战后时代已经成了各个国家的共识。 但配置这么奢华,却又这么没用且累赘的飞行员求生武器,恐怕也就只有戈林那个满脑子老中二病的蠢东西想的出来。 按照这位喜欢艺术品、喜欢打猎、更喜欢空军儿子的老东西的想法,他的宝贝飞行员们在驾驶的飞机迫降的时候,需要有一件悠雅且多功能的防身武器,能帮着他们在飞机迫降之后猎杀野生动物果腹以及防身。 但实际上,明明一支mp40冲锋枪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位一战飞行员出身的空军司令却硬是给换了这么个体积比mg34机枪还大一号的金属箱子。 而装备它的飞行员们,尤其是战斗机飞行员们,也根本不可能带着这么个大箱子跳伞求生,甚至跳伞的时候就算想带着它,恐怕还不等从屁股底下把它抽出来,飞机也早就砸到地面上了。 更何况,在优先装备这种飞行员武器的北非,实际上...实际上并不像戈林以为的,满地都是咬一口满嘴流油的狮子大象长颈鹿,又或者光屁股吃人的大老黑,那些生物全在南非的大草原上呢,北非有的只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沙子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仅从这架运输机上都有资格配发战斗机飞行员才能装备的这种武器就知道,飞这条航线的飞行员,即便不算心腹,也绝对算得上是优先供应的精锐。 “啪”的一声扣上金属箱子盖,卫燃将其顺着窗户丢了出去,随后猫着腰摸到了领航员的位置。 在这里,他倒是找到了真正能用的东西,一支来自英军的mk3型液态悬浮指北针,以及一张被烧毁的飞行地图和一个明显用来烧毁地图的煤油打火机。 德军的北非军团使用英军的指北针可并不稀奇,在这个时代,不管是德军还是美军乃至苏联,他们使用的单兵指北针性能明显不如英军的这种液态悬浮型指北针,甚至为此,北非的德军还专门发起过缴获英军指北针为目的的军事行动。 而除此之外,之前从来没在非洲战斗过的德意联军士兵,还抢过英国老的制服。原因无他——亚麻料子的热带作训服比他们装备的毛料衣服穿着舒服不容易中暑。 以为就这些?当然不止! 隆美尔还抢过英国老的风镜而且一直用到了离开非洲的那天,甚至那副风镜几乎成了他的标志。同样被抢的还有英国老的水罐车、傻老美借给英国老的威利斯吉普,甚至就连英国老本身,前期都被抢走了不少。 当然,正所谓互通有无,英国老也总不能一直付出,至少他们得到了数量多的几乎把他们吃垮了的意大利俘虏。 最后逛了一圈,见这驾驶舱里再没有值得带走的东西,同时鞋子里的火苗也即将燃尽。卫燃这才原路返回离开了驾驶舱。 扫了眼仍在燃烧的行李,卫燃踩着飞机的机头爬上了沙丘顶,一番仔细的观察,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动静,这才从沙丘顶上出熘了下来。 没管别的,他先从那名脖子断了的驾驶员身上拔下来一套土黄色的空军制服,连同那件绿色的连体飞行服一起穿在了身上。 颇为有意思的是,这两位飞行员穿的靴子竟然都是使用帆布靴筒的热带长靴,而非飞行员长穿的短靴,也正是从这个小细节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两名飞行员弄不好是最早一批来北非战斗的。 二选一挑了一双尺码相对合适的帆布筒靴子穿好,卫燃一番琢磨之后,又从一名飞行员的头上摘下了皮质的飞行帽和飞行眼镜戴在了头上。 试着跳了跳确定不影响活动,卫燃这才看向了连体服的左右袖口闪烁的荧光。 左边的袖口上固定的,是一个表盘已经破碎的指北针。这东西远不如自己在领航员位置找到的那支沉重的英军指北针精确,但却胜在重量轻巧用着方便,可惜,迫降时的撞击已经让它失去了作用,而另一名飞行员的衣袖上也根本没有指北针用于替代。 暗道惋惜的同时将其取下丢到一边,卫燃看向右边衣袖闪烁的荧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支汉哈特牌的飞返计时表,表盘上的12个数字以及包括两个计时表圈使用的,总计五个大小不同的指针全都闪烁着漂亮又危险的荧光。 卫燃知道,表盘上那些漂亮的荧光来自危险的放射性元素镭。在后世,收藏这种老式腕表的不少,但真正佩戴的却没几个,即便有,也会被明眼人冠以“哄老婆开心的短命鬼”这样的暗示。 轻轻转动着带着花纹的计时表圈,清脆的棘轮转动声中,卫燃越发的疑惑,这种飞返计时表可不是飞行员自己就能佩戴的,一般来说,都是执行飞行任务的时候现场领取,任务结束立刻上交的。 但是很显然,运输机的机组成员似乎根本没必要使用这种战斗机飞行员才会用上的高级货。 所以到底是这个机组的成员被宠上了天,还是差生文具多呢?卫燃在两具尸体的身上再次检查一番,见根本没有见到本应配发手枪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相比猜测本身,他同时更清楚,这支稍有些危险的手表能带来的帮助丝毫不亚于裤子口袋里那个沉甸甸的指北针。 接下来一直到完成归回任务,精确的掌控时间就意味着可以规律的休息,可以准确的计算菲列克斯等人的脚程甚至体力变化,这无形之中能帮着他节省大量的精力。 念及于此,卫燃咬咬牙,最终没有摘下右手腕上那支带有辐射的腕表,危险固然危险了些,但只要自己注意尽量不让表盘近距离贴着自己的皮肤,短时间之内带来的影响应该并不算大。 额外从另一名飞行员尸体的腰间取下一个方盒子手电筒挂在了左袖口的位置,卫燃这才再一次打开了那个长条铝合金箱子,借着不远处的篝火提供的微弱光芒,将枪管和枪身组合在一起,随后又按照附带的说明书往三个枪膛里塞进了对应的子弹,并将其余的子弹固定在枪带上面,斜着挂在了肩上。 “该找机会和菲利克斯谈谈了” 卫燃拿上猎枪,一边喃喃自语的滴咕,一边沿着菲利克斯等人留下的拖痕一步一个脚印的追了上去。 第548章 三足鼎立的僵局 清冷的月色的下,一个身穿飞行员连体作战服,头戴皮质飞行帽和防风镜的人影,正拿着一支枪口套着袜子猎枪趴在沙丘的顶上,借助望远镜暗戳戳的打量着从沙丘下走过的行人。 卫燃追上菲利克斯等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埋好了金砖,此时正由来昂用椅子拖拽着下肢瘫痪的领航员莫里斯。 而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十几米的距离,菲利克斯独自用另一张长条椅子拖拽着至关重要的饮水和不多的罐头,在他的肩上,还挂着一支冲锋枪。 唯一不用亲自赶路的领航员也没闲着,时不时的,他便扫一眼佩戴在手腕上的ak39型罗盘的指针,只要方向稍有偏差,便会示意拿来当骆驼用的来昂改变前进的方向。 走在最后的菲利克斯同样会时不时扫一眼固定在作战服袖口的同款指北针,但是,领航员莫里斯指向的前进方向,一直在坚定不移的朝着正北方向前进。 “这个领航员也是聪明人...”沙丘顶上,卫燃在喃喃自语中将沉重的英式指北针收进了口袋里。 显而易见,如果只是一直往北走,他们最终将抵达地中海南岸,但那肯定不是能得到救助的最近位置。 领航员莫里斯这么做的目的无可厚非,他同样在保命罢了。只有在他的指引下一直往北走,走到即将与能得到救助的位置保持平行的时候再进行转向。 甚至,在行进中,利用他的专业技能,潜移默化一点点的偏移方向最终指向目的地,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他这么做在防着谁,答桉显而易见,无论菲利克斯的再次出现是否拯救了他和准备杀死他的来昂,这个自始至终都用头巾包着脸的男人,在飞机需要迫降之前,抛弃所有人独自跳伞逃生却是不争的事实。 同样,也因为菲利克斯的出现,反倒让原本处于对立状态的领航员与来昂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如今,来昂因为被收缴武器,不但对莫里斯没有了半分威胁,反而必须依赖莫里斯才行。而下肢瘫痪的莫里斯,也因为缺乏行动能力,必须依赖来昂才能活下去。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却又建立在让他心怀警惕的菲利克斯在一边的前提下,如果没有菲利克斯在,他为了能控制住来昂,恐怕在得救之前连休息片刻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三足鼎立的局面,莫里斯看的清楚,来昂看的清楚,菲利克斯更加清楚。 但同时,他们三人也知道,仅剩的那些物资,或许根本不够他们所有人一起走出这片沙漠。 “最先被放弃的,应该回事来昂吧?”冰凉的沙丘上,卫燃喃喃自语的做出了判断。 没有了来昂,剩下的两个人依旧可以合作。当然,如果来昂想取代菲利克斯,他至少要抢到足以用来对峙的武器才行。 但来昂的贪婪,领航员莫里斯早就已经看在了眼里,如果前者真的打算强多武器,恐怕后者瞬间便会选择和菲利克斯结盟。 “这个时候看来不是加入他们的好时机” 卫燃决定再等等,这才第一个晚上,这个时候自己选择加入那三人,恐怕瞬间便会被他们一致清理掉,毕竟,不多的饮水和食物,已经负担不起第四个人的出现。 念及于此,卫燃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拿上身边的猎枪,又抄起了那个装有两个椰子一盒德军罐头的网兜往枪管上一挂,像个离家出走的冒牌飞行员似的,隔着两个沙丘的距离,优哉游哉的和菲列克斯等人保持着同样的速度朝着正北的方向继续前进。 这一晚上,双方隔着连绵的沙丘在沙漠里走了整整一夜,直到太阳重新跳出藏身的沙丘,菲利克斯等人这才在一座沙丘的阴影后面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早在太阳升起之前便与他们刻意拉开了距离的卫燃,也躲到了相距差不多一公里远的一座沙丘后面。 之所以要躲这么远,自然是避免过分谨慎的菲利克斯用望远镜检查身后的脚印时发现了他的存在,同时也是为了自己能安心的休息,不至于连觉都睡不踏实。 果不其然,就在卫燃因为温度的升高而脱掉了身上的连体飞行服时,菲利克斯也借走来昂脖子上的望远镜登上了栖身的沙丘开始四处观察,而莫里斯则用冲锋枪对准了来昂。 “你还在担心那个陷进流沙里的人吗?”来昂等菲利克斯回来之后,接过对方递来的望远镜问道。 “所有的食物和饮水补给都在我们的手上” 菲利克斯用水壶上的杯子吝啬的倒了一小口递给领航员,等对方喝掉之后,又倒了同样多的量灌进自己嘴里,这才一边拧紧壶盖一边说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掉进流沙里还好,如果他还活着,为了能继续活下去,他肯定会来抢夺这些水和食物的。” 来昂看了看左右,最终没有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躺在了松软冰凉的沙子上,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水,随后将拧紧的水壶抱在了怀里。 当然,一公里之外的卫燃可没心思抢夺菲利克斯等人的物资,他此时正忙着开椰子呢。 用牙撕掉厚实的椰子皮,然后再用那支猎枪的清理包里找出来的一柄螺丝刀在椰子壳的天灵盖上开个眼儿,剩下要做的,便是躺在脱下来的连体飞行服上享用新鲜可口富含糖分的椰子汁了。 等到嘬干净里面的汁水,再用猎枪的枪托给椰子壳狠狠来一下,连里面的椰肉这下也不用浪费了。 虽然说金属本子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甚至还有满满20升的冰凉啤酒,但他可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更不知道距离被俘还有多久,既然如此,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吃完了椰子,卫燃再次爬到沙丘上,借助望远镜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一公里之外的三个人影,这才出熘下来重新躺在了连体飞行服上。 当他被酷热惊醒的时候,放在一米之外那个罐头盒上的手表显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而自己也已经有小半边的身子晒到了太阳。 摸了摸身边滚烫的沙子,卫燃打了个哈欠爬起来,拖拽着飞行服往阴影里挪了挪,又把罐头盒与手表捧到一边,这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至于一公里之外的那三个人,此时却是根本不值得关注,除非他们不想活了,才会在这个时间继续前进。 不过,卫燃不知道的是,那三个人里的来昂,此时还真就打算做点什么。 只不过,在距离他不到十米远的位置,正靠在沙丘上,用手指头在沙子上写写画画的莫里斯显然不会同意,他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冲锋枪更加不会同意。 看着头顶连朵云都没有的蓝天,来昂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下午七点,太阳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沙漠里的温度也开始下降,在菲利克斯的分配下,三个人尽可能公平的均分了一个铁皮罐头里的食物。 而在一公里之外的卫燃,在收起了望远镜之后,也吃掉了剩下的另一个椰子,并将大半个相对完好的椰子壳连同铁皮罐头一起塞进网兜拴在了腰带上。 “我们还剩9个罐头,最多也只能让我们坚持十天的时间。” 菲利克斯喝掉罐头里最后一口汤汁之后问道,“莫里斯,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十天的时间能赶回去吗?” “很难” 莫里斯摇摇头,“我们距离临时机场还有至少两百五十公里的距离,按照我们目前的前进速度,最快也需要15天的时间。” 闻言,第一个紧张起来的却是来昂,毫无疑问,在食物和水都不足的前提下,他肯定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只不过,菲利克斯却根本看都没看他,而是盯着莫里斯说道,“如果我们朝着目的地直线前进呢?” 莫里斯愣了愣,见菲利克斯已经挑明了他的小心思,索性同样开诚布公的答道,“我也想活着回去”。 “莫里斯,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菲利克斯直勾勾的看着前者问道,“或者我把我身上的武器全都给你?” 领航员莫里斯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继续赶路吧” “那就继续赶路吧” 菲利克斯说话间,竟然摘到了手腕上的指北针,亲自戴在了莫里斯的另一只手上,“等下我会离你远一些,莫里斯,如果你也想活下来,就让我们少走些路。” 闻言,莫里斯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只是朝已经捡起伞绳的来昂扬了扬手,看似随意的指了个方向。 来昂张张嘴,认命的拉着椅子迈开了步子。而在最后的菲列克斯,也果然等对方已经走出了四五十米的距离,这才拖拽着装有物资的椅子跟了上去。 一公里外的某座沙丘顶上,卫燃在菲利克斯迈开步子的同时也收起了望远镜,拿着放在手边的猎枪,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549章 莱昂的选择 沙漠里的第二个夜晚依旧冰冷刺骨,但走在最前面的来昂却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莫里斯,我们必须爬上这个沙梁吗?”来昂手脚并用的拖拽着椅子一边往连绵到视野尽头的沙梁顶上爬一边问道。 “这能节省很多时间,而且能让你少走很多路。”趴在椅子上的莫里斯回应对方的同时,他的手指头却一直搭在冲锋枪的扳机上。 “你也信不过菲利克斯对吧?” 来昂一边用力拖拽一边低声问道,“莫里斯,你的手里有枪,你完全可以解决菲利克斯的,这样一来,剩下的水和罐头就足够我们两个人吃的了。我发誓,我...” “就算你把隆美尔将军请过来作证,我也不会相信你的。” 领航员莫里斯不等对方说完便一口回绝,“所以闭嘴吧,否则的话我不介意让菲利克斯先生和你谈谈。” “但愿你指的方向是正确的” 来昂果断的转移了话题,但却继续发着牢骚,“已经一整天了,我才只吃了三分之一盒的罐头,而且你还这么重,我已经快没力气了。” “如果你真的拖不动了就及时说” 莫里斯语气澹漠的回应道,“你失去了价值就少一个需要吃饭的人,这样说不定我和菲利克斯还能多坚持几天。” “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来昂语气越发的烦躁,“我们两个合作一样能离开这片沙漠。” “菲利克斯?”莫里斯声音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句,颇有些开门放狗,又或者狗仗人势的架势。 “当我没说” 来昂像是瞬间拉满了体力值,三两下便将长条椅子拽到了这个并不算高的沙梁顶上,“我们继续往前走吗?” “继续往前”莫里斯立刻给出了回应,任由来昂骑坐在倒扣的椅子上一起滑了下去。 而在他们二人刚刚翻过的这道沙梁另一边,菲利克斯却停住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块银亮的怀表,扫了眼表盘中央来回跳动的指针。紧接着,他又立刻收起了怀表,拽紧了绳子开始翻越沙梁。 相隔不到百米,卫燃也收起了望远镜,从兜里掏出那枚沉甸甸的指北针放在身前的沙子上,等到表盘里的气泡跑到中央位置的时候,指针也悬停了下来。 “还在往北前进...” 卫燃抬头看了眼干净的夜空,不紧不慢的从金属本子里取出装满了冰凉啤酒的油桶,又从网兜里拿出保存下来的椰子壳,小心翼翼的接了一杯啤酒送进肚子算作提神。 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卫燃收好了充当酒杯的椰子壳,一边数着步子一边跟了上去。 又是一夜少有停歇的赶路,当天边再度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菲利克斯三人在一片密布着风化碎石的戈壁滩附近停住了疲惫的脚步。 “菲利克斯,我们是不是该吃点东西了?”来昂有气无力的问道,“我已经饿得眼睛都花了。” “把你的杯子拿过来” 菲利克斯说话的同时,已经从身后的长条椅子上取出来一个铁皮罐头。 闻言,来昂立刻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壶,取下水壶配套的杯子递了过去,舔着嘴唇等待着即将分配到手的食物。 同一时间,不到两百米的一座沙丘后面,卫燃也打开了网兜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罐头,搭配着倒在椰子壳里的啤酒慢悠悠的吃着,时不时的,他还会举起望远镜,看一眼菲利克斯等人的方向。 相比昨天,这一次,菲利克斯却并没有再借用来昂的望远镜观察周围的情况,显然已经打消了对可能有人跟在身后这件事的戒备心。这对卫燃来说当然算是个好消息,连带着甚至奢侈的多喝了一碗啤酒。 填饱了肚子,卫燃犹豫片刻后,将罐头盒装进网兜,借着周围地形的掩护,小心翼翼的靠近着菲利克斯等人,毕竟,总是这么一路远远的跟着根本没有意义,至少,他要弄清楚到底谁才是爱德华的祖父才行。 当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20米的时候,他和菲利克斯等人之间,也仅仅只隔着一块风化严重的石头罢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已经可以隐约听到三人之间的谈话。 此时,三人已经吃完了严格分配的食物,菲利克斯正忙着给领航员莫里斯脸上的伤口换药,而来昂则高举着双手,背对着莫里斯手中的冲锋枪枪口,贴着一块碎石老老实实的站着。 见三人都没有看向自己,卫燃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莫里斯满是伤口的侧脸,但他起码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和爱德华先生提供的,他的祖父的照片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说,此时背对着自己的菲利克斯就是爱德华的祖父,他在被俘时顶替了那个名叫劳斯的人身份? 在他的猜测中,菲利克斯也帮莫里斯重新包好了脸上的伤口,来昂也得以放下高举的双手重新走了回来。 “菲利克斯,我的水已经喝完了。” 来昂拿起自己的水壶晃了晃,“当初帮你搬运那些黄金的时候你说过的,这壶水是我两天的用量,能不能提前帮我把水壶装满?这样等我醒过来就有水喝了。” 菲利克斯扫了眼来昂,近乎冷漠的点点头,“可以...”。 “给你水壶”来昂在对方答应的瞬间,便将手里的空水壶轻轻抛了过去。 然而,就在菲利克斯下意识的准备接住水壶的瞬间,只听来昂突然惊慌失措的指着前者的身旁嘶哑着嗓子大喊道,“快躲开!那里有毒蛇!” 这一嗓子不但让菲利克斯接水壶的动作变成了朝来昂相反的方向侧扑,原本一直用冲锋枪指着来昂的莫里斯也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了毒蛇的方向。 可就在他意识到被骗的同时,来昂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身后,同时一把握住了冲锋枪的枪管,另一只手拿着的望远镜,也狠狠的砸在了莫里斯握住枪柄的那只手手背上! 伴随着莫里斯吃痛的惨叫,空荡荡的水壶也“啪嗒!”一声砸在了松软的黄沙上。 “趴下!” 来昂用夺下来的冲锋枪死死的抵住莫里斯的后脑勺,状若癫狂的喊道,“菲利克斯!把你的武器全都丢出去!” 这突入起来的变化让菲利克斯和莫里斯措手不及,但也让卫燃下意识的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拍摄准备之后,冒险见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那三个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菲利克斯自顾自的站起身冷笑着问道。 “我没打算杀了你们” 来昂说话的同时却已经扣动了扳机,“哒哒哒”的一串点射也在菲利克斯与莫里斯中间的沙地上溅起一团沙尘。 “你想做什么?”莫里斯捂着被砸伤的手背问道。 “给我一大桶水,还有五个罐头!” 来昂稍稍后退了几步,将立了大功的望远镜胡乱挂在脖子上说道,“我只要一半的水和罐头!我不会杀了你们,接下来我们各走各的!” “你想跟在我们后面对吗?”背对着来昂的莫里斯语气嘲讽的问道。 “闭嘴!” 来昂再次打出了一串点射,“我也只是想活下来!莫里斯,你不是吗?难道你没有防着菲利克斯?那个混蛋在飞机迫降之前就跳伞离开了!他应该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要的水和罐头都可以给你” 菲利克斯说着便已经往旁边走了一步,指着身侧用来拖拽物资的椅子问道,“你自己去拿还是我帮你拿?” “我自己...你来拿!” 来昂举着枪激动的大喊道,“一桶水,五个罐头!还有那把破椅子都归我!” “没问题” 菲利克斯格外痛快的转过身,背对着来昂开始从椅子上解下其余的东西,随后指了指仅剩一个水桶五个罐头的椅子说道,“现在他们是你的了。” “后退!后退!”来昂脸上的疯狂之色此时也已经越发的浓重。 菲利克斯干脆的往旁边退了几步,在僵持中与来昂交换了位置之后,还不忘弯下腰,拉着莫里斯身下的椅子腿一起往后退了几米。 见状,来昂舔了舔嘴唇,一把抄起已经属于自己的椅子上拴着的那根伞绳。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弯腰的动作,菲利克斯却毫无征兆的勐的扑向了一侧! 几乎下意识的,被同样的套路骗住的来昂下意识的便直起腰举起冲锋枪准备朝菲利克斯开火。 也就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莫里斯已经从身后摸到了一支菲利克斯刚刚放在那里的p38手枪,对准来昂连连扣动了扳机! 一声挨着一声的枪响打破了沙漠腹地的寂静,来昂也噗通一声扑倒在了属于他的那桶清水和罐头上面。 “接下来只能你拖着我走了”莫里斯说话的同时,将手枪调转枪柄递给了身边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并没有接过手枪,只是一边爬起来一边惋惜的说道,“他本来能活下来的”。 “你可真是个好人”莫里斯忍不住说道,“真不明白,你这样的军人怎么会被派到这里。” “他活着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 菲利克斯走到来昂的身边,弯腰捡起后者手边的冲锋枪,随后又把来昂翻了个面,此时,他嘴角涌出的暗红色血液已经染红了那个装满澹水的铁桶,甚至就连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支望远镜,也因为撞在椅子腿上被砸破了镜片。 在菲利克斯轻轻取下对方脖子上的望远镜,用仅剩的一个镜筒看了看周围,见还能用,直接将其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悠悠的说道,“可惜,他总以为我们会杀了他。” “接下来怎么办?”莫里斯追问道。 “你来决定吧” 菲利克斯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将来昂的尸体推到一边,将刚刚从椅子上解下来的其他武器重新绑在了椅子上面,顺便也把那些压满子弹的冲锋枪弹匣丢到了来昂的身边。 “我来决定?”莫里斯不解的看着前者。 “当然是你来决定” 忙完的菲利克斯这次却是连腕表都解下来,和染着鲜血的冲锋枪一起递给了莫里斯,“解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该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休息,都由你来决定。” 不等对方开口,菲利克斯格外认真的继续说道,“莫里斯,我只想早点活着离开这片沙漠,活着把你和那些黄金的消息早点送回去换一两块军功章,这是我的责任和使命,也是我被派来这里跟随你们的飞机行动的原因。” 这一次,莫里斯依旧没有明确的表明态度,仅仅只是说道,“我们换个位置休息吧。” 闻言,菲利克斯点点头,拖拽着前者将其转移到了装有活命物资的椅子上,随后又丢掉了身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这才像一头不知疲倦的挽马似的,拉着椅子走向了远处的另一片阴影。 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卫燃对准他们二人的背影再一次按下了快门。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可谓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无论菲利克斯嘴上怎么说,来昂其实早已清楚他早晚会被放弃,无非或早或晚罢了,但他想活着离开沙漠,却又要依赖领航员莫里斯。 也因此,早点抢到一部分属于自己的物资,然后远远的跟在后面,几乎算是最聪明的选择。这样既不用充当随时可能被放弃的苦力,又保证了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至于杀掉菲利克斯,卫燃相信,来昂肯定想过,可他一旦杀掉了菲利克斯,不但仍要继续充当莫里斯的牵引力,甚至连那些物资都要一起负责。 只可惜,来昂还是太心急了,这才仅仅两个晚上的时间,无论菲利克斯还是曾经被他威胁过的莫里斯,都不可能这么快对他放下戒备。 他的冲动不但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反倒让行动不便的莫里斯陷入了被动,不得不把自己与菲利克斯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陷入煎熬的该是莫里斯了吧...” 卫燃背靠着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石头喃喃自语的滴咕了一句,却是仍旧没有现身和菲利克斯谈一谈的想法。 第550章 捡破烂躲沙子 燥热的沙漠腹地,菲利克斯躺在一块巨石提供的阴影里睡的格外踏实。离着他不到五米的莫里斯,也艰难的给自己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顺便将沾染着屎尿的裤子埋在了阴影边缘即将变得滚烫的沙子里。 对于他这个下肢瘫痪的领航员来说,能不能活着逃出沙漠这件事,或许还不如大小便失禁带来的烦恼更多。 艰难的转过身望着来昂的尸体方向,莫里斯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当然想活着离开这里,但他依旧在犹豫要不要相信菲利克斯。 或许可是试试他? 莫里斯看了眼固定在手腕上的两支腕表以及两个指北针,内心已经暗暗做出了决定。 “必须要拿到那些弹匣”百十米外,一直躲在巨石后面的卫燃也在同一时间下定了决心。 自从来昂死了之后,菲利克斯便把从飞机那边搜集来的大部分冲锋枪弹匣丢弃了在了来昂的尸体身边,对于卫燃来说,那些弹匣固然不是必须的,但如果有机会给自己的佩枪补充些弹药,无疑能增加一份保命的筹码。 打定了主意,卫燃再起举起望远镜看了眼百十米外仍在忙着用沙子清理个人卫生的领航员莫里斯,这才一边清理着自己的脚印,一边往正西方向退了几百米的距离。 寻了个足够隐蔽又足够凉快的位置,卫燃如往常一样脱掉连体飞行服充当垫子躺了上去。 或许是相互之间离得太近,又或者那些弹匣的引诱。总之,卫燃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隔三差五的,他便会醒过来,扫一眼被自己装在铁皮罐头盒里的手表,然后再次闭上眼睛。 一点点将时间磨到了临近黄昏,卫燃立刻穿好了保暖的连体飞行服重新戴上手表收好罐头盒。他这才不紧不慢的爬上了一处高地,借着望远镜的帮助打量着菲利克斯二人。 在他的默默注视下,菲利克斯几乎将身上、椅子上所有用不上的东西全都丢在了原地,随后将连接着椅子的伞绳背在肩上,拉着坐在上面的莫里斯便开始动身往北走。 扫了眼摆在身前的指北针,卫燃重新举起望远镜,一直等到菲利克斯拖拽着莫里斯的背影被他们翻过的沙丘彻底遮住,这才立刻收了望远镜和指北针,小跑着冲向了来昂的尸体。 一个白天的时间,高温已经让来昂散发出了些许难闻的臭味,但在这宛若生命禁区的沙漠里,却是连只苍蝇都看不到。 没敢浪费时间,卫燃抄起两个压满子弹的冲锋枪弹匣塞进裤子的口袋,随后又开始在来昂的尸体身上翻找。 万幸,倒是真让他找到了一些小物件,这些小物件里包括半盒r6香烟,一本奥地利国籍的护照,护照的里面,还夹着两张照片以及一张照片大小,差不多两毫米厚的金板! “这些黄金你们都是从哪来的?” 卫燃暗自滴咕了一句,顺手将沉甸甸的金板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这金板自己虽然带不回属于自己的时代,但也总不能丢在这里糟蹋了。 收好了金板,卫燃这才看向夹在护照里的照片。第一张照片是穿着西服的来昂和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先生的合影,在他们背后的黑板上,还画着一些类似河流分布之类的图。 这张照片倒是没什么,但第二张可就有意思了,这张照片是一张合影。在这张黑白照片里,12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他们全都穿着短裤,露出了精壮的肌肉,手里要么拿着铁锹要么拿着大号的扳手。 近乎同样内容的合影,当初他在爱德华提供的那个有问题的优盘里也见到过扫描件,只不过那张合影的右上角被烧掉了老大一块罢了。 不过,也正是在这张同样的合影右上角,卫燃不止看到了手拿望远镜的来昂脸上洋溢的笑容,还看到了当初在飞机上和自己分享香烟的那个年轻人,以及那个真正名叫劳斯的男人的脸! 只可惜,这张合影选择的背景实在过于单调,不但看不到什么特殊的地形,就连沙漠格外的平坦,以至于他根本无法辨别是在什么地方拍的。 犹豫片刻,卫燃将这两张照片重新放回护照,连同那半盒香烟一起塞进了来昂的裤子口袋里。 取出禄来双反相机给来昂拍了一张遗照,卫燃转身走向了百米外,菲利克斯二人曾经休息的地方。 这里同样被遗弃了一些东西,其中除了一条散发着屎尿气息的毯子之外,还有菲利克斯的伞兵型钢盔以及一块仅剩些边角料的rz-1型降落伞。 别的东西倒是还无所谓,但这块被切割的七零八落的丝绸材质降落伞可是个好东西。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立刻捡起一个罐头皮,用锋利的边缘切下来一块足有一米半见方的白色丝绸布料,将其当作头巾,将整张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最后再戴上皮质飞行帽和风镜,卫燃试着大口呼吸,见没有丝毫的阻塞,这才满意的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先从捡来的两个冲锋枪弹匣里褪下子弹,再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钛合金佩枪,将子弹压满它的弹匣。卫燃将剩下的几十发子弹全都揣进了裤子口袋,这才拿上猎枪,循着菲列克斯留下的脚印追了上去。 如今虽然佩枪里装满了子弹,但他可没想着把这支猎枪丢下,毕竟,他的手枪火力终究不如冲锋枪密集,但这支猎枪使用大号狩猎弹,射程却要远远超出菲利克斯手中的冲锋枪。 无疑,这能让他在决定和菲列克斯见面的时候,凭借射程优势轻而易举的解除对方的武装。 一路紧赶慢赶,当他再次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两百米且保持着齐头并进的时候,头顶的弯月周围也出现了一圈朦胧的光晕。 相比漂亮的夜空,卫燃却盯着手中的指北针皱起了眉头,此时,菲利克斯的前进方向虽然整齐依旧朝北,但却已经往西偏移了至少20度! 这是莫里斯做出决定了? 卫燃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猎枪,悄无声息的在暗中跟着,等待着菲利克斯的回应。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一整夜下来,菲利克斯除了中午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自始至终都像是一头勤恳的老黄牛似的,卖力的拉着莫里斯前进。 “难不成他真是个好人?”卫燃陷入了和莫里斯几乎相同的困惑,但却终究忍住了冲动,决定继续跟在他们后面继续观察几天再说。 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在莫里斯的引导下,菲利克斯的前进方向渐渐又调整回了正北朝向。并在太阳彻底升起来之后,停在了一座沙丘的阴影里。 卫燃也如往常一样,先一步藏在了距离他们二人一百米之外的一座沙丘阴影里,借助望远镜悄悄打量着他们。 不过,菲利克斯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在严格的分配了食物和饮水之后,便直接躺在了松软的沙地上,放心的将警戒放哨工作交给了莫里斯。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关注他们,躲回藏身点,优哉游哉的用椰子壳倒了一大碗啤酒,然后又拿出了一块用锡纸包裹的士力架狠狠咬了一口。 胡乱填饱了肚子又额外喝了两碗澹水,卫燃轻车熟路的取下连体飞行服手腕上的那支腕表放进铁皮罐头盒放在远处,随后脱掉飞行服垫在身下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觉还没睡够,他便被漫天飞舞的黄沙惊醒。等他下意识的看向迎风面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东北方向那道起码有十几公里宽,裹挟着大量风沙且越来越近的风樯! “艹!这特么是沙暴?!” 卫燃的睡意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吹的一干二净,想都不想的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厚实的连体飞行服,随后又把手表戴好,并将那个铁皮罐头盒放进网兜固定在了腰带上。 等他急急忙忙的整理好了头上的丝绸围巾,用飞行帽和风镜将其固定好的时候,周围的能见度也极具下降,就连头顶原本火辣辣的太阳都像个电量不足的灯泡似的。 根本来不及去看菲利克斯等人方向,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清空了猎枪里的三颗子弹,随后爬上沙丘半山腰,将包裹袜子的枪口死命的插进了脚下的黄沙里,而他自己,也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地上,以胎儿的姿势抱住了充当锚点的猎枪。同时也让自己的双脚对准了风沙吹来的方向。 万幸,因为有风镜以及用降落伞布制作的头巾在,让他可以在这吓人的狂风中肆无忌惮的睁开眼睛,随时防备着伴随着风沙一起吹来的石块。 同时,又因为他位于相对较高的位置,那些被风吹动的石块里相对较大较重的,基本上都从沙丘底下滚过,少数能砸到大的,最大也就火柴盒大小罢了。 这些石块虽然同样砸的他生疼,但得益于连体飞行服的保护,倒不至于让他受伤。 相比之下,菲利克斯二人可就要好多了,他们因为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醒着,所以也比卫燃更早的发现吹来的沙暴,因而也有更长的准备时间。 在菲利克斯的忙碌下,原本充当拖板的长条椅子以45度角的姿势,将两条金属腿戳进沙地里,他们的武器也充当锚点,连接着绳子埋进了更深处的黄沙之中,而菲利克斯和莫里斯两人,则蜷缩进了板凳背风面的缝隙里,死死的用手拽住了椅子腿。 呼啸的狂风中,卫燃只觉得藏身的沙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矮,以至于他必须时不时的忍着被石块砸到手的剧痛,将猎枪继续往黄沙的更深处戳。 反倒是百十米外的菲利克斯二人,却要时不时的翻个身,免得被迅速积累的黄沙给彻底埋起来。 这地方不能待了! 卫燃眼瞅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沙丘已经被削掉了一半,咬着牙抽出猎枪。以匍匐前进的姿势,被风推着爬向了远处一座正在迅速拔高的沙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实在是难以体会沙暴的恐怖,卫燃虽然是顺着风向往前爬,但却要时不时的将猎枪的枪管杵进沙子里,以免自己被身后吹来的狂风掀翻。 但这样一来,却又要难免承受被狂风裹挟着飞来的碎石砸在身上的痛苦。可为了活命,为了不被风裹挟着撞到石头上乃至埋起来,他却又不得不强忍着这份疼痛一点点的朝前爬动。 被狂风裹挟着的黄沙此时已经彻底遮蔽了头顶的阳光,周围也像是从中午瞬间快进到了黄昏一般,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片橘黄近乎红色的末日景象,甚至时不时的,还有些不知道从哪吹来的人造物品一闪而逝。 此时,卫燃早已顾不得什么回归任务,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那座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快有两层楼高的沙丘后面。 五米,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当卫燃被风推搡着,轻而易举的跑上选中的沙丘顶端之后,根本来不及收住脚步,便张牙舞爪的栽了下去,打着滚从沙丘的另一侧一路出熘下来,并最终被停在了沙丘背风面的脚下。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根纠缠成团的铁丝网,那铁丝网上,甚至还有用细铁丝绑着几个傻老美生产的斯帕姆午餐肉的罐头盒以及几个凋琢的有鼻子有眼的椰子壳! 而这差点撞到他的脸上的带刺的铁丝网另一端,却已经深埋在了身后那座挡住狂风的沙丘里拽都拽不出来。 虽然差点被这根少说在沙漠里流浪了几百公里的铁丝网毁了容,但万幸,身后这座仍在增加体积的沙丘却实实在在的挡住了狂风。 此时,他周围虽然依旧弥漫着大量的黄沙,但至少,就算他站起来,也已经不用担心会被风刮跑了。 ------题外话------ 感谢穿白丝不算女装打算9500点 感谢明坚打赏6000点 感谢韶华易逝__流年似水打赏5000点 感谢鬻蠢,打赏200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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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移动望远镜寻找着二人的踪迹。 然而,直到他找遍了菲利克斯二人藏身点的周围,却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更没有看到任何的脚印和拖痕。 难道这俩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卫燃这下真的慌了,他根本不关心菲利克斯二人的死活,但却不想因为回归任务失败被永远的留在1941年的北非沙漠腹地! 压下心中的不安,卫燃收起望远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连滚带爬的冲向了相对更高的沙梁。 很是费了一番周折爬到沙梁的最高点,卫燃趴在上面重新举着望远镜一番观察,这才发现在刚刚那个位置的视觉盲区,正有两个人像是土拨鼠似的,将腰部以下全都埋在了黄沙里,而他们的上半身,则趴在了黄沙上,正老老实实的躲在长条椅子的后面。 甚至,那长条椅子还包裹着一块显眼的白色降落伞布,倒是刚好给躲在下面的两人营造出了一个勉强可以把脑袋藏在里面的小帐篷。 “这造型还挺别致” 放松下来的卫燃憋着笑调侃了一句,一边清理着自己爬上来的痕迹,一边原路退了回去。 此时,他和菲利克斯二人其实仅仅只隔着一道沙梁而已,毫无疑问,等到风再小一些的时候,菲利克斯肯定会爬上沙梁观察周围的环境。 甚至,他都能猜测道,当他启程的时候,肯定会先沿着沙梁往西走,然后再继续背上。 分析出了对方接下来可能的赶路计划,卫燃毫不犹豫的开始往东走,再一次与他们二人拉开了距离,随后又找了个足够高的位置,举着望远镜耐心的等待着。 下午四点,风彻底停了,在天空中飞舞的黄沙也尽数返回了地面。菲利克斯直起腰看了看四周,立刻推开周围的黄沙,在那把长条椅子的帮助下,艰难的将下半身给刨了出来。 “莫里斯,你还好吗?”菲利克斯一边徒手挖掘着莫里斯周围的沙子一边问道。 “除了可能需要换条裤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相比菲利克斯,莫里斯倒是一脸轻松的自嘲道,“我的腰部往下早就没有知觉了。” “我都开始羡慕你了”菲利克斯苦笑着摇摇头,紧跟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其实你可以放弃我的”莫里斯突兀的说道。 “放弃你很简单” 菲列克斯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但那样说不定会被枪毙,而且我还指望靠把你带回去来换军功章呢。” “军功章?” 莫里斯摇了摇头,“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只希望能有机会离开北非就知足了,但你觉得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菲利克斯一边挖着沙子一边反问道。 “你肯定不知道那座能产出黄金的营地在什么地方吧?”莫里斯反问同时,也加入了挖掘身体周围沙子的工作中。 菲利克斯愣了愣,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应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每次从那座机场起飞之前,我和我的士兵都要戴上眼罩,连舷窗都会遮起来,而且无论飞到哪里,我们都不能离开机舱。这些你都知道的,每次飞机起飞和降落,不都是你负责监督我们的吗?” “确实” 莫里斯点点头,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整架飞机上,只有我和两位驾驶员知道那些营地的位置,甚至可以说,只有我知道那些营地的准确位置,知道该怎么飞到哪里。” “你想说些什么?”菲利克斯低下头,继续开始挖掘莫里斯周围的沙子。 “你觉得隆美尔将军会放我离开非洲吗?” 莫里斯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丝的绝望,“一个下肢瘫痪的领航员,或者说,一个知道所有秘密基地具体位置,但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的领航员,你觉得我还有机会活着离开非洲吗?” 见菲利克斯沉默不语,莫里斯索性挑明了话题,“菲利克斯,你接到的命令,应该是在出现航行出现意外之后,尽可能杀掉飞机上的所有人吧?” “飞行员是很宝贵的,而且你是领航员,只要你的上半身没问题,以后依旧可以做领航员。” 菲利克斯再次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边拖着莫里斯的腋下往外拽一边答道,“我的任务是在飞机出现意外之后,把所有活着人都活着带回去,同时保证没有活下来的人已经彻底死亡。” “你其实可以杀死我的”莫里斯再次说道。 “那样我也会死的” 菲利克斯重新跪在前者的旁边,继续一边挖着沙子一边解释道,“如果只有我自己回去,没有人为我作证,你觉得我能活下来吗?” “要不要我帮你指一条逃往埃及的路?”莫里斯再一次问道。 “我能逃往埃及,但我的妻子和父母可没办法逃出柏林。”菲利克斯挖沙子的动作越发的卖力。 “他们在柏林?”莫里斯挑着眉毛问道。 “而且被链狗保护的很好” 菲利克斯甩了甩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带有盖子的银制小相框,指着里面的照片一脸骄傲的说道,“这是我的父母,他们以前在巴伐利亚教书,站在他们后面的就是我的妻子尹娃,她的祖父和我的祖父以前都是魏玛的护卫队成员,我们都是纯血日耳曼人。” “菲利克斯,想不想知道那座可以产出黄金的营地位置?”莫里斯突兀的问道,“还有那座能产出钻石的营地位置?如果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 “你最好别告诉我,那样我至少还能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带回去。”菲利克斯不等对方说完,便收起了小相框,“如果你打算说出来,我就只能杀了你了,这也是我的任务之一。” 莫里斯张张嘴,脸上却认不出流露出了一抹隐藏极好的庆幸之色,紧跟着也从衣领里掏出一个飞机形状的小吊坠,将其打开之后给菲利克斯看了看里面保存的那张小照片,“那是我喜欢的姑娘,她叫索菲亚,可惜,我们只是同学,这张照片也是我从合影上面剪下来的。” “好好保存它吧” 菲利克斯扫了眼照片,随后绕到了莫里斯的背后,再一次用手勾住他的腋下,用力将他成功从黄沙里拔了出来,紧跟着继续说道,“等你活着回去之后,或许可以给她写一封信让她知道你喜欢她。” “我如果有那么大的勇气早就去驾驶战斗机了”莫里斯自嘲了一句,看着身下弥漫着屎尿味的裤子,眼神中也多了些对未来的茫然和绝望。 “在这种鬼地方驾驶运输机并不比驾驶战斗机安全多少,甚至要更加痛苦,至少战斗机出现了意外,一般死的都很干脆不是吗?” 菲利克斯给出回应的同时,仔细的收起了那块巨大的丝绸伞布绑在了椅子上,随后沿着一根系在椅子腿上的伞绳,开始挖掘同样被黄沙掩埋的饮水和所剩不多的罐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莫里斯一边帮着挖沙子一边问道。 “当然是天黑之后” 菲利克斯头也不抬的说道,“这场沙暴虽然吓人,但至少已经让我休息够了,而且也浪费了我们太多的时间了。” “等下我们直接往机场的方向走吧”莫里斯说话的同时,眼睛也死死的盯着菲利克斯。 “指北针在你的手里,你来决定就好。” 菲利克斯语气平澹的给出了回应,但在被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上,此时却已经泛起了不加掩饰的笑容。 第552章 北偏西29度 两道沙梁之间的夹缝里,菲利克斯在一番忙碌之后,总算从黄沙的深处挖出了用伞绳绑在一起的两个油桶以及两个水壶,外加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罐头。 “这是第几天了?”莫里斯接过前者递来的半小杯水问道。 “第五天了,第五天的黄昏。” 菲利克斯晃了晃轻飘飘的油桶,将最后一小口水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桶水和六个罐头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五六天的时间?”莫里斯皱着眉头问道。 “最多一周之后,我们的水和食物就消耗光了,在那之后,我们还能坚持最多两到三天的时间就会被渴死。”菲利克斯说完,将仅有的一口水倒进嘴里,顺便舔舐干净最后一滴不愿意落下来的水珠。 “我们要用七天的时间走完两百公里”莫里斯道出了更加残酷的事实。 “说不定沿途我们还能找到水呢,在这之前,我们只能省着点喝了” 菲利克斯倒是比较乐观,将空油桶绑在椅子上之后,又把最后一个装满了水的油桶摞在上面,并且用降落伞布仔细的包裹了起来。 最后将仅剩的几个罐头也用毯子包好放在上面,他这才扶着莫里斯坐上去,然后捡起伞绳,沿着两道沙梁之间的沟壑往西绕行。 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沙梁上,卫燃不紧不慢的喝了一杯啤酒吃了半块士力架,这搭配绝对算不上好吃,但总比菲利克斯二人要强得多,而且他的储备也足够坚持更久的时间都没有问题。 这五天的时间里,油桶里储备的啤酒被他喝了差不多一大半,澹水也喝了将近四分之一,倒是食盒里的各种能量棒、压缩饼干巧克力之类的东西还足够他吃上半个月都没问题。 但就像菲利克斯等人一样,此时他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未雨绸缪节约用量了。 耐心的等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一公里之外,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包好了用降落伞布做的丝绸头巾,戴上飞行帽和风镜,背着猎枪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狂风过后的沙漠,地形相比之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时也变得越发的难走,时不时的,便要翻越高高的沙梁,否则就只能绕出去两倍甚至三倍的路程。 虽然这对菲利克斯来说相当于要付出更多的体力,但只要拉着莫里斯爬上沙梁,他们二人至少可以骑着倒扣的椅子一路滑下去。所以总的来说,速度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无非要在松软的沙子上多摔几个跟头罢了。 当然,对于卫燃来说,这样的赶路方式却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在之前的几天里,他一直利用手表上的时间以及沿途走过的步数在计算菲利克斯的脚程变化,进而推算他的体力状态。但现如今,他也只能和把心思全都放在了赶路上面。 此后三天的时间,分作两拨的三人重复着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的枯燥行程。 好在,自从两天前地表重新变的平坦之后,他总算可以重新计算菲利克斯的脚程。 相比来昂活着的时候,菲利克斯的速度已经下降了将近一半。 按照卫燃自己的体力估算,如今他每天拖拽着莫里斯最多也就只能走上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虽然速度变慢了许多,但这几天下来,莫里斯似乎已经彻底信任了菲利克斯,如今每天前进的方向,也彻底固定在了北偏西29度。 “菲利克斯,我们再减轻一些负重吧。” 迫降后的第八天,沙暴结束后的第三天黄昏,莫里斯趁着菲利克斯开罐头的功夫说道。 “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丢的东西了”菲利克斯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倒数第4个罐头。 “毯子,冲锋枪,还有冲锋枪的弹匣,甚至我的鞋子,还有身上这些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莫里斯说着,甚至已经抽出了那支原本属于菲利克斯的p38手枪,连同他刚提到的东西,一起从椅子上丢到了一边。 看了眼正费力的试图自己脱掉靴子的莫里斯,菲利克斯不着痕迹的将前者刚刚丢到一边的手枪冲锋枪踢开,重新拿起打开的罐头往杯子里倒了一些递给莫里斯,随后一边帮他脱着靴子一边问道,“莫里斯,按照你的预计,我们距离机场还有多远?” “至少还有150公里到180公里的直线距离” 莫里斯看了眼手腕上的指北针,端着装有食物的杯子近乎绝望的继续说道,“按照我们现在速度,至少还需要10天甚至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回去。” “确实要减轻些负重了”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将刚刚帮对方脱下来的靴子丢到一边,随后弯腰捡起了莫里斯丢弃的手枪和冲锋枪,“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丢弃了的。” “那个已经没有水的铁桶也...”莫里斯话都没说完,却已经僵住了身体,“菲利克斯,你...” “机场在北偏西29度,直线距离150到180公里,对吗?” 菲利克斯说话的同时,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枚银亮的怀表打开,用手指勾着怀表上的链子轻轻摇晃着。 莫里斯看了眼那反射着黄昏光芒的怀表,满是风沙的脸上已经全是绝望,那不是什么怀表,而是一块怀表样式的指北针! “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谎话?”莫里斯绝望的问道。 “什么谎话?”菲利克斯松开手中的怀表式指北针,任由它砸落在脚边的黄沙上。 “你的家人,还有你的任务。”莫里斯近乎喃喃自语的问道,“都是假?” “当然都是真的” 菲利克斯往后退了两步,坐在温热的沙子上慢悠悠解释道,“不过我的父母早就已经去世了,我的妻子也因为血统原因被我亲手送进了集中营,也正是因为我的忠诚,才有机会被派到这里。” 莫里斯沉默片刻,端起一直拿着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罐头汤汁,又从里面捏起一块软烂的猪肉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嚼着。 直到将杯子里的食物全都吃进肚子,莫里斯这才开口问道,“能再给我来一杯水吗?” “当然可以” 菲利克斯放下手中的武器,起身康慨的给莫里斯倒了满满一杯水。 接过水杯,莫里斯灌了一大口水,随后将其放在一边,从手腕上解下制式配发的指北针,以及当初菲利克斯给他的手表一起丢了过去。 趁着菲利克斯将指北针和手表戴在手腕上的功夫,莫里斯再次开口说道,“那两座营地的位置,换你带我离开这片沙漠怎么样?” “这就不必了” 菲利克斯用力吹了吹表盘上沾染的沙子,语气平澹的说道,“飞机上那450公斤的黄金已经让我满足了,只要我活着离开沙漠躲到战争结束之后,那些黄金足够我开始新的生活。” “这就是你的忠诚?”莫里斯嘲讽道。 “莫里斯先生,这叫聪明。” 菲利克斯说话的同时,已经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和一本证件,随后又掏出一枚打火机,用火苗缓缓的炙烤着照片的右上角,烧掉了其中几个人的上半身之后,这才用沙子盖灭了照片上的火苗。 “以后我会以比利时勘探师劳斯·伯格尔的身份开始新生活。”菲利克斯晃了晃手上的证件,“至于你,莫里斯,你就带着那两座营地的秘密永远的留在这里就好了。” 话音未落,菲利克斯已经捡起了那支p38手枪,慢悠悠的检查着里面的子弹问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给你一枪,要么把你留在这里慢慢渴死。” “帮帮我吧,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 莫里斯喝掉杯子里剩下的水,脸上露出了惨澹的笑容,“我本以为你会在食物和水都用光了之后把我抛弃在沙漠里的。” “抱歉,我总要活下去。” 菲利克斯说话间已经凑到了莫里斯的身边,用沾染着黄沙的枪口顶住了后者的下巴,“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也会死在这片沙漠里的”莫里斯此时异常的平静,那双眼睛里也已经不再有恐惧,剩下只有满满的嘲讽之色。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菲利克斯话音未落,便已经干脆的扣动了扳机! “砰!”清脆的枪声过后,莫里斯摔倒在了温热的黄沙上。 与此同时,这一枪也惊动了百十米外另一座沙丘后面,正在往身上穿连体飞行服的卫燃。 “坏了!” 卫燃心头一沉,踢掉刚刚套到脚上的飞行服,光着脚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沙丘举起了望远镜。 在他的注视下,菲利克斯将手枪放在了莫里斯的手上,随后坐在了他的旁边,慢条斯理的吃完了剩余的罐头。 丢掉罐头盒,菲利克斯解下椅子上的降落伞布,撕下来老大一块仔细的将莫里斯的尸体包裹了起来,甚至还将他自己的士兵牌和手枪全都放在了莫里斯的胸口一起裹了起来! 忙完了这一切,他重新捡起拴在椅子上的绳子和他的怀表式指北针以及那支冲锋枪,利用伞绳背上小半桶水和所剩不多的罐头,朝着北偏西29度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第553章 蜃楼 “这个老阴币!” 卫燃放下望远镜,扫了眼表盘上的时间之后暗骂了一句,他早就预料到菲利克斯肯定会对领航员莫里斯动手,但他同样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甚至,今天菲利克斯他们出发的时间都比往常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最后看了眼菲列克斯的背影,卫燃收起望远镜,耐心的等着双方的距离拉开的足够远之后,立刻冲向了领航员莫里斯。 可惜,从下巴凿进大脑的子弹早已带走了莫里斯的生命,甚至就连现场,都被菲利克斯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 “这得耗到什么时候?”卫燃取出相机,给莫里斯也拍了一张遗照,烦躁的抱怨了一句,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至于这个时候和对方谈判,他却是想都没想过,眼下对方虽然只剩下一个人,虽然自己完全有把握解除对方的武器和战斗能力,但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才行。 “这得耗到什么时候?”卫燃烦躁的将手中的水罐丢到一边,拎着猎枪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即便不用算着时间数着步数,卫燃也能看出来,在没有了莫里斯这个“负重”之后,菲利克斯的赶路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很多时候,甚至因为他将那椅子当作了滑沙板用,卫燃甚至需要小跑着才不至于让他离开望远镜的视线。 在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你追我赶中,两天的时间悄然而逝。这两天的时间,卫燃已经喝光了所有的啤酒,就连澹水,也只剩下了大概半桶的量。 相比之下,菲利克斯同样没有好到哪去,在上一次喝水的时候,他已经将剩余的水全都倒进了水壶里,并且丢弃了沉重的油桶。 杀死莫里斯的第三天黄昏,当菲利克斯再次启程的时候,他的身上只剩下了不到一升的澹水,以及用降落伞布绑在腰上的最后一个罐头。 但自始至终,他都背着那支冲锋枪,甚至卫燃还能借助望远镜,看到菲利克斯别在腰上的两个备用弹匣。 举起相机对准菲利克斯蹒跚的背影再一次按下快门,卫燃却并没有急着追上去。连续这么久的徒步,已经让他的脚底被磨出了血泡,身上更是散发着浓郁的汗臭味。 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水桶晃了晃,卫燃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不再冰凉的澹水,小口小口的灌进了嘴里。照着眼下的局面,他的储备同样不多了,或许最多也就只能再坚持四天的时间,便要面临缺水的困境。 收起水桶,卫燃揉搓了一番酸疼的脚底板,不情不愿的重新穿好靴子,翻过藏身的沙丘,再一次躲躲藏藏的跟在菲利克斯的身后,近乎机械的数着自己的步伐。时不时的,再扫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连续这么久的缺水和饥饿,菲利克斯已经一晚上连五公里都走不完,很多时候,他甚至走上最多半个小时,便会趴在沙子上休息很久,才能再次爬起来继续赶路。 当这格外漫长的一夜过去,形同枯藁的菲利克斯在阳光照到脸上的同时,也丢掉了喝光了最后一滴存货的水壶,抱着仅剩的一个罐头摊到在了一座沙丘的阴影里。 与此同时,相隔仅仅不到20米的卫燃叹了口气,收起相机,将身子缩到了藏身的沙梁另一侧,疲惫的脱掉了靴子和身上的连体飞行服。 “哒哒哒!”清脆的枪声让正准备睡一会的卫燃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向了另一侧的菲利克斯。 此时,躺在沙子上的菲利克斯将冲锋枪对准了天空,一边扣动扳机打出一串串的点射,一边嘶哑着嗓子无声的喊着什么,任由滚烫的弹壳砸在了他的身上和脸上。 很快,一个弹匣被打空,菲利克斯将冲锋枪甩到一边,用双手捂住了包裹着头巾的脸。 卫燃叹了口气,无声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舒展身体躺在臭烘烘的飞行服上,任由朝阳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他再次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将大半身体都沉入了地平线,沙漠里的温度也开始一点点降低。 而在沙梁另一侧的菲利克斯,却在盯着手中的罐头看了许久之后,动作缓慢的给冲锋枪换了新的弹匣,拎着罐头继续朝着北偏西29度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明天吧...明天该和菲利克斯谈谈了...” 卫燃再次按下快门之后,这才穿戴好衣服,拎着猎枪再一次跟了上去。 这一夜,菲利克斯仅仅只走了最多三公里的距离,便在攀爬一道沙梁的时候,打着滚从最高点一头栽了下去许久都没有爬起来。 片刻之后,跟在后面的卫燃也爬上了沙梁,在月色中看着那道抱着腿惨叫的人影,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有凑上去,仅仅只是趴在沙梁上,隔着风镜静静的看着。 时间过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菲利克斯毫无征兆的打开了一直没用过的手电筒。 并不算明亮的光芒下,他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一般,近乎粗暴的打开了最后那盒象征着希望的罐头,粗暴的将里面的汤汁和肉块全都灌进了嘴里。 “当啷!” 菲利克斯将清空的铁皮罐头盒狠狠的丢出去砸在了一块风化的石头上,全然不顾被罐头皮划伤的嘴角,仰头躺在沙子上喘着粗气,却是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上的弯月一点点的移动,最终被天边的鱼肚白隐去了身形。 片刻后,火红的太阳从一座沙丘后面探出了头,将温暖的金色光芒公平的洒在了卫燃和菲利克斯的身上。 直到太阳彻底升起来,就当卫燃照例拍完了一张照片,准备现身和对方谈一谈的时候,菲利克斯却浑浑噩噩的爬了起来。 见状,卫燃立刻又缩回了藏身的沙梁,冷眼旁观着对方艰难的站起身,拄着打开了折叠枪托的冲锋枪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不远处的罐头盒。 可惜,那罐头盒里早已没有了任何能吃的东西。 颓然的丢到罐头盒,菲利克斯看了眼手腕上指北针,辨明了方向之后,竟然再一次走向了北偏西29度的方向! 见状,卫燃再次按下快门,随后取出食盒与油桶,坐在前者只要回头就能看到的沙梁上,一口一口的吃着早已吃够了的士力架,一口一口的喝着似乎永远都不够的澹水。 等他收起油桶与食盒时候,菲利克斯已经走出了几十米的距离,眼瞅着便要绕过一座巨大的沙丘。 眯着眼睛看了看已经散发热浪的太阳,卫燃犹豫片刻后,取出放在铁皮罐头盒里的腕表和指北针,以及那块从来昂的尸体身上搜刮来的金板装进被清空了一层的食盒,随后又包上头巾戴上风镜,舍弃了沉重的飞行服,拎着猎枪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自然要比似乎腿脚受伤的菲利克斯快上不少,不过,当他同样绕过那座沙丘的时候却发现,菲利克斯竟然瘸着腿小跑了起来。而在他的正前方,竟然出现了一片影影绰绰模湖不清的绿洲! “运气这么好?” 卫燃下意识的停住脚步举起了望远镜,可随后,他便苦涩的摇摇头,那根本不是什么绿洲,仅仅只是因为光线折射出现的海市蜃楼罢了。 但这虚无缥缈的假象对于在死亡边缘挣扎的菲利克斯来说,却像是一阵效果惊人的强心剂,以至于他虽然几次跌倒,却都一次次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继续朝着那片不知道在几百公里之外的绿洲跑着。 “砰!” 卫燃对准身侧扣动了扳机,力道巨大的12号霰弹在沙地上打出了一大片蒸腾的烟团。 这突兀的枪声过后,菲利克斯下意识的扑倒在地,随后竟然举起冲锋枪,对准卫燃扣动了扳机! 这个疯子! 原本只是想叫住对方的卫燃立刻扑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沙丘的后面。 片刻后,菲利克斯也停止了射击,随后竟再一次瘸着腿跑向了那片“绿洲”! “停一下!” 卫燃扯着嗓子朝菲利克斯喊道,但迎接他的,却只有又一次的冲锋枪扫射! “跑,老子看你还能跑多远!” 卫燃骂骂咧咧的跑到沙丘的另一边,举起枪对准菲利克斯身侧扣动了扳机。 沉闷的枪声中,威力惊人的12号独头弹狠狠的砸在了距离菲利克斯不到五米远的黄沙上。 这次,菲利克斯总算不再跑了,竟然就站在原地,对准卫燃扣死了扳机。 密集的枪声中,冲锋枪的子弹在沙丘上打出一串烟尘,但却是连描边大师都不如,即便最近的一发,距离卫燃也超过了十米。 直等到对方打空了弹匣,卫燃也再次举起猎枪,瞄准菲利克斯身侧十米远的位置,打出了枪膛里剩下的那颗大号狩猎弹。 只不过,这发子弹巨大的后坐力,却让卫燃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坐在了地上。 “戈林那个白痴怎么会想着用这玩意儿当求生枪的?他以为他的飞行员都是吃了菠菜的兰博吗?” 骂骂咧咧的卫燃嘎嘣一声掰开了枪膛,任由那三发子弹的弹壳弹飞之后,伸手从牛皮弹带上揪出三发子弹塞了进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菲利克斯也给他的冲锋枪换好了最后一个弹匣,一边后退着,一边再一次朝卫燃藏身的方向以近乎发泄的方式扣死了扳机。 短短几秒钟打空了弹匣里的子弹,菲利克斯停住了身形,将手中的冲锋枪随手一丢,再一次一瘸一拐的跑向了那片即将在阳光中消散的绿洲。 第555章 菲利克斯的谎言 在一次次的睡着,又一次次的被熏醒乃至最后被热醒之后,这头不知疲倦的骆驼也总算停了下来。不久之后,头上盖着的臭毯子被掀开。卫燃也因为刺目的阳光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不等他适应刺目的光线,那头驮了他们一路的骆驼也被吆喝跪下,卫燃和另一边的菲利克斯,也被人从骆驼上解了下来。甚至,就连他们手上的皮绳子都被解开。 一边活动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卫燃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依旧位于一座沙丘的阴影里,如果不是周围的地形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他甚至会认为昨天晚上一直在原地绕着圈子。 “这里是哪?”菲利克斯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卫燃看了眼对方,神色如常的答道,“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是俘虏了。” “被这些土着俘虏了?”菲利克斯的语气中带着不见掩饰的轻蔑。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卫燃无所谓的答道,“至少他们救了我们。” “这些天你一直跟在我身后?”菲利克斯再次问道。 卫燃正要张嘴,却发现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拎着个羊腿走了过来,等离着近了,这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带毛羊腿,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拧开了羊蹄子部位的木头塞子,随后比划了一个喝水的姿势,直到卫燃点头,这才将其递了过来。 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水,浓烈的膻腥味好悬没让他吐出来,不过看旁边菲利克斯舔着嘴唇的模样,他也只能皱着眉头咽了下去,随后将其递给了对方。 接过这羊腿皮水囊,菲利克斯咕都咕都的狠狠灌了一气,稍作喘息之后,又再次举起来狠狠灌了几大口,这才任由那位穿着袍子的男人拿走了水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菲列克斯接过白袍男人递来的一块类似大饼的玩意咬了一口,紧追不舍的朝卫燃继续问道。 咽下干硬的大饼,卫燃理所当然的回应道,“开始的时候,应该是你们跟着我才对,我可是在飞机刚刚迫降之后,就拿上我的行李离开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飞机的方向传来的交火的声音,我就跑的更快了。几天前我甚至还遭遇沙暴弄丢了我的指南针。” “然后呢?”菲利克斯神色如常的问道。 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对方手边的那块石头,卫燃故意顿了顿,这才拿捏着表情回应道,“后来我的水喝光了,指南针也没了,就在我鼓起勇气,准备用我那支伯来塔公司生产的高级猎枪自杀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莫里斯自杀的那声枪响?”菲利克斯追问道。 “他叫莫里斯吗?”卫燃一边比划着一边问道,“我追着枪声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他的身上裹着一块布,旁边还放着一个水罐,附近还有一串脚印。” “他是我们的领航员”菲利克斯一脸沉痛的答道,“他不想拖累我,所以选择自杀了,我没能拦住他。” “我很抱歉” 卫燃跟着继续演下去,一脸歉意的说道,“我拿走了他身边的水罐,还从那块布上撕下来一块当作头巾,然后跟着在他周围休息了一晚,才追着那道脚印决定继续赶路,那是你的脚印对吧?” “是我的脚印” 菲利克斯一脸沉痛的点点头,紧跟着却问道,“维克多,你为什么带着猎枪?” “当然是为了猎杀狐狸” 卫燃故作得意的说道,“你肯定没见过吧?这里的沙漠里有种大耳朵狐狸,虽然不大,但是据说它的肉非常好吃,尤其是它们被毒蛇...” “你说的是那种吗?”菲利克斯抬手指了指远处。 卫燃循着对方的指引看过去,随后便看到,远处正有一个穿着袍子的男人从骆驼背上的货箱里放出了几只毛茸茸的耳廓狐! “这些原住民就这么喜欢这种狐狸吗?” 卫燃暗自滴咕了一句,借着脸上错愕的表情点点头,“对,就是那种狐狸,它们的肉...” “别提它们的肉了” 菲列克斯再次打断了卫燃没说完的话,“维克多,如果你想活下去,接下来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怎么了?”卫燃故作茫然的看着对方。 这个白痴... 菲利克斯暗骂了一句,耐着性子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些原始人肯定不会把我们送到隆美尔将军的指挥所里,但是他们明显不打算杀了我们,那么你觉得他会把我们送到哪?” “找个绿洲放了我们?”卫燃继续装傻充愣的问道。 “对,找个绿洲放了我们。”菲利克斯面无表情的说道,“只不过那个绿洲里说不定恰好还有英国人等着我们。” “英国人?!”卫燃适时的让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恐惧之色。 “你肯定知道那架飞机上有什么吧?”菲利克斯压低了声音问道。 “当然知道!”卫燃想都不想的点点头,“那上面有...” “不用说出来” 菲利克斯赶紧拦住卫燃,继续蛊惑道,“维克多,如果你能为我作证,等我们脱离险境之后,那架飞机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 扫了眼卫燃脸上的贪婪,菲利克斯点点头,“我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所以只要你愿意帮我,它们都是你的。你还知道飞机的具体位置吗?” “我如果知道飞机在什么位置就不会迷路了”卫燃苦着脸答道。 “放心,我知道。” 菲利克斯凑近了些,同时也将声音压的更低了,“莫里斯自杀之前,已经告诉我营地的位置还有飞机坠机的具体位置了,只要你能帮我,那架飞机上的东西就全是你的了。” “快说说我该怎么帮你”卫燃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首先,隐瞒我们坠机的真实原因。”菲利克斯低声说道。 “当然,当然要隐瞒。”卫燃跟着狂点头,“如果他们问呢?我该怎么说?” “让我想想...” 菲利克斯沉吟片刻,“这样,就说我们是被德国人在比利时抓来的勘探师,我们才刚刚抵达非洲上空就遭遇了坠机。” “如果他们问飞机坠毁的位置呢?”卫燃再次问道。 “你知道飞机的位置吗?”菲利克斯反问。 “额...不知道”卫燃憨笑着咧咧嘴。 “对,就这么回答就可以。” 菲利克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紧跟着说道,“然后就是第二件事,从现在开始,我是来自比利时的勘探师劳斯·伯格尔,你是我的助手,同样来自比利时,听懂了吗?” “听懂了” 卫燃拍着胸脯答道,“你是劳斯·伯格尔,可是英国人会相信吗?” “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情” 菲利克斯说道这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大饼,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只要你坚持是我的助手,坚持我是来自比利时的勘探师劳斯·伯格尔,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你真的愿意把飞机上的那些...那些宝贝交给我?”卫燃适时的表现出了内心的疑虑。 “我说了,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 菲利克斯理所当然的答道,“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打入英国人的内部,维克多,我们说不定能弄到比飞机里的东西更有价值的情报,到时候我和你都会得到奖章的。难道你不想弄一块勋章吗?说不定会是隆美尔将军给我们亲自授勋呢。” “忽悠,你特码的继续忽悠!老子信你一个字母就蹲着撒尿!” 卫燃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浮现出了让菲利克斯满意的痴迷与向往之色,“菲利克斯...不,劳斯,劳斯先生,我会帮你的,不过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那架飞机的具体位置?” “现在还不行” 菲利克斯断然拒绝道,“至少要等我们都安全的时候才可以,那会很长,维克多,如果你想得到那些东西,就要有足够的耐心才可以。” “你不会骗我吧?”卫燃故作狐疑的看着对方。 “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菲利克斯摊摊手,“我骗你的话,你只要和英国人说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可就死定了。” “说的也是” 一番装傻充愣算是湖弄住了菲利克斯,接下来,卫燃也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了和自己看到的事实截然相反的故事。 在菲利克斯沉痛的描述中,他和领航员莫里斯在出发时便遭到了来昂的胁迫。后来莫里斯借机勇敢的杀掉了来昂,并在沙暴过后,毅然决然的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菲利克斯,只希望他能活着返回总部。 甚至,菲利克斯还朝着小胡子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包括来昂在内所有遇难者的尸体都找回来好好安葬。 八级织布工人都没你会编.... 卫燃用一连串真挚的叹息做出了回应,顺便也滴水不漏的应对着菲利克斯夹杂在那荒诞的求生故事里的各种试探。直到因为两人窃窃私语的交谈扰了周围那些穿着袍子的人的休息,这才在各自挨了一枪托之后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第556章 单价十条枪两箱子弹 当黄昏降临,卫燃和菲利克斯再一次被捆缚住了双手抬上了骆驼两侧的货架,好在,这次他们总算不用脑袋贴着骆驼屁股了。 只不过,盖在他们头上的毯子却并没有迟到,甚至,他们的眼睛都额外蒙上了一层厚实的黑色布料。 如此慢悠悠的连续走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最终,这支驼队停在了一座卫燃异常熟悉的山脉阴影里。 “这里就是爱德华说的被俘点了”卫燃看着绵延四五百米的山脉默然不语,耐心的等待着英国人的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风力搬运的作用,此时他看到的这座山和后世那座山最明显的区别在于,山脉的东侧积攒的黄沙并不算多,甚至还能看到贴着山脚生长的一些绿色植物,以及从石头缝里渗出的泉水。 这股泉水并不算大,最多只能算是连着线的水珠罢了。但就是这么一股细小的水流,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却也能积攒足够所有人引用的淡水。 在那些袍子哥的武力斜坡下,卫燃和菲利克斯各自拿着一把铲子,在炎炎烈日里挖开了被这股细小泉水打湿的黄沙。不久之后,他们的脚下便积攒了一层冰凉的泉水。 继续往下挖掘,湿润冰凉的黄沙之下出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二人才被拽到一边,随后那些穿着袍子的男人蜂拥而上,将填满铁桶的湿润沙子挖出来用布包好,用力将里面的水分挤压到一个个皮质小桶里,排着队喂饱了那些驮载着沉重货物的骆驼。 或许是因为卫燃和菲利克斯两人付出了劳动,当天下午,他们二人竟然还额外分到了几颗甜的齁嗓子的椰枣干,以及一些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肉做的咸肉干。 除此之外,他们二人的饮水这次也不再限制,甚至可以自己走到那口铁桶的边上随便喝个痛快乃至用铁桶周围湿润的沙子洗个澡都没问题。 在连续两天的等待之后,又有几支或大或小的驼队赶到了这里。 无一例外,这些驼队都带着各自的货物,而那口细小泉水边的空地,也在支起了一个个搭帐篷之后,俨然成为了他们以物易物的市场。 这些驼队里有的运来了椰枣,有的运来了布料乃至各种即便在这个时代也早已过时的冷热兵器。但最受欢迎的的,却是俘虏卫燃和菲利克斯的这支驼队运来的盐砖。 只不过,此时不管卫燃还是菲列克斯,也已经成了这支驼队等待出售的商品。炙热的阳光下,他们二人各自只穿着一条短裤被绑在了两块相距甚远的石头上,时不时的,还会有穿着各色袍子的老东西凑上来,朝站在他们身边的人询问着什么。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卫燃却能看出来,那些买家开出的价码明显没办法让那位蓝袍子老人满意。相应的,卫燃和菲利克斯也被晒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直到临近黄昏,卫燃才被解开了手脚的绳子,在两名背着步枪的士兵押送之下,得以去那口泉水边喝了些水。倒是菲利克斯,却因为中暑陷入昏迷,被彻底扒光了提前埋进了湿润的沙子里等着生根发芽。 “你不打算把我们卖给英国人吗?他们肯定能开出让你满意的价格。”卫燃见那个蓝袍子老人恰好站在不远处,立刻嘶哑着嗓子问道。 “英国人确实能开出让我满意的价格” 那蓝袍子老人饶有兴致的走到卫燃的身边,丢过来两颗甜的齁嗓子的椰枣干,格外坦诚的答道,“但是和他们做生意的风险太大,那些不讲信用的混蛋和几十年前一样更喜欢直接抢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里有人能把我们买下来?”卫燃追问道。 “会有人出的起我满意的价格的” 蓝袍子老人再次丢给卫燃一颗椰枣干,“转告你的同伴,在被卖出去那之前,如果你们不想被渴死,就老实一点。” 说完,这蓝袍子挥挥手,跟在卫燃身后的那两个背着步枪的袍子哥,立刻推搡着他走进了驼队营地的最里侧。 看了眼身形憔悴的菲利克斯,身上却只裹着一条毯子的菲利克斯,卫燃也懒得再说些什么,接过属于自己的毯子盖在了身上。 转眼第二天一早,又有几支满载着货物的驼队赶了过来,卫燃和菲利克斯也在太阳升起之初,便又一次被绑在了石头上。只不过这一次,菲利克斯身上却是完全不着寸缕的赤裸模样。 如此的羞辱之下,菲利克斯整张脸已经彻底扭曲,只可惜,从他嘴里喊出的那些咒骂,却只换来了周围那些潜在买家的哄笑和叫好声罢了。 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白袍子男人语速极快的解说,更是让现场的氛围越来越热闹。 从早晨到中午,过来询问的驼队首领越来越多,最终,一支驼队的首领用二十支意大利军队装备的卡尔卡诺步枪和四个根本没有打开过的弹药箱为代价,带走了被晒的萎靡不振的卫燃,以及全身赤裸目光呆滞的菲利克斯。 当然,还有从他们身上缴获的所有物件——除了一直被那个蓝袍子老人拿在手里的打火机。 这一番倒手转卖之后,卫燃和菲利克斯的待遇也是直线下降,他们虽然依旧被绑在骆驼上,虽然脸上同样被毯子盖的严严实实,但自从启程之后,便再也没有停下来过,期间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换骆驼之外,最多也就只能得到不多的饮水和不多的几颗椰枣干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毯子被掀开的时候,几近昏迷的卫燃最先看到的,便是周围一队英军士兵和几辆架着机枪的轮式侦察车。 努力的抬起头看了看身后,除了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小孩子和他旁边的单峰骆驼之外,却是再也没有任何驼队。 倒是卫燃身侧的驼峰上绑着一个敞口的木头箱子,那箱子边上,还能看到当初菲利克斯丢弃的冲锋枪,以及挂在枪管上的望远镜皮带。 “快把他们解下来,医疗兵!医疗兵呢?!” 一个嘴里叼着烟斗的英国军官扯着嗓子大声调侃道,“这可是我们用一百支意大利步枪买来的功劳,如果他们两个死了,你们未来一个月都别想喝到红茶了。” “被当货物卖了,还真是刻骨铭心的惨痛经历,”卫燃在喃喃自语中,也任由浓郁的白光填充了自己的视野。 ------题外话------ 加更还债,为老虎头上有个王大佬加更、为老虎头上有个王大佬加更、为老虎头上有个王大佬加更 第558章 沙漠里的毒蛇 当白光消散,卫燃也重新坐在了装甲皮卡的副驾驶座位上。 “总算回来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次沙漠求生的经历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体验。 和以往相比,他不但和这段“历史碎片”里的主角之间的交流少的可怜,同时,在排除阵营背景之后,菲利克斯那突破下限的所作所为,也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在他的感叹中,金属羽毛笔在那张黑白照片下也写出了一行行文字: “沙漠里的毒蛇” 菲利克斯/劳斯·伯格尔,1941年9月27日,被英军沙漠侦查小队买下。 同年10月2日,被送往开罗战俘监狱服刑,因服刑期间表现良好且提供了重要情报,于1942年12月27日出狱。 次年1月,由英军战俘管理处推荐,菲利克斯以劳斯·伯格尔之名入职英国石油公司。 在职期间,曾长期利用职务之便雇佣油田护卫队寻找沙漠游牧部落进行报复性屠杀,终生寻找坠机地点未果,1988年7月,因食道癌去世。 领航员莫里斯,1941年9月11日,因试探同伴菲利克斯失败被杀,其所留虚假方位“北偏西29度”成为菲利克斯/劳斯·伯格尔终生心结。 写到这里,金属羽毛笔另起一行之后,列出了两组格外精细的坐标。 “其中一组是坠机地点吗?”卫燃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两组坐标,心跳也跟着勐然加速,“那么另一组该不会是...” 是什么,他终究没有说出来,而与此同时,那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到:“沙漠里最可怕的是干渴,比干渴更可怕的,是因贪婪而生的谎言与谋杀。” 写到这里,澹黄色的纸页缓缓翻到了背面,血红色旋涡之下,金属羽毛笔再次写到,“无论怎样的困境,都不要迷失坚持的方向。” 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金属羽毛笔摔落在纸页上彻底失去了动静。 探手取出红色旋涡里沉浮不定的物件,卫燃脸上先是一喜,紧跟着却又皱起了眉头。 被他拿在手里的,是一支英军mk3型液态悬浮指北针,但在这指北针的黄铜挂环上,却用皮质绊扣固定着一块正在滴答滴答走动的汗哈特飞返计时表。 “怎么给了个这么腻味的破玩意儿” 卫燃一脸嫌弃的咧咧嘴,这俩东西都是当初他在飞机的驾驶舱里找到的。但就像当初的顾虑一样,那支腕表上荧光涂料使用的可是放射性金属镭。 虽然不知道这块表的辐射量到底有多大,但心里的那股子嫌弃却是止不住的。毕竟,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辐射,和学历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将这俩东西一番观察,不出预料,其上的生产信息和商标都已经没了,但在指北针的背面,乃至腕表的表盘中央,却分别多了个格外精致的沙漏标志。 合上金属本子扫了眼封面上的沙漏浮凋,卫燃再看看手表和指北针上的沙漏印记,思索片刻后,挥手将其收起来,转而拿出了最早得到的毛瑟刺刀。 不出所料,这柄毛瑟靠近握把的刀嵴上,同样多了个米粒大小,凋刻精细的沙漏印记。 不死心的收起刺刀,换成当初亚历山大先生赠予的钛合金手枪,卫燃哭笑不得的发现,无论是弹匣上、消音器上又或者手枪的扳机上,也各自多了个米粒大小的沙漏印记。 跟老子这儿盖戳呢?这破本子上辈子怕不是姓艾辛掘螺吧? 卫燃习惯性的在心里挤兑了一句这总想弄死自己的破本子,随后一样样的换着,试着把金属本子里能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果不其然,但凡在车里这狭小的空间能拿出来的,除了当作新年礼物送给自己的古琴瑶光之外,剩下的有一样算一样,全都在各种不起眼的位置多出了个沙漏标记,甚至就连和德军靴子配套的那两块裹脚布上,都分别有个指甲盖大小,刺绣出来的沙漏标志。 将最后拿出来的罗伯特相机包收回金属本子,卫燃再一次将金属本子翻到有关菲利克斯这一页,伸手从那张黑白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取出了厚厚的一沓底片。 这次虽然没有拍照任务,但他拍下的那些照片却是一张不少。另一方面,这些底片里记录的虽然大多都是背影,但却忠实的还原了历史,几乎记录了菲利克斯等人每一天的求生状态,以及来昂和莫里斯死后的模样。 满意的收起底片,卫燃钻进后排车箱,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罐冻的冰凉的可乐,打开之后仰脖子喝了个痛快。 极其没素质的将清空的易拉罐丢到窗外,他这才掏出平板电脑,将金属本子里提供的两组坐标先后输入了进去。 这两组坐标之间相互的距离差不多有15公里左右,最近的一个距离自己也有两百多公里,而且它们全都位于埃及境内的沙漠腹地,距离与利比亚的边境更是超过了150公里。 大致对比了一番当初在柏柏尔人营地里,借由那辆被遗弃的威利斯吉普聊到过的废弃机场所在的大概位置,卫燃不由的摇了摇头,如果说那座可能存在的机场就是当初莫里斯想去的终点的话。 先不说这两地间的直线距离有多远,他们之间的方位也根本不可能是菲利克斯追寻了一辈子的“北偏西29度”。 因为无论以金属本子给出的哪一组坐标计算,无论那座机场存在于自己划出来的范围内哪一个点,两者间连线与正南正北之间都有着最少35度的夹角。 说到底,菲利克斯虽然欺骗了领航员莫里斯,但后者同样狠狠的坑了菲利克斯一把。超过至少6度的方向偏差,在放大到这片广袤无垠,而且地形一直在变化的沙漠里之后,要是还能让他找到正确的位置,那才算是老天瞎了眼。 另一方面,菲利克斯被俘之后拿来换命的那座机场位置,也和卫燃之前猜测的大相径庭。 试着在网页上搜索了有关“北非、二战、苏尔特、机场”这么一串关联词,卫燃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古怪。虽然之前在柏柏尔部落里见到的那辆威利斯吉普和菲列克斯似乎和维利克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但当时曾经谈及的,英国sas特种部队的前身,倒还真的和菲利克斯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因为,彼时的l队在1941年的年底,还真就曾在苏尔特往南80公里左右的沙漠深处袭击过一座机场! 大概这就是菲列克斯后来不但洗清怀疑顺利离开监狱,还被举荐去了英国石油公司的根本原因吧? 可是该以什么借口前往那两个坐标呢? 以及,那两组坐标是否就是那架飞机残骸和埋藏黄金的具体位置呢?如果是的话,这其中哪一组坐标又是那架飞机残骸的? 卫燃不由的犯了愁,思来想去,他最终推开了车门,换回了驾驶位,启动车子开回了百十米外的营地。 他之所以如此烦恼,自然是不打算把菲利克斯当初藏起来的黄金交给爱德华。毕竟自己又不是圣母,而且菲利克斯也算不上好人,那些黄金更不是菲利克斯的私人财产。 再说了,已经动了一路心眼的爱德华先生虽然为这次调查承诺了50万欧的高额费用,但卫燃可是牢牢记着呢,他想调查的是他祖父的那些同事们去哪了,可从没说过调查他祖父的黄金去哪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装甲皮卡也开回了营地。这一来一去的功夫,那两只还没成年的大耳朵狐狸正各自倒腾着小爪子忙着埋屎呢。 “维克多,你拉屎的速度可真快。”明里在帐篷门口喝咖啡,实则一直在监视卫燃的爱德华先生笑眯眯的用德语调侃道。 拉屎? 卫燃想了想,好像当初确实用的这么个扯澹的借口,索性打着哈哈回应道,“我也想久一点,但这些天一直在吃肉,所以有些便秘。” 爱德华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这个稍显恶心的话题,“维克多,我们接下来怎么找?” “只能在这里先停留几天了” 卫燃故作无奈的说道,“这些天我不但翻译了您的祖父留下的工作笔记,而且查阅了非常多的资料,但一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只能在这附近继续找一找了。” 爱德华欲言又止的张张嘴,“那就多停留几天吧,我时间比较充裕。” “不说这个,我们去吃饭吧。” 卫燃用鞋尖扒拉开凑过来的那两只小狐狸,故意恶心着对面的老东西说道,“我要和向导说一声,今天开始必须多吃点蔬菜了,不然大家都要便秘了,我刚刚可是...” “好了别说这些了” 爱德华无奈的指了指旁边的咖啡,“我的咖啡都还没喝呢,你再说下去我都没胃口了。” “抱歉” 卫燃故作尴尬的致了声歉,没再打理明显被恶心到的爱德华先生,熘熘达达的找到了正在制作早餐的萨利赫。 “听说你便秘了?”萨利赫笑眯眯的低声问道。 “你怎么连德语都会?”卫燃坐在篝火堆边上,压低了声音用俄语问道。 “生活需要” 萨利赫说话间给卫燃盛了一碗加了胡萝卜丁的燕麦粥,恢复了正常的音量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哪都不去”卫燃指了指远处那顶破旧的帐篷,“等我们的柏柏尔向导睡醒了,我想问他一些事情。” “你可以先问问我,说不定我知道呢。”萨利赫这老东西笑眯眯的提议道。 “这座山” 卫燃指着身侧绵延了四五百米的石头山问道,“我想知道这座山对于柏柏尔人以及其他的游牧部落来说有没有什么独特的意义。” “怎么问这个?”萨利赫好奇的反问道。 “当然是因为这里的位置太奇怪了” 卫燃喝了一口浓稠的燕麦粥,“这里距离当时的北非战场太远了,远到正常情况下,英国士兵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更不可能还恰好俘虏了爱德华先生的祖父。” “所以呢?”萨利赫饶有兴致的问道。 “所以我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俘虏了爱德华先生祖父的人,或许只有这片沙漠里的游牧部落了。”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想问问这座山对于当地的游牧部落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才会让他们经常来这里,毕竟也只有这样,才有更大的概率抓到爱德华先生的祖父。” “这个问题看来只有那些柏柏尔人能给你答桉了”萨利赫说着便已经站起身,迈步走向了那位柏柏尔向导的帐篷。 第559章 领航员埋的雷 在卫燃的等待中,那名柏柏尔向导睡眼惺忪的钻出了帐篷,随后跟着萨利赫钻进了停在不远处的装甲皮卡。见状,卫燃也立刻放下刚刚喝了一口的燕麦粥跟了过去。 在萨利赫的示意下,他再次启动刚刚熄火的车子,在爱德华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开到了距离营地足有四五十米远的一片平坦沙地上。 这丝毫不加掩饰的防备虽然让爱德华先生无奈,但却又没有丝毫的办法。 而在装甲皮卡车里,萨利赫也从脏兮兮的破烂腰包里掏出了一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卫星电话,找出一组号码拨出去之后递给了那位柏柏尔向导。 后者接过卫星电话之后,立刻推开车门走向了车尾的方向,萨利赫也招呼着卫燃下车,走向了车头的方向。 “我刚刚把你的那些疑惑和他说的” 萨利赫背对着营地的方向,慢条斯理的点上颗烟继续说道,“但他也不清楚,所以他要问问他们的族长。” “那些柏柏尔人都用上卫星电话了?”卫燃婉拒了对方的香烟之后好奇的问道。 “不然呢?” 萨利赫向看傻子似的扫了眼卫燃,“难道给他们写封信再贴上邮票,然后找找附近有没有邮筒?” “当我没说”卫燃浑不在意的回应道,诸如这样的调侃,他在红旗林场早就已经习惯了,相比之下,萨利赫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没让他们二人等待多久,那位柏柏尔向导便挂断了电话,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叽哩哇啦的和萨利赫进行了一番沟通。 “他的族长说,在以前沙漠里的游牧部落还很多的时候,每当新月的时候,都有很多行商的部落赶来这里进行一些交易。” “为什么是这里?”卫燃继续追问道。 “首先,这里有水。” 萨利赫指了指山脉东侧,“那里有一眼并不算大的泉水,另一方面,那座山足够大,不但可以当作地标,而且可以为所有的驼队提供遮挡,即便遇到沙暴也能安然无恙的躲过去。” “就因为这些?” “当然不止” 萨利赫和站在旁边的那位向导再次沟通了几句,这才继续解释道,“还有最重要的原因,这里距离当时几个大的游牧部落的距离都差不多,不管是从西边利比亚的沙漠里往这里贩运绿松石的,还是从东边的尼罗河附近过来收购绿松石,顺便贩卖鱼干和布匹的,又或者从南边的苏丹过来贩卖盐砖和烟草的,都会把这里当作贸易的折返点。” 他这边话音未落,那位柏柏尔向导也用卫燃听不懂的话说了些什么。 闻言,萨利赫点点头,继续说道,“刚刚他说,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里距离绿洲足够远,任何来这里贸易不但不用给绿洲里生活的人交税,而且也不用担心绿洲人知道他们的货物来源。 当然,也因为这个原因,曾经有段时间,不少销赃活动也都会在这里。无论是走私的武器和独品,还是从各个地方抓到的漂亮女人,甚至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各种不好出手的赃物乃至一些不知道真假的文物,都会在这里交易。” “这种部落之间的贸易现在还在继续吗?”卫燃越发好奇的问道。 “怎么可能,这里早就被废弃了。” 萨利赫弹飞了手中的烟头,“据他们的部落族长说,大概在40年前就没有驼队来这里了。” 这一次,不等卫燃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这里之所以被废弃,除了游牧的部落越来越少之外,最主要是,这里曾经死了不少人。” “死了不少人?” 卫燃心头一颤,勐的想起了金属本子里关于爱德华的祖父菲利克斯的记载,那个老阴币在战后,曾经长期雇佣油田的护卫队,对沙漠里的游牧部落进行过屠杀性质的打击报复来着。 “确实死了不少人” 萨利赫点点头,“在大概40年前的某次贸易集会活动时,山体东侧的那口泉眼突然发生了爆炸,从那之后,这里就渐渐被废弃了。” “爆炸?”卫燃的眉头跳了跳。 “根据那位向导的描述,那次爆炸的动静非常大,不但毁了那口泉水,而且直接炸死了不少人,甚至在爆炸范围之外的,很多也都没有躲过去,他们在赶过去救人的时候,很多都倒在了地上,有的人捂着喉咙,有的人捂着眼睛,还有的人呕吐或者抽搐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沙林?”卫燃用近乎肯定的语气问道。 萨利赫点点头,“应该就是沙林,不但制作简单,而且毒性也够大,甚至还能很轻松的溶解到水里。” 只听萨利赫这么说,卫燃便已经肯定,眼前这位已经谢顶的老家伙,恐怕同样掌握着不少早已经过时,但却依旧杀伤力惊人的的“冷知识”。 “凶手找到了吗?”卫燃沉默片刻后追问道。 “没有” 萨利赫摇头说道,“那次活下来的人并不多,根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发生爆炸。不过...” 说到这里,萨利赫却已经转过身看向了爱德华的方向,其含义不言而喻。 “还真是一条沙漠里的毒蛇...” 卫燃忍不住感叹,除了爱德华的祖父菲利克斯,他实在想不出有哪个闲出屁的神经病会来这种鬼地方下毒,而且目的只是为了炸一些在沙漠讨生活的游牧部落。 固然,当初那支驼队把他扒光了当货物卖了很过分,但却不可否认,如果不是那支部落发现了菲利克斯,恐怕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活着离开沙漠。 可那个老阴币不专心找他的金子,没事儿总去欺负游牧部落做什么? 卫燃暗自滴咕了一句,转瞬间却又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恐怕,他并非是因为被当作货物被卖了才进行报复的,而是想找到当初在沙漠里发现他的那支驼队无果,才做出了那些事情。 至于找到那支驼队做什么,自然是想回到当时发现他的位置,因为也只有在那里,他才有可能借助“北偏西29度”这么个虚假的方位反推,准确的找到当初埋下的那些黄金。 “维克多,你在想什么?”萨利赫见卫燃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的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卫燃并没有道出自己的猜测,反而问道,“我记得你好像拜托你的儿子索里曼给了我一张纸条。” “什么叫好像?” 萨利赫不满的问道,“仅仅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而已,维克多,难道你是只有7秒记忆金鱼吗?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对我来说过去的可不止一个晚上... 卫燃暗自都囔了一句,神色如常的继续问道,“你说爱德华先生对这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 “确实非常熟悉” 萨利赫同样没有追究卫燃语句中的不当,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我和他聊了很久,我发现他对两国边境线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甚至知道周围一些绿洲的分布,这也是刚刚我怀疑他说不定和这里曾经发生的沙林爆炸有关系的原因。” “这件事可不是我的调查重点” 卫燃摆摆手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好了,我该回去继续吃早餐,顺便和爱德华先生聊聊了。” “还有件事”萨利赫笑呵呵的叫住了卫燃。 “什么事?”卫燃不明所以的停住了脚步。 “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要把那两只小狐狸给他们送回去才行。” 萨利赫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两只小家伙是部落族长最小的孙子的宠物,我们在他们的营地做客的时候,那个小家伙把他的宠物放在你的车子里了。” “不是送我的礼物吗?”卫燃错愕的问道。 “他们都没送过我礼物,怎么可能送你礼物?” 萨利赫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总之到时候你记得送回去就对了,那位老族长的孙子已经哭了一整天了,我们的向导说,如果再不把那两只小狐狸送回去,他们的族长说不定都要犯心脏病了。” “柏柏尔人的孩子也是不省心啊...” 卫燃咧咧嘴,一边往车上走一边说道,“那就送回去吧,不过这两天我可不管照顾那俩小东西。” “不用麻烦你” 萨利赫招呼着站在远处的柏柏尔向导赶紧上车,同时不忘说道,“等下让他照顾那两个小畜生就可以了。” 等那位向导坐稳,卫燃也立刻操纵着车子调头,带着一道烟尘又开回了营地。 慢悠悠的吃完了早餐,众人在萨利赫的招呼下,将帐篷搬到了山脉北侧的阴影里重新扎好,那位柏柏尔向导更是借机带走了那两只小狐狸,并且用两根布条将它们拴在了帐篷里。 懒得和这些小气吧啦的柏柏尔人计较,卫燃拎着两个已经打开的椰子找上了百无聊赖的爱德华先生。 “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爱德华接过插着吸管的椰子,兴致勃勃的问道。 “只是有些大概的猜测而已” 卫燃在爱德华的对面坐下,吸熘了一口冰凉的椰子汁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说道,“爱德华先生,根据我的推测,您的祖父能在这里被俘,肯定不会像是夏洛特先生的父辈所经历的那样,仅仅只是在沙漠里迷路而已,这里毕竟距离北非的主线战场超过五百公里的直线距离,就算是牵一头波兰蠢驴过来,也不可能在迷路之后往南跑这么远。” “所以呢?”爱德华不置可否的问道。 “他既然在这里被俘,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因为飞机失事,也只有飞机,才能把他带到距离战场这么远的位置。” 卫燃指了指身后的山体,看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另一方面,能在这里俘虏您的祖父劳斯先生的,恐怕只有沙漠里的游牧部落。” 闻言,爱德华先生倒是并没有露出任何卫燃期望看到的表情,彷佛他不但早就知道这些,而且知道卫燃肯定也会做出这样的猜测似的。 “还有吗?”爱德华语气平澹的问道。 “暂时就这些” 卫燃摊摊手,故作无奈的说道,“我要回去查询一些二战档桉,看看当时北非战场的德国人有没有开通从地中海沿岸往南的军事航线,或者问问当地的游牧部落,看看有没有关于您的祖父的记载。 但是显而易见,不管哪个,或许都是个漫长的工作。所以爱德华先生,我们恐怕要在这片沙漠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不知道是卫燃的哪句话打动了爱德华,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竟然突兀的冒出了一句“北偏西29度”! “您说什么?”卫燃错愕的问道。 “北偏西29度” 爱德华先生再次重复了一句,“这是我的祖父寻找他的同事的唯一线索。” “哪里的北偏西29度?”卫燃故作惊喜的追问道,压根就没问过对方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稍等一下” 说完,爱德华钻进了属于自己的帐篷,不久之后,又拿着一张北非地图走了出来,将其展开之后铺在了折叠桌子上。 “很抱歉维克多,我这个时候才拿出这些关键线索。” 爱德华一脸歉意的说道,“在此之前,我其实并不看好你的调查能力,也并不信任你,如果不是...” “没关系”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摆摆手,“我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这种事我能理解,而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都很正常,所以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谢谢你的理解” 爱德华说完,抬手指了指地图上一条显眼的红线说道,“就像你刚刚的推测一样,他确实是因为飞机事故才和他的同时迷失在这片沙漠里的。 据他所说,当时那架飞机上的领航员受到了重伤,只告诉他沿着北偏西29度,就能走出沙漠找到最近的机场。 而且,那座机场其实就是你在柏柏尔部落里谈到过的那座机场,但是很不幸,当他走到这里的时候就被俘虏了,至于是英国人俘虏了他,还是像您说的被当地的游牧部落俘虏,我的祖父却从来都没说过。” 被扒光了衣服当货物卖,他能说才怪了。卫燃懒得关注爱德华嘴里的故事与历史真相之间的出入,反而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地图上画着的那条红线上。 这条红线的其中一端位于地图左上角,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那座机场了。但它的另一端,却一直延伸到苏丹南部的边境才停下来。 显而易见,菲利克斯,当然,或许在战争结束之后,该称呼他为“劳斯·老阴币·伯格尔”才对。不管那老阴币叫什么,仅从这条过分延长的红线就知道,他并不知道飞机迫降的具体位置。 借着裤子口袋的掩护,卫燃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才刚刚得到不久的二战英军mk3型指北针开始了测量。 确实,这条线与正南正北之间存在着29度的夹角,但早饭前他才对比过金属本子提供的那两个坐标与那座机场之间的方位关系。 根据当时的测量,无论那座机场所在的位置和金属本子提供哪一组坐标点做连线,它们与正南正北之间可都是有着至少35度的夹角呢! 等等...正南正北? 卫燃看了看压住地图的老式指北针,然后又看了眼地图,内心已经有了个让他心跳加速的猜测。 不动声色的将指北针揣进兜里并顺势收进金属本子,卫燃指着桌子上的地图问道,“爱德华先生,这确实是一条非常重要而且非常有价值的线索,不知道我可以把这张地图带走仔细研究一下吗?” “可以,当然可以。” 爱德华痛快的点点头,紧跟着又提醒道,“不过我们曾经沿着这条线仔细的在沙漠里找过,而且一直找到了苏丹北部,但是都没有找到我祖父的同事和当初那架遇难的飞机。” “至少让我试试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仔细的叠好了地图,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装甲皮卡,根本不给爱德华说话的机会,便再次启动车子,直接开出了山体的阴影,找了个能被营地一眼看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将车子空调的温度调整到一个舒适的温度,卫燃却并没有打开那张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地图,反而掏出卫星电话开始查询起了目前所在位置的磁偏角! 果不其然,这里的磁偏角东偏了四度多一些。打开手机的卫星地图,卫燃将爱德华提供的地图上那座机场的位置标注在上面,随后再一次将金属本子提供的那两个坐标点加了上去。 就像他猜测的一样,其中一个点位与机场之间的连线与正南正北之间的夹角,恰好等于那“北偏西29度”加上当地的磁偏角! 考虑到磁偏角随着时间的变化,这角度误差仅仅只有不到两度! 磁偏角是什么? 简单的说,指北针指向的北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北方,而是存在着一定的夹角。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夹角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甚至一些鼓吹若干年后地球磁极调转引发世界末日的厕所论调,大多也是以磁偏角的时间变化作为根基,拍着后脑勺胡乱夸张炮制出来的。 这些地理知识自然来自红旗林场的地形学和测绘课程,而且磁偏角的应用,也要比它的知名度更加广泛。 远的不说,单单在没有gps导航的二战时期,无论飞机的领航员还军舰上的海军,磁偏角可是他们保证不会迷航的重要数据之一。 换言之,当时那位领航员莫里斯,肯定不至于忘记计算了磁偏角,而是故意的,故意没有计算磁偏角! 这仅仅五度的偏差,放大到300公里左右的路程上,在终点的时候,他们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偏差根本不会超过20公里。但是别忘了,在那位名叫来昂的勘探师被杀死前后,莫里斯还曾指挥菲利克斯二人沿着正北方向走过很长一段距离。 而在那场风暴之后,莫里斯指挥菲利克斯沿着北偏西29度的方向前进,明显是在用假方向试探他。 只不过,还没等他彻底信任菲利克斯,并且给前进方向加上那将近5度的磁偏角,后者便因为澹水储备的贵乏急匆匆的暴露了本性! 再加上被驼队俘虏后蒙着眼睛赶了好几天的路,菲利克斯想通过反推“北偏西29度”找到当初埋藏黄金的位置,或许还不如在这茫茫沙漠里扔鞋决定方向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感谢红旗林场教了这么有用的东西!” 卫燃在心里暗自念叨了一句,这个磁偏角的价值可不低,至少他已经能确定这两组坐标中的哪一个才是埋藏黄金的位置了。 如果那两组坐标分别代表着飞机和黄金,此时剩下的,便是该怎么解释那架容克52运输机的问题了。而他的灵感,便来自于车窗外,被风吹出来的一道挨着一道的沙梁上。 毫无疑问,自从那架容克52飞机坠毁到今天为止,这座广袤的沙漠里已经刮过不知道多少次沙暴。 在狂躁的风力搬运作用下,那架飞机如果只是被沙子埋起来还好,但如果没有被埋起来呢?那一次次的沙暴会不会吹着它在沙漠里慢慢移动方向? 答桉显而易见,否则的话,那两组坐标点之间也不可能有足足15公里的距离。 15公里的距离看似远的夸张,但这可是70多年的结果,平均下来,每年也不过移动两百米左右罢了。都别多了,估计一场持续一两天的特大沙暴,都能轻而易举的完成两百米的年度kpi的指标。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卫燃一边叹息一边仔细的叠好了地图。毫无疑问,1941年那次迫降后的求生是失败的。 如果菲利克斯与勘探师来昂和领航员莫里斯能敞开心扉合作,他们掏出沙漠的几率其实非常大。 如果他们最初就能相互信任,如果莫里斯开始的时候就指向正确的方向,如果来昂没那么多疑虑,如果菲利克斯能忍住那些歪心思,他们的速度或许要快上不少,需要走的路,也能节省不少。 但在复杂的人心面前,那些“如果”都只不过是可笑又不现实的假设罢了。 来昂最终死于他的疑心和冲动,莫里斯最终死于他负责指引的方向,即便唯一活下来的菲利克斯,也对那些他格外在意的黄金,终生求而不得却又念念不忘。 可反过来想想,他们三个人都错了吗? 似乎也没有,无论来昂的暴起发难还是领航员莫里斯至死留的那一手,乃至自私自利的菲利克斯的痛下杀手,究其原因也只不过都是想在这片让人绝望的沙漠里活下来罢了。 ------题外话------ 二合一更新 第560章 忽悠爱德华 当卫燃把车子重新开回帐篷附近的时候,爱德华已经等待多时了。只不过这一次,卫燃却并没有下车,反而直接招呼着对方钻进了车里。 待对方关上车门,卫燃沉默片刻后,指着窗外绵延的沙梁说道,“爱德华先生,我差不多已经找到答桉了。” 闻言,爱德华下意识的顺着前者手指的方向看了出去,然而,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你想让我看什么?”爱德华不明所以的问道。 “撒哈拉沙漠” 卫燃放下手臂,“爱德华先生,这里是撒哈拉沙漠,处于赤道低气压带和北纬30的副热带高气压带之间。” “这些和寻找我祖父的同事有关?” 爱德华不明所以的问道,他这时候倒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亚裔年轻人的身上带着学者该有的气质。 “当然,当然有关系” 卫燃笑着解释道,“这涉及到地理或者说物理学常识,众所周知,风是由高压区流向低压区的,所以这片沙漠里的风是从北往南吹的。 同样是地理常识,北半球的地转偏向力是向右的,所以受到地转偏向力的影响,原本从北往南吹的风就变成了从东北往西南方向吹。 这一点,我们通过那些沙梁就能看出来,常年的东北信风带来的风力搬运作用,在这片荒漠上堆积出了一条条与东北方向垂直分布的沙梁。”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证明这里常年刮着东北风而已?”爱德华皱起了眉头。 卫燃却像是没有看出对方脸上的不耐烦,只是继续不急不慢的说道,“爱德华先生,您的祖父之所以没有找到他的同事,这并不是什么历史谜团,只是个地理谜团而已。 早餐之前,我和我们的向导聊过,这里的最高风力能达到12级,当刮起12级大风的时候,根本用不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能将一座几十米高的沙丘吹成平地。” “你的意思是,那架飞机被吹跑了?”爱德华总算反应了过来。 “而且只可能被吹往了东南方向” 卫燃说话间已经展开了不久前从对方手里得到的地图,指着上面的红线说道,“70多年的时间,那架飞机如果还没有解体、没有被沙子埋起来的话,它肯定已经离开了原地。而且就算被风吹出去几十公里都完全正常。” “终点呢?”爱德华追问道,“难道我们一直沿着这条线往东南方向找下去。” “其实您的祖父已经划出范围了” 卫燃笑着问道,“爱德华先生,您的祖父总该记得他当时乘坐的是什么型号的飞机才对吧?或者让我猜一猜,一个来自德国的工程师,和他的同事们一起乘坐的飞机,说不定那架飞机上还有他们用来勘探地质的各种设备,所以肯定是一架运输机,而不是只能坐一个人的战斗机之类的对吧?” “容克52运输机”爱德华痛快的答道。 “我猜也是这款飞机” 卫燃伸手点了点地图上那条红线的一端,“根据我的了解,容克52运输机的标准航程应该在1500公里左右。如果这里是那架运输机起飞的机场的话...” 说到这里,卫燃在对方略有些紧张的表情中掏出了手机,对照着地图上标注的比例尺一番计算之后,又从手套箱里翻出一把手柄上带有刻度尺的多功能钳子,沿着红线的方向一番测量之后答道,“看来您的祖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条红线的长度在地图上代表的,刚好是容克52的最大飞行距离的二分之一。所以...” “所以什么?”爱德华下意识的追问道。 “所以这也许暗示着,您的祖父当时搭乘的那架运输机的目的地,很可能没办法提供飞机返程必须的油料。 换句话说,那架运输机如果还想飞回起飞的机场,它降落的位置距离机场的直线距离,应该只有不到800公里,也就是最大航程的一半。 考虑到飞机需要一些备用燃油保证不出意外,我们可以把这个距离缩短到700公里。” 稍作停顿,卫燃对照着比例尺一番换算之后,利用工具钳上的刻度,以红线一端代表机场的点为圆心画了一条切割红线的圆弧。 “刚刚您说过,那架飞机上的领航员给您的祖父指引的方向是北偏西29度,这同样隐藏着一个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爱德华再一次追问道,全然一副放弃了思考的模样。 “当然是说明坠机或者说迫降的地点距离起飞的机场更近,距离目的地更远啊,否则他就该往反方向走了不是吗?” 卫燃指了指自己刚刚画出来的弧线,理所当然的答道,“这条弧线代表了那架运输机原定航程的中间点,领航员既然让您的祖父往机场的方向走,只能证明飞机迫降在了这条弧线的左边,也就是距离起飞的机场更近的区域。简单的说,飞机迫降的位置距离机场的直线距离应该在350公里以内,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让我算一下...” 片刻后,卫燃指了指手机屏幕,“飞机可能迫降的最远位置,距离我们也只有最多200公里。” 刻意给爱德华先生留出一些思考的时间,卫燃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只要以这条弧线为终点,重点在它的左边区域找一找,或许会有什么发现的。”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赶到这条弧线的位置?”爱德华总算动了一次脑子。 “当然”卫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等我们赶到那里之后,就可以开始寻找了。” “你有多大的把握?”爱德华皱着眉头问道。 “这种概率没有办法计算” 卫燃贴着地图上的弧线画了个圈,“不过我们至少要先赶过去不是吗?当然,如果您想加快速度,或许还可以多找些帮手,直接从现在的位置搜索过去,那样说不定能更快的找到我们要找的目标。” “帮手?”爱德华咬咬牙,“我这就安排人过来帮忙,维克多,你觉得需要多少人?” “或许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卫燃再次抬起手,指了指窗外的萨利赫等人,“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向导萨利赫先生和当地的游牧部落关系还算不错,您为什么不通过萨利赫先生雇佣一些柏柏尔人呢? 他们需要的佣金肯定更低,赶过来的速度也更快,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周围的环境更加了解,甚至说不定都不用为他们额外提供太多的补给。” “雇佣他们?”爱德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而已。” 卫燃摊摊手,“如果您想雇佣游牧的柏柏尔人,还要亲自和萨利赫去谈谈才行,这件事我可帮不上你。但我认为,如果需要帮手,他们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让我考虑一下吧” 爱德华话音未落,已经收起了摊在两人中央的地图,推开车门走向了他的帐篷。 装甲皮卡的车厢里,卫燃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刚刚他呈现给爱德华先生的推理并没有提及至关重要的磁偏角,反而夸大了风力搬运的作用。 但他划出的搜索范围,却有意无意的把那两个坐标全都囊括了进去。至于到时候收益能有多少,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在卫燃的等待中,爱德华半个小时之后便从帐篷里钻出来,径直走向了萨利赫的方向。 他们两人谈及的内容,卫燃并没有兴趣知道,不过在他们谈完之后,那位柏柏尔人向导便接过了萨利赫递过去的卫星电话。 他在打完了电话不久,萨利赫的儿子索里曼也钻进了卫燃的装甲皮卡车里。 “爱德华先生想雇佣柏柏尔人为他工作,维克多,这是不是你的鬼主意?”索里曼在关上车门的同时便开口问道。 “只是个建议而已”卫燃笑眯眯的问道,“你父亲同意了?” “我父亲同意没用” 索里曼说话间已经打开了车窗上的射击孔,自顾自的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解释道,“不过我们的向导已经打电话询问他们的族长了,现在就看那个老家伙开出的条件能不能让爱德华同意了。” “他们的佣金总不会比开罗那边找来的人还贵吧?”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确实不会” 索里曼掰着手指头说道,“我几乎都能猜到他们想要什么,无非一些埃镑,然后还有风力发电机、电池、面粉、说不定还有药品、电子表、骆驼甚至安全套之类的玩意儿。” 卫燃愣了愣,好奇的问道,“索里曼,这片沙漠里还有多少游牧部落?” “不多了” 明显没有睡够的索里曼打了个哈欠,含湖不清的说道,“愿意留在沙漠里的游牧部落已经非常少了,很多都已经去绿洲生活了,不过总还是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离开这片沙漠的。”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量” 索里曼摊摊手,“不止我,恐怕连埃及官方都不清楚。这些游牧部落就像是沙漠里的幽灵一样,他们有时候生活在埃及,有时候生活在利比亚或者苏丹,甚至有的会迁徙到更远的乍得和阿尔及利亚,等到他们在当地惹了麻烦,又会继续迁移。 我知道的走的最远的一支部落,曾经在一年之内从埃及跑到了摩洛哥,然后又在第二年返回了埃及。” “顺便帮你们做一做走私的生意?”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他们的信誉还算不错” 索里曼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算是肯定了卫燃的疑问,“当然,仅限于和我们合作的时候。大多时候,他们和已经定居在绿洲里的那些同族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不介意做些抢劫、诈骗或者盗窃的勾当。但也同样会对我带去他们部落玩的各国游客展现出沙漠游牧部落特有的热情好客。” “手里的棍子打的越疼,他们的信誉就越好对吧?” “维克多,你已经掌握了和沙漠里的游牧部落合作的真谛了。”索里曼以开玩笑的语气肯定了卫燃漫不经心说出的事实。 “如果那些柏柏尔人愿意来帮忙,他们大概需要多久才会过来?”卫燃转移了话题问道。 “最快的也要两天时间”索里曼立刻答道,“怎么,你比较急?” “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卫燃摆摆手,“我们的物资呢?能撑多久?” “至少两个星期没有问题” 索里曼抽完了最后一口烟之后,顺手也推开了车门,任由干热的风带走了车厢里的烟雾和冷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爸爸让我问问你,如果到时候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要通过那些游牧部落抢下来?” “值钱的东西?”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值钱的东西?” “管他什么值钱的东西” 索里曼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贪婪,“爱德华先生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恐怕就算是那两只随处拉屎的小狐狸都清楚,他这种人渣是不会单纯为了祖辈的友情,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来沙漠里冒险浪费时间的。” “我只负责完成爱德华先生的工作” 卫燃干脆的撇清了关系,“至于会不会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你们是否要抢走发现的东西也和我关系不大。 不过,我觉得你们父子在做出决定之前,最好先问问卡尔普先生或者安娜女士,他们也许会给你们有效的建议。”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索里曼的脸上又换成了阳光且憨厚的笑容,并在跳下驾驶室之后,帮着卫燃关上了厚重的车门。 “这片沙漠可真是又脏又贪婪...” 卫燃暗自摇摇头,反正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把至关重要的磁偏角带来的变化隐瞒下来。 将座椅靠背放低,卫燃吹着冷气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不管最后爱德华那边能找到什么,也不管那两个坐标点到底有什么,等完成了沙漠里的工作之后,接下来就要立刻回国筹备下金属本子里的物资然后去参加那场战俘奥运会了。 除了这件大事,其他琐碎的小事也有不少。 首先,他要先找个盖格计数器,看看金属本子里的那支腕表的辐射量有多大。这可是关系到他以后要不要把那支镭光腕表拿出来用的。 其次,等回到俄罗斯之后,除了要和穗穗去趟因塔之外,有时间还要去一趟基洛夫,去拜访一下那位独臂老兵列瓦,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学到些老式胶卷相机的使用方法。 盘算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卫燃这才推开车门,熘熘达达的走向了自己的帐篷。 第561章 赶来的帮手 两天之后的清晨,一支足有四十多号人外加八十多匹骆驼的驼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这四十多号人的打扮可谓五花八门,有穿着白袍子或者灰袍子的,还有不嫌热穿着深蓝近乎黑色的袍子,并且把整张脸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更有些穿着看起来更加凉快的宽松短裤和防晒服沙漠靴,脸上还戴着墨镜以及孔布分子同款头巾的。 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或新或旧的望远镜和一个对讲机,甚至少数几个人的肩膀上,还明目张胆的背着ak步枪或者火箭筒之类的玩意儿。 而那些没有坐人的骆驼上,则背负着各种物资,从羊皮制作的水囊到帐篷,到一些生火做饭用的锅碗瓢盆,乃至几只探头探脑看起来只会卖萌的大耳朵狐狸! 当这支浩浩荡荡的驼队停下,一个穿着淡蓝色袍子,看身高也就八九岁的小朋友立刻冲向了迎上去的柏柏尔向导,大呼小叫的从后者的怀里接过了那两只小狐狸。 显然,当初就是这位小朋友把那两只小狐狸放在卫燃的装甲皮卡货斗里的。 在这小朋友的身后,一个看面相大概三四十岁的柏柏尔男人也拎着个蛇皮袋子走向了正在旁边吃西瓜看热闹的卫燃。 “他说谢谢你愿意把那两只小狐狸还给他的儿子” 站在卫燃身边的索里曼及时的翻译道,顺手还把对方手里的蛇皮袋子接过来递给了卫燃,“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这什么东西?” 卫燃好奇的接过蛇皮袋子打开,随后脸上便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口袋里装的,同样是两只看起来也就比巴掌大点有限的小狐狸。 “他说这是他特意从两窝狐狸幼崽里挑出来的最漂亮最健康的两只。” 索里曼幸灾乐祸的调侃道,“维克多,等你把它们两个养大了,记得给它们举行个婚礼,然后它们就能合法的生下一窝又一窝的狐狸幼崽了。” “我没事养这么多狐狸干嘛?”卫燃咧咧嘴,最终还是让索里曼帮忙表达了感谢。 虽然这用狐狸换狐狸只能算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虽然对于自己来说,这两只狐狸本就可有可无,但这件小事却让他看到了这些游牧部落好的一面。 至少,眼前这个一脸歉意的柏柏尔男人是个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拉着脸找客人要回宠物的好父亲。 其次,他还惦记着给卫燃送来两只狐狸作为交换,显然也考虑到了卫燃的感受。 再想想那个抱着两只小狐狸大呼小叫的小朋友似乎是部落族长的孙子,所以这个男人就是柏柏尔人部落的...皇太子? 卫燃拍了拍脑门,将手里的蛇皮袋子递给了索里曼,“让这位...索里曼,他叫什么来着?” “他的名字长的超乎你的想象,所以你称呼他穆塔里布就行。” “那就穆塔里布吧” 卫燃指了指身后的装甲皮卡,“索里曼,你让穆塔里布等我一下,我也有些礼物要送给他。” “没问题” 见索里曼应承下来,卫燃立刻小跑着钻进装甲皮卡,一顿翻箱倒柜之后,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了一大罐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华夏茶叶当作礼物送给了穆塔里布。 这份小小的心意明显让这位柏柏尔皇太子感觉到了卫燃的善意,也让双方之间仅有的生疏烟消云散。 他们两人借着索里曼的翻译在这建立友谊的同时,爱德华也在萨利赫的帮助下,和跟着一起过来的部落族长谈妥了雇佣事项。 “维克多,我们接下来怎么找?”爱德华与萨利赫找上了仍在和柏柏尔人皇太子寒暄的卫燃问道。 “很简单” 卫燃指了指远处的沙梁,“让大家每人选一条沙梁,相互之间间隔一条沙梁,然后沿着那份地图上的红线一路找过去就行,全程大概两百公里。” “你确定这样能找到?” 爱德华狐疑的问道,“如果那架飞机被埋起来了呢?而且这种拉网式的寻找方法,早在几十年前我们就试过了,甚至还试过驾驶小型飞机低空寻找都没有什么线索。” “爱德华先生,请您给我和这些在沙漠里游牧生活的朋友们一些信任。” 卫燃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要找的毕竟是一架飞机不是一辆自行车,我相信总会有些发现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爱德华干脆的问道,不管怎么说,帮手都已经来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萨利赫大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卫燃看向旁边的萨利赫。 “让那些骆驼休息一个小时,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 萨利赫和身边的老族长沟通了几句之后继续说道,“维克多,这些骆驼每小时能走大概10公里,可以连续走上四五个小时都没问题。 根据爱德华先生的要求,白天的时候他们可以按照你规划的路程寻找飞机。但晚上的时候,必须听族长的安排,由他来指定休息的地点。” “没问题” 卫燃想都不想的便点头同意了萨利赫帮忙翻译的要求,显而易见,在这片沙漠里,跟着这些游牧部落要安全的多,他们更加知道晚上该去什么地方休息才安全。 谈妥了出发前的各种问题,卫燃等人也开始收拾起了各自的帐篷,而那些赶来的帮手,也趁着休息的功夫,给骆驼的背上用竹竿和帆布撑起了一块一米多见方的凉棚。 一切准备就绪,索里曼按照卫燃的要求,用对讲机发出了命令,霎时间,四十名穿着各色袍子的帮手们立刻吆喝着屁股底下的骆驼站起来,吱哇乱叫的奔赴了各自负责的沙梁,用了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这片广袤的沙漠里拉开了一条宽度超过15公里的松散搜索线。 直到最远的一名部落帮手就位并且用无线电发来了反馈,时间也来到了上午八点半,这时候,头顶的太阳散发的热量已经扭曲了地表的视线了。 “开始吧”卫燃借助无线电招呼了一声,后者立刻切换频道发出了命令。 紧跟着,三辆早已准备多时的车子也相继启动,在卫燃的带领下慢悠悠的开往了东南方向。 不过,此时卫燃的车里倒是格外热闹,因为除了四只上蹿下跳的小狐狸之外,柏柏尔人部落的“皇太孙”,那个穿着淡蓝色袍子的小朋友也在他的车上,倒是他们部落的皇太子去了索里曼驾驶的卡车。 至于那位德高望重的族长,则去了萨利赫驾驶的越野车里。而在车尾,六七个穿着短裤防晒服,头上戴着墨镜包着头巾,肩上还背着武器的年轻人们,也驱赶着那四十来匹负责托运补给的骆驼慢悠悠的走在了最后。 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速度自然快不了多少,但却让卫燃有时间心平气和的欣赏着这片无边沙漠里的壮丽景色。 甚至走到最后,他连驾驶皮卡的工作都丢给了那个一直在车里上窜下跳玩的不亦乐乎的小朋友。 这行为虽然有些危险,但这茫茫沙漠里一没有交警二没有红绿灯,更没有什么恶意别车的马路杀手。再加上连车速也慢的只有每小时10公里左右,而且他还会在副驾驶的位置帮忙盯着排挡杆和方向盘,所以自然不会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至于此刻负责开车的小家伙以后会不会缠着他的族长爷爷给他弄辆车耍耍,那可就不是卫燃该去考虑的事情了。他相信,这孩子肯定会有个完整的童年。 从早晨慢悠悠走到中午,里程表上的读数显示已经走了将近50公里,卫燃也在索里曼通过无线电频道的示意熄灭了车子。 帮着他开了一上午车的那个柏柏尔小朋友,此时也终于累了,老老实实的任由卫燃帮他摘了脸上大的过分的太阳镜,又把他抱到了后排,搂着那一窝同样折腾累了的小狐狸进入了梦乡。 “该找地方休息一下了” 索里曼将卡车停在了装甲皮卡的旁边,“等下午三点半再继续吧。照眼前这个速度,我们在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走完你在地图上画出来的两百公里路程。” “有什么发现吗?”卫燃推开车门百无聊赖的问道。 “没什么发现”索里曼将上半身探出车窗问道,“维克多,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能找到那架飞机?” “谁知道呢” 卫燃不负责任的摊摊手,“反正又不需要我花钱雇佣那些帮手,所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的有道理”索里曼笑呵呵的熄灭了卡车的发动机。 趁着休息的功夫,一直跟在最后的那些柏柏尔人也没闲着,这七八个人动作麻利的升起篝火弄出了足够多的饭菜,随后将其分装到一个个铝合金饭盒里。 而索里曼也借来了他老爹萨利赫驾驶的越野车,拉上饭盒以及从卡车货斗里搬下来的几箱矿泉水和一大筐苹果,翻越了一道道沙梁,乐此不疲的担任起了送饭的工作。 相比勤快的索里曼,卫燃在吃饱喝足之后,却再次搬出了货斗里的躺椅,在沙梁的阴影里找了个安静的位置,悠然自得的打起了瞌睡。 第563章 补水 自从游牧帮手们加入搜索队伍之后,宽达15公里左右的搜索面在卫燃的指引和带领下,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一路推进到了地图上画着弧线的位置。 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们除了没有发现爱德华心心念念的那架运输机,剩下的收获可是让卫燃大开眼界。 这些顺带手的发现里,包括了一辆状态近乎完好无损,只是电瓶没电油箱没油的越野摩托车,还有一辆上世纪九十年代生产,挂着法国牌照的雷诺卡车,那卡车的驾驶室里甚至还有两个太阳穴残存着弹孔的尸体。除此之外,他们甚至还顺路收编了两头在沙漠里结伴逛街的野骆驼。 “停一下” 第三天的下午,无线电频道里,索里曼再一次给出了信号。 “这一次又找到什么了?” 坐在副驾驶的卫燃示意身边的小家伙踩下刹车之后百无聊赖的问道,这两天下来,卫燃已经彻底见识到了这片沙漠的“富饶”,接下来就算索里曼告诉他捡到了两个正在烫屁股的沙漠里谈恋爱的外星人,他都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听他们的描述好像是飞机的机翼”索里曼不太确定的说道,“稍等一下,我正在往那边赶。” “机翼?” 卫燃愣了愣,赶紧打开卫星地图看了看,此时,他们和金属本子提供的两个坐标点里最近的一个,也有着差不多十几公里的距离呢!离着最远的那个,更是超过了20公里。 “阿巴阿巴,让位置。”卫燃朝坐在驾驶位的小家伙用汉语说道。 阿巴阿巴自然是卫燃给那个赖在自己车里的小家伙胡乱起的名字。 这两天的时间,这个一直缠着卫燃的柏柏尔小朋友不但对这个和他本名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称呼欣然接受,甚至还在卫燃的反复重复中,学会了“停车”、“左转”、“右转”这三个至关重要的汉语单词,并且学会了对应的驾驶技术,同样,他也学会了不喜欢听到的“让位置”,和他最喜欢听到的“给油!” 阿巴阿巴撅着小嘴爬到了后排,动作熟练的系好了安全带之后,顺手还抱住了一只正在打盹的小狐狸。 而卫燃也动作麻利的推开车门,从副驾驶换到了驾驶位,操纵着装甲皮卡,跟着卡车开往了发现机翼的方向。 片刻之后,萨利赫驾驶的越野车也载着爱德华先生和柏柏尔族长跟了上来。 艰难的翻过或者绕过一道又一道的沙梁,当最前面的卡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不等三辆车的车轮荡起的烟尘散尽,爱德华便第一个推开车门跑了过去。 反倒是装甲皮卡里的卫燃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包好了头巾,耐心的等着车窗外的沙尘平静下来,这才推开了厚重的车门,慢条斯理的往裸露的皮肤上喷了厚厚的一层防晒。 直等到远处的爱德华不耐烦的催促,他这才往头上额外扣了一顶渔夫帽,接过皇太孙阿巴阿巴递来的冰凉可乐,带着只会喊“阿巴阿巴”的“皇家小跟班”,溜溜达达的凑了过去。 “维克多,你怎么比女人还麻烦?”爱德华不满的抱怨道。 “因为我不想被晒成斑马” 卫燃煞有其事的和阿巴阿巴手里的可乐碰了碰,然后慢条斯理的吸溜了一口,这才看向了深埋在沙梁阴面,仅仅只露出小半个发动机轮廓的发现物。 仅仅只看残存的褐红色涂装,他便已经确定,这机翼大概率来自那架容克52运输机! 难道是迫降时断裂的那个机翼?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朝着站在旁边的索里曼点了点头,全然无视了柏柏尔太子从他儿子阿巴阿巴的手里借走了可乐之后引发的嚎啕大哭。 得到卫燃示意,索里曼立刻招呼了一声,周围赶来帮忙的几个袍子哥熟练的从骆驼背上的小筐里解下来几只成年的大耳朵狐狸放在了疑似机翼残骸的沙子附近。 这些已经饿了一上午的小狐狸四肢刚刚着地,便各自支愣着两支超大耳朵,贴着沙地左听右听,不久之后,其中一只便开始疯狂的刨动沙子。 根本没用几下,一只沙色的大蝎子便被这小家伙一爪子扒拉到了一边。 在众人看热闹一般的围观下,这只大耳朵狐狸绕着那只毒蝎跳来跳去,时不时的便来上一爪子,前后不过五分钟,那只蝎子便因为尾巴断裂失去了威胁,转而变成了嘎嘣脆的零食。 再看其余几只大耳朵狐狸,此时都已经开始转移到其他位置找吃的了。直到这个时候,那些袍子哥们才各自从兜里掏出些肉粒喂给了各自的宠物,并将它们重新装在了骆驼背上挂着的竹条筐里。 消除了潜在的威胁,这几位袍子哥立刻脱下脚上用轮胎自制的拖鞋,沿着机翼残骸开始挖起了沙子。 随着干燥的黄沙一点点滑落,爱德华先生的表情也从激动变成了失望。他以为这里埋着的是一架完整的飞机,但事实却如卫燃所料,这仅仅只是一块连接着发动机的机翼罢了。 等那些游牧帮手们手脚并用的把挖出来的机翼推到沙丘底下的阴影里,并且牵着两只大耳朵狐狸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能要人命的小动物。卫燃这才将喝光的易拉罐随手一丢,慢悠悠的凑上去蹲在了发动机的边上。 “恭喜你,爱德华先生。”卫燃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根据我的判断,这支机翼来自容克52运输机。” “你确定?”爱德华追问道,“飞机呢?飞机会不会就在这堆沙子里?” “我当然确定” 卫燃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机翼上残存的褐红色涂装,“我在历史领域的业务能力可比我掌握的地理知识专业多了。 而且看这油漆的颜色也可以确定,这种褐红近乎粉色的涂装虽然不是北非德国空军飞机的标准涂装颜色,但这种颜色在沙漠里的伪装性更强。” 说到这里,卫燃索性摘掉渔夫帽扣在小跟班阿巴阿巴的头上,然后又解下了自己的头巾当作抹布,将这支机翼上残存的沙子仔细擦拭干净,继续说道,“还有一点,爱德华先生,我想您肯定已经注意到了,这支机翼上没有德军标志性的铁十字,这恰恰证明它肯定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确实,我确实已经注意到了。”刚刚还一脸茫然的爱德华立刻跟着说道,“可是这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您祖父留下的那架望远镜吗?” 满嘴胡诌的卫燃硬生生将两样毫无关联的线索攒到了一起,“您肯定比我更清楚,那架望远镜上也没有德军的鹰徽。既然连望远镜上都不会有德军的任何标志,当时他们搭乘的飞机自然也不可能涂装上标明身份的铁十字了。” 说到这里,卫燃清了清嗓子,直到明显已经被自己给忽悠瘸了的爱德华把目光从机翼移到了自己的脸上,他这才格外肯定的说道,“综合这些小线索,我敢肯定,这支机翼至少有八成来自当初您的祖父劳斯伯格尔先生乘坐的飞机。换句话说,那架飞机的主体残骸,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根本没做思考,爱德华便开口朝凑过来看热闹的萨利赫用英语说道,“萨利赫先生,请和我们的族长朋友说一声,如果他们的人能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找到那架飞机,我会额外送他们一卡车的面粉和蔬菜,另外还会多送他们十头骆驼。” 你还真是“大方”! 假装听不懂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冷眼旁观着萨利赫将爱德华开出的条件翻译给了仍旧坐在越野车里吹空调的老族长。 相比卫燃和索里曼明里暗里的嫌弃,那位老族长倒是格外的开心,顺便也在原有条件的基础之上,又额外加了两套燃油抽水泵和十顶帆布帐,以及一辆用来拉面粉和蔬菜的、并且有空调的卡车,这才算是谈妥了条件。 “我们继续东南方向搜索吗?”索里曼朝卫燃问道。 后者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紧不慢的抖干净头巾上的沙子将其围在脸上,随后又接过小跟班递来的渔夫帽扣在头上,这才推了推偏光镜答道,“既然机翼都已经找到了,我估计那架飞机应该也不会太远、索里曼,让你们的人以我们现在的位置为圆心,搜索半径15到20公里范围内的区域吧。” 说到这里,卫燃稍作停顿,想了想继续说道,“另外,重点找找附近有没有戈壁或者石头山之类的,那种地方很容易堆积被风吹过去的各种杂物。说不定那架飞机的主体就被吹过去了呢。”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索里曼翻译完了卫燃的提议之后继续问道。 “让老族长尽快找个晚上休息的地方吧” 卫燃拉着小跟班脏兮兮的手爪子,一边往装甲皮卡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对了,问问他们,今天的晚饭能不能吃那个塔吉锅,顺便再弄些大饼和烤羊肉,还有他们那个蘸酱,等下我多冻几瓶啤酒,晚上咱们好好喝一顿庆祝下。” “你准备好啤酒就行了”索里曼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招呼着站在身边的“皇太子”钻进了卡车的驾驶室。 第564章 快乐的代价 就在那些部落成员骑着骆驼在卫燃划定的范围内寻找飞机残骸的同时,那位柏柏尔老族长也指挥着萨利赫驾驶着越野车翻过一道道沙梁,并最终停在了一座沙丘的阴影里,指挥着那些手拿武器,衣着也相对更加“都市”的部落武装成员开始忙活着搭帐篷建立营地。 跟着赶来的卫燃也没闲着,他在小跟班阿巴阿巴的帮助下同样搭好了属于自己的帐篷。只不过还不等他自己钻进去,阿巴阿巴却已经带着四只哈巴哈巴的小狐狸最先钻了进去。 “这小兔崽子怕不是想认老子当爹吧?” 卫燃明目张胆的用汉语小声嘀咕了一句,最终也只能卸下货斗里的躺椅,支在帐篷边上躺了下来,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招小孩子喜欢。 虽然这小朋友偶尔一样有不招人喜欢的“熊孩子”特质,但不可否认,随着阿巴阿巴和自己越来越亲近,那些穿着各色袍子的游牧部落成员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的热情。 不管索里曼对这些游牧部落如何评价,也管他们直接的走私生意到底靠的是感情还是拳头,至少卫燃不可否认,自己好像真的被那些穿着袍子的帮手们当成了朋友。 眼瞅着距离下午四点还剩下10分钟的时间,卫燃如往常一样提前钻进装甲皮卡,启动车子慢悠悠的开了出去。 而在营地中央,刚刚还在忙碌的游牧部落成员们,也已经在那位老族长的带领下,聚在一起面向麦加的方向,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五次礼拜之一。 甚至就连刚刚还在抱着小狐狸在帐篷里嬉笑打滚的阿巴阿巴,此刻也神情庄重的跪坐在老族长的身后,做好了默诵古兰经的准备。 营地边缘,嘴里叼着一颗粗大雪茄的爱德华朝坐在身边的萨利赫调侃道,“维克多那个家伙又躲出去了,他就那么排斥宗教信仰吗?” “或许只是他不需要吧” 手里同样拿着一支雪茄的萨利赫笑着答道,“我见过的华夏人都这样,宗教信仰对他们来说或许更像一场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当他们觉得这场交易不公平的时候,即便和他们做交易的是上帝、也会被他们一脚踢开。” “很新颖的说法”爱德华笑着评价道。 萨利赫摊摊手,“但这样的人很可怕不是吗?” “你似乎很了解华夏人?”爱德华借着话题问道。 萨利赫笑了笑,“华夏人大多都是很慷慨的客人,和他们做生意可比和上帝做生意利润大多了。” “这么说你也把信仰当作了生意?”爱德华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谁不是呢?”萨利赫喷云吐雾的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俩年过半百的老男人闲聊的同时,卫燃却已经将车子开到了相隔一道沙梁的阴影里,百无聊赖的从后排的车载冰箱里翻出了一罐啤酒消磨着时间。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他这才慢悠悠的重新启动车子往回走。他之所以在那些游牧部落做礼拜的时候躲出来,萨利赫与爱德华谈及的原因仅仅只是一方面,甚至可以说只是表象。 实际上,卫燃只不过是在耐心的培养他们的习惯性思维罢了。让他们,尤其让爱德华习惯自己每天会在那些部落成员做礼拜的时候选择离开。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嘛,自然是为了给自己提前制造能去那个可能埋着黄金的点偷偷看一眼的合理且不被怀疑的时机罢了。 当他再次停下车子,营地里已经飘荡起了饭菜的香气,他的小跟班阿巴阿巴也再一次把卫燃的帐篷当作了游乐园,继续和那四只小狐狸嬉笑打闹。 相隔不远的饭菜中央,一堆长条篝火上已经架上了刚刚抹上辛香料的羊肉,旁边更是摆了满满两排塔吉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穿着深色袍子的部落成员正在一块铁板上制作着大饼。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索里曼的声音也再次出现在了无线电频道里,“维克多,过来帮帮忙。” “怎么了?”卫燃攥着对讲机好奇的问道。 “距离这里大概30公里远的位置有个可以补充淡水的地方,我们需要弄些水回来。” 索里曼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沿着搜索线把大家的水囊,还有营地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收集过来和我一起走。” “没问题” 卫燃刚刚做出了回应,萨利赫已经招呼着几个游牧部落成员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容器。 这些容器了最多的,是用羊皮制作的水囊,除此之外,还有些大小不一的塑料桶以及一个个1.5升容量的矿泉水瓶子。 见状,卫燃赶紧把货斗里的露营用品搬下来,任由他们将这些容器全都丢进去,随后立刻启动车子,沿着搜索线开往了索里曼的方向。 沿途,那些举着望远镜仔细搜索飞机残骸的部落成员,也将一个个水囊和大号矿泉水瓶丢进了装甲皮卡的车厢。 慢悠悠的开了七八公里的距离,卫燃也汇合了从对面开过来的卡车,并且跟在后面开往西南方向还没来得及探索的区域。 “这个方向好像正好经过离得最近的坐标点?”卫燃跟着卡车走了一两公里之后,立刻将那组坐标输入了卫星导航。 扫了眼屏幕上的直线距离,卫燃攥着对讲机问道,“索里曼,这鬼地方真的能找到水?” “大概吧” 索里曼模棱两可的答道,“是一个贝都因部落里的人告诉我们的,他现在就在我的卡车里。据他说,在距离我们大概30公里之外的地方就能找到水。” “信得过?”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不用担心,穆塔里布也在我的车上。”索里曼语气肯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卫燃也就不再多问,轻轻转动方向盘和卡车保持着齐头并进的速度,同时分心盯着卫星导航上越来越近的距离。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当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卫燃也立刻踩下了刹车。 “怎么了?”无线电频道里,索里曼立刻问道。 “没什么,撒泡尿。”卫燃说话的同时推开了车门,“你们先往前开,我等下就跟上。” “收到”听到索里曼的回应,卫燃这才将对讲机丢到一边跳下了车子。 下车之后,卫燃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显而易见,这里并没有飞机的影子,不但没有飞机的影子,甚至周围的地形也平平无奇,仅仅只是处于两座沙梁之间的平地罢了。 踢了踢脚下的黄沙,卫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住了往下挖一挖的冲动,只是解开裤子撒了泡尿算是做下记号,立刻驾驶着车子追了上去。 接下来的十几公里路程,卫燃却一次次的走神了,如果刚刚那个坐标点没有自己以为的飞机,难道说那里埋着黄金?甚至,当初菲利克斯带着莱昂埋下黄金的那座蘑菇状石头小山也已经被黄沙埋起来了? 另一方面,如果刚刚那个坐标点埋着黄金的话,难道另一个点才是那架运输机? 要找机会来这里再仔细找找!卫燃扫了眼后视镜里被夕阳染成金色的黄沙,暗地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当索里曼驾驶的卡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卫燃也远远的看到了一片反射着太阳光芒的沙地,以及那片反光沙地周围生长的一簇簇不知名灌木。 “别再往前开了” 索里曼通过无线电及时叫住了卫燃,“那些植物周围是危险的湿流沙,别说车子,就算是人过去都会陷进去。” 闻言,卫燃立刻踩下了刹车,“我们怎么弄?” “下车帮忙”索里曼话音未落,卡车两侧的车门已经被里面的人推开。 见状,卫燃也立刻离开了驾驶室。帮着索里曼和“皇太子”穆塔里布,以及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贝都因人一起,从卡车的货斗里搬下来一个小型抽水泵和一个满身都是洞眼而且长满了锈迹的200升铁桶。 这铁桶卫燃倒是认识,当初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柏柏尔人向导,每到需要做饭的时候,都是把这个铁桶半埋在沙子里点篝火的,铁桶身上那一个个仅有香烟粗细的洞眼,也起到了防风墙的作用。但是很显然,索里曼等人是来这里取水的,而不是来升起篝火的。 在他的旁观之下,索里曼从车头拽出了绞盘钩子,将其挂在了这铁桶边缘焊接的一个圆环上,随后又取下了一直挂在货斗边缘的,那个原本用来消除车辙印的长条木板。 他们三人接下来的操纵可谓让他打开眼界,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个穿着灰色袍子的贝都因人在腰上系了一根尼龙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牢牢的拴在了卡车的保险杠上。 夕阳下,这个卫燃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贝都因人独自拖拽着半米多宽三米长的木头板子脚步飞快的走向了那片湿润却危险的流沙。随后又任由这片流沙从脚底板一路吞噬到了他的大腿根,这才神色如常的趴在木头板上,一点点的挣扎着爬了上来。 直到确定这块木板能撑住他的身体,索里曼立刻将另一根绳子丢向了他,这根绳子的另一头连接的,同样是那个满身洞眼的铁桶。 很快,轻飘飘的铁桶被那个贝都因人拽到了流沙附近,他自己也站进铁桶里,借助自身的体重,将其一点点的压进了流沙深处。 在这名贝都因人抬起手的瞬间,索里曼立刻固定了绞盘并且让其反转绷紧了手指粗细的钢丝绳,随后招呼着卫燃和柏柏尔人皇太子一起帮忙拖拽绳子,把那个贝都因人重新拉回了木头板上。 这略带危险的操作过后,那台小型的抽水泵也被用同样的方法送过去,并将其丢进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里。 等到大家合力将那个贝都因人拽回来,索里曼慢悠悠的点上颗烟说道,“接下来只要耐心等着就可以了,很快水就会渗进桶里,然后灌满我们所有的容器。” “这是哪个天才发明的方法?”卫燃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 “柏柏尔人,或者贝都因人,又或者那些好斗但却被女人统治的图阿雷格人,谁在乎呢?”索里曼摊摊手,“只要能弄到水,就算是外星人发明的方法都没关系。” “说的也是”卫燃笑着摇了摇头,这是独属于沙漠原住民的智慧,至于是谁发明的,确实不太重要。 四人在夕阳下等了十多分钟,随着抽水泵的启动,一路延伸到卡车旁边的水管也喘息着喷出了冰凉的淡水。 在众人的忙碌中,各种各样的容器被灌满了饱含黄沙的淡水,甚至四人还奢侈的各自洗了个澡,这才决定往回走。 “这个铁桶就留在这里吧!” 索里曼说话的同时,已经把连接着铁桶的尼龙绳子牢牢的拴在了不远处一颗长的歪歪扭扭的枯树上,“明天我们可以再来弄些水。” “明天我自己来就行了” 卫燃立刻说道,“寻找那架飞机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但送水的工作可以交给我,顺便我也可以经常来这里洗洗澡。” “既然你不嫌麻烦,这份工作就交给你了。” 索里曼乐得有人接替他的工作,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且经过这次补充,即便卫燃驾驶的装甲皮卡运载量远远比不上他驾驶的卡车,也足以供应的上营地里的消耗,最多也不过是多跑一两趟罢了。 任由索里曼将拽回来的抽水泵装进卫燃的皮卡货斗,两辆车在夕阳的余晖下,沿着沙漠上清晰的车辙印开向营地的方向。 第565章 自私的人活不久 第566章 把秘密留在沙漠里 第567章 借房熔金 第568章 房梁上的企盼 第569章 穗穗的作妖大法 第571章 我可是姐姐呀... 第573章 试枪 第574章 卡列尼娜女士作证 第575章 初步的信任 第576章 卡坚卡的卢比扬卡历险记 第577章 合纵连横杀羊术 第578章 因塔女王 第579章 达瓦里氏舅舅和不懂魔法的警察 第580章 三天饿九顿孵化基地 第581章 等飞机过来降落 第582章 一个变俩(二合一加更) 第583章 第一幕 汽车兵 第584章 Hands U 第585章 白光 第586章 第二幕 第587章 第一道刻痕 第588章 坑道里的小合唱 第589章 坑道里的众人 第590章 断后 512 第591章 趁着天黑包饺子(二合一更新) 第592章 赵胜利的履历 第593章 等到一条大鱼 第594章 为什么优待俘虏 第595章 赵胜利给出的答案 第596章 陈启的媳妇 第597章 第三幕,渡江 第598章 吹响冲锋号! 第599章 那些英雄 第600章 去看看他们(为月落雪渊霜凝凇加更) 关于陈启 第601章 一起唱首歌吧 第602章 胜利的幸福生活 第603章 上上课吧 第604章 和平可真好 关于赵胜利 第605章 活在梦里的司号员同志 第606章 同行夏漱石 第607章 为你吹响一次冲锋号 第608章 第四幕 第609章 再见刘一脚 第610章 合影换来的和平水果糖 第611章 那颗流星 第612章 俘虏间的小冲突 第613章 再遇熟人 第614章 高贵的文明人 第615章 不敢下嘴的狼 第616章 人渣的变化 第617章 各种人渣 第618章 矛盾与示好 第619章 红茶行动 第620章 德鲁的计划 第621章 脏水 第622章 第五幕 第623章 采访得到的一些回答 第624章 两位医生的约定 第625章 十年后的十年之约 第626章 照进现实的终幕 第627章 查不到的线索 第628章 前往蒙大拿 第629章 神秘的农场 第630章 潜入 第631章 晦气 第632章 恶魔在人间 第633章 初步的真相 第634章 免费广告 第635章 暗度陈仓 第636章 狩猎猎人的人 第637章 哥伦布给出的答案 第638章 审判 第639章 光与暗 第640章 好心的邪叫组织 第641章 不知来历的墓碑 第642章 神速夏漱石 第643章 猜测出来的真相 第644章 返回喀山 第645章 钻石与邻居 第646章 历史悠久的车间 第647章 临时改道 第648章 广岛之炼的福利 第649章 K字的两面 第650章 暗房里的两张合影 第651章 和狙击手的狩猎比赛 第652章 车间里的意外收获 第653章 海拉、排场和芭蕾舞 第654章 失踪的勘探队 第655章 嗜冷厌氧菌 第656章 古怪的运输车 第657章 七人的态度 第658章 过分充盈的物资 第659章 每个人的工作 第660章 火种 第661章 假冒的厨师? 第662章 打扫卫生 第663章 四天前的消息 第664章 航天发射场还在 第665章 下通古斯卡第119号矿洞 第666章 三方境遇 第667章 镜子里的苏联 第668章 第4次越冬值班留下的物资 第669章 即将被人遗忘的《苏联颂》 第670章 最后一个绝望的听众 第671章 最后一颗稻草 第672章 殉道者 第673章 8月22号签字的文件 第674章 享受暴风雪 第675章 第二声枪响 第676章 殉国者留下的工作 第677章 永别了,同志 第678章 活着还是死掉 第679章 熄灭的火种 第680章 杀人的保险箱 第681章 交任务比做任务麻烦 第682章 宠物医院里的老照片 第683章 调查尚未结束 第684章 需要用到介绍信的目的地 第685章 极地小镇图拉 第686章 租车、谈判、线索 第687章 指向第119号矿洞 第688章 烈火野外救助站 第689章 从未熄灭的炉火 第690章 老伊万的家 第691章 找不到的火种 第692章 故地重游 第693章 救助站的新主人 第694章 特殊的通关奖励 第695章 种子 第696章 萌芽 第697章 翻倍升值的旧书 第698章 蠢贼 第699章 聚会前一网打尽 第700章 子弹里的秘密 第701章 Cr52-4-7-24 第702章 14级浮屠? 第703章 来自来自沃尔库塔的姐妹 第704章 尼古拉送来的礼物 第705章 已知的所有线索 第706章 阁楼夹层里找到的工作记录 第707章 前往52号矿山 第708章 遗忘之地 第709章 被搬空的建筑 第710章 斯大林时代繁忙又枯燥的一天 第711章 上锁的楼道 第712章 印章和信件 第713章 各自的发现 第714章 爱干净的护士长同志 第715章 礼物和故事 第716章 第一个工作日 第717章 行刑官的第二项工作 第718章 晚上一起去喝酒 第719章 VIP窝棚? 第720章 一些内幕 第721章 伊琳妮的结局 第722章 三战预言 第723章 审问589号战俘 第724章 给历史一些时间 第725章 米基塔启程 第726章 接管行刑队 第727章 远远不够 第728章 解密编号 第729章 重返52号矿山 第730章 15年后 第731章 首夜 第732章 52号矿山行刑队的队长们 第733章 备战 第734章 炸不开的矿洞 第735章 客人已至 第736 夜俘 第737章 熟人相见 第738章 如此圣母 第739章 米基塔的试探 第740章 退休返聘的战俘 第741章 通途 第742章 行刑官的保命小把戏 第743章 底线的考验 第744章 善恶有报 745章 季马找到了线索 第746章 两个收获 第747章 面目全非的真相 第748章 季马撞大运 第749章 纵火未遂的女人 第750章 迟来的惊喜? 第751章 扩大栖息地计划 第752章 东方红杂货店 第753章 喝一口家乡的酒吧! 第754章 重返伏尔加格勒 第755章 被遗忘的分成 第756章 车库里的飞机 第757章 修车沟里的前线飞行章 第758章 狗尿淋头的德国贵族 第759章 新年礼物 第760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第761章 名人效应? 第762章 专业团队 第763章 忙着关门开窗的上帝 第764章 不该出现的脚印 第765章 窥探、胁迫、圣诞鹅 第766章 车子的回忆 第767章 义务劳动 第768章 窃贼始末 第769章 赶鸭子上战场 第770章 匆忙结束的空战 第771章 三个飞行员 第772章 卫燃的谎言 第773章 生与死 第774章 名字叫无畏的斯大林格勒人 第775章 承诺 第776章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第777章 比较不错的结局 第778章 护巢的鹰 第779章 锁在筒子楼里的时光 第780章 欢迎回家 第781章 飞行员的浪漫 第782章 时光图书馆 第783章 永远不会老 第784章 季马求助 第785章 保护区里的爆炸 第786章 两件事 第787章 最值钱的野生动物 第788章 倒霉到家的绿帽子王 第789章 找季马代言?(为雪冢大佬加更) 第790章 送进黑煤窑 第791章 玛雅的家人们 第792章 前往救助站(为雪冢大佬加更) 第793章 宰羊和叼羊 第794章 海拉组织的第一次实战 第795章 季马、白马、黑马、野马 第796章 害怕的K 第797章 回家的女人 第798章 夏漱石的电话 第799章 价值二十万的钢盔 第800章 送给陈启的新年礼物 第801章 付费观看 第802章 卫燃的猜测 第803章 枪油壶到手 第804章 没能送出的情报 第805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司号员了 第806章 总有相见时 第807章 价值15万的保险箱 第808章 各自的糗事 第809章 又是一年除夕夜 第810章 皮箱里的贺卡 第811章 人情、陷阱、自杀和僵局 第812章 也算匹夫有责 第813章 参军的理由 第814章 商人、翻译、奎宁 第815章 油茶、蚂蝗、拦路的狗 第816章 礼物和警告 第817章 吸引火力 第818章 山洞里的猜测 第819章 曼西镇的错愕 第820章 拦路的谣言 第821章 绝望的墓坑 第822章 正字和约定 第823章 野人山第一天 第824章 错觉 第825章 多出的正字 第826章 空袭 第827章 守正 第828章 雨中大餐 第829章 疟疾 第830章 求死 第831章 昼夜行军 第832章 尸臭、门槛 第833章 坠机 第834章 梁班长 第835章 益国益民 第836章 我们回家 第837章 弹尽粮绝后的希望 第838章 土司 第839章 独行(上) 第840章 独行(下) 第841章 嗉! 第842章 归家之日,举杯共饮 第843章 今夕请当归 第844章 色豪和尚的遗物 第845章 前往英国 第846章 待饮的酒 第847章 鬼子被赶跑了,但是战争却没有 第848章 该回家了 第849章 一碗油茶,两瓶黄土 第850章 无名氏1487 第851章 准备回家 第852章 不同视角定格的战争 第853章 客串个英雄救美? 第854章 荣誉副团长大人 第855章 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战争 第856章 匹夫有责 第857章 感谢每一位匹夫 第858章 雪樱与海拉 第859章 海拉现状、未雨绸缪的老师 第860章 海拉易主 第861章 躲在幕后的玩具公司 第862章 锦鲤祭 第863章 线索和“女生宿舍” 第864章 锦鲤、相册、小生意和大生意 第865章 将死前的遗憾 第866章 保密调查与隐藏着秘密的油画 第867章 锁在保险箱里的时光 第868章 卡洛斯记忆中的多米尼克 第869章 藏起来的城堡 第870章 教堂之下 第871章 此战凶险 第872章 炮击下的陷阱 第873章 陷阱里的死斗 第874章 负伤 第875章 林中磨坊 第876章 发国难财的德军上尉 第877章 RAD的老师 第878章 油耗子、教师、军人 第879章 狙击手、逃兵、链狗 第880章 废墟下的白玫瑰 第881章 城堡里的秘密 第882章 爱情、寓言、森林里的电话 第883章 泄洪洞里的宝藏和近在咫尺的战线 第884章 坏消息 第885章 手术台边的魔术师 第886章 少女的情愫 第887章 再见蒂莫夫队长 第888章 水道两端 第889章 共处一室的美国俘虏 第890章 两位姑娘的决定 第891章 和俘虏的交易 第892章 五张合影(上) 第893章 五张合影(下) 第894章 多重身份的索菲 第895章 虐杀链狗 第896章 铁丝网和诡雷 第897章 绝路 第898章 生路 第899章 以后我就是他 第900章 护照 第901章 乡间别墅 第902章 浓雾的另一端 第903章 攻克堡垒 请个假 第905章 生死 第906章 被遗忘的合影 第907章 废墟下的野草 第908章 屠户? 第909章 多米尼克和多米尼克(上) 第910章 多米尼克和多米尼克(下) 第911章 重返夏威夷 第912章 天选打工人的秘密 第913章 遗嘱 第914章 闹鬼的城堡? 第915章 闹鬼也要讲科学 第916章 城墙上游荡的坎卜斯 第917章 今晚抓鬼 第918章 鬼迹 第919章 咩~~~~! 第920章 合格的守墓人 第921章 准备带入坟墓的回忆 第922章 最后一道锁和人渣来访 第923章 我有个毛子朋友 第924章 借个身份 第925章 野心勃勃的卫燃,野心勃勃的海拉 第926章 好兄弟就要相互给对方上一课 第927章 合作 第928章 收购 第929章 游行和噩耗 第930章 送葬 第931章 布局、露营、提醒 第932章 各自的成长和等待寻找的墓地 第933章 失踪的法外精锐 第934章 仇杀猜测和送上门的副博士 第935章 实打实的学历和失之交臂的大生意 第936章 误闯比越战更恐怖的战场! 第937章 蛰伏 第938章 丧钟减员 第939章 救俘 第940章 佣兵寂院 第941章 曾是我们的人 第942章 爆炸的艺术 第943章 血腥的新年礼物 第944章 地下的无辜者和他们的假朋友 第945章 钉在墙上 第946章 李代桃僵 第947章 闪烁的灯光 第948章 两端的情况 第949章 又是一个苏联人 第950章 三天又三天 第951章 逃出生天 第952章 警惕 第953章 写在墙上的暗红色法语 第954章 遗言 第955章 卖个好价钱 第956章 碎裂的丧钟 第957章 你演我我演你 第958章 假酒作坊和预料之外的幸存者 第959章 战争造就的悲剧与和平 第960章 苦涩的糖果 第961章 年轻的一代人 第962章 基洛夫的晚餐 第963章 不开花的草籽 第964章 穗穗调查到的内情 第965章 灰姑娘的饵 第966章 上门敲钟 第967章 时代悲歌 第968章 篮球比赛 第969章 交换信任 第970章 女厕门口的流氓 第971章 信任的开始 第972章 事了拂衣去 第973章 枫糖和飞斧 第974章 猜测和除根 第975章 雨夜前后 第976章 驼鹿、DD-557 第977章 鹿肉串儿串儿香 第978章 海拉撒网,富婆的野望 第979章 两个人的两件事 粝畾葞篘濡第980章 欢迎来到古巴蟵 鴃点杀勻第981章 Quizás梘誣 夥劀第982章 问教于疯,求李得桃萕嗽幋沤 殨峬鍴樲鳷第983章 四次谈话躴 檞帐璦幙椴篸第984章 摩尔甫斯和卡戎 第985章 小细节 第986章 叛徒留下的保命符 第987章 海军厨房里的老鼠 第988章 驼鹿和老鼠 第989章 一无所获 第990章 海面上的偶遇 第991章 重登约翰斯顿号 第992章 超小型跳帮战? 第993章 烟草派对 第994章 比饥饿更可怕的敌人 第995章 换条船窜稀的日式犟种 第996章 救命的渔获和丧命的驼鹿 第997章 项链上的绿宝石 第998章 两个饭盒 第999章 隐忧 第1000章 第一顿热饭 第1001章 海岛两端 第1002章 双方武力不足 第1003章 南北两端的应急食物储备 第1004章 吃饱的飞行员 第1005章 打破希望的枪声 第1006章 哨音 第1007章 勇士和温迪戈 第1008章 送走夏漱石 第1009章 光屁股美女 第1010章 写给翔太的家书 第1011章 值得珍藏的回忆 第1012章 上帝要让人灭亡 第1013章 必先使其疯狂 第1014章 嗑药的美国海军 第1015章 他们的美国英雄 第1016章 灵魂翻译 第1017章 推波助澜 第1018章 公开表演 第1019章 万米高空上的试探 第1020章 三个小时 第1021章 活人和金人 第1022章 姑娘们的安排 第1023章 给季马的奖励 第1024章 自负且愚蠢的历史学者 第1025章 急着送出去的飞机 第1026章 查布叔叔 第1027章 查布叔叔的礼物和谎话 第1028章 飞行钟表店的特殊来历 第1029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1030章 飞机,和飞机背后的隐情 第1031章 合法的生意和支在家门口的橘色帐篷 第1032章 安菲娅的坦白和幸运卢克的交易 第1033章 谨慎的卢克 第1034章 九月份的学子们 第1035章 逃不掉的 第1036章 遗物变赃物 第1037章 不愿见到的画面 第1038章 珍贵的黑面包 第1039章 五颜六色的布琼尼帽 第1040章 去有阳光的地方 第1041章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1042章 保育员和饲养员 第1043章 希望...和看不到希望 第1044章 希望....和送上门的希望 第1045章 嘹亮的歌声 第1046章 交换礼物,交换...悲剧 第1047章 像样的晚餐该有像样的餐歌 第1048章 卫燃身后的尾巴 第1049章 马尸 第1050章 肉皮冻 第1051章 吃饱的感觉可真好啊 第1052章 第一个需要下葬的同事 第1053章 第二次吃饱 第1054章 耍赖的人,活着的人 第1055章 带来光明和希望的椅子 第1056章 战争到底有多残酷 第1057章 第二次出城 第1058章 墙上的讣告 第1059章 说谎的人啊一起唱着歌 第1060章 好天气和好收获 第1061章 孩子们的一天 第1062章 消失的捕鼠笼子和建筑 第1063章 善良的孩子们 第1064章 分别在即 第1065章 现在我也会弹这首曲子了 第1066章 没有名字的歌和约定 第1067章 防空洞里的见闻 第1068章 还差一个孩子 第1069章 空投箱子上隐藏的细节和悲剧 第1070章 匆匆一见又匆匆一别 第1071章 残缺的身体,残缺的一家人 第1072章 人心不泯,高贵且坚强 第1073章 忙碌的老人 第1074章 没有名字的歌 第1075章 音乐和照片 第1076章 另一个幸存者和箱子的真相 第1077章 饿了很久的人 第1078章 火炉边的人 第1079章 对抗饥饿回忆的历史学者 第1080章 找上门的艾格 第1081章 时光无名 第1082章 邮件联系的人 第1083章 登门的外星怪物? 第1084章 埃尔哈特组织? 第1085章 十月的第一天从跳楼开始 第1086章 抵达巴新 第1087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历史学者 第1088章 失去自由和踪迹的自由枪手 第1089章 笼子里的混血姑娘 第1090章 明修狸猫,暗度太子 第1091章 各自的目的地 第1092章 相册的秘密 第1093章 枪手的宣言 第1094章 安菲娅的成果汇报 第1095章 佳雅上门 第1096章 原委、热带水果和相册里的细节 第1097章 灵验的占卜 第1098章 新闻、信封和毕业典礼 第1099章 水果生意和女性团体 第1100章 共同关注的情报和冒出来的下半本相册 第1101章 相册的来历和另一桩恶行 第1102章 烧焦的照片和辛普森的托付 第1103章 聪明人做事 第1104章 海拉姑娘们的安排 第1105章 历史学者的不在场证明 第1106章 欢迎来冬京做客 第1107章 初探 第1108章 卫燃的计划 第1109章 急着回去参加比赛的历史学者 第1110章 自杀和失踪 第1111章 战俘的逃跑计划书 第1112章 探索废弃营地 第1113章 矿洞口的标语 第1114章 可惜不能杀人 第1115章 三个战俘的生日 第1116章 滞留的原因和必须逃的原因 第1117章 雪夜的酒局和越狱 第1118章 狂风暴雪赶路时 第1119章 被命运眷顾的逃亡者 第1120章 像个猎人一样离开 第1121章 损失惨重 第1122章 心都很脏 第1123章 西岸 第1124章 荒原上的原始交易 第1125章 山货收购站里的涅涅茨夫妻 第1126章 毫无准备的逃亡终点 第1127章 梅苏特的最后一个请求 第1128章 被封堵的洞口 第1129章 逃不出的牢狱 第1130章 姑娘们的金羊毛 第1131章 伊霍尔的遗言 第1132章 被卫燃忽略的人 第1133章 卫燃的小发现 第1134章 被遗忘的房子 第1135章 保险箱里的乐子 第1136章 来自伊尔库茨克的线索 第1137章 一个叫做梅苏特的莫斯科人 第1138章 赶赴澳大利亚 第1139章 大地主家的冲锋枪 第1140章 子弹壳 第1141章 提前送出的圣诞礼物 第1142章 9人小队 第1143章 伏击和侦查 第1144章 小径上的暴行 第1145章 万圣节大狂欢行动 第1146章 袭扰和战损 第1147章 反杀 第1148章 尼尔以死 第1149章 包抄中的相遇 第1150章 空投和部落营地 第1151章 蚊香 第1152章 伏击与被伏 第1153章 为了锅 第1154章 丛林里的肉香味 第1155章 杀了它们! 第1156章 甲板上的斗殴和码头上的计划 第1157章 卡兰惹来的麻烦 第1158章 长冢丸号捕鲸船 第1159章 厨师和摄影师 第1160章 食物和项链 第1161章 不死不休的敌人 第1162章 腰带上的金属片 第1163章 照片和底片 第1164章 没有无辜者的捕鲸船 第1165章 答案在相册里 第1166章 击杀所有船员 第1167章 染血的镜头 第1168章 新年礼物 赶在圣诞节之前,辛普森先生一家总算是及时赶回了家里。 只不过,此时在农场里等着他们的,却只有夏漱石和两个来自招核的空弹壳,以及当初汉尼拔·辛普森交给卫燃的那本相册。 至于卫燃等人,却早在辛普森一家搭乘的航班落地之前便已经离开农场,在唐翻译的带领下赶到了位于布里斯班的一座码头,搭乘着一艘据说是辛普森先生朋友的游艇准备出海了。 碧波荡漾的海面上,一艘不过十六七米长的白色游艇正随波逐流般漫无目的的飘荡着。 此时,笼罩着热辣阳光的尾部甲板上,以穗穗为首的几个姑娘也已经换上了比基尼,或是晒着日光浴,或是尝试着从海里钓一些什么,又或者咬住呼吸管,跳进碧蓝的海水里用水下相机忙着自拍。 相比他们这边玩的尽兴,那位已经快六十岁的老船长在得知他们并不急着回去之后,却已经早早的钻进了开着空调的船舱,把所有的热情都献给了冻的冰凉的啤酒和电视台里的圣诞节特别节目。 至于除了那位老船长之外仅有的两位男士 某位已经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虽然对穿着比基尼的姑娘们期待已久,但这货却及其不幸的在上船不久就晕船了。此时,他正趴在船舱的沙发上,抱着桶给负责照顾他的玛雅,一遍遍的表演着腔肠动物的排泄方式呢。 而某位同样小有名气的历史学者,此时却窝在后甲板太阳伞的阴影下,借着太阳眼镜的掩护,明目张胆的欣赏着那些玩的无比开心的比基尼姑娘们。 只不过,碍于曾经在海上飘了那么久饿了那么久的惨痛经历,他也难免时不时的便会抬头注意一下头顶的天气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陆地——当然,还有身旁太阳能烤炉上的各种海鲜,以及另一边装满冰块的保温箱里埋着的一罐罐啤酒。 “如果有杯热可可就好了.”卫燃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能帮我把这个拆了吗?”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陆欣妲已经走过来,同时也将她仍旧打着夹板的胳膊伸了过来,“它被打湿了”。 “我看看” 卫燃回过神来,摘掉太阳眼镜坐起来,先让这小姑娘活动了一番手指头确定没有异常,接着又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应该已经养的差不多了,这才将手伸进旁边的保温箱里作为掩护,取出伞兵刀甩出刀刃,小心翼翼的割断了打了死结的纱布,一点点的帮着这姑娘拆掉了胳膊上的夹板。 轻轻捏了捏略有些发皱的皮肤,直到确定这姑娘不疼,他这才点点头嘱咐了一番。 而这个已经和大家混熟的小姑娘,也立刻屁颠颠的拿了一个呼吸管咬住,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却是根本没有渐起多大的水花。 显而易见,这个姑娘的水性远比穗穗要好的多,而且看水下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就知道,这小姑娘似乎比卡坚卡姐妹潜的都要深了。 “你不下去吗?” 卫燃朝着唯一还留在甲板上的姑娘洛拉问道,这小姑娘正守着鱼竿试图调些什么东西上来呢。 “我可不想下去”洛拉赶紧摆手,“我可能有深海恐惧症,大概吧,不!肯定有!”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多说,只是将烤好的海鲜一样样夹出来,又额外拿上两罐冰凉的啤酒,这才起身走进船舱,替换了明显也想出去玩的玛雅。 “情况怎么样?”卫燃坐在季马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将烤好的海鲜和啤酒摆在桌子上一边问道。 “我要死了” 季马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坐过船的,奥莉佳爸爸的那条破渔船那么晃我都没晕.呕——!” 看了眼对方耳朵后面,手腕上以及肚脐上贴的大大小小的晕车贴以及桌上的晕车药,卫燃爱莫能助的咬开啤酒瓶盖,咕嘟咕嘟的灌了老大一口,接着又用叉子戳起一大块龙虾肉,在季马颤颤巍巍竖起的中指和咬牙切齿的表情中狠狠咬了一大口。 和自己的好兄弟开够了玩笑,卫燃关上舱门重新坐下来问道,“还能不能爬起来?” “我如果能爬起来为什么还要趴在这里?”季马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闻言,卫燃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问道,“马上就要新年了,你和玛雅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四天.呕——!四天之后!” 季马在一阵干呕之后很是喘了几口气,这才回应道,“今年我爸爸妈妈准备邀请卡尔普他们去村子里度过新年,据说尼古拉校长也接受邀请答应回去看看。你们呢?你们去伏尔加格勒吗?” “教授和我姨妈已经提前回华夏了” 卫燃慢悠悠的回应道,“澳大利亚这边的事情也已经结束了,我们也打算回去了。” “喀山还是华夏?”季马立刻问道。 “当然是喀山,我们可没打算那么早就回华夏等着过节,不出三天就会被嫌弃的。”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这次他虽然把明面上的功劳以及汉尼拔·辛普森先生的友谊全都让给了夏漱石,但这件事可才刚刚开始而已,他当然要看完了好戏才能回去了。 “一起回去?”季马发出了邀请。 “当然” 卫燃应承的同时,还不忘恶作剧般的掏出手机,给对方拍了一张照片。 无视了对方再次举起的中指,卫燃拍拍屁股离开了船舱,顺便还取出了最新得到的那台尼康sp相机,借着免费帮忙拍摄写真的名义,明目张胆且心安理得的欣赏着这条船上最美丽的景色。 陪着姑娘们在碧蓝的大海上尽情玩了一整天,直等到夕阳都已经将大半的身体都沉入了海里,只留下一个火红的脑瓜顶,这条观光游艇也终于在那位喝的醉醺醺的老船长操纵下,平稳的开往了百十公里外的港口。 “大概就是在这片海域吧.” 游艇行至半途,卫燃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下打量着平静的海面,暗暗琢磨着,如果从这里潜入海底,是否能找到那些封印着恶魔的油桶。 摇摇头挥散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朝着甲板上已经换上长裙的姑娘们招招手,“都靠近一点!看我的镜头!” 在他的指挥之下,六位玩尽兴的姑娘们也摆好了姿势,任由卫燃用手里那台老相机给她们拍下了一张张沐浴着晚霞的合影或者单人照。 一路嬉笑打闹,当游艇靠港之后,手脚发软的倒霉蛋季马也被卫燃从船舱里搀扶出来,一路打着腿飘摇摇晃晃的钻进了提前等着他们的商务车里。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卫燃和季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带着姑娘们欢度这个炎热的圣诞节上面。 同样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远在菲猴国的佳雅也再次组织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无比硬气的公布了第二本相册里,除了有关那位美国女飞行员之外的所有照片。 这些血腥残酷的照片无疑给大多数澳大利亚人以及英国人的圣诞节蒙上了一层饱含愤怒的阴影。 不出意外,网络上又一次开始了对招核鬼子的口诛笔伐,而某个正在法国学习烹饪的意大利姑娘,也和她的嘴臭的网络朋友们乐此不疲的煽动着去鬼子的大使馆示威游行,并且意外的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无论大洋彼岸的鬼子们是否喜欢这份圣诞礼物,在圣诞节过后的第二天,已经赶到了菲猴国的卫燃等人,还是顺利的登上了他们自己的运输机,和一箱箱弥漫着香气的热带水果一起赶赴了寒冷的喀山。 一番舟车劳顿回到老巢,季马和玛雅半途便和他们分开去了路过的红旗林场。而卫燃和穗穗等人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被奥莉佳邀请走的隋馨竟然还没回家, 穗穗在一通电话打过去之后这才得知,这姑娘竟然受邀即将参加一场跨年音乐会的演出。 这无疑是个让姑娘们为之欢呼的好消息,倒是卫燃,前脚放下行李,后脚便招呼着许久未见的狗子贝利亚,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图书馆地下室的暗房。 在经历了上次的遇袭之后,现如今这座地下室不但厚实的防爆门里侧焊上了一个装有霰弹枪和防弹衣以及头盔等防护装备的墙柜,而且还加装了不少紧急报警按钮以及一套足够支撑大半天的备用电源。 当然,在经历过上次列宁格勒保卫战之后,这地下室里储备的物资也多了不少。 将看门的重要工作丢给嘴里叼着玩具的狗子,卫燃关上暗房的大门并且进行了反锁之后,立刻取出了食盒,将里面那台尼康初代机以及那两个胶卷取了出来。 一番忙碌,这暗房的连晒绳上,也多出了一张张残酷的照片。 这些照片里,有一半是当初雨果虐杀长冢让次的时候拍下的,它们的底片,便是当初为从那台尼康sp相机里取出来的。 而另外一大半,则是长冢让次伙同一群招核鬼子凌辱美国女飞行员的照片。 只不过,根本不等这些照片晾干,卫燃却将其一一取下来进行了销毁,最终他的手里剩下的,却只有那两筒底片而已。 在黑暗中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烟盒,卫燃从中抽出一支香烟套上了鹿角材质的烟嘴点燃猛吸了一大口,随后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发出了一条信息。 片刻的等待之后,卡坚卡姐妹各自挂着一个菜篮子走进了地下室。 “美国女飞行员阿梅利亚·埃尔哈特遇害的全过程,还有杀害她的凶手被虐杀的全过程。照片内容有些残忍,看的时候做好准备。” 说完,卫燃将两筒胶卷递给了这姐妹俩,叼着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找个和我们无关的人把这些照片打码透露出去。” “不通过蔻蔻吗?”安菲娅下意识的问道。 “不,这件事不能通过蔻蔻,更不能通过她资助的那个什么埃尔哈特组织。” 卫燃停在了外面的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这会给蔻蔻带来危险和麻烦的。” “我明白了” 卡坚卡姐妹俩异口同声的给出了回应,紧接着,安菲萨继续说道,“有时间要求吗?” “新年吧” 卫燃喷出一团来自二战时期的蓝色烟雾,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一份新年礼物,这样,那位代号伯劳鸟的枪手还活着吗?” “活着,甚至长胖了一公斤。”安菲萨微笑着答道。 “那就让我们的伯劳鸟来送这份礼物吧” 卫燃说完,迈步走出阴影,越过厚实的防爆门,走进了在冬日难得的刺目阳光里。 时间一晃到了这一年12月份的最后一天,受邀演出的隋馨不但没回来,甚至众人还从俄罗斯的某个新年节目里看到了她和奥莉佳的影子。 心知这姑娘短时间恐怕没办法回来了,卫燃和穗穗索性带着家里的众多姑娘们赶到了季马的家里,和红旗林场的众多老师们,以及受邀从伏尔加格勒回来暂住的尼古拉老爷子一起欢聚一堂,热闹的享用着各种美食。 也正是在这个热闹的晚上,那位代号“伯劳鸟”的含棒枪手,也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面戴绘制着伯劳鸟、汤姆和杰瑞的摩托车头盔,发布了一个时长不过五分钟,全程根本没有任何声音的视频。 在这段格外安静的视频里,这只靠杀人为生的伯劳鸟先是展出了几张美国传奇女飞行员阿梅利亚·埃尔哈特的经典照片,随后便在视频里贴上了一组名为“折断女飞行员翅膀的恶魔”的黑白照片。 在这组照片里,虽然很多地方都进行了打码,但只要任何一个对航空史稍有了解的人却都能一眼认出来,那个一脸绝望,正在遭受凌辱的女人,就是那个失踪了半个多世纪的传奇女飞行员。 而在这组照片之后,还附上了一组用日语标注着名为“屠魔”的血腥照片。 这一组照片里可就没有任何的打码了,好在,黑白色的照片终究让这血腥变得委婉且优雅了一些。 在这视频的最后,这位伯劳鸟不但特意@了历史悠久且由阿梅利亚·埃尔哈特亲手创建的99s飞行俱乐部,顺便还拉上了美国空军和招核的官方以及一长串美国和招核叫得上名字的钕痊组织,询问他们该怎么处理在招核杀人时意外得到的这些照片的底片。 就像不久之前的圣诞夜一样,这条视频里出现的那些照片也让这个跨年夜变的格外的忙碌和热闹。 当然,无论是正在季马他们村子里一起唱歌跳舞的卫燃和姑娘们,还是正在牢房里忙着和曾经的女搭档老鼠杰瑞享用烛光晚餐的枪手伯劳鸟。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新闻可远不如桌子上的美食更加有吸引力。 不过,对于意大利的某位主厨姑娘来说,对于不久前才在哈萨边境的一座农场里聚集的那些腿脚残疾的孩子们来说,这条视频的出现却无异于一场比跨年夜本身更加吸引人的网络活动。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季马家的院子里,卫燃和周围欢聚的人群一起举着酒杯齐声喊出祝福的同时,也按下了手里遥控器的按钮,操纵着不远处摆在车子引擎盖上的单反相机,给所有人拍下了一张充斥着幸福和欢笑的合影。 “希望你们喜欢这份礼物” 卫燃看了眼正东向喃喃自语却又幸灾乐祸的念叨了一句,转而举着杯子加入了拼酒的队伍之中。 第1169章 种子和礼物 新一年的第三天,继一周前的圣诞夜,在鬼子驻澳大利亚以及英国的大使馆门前举行的抗议游行之后,这天在鬼子驻美国的大使馆门前,同样爆发了一场由女人们为主体的游行。 略有不同的是,在这次的游行中,那些举着美国著名女飞行员埃尔哈特经典照片的女人们,全都穿着各式的连体飞行制服。 美国西海岸的某座同样爆发了游行的城市,尼涅尔和他的搭档艾妮娅站在一座写字楼次顶层的某个办公室里,各自举着望远镜看着楼下人满为患的街道。 “这就是海拉的号召力吗?”艾妮娅饶有兴致的问道。 “网络上的蠢货很多的”尼涅尔答非所问的回应了一句。 “如果我们在人群里混进去几个精神病患者一定非常热闹!”艾妮娅说完,眼巴巴的看向了仍旧举着望远镜的尼涅尔。 “确实如此” 尼涅尔头也不回的答道,“但我们不能这么做,这会影响我们的精神病院生意的。” 闻言,艾妮娅遗憾的看了眼街道上那些摩肩接踵的“女飞行员”们,“所以我们就这么看着?” “我们只是观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亲自上台。” 尼涅尔将手里拿着的望远镜随意的丢到身后的沙发上,目露嘲讽之色的说道,“看着吧,街上那些女人的怒火不是那么好平息的,她们的报复心远比男人更强。” “尤其美国官方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对吧?” 早已看透了的艾妮娅同样目露嘲讽之色,“恐怕招核官方同样不在乎。” “它们连核弹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一个美国古董飞行员的死活?” 尼涅尔摊摊手,“美国官方当然更不在乎了,那些政客们连还活着的美国人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那些早就死了的美国人。” “所以这件事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艾妮娅皱着眉头问道。 “但美国人,尤其美国女人会在乎的。” 尼涅尔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它早晚会发芽的,在那些‘记仇的女人’心里。当然,这和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 艾妮娅同样丢掉了手里的望远镜,屁颠颠的跟上尼涅尔的同时面带笑意的说道,“我们还是做个观众好了。” 就像艾妮娅说的那样,街道上发生的一切早就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和最初发起了这项活动的那些网友们更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远在俄罗斯的卫燃,他还真就是在看到国际新闻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自然也就更加没有关系了。 相比这件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打的着也得把杆子撅折了的破事儿,他现在显然更加在意不等假期结束就登门拜访的雪绒花组织负责人黛安。 “维克多先生,新年快乐,我是代表小梅苏特先生来给您送新年礼物的。” 尚在假期未曾开门营业的图书馆里,黛安接过洛拉递来的咖啡微笑着说道,“在此之前,小梅苏特先生让我代替他向您致歉,他说他愿意收回曾经的那句话,并且以后会说,‘看到招核人会让他有生理上的不适’,尤其是在看到最近的那些新闻之后。” “我接受小梅苏特先生的道歉” 卫燃放下了刚刚端起来的咖啡,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说道,“我也看到了那些老照片,的确让人非常不适,不瞒你说,我的女朋友甚至被吓的做噩梦了,尤其我在去年还曾被那些混蛋袭击过。” “我也看到了那些照片,确实让人有些反胃。” 黛安同样放下了即将碰到嘴唇的咖啡杯,“说些别的话题吧,维克多,我刚刚说过的,我是代替小梅苏特先生来给你送新年礼物的,他的年龄太大了,身体也不是太好,所以只能拜托我来了。 当然,他非常欢迎你有时间能去奥地利做客,他说他会好好招待你的。” “这么说他找到他父亲了?”卫燃装模作样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问道。 “找到了” 黛安一脸钦佩点点头,“是我和小梅苏特先生的儿子一起去你提供的位置找到的,我们不但找到了梅苏特上尉的尸体和他亲手制作的雪橇车,而且还找到了他写给妻子和儿子的信件。” 说到这里黛安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价值15万欧的支票推给了卫燃说道,“这是小梅苏特先生支付的佣金,除此之外,他还为您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话音未落,黛安又冲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连同支票一起推给了卫燃,“这是我们当初发现的,由梅苏特上尉自己打造的雪橇车。小梅苏特先生决定将复刻这种雪橇车,并在华夏春节之前,将最先生产的一百辆雪橇车和500副滑雪用品送给你。” “送我一百辆雪橇车?”卫燃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送我雪橇车和那么滑雪用品做什么?” “我和小梅苏特先生的儿子是在格列瓦的帮助下,搭乘你们的运输机先赶到那座温泉营地的。” 黛安微笑着解释道,“我们甚至在那里逗留了一天并且享受了温泉和滑雪,并且听说了那里是你的女朋友阿芙乐尔的产业。” “所以那些雪橇.” “对” 黛安点点头,“小梅苏先生看过照片之后,希望能给那座营地更换由他们的工厂生产的滑雪用品,尤其是给那些猎人们换上他父亲设计的雪橇车.也算是帮他父亲完成了翻越乌拉尔山脉遗愿。” 不等卫燃开口,黛安继续说道,“另外,小梅苏特先生在看过阿芙乐尔发布的,您参加那场荒野生存挑战赛之后,希望能联合阿芙乐尔小姐,常年开设另一项极地挑战赛。” “另一项极地挑战赛?”卫燃眉头一跳,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黛安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打开之后推给了卫燃,“以那座劳改营为起点,以梅苏特上尉停下脚步的那座石头屋极地挑战赛,分为雪橇组和越野车组,每组的奖金总额分别都有五万欧元。 这项挑战赛每年举办一次,时间在极夜笼罩那座石头屋和废弃劳改营的石头哨塔那天开始。” 稍作停顿,黛安面带微笑的又取出一张足足15万欧的支票推给了卫燃,“如果可以,这张支票将是用于组织比赛的启动资金,除此之外,小梅苏特先生愿意以您的女朋友阿芙乐尔的名义,由他出资买下那座废弃劳改营以及那座石头屋周围方圆一公里的土地用来支持比赛。” “真是个有钱人”卫燃不由的感叹道。 “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黛安摊摊手,“坦白说,小梅苏特先生并不亏,两项挑战赛必须由‘格策’来独家冠名,并且比赛收益他也需要分到其中.” “请稍等一下” 卫燃止住了对方未说完的话,“商业谈判的事情我并不擅长,而且那毕竟是我女朋友的事业,我并没有资格替她做出决定,所以不如和她直接谈怎么样?” “当然可以” 黛安闻言立刻松了口气,格外直白的说道,“我同样不擅长这种事情,也只是代替小梅苏特先生过来提前做个铺垫而已。如果有意向,很快小美苏特的儿子就会过来亲自参加商业谈判。” “这种事还是交给他们那些聪明人自己去谈吧”卫燃摊摊手自嘲的说道,“我还是继续研究历史好了。” “这确实不是我们擅长的事情”黛安跟着摊摊手,随即,两人各自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将带着诚意而来的黛安介绍原本正在和洛拉以及陆欣妲玩斗地主的穗穗,后者在听闻还有这样的好事之后,立刻叫上了躲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安菲娅赶到图书馆,和黛安开始了初步的接触。 至于卫燃,则在安菲萨的暗示下,回到隔壁家里之后,来到了二楼的客厅。 “出现了一点儿意外”安菲萨在坐下之后立刻说道。 “什么意外?”卫燃挑了挑眉毛。 “由海拉挑起的游行已经脱离掌控了” 安菲萨用一副“关我屁事”的语气说道,“美国和加拿大各地自发组织的游行越来越多了,而且出现了一些流血事件。” “会查到我们的身上吗?”卫燃一边研磨着富婆蔻蔻之前送的咖啡豆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不会” 安菲萨说这话的时候充斥着足够的自信,但紧跟着却说道,“但是笼子里的那只伯劳鸟被通缉了,准确的说,是被很多国家同时通缉了,就连卡戎内部都有人在收购有关他的信息。” “如果危险隐患太大就想办法解决掉他” 卫燃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那个代号伯劳鸟的枪手本来就是准备拿来顶雷的。他可不会忘了,那只鸟曾经虐杀了陆欣妲的弟弟妹妹,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判他死刑了。他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无非是暂时还有些用处罢了。 闻言,安菲萨点点头,帮着卫燃打开桌子上的摩卡壶继续说道,“另外,伯劳鸟的账号最近收到了很多希望收购飞行员照片底片的信息,最高开价已经到了每张一万美元。 其中绝大多数求购者的ip显示来自招核,不排除有人在借此网织陷阱试图抓获枪手伯劳鸟。还有,网络上有大量的声音在质疑照片的真实性。” “底片不卖” 卫燃将研磨好的咖啡粉装进了摩卡壶里,略作思索之后说道,“你们不是拍了第二段视频吗?想办法公布出去吧。” “好的” 安菲萨点点头,赶在桌子上的电陶炉将摩卡壶加热到合适的温度之前起身离开了二楼的小客厅。 自顾自的倒上一杯咖啡,卫燃抿了一小口之后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尽情的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第1170章 接连不断的访客 新一年的第一个周一,俄罗斯人的圣诞节前一天,依旧处于放假状态的时光图书馆也迎来了新的访客——小梅苏特先生的儿子和随他一起来的一支五人的商业谈判团队。 这个自称名叫洛塔尔·策格的中年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干瘦的身材和严肃的表情倒是他的祖父梅苏特上尉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在随同前来的黛安一番介绍之后,洛塔尔手下的一名工作人员也拆开了带来的一个大号木箱,从里面抬出来一辆做工格外精致的雪橇车。 “维克多先生” 洛塔尔虽然脸上的表情略显严肃,但语气却格外的热情和客气,“这是我按照我的祖父留下的笔记以及遗信制作的雪橇车,它的车身使用了核桃木,只有滑雪板部分,我们特意选择了来自华夏的枣木,希望您能收下这份微不足道的礼物。” “洛塔尔先生客气了,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卫燃微笑着说道,内心却难免有些古怪,他虽然分不清木材与木材之间的却别,但却一眼看出来,眼前这辆雪橇车倒是和金属本子里那辆雪橇车使用的木料颜色完全一致。 这么说难道那金属本子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也太恐怖了一些? 压下心头的疑惑,双方在一番客套之后,也坐在了提前准备的长桌两侧,特意换了一身职业装的洛拉,也带着临时的小服务员陆欣妲给长桌两侧的人送上了亲手制作的咖啡。 毫无疑问,对方来访是为了之前黛安曾经提到的商业合作,也正因如此,卫燃还提前邀请了季马过来参加这次的商业洽谈。 只不过很明显,就像卫燃一样,季马同样将这件事全部推给了因塔的女王,他甚至连旁听都懒得听,完全就是一副比卫燃还专业的甩手掌柜做派。 既然插不上话帮不上忙,兄弟俩索性把那辆雪橇车抬到外面给狗子贝利亚套上,像俩不着调的孩子似的,吆喝着狗子拉着他们,乐此不疲的在院子里尚未来得及清理的积雪上兜起了圈子。 这难免引起了图书馆里的洛塔尔等人的注意,同时却也让他们一行人更加清楚,这些年轻人里真正靠谱的,恐怕就只有坐在长桌对面的那位漂亮的混血姑娘。 而在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中,这些平均年龄超过40岁的“老家伙”们,也领教了对面那个年轻姑娘和那对双胞胎的恐怖之处。 “维克多,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图书馆二楼的办公室里,躲在单向玻璃后面的季马点上颗烟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 “没有人会输的” 坐在属于穗穗的老板椅上,同时还将双腿搭在办公桌上的卫燃扫了眼楼下的谈判现场,语气笃定的说道,“你们的因塔女王一直追求的都是双赢,所以他们双方肯定都不会亏的。当然,那位洛塔尔现在肯定非常难受。” “小洛拉已经第四次给他添咖啡了”季马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不用关注他们了,反正我们帮不上忙。” 卫燃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问道,“玛雅呢?她今天怎么没有跟着过来?” “两天前就已经回家了”季马摊摊手,“她虽然很想陪着我,但她总要过节的。而且” “不用而且”卫燃摆摆手,“你刚刚那句话我只相信后半句。” “前半句也是真的!”嘴硬的季马空口白牙的强调着。 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季马逗着闷子,卫燃却把注意力放在了手机屏幕不断刷新的新闻网页上。 因为时差的关系,再有不到一个小时,便是冬京时间下午六点整。 此时,在冬京市区,某个提供免费wifi的肯德基店面里,一个来自法国的漂亮姑娘在仔细的吃完了味道还算不错的汉堡之后,拎着包走进了洗手间的隔间。 锁上隔间门一番仔细的检查,这姑娘从兜里掏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随后打开随身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台根本没有插卡的手机连上了店里免费提供的wifi。 将这手机仔细的擦拭了一遍,她又翻出那两张卫生巾贴在手机的正反面上,并且从包里取出一小瓶稀释的番茄汁浇在上面,这才将其丢进了垃圾桶里。 脱掉手套看了眼时间,这姑娘按下冲水键之后又等了片刻,这才推门离开卫生间,仔细的洗过手之后又补了补唇彩,这才面带微笑的离开了这间快餐店。 冬京时间下午六点整,那台躺在污渍里的手机自动登陆了枪手伯劳鸟曾经用过的社交平台账号以及几个其他平台的新账号,并在各自发布了一条时长大概十分钟的视频并且@了一些美国各个领域的知名博主之后,立刻开始了恢复出厂设置的程序。 前后不到五分钟,窝在喀山时光图书馆二楼办公室里的卫燃,也终于在新闻里看到了这条视频。 在这个除了消音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剪辑的视频里,仍旧穿着黑西装头戴摩托车头盔的枪手伯劳鸟,默不作声的用一支手电筒一一验证了手里那卷底片的真实性。 “维克多,女王陛下在朝我们招手了!”一直在盯着楼下的季马都不等卫燃看完了手机上那段视频便急匆匆的提醒道。 “走吧!” 卫燃熄灭屏幕的同时站起身,一边往办公室外面走一边说道,“我们去吃饭,我在经常吃的那家华人餐厅订了两桌大餐。” “我特意早晨没有吃饭!”季马立刻站了起来,跟着卫燃离开了办公室。 无论最新出现的视频将在宛若法外之地的网络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在喀山的这个中午,卫燃和季马兄弟俩外加作陪的格列瓦,热情的陪着登门的洛塔尔一行人吃了一顿丰盛的中餐,也算是间接的为下午继续的谈判提供了他们自认为无比重要的帮助——这三个混蛋用一瓶华夏白酒和一瓶伏特加以及两瓶干邑成功的灌醉了包括洛塔尔和黛安在内的所有客人。 毫无疑问,原本定在下午的谈判因为醉酒而推迟到了第二天,穗穗也算是有时间让卡坚卡姐妹帮忙收集更多的谈判情报。 当然,作为代价,她也不得不在小姑娘陆欣妲以及洛拉的帮助下,照顾喝的几乎断片的卫燃。 当某个历史学者被吵醒的时候,窗外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院子里的廊灯也早就已经点亮。 扭头昏昏沉沉的看向吵醒自己的噪音源头,除了床下睡的四腿朝天呼噜震天的狗子贝利亚之外,还有床头柜上嗡鸣不止的手机。 拿起手机看了看,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只不过打来语音通话的,竟然是亦师亦友的朋友陈广陵。 还不等他接通,对方却挂断了通话请求。 搓了搓脸解锁了屏幕,卫燃这才注意到,对方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带来了十几条微信通话请求,而打来微信通话的,除了陈广陵之外,还有他的儿子陈洛象。 见状,卫燃在打了个酒嗝之后赶紧拨了过去。 “我的老天爷,总算是打通了。”就在卫燃拨过去之后刚刚响起铃声,对面便立刻接通并且感叹了一声。 “对不住陈老师”卫燃歉意的说道,“我中午喝了点酒,这才睡醒。” “没事没事” 电话另一头的陈广陵歉意的说道,“那个,你现在在俄罗斯还是在国内?” “在俄罗斯呢,陈老师有事?”卫燃摇摇晃晃的下床之后,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问道。 “确实有些事儿” 陈广陵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卫燃,我们准备去一趟俄罗斯,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接我们一下?” “你们要来俄罗斯?”卫燃顿时清醒了一些。 “对”陈广陵顿了顿说道,“而且是去喀山,那个找你有些事情。” “随时欢迎!”卫燃立刻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明明天一早就有一趟航班,不知道.”陈广陵颇有些着急忙慌的补充道,“七八个小时之后就起飞了。” 直到这个时候,喝多了的卫燃才回过味来,此时国内应该已经是大半夜的时候。对方如果不是真的找自己有重要的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匆忙。 想到这里,卫燃立刻说道,“方便!您把航班信息发过来,等落地的时候我肯定接上你们。” 做出了足够让对方心安的承诺,卫燃这才问道,“陈老师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嗨!” 电话另一头的陈广陵叹了口气,“确实是遇见难处了,这事儿一两句说不清楚。卫燃,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我们到了,我当面和你细说了。” “行!那就等到了之后再说。” 卫燃明智的换了话题,“到时候洛象和师娘来不来?我提前准备准备。” “来,我们,我们一家一起去,不知道方便吗?”电话另一头的陈广陵颇有些局促的问道。 “方便,当然方便!”卫燃赶紧答道,“您下回要是打不通我的电话就打给穗穗,她” “打了”陈广陵苦笑着说道,“穗穗电话一直没人接。” 闻言,卫燃咧咧嘴,“我等下问问她咋回事,您和师娘还有洛象放心的过来,我到时候肯定去接你。” “哎!成!”陈广陵明显松了口气。 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挂断了电话,卫燃这才洗了把脸,带着狗子贝利亚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顺利的找到了正在隔壁另一间卧室里睡的正香的穗穗。 轻轻帮这个中午只喝了一小杯白酒的菜狗关上房门,卫燃下楼之后却发现只有陆欣妲和女巫师萨曼莎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洛拉和卡坚卡姐妹呢?”卫燃瘫坐在沙发上问道。 “她们去接机了” 陆欣妲极有眼力劲儿的端上来一盘切好的热带水果,接着又帮忙泡了煮了一壶卫燃经常喝的山楂叶子茶,同时也不忘详细解释道,“我听安菲娅姐姐说,是隋馨姐姐回来了。” “什么时候出发的?”卫燃用牙签戳起一块芒果肉问道。 陆欣妲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复古座钟,回过头来答道,“半个小时之前出发的,好像奥莉佳姐姐还有奥莱娜姐姐也要过来。” “这家里越来越热闹了” 头重脚轻的卫燃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接着便靠着沙发打起了呼噜,却是根本没注意到陆欣妲这小姑娘翻起的大白眼儿。 第1171章 小洋楼里的广陵散 毛子们的圣诞节当天,卫燃的老窝里可谓格外的热闹。 这天除了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继续和穗穗开展商业谈判的洛塔尔一行人。 头天晚上跟着隋馨和小天才科拉瓦一起过来的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俩明显也有赖在这里不走,顺便一起过个其实没人在意的东正教圣诞节的架势。 相比这些吵吵闹闹的姑娘,卫燃却早早的起来,独自驾驶着那辆装甲皮卡赶往了机场。 在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陈广陵夫妇带着陈洛象脚步匆匆的从接机口东张西望的走了出来。 让卫燃诧异的是,这一家三口除了每人一个双肩包,竟然连个多余的行李箱都没带。 “这儿呢!陈老师!洛象!”卫燃朝着这一家三口招了招手。 “哎!师兄!”陈洛象最先看到了卫燃,拉着他的父母便跑了过来。 “一路辛苦了” 卫燃往前迎了几步,一番简短的客套之后,带着他们就往外走,却是明智的没有立刻问及对方遇到的难处。 直等到一行四人全都钻进了车子,卫燃撕开提前买的一包烟给陈广陵散了一支,这才斟酌着问道,“陈老师,您这次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要是着急咱们就别客套了,抓紧时间先解决麻烦。” “唉!” 陈广陵叹了口气,一番寻找没发现降下车窗的按键,索性摸索着推开了厚重的防弹车门,让外面冰凉的空气带走了车里的暖意和二手烟。 直等到空气重新变得干净,陈广陵这才期期艾艾的说道,“卫燃,这事儿其实还是和你那床古琴幽泉有关。” “幽泉?” “你还记得当初打算500万买你那床琴的陶老爷子吗?”陈广陵问道。 “怎么,他又想” “陶爷爷快不行了” 坐在后排的陈洛象抢过了话题,带着一丝丝的哽咽说道,“师兄,陶爷爷想临走之前再看看那床幽泉,他.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是这么回事” 陈广陵猛嘬了一口烟,“陶老爷子是个无儿无女的,他所有的念想都放在琴上了,这次也是他求着我和洛象亲自过来请你的。所以卫燃,你看你要是方便.” 闻言,卫燃沉默了片刻,推开车门弹飞了手里抽到一半的香烟说道,“系上安全带吧,咱们先回去拿上那床琴。” “哎!”陈广陵立刻慌里慌张的丢掉了手里的香烟,轻轻关上了车门之后系上了安全带。 等这一家人坐稳,卫燃驾驶着车子平稳的开出了停车场,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开往了卡班湖畔,同时也趁着行车的这段功夫暗暗琢磨着。 当车子最终开进图书馆所在的大院子,卫燃也暗暗叹了口气,最终做出了决定。 推门下车,卫燃招呼着陈广陵一家下车的同时,也歉意的解释了一番穗穗正在谈生意所以没办法出来打招呼。而在陈家三口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隋馨以及洛拉也主动和陈广陵一家打了声招呼。 上次卫燃遇袭假模假样的回国避难的时候,可是在陈广陵的琴行了好好交流了一番琴艺的,而且就连洛拉的妹妹科拉瓦,也是陈广陵帮忙找的大夫,并且由陈洛象带着忙前忙后的。 又是一番简单的客套,卫燃将介绍的工作交给了会汉语的小姑娘路欣妲,他却朝着隋馨使了个眼色,推着她走进了一楼的储藏间。 “怎么了?”隋馨不明所以的问道。 “那床幽泉我得用几天”卫燃指了指外面,“等用完了再” “那琴本来就是你的”隋馨说着,已经自己摇着轮椅转身往外走,“我去给你拿。” 目送这姑娘离开储藏间又走进隔壁她的房间,卫燃却关上了储藏间的门,并在反锁之后,走到窗边摸出手机拨给了季马。 “今天还需要我陪着一起喝酒吗?”电话刚一接通,季马便开口问道。 “喝酒暂时恐怕没机会了”卫燃缓了口气,“季马,我想借你的私人飞机紧急回华夏一趟。” “什么时候?”原本吊儿郎当的季马语气也认真起来。 “越快越好” “我现在就给阿里里打电话”季马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真是有钱烧的.” 卫燃一脸肉疼的嘀咕了一句,这要不是赶时间,他是绝对不舍得来这么一趟的,哪怕这一趟的飞行成本最后很可能是从穗穗的生意里找补回来。 但上次在列宁格勒的经历,却让他知道音乐对于某些人来说真的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他没办法弥补那个名叫柯娜的小姑娘的遗憾,但这次却有机会满足一个爱琴成痴的老人最后的心愿。从这一点来说,这专程飞一趟的高昂成本,似乎又有些值得了。 都没等他走出储藏室,季马便将电话打了回来。 “去机场吧” 季马在电话接通的同时便语速极快的说道,“你的运气不错,刚好阿里里要送卡尔普老师的几个朋友去赤塔,不过你要快点,最好能在一个小时之内赶过去。” “我现在就出发” 卫燃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推门走出房间,接过隋馨刚刚取出来的琴盒,招呼着陈广陵一家三口起身往外走的同时说道,“隋馨,等穗穗忙完之后和她说,我临时有急事和陈老师一家先回国一趟,让她忙完给我发微信。” “我会转达的”隋馨话音未落,卫燃已经拎着琴盒跑出了房间。 匆匆来匆匆走,当卫燃带着陈广陵一家又赶回机场的时候,阿里里已经亲自在安检口等着他们了。 “我们快点”阿里里招呼道,“卡尔普大叔的几个朋友已经等了十多分钟了,对了,你们飞哪个机场?” “我们去哪见陶老爷子?”卫燃扭头朝陈广陵问道。 “津门!” 陈洛象抢先答道,“陶爷爷以前都是住我师傅那儿养老的,他算是我师傅的半个师叔。前两天他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所以回了津门的老房子里。” “走吧” 卫燃招呼着陈广陵一家跟上,将目的地机场转达给阿里里之后,在他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办理了各种手续,随后便被一辆地勤车直接送到了那架丑萌丑萌的小飞机边上。 当他们一行四人在阿里里的带领下钻进机舱,卫燃立刻注意到,这机舱靠门的位置,已经坐了四五个中年男女,而在这些人各自挨着的位置,还都放着各种样式的行李,甚至在其中一个靠窗位置的座椅上,还蹲坐着一只昂首挺胸的昂首挺胸的马犬。 卫燃观察这些人的同时,这几个中年人也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眼卫燃。 “你就是那个发现国会大厦红旗的维克多?”其中一个满脸凶相的光头毛子用略显嘶哑的嗓音好奇的问道。 “是我”卫燃面带微笑和一丝丝恰到好处的得意答道。 “去后面坐吧” 这光头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管好你的人,在我们这些老家伙下飞机之前不许拍照录音不许升起遮光板,最好能保持足够的安静,我们需要睡一会儿。” “没问题” 卫燃应了一声,招呼着陈广陵一家一直走到了机舱的最尾端寻了四个座位坐了下来,同时用汉语低声提醒他们一番需要注意的事情。 陈广陵一家自然不会有意见,各自坐下并且系上安全带之后,任由卫燃帮忙将他们的座椅靠背调低了一些。 等卫燃也系上安全带抱着琴盒做好,机舱里所有的照明灯也跟着关闭。但很快,这架飞机便在阿里里的驾驶下滑入跑道,只用了极短的距离便轻盈的飞上了蓝天。 从喀山到赤塔这段航程,阿里里明显放弃了最经济的航速只求最快抵达。而在黑漆漆的机舱里,卫燃也注意到,无论是陈广陵夫妇还是身旁的陈洛象,他们在飞机状态平稳之后不久,便相继进入了梦乡。显然,这一家人已经累坏了。 短暂又漫长的第一段航行之后,随着飞机降落在赤塔,随着那几个中年人带着他们的行李和宠物离开,这原本能坐下三十多号人的飞机里也终于不再显得那么压抑。 打开遮光板看了眼那几个搭乘地勤车离开的中年人,卫燃及时的掐灭了自己的好奇心,重新关上遮光板闭上了眼睛。 当卫燃和陈广陵一家被阿里里通过播音喇叭叫醒的时候,再次被推开的遮光板外面却已经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没让机舱里仅有的四位乘客等待多久,这架飞机便按照塔台的指挥平稳的降落在了机场上。 几乎同一时间,才重新开启了手机的卫燃也收到了穗穗发来的微信消息。 等他挑着重要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已经将飞机停稳的阿里里也从驾驶舱里钻了出来,一脸肉疼的说道,“维克多,你需要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吗?如果不需要的话我们等下就飞走了。 尊贵的戈尔巴乔夫先生作证,这里的机场停机费和油费真的太贵了,我们的伊尔运输机停在因塔机场的停机费都比这架小苍蝇的停机费便宜了几十倍。” 这不废话嘛. 卫燃抽了抽嘴角,因塔那地方地儿大航班又少,那停机费恐怕也就比脚下这座机场的停车费贵点儿有限。 “不用等我了”卫燃拎着琴盒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阿里里颇有些心急火燎的说道,那神态像极了路边违停的出租车司机担心会被警察贴罚单的模样。 好歹上次搭乘私人飞机回来过一趟,卫燃还算是熟门熟路的带着陈广陵一家按照流程过关入境之后,等走出机场的时候这才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 “这就到津门了?”陈广陵颇有些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完全多余的,“合着咱们包机回来的?” “我朋友的私人飞机” 卫燃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不等对方继续这个话题便拍了拍拎着的琴盒再次问道,“咱们去哪?” “哦!对!对对对!” 陈广陵拍了拍脑门儿,“洛象,快!快叫个车,然后问问你师傅,陶老爷子家具体在什么地方。” 合着你们这一家三口也没来过?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如今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这一家人的安排了。 都不等陈洛象问清楚地址,陈广陵的妻子却已经雷厉风行的从包里抽出两张大红票捏在手里抖动着,轻而易举的拦下了一辆刚刚放下乘客的出租车。 “先上车” 陈广陵的妻子催着卫燃三人先钻进拥挤的后排车厢,她自己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做了进去,将手里的现金直接递给了司机,“先往市里开着。” 闻言,原本还因为一下坐进来这么多人想说些什么的司机立刻变的眉开眼笑,等四人坐稳了之后,赶紧踩下了油门。 不等身后的机场被沿途的建筑挡住,坐在中间位置的陈洛象也终于问出了详细的地址并且转达给了司机,而另一边的陈广陵也解释道,他们其实是在给卫燃打第一通电话之前大概一个小时才得到的消息,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买了最近一趟航班去找卫燃了。 好在,刚刚陈洛象从他师傅那得到消息,眼下陶老爷子的状况似乎还算是稳定,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只不过,当车子赶到目的地并最终踩下刹车的时候,车子里除了司机之外的四个人却有些大眼瞪小眼儿。 稍作犹豫,卫燃最先推开了车门,拎着横放在三人膝盖上的琴盒钻了出来,借着最后一缕夕阳打量着路边的建筑。 这是一栋带院子的三层小洋楼,一眼看过去,连建筑带院子估计能有个六七百平的面积。 只不过嘛 卫燃看了看周围那些漂亮的民国小洋楼,以及利用那些小洋楼经营的诸如咖啡馆之类的生意。 可再看看这一栋,估计能有差不多两百平的院子里除了一颗掉光了叶子的不知名大树之外还在院子里贴着院墙搭建了一排矮小的铁皮房子上,其上分作几间,分别挂着诸如“香烟饮料”、“嗡儿嗡儿糕”、“煎饼馃子”之类白底红字儿手写招牌。 这还没完,在这小院内侧的红砖墙上,还挂着个同样白底红字儿的木头板,其中用漂亮的大字写着“便民商店,理发9圆一位。”的字样。只不过很明显,那个红色的数字“9”,似乎是用“7”修改出来的。 让视线继续往里,那栋三层小洋楼虽然外表看着还算不错,但那两扇带窗子的木门里面,看起来却格外的昏暗。 “应该是这儿没错吧?” 就在卫燃打量这栋建筑的时候,陈洛象也嘀嘀咕咕的走到了门口,举着手机和门垛上钉着的门牌对照了一番,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没错啊”之类的散碎言语。 好在,就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那扇通往建筑内部的木头门也被人从里面推开,紧跟着,一个看着能有六七十岁,但身子骨似乎格外硬朗的老爷子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傅!” 就在卫燃暗暗打量这个一脸和蔼但却难掩悲伤的老人的时候,陈洛象也喊了一声,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还真是这儿啊,我还以为找错了呢。” “就是这里没错” 这老爷子的普通话带着卫燃无从分辨来历的地方口音,但他在和陈广陵夫妻点头致意之后,却主动朝着卫燃伸出了手,“这位想必就是卫燃先生吧?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柳老先生说笑了,能有机会见陶老爷子是我的荣幸。” 卫燃放低了姿态和对方握了握手,他自然知道对方姓柳,这事儿很早之前他就听陈广陵父子提起过。甚至他还知道,这老爷子不久之前还差点因为几块破木头缠上官司呢。 “洛象这孩子要是有你一半聪颖我这老头子可就省心喽!” 柳老先生用开玩笑的语气夸赞了卫燃几句,在打破这略显凝重的气氛同时也朝着身后的小洋楼抬了抬手,“陶老先生时间不多了,卫燃,我托大把你当成和洛象同辈的孩子,所以就不和你瞎客气了,你受累辛苦辛苦,去陪陪陶老先生吧。” “应该的,应该的。” 卫燃赶紧应承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和身后的陈广陵夫妇对视了一眼,这才拎着琴盒,跟着柳老爷子走向了那扇带着厚重岁月痕迹的朱红色木门。 只不过,让卫燃诧异的是,当他走上台阶穿过木门的时候,却发现这栋小洋楼完全就是金玉其外败絮不,它的外面甚至都算不上“金玉”,但它的里面却是实打实的败絮。 进门一楼经过的几个房间,有不少地方墙皮都脱落了,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家具,反倒散乱的堆着各种似乎已经过期的日用品和一些金属货架。 在唯一一间看着还算干净的房间里,仅有的摆设却是一面固定在墙上的大镜子以及两把老式的理发椅子。在这房间的角落,竟然还有个充当脸盆架的老式煤球炉子。 跟着柳老爷子继续往里走到通往楼上的楼梯口的时候,这里竟然还安装了一个推拉式的防盗网门。 穿过这道锈迹斑斑的防盗门,柳老爷子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挑着大拇指低声说道,“这小洋楼儿是陶老先生的姑姑留下的,那位当年可是小白楼的名角儿。” “这楼怎么” “嗨” 柳老先生叹了口气,停住脚步摩挲着脱漆的木头扶手感慨道,“老陶这辈子太受罪了,年轻的时候落下不少的病根,小二十年前的时候,他那身子骨就扛不住北方冬夏的天气了,索性就被我带去了扬州住着。 这小楼的一楼和院子也租给以前的朋友开了商店和那些早就不让营业的小摊。每个月的租金就是老陶的退休金。” “所以当初他准备拿出500万买” “他那一身家当,最值钱的也就这套破房子了,就这还是他四十多年前正春风得意的时候,花了大价钱赎回来的。” 柳老先生自言自语般的唠叨着,“老陶就是在这房子里出生的,这漂泊大半生又回到这里也算是落叶归根了。走吧,小伙子。” 说完,柳老先生再次抬起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了二楼。 相比仿佛仓库一样的一楼,这二楼多少好了一些,最起码看着要干净而且暖和了不少,而且在楼梯口,还加装了一个看着很有年头的铝合金推拉门。 穿过这道装着毛玻璃的推拉门,卫燃在柳老先生的引导下走到了一间挂着棉帘子的卧室门口。 “去吧,去陪陪老陶吧。”柳老先生亲自帮着卫燃撩开厚实的棉帘子说道,“我带他回来的急,这里也没有好好打扫过,就收拾出来这么一个房间。倒是让卫先生见笑了。” “您客气了,陶老先生的身体” “老了,单纯的老了,去医院也是受罪,他都百岁了,到今天整一百岁。”柳老先生指了指不远处摆着的一篮子寿桃儿低声说道,“唉进去看看他吧,他睡着之前,可一直念叨着你呢。” 闻言,卫燃这才抬手,用指关节在略显陈旧的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接着又轻轻敲了两下,并在稍等了片刻之后,这才缓缓推开门弯腰钻了进去。 这间卧室倒是出乎预料的宽敞和温暖,那面落地窗也正对着外面院子里的一小片花坛。 如果是夏天的时候,他甚至能想象的到,院子里那颗大树的树荫肯定会笼罩过来。 只不过此时,窗子外面那颗光秃秃的老树,却只是让这个额外开了两台电暖气的房间里愈发的死气沉沉——就像唯一的那张铁架子床上躺着的那个身材高瘦颧骨突出,但无论脸上还是手上,都长满了老年斑的老人一样,一样的死气沉沉。 轻声缓步的凑近了些,这张床一侧的床头柜子上摆着一台监测仪,另一边床头柜子上摆着的则是一台制氧机。而在这老人的枕边,摆着的却是一本摊开的相册。 轻轻放下手里的琴盒,卫燃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本相册翻开,映入眼帘的第一页,却是当初塞在幽泉的共鸣腔里的那张广陵散减字谱。 继续往后翻,出现的还有当初一同塞在共鸣腔里的那些写着诗句或者儿时涂鸦的纸团。 在这之后,却是一张合影,合影里的主角便是病床上这个高瘦的老人,他在拍摄这张照片时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如今看来过时的西装,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手里拎着二胡的小伙子和一个穿着旗袍,身旁架着一面小鼓的年轻女人。 这张照片里的这位陶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可谓意气风发,颇有些一派宗师般的仙风道骨。就连这张照片拍摄的背景,似乎都是此时身处的这栋小洋楼,可越是如此,却和此时这房间里破败的模样以及床上那个老人形成了愈发鲜明的对比。 继续往后翻,接下来的一张照片,却是一个身穿长衫的男人背着一个琴囊,双手扶着一个同样穿着厚实长衫,面露彷徨之色的站在一处城门下拍的黑白照片。可继续再往后翻,这相册里却只剩下了一根似乎是琴弦的绳子。 没有抽出那根琴弦,卫燃将相册放归原处之后扫了眼床头柜子上摆着的那台血氧监测仪,又扫了眼另一边放着的制氧机,沉吟片刻后轻声呼唤道,“陶老爷子?陶老爷子?我把幽泉给您带来了。” 片刻的等待过后,床上的老爷子却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下意识的再次扫了眼监测仪,卫燃左右看了看,索性盘腿坐在看着很有年头的木头地板上,取出幽泉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自顾自的弹起了《广陵散》。 (本章完) 第1172章 原来是银杏树 温暖但却灯光昏暗的卧室里,一曲广陵散在反复回荡间轻轻抚慰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仅仅只是片刻,一曲广陵散终了,躺在床上的老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就是卫燃吧?”这老爷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我”卫燃站起身,捧着琴来到床边,“陶老爷子,幽泉我给你带来了。” “坐” 陶老爷子气若游丝般的招呼了一句,等卫燃坐在床边之后,他也艰难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卫燃放在他枕边的古琴幽泉。 “古材新制,声音雄浑使弹者气壮,不能不能释手。” 陶老爷子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虽古琴未易得此,无论新琴。散、泛、按皆有钟声,四弦尤雄隽,可谓奇极。如此新琴,他日不能测其所至。” “这是藏琴录上对这床琴的记载。”卫燃喃喃自语的说道。 “是啊.” 陶老爷子痴迷的看着枕边的这床古琴,“我早就听洛象那孩子说,他师兄卫燃琴艺了得,颇有古拙之意,刚刚听你弹的半曲广陵散,才知道那孩子没有夸张。” “陶老爷子谬赞了”卫燃谦虚的说道,这琴曲是金属本子教的,古拙不古拙的,他自己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孩子,重新为我弹一曲广陵散怎么样?”陶老爷子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铁架子床,“床底下有琴桌和蒲团。” “荣幸之至,我用扶您起来吗?” “坐不稳了,帮我翻个身吧。”陶老爷子遗憾的说道。 闻言,卫燃站起身,又弯下腰,帮这老爷子翻了个身让他保持着心脏在上方位的侧躺姿势。 额外又扫了一眼监护仪,他这才轻轻撩起一侧的床笠,从床底下抽出一张厚重的琴桌,这琴桌上,还摆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蒲团。 和目光期冀的陶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卫燃用袖子擦了擦琴桌上的灰尘,将古琴幽泉摆了上去,然后这才从那个落了不少灰的塑料袋里抽出一个草编的蒲团。 在琴桌旁重新盘腿坐在,卫燃脱掉了身上的黑色西装随手丢到一张椅子上,随后又取下了腕表和穗穗让他戴着的戒指揣进兜里,最后还给手机开启了静音模式,这才再次看向了床上的老人。 相互微微颔首,卫燃重新弹奏起了他会的第一首琴曲广陵散。 这明明是一首旋律慷慨激昂,充斥着杀伐之气的琴曲,但床上那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他的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浑浊的泪水,他的眼神,也从那床古琴幽泉,挪到了枕边的那本摊开的相册上。显然,他肯定是从这琴曲里想到了什么。 相比那久久不愿放手的回忆,这琴曲却终有结束的时候。当这间温暖的卧室里重新恢复安静,陶老爷子缓慢的恢复了仰躺的姿势,闭上眼睛轻声呢喃着,“无憾了,这一曲广陵散就足够了,真好啊这琴艺完全配得上幽泉这床琴。” “老爷子,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卫燃抚平了琴弦之后问道。 “过来”陶老爷子费力的招了招手,卫燃也赶紧起身,抱着古琴幽泉重新坐在了床边。 “当初我想花500万求购这床琴伱还记得吗?”陶老爷子将他满是老年斑的手搭在琴弦上问道。 “记得” 卫燃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陶老爷子却开口说道,“我快死的人了,再喜欢这床古琴,也终究是个身外之物。况且就算我得到这床琴,也干不出李世民那兰亭集序给自己陪葬的败兴事。 不过,卫燃小朋友,看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份儿上,我还是想厚着脸皮问你要两件东西。” “陶老爷子请讲”卫燃认真的说道。 “藏琴录里说,幽泉这床琴,四弦尤雄隽,等我死后,就把这根琴弦解下来留给我做个念想怎么样?”陶老爷子说出了他想要的第一件东西。 “没问题” 卫燃干脆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这琴平时都是隋馨拿着在图书馆里演奏,用的也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丝弦,这老爷子既然想要,送他就是。 陶老爷子费力的扭头看了眼卫燃放在一边的琴盒,接着缓缓将视线移动到卫燃的脸上说道,“盛装幽泉的这个琴盒,是当初我爹拆了家里的黄花梨条案取材打制的。卫燃小朋友,我想要这琴盒,当我死后的骨灰盒用,你舍得吗?” “没什么不舍得的”卫燃笑了笑,语气温和的说道,“琴盒易得,琴痴难觅。” “琴痴?好一个琴痴.”陶老爷子轻轻喘了口气,努力打起精神问道,“我听洛象那孩子说,你还会一曲酒狂?” “对”卫燃点点头,“最近还学会了一曲列子御风,如果您想听,我可以都弹一遍。” “能让他们也听一听吗?” 陶老爷子问道,“洛象那孩子在弹琴上没什么天资,倒是他爹广陵有些天赋,可惜,终究是和我一样碌碌无为.” “陈老师曾说古琴悦己” 卫燃微笑着答道,“既然是弹给自己听的,碌碌无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孩子倒是比我看的开”陶老爷子艰难的摆摆手,“去吧,喊他们进来吧。” “稍等”卫燃说完再次扫了眼监测仪,这才起身打开房门撩起了帘子。 “柳老先生?陈老师?”卫燃只喊了两声,斜对着的另一个房间门便被陈洛象从里面打开。 “陶老爷子喊大家都过去”卫燃指了指身后被自己带上的房门说道。 在他的招呼之下,陈洛象第一个出来帮忙撩起棉帘子,接着,他的师傅柳老先生以及陈广陵两口子相继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不过,让卫燃诧异的是,在这几个人的身后,竟然还有三个穿着正装,胸口各自挂着党徽和一个倒扣胸牌的年轻男女。 这三个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拎着一台安装了支架的单反相机。而另外两个,则分别拎着个电脑包。 柳老先生和陈广陵一家既然不介绍,卫燃也就明智的没有多问,只是礼貌客气的将这些人都让进了陶老爷子的房间里。 趁着陶老爷子贴着柳老先生的耳边耳语的功夫,那三个正装男女也绕到病床另一边架好了单反,将镜头对准了床上的陶老爷子,随后三人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这个房间最角落的位置。 片刻的准备之后,柳老爷子坐在床头一侧,在陈广陵的帮助下,将执意想要坐起来的陶老爷子扶起来靠在了床头的墙壁上。 见陶老爷子看向自己,卫燃点点头,将古琴幽泉重新放在琴桌上,盘腿坐下,认真的演奏起了他会的第二首曲子——酒狂。 在混沌朦胧的琴曲中,陶老爷子和扶着他的柳老先生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卫燃正在抚琴的双手之上。 当一曲终了,卫燃略作停顿之后,直接演奏起了列子御风。此时,那位柳老先生以及陈广陵父子的脸上,已经满是惊异之色,反倒是陶老爷子。却舒展了一直皱着的眉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滴——” 几乎就在卫燃演奏完这首列子御风的同时,床头柜上摆着的检测仪也出现了代表着终结的横线。 “老陶?老陶?陶师叔?”年过花甲的柳老先生轻轻唤了几声,但那个靠着墙的老人却再也没有睁开他苍老的眼睛。 “列子御风,泠然善也。”陈广陵叹了口气,“老爷子大概也是御风而去的吧。” 柳老爷子抹了抹眼角,“侄媳妇,你去刚刚那个房间把寿衣取来吧,我和广陵给老爷子换上,洛象,去打一盆热水。” “哎!我这就去。”陈广陵的妻子应了一声,抹了抹眼角,带着她儿子陈洛象最先离开了房间。 目送着这母子俩离开房间,站起身的卫燃将那床古琴抱起来放在了陶老爷子的一体身旁,仔细的取下了这古琴的第四根琴弦,将其对折之后,轻轻绑在了陶老爷子的手腕上。 额外将琴盒取来,仔细的清理掉里面的缓冲海绵又清理了残胶,卫燃将这盒子也放在了陶老爷子的脚下。 等到陈洛象和他妈妈将热水和寿衣取来,柳老先生却说道,“小杨同志,由你们来宣读一下陶老爷子的遗嘱吧,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 那三个穿着正装的年轻人里,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个客气的应承了一句,同时也和她的另外两个同伴一起,动作一致的将胸前挂着的胸牌翻到了正面,同时,那个小杨同志也戴上了一双白绸手套,接过了同伴递来的一沓文件。 “我先出去避一避?”卫燃适时的问道。 “留下来听听吧”柳老先生却将卫燃留了下来。 “下面由我宣读陶灿华同志生前遗嘱” 被镜头对准的小杨同志稍作停顿,朗声念道,“遵陶灿华同志生前遗嘱: 我叫陶灿华,生于1920年,今年满百岁,在立遗嘱时精神清醒,且有政府公证人员陪伴,由于年事已高时日无多,故立此遗嘱,表示我对身后事及财产的处理意愿。 一、逝后不停灵不摆宴不受任何人吊唁,遗体火化,骨灰由柳补拙同志负责安葬至祖坟,无需立碑、无需祭扫。 二、生前所有藏书及琴谱共计七书箱348册,全部赠予陈广陵同志。 三、生前旧藏斫琴木材总计47板,其中40板赠予柳补拙同志,7板赠予徒孙陈洛象同学。 四、生前所拥房产一套,无偿赠予卫燃同志,以答谢琴弦琴盒陪葬之恩,望念在一面之恩,念在幽泉有灵善待老宅。 五、另有存款148329.51元,用于支付公证费用及火化、运输等费用,所剩余额全部匿名捐赠至华夏儿童少年基金会。” 稍作停顿,宣读遗嘱的小杨同志继续说道,“此份遗嘱一式四份,经和平区公证处公正,内容真实合法有效,公证人杨萌萌、张子超、刘宁。” 等这女人一本正经的念完了遗嘱的全部内容,卫燃诧异的看向了对此似乎毫不意外的陈广陵一家以及柳老先生。 “陶老爷子之前给我打电话说,如果你愿意把琴盒送他当死后的长眠之椁,他就把这房子送给你算是偿还了这份恩情。” 陈广陵叹了口气解释道,“他还说,他小时候经常在这栋房子里用那床幽泉练习广陵散。 他真心希望你能收下这房子,有时间的时候就来这里,用幽泉弹一曲广陵散。” 又是一份守墓的工作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借着衣兜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钢笔,在四份遗嘱上分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房间里的柳老先生和陈洛象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柳老先生挥挥手说道,“洛象,侄媳妇,你们带着卫燃去隔壁休息休息吧,小杨同志,也麻烦你们了,我在隔壁房间准备了柚子叶水,去洗洗手吧。广陵,我们给陶老爷子换身衣服。” “我也留下来吧”卫燃开口说道,“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再给陶老爷子弹几次广陵散。” “也好,那就留下来吧。”柳老先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等其他人离开房间,卫燃重新坐在了琴桌边上,用那床少了一根弦的古琴幽泉,一遍遍的弹奏着一曲残缺的广陵散。 大半个小时的忙碌之后,柳老先生和陈广陵帮着陶老爷子擦干净了身体,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衫。原本放在床头的相册,也被收进了清空的琴盒里。 将抱着琴盒的工作交给柳老爷子,卫燃弯腰轻而易举的抱起了床上那个瘦高的老人,由陈广陵引着下楼,并最终送进了一辆似乎属于某殡仪馆的面包车里。 目送着柳老先生带着陈洛象跟着殡仪馆的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卫燃扭头看了眼院子里那颗不知名的大树,冬日的寒风中,一片金黄的叶子从树上打着旋飘落,最终落在了卫燃伸出的掌心里。 “原来是颗银杏树啊.”卫燃带着遗憾叹息了一声,将那片落叶也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本章完) 第1173章 小破楼里的尘封记忆 小洋楼的门口,陈广陵朝着妻子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朝着卫燃说道,“我们进去等洛象和柳老先生他们回来吧。” “也好” 卫燃点点头,跟着陈广陵转生走向了小洋楼,只留下陈广陵的妻子留在小院门口,忙着送别那三位公证处的工作人员。 “你肯定有很多事情想问吧?”陈广陵在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同时问道。 “确实” 卫燃轻轻拍了拍门框,跟着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尤其是陶老爷子怎么把这套房子送给我了,他没什么亲人徒弟之类的在了吗?” “他本来其实有想过送给柳老先生或者洛象的” 陈广陵倒是格外的坦诚,“柳老先生就别说了,他在扬州生活惯了,根本不会来这里,给他同样是个荒废。” “你们呢?”卫燃追问道,“这栋小楼地段这么好,就算卖出去也是一大笔钱吧?” “你会卖吗?”陈广陵直白的问道。 闻言,卫燃不由的哑然,那老爷子把这小楼托付给自己,还在遗嘱里特意说了看在一面之恩,看在幽泉有灵的面子上善待老宅,他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把这地方卖了,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缺钱。 “就算给我们,我们也不忍心卖出去。” 陈广陵指了指头顶,格外头疼的说道,“可你看看这小楼的状态,说它是驴粪球子外面光都是夸它了,想把这房子翻新一遍,估摸着少说了也得一两百万,就我那琴行,等攒够了一两百万,黄花菜都长毛了。” 说到这里,已经走上台阶的陈广陵停住了脚步,转身歉意的看着卫燃说道,“卫燃,我也不怕你笑话,把这宅子送给你其实是我的主意,不管是琴艺还是人品,你都让人放心,也只有你有能力照顾好这小院不至于糟践了,也算是圆了陶老爷子一直的遗憾。” “你就不怕我转手把它卖了?”卫燃微笑着问道。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陈广陵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无比的自信,“我也相信,你小子当初500万都不卖那床琴,如今和往后就更不会卖这栋小楼。” 闻言,卫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着对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出了刚刚问过的另一个问题,“陶老爷子没什么家人弟子了吗?” “唉!可别提了” 陈广陵摆摆手,带着卫燃钻进二楼的另一个房间,示意他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的老式红皮折叠椅子上,接着用明显不久前才买的电热水壶烧上两瓶矿泉水,又从塑料袋里翻出俩纸杯放上一小捏茶叶摆在桌上,这才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解释道,“陶老爷子在改开之前,是地方戏曲社的台柱子,改开之后他拉着一帮子人成立了戏班子去各地演出可是赚了不少钱。” 陈广陵指了指头顶,“那是陶老爷子最风光的时候,连这栋小楼都是他那时候花了大价钱求爷爷告奶奶才买回来的。 他当初还有个儿子和关门弟子,也都是他那戏班子的成员。他那儿子拉二胡更是一绝,找了个对象是唱京韵大鼓的,当时都上过广播电台表演呢。陶老爷子本来打算把这小楼重新装修装修,给他儿子结婚用的。” “那怎么” “要不说命呢” 陈广陵摇摇头,“先是戏班子仓库失火。陶老爷子为了救人把肺熏坏了,然后又是他那儿子和对象一起去外地演出路上发生了车祸,这两样都还没料理完,他那个当儿子养的亲传弟子眼瞅着戏班子要散架,竟然跟着南方一个卖洋垃圾的女老板一起出国不回来了。” “出国了?” “那时候都觉得国外好,削尖了脑袋瓜子往外跑呢。” 陈广陵起身端起热水壶给卫燃沏上茶,同时嘴里感慨的解释道,“陶老爷子当年多有本事的一个人呐,那斫琴弹琴的本事虽然是他家传的,但他那嗓子才叫一绝呢。后来嗓子哑了,家也没了,他这才又捡起了斫琴的手艺。 洛象他师傅柳老先生,说起来都有一小半的手艺是跟着陶老爷子学的呢。还有我家那琴行,我和洛象这么大那会儿,卖的上价儿的好琴可都是陶老爷子斫制的。” 陈广陵放下水壶重新坐下来再次叹了口气,“可惜了,打从戏班子和儿子徒弟相继死的死散的散,陶老爷子算是彻底一蹶不振了,每天就守着这小破楼儿斫琴弹琴,再后来他身子骨越来越差,这才被半个徒弟似的柳老爷子给接到南方去。” “他那关门儿徒弟就没回来过?”卫燃错愕的问道。 “连封信都没寄回来过,就更别提回来看看了。” 陈广陵摇了摇头,“那个白眼儿狼估计是特码投了敌了,说不准能是死在外面了。” “唉” 卫燃跟着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人生的五味,那位陶老爷子真算是尝了个遍。 “房子这事儿之前我们故意没和你打招呼,你不会怪我们吧?”陈广陵将话题扯了回来,歉意的问道。 “陈老师说哪的话”卫燃摆了摆手,自己当然不会怪他们,那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闻言,陈广陵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支和卫燃分了,点燃之后猛嘬了一口说道,“那就行,等下我们送你去酒店休息休息,之后再耽误你一两天把各种手续跑一下,以后这小楼就托付给你了。” 他这边话音未落,陈广陵的妻子便发来了消息,见状,陈广陵立刻拔了热水器的插头,带着卫燃下楼,锁了这小洋楼的院门之后,跟着陈广陵的妻子钻进了一辆网约车里。 “我们不等等洛象和柳老先生了?”卫燃关门之前问道。 “不等了,等下我们去酒店门口汇合。” 陈广陵的妻子解释道,“刚刚柳老先生来电话说,陶老爷子的遗体明天上午火化,我们过去最后看一眼,然后他就带着陶老爷子的骨灰走了。” 对方如此安排,卫燃自然不好说些什么,老老实实的任由他们两口子把自己安置在了相距不远的一座酒店里。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陈洛象已经搀扶着柳老先生在门口等着了。 一行人简单的沟通了几句,约定好了第二天的时间之后,这就各自回了房间。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有时间重新戴上戒指和手表,顺便给发来信息的穗穗拨了一通视频电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一番。 转天一早,卫燃离开酒店之前,特意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台禄来双反挂在了脖子上。 跟着柳老先生以及陈广陵一家分乘两辆车赶到殡仪馆的时候,陶老爷子的遗容已经经过了专业的整理和化妆,以至于看起来反倒比生前更加精神了一些。 “让我给他拍一张遗像吧”卫燃看着柳老先生请求道。 “也好,就麻烦你了。”特意换了一身黑色长衫的柳老先生点了点头,同意了卫燃的请求。 找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借来一把椅子,卫燃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给一脸安详的陶老爷子拍了一张遗像。 在哀伤的音乐中鞠躬送别了陶老爷子,这仅有的过来送别的五个人也陷入了沉默。 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漫长的等待过后,一包骨灰被工作人员送出来,又被柳老先生亲自装进了曾属于古琴幽泉的琴盒。 最后看了眼放在琴盒里的那本薄薄的相册,柳老先生叹了口气,缓缓扣上了盖子,接着又从他的包里取出一卷提前准备好的宣纸和一瓶浆糊,在陈洛象的帮助下,仔细的封住了这琴盒的盖子。 最后用一个青花琴囊将这琴盒装起来,柳老先生说道,“我这就带着洛象送陶师叔回他祖坟安葬,广陵,这边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卫燃,陶师叔的照片务必帮我也洗一张。” “放心吧柳先生”卫燃点点头做出了承诺。 目送着柳老先生抱着琴囊,在徒弟陈洛象的引领下钻进租来的车子里,卫燃三人对视了一眼,也钻进了昨晚临时租的另一辆车,离开这只有悲伤的殡仪馆。 即便有陈广陵的帮助,卫燃也用了足足两天的时间才跑完了各种手续,让那套小洋楼划在了自己的名下。 告别了原本想送自己去机场的陈广陵两口子,卫燃却并没有去机场,反而又打车返回了那座独栋小洋楼。 捅开小院的门锁,卫燃推门进院默默的打量着这栋几乎能算是文物的历史建筑。 这栋小楼本身占地面积倒是和卡班湖畔的那栋别墅大差不差,都能有四五百平米左右,只不过相比之下这个l形的院子明显要小了很多,满打满算也就两三百平米而已,而且还被那颗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以及银杏树后面的小花坛占了至少三分之一的面积。 剩下的楼前这两百来平米,却又被那些铁皮房子之类的占了一大半。不仅如此,在这小楼另外两个没有被院子环绕的面,虽然和围墙之间能有接近两米的距离,但却已经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垃圾。他甚至在别墅后面发现了几百块靠墙摆着,外面还盖着好几层塑料布的16眼儿蜂窝煤。 显然,这些蜂窝煤已经存在了很久,不但大多都已经在风吹雨打之下成了渣子,就连青砖地面和水泥墙面都被染黑了老大一片。 这一圈逛下来,他倒是注意到,这栋下楼除了地上的三层,似乎还有一层半地下的地下室。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一层地下室四周的窗子不但都被红砖水泥封的严严实实,而且就连一楼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他都没找到。 难不成填平了? 卫燃嘀咕了一句倒是没有多想,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楼梯来到了二楼转了一圈,除了昨天去过的那两个房间,这一层剩下的几间同样全都是空的。 继续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楼梯来到三楼,这一层的房间里倒是堆了不少的杂物,这其中有些落满了灰的八仙桌和配套的长凳、圆凳,也有摞在一起的樟木箱子,甚至还有些诸如大鼓之类的华夏传统乐器。 只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东西或多或少似乎都有曾经被焚烧过的痕迹。而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他还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合影。 在这张能有一米长的合影里,有二十来个身穿戏服画着各色脸谱的男男女女,周围还有一个个面带笑容抱拳致意的工作人员,而在合影的背后,似乎是个看起来颇为专业的戏台。 看尽长安繁花日啊 卫燃在叹息中关上了这个房间的房门,就像关上了被陶老爷子尘封许久不愿提及的一部分记忆一般。 搬开堆在楼梯上的一些杂物,卫燃颇为艰难的爬上了三层之上的阁楼。 这个灰尘积了恨不得三尺厚的阁楼里简直比三楼还乱,随意放着的几口樟木箱子有的甚至残存着曾经长了蘑菇的痕迹,尤其那几扇老虎窗,也都已经年久失修,随处可见漏雨的痕迹。 带着一身的灰尘下楼,卫燃也总算是真正理解了陈广陵为什么把这馅儿饼砸在自己头上——想修复这栋房子,恐怕不比当初修复卡班湖畔那座曾属于糖果公司的别墅要轻松多少。 换个更直白的说法,想让这小楼变得和周围那些洋气的咖啡馆差不多,恐怕需要一大笔钱。 显然,陈广陵这是自己养不起,索性把这房子找了个还算靠谱的有钱人家过继了。 所以别人眼里我也算有钱人了? 卫燃后知后觉的嘀咕了一句,可回过头来想想,好像还真的已经算是有钱人了,尤其这次回来,那趟让他肉疼的唬人专机恐怕也给自己这有钱人的标签加分了不少。 在这胡思乱想间,一辆轿车也缓缓停在了小院门口,片刻之后,随着车门开启,卫燃的老爸老妈也从里面钻了出来。 “你小子又坑人了?”都不等车门关上,卫燃的老妈便开口问道。 “我坑啥了?”原本正在出神的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刚刚在电话里说,又有人送了你一套小洋楼?” 卫燃老爹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院门口,“咋老有人送你小楼?你小子是不是贪污了什么?” “我一在毛子那边读博士的留学生,我能贪污啥?” 卫燃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这老两口确实是他喊过来的,但他喊爸妈过来可是为了帮忙的。 “那怎么送你这么这么” 卫燃老妈说到一半便改换了口风,一脸嫌弃的说道,“这小楼怎么看着这么破?你个傻小子怕不是被人骗了吧?不过这地段是真好。”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们还记得我从毛子那边带回来的那床古琴吧?” 卫燃招呼两人一边小楼里面走,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顺便,也带着他们楼上楼下的参观了一圈。 “也是个可怜的老人”听完了故事,参观完了小栋小楼,卫燃老爹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那位陶老爷子把这小楼托付给你,你打算怎么办?”卫燃老妈问出了更加现实的问题。 “住不住的放一边,好歹得修一修。” 卫燃指了指房顶,“刚刚你们也看见了,那几个老虎窗还有那个壁炉烟囱都漏雨了,而且地下室也被封死了,这院子里杂七杂八的垃圾也得清理清理。我这平时也不在国内,你们那旅行社反正也不忙,离着也不远,不如” “帮你修房子是吧?” 卫燃老妈看了看周围的那些小洋楼,痛快的打着包票,“也行,等下我就给你二舅打电话,看看他们那个施工队有没有时间,好歹先把垃圾清理了。” “三楼和阁楼里的那些家具和樟木箱子之类的还不能丢” 卫燃开口说道,“还得帮我租个仓库先在里面放着,那些都是陶老爷子的遗物,我得问问怎么处理才行。” “这还用你提醒?” 卫燃老妈说完便转移了话题,“穗穗那丫头什么时候回来?这再有大半个月可就过年了。” “这两天就能回来” 卫燃一边锁上院门一边答道,他这边忙活的同时,穗穗那边也已经和登门的洛塔尔谈妥了合作协议,按照昨晚上视频的时候说的,她再处理处理首尾也就回来了。 正因如此,卫燃也就不再来回折腾,老老实实的在家等着就是。 一边闲聊着各自的安排,卫燃自觉的坐进了轿车的驾驶位,先载着父母赶赴昨晚入住的酒店取了古琴幽泉并且退了房子,接着又把父母送到他们经营的旅行社门店。 不出意外,门店那个宣传用的大屏幕里,不但轮播着几年前卫燃第一次接受采访时的视频,甚至还有不久前自己参加穗穗组织的荒野生存邀请赛的全部内容。 在这旅行社门店里充当吉祥物似的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卫燃这才跟着下班的父母赶往高铁站。 只不过,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买了一张去首都的车票——穗穗不久前发来的消息,她们明天就回来了,他得去接机。 分道扬镳的赶到首都,穗穗在国内的合作伙伴也早早的将那辆面包车送了过来。 只不过,卫燃在接过车子之后,却并没有找一家酒店住下来,反而径直开往了郊区,并最终开进了隐藏在群山之间,专门用来取用运输车的那片桃林里。 如之前一样刨开门口的砾石小心的检查了一番,见那些安瓿没有破损,卫燃将这个加盖了铁皮顶的小院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这才咬紧牙关,忍受针扎一样的酷刑取出了运输车。 躺在碎石地上很是喘了几口气,疼出满身冷汗的卫燃这才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打开后排生活舱的舱门爬了进去。 “怎么在这?” 卫燃诧异的扫了眼生活舱桌子上摆着的罐头瓶,这瓶子里装的,全都是颗粒饱满的茉莉花种子,而这个罐头瓶,本来是放在那个防毒面具挎包里的。 一番嘀咕,卫燃也就没多想,打开根本没有上锁也没必要上锁的保险箱,接着又取出食盒,将记录着长冢让次凌辱虐待美国女飞行员罪行的胶卷,以及雨果虐杀长冢让次的胶卷取出来放进了保险箱,接着又从包里取出了用了两天时间办好的有关那栋小洋楼的各种证件手续一并放了进去。 难得取出来一次,卫燃索性钻进卫生间,坐在那个桑拿浴桶里好好蒸了蒸,随后换上干净衣服,躺在了那张和车厢固定在一起的单人床上。 这一夜,卫燃在这辆dt30运输车里睡的格外踏实。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他这才爬起来刷牙洗脸换衣服,将那个装有茉莉花种子的罐头瓶揣进兜里,忍着钻心的剧痛收起了运输车。 “以后杀了人是不是也可以丢进去.”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摇头晃脑的驱散了这个危险的想法,驾车离开这里赶赴机场。 他这边往机场开的同时,卫燃老妈也已经带着自己的几个同村同兄弟以及两车工人赶赴了那栋小洋楼,在门口象征性的撑起一道防尘网之后,大刀阔斧的开始了拆除铁皮房子清理垃圾,以及那些旧物的搬运工作。 在各有各的忙碌中,特意买了束花的卫燃也终于接到了仅仅两天没见的穗穗,以及跟着穗穗回来的卡坚卡姐妹和陆欣妲。让他意外的是,这次洛拉和她妹妹竟然没有跟过来。 “她们跟着隋馨走了,去她家过节。” 穗穗骑着行李箱用陆欣妲听不懂的俄语解释道,“本来我打算让陆欣妲的哥哥艾格也过来一起过年的,不过我听格列瓦说,艾格似乎被澳大利亚的辛普森一家邀请过去做客了。” “这小姑娘不知道?”卫燃同样用俄语回应道。 “我问过了,她和艾格根本就不过春节,上次过春节的时候她亲爸还在呢,那都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季马呢?他和玛雅今年不过来了?”卫燃推着行李箱一边走一边问道。 “他可没时间” 穗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咱们家里谈判合作的洛塔尔经过我的举荐,决定让季马试试做他们的运动产品广告代言人。 除此之外,季马接下来还要使用洛塔尔他们公司提供的极地滑雪装备,完成从我们去过的废弃劳改营到梅苏特先生落难地的穿越挑战。 当然,这一千来公里全程都是有后勤团队跟着的,而且最后会拍成一个以极地风景和野生动物为主题的纪录片。还有还有,负责拍摄的是时光电影制片厂。” 说完这个,穗穗却又换上了陆欣妲能听懂,但卡坚卡姐妹却听不太懂的汉语兴致勃勃的问道,“那位陶老爷子真的送了一套小楼给你?” 卫燃点了点头,带着她们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说道,“感觉和多米尼克先生差不多,可惜的是,陶老爷子可没有什么继承人。” “说起多米尼克” 穗穗仰头朝着卫燃说道,“富婆蔻姐儿准备来找咱们体验体验过春节,另外,有时间带我去看看那座小洋楼呗?” “蔻蔻要来?”卫燃想了想无所谓的说道,“来就来吧,反正姥姥家住得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那座小洋楼?” “肯定是先回家再说”穗穗想都不想的便做出了决定。 第1174章 地下室里的吊死鬼? 只在姥姥家老实了三天,卫燃便带着穗穗又搭乘高铁返回了首都,驾车赶往他辛苦找到的一家仍旧拥有暗房的照相馆,花了一笔小钱租了半天暗房,亲自将陶老爷子的遗像冲印了出来。 他们俩在忙着将遗像送到陈广陵家里履行承诺的同时,卡坚卡姐妹却早已经带着能给她们姐妹俩当翻译的陆欣妲自己去玩了。 最后和陈广陵父子以及视频电话另一头的柳老先生商议了一番陶老爷子的小破楼儿里遗留下来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理,卫燃和穗穗二人在陈广陵家蹭了一顿家常饭之后,立刻便马不停蹄的直奔津门。 “你知道那栋小楼值多少钱吗”半路上,穗穗一边划拉着平板电脑的屏幕一边问道。 “知道”负责开车的卫燃点了点头,“少说也得两三千万”。 “陈老师他们一家倒是真舍得” 穗穗格外佩服的说道,“这么一栋楼竟然愿意让给你,那位陶老爷子也真有魄力,竟然愿意把这么一栋楼送给你这么个之前只通过一次电话的人。” 卫燃笑了笑,“你再想想”。 “啥意思?”穗穗不明所以的问道。 “假设幽泉那床琴是陈老师的,当初陶老爷子出500万想买琴的时候,你觉得陈老师卖不卖?” “不卖是傻子”穗穗想都不想的答道,随后一脸谄媚的看向卫燃,“我意思不是说” “你还是别解释了” 卫燃没好气的摆摆手,“那琴别说放在陈老师那里,就算是给那位柳老先生,500万也足够打动他了。” “所以呢?” “矮子里面挑将军罢了” 卫燃笑了笑,“相比之下,我可能是最不可能出售那座小楼的,也是最可能有财力把那座小楼翻新一遍的,毕竟我连500万都看不上不是吗?更何况幽泉还在我的手里呢。” “你就吹吧!” 穗穗不知死活的调侃了一句,可紧接着便说道,“不管怎么说,至少陈老师和那位柳老先生没有起贪心,这就够难能可贵的了。” “这倒是实话” 卫燃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也稍稍提高了车速并且换了个话题,“不用接上卡坚卡姐妹还有陆欣妲了?” “不用” 穗穗格外放心的摆摆手,“让她们自己去玩吧,等后天蔻蔻过来的时候,再趁着去接机和她们汇合不迟。” 闻言,卫燃稍稍提高了车速,在一路的闲聊中,用了将近三个小时,总算将车子开到了那座小破楼的门口。 这才短短不过三天的功夫,这栋小楼附带的院子里私自搭建的那些铁皮房子已经拆除干净,原本堆积在院墙和小楼之间的那些杂物也都一一清理干净,使之看起来要干净宽敞了不少,至少能把车开进来了。 “你们俩可来了” 卫燃和穗穗刚刚推开车门,当初曾经跟着穗穗去因塔搭火炕的一位远房舅舅便立刻招呼了一声,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这屋里屋外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那些破桌子烂椅子樟木箱子也让你爸雇车拉走了。” “二舅,现在大家正忙什么了?”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安全帽和防尘口罩和防尘眼镜戴上问道。 “正在铲屋子里的墙皮呢” 这位带着施工队的二舅说话间将另一顶装有口罩和眼镜的安全帽递给了穗穗,随后指着外面的工人说道,“顺便把水电线路什么的一起改一下,走吧,我带你们去里面看看。” 闻言,卫燃和匆忙穿戴好防护装备的穗穗立刻跟着这位二舅走进小楼,同时也听着那二舅解释道,“这楼昨天我就找人帮忙看过了,主体是钢筋混凝土的结构,结实的很。” 闻言,卫燃伸手拍了拍已经铲掉了墙皮的墙壁,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那位二舅便继续说道,“年前我们争取把漏雨屋顶和窗户先简单的处理一下,进一步处理得等年后出了正月了,这种古建筑修复和新房不一样,规矩多着呢。 卫燃,你小子可得有个准备,这么一套小楼想弄的能住人估计得花不少钱,而且你得找专业的来,我们也就能做做力气活。” “先一步步的来吧” 卫燃模棱两可的回应道,接着便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二舅,你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找是找到了” 这位二舅颇有些头疼的说道,“和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言,卫燃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带领下,走进了一楼靠近厨房的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 和其余的房间一样,这个房间的墙皮已经被铲掉,地面上明显后铺的水磨石地砖也被撬开,露出了最原始的样子。 在这个疑似储存间的小房间最尽头靠墙的位置,裸露着些许钢筋的混凝土地面上,明显有门板大的一块,像打了个补丁一样,被红砖和水泥砌的严严实实。 在这块补丁的边角处,还被凿开了脸盆大的一块,凑近了往下看,这都往下凿了五六层砖竟然还没见底儿。 “我估摸着这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宝贝呢” 这位二舅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可问了,这里以前住的可都是有钱的主儿,这地下室里如果没有藏着什么宝贝,肯定不会砌的这么瓷实。” 说到这里,这位二舅示意卫燃和穗穗凑过来,“卫燃,等下你小子出面,就说请大家吃饭权当是提前拜年了,到时候我带着工人们去聚个餐,地方我都找好了。 你们俩就趁着这段时间,把地下室的窗户砸开,砸这小楼北边的那扇窗户,那里的砖糟的最严重最好动手。 我在那提前放了个化工桶,电镐什么的都在里面,用的时候可千万小心着点。地下室里面万一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俩就赶紧装车带走,剩下的我来处理。 要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也能加快进度,争取在小年之前把地下室也给拾掇出来。” 闻言,卫燃和明显已经上头的穗穗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位和自己的老妈是堂兄妹关系的舅舅终究还是站在自己和穗穗这边的,所以即便地下室里啥都没有,也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 痛快的同意了这位二舅的提议,卫燃带着一脸兴奋的穗穗,跟着这位二舅装模作样的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并在最后,按照二舅给的剧本,以请大家吃顿饭为由,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目送着二舅带着那些工人们搭乘两辆面包车离开,穗穗撒腿就往小楼的阴面跑。见状,卫燃摇了摇头,迈步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找到那个显眼的白色化工桶,卫燃发现,那位二舅不但给准备了电镐撬棍之类的工具,而且还提前顺过来个插线板。 “你不会是不会用吧?”穗穗见卫燃还不动手,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要不让我来?” “你去前面放哨去,顺便把小院的铁门关上。” 卫燃说着,已经将电镐顶在了封堵住地下室窗户的红砖上按下了启动键。 根本没费多大的力气,他便轻而易举的撬开了一条砖缝,并且借助这条缝隙一点点的扩大,最终将封堵这扇窗子的两层红砖全部拆了下来。 这扇地下室窗户宽不过一米,高也只有半米,木制的窗棱已经略显腐朽,但玻璃却仍旧坚挺的保持着完整。而在窗子里面,似乎还挂着类似百叶窗一样的东西。 一番观察,卫燃从化工桶里掏出一双挂胶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将那块带有花纹的长条玻璃取下来放在一边,随后用撬棍撬掉了烂糟糟的木头窗框。 轻轻撩起窗子里面那层软帘,当卫燃将二舅提前给准备的手电筒伸进地下室里的时候却愣了愣。 这个尘封的地下室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干燥,但里面的东西,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的多。 “穗穗” 卫燃朝着站在银杏树下东张西望一脸警惕的姑娘招呼了一声。 他这边话音未落,穗穗便一溜烟似的跑过来,探头探脑的问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先别进去”卫燃拦住快把脑袋伸进去的穗穗,“看看就行了,小心缺氧。” “这都是什么东西?” 穗穗往后缩了缩,目光也跟着卫燃手里举着的手电筒打出的光束来回移动着。 “那些好像是老式的印刷机” 卫燃用手电筒光的光束对准了这个半地下的房间靠墙摆着的那一溜四台落满了灰尘的机械说道,“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的办公室里就有一个类似的玩意儿,那时候我用的试卷都是用那破玩意儿印出来的。” “这里怎么这么多印刷机?”穗穗接过卫燃拿着的手电筒晃来晃去的观察着,但紧跟着,她便发出了一声惊叫,刚刚从卫燃手里拿来的手电筒,也打着转叮叮当当的掉进了地下室里。 “怎么了?” 卫燃见穗穗打着激灵就往后躲,一张小脸也变得惨白,立刻在提高警惕的同时,用身体挡住了穗穗。 “有人!那里面有人!好像是用绳子上吊的!”被吓坏了的穗穗堪称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卫燃的身后,却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第1175章 刀马旦王昭君? 用绳子上吊?在地下室里? 回过神来,早已见惯了生死的卫燃拉起被吓的脸色惨白的穗穗站起来往远处退了几步,随后拉开车门假意一阵翻找,借着手套箱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手电筒。 重新回到被撬开的地下室窗户边上,卫燃蹲下来打来手电筒,让昏黄的光束照了进去。 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便看到了吓到穗穗的东西。这东西乍一看确实吓人一跳,但其实却是一套看着格外华丽的京剧戏服。 这套戏服似乎由一个架子撑着,最外面是一条几乎透明的薄纱,里面则是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而那顶格外华丽的盔头上,那两根修长的翎子几乎贴着地下室的屋顶,猛一看还真像是有人在地下室里上吊了一样。 这个宽大的地下室里自然不止一套华丽又吓人的戏服,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几根由绿色铁皮柜子围着的承重柱之外,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一张张的办公桌,稍远点的位置,似乎还有些看不全轮廓的机械。 “里面有人上吊吗?”卫燃身后,穗穗躲在那颗银杏树的后面心惊胆颤的小声问道。 “没有,过来看看吧。”卫燃招了招手。 “是是什么东西?”穗穗扶着树干警惕的问道,却是根本不往前迈步子。 “一套戏服,还挺好看的。”卫燃说话间走向了穗穗,拉着她来到了窗子边。 小心翼翼的蹲下来侧着身往里快速瞅了一眼,穗穗立刻闭上了眼睛,随后又小心翼翼的睁开,见被光束笼罩的确实是一套戏服,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吊在房梁上了呢。” “你在这儿守着,我先下去把手电筒捡上来。”卫燃说完,根本不等穗穗同意,便将上半身探进了窗子里。 一番仔细的观察,他收回上半身,换成双腿先进去,扒着窗台跳了进去。 弯腰捡起刚刚被穗穗不小心摔下来的强光手电筒,卫燃在关掉手中那支铁皮手电筒的同时,借着将其揣进兜里的动作收回了金属本子。 把强光手电筒的调整到泛光模式,这间能有四五百平的地下室里绝大多数的东西也被照的纤毫毕现。 摸出打火机点燃试了试含氧量,见火苗没有熄灭,他这才收起打火机蹲下来,伸手拂开了地板上厚厚的一层灰尘。 出乎他的预料,这间如此宽敞的地下室,地板却并非砖石,反而是仍旧无比坚固的实木地板。 再看看头顶,这地下室的挑高少说能有三米,头顶更是安装着两排不知道是否还能用,但至少全都完整无缺的荧光灯管。 环顾四周,这地下室里还有四根能有一米见方的承重柱,这些承重柱全都被一个个的铁皮柜子围住。而在四根柱子的中间,便是那套穿在木头人身上最外面还罩着一层薄纱,仅仅露出两条翎子的华丽戏服。 明智的没有动那套戏服,卫燃谨慎的打开那些铁皮柜子的柜门,却发现这里面能找到的只有一沓沓早已发黄的白纸,以及一些早已褪色且黏连在一起的彩纸。 这些柜子里虽然没什么发现,但这地下室却有相邻的两边墙壁,各自贴墙摆着一排被帆布遮住,仅仅只露出下半部分的机械和桌子。 轻轻掀开油腻腻的帆布,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两边靠墙摆着的,竟然是一台台工作原理和缝纫机似乎有些类似的印刷机,以及一些他小时候还在乡村学校读书时,在老师办公室里看到过甚至帮老师打过下手的简易油印机。 只可惜,这些机器虽然保存的似乎还不错,但这一圈找下来,却依旧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 “你找到什么了吗?”将脑袋探进窗子里的穗穗压着嗓音问道。 “没有呢” 卫燃说着,看向了角落靠墙位置,那是一条贴墙往上的水泥台阶,台阶边缘有带雕花的木质扶手,但在台阶上方尽头,却被一块块红砖直上直下的垒砌起来,彻底堵住了这连通一楼和地下室唯一的出入口。 给这明显后期垒砌的红砖垛拍了张照片,卫燃转身看向这个水泥台阶最下一层靠着墙角的位置,这里孤零零的额外摆着唯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子。 看了眼身后的方向,见唯一被撬开的窗户已经被承重柱遮挡的严严实实,卫燃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接着又取出煤油打火机,揪出里面的棉团往锁眼里挤了几滴煤油。 稍作等待,他用手里的撬锁工具轻而易举的打开了这个看着很有年头的挂锁。 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的拉开柜门的时候却不由的眉头一跳! 这铁皮柜子的最下层,是两个能有三四升容量,带有磨砂口盖子的大号棕色玻璃罐子。 这俩看着格外厚实的玻璃罐子上,还用苍劲的毛笔字分别写着吓人的“氯酸钾”和“苦味酸”的字样。 万幸,这俩玻璃罐子都是空的。否则的话,一旦把它们混在一起,其爆炸威力绝对要比同体积的黑火药大得多。 再看这铁皮柜子的第二层,他却只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那是一支仍旧泛着油光的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和一把鬼子的二六式撅把转轮手枪! “要了命了.” 卫燃再次看了眼身后,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食盒,将那两支枪胡乱丢进去,随后立刻收了食盒。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在这个铁皮柜子里,还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首诗: 孤儿哭无泪,山鬼聚为燐。 古道麻衣客,空帏白发亲。 循陔犹有梦,负米竟无人。 忠孝家门事,何须问此身。 挠了挠头,早就把唐诗宋词还给老师的卫燃果断的再次掏出手机先拍了张照片,待确定这柜子里除了最上层还放着些红药水、纱布之类的东西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危险物品,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迈步走向了地下室中央位置那套穿在木头假人身上的戏服边上。 或许是在这幽暗的地下室里放了太久,这套戏服已经落满了灰尘,如果细看的话,最外面罩着的薄纱个别位置其实已经出现了些许的破损,那两根翎子也秃了毛,倒是里面的戏服,看起来仍旧雍容华丽。 转着圈观察了一番,卫燃小心翼翼的掀开薄纱,再次取出手机,给这套戏服拍了张照片顺手发给了仍在窗子外面等着的穗穗,同时一边往窗子的方向走一边大声招呼道,“穗穗,把刚刚那个照片给你姥爷发过去,他没事就喜欢看京剧,肯定能认出来那套戏服是谁穿的。” “里面有什么宝贝吗?”穗穗一边把照片发出去一边问道。 “没有” 卫燃故作遗憾的回应道,“这里好像是个小型印刷厂,除了那些机器,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把你拉上来?”穗穗将胳膊伸向了地下室里的卫燃。 “我怕把你拽下来”卫燃踮着脚将手电筒递给了穗穗,“往后退退,我自己上去。” 闻言,穗穗立刻接过手电筒让开位置,而卫燃也在一个助跑之后轻而易举的扒住了窗台,脚下用力蹬了两下,便顺着不过半米高的狭长窗子爬了出去。 “给二舅打电话吧” 泥猴子一样的卫燃一边拍打着全身各处沾染的尘土一边说道,“让他帮忙暂时把这扇窗户重新封死吧。” “我这就打电话”穗穗话音未落,却已经先一步拨给了自己的姥爷。 这爷孙俩一番沟通,穗穗挂掉了电话之后说道,“问出来了,我姥爷说,那套戏服好像是王昭君穿的,什么汉明妃里的刀马旦王昭君,他说他也不太确定。” 王昭君?那不女的吗? 莫名的,卫燃不由的想起来,当初陈广陵和自己说,陶老爷子年轻时可是地方戏曲团里的台柱子,难不成他唱的就是这个王昭君?应该不能吧? 就在他疑惑间,却听穗穗继续说道,“我姥爷说,让你多拍几张照片给他看看。” “这还拍什么呀” 卫燃说话间又麻溜的跳进了地下室,“我试试看能不能给它搬出来,搬家里好好看去。” 第1176章 卧槽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卫燃驾车拉着穗穗和一套华丽的行头离开了化身工地的小院,在导航的指引下,径直开往了白羊淀的姥姥家。 这一趟的路程绝对不算近,所以等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不但天都已经黑了,卡坚卡姐妹也早已经带着给她们充当翻译的陆欣妲提前坐在了饭桌上。 当然,相比这仨早就和两家老人混熟了的姑娘,在一个闲置的房间里,还多了十几口上锁贴着封条的樟木箱子,而在院子的一角,则摞着几张脏兮兮的八仙桌以及十几把太师椅,外加一张卫燃曾经用过的琴桌以及一张能有三米多长的条案。 这一堆桌椅是挑出来的没有被火烧过的,隔着几米远的另一边,还堆着更多的老式桌椅,那些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灼烧的痕迹。 卫燃原本想让父母帮忙找个仓库,但却没想到那两位把仓库安排在了姥姥家。 他更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自己的姥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木匠,等着年后出了正月,就帮着把那些被烧坏了的拆一拆看看能不能再拼出来几套完整的桌椅,顺便还能把本来就完好的翻新一遍。 一边闲聊,卫燃和穗穗也在四位老人的帮衬之下,将车里那套华丽的戏服给搬了出来。 一路颠簸,这套戏服倒是完好无损,反倒那个金属骨架的木头人已经散了架。 “姥爷,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卫燃用手撑着那个看着格外华丽的盔头问道。 “昭君盔,错不了。”周老爷子笃定的说道,“这用料可够扎实了,恐怕是个名角儿专用的盔头。” “这身衣服这料子也厚实”卫燃的姥爷韩老爷子也跟着说道,“这也是你从那个小洋楼里找到的?” “可不”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路的穗穗抢着答道。 “好好收着吧”周老爷子一番打量之后说道,“这东西弄不好是个老物件呢。” 说完这个,他便招呼道,“你们俩记得去看看那些皮箱。那里面有几个底都糟了。” 闻言,卫燃和穗穗立刻来了兴致,招呼着看热闹的卡坚卡姐妹以及陆欣妲帮忙,将这一套行头送进了一个空房间,随后一窝蜂似的簇拥着四位老人钻进了放有樟木箱子的房间。 显然,开盲盒的乐趣根本就不分国籍人种以及男女和老幼。只不过,这些箱子虽然都贴着封条,但那泛黄的封条条却只写着“灿华剧团”四个字而已。 用两个扳手轻而易举的掰开了第一个木头箱子上仅有酱豆腐大小的挂锁,穗穗立刻掀开了盖子。 只可惜,让卫燃颇为意外的是,这樟木箱子里面竟然还用钉子钉着一层略带锈迹的薄铁皮。这铁皮外面,还糊着一层80年代末的报纸。 至于这箱子里装着的,却是一件件叠的格外整齐,而且用白纸做分隔的戏服。 “第二箱”穗穗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闻言,卫燃立刻用手里两支扳手一橇,轻而易举的掰开了第二个挂锁。 等穗穗将同样里面钉着铁皮且糊着报纸的箱子盖掀开,这里面装的却是一双双厚底或者薄底儿的戏服靴子。 “不会全是这个吧?” 穗穗嘀咕了一句,在卫燃的帮助下一个挨着一个的掀开了这足足十几口箱子,却发现这些箱子里,有一半装的还真就全都是戏台上用的行头或者道具。 倒是剩下的那一半,装的却是伴奏用的二胡、唢呐、铜锣等等之类的传统京剧乐器。 毫无疑问,除了之前没见过这些玩意儿的卡坚卡姐妹和陆欣妲看哪个都觉得有意思,真正开盲盒开出快乐的恐怕也就四位老人。卫燃和穗穗嘛,他们俩对这些还真没多大的兴趣。 “怎么办?” 穗穗一脸失望的朝卫燃问道,她倒是没想着能从这些箱子里翻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至少眼前这些,唯一让她还有些兴趣打算当作收藏的,恐怕也就其中一口箱子里那些用纸盒单独装着的各种盔头罢了。 “还能怎么办” 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陈老师和柳老先生让咱们自行处理,我看就处理给姥姥姥爷算了,你看着吧,等不了几天咱们就能体验体验‘姥姥门前唱大戏’了。” “不是吧” 穗穗抽了抽嘴角,她可是知道,卫燃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只可惜,戏曲这东西,无论对于卫燃来说还是对于穗穗来说,吸引力实在是不大。 好歹这些东西到不至于浪费 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什么事儿忘了问的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和穗穗先后离开了这个仿佛“老人和老外的戏曲自选超市”的小房间,俩人合力先将那个三米多长的条案用抹布擦拭了一番并且搬进了房间,随后又将那个琴桌擦洗干净也搬了进去。 “我去高铁站接爸妈去”忙完了之后的卫燃指了指停在院子里的面包车,“顺便去洗洗车,你要跟着吗?” “我就不去了”穗穗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我刚刚吃多了,现在不想动。” 不去正好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驾驶着面包车便离开院子开往了高铁站的方向。 行至半途选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停下车子,卫燃推开车门往周围看了看,这才重新关上车门取出食盒,将那两支在小洋楼地下室里找到的手枪给拿了出来。 先拿起那支鬼子的26式转轮手枪,随着卫燃轻轻撅开枪管,弹巢中间的推弹杆也顶着抛壳钩,将弹巢里六颗略带锈迹的子弹给缓缓顶了出来。 一番观察,卫燃将这支手枪连同拆下来的子弹全都丢进了食盒,转而拿起了那支勃朗宁1906小手枪。 拆下小的可怜的弹匣,不出意外,这弹匣里同样压满了子弹。没敢怠慢,卫燃将弹匣丢进食盒里之后,轻轻拉动套筒退出了一颗油腻腻的子弹。 将这颗子弹也丢进食盒,他又前后打量了一番车子外面,直到确定没有人,这才看向手里的这支小手枪。 之所以让他如此的在意这把枪,主要还是因为这支小手枪实在是过于华丽了一些。 通体镀镍的材质,似乎是象牙材质的握把上,用金色的线条雕刻着一个似乎是穿着昭君戏服的人影,另一面的握把贴片中间位置,却严丝合缝的镶着一块略显变形以适应握把弧度的银元。 仅仅只凭这银元上雕刻的两株交叉的稻穗和中间“壹圆”的字样,他就知道,这应该是一枚袁大头。 而在并不算大的套筒上,还雕刻着两行娟秀的金色小字——怀抱琵琶别汉君,西风飒飒走胡尘。朝中甲士千千万,始信功劳在妇人。 翻来覆去的一番打量,卫燃失望的摇摇头,这只仍旧残存着些许油泥的小手枪上除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刻字之外,并没有透露出任何多余的信息。 不过,至少仅仅从这支手枪里就能看出来,当初使用它的,有很大可能是个女人,一个比较有钱的女人。 所以这支枪的主人其实是陶老爷子的姑姑,那个所谓的名角儿? 思来想去,卫燃将手里这支解除了危险的小手枪也丢进了食盒并且收回了金属本子。掏出一包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之后,踩下油门开往了高铁站的方向。 至于那座小洋楼地下室里的那些印刷机背后是否有什么故事,他确实好奇,但却没有那么好奇,这好不容易大过年的能休息休息,自然是先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就在他和穗穗打开地下室的第二天,带着施工队帮忙清理小破楼的二舅却再次打来了电话。 “卫燃,你有时间还得过来一趟。”电话里,那位二舅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盖的兴奋,“我又在这个小楼儿里发现了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都还没睡醒的卫燃睡眼惺忪的问道。 “电台,我好像找到了一个电台,就电影里的那种。” 电话里的二舅语气愈发的兴奋了一些,“今天我们拆隔断墙的时候发现了个被砖头砌死的大壁炉,那个电台就是在壁炉里发现的,还有根电线顺着烟囱伸到房顶上呢。” “啥?”卫燃顿时清醒了大半。 “一个电台”二舅愈发兴奋的说道,“藏的可好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中午之前就过去”卫燃说着已经翻身坐了起来。 “那行,我等着你。”电话另一头的二舅立刻说道。 挂断了电话,卫燃这次却并没有叫醒隔壁睡的正香的穗穗,只是和客厅里正在喝茶看新闻的四位老人打了声招呼,便驾车心急火燎的赶往了高铁站的方向。 一路折腾,等他搭乘着网约车赶到小楼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上午十一点呢。 “快和我来” 卫燃刚一下车,早就在门口等着的二舅便引着他往里面走,径直带他来到了一楼曾经客厅的位置,指着墙上多出来的一个足有一米五见方,半米多深的壁炉说道,“这是今天早晨工人拆这道后面加的墙的时候发现的,之前被砖砌死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才拆开。” “二舅,那个什么电台呢?”卫燃双手杵着膝盖一边打量这个大理石镶边的壁炉一边问道。 “里面,在里面呢。”二舅说着,已经将一支手电筒递给了卫燃,同时压低了声音问道,“昨天下午你和穗穗发现了什么宝贝没有?” “都在我姥姥家呢”卫燃如实答道,“过两天不忙了,你可以过去看看。” “那敢情好!”卫燃这二舅立刻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见状,卫燃也不解释,举着手电筒探头伸进了壁炉里,同时听着二舅在旁边解释道,“我安排工人上去看了,壁炉烟囱已经被水泥板盖起来了,一圈都抹了水泥封的死死的,这壁炉在咱们国内不实用,所以我就没拆开。你看见那个电台没有?” “这藏的可真隐蔽,你怎么发现的?” 整个人几乎都站在烟囱里的卫燃一边说着,已经踮着脚,伸手抽出了一块残存着大量烟炲的红砖,从里面抽出了一个带着铜皮包角的木头盒子。 这个木头盒子也就鞋盒大小,甚至还要更薄一些,但这分量却一点都不轻。 小心翼翼的屈膝钻出壁炉,二舅一边帮着卫燃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得意的解释道,“我们今天拆墙的时候,发现了一根藏在墙皮底下的电线,这顺着电线一路找,最后电线就伸到了烟囱里,我和你表哥在烟囱里又是一顿找这才发现这个暗格。卫燃,你快给我说说,这是不是电台?” “你之前打开看了吗?”卫燃端着那个木头匣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看过了呀,咋” “嗨!您别误会!” 卫燃赶紧解释道,“这万一真是以前打仗的时候藏起来的,保不齐就有个炸弹手榴弹什么的,终究还是小心点。” “这倒是”卫燃这二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卫燃已经走到小楼外面,将手里的木头匣子放在门口小平台的围墙上,又掏出块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手,随后掏出了一双丝绸手套戴上,这才缓缓打开了这个带有搭扣的木头匣子。 “这是电台吧?”二舅指着匣子里放着的一个电键问道,“这玩意儿不就是拍电报用的吗?” “还真是个电台” 卫燃挑了挑眉毛,如果描述的更准确一些,这就是个自己组装的电台,用这玩意儿确实能通联,但功率肯定不高。 换句话说,这个自制电台如果放在二战的时候,靠摩斯电码通联北平上海简直和玩儿一样,运气好的时候,估计联系广州都没问题。 但也就是二战的时候,那时候的天空上可没有现如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电磁信号和干扰。 眼前这个木头匣子放在今天,能靠拍电报的方式通联到白羊淀的姥姥家估计勉强还行,但再远点恐怕真就费劲了——干扰太多了。 “卫燃,这东西不会是地下党用的吧?”二舅眉开眼笑的问道,“就跟电视里演的那种一样。” “还真说不准” 卫燃靠着从红旗林场那学来的无线电知识将这个小木头匣子检查了一番,随后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这木头匣子的盖子上。 这上面镶着一面和盖子内沿几乎一样大的玻璃镜子,这镜子上的一侧,还固定着一张也就烟盒大的照片。 在这张黑白照片里,拍下的却是一个穿着被卫燃送回姥姥家的那套戏服摆着姿势的“昭君”。而在这张照片的右下角,还有“绮霞尚小雲”这样一个签名。 “奇霞尚小.这写的连笔字儿是啥呀?”卫燃的二舅凑过来问道。 “写的好像是尚小云吧?繁体字儿” 卫燃不太确定的猜测道,“还有,二舅,那个念绮,三声,不是奇。另外,我也不知道这个尚小云是谁。” “嗨!我这初中都没毕业的,五个里面能认出来仨就不错了。”二舅打着哈哈转移了尴尬,“这人谁啊?你这高材生给讲讲。” “我也不认识”卫燃说话间已经摸出了手机。 “我也搜搜”卫燃二舅同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用更加凌乱的连笔字在搜索页面上输入了“尚小云”三个字。 只不过,当卫燃和他不学无术的二舅各自手机上呈现出搜索结果的时候,这爷俩却齐刷刷的从嘴里蹦出了一句“卧槽!” 第1177章 藏起来的地下室 “这是明星签名照啊!” 小洋楼的门口,卫燃的二舅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两眼放光的盯着贴在小镜子上的照片,“大外甥,这张照片不得值.不对,这个木匣子电台会不会就是这个尚小云的?” “不可能” 卫燃果断的摇了摇头。 开玩笑呐,但凡这小楼曾经住过那么大的当红名角哪还轮得到他卫燃来这儿捡破烂儿?恐怕早就被冠以“尚小云故居”这样的头衔加以保护了。 “为啥不可能?”二舅下意识的追问道。 “哪个明星会把自己的签名照放在自己的木头匣子里呀?”卫燃反问道,“那得多臭美?” “你那个蛋多的毛子哥们儿准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反应过来的二舅插科打诨的开着玩笑说道。 “当我啥都没说” 卫燃咧咧嘴,“不过这位尚小云肯定不会像季马似的那么骚包,他也肯定不是这小楼最早的主人,当初住在这儿的是个女的,不是男的。”。 说完这句话,卫燃也总算想起来,他昨天就一直想问问穗穗的姥爷却死活想不起来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随着手机上查询出来的结果已经有了答案—京剧里的刀马旦王昭君,竟然还真是由男的唱的!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刻又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昨天带回去的那套昭君皮肤.啊不,那套昭君戏服,不会是这位名角尚小云的东西吧?! 念及于此,卫燃也顾不得和二舅解释了,“啪!”的一声扣上了木头匣子,加快语速问道,“二舅,这小楼儿还有哪些工作没做的?” “不多了” 说起正事儿,卫燃的这位和自己老妈是堂兄妹关系的二舅也不含糊,“今天一早就把屋顶漏水的地方找出来了,水电线路什么的能拆的也都拆了,那几个烂了的老虎窗也都已经临时用防水料和木头板封起来了。 眼下就剩下把拆了的窗子用板子封上再把拆下来的建筑垃圾清理出去了。 不过清理垃圾得天黑之后才行,白天车开不进来,我估计今天晚上就能干完。” 说到这里,这位二舅凑到卫燃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你们凿开的地下室窗户我已经带着你表哥连夜封死了,保证谁都进不去。” “这二舅能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一边用微信给对方转账一边说道,“二舅,我先带着这个电台找个人问问什么情况。您受累带着师傅们再忙一天,等下我让我爸从旅行社给大家定个酒店再整两桌菜,等忙完了,您带着师傅们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再休息休息。 另外,我刚刚给你转了两万块钱,您给大家分一分就当个封口费,这个是工钱之外的。” “这不用,你这.” “听我的,二舅。”卫燃拦住对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这些发现可千万让大家管住了嘴。” 见卫燃不像开玩笑,而且自己手里的手机也确实收到了卫燃转过来的这笔钱,本就已经把工人提前支开的二舅也跟着认真起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外甥你就放一百心,谁要是给你说出去,我让你表哥把他的屎打出来!” “那就这样,我带着这个先走。” 卫燃说话间拎着那个木头匣子,转身钻进了车子里,一溜烟的开出了这片算是景区的街道。 直到那栋小楼被周围的行道树和建筑彻底挡住,他这才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匆忙停好了车子之后将电话拨给了穗穗。 “咋了?”电话接通之后,另一头儿的穗穗带着睡意问道,“吃早饭了?” “都快吃午饭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提醒了一句,这姑娘昨晚上和卡坚卡姐妹以及陆欣妲打了大半宿的排位,这个时候能睡醒才怪呢。 “我再睡会.”穗穗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恐怕没法睡了”卫燃清了清嗓子,将刚刚的发现说了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穗穗才意识到他竟然根本不在隔壁的房间里。 “总之,你可把咱们昨天带回去的那套行头看好了。” 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提醒道,“那套行头说不定真是那位名角儿的东西呢,可千万别弄坏了。” “我这就把它搬到你房间里锁起来!”困意全无的穗穗说话间已经翻身下床。 “给姥姥姥爷们也提个醒”卫燃最后嘱咐道,“要不然这大过年的,家里都成了景点了。” “放心放心!”穗穗满口答应下来,转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不一定能回去”卫燃含糊不清的说道,“具体的等晚上再说吧。” “明天还要去机场接富婆儿呢”穗穗提醒道。 “晚上我说不定先赶过去找个酒店住着了” 三言两语和穗穗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卫燃挂断电话之后,立刻拨给了陈洛象。 以这个便宜小师弟为途径分别找陈广陵和柳老先生一番询问,卫燃惊讶的得知,已经过世的陶老爷子当初无论在戏剧团里还是他自己弄的戏班子里,最擅长的就是刀马旦,而在刀马旦里最擅长的,便是汉明妃这出儿戏里的王昭君! 挂掉电话,当他再次打开手里这个木头匣子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根据这些天从各处得到的碎片化信息,渐渐拼凑出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形象。 那座小楼儿最初的主人是个女人,她不但是陶老爷子的姑姑,而且还是当时她那个时代至少在津门人尽皆知的“娱乐圈名人”。 她不但有钱有背景住得起那样一栋豪宅,而且内心一定是个王昭君一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这一点,从那支小手枪套筒上的刻字就能看出一二。 另一方面,她极有可能是同时代的戏剧名角儿尚小云的忠实粉丝。 所以她有尚小云的签名照片,所以她用来防身的小手枪握把上有偶像的剪影雕刻。 甚至她在套筒上刻下了偶像最拿手的一出戏里,她最喜欢的一句戏文,并且极有可能通过自己的途径,求得了偶像演出时穿的戏服。 而这一切,或许是真实的她,但却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她。 在阳光无法照到的阴影里,这个女人藏匿着一部在当时绝对算得上危险的电台,甚至极为大胆的,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隐藏了一个小型的印刷厂。 而给予她动力的,或许便是那张来自偶像的签名照。 所以每当她用这部拼装的简陋电台收发电报时,她会不会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再看一眼偶像的照片呢? 她通过这部简陋的电台发出了什么样的消息,又接收到了怎样的消息?和她通过摩斯电码通联的人到底是来自金陵、山城又或者那座革命圣地延安呢? 地下室里那些落灰了许久的印刷机和油印机,曾经偷偷印在纸上的文章又在传递着怎样的思想? 更让他好奇的是,已故的陶老爷子,在那段谜一样的历史里又曾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在这越来越多的好奇心驱使下,卫燃也一点点的将那张仅仅只把最上面两个角黏在镜子上的照片轻轻掀了起来。只可惜,这张照片的背面却并没有写下任何的文字。 见状,卫燃倒也算不上失望,只是缓缓扣上了盖子将其放在副驾驶的位置,随后在导航的帮助下,将车子开进距离最近的一座建材城。 东一家西一家的采购了一车的东西,他又驱车找了一家距离那栋小洋楼不远的酒店开了个房间,一番检查之后先给自家老爹发了几条消息,随后定好了闹钟倒头就睡。 当他被铃声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微信里也收到了老爹发来的,已经安排工人去酒店的消息。 给老爹回了一条信息,卫燃退了房间,驾车出门随便找了家苍蝇馆填饱了肚子,这才又赶回了那座小洋楼。 相比于白天时不时的便有游客或者观光马车从门口路过,夜晚的这条街道要安静了许多,沿途偶尔几个亮着灯小楼,要么是仍在营业的餐饮场所,要么就真的是住在那些小楼里的土豪。 打开上锁的铁门之后,将车子也开了进去,卫燃又将小院的铁门锁上,随后又打开了上锁的木门,将这小院和已经拆成了毛坯房状态的小楼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 直到确定这里没有人,卫燃这才回到车里,换上一身在建材市场买来的山寨迷彩服,一手拎着同样在建材市场买的充电式照明灯,一手拎着一根撬棍绕到了小院北侧,轻而易举的将堵住那扇窗户的砖墙重新拆开。 趁着给地下室通风换气的功夫,卫燃却又回到车里,将采购来的各种东西一一拎到了地下室的窗边。 先将一架折叠的铝合金梯子顺着窗子送进去,卫燃跳进地下室之后,又踩着梯子将各种东西都搬进了地下室。 重新顺着窗子爬出来,他又用两个铁锹杆将提前买好的一块厚实帆布撑在墙上挡住了窗子,同时却又在窗边放了两台电风扇并且用小楼里顺出来的插线板提供了电源。 再次爬进地下室,并且顺手开启了两台用来帮窗子换气的电风扇,卫燃又将采购来的各种磁吸式充电照明灯放在各处,将这个足有四五百平的半地下空间照的亮如白昼。 接下来,他却从拎下来的各种东西里挑出了一把大号拖把,接着又拿出了两个安检用的手持式金属探测器。 将这俩探测器用捆扎带绑在t形拖把的横杆上,卫燃接下来却背起了那个农用的电动喷雾器。 戴上口罩和防尘眼镜,卫燃开启了喷雾器的开关之后,先给这个满是尘土的地下室喷了一层抑制尘土的水雾。 紧接着,他又开启了那两个绑在拖把上的金属探测器,用手拽着拖把,贴着墙边一点点往里绕起了圈子。时不时的,他甚至还会拆下那俩探测器,用一起买来的一个大号塑料盆和喷雾器里剩下的水洗一洗拖把头。 在他的一趟趟的折返中,这满是灰尘的地下室也渐渐变的愈发干净,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自始至终,那俩金属探测器除了碰到那些铁皮柜子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应该啊.”像个大冤种似的卫燃在将整个地下室都拖洗了一遍之后皱起了眉头。 按他的猜测,这座小楼里既然藏下了这么多的东西,那么极有可能还会藏着其他的东西。 而他之所以如此判断,原因无非一条——这座地下室看似堵死了周围的窗子,但却根本不具备任何的隐蔽性。 都不说他这个在红旗林场进修过的,即便是穗穗过来,她但凡去周围的那些小洋楼看一眼,都会轻而易举的猜测出这栋小楼同样有地下室。 也正因如此,几乎可以肯定,周围的这些印刷机最开始绝对不是摆在这里的。 拽过来一把刚刚已经擦干净的椅子坐下来稍微喘了口气,卫燃打开了刚刚拎下来的两个大功率电暖扇,随后拿起一把橡胶锤,给锤子柄绑上一根pvc管,再一次在地下室里一边兜着圈子,一边敲击着地板。 让他失望的是,又一圈下来之后,他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难不成在院子里?不应该啊 卫燃丢掉手里的长柄锤子,一番环顾之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铁皮柜子上。 那些绕着承重柱的不用考虑,但挨着台阶的那个却引起了卫燃的注意。 一番仔细的观察,他先将里面那俩吓人的玻璃罐子以及那些早已过期的药品取出来放在一张桌子上,接着将这铁皮柜子小心翼翼的移开。 可惜,这铁皮柜子下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常。 “难不成真在院子下面?”卫燃环顾四周,认真寻找着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很快,他便再次有了新的目标。这次被他盯上的,是原本用来连通一楼和地下室的水泥台阶。 从金属本子里取出剪线钳,卫燃轻轻敲了敲这道水泥台阶的侧面,厚重沉闷的声音也暗示着里面完全是实心的。 不死心的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轻轻敲击,当敲击点接近这台阶最末端靠墙不到一米远的时候,敲击声却格外突兀的变得空洞了许多! 再次敲了敲,卫燃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收起剪线钳,一溜烟的跑回窗边,翻出了一把一字螺丝刀,接着又解下了橡胶锤上的pvc管。 爬回原位,卫燃再次敲了敲先确定了大概的范围,随后一手拿着橡胶锤一手拿着螺丝刀开始了敲击。 很快,水泥墙面便被砸开露出了里面的红砖。贴着红砖和水泥墙壳用撬棍一番暴力拆除,这墙面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高不过一米二,宽不过七八十厘米,被红砖封死的长方形区域。 用撬棍沿着砖缝一番撬动,很快便有一块砖开始松动。小心翼翼的抽出这块砖,另一面果真是空的! 有了这个突破口,卫燃可谓越拆越快,根本不到半个小时,便将这个小门拆了出来。 这个封死的小门里面空间并不算大,或者更形象的形容,更像一个下水道的井口,那个仅容一人上下的正方形洞口黑乎乎的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墙壁上还有一个个锈迹斑斑的攀爬扶手。 摸出两个比麻将块大不了多少的磁吸小灯用绳子拴好一点点的垂下去,随着这井口被照亮,卫燃能看到的,却只有一条不足一米宽,横线延伸出去的通道。 还真是在院子下面? 卫燃在辨认出来这条通道的朝向之后,反倒愈发奇怪,当初是谁建造了这么一栋小楼。 压下心头的疑惑,卫燃耐心的等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才戴上挂胶劳动手套,举着一支强光手电筒,带着一兜子磁吸小灯,顺着锈迹斑斑的扶手小心的爬了下去。 真正站在这条不足一米宽,高度不到两米,但却似乎是用混凝土浇筑出来的狭窄通道里,他立刻便注意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首先,在左侧的墙壁上,安装着不少铸铁的灯架,其上不但挂着一盏盏锈迹斑斑的煤油灯,而且还搭着两条明显后加上去的电线,这两条电线每隔一个灯架,还会接出来一盏白炽灯。 其次,在另一侧的混凝土墙壁上,还依稀可辨绘制着一副“最后的晚餐”。 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打火机点燃,卫燃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举着打火机,一路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忘将一个个磁吸小灯开启之后摆在地面上。 当他来到这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正前方的混凝土墙壁上绘制了一副耶稣受难像。但在这受难像上,却用朱红色的苍劲大字写着一句话: 余誓以至诚参加抗日杀奸团,今后愿在组织领导下积极工作,服从指挥并绝对保守秘密。如有违犯,愿接受最严厉的制裁。 抗日杀奸团? 卫燃挑了挑眉毛,最终将目光和手电筒的光束全部移动到左手边的墙壁上,这里有个一米五宽的上锁铁门。朱红色的铁门上,还牢牢的贴着一张1945年8月10日出版的《新华日报》号外《接受波茨坦宣言日本无条件投降》! 抬头看了看触手可及的头顶,又看了看下来的地方和目前所在位置的距离,卫燃一番估测之后,已经愈发肯定自己目前就在小院的正下方。 最后看了眼依旧可以稳定燃烧的打火机,卫燃将其收起来之后,换上剪线钳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铁门上几乎锈烂了的挂锁。 缓缓拉开铁门使其挡住那幅耶稣受难像和盖住它的朱红大字,卫燃手里的手电筒打出的光束,也照亮了这个不足40平米,挑高却有三米的地下空间。 这个残存着墙纸的小空间虽然还算干燥,但挂满了相框的墙壁上却难免到处都是霉斑。 那条在通道里贴着灯架延伸进来的电线,也在连接了墙上两个白炽灯的灯泡之后走到了尽头。 扫了眼墙角一个似乎是换气孔的圆洞,卫燃将注意力放在了墙上挂着的那些足有七十多厘米高小半米宽的相框上。 当雪亮的光束打上去,即便隔着相框上污浊的玻璃,卫燃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相框里大多都是以一个漂亮女人为主角的海报。 在这些海报上,这个女人有时候穿着旗袍手拿团扇,有时候穿着极具时代感的华丽洋装,还有的照片里,则是马裤和长靴以及修身的马甲。 而在这些不同风格的照片海报里,还掺杂了几个穿着昭君戏服,似乎是那位名角儿尚小云的“定妆照”。 一张张的看下来,卫燃也渐渐发现,那些疑似“尚小云定妆照”的照片,拍摄的背景似乎都是外面那个半地下的地下室,而且照片上也没有任何的文字,或者说,那就是单纯的大照片而非海报。 而那个女人的各式海报上,仍隐约可辨大多写着诸如“七重天”又或者“美香小姐”这样的字样。 所以当时的名角儿尚小云其实经常来这个小楼?那么这个美香小姐又是谁?陶老爷子的姑姑? 在这胡乱的猜测中,卫燃手里拿着的手电筒所打出的光束,最终停留在了房间尽头并排摆放的两个长条板凳上架着的那口樟木箱子上。 这口铜皮包角的箱子并没有上锁,甚至盖子都没有盖严实。也正因如此,卫燃在一进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里从箱子里隐约伸出来的几个不同颜色的布卷。 “吱呀”一声掀开满是灰尘和霉斑的盖子,卫燃却是心头一跳。 这个一米多长半米见方的箱子里可着实放着不少东西,除了那三个分别是红色、白色和绿色的长条布卷,这箱子里还有几个瓷碗,里面各自装着些不同口径和长短的子弹。 而在这瓷碗旁边的一个木头盒子里,则摆着一支支的手枪。 这些手枪几乎全是各式的撸子,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体型小巧便于携带的款式,根本没有像盒子炮那样的大块头。 除了这些,在这口箱子里还有三个摞在一起的木头托盘,这个托盘被分成了一个个的细长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躺着一枚挨着一枚的银元。 掏出一双橡胶手套戴好,卫燃小心翼翼的将其中一个白色的布卷取出来,轻轻解开上面系着的布条将其展开之后,便在似有若无的油泥味道中,看到了一支略带锈迹的恩菲尔德步枪! 将这支枪重新卷起来放归原位,卫燃又拿起了那个红色的布卷打开,这里面装的,是一支中正式步枪。 重新收好抽出最后一个绿色的布卷,这里面包着的,却是一支鬼子的四四式步骑枪。 这特么可咋处理. 卫燃又看了看箱子里的那些小手枪,一时间却是犯了难。 第1178章 名妓美香 被隐藏的地下室里,卫燃将手里这支油腻腻的四四式步骑枪也重新卷好放回了樟木箱子,迈步走向了墙上那俩直径能有饭盆大小的通气孔边上。 打开手机拍照的闪光灯常亮模式伸进去拍了几张照片,卫燃划拉着屏幕检查了一番,却发现这个斜着往上的通气孔最上边,已经被严严实实的堵死了。 大约的估测了一番,卫燃这才转身离开这间隐蔽的地下室,顺手用坏掉的挂锁别上了那扇贴着喜报的铁门。 攀着锈迹斑斑的钢筋扶手回到宽敞的半地下室,卫燃沿着窗边的铝合金梯子爬出去之后,从车里又抬下来一袋水泥和一袋沙子,以及一个塑料盆和一大桶矿泉水一趟趟的送了进去。 将沙子和水泥混合好了浇上水一番搅拌,卫燃凭着他当初在因塔跟着舅舅们搭土炕时候学来的那点半吊子手艺,将拆开的小门用拆下来的砖头重新垒上,接着又将原本装武器的铁皮柜子吭哧吭哧的搬过来将其挡的严严实实。 他当然不是打算偷偷藏着那些仍旧有杀伤力的破铜烂铁,他又不缺武器,在这里生活,也根本就用不上武器,那些东西终究是要上交的。 但眼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可不想大过年的都不消停。更何况,就算是要上交,他也要先弄明白了当初这里发生了什么才行。 “抗日杀奸团啊.” 卫燃一边念叨着一边把用剩下的水泥顺着窗户送出去,接着又把用来通风换气的电风扇丢进地下室,这才用他那稀烂的手艺封死了刚刚打开的窗子。 脱掉身上满是灰尘的山寨迷彩服换上车里的干净衣服,卫燃扯掉了电源线之后,举着个手电筒,按照回忆在院子里一步步的走着。 一番丈量,他最终停在了小楼墙壁和院墙中间发现了异常。当初,这里曾经堆满了各种垃圾杂物。 现如今虽然垃圾已经被二舅带着工人们清理干净了,但也清理出来一个长条形的花坛。 这花坛周围砌着一圈形状并不规则,但每一个都能有西瓜大小的鹅卵石。花坛里面,除了铺着的一块块白色的鹅卵石之外,还能看到两个分布其间的石灯。 这俩石灯都是八角亭的造型,每一个的底座直径和高度都能超过半米,而且八个立面全都镂雕着大量的孔洞。 双手攥住其中一个石凳的八角顶盖,卫燃用力试了试便果断选择了放弃,这玩意靠他自己根本就搬不动,但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俩换气孔恐怕就藏在这石灯里。 而如此精巧的设计,也让他愈发好奇这栋小楼背后的历史和早已被岁月湮没的故事。 打开反锁的铁门,卫燃看了眼外墙上那块“一般保护等级”的历史风貌建筑公示牌暗暗摇了摇头,他虽然把收拾这小破楼的工作交给了父母,但前几天却也听二舅和老妈各自曾经提及过,为了能翻修这座破房子跑手续有多麻烦之类的抱怨。 既然是“一般保护”,是不是说,即便官方,很可能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苦思无果,卫燃在夜色中将车子开了出来,重新锁好了锈迹斑斑的铁门之后,连夜驾车直奔首都。 转眼第二天上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勉强休息了几个小时的卫燃驾驶着刚刚洗过的车子赶到了机场,汇合了以穗穗为首的四位姑娘,在周围人掺杂着羡慕的异样目光中走向了接机口。 “昨晚查到什么了?”直到在接机口附近的休息区坐下,睡眼惺忪的穗穗这才倚着卫燃的肩膀打着哈欠问道。 “啥都没查到”卫燃遗憾的摇摇头,他不但啥都没查到,反而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了。 闻言,穗穗打了个哈欠,“没查到就没查到吧,那小楼等翻修好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正在走神的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 “拿来住还是就那么放着?” 被困意笼罩的穗穗总算清醒了一些,“如果拿来住的话,就得找个设计师好好设计设计了。” “你想住在那?”卫燃笑着问道。 “你还想一辈子住在喀山?早晚不还得回来?” 穗穗反问道,“要是能住在那个小洋楼里,可比住沧洲方便多了。咱们这都回来几天了都没去过一趟呢,早知道我当初就不那么上心的帮忙盯着装修了。” “等我调查清楚那座小楼里发生了什么再决定吧”卫燃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在闲聊中没有等待多久,富婆蔻蔻便带着她的印第安管家,推着一车的行李箱走了出来。 “虽虽!”蔻蔻离着老远便热情的喊了一声。 “蔻蔻!”穗穗也立刻回应了一声。 等这俩明明语言不通,但关系却极好的富婆靠着卡坚卡姐妹的翻译打够了招呼,卫燃这才带着她们直奔停车场钻进了车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卫燃除了给这些每天专注于吃喝玩乐逛景点的姑娘们充当司机,其余的精力也全都放在了寻找和那栋小楼有关的线索上,甚至还不忘求助了才从澳大利亚的辛普森家回来的夏漱石。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距离除夕夜还剩下最后三天,卫燃已经带着姑娘们快把首都景点逛遍了,正准备第二天回姥姥家的时候,夏漱石也在这天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发来了一张照片,并且紧接着便一遍遍的打来了电话。 坐在沙发上的卫燃和正骑在自己腿上锻炼身体的穗穗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后者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向了洗手间,卫燃也终于舍得抄起一直在响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你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电话刚一接通,单身狗夏漱石便格外天真的抱怨道,紧跟着不等卫燃回答便又急匆匆的问道,“你看到我刚刚给你发的照片了吗?有关那栋小楼的。” “我看看” 卫燃说着故意打了个哈欠,开启免提和录音之后点开了夏漱石发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拍摄的是一张带有十字折痕的老海报,海报上是个穿着旗袍手拿小扇,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的漂亮女人。 这张卫燃曾在那间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见过的海报上,还清晰的写着“美香小姐亲临,七重天交谊舞会!”的字样。 “1930年冬天,名角尚小云丧妻,当时外界传闻有三个女人最有可能成为他的新妻子。” 夏漱石稍作停顿之后说道,“一位是华夏最早的京剧女演员雪艳琴,一位据说是个清朝格格。最后一位是天津当时的名妓美香,也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这个我知道” 卫燃开口回应道,“几天前就在网上查到过了,我看到的资料说,这位卖艺不卖身的名妓美香不但能歌善舞,而且就连长相都和尚小云特别像,最重要的是,只要有尚小云的演出她就会去看。 但是我看到的公开资料上也提及过,最后这三位都没和尚小云在一起,最后嫁给他的是梅兰芳的侄女。” “确实是这样”电话另一头的夏漱石得意的说道,“接下来我就说点你不知道的。” 说到这里,夏漱石清了清嗓子,略带得意的说道,“据我调查到的线索,这位爱慕尚小云的美香小姐姓陶,和张少帅算是老乡。 她不但会津门大鼓和京剧昆曲,还会弹钢琴,交谊舞跳的也非常好,甚至还会讲德语、英语和日语。 另一方面,这位美香小姐虽然卖艺不卖身,但仅仅只是找她闲聊一个小时就要50块大洋,而且还要提前预约。” “多少?”卫燃愣了愣,“就单聊天儿?” “可不,就这还得看客人身份呢,要是大字儿都不识几个的土老帽,这位美香小姐就算是有钱都不接待。” 夏漱石感叹道,“按照现在的货币价值来算,差不多相当于一个钟儿就两千块,而且还只是聊聊天儿。” “你这从哪找到的线索?”卫燃愈发的好奇。 “津门名士叶庸方在1933年创刊的《风月画报》,内容以记叙平津沪三地妓女、舞女、女招待的生活为主。” 夏漱石愈发的得意,“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总算在一份风月画报上找到了这位名妓美香的只言片语。” “上面还说别的了吗?”卫燃追问道。 “只传闻说这位名妓美香在英租界经营着一家叙情书寓” 夏漱石顿了顿继续说道,“就这些了,1937年津门沦陷之后,风月画报就停刊了,所以恐怕很难从这份买春指南上找线索了。 兄弟,我怀疑你前两天给我显摆的那栋小楼儿说不定就是那位名妓经营的叙情书寓。” “正经历史档案上有关于那栋小楼的记载吗?”卫燃自动忽略了对方的调侃继续问道。 “这个倒是有” 夏漱石说道,“根据我找到的历史档案记载,你那栋楼是1920年,一个贩运鸦片的英国传教士修建的,不过这栋房子在1930年就被出售了,买下房子的好像是张少帅的一个副官。” “张少帅的一个副官?”卫燃皱起了眉头,“你从哪找到的线索?” “创办瑞隆洋行的英国商人戴维斯” 夏漱石继续说道,“这个戴维斯在当时很有名,他爹是八国联军侵华的士兵,他自己也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 高星桥修建劝业场的时候资金短缺,都是他做中介,像麦加利银行借了50万这才盖起来。 这个戴维斯不但做股票外汇的生意,而且专门为当时的螨清遗老和军阀地主之类的在英租界代买房产来赚取佣金。 那栋房子,就是他帮着那位副官买下来的,或者是以那位副官的名义帮别人买下来的,我怀疑真正的买家或许就是那位美香小姐。” 说到这里,夏漱石用力喘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刚刚说的这些,是在这个戴维斯创建的瑞隆洋行留下的一份交易档案里查到的。当初解放津门的时候,这些资料都相对完整的保留下来了。” 这次,夏漱石根本不等卫燃追问便补充道,“当然,档案里提到的并不多,只有几行字,大概记录着哪年哪月帮谁交易房产获利佣金多少这样的只言片语。” 看了眼裹着浴巾从洗手间里出来重新坐在自己腿上的穗穗,卫燃抱住对方的同时神色如常的追问道,“你还查到什么了?” “最后一条线索”夏漱石开口说道,“这一条是我让禽兽帮忙找出来的。” “你倒是说啊” 卫燃催促完夏漱石,还不忘和穗穗亲了一口。 电话另一头的夏漱石可不知道卫燃在忙什么,只是发来了一张图片之后说道,“接下来是建国之后了,这套房子在67年的时候分配给了一家国营单位当职工宿舍,79年春天,这套房子偿还给了一个叫做‘杨盼宜’的女人。 但是在当年秋天,这栋房子的房主就被一个叫做‘曹秋实’的女人给继承了,这个叫曹秋实的女人是杨盼宜的干女儿。 然后是1984年,这栋房子的主人又变成了一个叫做陶灿华的男人,他和曹秋实是夫妻关系。 从这往后,这栋房子的产权再次发生变化,就是不久之前通过无偿赠予的方式到了你的手上了。” “等等” 卫燃叫住了夏漱石,同时也叫停了正在挑逗自己的穗穗,“你刚刚说,在建国之后到我接手这栋房子之前,它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交易过,全都是通过继承的方式来改变产权人的?” “没错” 夏漱石答道,“这是禽兽帮我查到的,刚刚我已经把他当时和我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你了。” “有那位杨盼宜和曹秋实的信息吗?”卫燃追问道。 “杨盼宜在建国后是从津门当地一家被服厂的食堂工人岗位退休的,这位老人直到83岁才去世。” 夏漱石早有准备的答道,“那位曹秋实,根据查到的记录,最早曾是津门当地一家电影院的售票员,她在这份工作上一直工作到了1981年退休,遗憾的是,她在84年就去世了。” “还有什么信息吗?”卫燃追问道。 “就这些了,不过有关这栋房子的记载这么详细也是挺让我意外的。” 夏漱石邀功似的说道,“当然,你可别以为找到这些资料容易,我跟你说,就刚刚说的那些可是废了老鼻子劲儿了,要不是看在上次你给我介绍那个富婆的生.” “行了行了,挂了吧,我这儿忙着呢。” 卫燃根本不等对方说完便匆忙挂断电话随手一丢,继续忙起了另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卫燃早早的起床,对照着昨天和夏漱石的通话录音,将获取到线索仔细的整理到了笔记本电脑上。 只不过,看着上面多出来的这些名字和时间点,卫燃内心的疑惑却更多了。 压下心头的好奇,卫燃等穗穗起床之后,也再次化身司机,载着玩够了的姑娘们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了白洋淀的姥姥家。 只不过,这前后才四五天的功夫,当他把车子开到姥姥家门口的时候,车里的众人却远远的看到,路对面的小广场上已经搭起了一个戏台。 此时,这戏台上正有些画着脸谱的人穿着戏服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台边,还有些加一起恐怕都凑不齐满口牙的老头儿正哐哐锵锵的演奏着各式华夏传统乐器。 而在戏台下面,不但有或坐或站的村民在看戏叫好,而且还有些卖烤红薯和糖葫芦等等各种小吃的摊子。甚至,他还看到,就连姥姥他们村的村支书,都穿着一套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西服,正满面红光、唾沫星子乱飞的接受着县里电视台那位漂亮小记者的采访——那位漂亮的记者还是他初中同学呢。 “还真开始唱戏了?”卫燃和穗穗异口同声的嘀咕了一句,同时也各自降下了车窗玻璃。 当窗外的寒风吹进车里的时候,众人也听到戏台上摆着的音箱里冒出来一句悠扬的唱词——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本章完) 第1179章 贼惦记 当卫燃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将车子开进姥姥家的大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不但两家四位老人不在,就连卫燃的父母也不在,唯一留下来看家的,也只有那只摇头摆尾绕着人打转的歪嘴哈巴狗。 根本不等车子停稳,穗穗和蔻蔻便不分先后的拉开了车门,各自带着卡坚卡姐妹和印第安女管家坦图以及新的跟屁虫陆欣妲,在叽叽喳喳的闲聊中离开院子,跑向了路对面热闹的戏台。 拉起手刹熄灭了发动机,卫燃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怀炉点燃,随后将其揣进了羽绒服内兜里,这才推开车门把姑娘们的行李送进房间,随后才离开家门走向了对面。 对于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说,远处戏台上那些大花脸小花脸们的唱词里藏着怎样的故事实在是提不起太多的兴致。 甚至因为这乡村草台班子过于业余,以至让唱词里带着些许的口音和错误,所以偶尔想听清唱的是什么都有些麻烦。 可即便如此,这少见的娱乐活动,还是引起了大多数村民的兴致,也同样引起了诸如卡坚卡姐妹和蔻蔻这样的老外们的注意力。 “两位姥爷好像也在戏台上唱戏呢?”穗穗等卫燃跟上来,凑到耳边说道,“我听七舅妈说的。” “唱了几天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第三天了,前两天还去镇子上唱过呢。” 穗穗抬手指了个方向,“刚刚我看到我妈了,她说姥爷们明天还要去隔壁村唱呢。” “她们回来了?” 卫燃顺着穗穗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小姨周淑瑾以及阿历克塞教授此时正和自己的爸妈守着一张棋盘桌嗑瓜子聊天呢,那桌子上还摆着个大号茶壶和两个暖壶。 说起来,小姨和教授俩人早在新年之前可就回来了,只不过听姥姥说,这两口子回来之后没待多久就跑南方去玩了。 “回来了” 穗穗一脸无奈的解释道,“就比我们早了不到两个小时到家的,他们似乎是去庆祝相识30周年去了。” “怪不得这个时候才回来” 卫燃笑着摇了摇头,别看教授那个酒蒙子各种不靠谱,但是在这种事儿上的仪式感可要比自己的老爸强多了。 这唯一的优点,恐怕也是小姨唯一对教授挑不出毛病的地方了。 同样,这也是卫燃的老妈对老卫同志唯一不满的地方——卫燃的老爸可是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是哪天呢。 就在卫燃和穗穗躲在几个漂亮姑娘身后编排各自父母的时候,卫燃的老爹却站起身,一番左顾右盼的寻找之后,举着手机走了过来。 “卫燃,找你的电话。”老卫同志说着,已经将他的手机递给了卫燃。 “找我的电话?” 卫燃疑惑的从自己老爸手里接过手机,“找我的电话怎么打到你那儿去了?” “我哪知道?” 老卫同志说着将手里的炒花生分给了朝他打招呼的穗穗,笑眯眯的询问起了这几天玩的怎么样之类的话题。 见状,卫燃索性往远处走了几步,同时也对着手机说道,“我是卫燃,您是哪位?” “你好卫燃同志” 电话另一头儿的人立刻说道,“我们这里是津门和平区公安局,现在这里有一起盗窃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一下。” “完蛋!” 卫燃闻言立刻心头一沉,他自然是没有参与什么盗窃案件,但却立刻联想到了那栋小破楼的地下室! 至于对方把电话打到自家老子身上倒也不奇怪,那栋小楼划到自己名下的时候,卫燃留的就是自己老爹的电话,毕竟他平时不在国内,留了自己的电话也根本没有意义。 “卫燃同志?你在听吗?”电话另一头的警察叔叔催问道。 “在,我在听。”卫燃立刻回应了一声,同时快步走回了姥姥家的院子,坐进车子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吵闹的锣鼓声。 经过那位自称姓赵的警察叔叔的介绍,卫燃也大致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简单的说,昨天晚上有个五人的盗窃团伙摸进了那座小破楼里,并且凿开了地下室的入口。 让卫燃安心的是,这个团伙前脚刚刚用电镐凿开地下室,后脚就被投诉深夜施工扰民。 虽然警察叔叔没提及是哪位住在附近的土豪大佬报警投诉的施工扰民,但却根本就不耽误警察叔叔把这几个大冤种给抓了正着。 这一番连夜的讯问不但让这个盗窃团伙漏了底,而且警察还从他们的窝点里搜出来足足一面包车,从那条街另外几栋算是名人故居的小洋楼里偷窃出来的复刻文物。 而警察叔叔联系卫燃,自然也是为了让他尽快过去检查一下,那栋楼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留下这位赵警官的联系方式,挂掉了电话的卫燃却是立马就坐不住了。 不幸中的万幸,听对方那意思,无论那个盗窃团伙还是警察,似乎都没有发现那个藏起来的地下室。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让卫燃绷紧了神经。 要不干脆借着这件事处理了算了?不不不,在那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先搞明白当初那栋小楼里发生了什么才行。 想到这里,卫燃推门下车跑出院子,找到坐在棋盘桌边的父母和教授小姨等人各自打了声招呼,并在还回手机的同时,将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顺便从老爹的手里要来他那辆四个圈的车钥匙。 “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半途凑过来的穗穗听卫燃解释完之后立刻问道。 “不用” 卫燃摆摆手,“我自己跑一趟就行,今天晚上回不来明天上午也能回来,你留下来招待蔻蔻吧。” 这无疑是个好借口,穗穗闻言也只能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我的好外甥,或者我和你去怎么样?”阿历克塞教授和卫燃勾肩搭背的问道。 “顺便找地方喝一杯?”卫燃笑眯眯的反问着对方。 “你留下来,哪都不许去!”阿历克塞教授都没来得及说话,周淑瑾便不容置疑的替他做出了决定。 “路上慢点” 老卫同志倒是对卫燃格外的放心,只是显摆似的说道,“我那车可是穗穗出钱帮我买的,你可给我小心着开。” 无视了开始斗嘴的老爹和便宜老丈人,卫燃凑到穗穗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快步跑进院子,回房间里拿上那个简陋的木匣电台,驾驶着老爹的轿车离开院子又一次跑起了长途。 用了两个来小时再次赶到那小破楼的门口,卫燃不由的咧咧嘴,此时那扇锈迹斑斑的小铁门只是虚掩着,那锁舌上仅仅只别着一支签字笔而已。 抽出签字笔推开铁门儿,卫燃将车子开进去之后,先绕着这小破楼转了一圈,见他自己胡乱垒砌好的那扇窗子没有被拆开,其余地方也没有什么破损,这才拎着个强光手电筒迈步走进了房间里。 这毛坯房自然是没什么可丢的,也根本不用检查,所以他直接便走进了储藏间,一眼就看到了被砸开的地下室入口,以及撒落在房间各处的碎砖头。 沿着拆开的地下室入口再次走进半地室,卫燃一眼便看到了一台已经被拆下来几样零件的印刷机。 再看看台阶上散落的砖头和被灯光照亮的地下室,卫燃稍稍松了口气。 万幸,虽然那些形如手提箱的油印机没了,虽然那些绕着承重柱摆放的铁皮柜子全都被打开,但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入口,却依旧被他当初搬过去的铁皮柜子堵着。 将这柜子一点点的挪开,当初他用水泥胡乱抹平的墙壁依旧平整而且也凝固的差不多了,显然,昨晚的毛贼并没有发现这里。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眼瞅着还有两三天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在这里守着那些东西。 就不能让我消停的过个年吗 卫燃无奈的嘀咕了一句,将这柜子又挪回原处挡住了那道墙,随后转身走到了一张满是灰尘的办公桌边上,将手电筒挂在台灯上,取出食盒将藏在里面的两支小手枪取了出来。 一手拿着一支枪左右看了看,他在一番思索之后,又将那支鬼子的二六式撅把转轮手枪丢回了食盒里——他可不想变成鬼子。 收起食盒,卫燃将手里剩下的这支勃朗宁小手枪摆在了桌子上,随后颇有些期待的取出了金属本子。 在他的注视下,这金属本子缓缓翻到了最新一页,那支羽毛笔也缓缓飘起来,在淡黄色的纸页上刷刷刷的开始了绘制。 在手电筒打出的光束下,纸页上渐渐出现了一支精致的小手枪。 只不过,这支手枪却被一支小手握着搭在了一条腿上,一条从旗袍的开叉处伸出来,似乎穿着丝袜的腿上。 最终,当这张图片绘制完成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一个身穿旗袍,并足斜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勃朗宁小手枪搭在腿上的漂亮女人。 这个女人一手握着那支贴着大腿的小手枪,一手夹着一支烟卷,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是满满的轻蔑与高傲之色。 第1180章 入职面试 在卫燃的注视下,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它自己绘制出来的漂亮女人之下,写出一行行的文字: 角色身份:贴身保镖卫燃 回归任务: 1、每天吸食至少一包前门牌香烟,购买至少一包骆驼牌香烟,完成所有情报传递工作。 2、通过入职面试,保护陶美香人身安全,获得进入叙情书寓地下印刷室机会。 3、存活至抗日战争胜利, 4、加入抗日杀奸团并协助陶灿华完成刺杀任务 5、拍摄至少四张合影,单次合影人数要求不少于五人。 这都什么坑人的任务要求在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之中,刺目的白光也笼罩了他能看到的一切。 在这似乎可以淹没一切的白光之中,他也看到了这次能用的东西。这次,他能使用的武器虽然只有一把毛瑟刺刀,但其余没有杀伤力的道具却有不少。 这里面不但有得自芬兰的望远镜和极少有机会用上的急救箱以及古琴瑶光,而且还有金贵的双层食盒。 除此之外,他还在这刺目的白光中看到了禄来双反和来自招鲜战场的永备牌手电筒,以及来自列宁格勒战场的银制三件套——打火机、烟盒和怀炉。 当白光消退,他最先接收到的感官体验,却是炙热的温度和刺耳的蝉鸣,当然,还有从背后蒸腾而来的滚滚热浪。 当视野恢复正常,他最先看到的,却是一颗也就小腿粗,但却长的格外茂盛的银杏树。 此时,自己正和一个看着也就十五六岁,身材干瘦的小伙子并排站在这颗银杏树能提供的仅有的一块树荫里。 这个全身脏兮兮的小伙子赤着脚,肩上挂着一个碎花布的包袱,身上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和一件黄白色带着汗臭味的破烂汗衫,在他的手里,还拎着一把二胡。 再看看自己,卫燃暗自摇头,自己的状况并不比对方好多少,裤子破破烂烂的,上半身的对襟褂子也脏兮兮的补丁叠着补丁,脚上虽然穿着一双布鞋,但却已经各自张嘴露出了大脚趾。 抬头看看周围,在那颗为他们提供了树荫的银杏树旁边不远,是一栋两层半的小洋楼。他几乎可以确认,这栋小洋楼就是后世自己得到的那一栋小洋楼。 但和后世相比,眼下这栋小楼可太漂亮了,不但外墙包着一层带有繁复雕花的汉白玉,而且一层挨着进门的台阶旁边,还有个在后世似乎已经被改成了房间的车库,那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奶白色的复古轿车。 抬头往上看,最顶层的三楼和后世相比,却有足足一半的面积是个花团锦簇的露台。 收回视线再看看四周,这个格外漂亮的小楼后面还有个后世没有的,似乎是锅炉房的小房间,就连那道在后世平平无奇的院墙,都被不知名的攀藤花卉遮盖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期间点缀的各色小花。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身穿碎花蓝衣纯黑裤子,腰间系着白围裙脚上穿着黑布鞋,头上还包着个碎花蓝头巾,看年龄能有40岁上下的和善女人也从那小楼里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远远的招呼道,“卫燃,姚灿华,你们进来吧。” 姚灿华?姚?!怎么姓姚?! 卫燃惊诧的看了眼那个手拎二胡的赤脚小伙子,压下心头的疑惑,迈步走上台阶,跟着那个佣人打扮的女人走进了小楼。 毫无疑问,这小楼不但外面比后世漂亮的多,这里面的装饰也格外的奢华。 柚木的地板,精雕细刻的垂花门,欧式的家具和高大的座钟,乃至头顶嗡嗡嗡转动的老式吊扇和水晶吊灯,各处无不透着贵气和奢华。 “这位是小姐的司机曹哑巴” 就在卫燃和那位“姚灿华”观察屋里的打扮的时候,那个中年女人也指着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看年龄能有三十六七岁,一脸凶相的男人介绍道,“你们喊他哑巴叔就可以,灿华,你跟着哑巴叔走。” “杨姨”那个名叫灿华的小伙子一脸紧张的小声问道,“我茉莉姑姑呢?” “她在楼上呢” 那位被称为杨姨的女人面带和蔼笑意安抚道,“别紧张,让哑巴叔带你去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衣服,然后才能去见小姐呢,到时候你也能看见你茉莉姑姑了,行了,快去吧。” “好好吧” 姚灿华点点头,恭恭敬敬的朝着杨姨鞠了一躬,接着又礼貌的和那个脖子上带有恐怖疤痕的哑巴叔鞠了一躬算是打了招呼,这才跟着后者走进了一楼的一个房间。 “卫燃,你和我来。”杨姨说着,招呼着卫燃跟着他,来到了一楼的一个洗手间里。 这洗手间里不但有抽水的马桶,而且还有个绿色的搪瓷浴缸,此时,这浴缸里已经放了多半满的水,旁边的台子上,还放着一盒香皂两块毛巾,外加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而在这台子的下面,还放着一双全新的黑色中帮牛津靴。 “小姐爱干净” 站在门口的杨姨低声解释道,“卫燃,等下好好洗个澡换上新衣服,这样至少能给小姐留个好印象。 如果小姐愿意把你留下来,以后也能攒下些钱娶个媳妇了,就算小姐没看上你,好歹也算有了件说的过去的行头,可以去劝业场试试能不能找个门童的营生。” 说到这里,杨姨根本不等卫燃回应便已经从外面帮忙带上了房门,同时不忘额外提醒道,“你洗的快点啊,别让小姐等久了。” “哎!我很快就洗好了。” 卫燃匆匆应了一声,同时也将自己的头凑到了墙上的那面镜子前面。 在这面镜子里,自己虽然长相没变,但却留着一个略显凌乱的普鲁士榛子头。 他隐约记得,自己上次留这个头型好像还是在芬兰那座被暴风雪笼罩的猎人小屋里。 没敢过多的耽误时间,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扯掉了身上的破衣服,又用一个脸盆从浴缸里舀出半盆水兜头盖脸的浇下来,随后拿起那块肥皂开始了搓洗。 “哗——!” 用第二盆水冲干净了满身的泡沫,卫燃又额外搓洗了一遍,这才迈进浴缸,将全身浸在了温凉的水里。 以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他还不忘放掉了浴缸里的洗澡水,并且拧开那个黄铜水龙头,接了一脸盆水先把浴缸冲了一遍,随后又给自己再次兜头盖脸的浇了一盆,这才拿起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打开洗手间的窗子通风换气的同时,卫燃穿上一条用包装纸包裹着的四角白裤衩之后,又套上了黑色的中山装和白色的衬衣,最后穿好袜子,踩上了那双鞋帮足够包住脚踝的系带牛津靴。 伸手拿起台子上放着的一把牛角梳子将头发梳了梳又抹上了一些头油,卫燃对着镜子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这才打开了洗手间的木门。 都不等走出洗手间,他便注意到,在一楼的大厅里,正有个穿着白色旗袍、肉色丝袜和黑色高跟鞋的漂亮姑娘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套着金色烟嘴的香烟看着自己。 这个漂亮女人自然是名妓美香,而在她的身后,还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个姑娘。 左边那个姑娘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高少说能有一米七往上,整个人长的五大三粗膀壮腰圆,尤其那胳膊是一点不比卫燃的细,她那张脸虽然绝对算不上好看,但却隐隐透着一丝丝坚毅。 倒是右边那个姑娘,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瘦小柳叶弯眉,可以说,左边的姑娘有多爷们儿,这个小姑娘就有多漂亮。 如果让卫燃这个没文化的来形容,他只能说在看见这姑娘的时候,立刻便想到了红楼梦里的黛玉妹妹。 没错,俩黛玉妹妹,左边那个是倒拔垂杨柳的黛玉妹妹,右边那个是弱柳扶风病弱西子的黛玉妹妹。 他在这儿暗自编排姑娘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那位看起来绝对不到30岁的名妓美香姑娘不紧不慢的问道,“杨姨,这就是你的外甥卫燃?” “是,小姐。” 那位杨姨微微躬身答道,“他是我亲妹妹的孩子,不赌钱不抽大烟,会开车会打枪,还” “杨姨,让他自己说吧。” 美香姑娘说完看向了卫燃,笑眯眯的问道,“你都会些什么?” “您需要什么样的人?”卫燃不卑不亢却也面带微笑的问道。 “日木鬼子眼瞅着就要打进津门了” 美香姑娘吐了个烟圈,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我需要一个即便面对日木鬼子也有胆子保护我,并且愿意保护我、有能力保护我的人。” “应该问题不大”卫燃微笑着给出了回答。 “说说你都会些什么吧”美香姑娘再次问道,“我这里不需要绣花枕头。” 看了眼一脸紧张的杨姨,卫燃不急不缓的答道,“就像姨妈说的,我会开车,还会用枪和骑马,还会些外伤救治。” “手上有功夫吗?”美香姑娘漫不经心的问道。 “会一些防身的功夫” “哑巴叔,试试他。”美香姑娘说完又看向卫燃,“不要伤了哑巴叔。” 她这边话音未落,原本和姚灿华或者叫陶灿华的小伙子站在一起的那位哑巴叔便大步流星的朝着卫燃走了过来,却是招呼都不打一个的抬脚便是一个呼呼带风的鞭腿。 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脚,对方的拳头却已经打了过来。只不过,还不等这一拳碰到卫燃,哑巴叔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卫燃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修长的毛瑟刺刀,这柄刺刀宽厚的刀背便贴在他的心口处,那锋利的刀尖,甚至已已经顶起了上衣口袋盖子。 这场较量如此快的开始又如此快的结束,不但那位哑巴叔惊出一身冷汗,仍旧坐在沙发上的美香姑娘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便拍了拍手,格外满意的问道,“卫燃,你会什么乐器吗?” “会” 卫燃点点头,“会毛子的巴杨琴,也会口琴,还会用古琴弹几首曲子。”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但美香姑娘眼前一亮,就连已经换了一件灰色长衫,手里却仍旧拎着那把二胡的姚灿华,也诧异的看向了卫燃。 “会唱戏吗?京剧!”询问间,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美香姑娘已经站了起来。 “不会”卫燃摇摇头,“我嗓子不行,唱不了戏。” “跳舞呢?会跳舞吗?”美香姑娘的脸上在出现一霎那的失望之后继续问道。 “会交谊舞和华尔兹” 卫燃如实答道,这俩他真的会——当初在红旗林场,挨着个踩那些学姐们的鞋子踩出来的。 “每个月我给你开120大洋” 已经站起来的美香姑娘眉开眼笑的说道,“如果你确实像你说的那样会这么多东西,下个月开始我给你开200大洋。” “需要我做什么吗?”卫燃没管那200大洋的工资,转而问起了自己的工作内容。 “保护我的安全,我只要离开这个院子,你就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说到这里,这漂亮姑娘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想辱我清白,你要么杀了对方去蹲巡捕房等着我赎你出来,如果杀不死对方,那就趁早杀了我。” “没问题”卫燃痛快的点点头。 “杨妈,给卫燃在一楼安排个房间。” 美香姑娘干脆的说道,“秋实,去拿120大洋给卫燃,先把这个月的工钱发了。哑巴叔,等下开车带着他去史威格先生的洋行买把枪防身。” “是” 杨妈和那个瘦瘦小小看着恐怕都没成年的“黛玉妹妹”齐齐的应了一声,那位哑巴叔也拍着胸脯点了点头。 “该你了” 美香姑娘重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向了一脸羡慕的姚灿华,“我听茉莉说,你会拉二胡,还会唱曲儿?” “会都会!” 那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青涩小伙子却是连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会拉二胡,以前跟着我爹在北平的戏园子门口卖过艺,会京韵大鼓、天津大鼓、还会乐亭大鼓,老西路秦腔也能唱两段。” “会京剧吗?”美香姑娘期待的问道。 “学偷学过”姚灿华怯生生的答道。 “先给我唱一段,如果唱的好你就能留下来。”美香姑娘说着朝杨妈使了个眼色,“杨妈,去安排卫燃吧。” “和我来吧” 杨妈朝着卫燃摆摆手,带着他走进了一个守着小楼入口,而且窗户正对着小院大门的房间。 第1181章 沃尔克和小苏妈 “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没有小姐招呼不许去楼上,其他的规矩等晚点和你说,你先熟悉一下房间吧,等下小姐忙完了,我再喊你出来。”说完,杨妈便退出了房间,顺便帮着卫燃带上了房门。 收起尚且反握在手里的毛瑟刺刀,卫燃靠着木头房门侧耳倾听着外面姚灿华正在唱的京剧,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能有20平左右的房间。 这房间里除了一个实木的衣柜和一张铺着凉席的铁架子床之外,头顶还有一台绿色的吊扇。在那张床的另一头,还放着个摆着台灯的床头柜。 除了不多的家具和脚下深棕色的柚木地板,这房间里还有个带垂花门的落地窗。 穿过落地窗上的木头门,外面还有个正对着小院大门的阳台,这阳台上还摆着一张竹木的躺椅和一张并不算大的木头小桌。 耳听着外面还在唱戏,卫燃迈步走到那衣柜边拉开柜门看了一眼,见里面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没有,立刻又快速的看了眼床底下以及床头柜的抽屉。 最后,他这才走进阳台,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烟盒打开。 这个得自列宁格勒的银制烟盒总共能装下22支烟,原本里面自带的那12支法吸丝香烟早就已经抽完了,后来他自己装进去的华子也是一根都没带来,如今这里面剩下的,便只有一枚鹿角材质的烟嘴。 依次取出相机和医疗箱以及食盒、古琴和手电筒快速检查了一番,现实却让他狠的牙痒痒。 装在琴盒里的古琴瑶光自不必提,但相机里没有胶卷,食盒里空空如也,就连手电筒里都没装电池。 他前脚将这些东西一一收回金属本子,身后的房门也被敲响了。 见状,卫燃立刻打开了房门,接着却发现那个名叫秋实的姑娘,正用一个木头托盘端着三个长纸筒站在门口。 视线越过这个长的颇为漂亮的姑娘,卫燃却刚好看到名妓美香正独自沿着木头楼梯往楼上走着,而刚刚还在唱戏的姚灿华,正和那个名叫茉莉的粗壮姑娘坐在一张桌边低声聊着什么。 “卫燃大哥,左边是你这个月的工钱,一共一百二十块大洋。” 站在门口的秋实姑娘扬起秀气的下巴朝双手托着的木头托盘示意了一下。 顺便看了眼对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卫燃看向对方捧着的托盘,伸手从左边拿起了两个纸筒和两张被纸筒压着的纸币。 再看看这托盘右手边,那里同样用一个长纸筒压着两张纸币。 “杨妈在厨房等你呢”秋实稍稍压低了声音,同时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朝着厨房的方向示意了一番。 “我等下就过去” 卫燃笑着应了一声,等这个估计也就和陆欣妲差不多大的姑娘转身走向茉莉姑娘和姚灿华之后,这才关上门,将手里拿着的两个长纸筒撕开。 这一个长纸筒里,卷着整整50枚袁大头,再加上那俩10元面值,画着孙先生的绿色纸票,倒是正好120块钱。 “后世的资本家还不如这个时代的寂女呢” 卫燃嘟嘟囔囔的将那两张绿票揣进兜里,顺便又取出食盒,将那些银元丢了进去。 他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虽然自打大学毕业他就没正经上过班,但他可没听过哪位老板先发工资再让人干活的——他们能不压一个月工资就不错了。 更何况,他这次进入这个历史片段虽然因为几个毛贼提前了,但他该做的准备可不少。 至少他清楚的知道,早在1935年的年底,官方可就禁止银元流通了。即便如此,这位美香小姐还是坚持用货真价实的袁大头发工钱,这可真的算是良心了。 没敢过多的耽误时间,收好了接下来一个月的工钱,卫燃脱掉了上半身的中山装,又解开了白色衬衣的袖口挽起来,这才开门穿过一楼的客厅,径直走进了厨房里。 这厨房单有一个出入的小门,穿过那道小门便是房子背面,和院墙之间的狭小空间。 这里也是后世卫燃撬窗往地下室里钻的地方。只不过此时这里除了种着些小葱香菜之类的东西之外,其中一头还被后世没有的锅炉房给堵住了。 而那位名义上属于卫燃姨妈的杨妈,此时就坐在锅炉房门口的马扎上,正在忙着摘菜。 见卫燃过来,杨妈立刻从身旁拿起一个马扎递过来示意卫燃坐下,一边忙着一边欣慰的说道,“小姐对你非常满意,你可要好好干。另外你也得记住几条规矩。” “什么规矩?”卫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帮着对方择菜。 “这粗活不用你干” 杨妈拿走了卫燃手里的豆角,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小姐是个爱干净的人,皮鞋必须每天擦,进门之前必须噌干净鞋底再进来。 衣服也要每天换绝对不能带着汗味,等下你哑巴叔会带你们去置办几套衣服,到时候还会给你买块怀表。” 说到这里,杨妈从自己的围裙兜里摸出一块银壳怀表给卫燃看了看,接着又收回去说道,“小姐是个守时的人,这表每天早晨起来就要先和一楼的大座钟对表,可千万不敢让它走慢了。 另外,这书寓里最大的规矩是不许耍钱不许饮酒更不许碰大烟,只要发现就得被辞退,你可记住了?” “记着了”卫燃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低声问道,“小姐哪天生日?” “阴历七月二十五”杨妈下意识的答道,“不过小姐过的是西历生日,每年的9月9号。” 回答完了卫燃的疑问,杨妈这才狐疑的看着卫燃,“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卫燃插科打诨的转移了话题,同时暗暗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个处女座!” “小姐虽然好说话,但她的事平时少打听。”杨妈低声嘱咐道。 “姨妈,那就说说其他几个人吧,他们都什么来历?”卫燃顺势问道。 “茉莉和秋实都是小姐救下的” 杨妈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放下手里的菜几乎贴着卫燃的耳朵解释道,“茉莉是小姐八年前捡回来的,当时她正在七重天的门口要饭呢。那天还下着大雨,小姐看她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 “她是那个小伙子的姑姑?” “可不” 杨妈解释道,“小姐需要个会吹拉弹唱的,茉莉就把她侄子找来了。我听说那孩子他爹春天的时候就害风寒死了,那时候他还在戏班子里打下手呢,还是前段时间茉莉陪小姐去听戏才认出他来。” “秋实呢?”卫燃追问道。 “那丫头一样是个命苦的,去年八月节,她爹想把她卖到妓院里换点烟钱,那丫头别看长的柔柔弱弱,但性子可是烈的很呢! 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当时她挣开她爹就想投了海河自尽。也得亏了当时我和曹哑巴替小姐办事路过,这才顺手把她给救了回来。” “那哑巴叔呢?”卫燃追问道。 “曹哑巴可不一般” 杨妈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他好像以前是张大帅的通信兵,张大帅退回东北的时候,他出公差被派到了津门,后来张大帅被炸死了,他也被人抓去差点打死,还伤了嗓子。” “也是小姐捡回来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那可不是” 杨妈解释道,“小姐心善,当时看曹哑巴在劝业场要饭,就赏了他五块大洋,后来有一次小姐的车刚开到中原公司门口就坏了,茉莉那姑娘虽然也学会了开车,但她可不懂修车。 小姐正愁的时候,当时已经靠小姐给的那五块大洋走街串巷的卖烟卷的曹哑巴看见了,上来就帮着修好了车,小姐索性就招他过来当司机了,也省的茉莉那姑娘每天开车都不敢往车库里倒。” 还不等卫燃继续问,那位曹哑巴也敲了敲厨房的门。 “去吧!”杨妈立刻催促道,“跟着你哑巴叔去置办东西吧。” 闻言,卫燃立刻站起身,跟着站在门口的哑巴叔就往外走。 等他们俩临出门的时候,那个名叫茉莉的姑娘也招呼着姚灿华起身,跟着一起出门,等哑巴叔从车库里开出来一辆奶白色的四门雪佛兰轿车,立刻带着身穿长衫和圆口布鞋的姚灿华钻进了后排车厢。 等卫燃也在副驾驶的位置坐好,曹哑巴立刻驾驶着这辆车子缓缓开出院子,慢腾腾的开了出去。 闷热的车厢里,卫燃看着车门外的世界不由的叹了口气,沿途各式漂亮的西洋建筑,和时不时出现的各色洋人以及叮叮当当的电车,似乎都透着一种忙碌的繁华之像。 但这个世界绝非后世那些脑残妹妹们向往的浪漫民国时代。 街上那辆慢腾腾的电车里挤满了人,外面还有不少“挂票”,路中间指挥交通的警察,动不动的也会挥舞着手里的警棍给那些不守规矩的黄包车夫来上几下,以至于一时间竟让他恍惚间有种身处印度孟买街头的错觉。 浪漫? 浪个j叭漫,这个时代的华夏人哪有什么浪漫? 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些面带菜色的年轻姑娘或者妇人为了活下去,站在一块块“八毛随便”、“六毛随便”甚至“四毛随便”的牌子下,期待着那些在大太阳下还要做着繁重体力活的苦力能有时间和多余的钱照顾一下她们的生意。 他还能看到,那些近乎随处可见的大烟馆门口蜷缩着一个个骨瘦如柴的烟虫子,他们在周围人避之不及的目光中,努力张大嘴巴呼吸着,似乎在奢望能从那些已经不许他们进入的大烟馆里闻到些“二手烟”。 他更能看到,这炙热的天气里,还有些半大孩子或是在忙着售卖报纸,或是在售卖烟卷,又或者正像大人一样,做着繁重的体力活。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里,或许只有那些穿着西装,坐在黄包车上抽着雪茄的洋大人们,或许只有他们能从那些一脸近乎麻木的讨好,窝在他们的怀里任由他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上下其手的旗袍姑娘身上,感受到所谓的浪漫吧。 在卫燃纷飞的思绪中,曹哑巴也将车子开到了一家洋行的门口。 这家洋行上除了用汉字写着“史威格洋行”之外,还用德语写着“史威格商贸有限公司”的字样。 在曹哑巴的招呼下,卫燃推门下车,跟着对方走向了洋行大门,倒是坐在后排车厢的茉莉和姚灿华并没有跟着,她们横穿马路走向了对面的一家只有汉字招牌的成衣铺。 收回视线走进洋行,卫燃在曹哑巴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很快,便有个看着三十来岁,穿着白西装的金发白人走了进来,热情和曹哑巴握了握手之后用还算标准的汉语问道,“是美香小姐想要见我吗?” 闻言,曹哑巴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卫燃,随后用手比划了个手枪的形状,接着却又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个证件给对方看了看,随后又一次指了指卫燃。 “和我来吧” 这个白人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表情,招呼着卫燃跟着他离开办公室,踩着楼梯来到了二楼,走进了一个并不算大的房间。 “在那张椅子上坐好”这个金发白人说着,已经拿起了一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相机。 “给我拍照做什么用?”卫燃突兀的换上了德语问道。 “你会德语?” 这白人诧异的看向了卫燃,接着却放下了手里的相机,主动朝着卫燃伸出手,用德语自我介绍道,“我是沃尔克·冯·史威格,这家洋行的经理。” “我的德语名字是维克多,当然,你可以称呼我的汉语名字卫燃。” 卫燃和对方握手的同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你是容克贵族吗?我怎么在你的脸上看不到丑陋的荣誉伤疤?” “你知道荣誉伤疤?” 这位洋行经理惊讶的看着正和自己握手的卫燃,这所谓的荣誉伤疤,其实就是喜欢动不动就决斗的容克贵族们在进行击剑决斗的时候,被对方用击剑刺伤脸颊留下的伤疤而已。 虽然这种伤疤不是百分之百每个容克贵族都有,但至少在一战和二战时期,德国军队里那些脸上带伤的却百分之百都有容克贵族的血统。 毫无疑问,荣誉伤疤也成了平民对容克贵族们的调侃,哪怕后者把那些刺伤当作了荣耀。 不过,这位洋行经理见卫燃没有回答他的反问,却笑着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那条相机,格外坦然的用德语解释道,“我可不是什么贵族,但是在这遥远的东方,伪装成一个贵族确实能让我更方便的做生意。 好了,快坐下吧,我要给你拍一张照片,等过几天你就能得到一本可以在租界里使用的汽车驾照了。对了,你是美香小姐的什么人?” “保镖” 卫燃坐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换上汉语问道,“您是美香小姐的朋友吗?” “朋友?算是朋友吧” 沃尔克先朝着卫燃按下了快门,随后这才解释道,“美香小姐是个非常不错的舞伴,而且是位非常有耐心的汉语老师。 维克多,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就在叙情书寓。好了,可以站起来了,你还需要一支手枪对吗?” “对”卫燃起身应道,“你这里都有什么款式的手枪?” “你有什么要求吗?”沃尔克放下相机问道,“看在你会德语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个不错的折扣。” “ppk有吗?”卫燃随口问道。 “华夏人似乎更喜欢勃朗宁和毛瑟的产品” 沃尔克说着,却伸手拉开了一个抽屉,格外得意的炫耀道,“但我确实有ppk,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支?额外附赠两个弹匣和两盒子弹。” “很贵吗?”卫燃谨慎的问道。 “都说了会给你一个还算不错的折扣的,所以不会很贵。” 沃尔克说话间,从抽屉的最里侧摸出了一个纸盒子推给了卫燃,“你去过德国?” 闻言,卫燃面带古怪之色的笑了笑,随口胡诌道,“两年前我曾在克虏伯工厂聆听过屙道夫先生的演讲,他是位非常有感染力的绅士。” “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去过了” 沃尔克感慨的说道,“我的妻子一个月前才登上回国的船,但我却已经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 “您的妻子是犹太人吗?”卫燃说话间已经打开了纸盒,从里面拿出一支ppk小手枪和两个带有小拇指托的弹匣。 “是美香小姐告诉你的吗?”沃尔克笑着问道。 “看在你愿意给我个折扣的份儿上” 卫燃一边将手里的这支小手枪拆开进行更加细致的检查一边说道,“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最好在两年之内让你的妻子和家人离开德国。” “为什么?”沃尔克不解的问道。 “你这里有胶卷和电池卖吗?” 卫燃却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慢悠悠的组装好了那支被他拆开的手枪,“这支枪我需要支付多少钱?” “购买武器的钱美香小姐会在月底一起支付的” 沃尔克见卫燃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索性一边翻找出几盒子弹递给卫燃,一边跟着一起转移了话题问道,“你需要什么型号的胶卷和电池?这些东西刚刚美香小姐打来的电话里并没有提过,所以需要你自己付钱。” “当然” 卫燃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接过子弹的同时,也将自己需要的胶卷和电池型号以及数量报给了对方。 根本没有让他等待多久,沃尔克便取来了他需要的东西,并且收下了卫燃手里的那两张纸币。 接过对方的找零,这位沃尔克还递给了卫燃一支银壳怀表,听他那意思,似乎这也是那位美香小姐在刚刚打来的的电话里让他帮忙准备的。 没有过多的耽误时间,卫燃告别了这位沃尔克,下楼汇合曹哑巴离开了这家洋行。 只不过,曹哑巴却并没有开门上车的意思,反而打着手势示意他跟着横穿了繁忙的马路,走进一家成衣铺子里,汇合了正在桌边坐着喝茶的茉莉。 “伙计” 茉莉招呼了一声店里的伙计,随后指着卫燃说道,“给他量一量尺寸,做两套中山装五件衬衫。” 说完,茉莉姑娘又朝着卫燃问道,“你脚上的鞋穿着大小合适吗?” “有点小”卫燃如实答道,脚上这双鞋确实有点小。 “再给他拿两双皮鞋,还要这个样式的。” 茉莉朝伙计说完,又立刻朝着卫燃说道,“鞋子脱了放这里吧,本来就是从这家店临时拿的。” 闻言,卫燃听从对方的安排,脱了脚上的靴子,在那个看着也就十六七的小店员的帮助下,换了一双稍微大半个号的同款中帮靴子,又额外拿了一双替换的同款靴子和一双千层底的圆口布鞋。 收拾完了脚上的,那伙计又从里间请来一个看着能有四五十岁的裁缝,帮着卫燃仔细的量了量尺寸。 他这边还没量完,姚灿华也换了一件相对更加合身的长衫从里面走了出来。 等那伙计给卫燃也量完了并且约定好什么时候送上门,茉莉和曹哑巴却又带着他们二人走进了离着不远的一家理发店,给他们各自剪了了干脆利落的寸头。 这还没完,接下来,这俩人还带着他和姚灿华买了些诸如毛巾袜子剃须刀之类的生活用品,当然,这些东西就要他们俩自己出钱了。 等各自采购齐了需要的东西再回到史威格洋行门口的时候,曹哑巴却让卫燃坐进了驾驶位。 见对方一脸考校,卫燃将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后排的茉莉,启动了车子之后,在这略显混乱的街道上,按照曹哑巴的指挥开始了快乐的无证驾驶。 和后世动辄能跑上一百多公里的车子不同,这个时代的车子,码表上最高时速也才五六十公里而已,这车子也根本没有安全带,甚至都没有靠枕。 再加上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他这实际开起来,其实也只是用20多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慢慢磨蹭罢了。 如此慢节奏的赶路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便看到正前方的十字路口把角处,有座漂亮的建筑上写着“津门劝业场”的字样。 几乎在看到这座建筑的同时,曹哑巴也示意他在前面左转向。 等到卫燃操纵着车子停在了劝业场的门口,曹哑巴却降下车窗,将手塞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很快,一个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小家伙便抱着个烟卷匣子跑了过来,格外热情的问道,“曹大叔,还是骆驼烟吗?” 曹哑巴闻言点了点头,同时也已经将一张纸票递了出去,并且顺势比划了个剪刀手表明了他要买的数量。 见状,那小伙子立刻接过钱,从木头匣子里拿了两包烟并且附送了一包火柴顺着车窗递了进来。 “小伙子,来这边。”卫燃朝着那个小伙子招了招手。 “来了!您要什么烟?”这小伙子从车头方向绕过来热情的问道。 “一包前门,一包骆驼。”卫燃说着,也递了一张刚刚买东西找零剩下的两元纸票递了出去。 “前门牌有10支装有20支装的,您要” “20支的吧”卫燃随口答道,这吸烟可是金属本子给的任务,他可不敢赌每天少抽10颗烟会不会惹那本祖宗不开心。 见状,这小伙子才接过钱捡了两包烟和一包火柴递给了卫燃。 “给我也来两包” 坐在后排的茉莉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要仙女牌的,卫燃,请我吸两包烟可以吗?” “当然可以”卫燃格外痛快的点了点头。 见状,车子外的小伙子立刻又拿了两包仙女牌香烟一包火柴,连同找零一起递给了开车的卫燃。 将这两包烟和那小贩送的火柴递给了身后的茉莉,卫燃不紧不慢的撕开那包前门牌的香烟,接着又借着衣兜的掩护取出银制烟盒,将其装了进去。 他这边忙活的时候,曹哑巴和茉莉差不多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等这三老烟枪各自点燃一颗套上烟嘴的香烟,这车子里也立刻变的仿佛熏肉的烟窑一样,至于唯一不抽烟的姚灿华,自然是唯一的一块等着被熏熟的鲜肉了。 “差不多了,回家吧。”茉莉一边教姚灿华摇下车窗一边说道。 闻言,卫燃看向副驾驶的曹哑巴,后者却只是点了点头,却是根本没有指路的意思,显然依旧是在考校卫燃呢。 这点儿小考验自然难不倒卫燃,这个时候的津门再怎么使劲儿也远不如后世繁华,更何况卫燃一直在留心周围的环境,又怎么可能迷路。 一路畅通无阻的将车子开回那座小洋楼,卫燃熟练的倒车进院之后径直倒进了车库里。 然而,还不等他熄灭车子,却听后排车厢里的茉莉姑娘满是不情愿的说道,“小苏妈来了,早知道就不这么早回来了。” “小苏妈是谁?” 卫燃熄灭发动机好奇的问道,他刚刚同样注意到了门口停着的黄包车,也注意到了刚刚站在小楼入口台阶上的那个胖女人。 “小苏妈是小姐以前的鸨母” 茉莉却并不急着推开车门,只是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她除了给小姐介绍客户之外,老是想着骗秋实去接客呢。” 说到这里,茉莉好心的提醒道,“小苏妈嘴里肯定崩不出好屁,等下无论她说什么,你们俩就听着就行,实在不想听了就抽烟,她闻不了烟味,一有烟味就咳嗽。” 说完,茉莉已经和曹哑巴各自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推开车门走出了车库。 “你要来包烟吗?”卫燃赶在姚灿华下车之前问道。 “小姐不许我抽烟”姚灿华赶紧摆手拒绝道。 “为什么不许你抽烟?”卫燃说话间推开了车门。 “保护嗓子” 姚灿华颇有些自卑的解释道,“小姐说我二胡拉的不行,唱的戏也没有全的,我整个人就嗓子还值些钱,得好好珍惜。” 闻言,卫燃将刚刚抽出来的第二颗香烟又放回了烟盒里,随后带着姚灿华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之后,将两人的东西一一拎了出来。 各自拎着东西离开车库,卫燃在刚刚走进小楼的时候,就听一楼的会客厅里,那个穿着上衫下裙,身材圆润的仿佛个葫芦似的小苏妈正用尖利的嗓门儿数落着坐在餐桌边慢悠悠吃饭的美香。 “你这死丫头!你看看你捡来的都是什么缺胳膊少腿儿的东西!” 这位小苏妈一手叉着腰,一手捏着个丝绸手帕,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一个不会做西餐的土老妈子,一个三脚踹不出半个屁的哑巴,还有个比爷们儿还爷们儿的蠢丫鬟!好不容易有秋实这么一块宝,你还守着不让她去赚钱!你这败家的赔钱货呦——这俩爷们儿是谁!” 就在卫燃无端联想起老妈旅行社里的傅姨的时候,那个胖女人小苏妈也总算注意到了他和躲在他身后的姚灿华。 “我找的琴师和保镖” 正在吃饭的美香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随后说道,“秋实,去把瑶琴拿来,让他们俩各自弹一段让小苏妈妈听听。” “听什么听!听什么听!” 小苏妈一百个不乐意的打量了一番卫燃和姚灿华,没好气的说道,“不行不行,这俩都不行,你这书寓里不能再有男人了,尤其大个儿的这个,这长的这么俊,难免让那些奔着你来的恩” “啪!” 美香将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刚刚还在挑刺儿的小苏妈也跟着打了个哆嗦,总算止住了话头。 “卫燃,送客!” “嘿!你个浪蹄子,还敢.” 还敢什么,小苏妈却是说不出来了,因为此时不但有一支修长锋利的毛瑟刺刀已经贴在了她的脖子上,而且卫燃的另一只手,也已经从后腰处拔出了一支ppk小手枪,压下击锤之后,用泛着油光的枪口,顶住了她同样泛着油光的太阳穴。 “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把你切碎了一块块的扔出去?”卫燃贴着小苏妈的耳朵笑眯眯的道,后者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小苏妈是个老鸨子,但她年轻的时候却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自然听出来卫燃是真的在让她二选一,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威胁。 其实不止她听出来了,坐在餐桌边的美香也听出卫燃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在叹了口气之后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卫燃收了神通,接着认真的说道,“小苏妈,民国十六年我就已经赎了身了,而且还是少帅做的保人,以后我这院儿里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咱俩只要不撕破脸,我还是把您当亲娘,也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 心惊胆颤的瞟了一眼笑眯眯的卫燃,这小苏妈往前走了几步试探着问道,“那秋实姑娘和.” “你就别想打秋实的主意了” 美香慢条斯理的点了颗烟,“至于你说的那个日木商人倒是可以见一见,明天吧,今天我没心情。” “明天,那就明天!” 小苏妈再次扫了眼一直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卫燃,蛮横的扒拉开挡着门的姚灿华,拎着个小包快步走了出去。 第1182章 地下室 目送着小苏妈穿门过院直到坐上了那辆在门外路边等着她的黄包车,美香这才叹了口气,朝着卫燃说道,“以后对小苏妈尊重一些,不要真的伤了她。” “好”卫燃点点头应了下来。 “小姐,你怎么还替小苏妈说话?”刚刚一直躲在美香身后的秋实小姑娘撅着嘴儿问道。 “她救过我的命啊” 美香叹了口气,却是没有继续解释,只是笑着起身说道,“茉莉,哑巴叔,你们和卫燃还有小姚坐下来吃饭吧,杨妈给你们留着饭呢。等吃完了饭歇一歇,两点半的时候,茉莉你带着他们去练功房。” “是” 茉莉应了一声,顺便还不忘掏出一包让卫燃帮忙买的香烟递给了美香。 目送着美香带着秋实款款上楼,卫燃和姚灿华这才重新拎起各自的东西返回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相比后世,这一楼的佣人房并不算多,曹哑巴占了一间紧挨着车库的房间,卫燃占了挨着大门而且正对着院门的房间,至于姚灿华,被分配的却是挨着储藏间的一个窗子朝东的房间。 从他这房间里,透过窗子刚好可以看到外面那颗挺拔的银杏树。甚至卫燃更知道,后世的陶灿华老爷子,就是在二楼同一个位置的房间里过世的。他相信,那绝对不是巧合。 帮着姚灿华把买来的各种东西放下,卫燃干脆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反锁了房门。 拉上厚重的窗帘挡住外面的阳光,卫燃以最快的速度给相机装上胶卷,手电筒装上电池,接着又取出食盒,将备用的胶卷和电池以及多余的子弹全部装了进去。 这一起被他放进食盒里的,还有他花钱买来的一大包红糖以及半斤茶叶和一小包盐——他真的被饿怕了。 没有过多的耽误时间,卫燃换上更加轻便透气的千层底布鞋,这才开门回到客厅,在茉莉姑娘的招呼下坐在了餐桌上。 这一桌子人里,曹哑巴自不必说,他要是能说话,恐怕楼上的美香小姐都要跑下来看稀奇。 姚灿华这小伙子木讷的性格中带着这个时代的国人难以避免的自卑和怯懦,他连头都不敢抬,吃饭也只是吃身前的那一盘,自然不会开口聊天。 至于同样坐在餐桌上的茉莉,这壮姑娘手里拿着俩被捏在一起的白面馒头,另一只手里的筷子和挖掘机一样就没闲下来的时候,自然更没功夫说话了。 唯一有可能愿意和急于获取情报的卫燃聊聊的杨妈,在将给他们留的饭菜端上来之后,却已经打着哈欠上了二楼,显然是准备休息一会儿了。 略显沉默的吃完了午餐,茉莉和曹哑巴在放下筷子之后各自摸出个手帕擦了擦嘴,随后又动作一致的各自从兜里掏出了他们的烟盒。 同样吃完了饭的卫燃见状,同样也从兜里摸出了不久前买的一块深灰色手帕仔细的擦了擦嘴,随后取出烟盒抽出一颗前门牌的香烟,慢条斯理的套上烟嘴,又取出打火机将其点燃。 当一张桌子上有三个大烟枪的时候,同样才刚刚吃饱的姚灿华却是坐不住了,起身主动帮着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随后便逃进了他的房间里。 “两点二十五的时候出来,记得提前洗个脸精神精神。” 茉莉赶在姚灿华关上房门之前说道,“其他的事都好说,小姐最讨厌不守时和不爱干净的人。” “我知道了姑姑”姚灿华关门之前老老实实的回应了一声。 “我也不会晚的”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兜里的怀表,和客厅里的座钟对了对时间,猛嘬了一大口烟问道,“小姐平时经常出门吗?” “不是经常出去” 茉莉在喷云吐雾中小声回应道,“除了参加舞会和牌局,也只有尚五块来津门唱戏的时候,小姐才会出门出的勤。” “尚五块?”卫燃愣了愣,“你是说尚小云?” “全津门谁不知道我们小姐仰慕尚小云”茉莉话音未落,曹哑巴却清了清嗓子,显然是让茉莉管住嘴。 “这有什么的” 茉莉不以为意的掸了掸烟灰,起身坐在了之前姚灿华坐着的位置,探着身低声说道,“我和你说,尚小云以前救过小姐的命呢!” “还有这事儿?”卫燃故意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行,这事儿不能和你说。”茉莉最终还是在曹哑巴直勾勾的眼神中选择了暂时对卫燃保守秘密。 “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卫燃主动的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最后嘬了一口烟屁股,将其从烟嘴上揪下来丢进了烟灰缸,起身一边往属于他的房间里走一边说道,“我去眯一觉。” 没看身后那俩人,卫燃径直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接着却立刻将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只可惜,茉莉和曹哑巴明显没什么可聊的,所以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打开头顶的吊扇,卫燃脱了身上的白衬衣躺在床上,却只是闭目养神根本没敢睡过去。 等到下午两点二十,掐着点起来的卫燃重新穿好了晾在阳台上接受太阳暴晒的衬衫,又踩上了那双皮鞋并且蹭干净鞋面上的灰尘,这才拿着一条白毛巾打开了房门。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姚灿华房间大开的房门,以及房间里坐在床边,明显是等着“集合”的姚灿华。 和对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卫燃走进了洗手间撒了泡尿,顺便还对着水龙头洗了个脸。 等他出来的时候,姚灿华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了,而那木制的楼梯上,也传来了脚步声。 将刚刚用水投过的毛巾缠在手腕上握住,卫燃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番衣领,接着便看到茉莉独自走了下来。 “去换布鞋”茉莉看了眼卫燃说道。 闻言,卫燃转身走回房间,脱了皮鞋换上了布鞋。 “和我来吧”换了一身宽松的丝绸衣裤的茉莉话音未落,已经迈步走向了挨着厨房的储藏间。 跟在茉莉身后走进储藏间,卫燃却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哪是什么储藏间,这分明是个化妆间。 在这个房间里,两边靠墙的位置各有一排长桌,墙上则是一块块拼起来的玻璃镜子,而在头顶上,则是两根日光灯光和一个用细铁链悬吊着的煤油汽灯。 而在正对着房门的房间尽头,便是一扇装了金属防盗格栅的窗子,离着这窗子不过半米的地面上,便是根本不做掩饰的地下室入口。 和后世不同,这条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不但铺着厚实的柚木地板,而且楼梯另一侧还多了一道似乎是木板做的隔断墙,以至于站在楼梯上根本看不到地下室里的情况。而且在楼梯尽头,还挂着一道厚实的棉布帘子。 而在另一侧的墙壁上,还有几个细长的窗子提供着仅有的照明亮光。 只不过,这些窗子用的都是带有漂亮花纹的玻璃,所以虽然光能进来,但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一路下行,直到穿过那道厚实的可以当被子盖的棉帘子的时候,卫燃也立刻感受到了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难得的凉爽。这毕竟是地下室,当然要比地上凉快的多。 虽然是地下室,但是得益于三面都开着好几扇带有纱网的窗子,这里面的采光和通风倒是都很不错。 再看看下来的楼梯一侧的木板隔断,卫燃却不由的愣住了。那哪是什么隔断?那完全就是一面大镜子! 这面镜子不但上下直通天花板,而且宽度也仅仅只是在楼梯尽头留出了一个也就两米宽通道供人出入。 这么大一面镜子,自然不可能是一整块玻璃做的,而是一块块一米宽两米长的玻璃拼接起来,那拼接的缝隙处,似乎还夹着一层擦拭的格外光亮的锡皮。 而每四块玻璃的交界处,还有个或许是白银材质,形如莲花的金属钉用作固定。 别说在这乱糟糟的民国时代,即便是后世,这么大一面玻璃镜子恐怕都要不少钱。 可是这不就挡住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的入口了吗? 卫燃看向出入口处这面超大号镜子的边缘,厚实的实木边框能有胳膊粗细,其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基督教纹饰,但它却也被楼梯的金属扶手拐弯处恰巧挡住,那楼梯扶手上,甚至还用显眼的白边红字写着“当心磕碰”的字样。 收回视线,卫燃最后低头打量了一番脚下擦拭的格外干净的木地板,这才转移注意力看向了其他的布置。 别的不说,在地下室的正中央,那四根粗大的承重柱中间,却是个高出地面不足半米的正方形小舞台。 而在周围一圈靠墙的位置,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木头架子上挂着的几套戏服,这些戏服里,最吸引卫燃注意的,自然是那套昭君戏服。 除此之外,地下室入口斜对面的最深处,竟然还靠墙摆着一架后世没有的风琴。 除了这些东西,离着稍近一点的位置,还贴墙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有的放着暖壶和茶具以及洗好的水果。相隔两把椅子的另一张桌子上,还摆着一台唱片机和一台木头外壳的收音机。 此时,美香便坐在放着收音机的桌子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西瓜,而在那个小舞台上,同样换了一套衣服的秋实小姑娘,正满头汗水的保持着朝天蹬的姿势咬牙坚持着。 瞟了眼承重柱上的挂钟,美香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那边的琴桌上有一床琴,灿华,卫燃,你们俩各自挑一个自己擅长的曲子弹给我听一听。” 闻言,姚灿华下意识的看了眼茉莉,见后者朝着他点点头,他又看向了卫燃了。 “你先来吧”卫燃拱拱手随和的说道。 闻言,姚灿华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撩起长衫盘腿坐在琴桌后面,根本不做任何的准备便流畅的弹起了广陵散。 卫燃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乐器,但他却也能听出来,此时才十六七岁的姚灿华演奏的这曲广陵散比后世的陈广陵强不强不好说,但绝对比陈广陵的儿子陈洛象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等到一曲终了,茉莉立刻低声问道,“小姐,我侄子弹的怎么样?” “这个年纪能弹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美香一边用湿毛巾擦拭着双手一边说道,“不过他的嗓子更好,去弹琴实在是糟践了。” 说到这里,美香笑眯眯的看向卫燃,“该你了”。 “弹得好有奖励吗?”卫燃一边问着,一边走向了那张琴桌。 “呵!” 美香倒是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毛巾,翘起二郎腿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要是弹得比灿华好,我就和你跳一支舞吧。” “这也算奖励?”卫燃说话间已经坐在了琴桌的后面。 “在七重天,和我跳一支舞至少要一百大洋,这还不算奖励吗?”美香笑眯眯的问道,但她的语气里却并没有丝毫的炫耀,反倒带着淡淡的嘲讽。 “舞我陪您跳,另外让我给您照张相怎么样?”卫燃在按住琴弦的同时问道。 “你还会照相?”美香诧异看着卫燃。 卫燃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也用这床琴弹起了姚灿华刚刚弹奏过的广陵散。 等到一曲终了,姚灿华已经瞪圆了眼睛,美香小姐则在卫燃走回来的同时突兀的说道,“所以杨妈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杀过人?” “她怎么和您说的?”卫燃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笑着问道,却是丝毫没有作为“下人”的自觉。 “杨妈说你留过两年的洋,还在上海滩混过帮派,后来失手杀了人这才逃回来。” 美香的语气虽然像是在开玩笑,但里面却藏着隐隐的认真,“我都在考虑要不要用你了,你这样的保镖太危险了。”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卫燃顾左右而言他的算是给了个回答。 “请我跳支舞吧”美香笑眯眯的说道。 让卫燃没想到的是,她话才说完,五大三粗的茉莉姑娘竟然迈步走向了那台风琴,流利的弹奏起了门德尔松的春之歌。 见卫燃一脸诧异,美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豪之色,同时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回过神来,卫燃微微躬身请舞,拖着对方的手往地下室中间走了几步。 伴着茉莉独奏的钢琴曲,卫燃和这位民国名妓美香跳完了一支舞,并在最后规规矩矩的完成了谢舞。 “还算不错” 美香满意的说道,“茉莉,邀请谷小姐还有冯先生他们明天晚上都来家里跳舞吧。” “是,小姐。”茉莉起身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了地下室的外面。 “你真的不会唱戏?”美香颇有些期待的朝卫燃问道。 “真的不会” 卫燃摊摊手,他倒是希望那破本子能教会自己唱个戏唱个歌什么的,这样总不至于跟着穗穗去ktv的时候只能嗑瓜子。 闻言,美香却没有说些什么,更没有提及是否同意卫燃给她照向,以及相机从哪来的问题,只是扭头看向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姚灿华,“灿华,你会昭君出塞这一出戏吗?” “我在戏班子里学的丑角”姚灿华老老实实的答道,“自己练过,没登过台。” 闻言,美香看向了仍在舞台上练习着基本功的秋实,“秋实,今天你来当马童吧。” “姐姐这是要把我翻死吗?” 本就满头汗的秋实小姑娘说了一句卫燃听不懂的话,转而问道,“还是清唱?” “难道我还去给你请吹鼓吗?” 美香没好气的捏了捏秋实的耳朵,却是全然不顾看热闹的卫燃,招呼着姚灿华便登上了地下室中央的小戏台。 稍作准备,姚灿华开口唱道:“败北皆因无战将” 这仨人在台子上搭戏,掺合不上的卫燃索性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拿起一角西瓜啃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西瓜籽儿多不说,而且真的没有后世的西瓜甜。 虽然西瓜不算甜,台上那仨人儿唱的好不好,自己也实在听不出来。但不管怎么说,这地下室总比楼上凉快的多,而且吃着老板的西瓜,听着老板给自己唱戏,这种好事恐怕那些花50大洋只为了和美香聊一个小时的骚客们都不一定享受的到。 在享受之余,卫燃却也在暗暗琢磨另外两件事。 其一就是那个藏起来的地下室什么时候能进去以及怎么进去。 其二嘛,眼下已经是1937年的7月24号,这是他午饭前出门的时候,从一张正在售卖的报纸上获得的准确时间。换句话说,眼下距离津门沦陷只剩下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可再想想那扯淡的回归任务,卫燃却不得不关注眼下另一件更加紧迫事情,这距离天黑最多也就还剩下五个小时,他今天还有十几颗烟没抽完呢。 第1183章 侄子、表弟和商女 不许吸烟的地下室里,卫燃作为唯一的观众,耐着性子陪着美香和秋实以及姚灿华三人唱完了一整出戏。 趁着茉莉送下来一大壶菊花茶的功夫,卫燃也终于得到机会,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地下室。 此时,外面的天气依旧炎热,但曹哑巴却正在那颗尚且年轻的银杏树所能提供的一小片阴影里,认真的擦拭着那辆奶白色的轿车。 厨房后面,杨妈也再次坐在锅炉房门口的马扎上忙着择菜洗菜。 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卫燃在一楼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在最西头带有阳台的落地窗外,看到了隐藏在小楼外墙和院墙之间的那个长条形的花坛。 这个长条形花坛靠南连通着院子的一端是一段格外漂亮的铸铁栅栏,另一端贴近院墙西北角的拐弯处,却被一口能有两米直径的大缸挡的严严实实。 这口大缸与墙角之间那并不算大的缝隙里,还艰难的生长着一颗能有手腕粗的含笑花树。这棵树的树杈上和树杈下的水缸之间,还有个固定在水缸上的木头架子。 这架子上除了一个小碗之外,还站着一只脚上拴着银链儿正在服刑的五彩金刚鹦鹉。 而在那口大水缸里,不但种有一簇荷花,而且水波荡漾间,似乎还能看到几条金鱼在里面游荡。 再看铁栅栏和水缸之间的长条形花坛里,那俩疑似隐藏地下室换气孔的石灯倒是并不显眼。 因为它们已经被花坛里茂盛且带着浓密尖刺的月季花,遮掩的只能隐约看到两个八角亭形状的顶盖罢了。 伸手打开窗子,顿时,浓郁的花香伴随着那只鹦鹉略有些刺耳的鸣叫飘进了房间里。探头往外看的卫燃,也注意到了落地窗上方还有个似乎可以打开的绿色遮阳棚。 左右看了看,卫燃轻轻摇动墙壁上的一个金属手柄,在钢丝的带动下,外面的遮阳棚缓缓伸展开来,不但挡住了西晒的阳光,还近乎严丝合缝的将遮阳棚的另一端搭在了院墙上,完美的遮蔽了窗外的花坛。 暗暗赞叹了一番这精巧的设计,卫燃摇动着金属柄收起遮阳棚,顺手又关上窗子挡住了掺杂着花香和噪音的热风。 左右闲着无事,卫燃索性取出相机,先给这房间里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又来到院子里,给这栋小楼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他这么做,自然是想着等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如果有可能的话,试试看能不能尽量把那座近乎荒废的小楼恢复成此时此刻的漂亮模样。 几乎就在他返回房间,给手里的相机换上第二盒胶卷的时候,美香也带着茉莉等人从地下室走了出来。 “卫燃,和我上楼。”美香说这话的时候却并没有停下上楼的脚步,“灿华,你也和我上楼。” 闻言,听到动静拎着相机走出房间的卫燃默默的跟在了茉莉等人的身后,踩着木头楼梯来到了之前说不许他上去的二楼。 相比一楼,二楼可要宽敞了不少。其中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是个装饰格外奢华宴会厅,这里面不但放着一架白色的钢琴,而且还有两组漂亮的吊灯,这些可都是后世没有的。 除了这个用来跳舞的大厅,在这一层还有个摆着长条桌的餐厅和一个宽敞的客厅,这俩房间加一起,又占据了起码三分之一的面积。 至于剩下的空间,则是几个似乎是卧室和诸如洗手间、小厨房、书房之类的功能房。 跟着美香在二楼简单逛了一圈,美香带着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宽敞的宴会厅开口说道,“明天晚上会有些朋友来这里一起举办舞会,卫燃,到时候我让你邀请哪位小姐跳舞你就去,哪位小姐找你跳舞也不许拒绝,但是不许接受她们的邀请出去玩。” “没问题”卫燃满口答应了下来,哪怕这新工作似乎有“当鸭儿”的嫌疑。 “既然这样,从明天开始,暗地里你是我的保镖,但是明面上,你的身份是我四姨母家的表弟,来我这里谋一份吃饭的差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美香表姐。”卫燃微笑着回应了一个让对方无比满意的答复。 “灿华” 美香扭头看向了姚灿华,“我和你茉莉姑姑一直当姐妹相处,所以你喊我一声姑姑不过分吧?” “不不过分”灿华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 扭头看了眼茉莉,美香笑着说道,“既然这样,以后明面上你就是我的侄子,我是你的姑姑,你以后就随着我姓陶怎么样?” “啊?”姚灿华错愕的抬起头,随后求助的看向了他的茉莉姑姑,不情不愿的问道,“改姓.” “让你唱王龙,你还真就是王龙了?”茉莉不等自己的大侄子说完便帮着美香解释道。 “小苏妈说的其实没错” 美香一边往客厅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我这里毕竟是做男人生意的书寓,这突然多出两个男人确实不合适,所以你们就只能装作我的亲戚才比较合适。” “等你哪天不在小姐这儿做事了,再改回姚姓不就好了。” 茉莉没好气的开着大侄子的玩笑,“又不是把你过继给小姐,只是做个戏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瞎说什么呢” 美香没好气的剜了茉莉一眼,随后看向明显松了口气的姚灿华,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开着玩笑问道,“灿华,你可愿意和我唱这一出戏?” “我我愿意”姚灿华期期艾艾的答道。 美香似乎很喜欢逗这个比自己小了能有十岁的内向小伙子,“那就叫一声姑姑听听?” 这话说完,姚灿华却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的用比蚊子放屁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喊了一声姑姑。 “秋实,去给我大侄子灿华拿五十大洋买糖吃。”美香坐在二楼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笑眯眯的说道。 “是”憋着笑的秋实应了一身,转身沿着楼梯走向了三楼。 “还不快谢谢小姐”茉莉说话间,不忘用手指头捅了捅满脸错愕的姚啊不,陶灿华。 被五十大洋买走的大侄子姚灿华总算是在这提醒下反应过来,期期艾艾的说道,“谢谢谢小.” “什么?”美香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满脸通红的小伙子。 “叫姑姑” 憋着坏的卫燃好心提醒了一句,接着故意抬高了声音说道,“有这么好看的姑姑你就偷着乐吧,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还是我表弟会说话”美香笑着开起了玩笑,“是吧?灿华大侄子?” “是是” 陶灿华带着一丝丝的尴尬和窘迫回应道,接着又小声补了一句“谢谢姑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秋实也捧着个木头托盘从三楼下来,这托盘上,还放着一封银元。 “行了,自己去练功房吧。” 美香挥挥手,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任由卫燃用打火机帮她点上,在喷云吐雾中指了指客厅边缘的一个屏风说道,“明天上午会有个鬼子商人过来做客,包括晚上的舞会开始之前,你就负责躲在屏风后面负责弹琴唱曲给我们听。 在这之前,快去把你拿手的几段好好练练吧,到时候你如果唱的好,那些先生小姐们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些大洋呢。” 说到这里,美香又吸了一口烟,等这团烟雾从嘴里喷出来,她才慢悠悠的继续说道,“好歹你叫我一声姑姑,到时候他们赏你多少都是你的,我就不抽成了。” “快谢谢小姐” 茉莉又捅了捅还没意识到什么的陶灿华,一脸懵懂的后者也下意识的鞠躬再次说了一声“谢谢姑姑”,而且语气也稍稍流畅了一些。 “去吧” 美香笑着摆摆手,让茉莉带着“因工作需要”改了姓灿华离开了二楼。 “你哪来的相机?”美香朝已经自己找了张单人沙发,翘着二郎腿坐下来的卫燃问道。 “杀人越货的时候顺手捡来的”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镜头对准了美香,“腰挺直一些,身体稍稍前倾一点点,下巴稍稍收一收。” 闻言,面带笑意的美香听凭卫燃的吩咐做了些调整,同时问道,“怎么想给我拍照?你要把我的照片卖给那些小报记者?” “风月画报吗?” 卫燃笑着摇摇头,“我对他们可没兴趣,只是觉得红颜易老,该趁着最美好的时候记录下来。现在保持这个姿势,吸一口烟喷出来。” “红颜易老.呵.” 美香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悠雅的抬手吸了一口烟,按照卫燃的要求又喷了出来。 在这一口根本不过肺,仅仅只是在美香的口腔里打了个转的香烟给她的侧脸盖上一层淡白色的面纱的时候,卫燃也择机按下了快门。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说道,“等拍完之后,我会把胶卷底片给你,不管是站在保镖还是站在表弟的角度,我都有责任保护你的隐私。” 闻言,美香的脸上倒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既然这样,就帮我多拍几张吧。” “我的荣幸”卫燃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声。 “那个上锁的房间是个暗房” 美香抬手指着二楼一个似乎位于一楼储藏室正上方的房间,随口说出了一个好消息,“如果你会冲印照片的话,可以帮我冲印出来。” “表姐也喜欢摄影?” 厚颜无耻的卫燃一边示意美香回到宴会厅,将身体倚在那架钢琴上,一边开口问道,他嘴里那一声声的表姐,也叫的愈发熟练自然。 “有时候会需要拍些照片” 美香依着卫燃的要求摆好了姿势,嘴里也不忘解释道,“外面请的摄影师总是提前把照片卖给那些小报,这才不得已请人弄了一间暗房。他们每次拍完,都是现场洗好,收了底片才放他们走。” “看来我帮表姐省了请摄影师的钱了” 卫燃说话间,伸手打开宴会厅角落的酒柜,从里面拿了一支高脚杯,又倒了小半杯的葡萄酒递给了美香,指导着她摆了个慵懒的姿势。 “既然是帮表姐省下来的,就别指望我把这笔钱给你了。”美香开着玩笑回应道,任由卫燃给她拍下了第二张照片。 卫燃给这位漂亮东家拍照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毕竟,他总不能没头没尾的要求给大家拍合影,而且还是不少于五人的合影。 他想达成这个目的,自然是要先拿出些摄影成果并且立一个喜欢拍照片的人设这才不会显得突兀和引人怀疑——毕竟这里和抗日杀奸团有关,由不得他不谨慎,也由不得美香小姐不谨慎。 在二楼挑了几个房间给“美香表姐”拍了几张照片顺便也算是记录下了这一层房间的装修,卫燃主动提议道,“趁着光线好,要不要换身衣服多拍几张?中午的时候我买了不少胶卷。” “在这儿等我” 美香倒是没有拒绝,让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秋实去给卫燃泡茶,她自己则踩着楼梯上了三楼。 “要不要给你也拍几张?”卫燃朝秋实小姑娘问道。 “我就算了”秋实一边给卫燃泡茶一边拒绝了他的提议,只不过,她这语气里拒绝的成分并不多,反倒是羞涩占据了绝大部分。 这小姑娘害羞,卫燃也就没坚持,而是顺势换了个话题问道,“平时小姐一个人住在三楼?” “大多时候都是我和小姐住在三楼” 秋实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刚好位于陶灿华楼上的房间,“那个房间也是我的,有时候小姐心情不好想一个人独处,我也会和茉莉姐姐还有杨妈住在二楼。” “茉莉的钢琴是小姐教的吗?”卫燃漫无边际的问道。 “可不” 秋实点点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颇为羡慕的说道,“茉莉姐还会开车呢,都是这些年小姐教的,现在小姐还带着茉莉姐一起和冯先生学英语呢。” “你在练功房练功也是小姐的要求?” “小姐一直想自己弄个戏班子” 秋实看了眼楼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去年北平名角儿尚小云开的荣春社吧?” “知道啊,然后呢?” 卫燃顺着话题问道,他哪知道什么荣春社,但现在显然不是让对方解释这个的时候。 “小姐去年也想去荣春社学唱戏,不过她超岁数了,人家没要她。” 秋实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同情的说道,“她就想着让我先自己学两年,然后送我去荣春社学戏,等学成了就弄个小戏班子。我猜呀,那个陶灿华估计也和我一个命数。” “你自己想学吗?” “当然想!” 秋实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颇有些崇拜的说道,“小姐说了,女人不能靠男人活着,要自己长本事,靠本事活着。”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楼上也传来了美香呼喊秋实的声音。 见状,秋实也立刻放下刚刚给自己倒满了水的小茶杯,一边脆声应着,一边屁颠颠的跑上了楼。 没让卫燃等待多久,换了一身洋装的美香也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 毫无疑问,无论后世还是民国时代,在解决了温饱等等问题之后,没有哪个姑娘能拒绝拍照记录一下自己的容貌——尤其越漂亮的姑娘越是如此。 接下来的这半个下午,卫燃也在继保镖、表弟这俩岗位之后,又变成了私人摄影师,给乐此不疲的换着衣服的美香拍下了一张张的不同风格的照片。 甚至,借着拍照的机会,卫燃还登上了秋实小姑娘嘴里“从来没有男人上去过”的三楼。 这三楼除了仅有的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一间衣帽房以及卫生间和小客厅之外,其余超过一半的面积全都留给了种满各种盆栽花卉的露台。 在这露台上,甚至还摆着两个直径超过了一米的青花大瓷缸,里面也像楼下西北角靠着院墙的那口大水缸一样,养着金鱼和睡莲,其中一个缸沿上,还挂着一个搪瓷的喷水壶。 “这套洋房可真漂亮” 嘴里叼着一颗香烟的卫燃,一边给穿着一件法式长裙的美香拍下了一张照片,一边将话题扯到了这套房子上。 正坐在露台躺椅上的美香似乎并没有打算瞒着她的便宜表弟,一边摆着姿势一边解释道,“这房子以前是个英国传教士盖的,那位传教士可是个人面兽心的,他虽然明面上兴办了一家水泥厂,可私底下不但贩大烟,而且还在这里偷偷囚着好几个拐来的娈童。 好在后来那个传教士因为犯了别的事儿,被驻防保锭的张少帅给抓住之后毙了,这房子也划到了少帅的一个副官名下。” “然后呢?”卫燃给他的漂亮大表姐再次拍下一张照片的同时问道。 “那时候少帅虽然在保锭驻防,但他的二夫人谷小姐却住在天津。” 美香笑着解释道,“我也是那时候和谷小姐在舞厅里认识的,她喜欢梅兰芳,我喜欢尚小云,我和少帅又算是半个同乡。 所以当时我俩经常一起结伴开车去北平听戏,一连听上几天听够了再回来。 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成了朋友。我也是那时候,求她帮忙找少帅作的保,才算是给自己赎了身。 作为代价,我用一大笔钱买下了这套房子,那时候谷小姐和少帅偶尔闹闹脾气还来这里借住过,甚至请过不少京华名伶来这里唱堂会呢。” “原来是这样”卫燃不由的念叨了一句。 “说起这个” 美香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拍了拍额头,看着卫燃认真的提醒道,“明天的舞会你尤其要躲着这位谷小姐,可万万不许应她的约,最好你都别入她的眼。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和少帅虽然离婚了,但你要是敢和她不清不楚,肯定有人把你沉了海河,到时候连我和你杨姨妈恐怕都要受牵连。” “表姐说什么是什么” 卫燃掐灭香烟笑着做出了承诺,他一不是季马那样的渣货,二来在后世喀山的那座大别野里,住着的那么多不同口味的漂亮姑娘可早就帮他把定力锻炼出来了。 更何况,这次的回归任务里也没有勾搭少妇这一条,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招惹这种麻烦。 “行了,去楼下等着吧,趁着晚饭前我再换一套衣服。” 美香说完,已经丢下手里那束卫燃临时用报纸和纱巾以及楼下花坛里剪的月季制作的花束,起身赤着脚走回了房间。 见状,卫燃也果断的转身下楼,顺便给自己又点了一颗烟——这太阳眼瞅着就要下山了,他还有差不多十颗烟没抽呢。 等他将这重新点上的烟也抽的快要烧到烟嘴的时候,身穿马裤马靴和白衬衣,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色报童帽做中性打扮的美香也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 在卫燃的建议下,打扮的像是个女特务的美香,将拍照地点选在了院子里那辆不久前才被曹哑巴擦拭干净的,奶白色雪佛兰四门轿车的边上。 而作为摄影师的卫燃,也从后腰处抽出那支不久前才买的ppk小手枪,在曹哑巴和茉莉警惕的注视下清空了弹膛和弹匣里的子弹,递给了大表姐当作拍摄道具。 连说带比划的教对方摆了几个姿势拍完了照片,卫燃接过对方递回来的手枪,一边给弹匣里压子弹一边问道,“表姐,还剩最后一张底片了,不如晚餐之前大家一起合个影怎么样?” “一起合个影?” 美香看了眼站在小楼门口看热闹的杨妈和曹哑巴等人,随后痛快的点点头,“那就合个影吧,合完了影之后就吃晚饭。” “快过来,小姐喊大家合个影”卫燃一边将手枪重新别在后腰上一边招呼道。 闻言,杨妈等人也立刻围拢了过来,按照卫燃要求的搬出来一条长凳,让美香和茉莉以及秋实坐上去,杨妈和曹哑巴站在后面,陶灿华则挨着曹哑巴站在了后排最右边。 将相机放在一张椅子上调整好角度,以便于在取景框里给自己也预留了一个位置,卫燃在按下自拍杆之后,快步跑过去站在了后排杨妈的身后。 “小姐漂亮不漂亮?”整个下午一直在整活儿的卫燃带着笑意大声问道。 其余人闻言愣了愣,紧跟着包括美香自己在内,都带着笑意大声回应了一句“漂亮”,并且成功的被定格在了这筒胶卷的最后一张底片上。 只不过,在拍下这张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合影的同时,卫燃却也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这样的欢声笑语,恐怕很快就会因为津门沦陷,化作无解的漫长愁苦。 再次看了看那位漂亮的大表姐,他的心里却难免产生了一个疑问,商女真的不知亡国恨吗? 第1184章 吉利的好日子 入职叙情书寓的第一天傍晚,晚餐过后,夕阳也沉入了地平线之下,等杨妈收拾完了餐桌,美香和茉莉以及秋实三个姑娘外加一位曹哑巴也围坐在了一张八仙桌的四边打起了麻将。 一身长衫的陶灿华也没闲着,他此时就在不远处守着一个牛皮说书鼓,独自演绎着京韵大鼓里的经典曲目《草船借箭》。 不过,只是在牌桌边看了没多久,卫燃便发现,美香和茉莉似乎在出老千!而且是在曹哑巴的教导下出老千! 甚至就连看着柔柔弱弱一脸羞涩的秋实姑娘,都能用骰钟随意晃一晃便摇出个“一柱擎天”。 眼见这几位都有的忙,卫燃索性在朝着忙于偷牌的大表姐请示了一番之后,又从秋实姑娘那里得了钥匙,这才独自上楼钻进了那间上锁的暗房里。 这暗房和楼下通往地下室的储藏间大小并无二致,房间里除了一些木质的冲印设备和一个储存着各种药水相纸等耗材的绿色铁皮柜子之外,仅有的家具便是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 桌子上摆着的,也只有一个铜壳马蹄表和一盏并不算大的电风扇,以及一盏拧着红色灯泡的小台灯。 略作熟悉,卫燃反锁了房门又关上了窗户的木头挡板,最后拉上了三层的厚实窗帘,随后便开始了冲印工作。 在他的忙碌中,一张张的底片被尽数冲印出来,接着又变成了一张张的黑白照片。 得益于来自后世的审美,这些照片里记录的美香以及少量几张秋实的照片倒是多少摆脱了民国时代特有的气息。 等待照片晾干的功夫,卫燃也打开窗子,在夜色中点燃了一颗香烟,又任由外面略带温热的夜风卷走了喷薄而出的烟团。 看了眼烟盒里仅剩的最后三支香烟,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暗自琢磨着,这每天一包烟的任务到底有什么含义。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中,当卫燃带着晾干的一沓照片下楼的时候,一楼的牌局仍在继续,但秋实这小姑娘的脸上,却已经贴了好几张纸条。同样脸上贴了纸条的,还有替换了曹哑巴的杨妈。 看一眼仍在一边表演的陶灿华,卫燃将手里的照片连同几个胶卷全都放在了桌子上,顺便也将暗房的房门钥匙一并放在了牌桌上,“表姐,照片洗好了,底片也全在这了。秋实,这是暗房的钥匙,” “钥匙以后就由你拿着吧” 美香说着,已经丢出一张东风,顺手拿起了那一沓照片,同时嘴上说道,“秋实,把底片收起来,晚上放小书房里去。” 闻言,秋实立刻拿起了那几个胶卷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同时也和茉莉以及杨妈凑到了美香的身旁,借着明亮的灯光,看着卫燃拍下的那些照片。 在这些女人们的夸赞中,卫燃面带着微笑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翻出中午买的鞋刷子擦鞋布和鞋油等物,坐在阳台的躺椅上,重新点燃一颗烟,守着一盏小灯认真的刷起了皮鞋。 转眼到了第二天,卫燃早早的便爬了起来,穿戴好衣服之后,还不忘掏出那块银壳怀表,和一楼的大座钟对了对时间。 不比他晚多少,曹哑巴和陶灿华也相继起床,紧跟着,秋实姑娘也从楼上走下来,叫上刚刚洗漱干净的陶灿华,一起去半地下的练功房里开始吊嗓子练功。 在这隐约传出来的咿咿呀呀的开嗓声中,杨妈也在茉莉的帮助下忙起了众人的早餐,曹哑巴拿着一把大扫帚打扫院子,就连卫燃,都被杨妈安排了一份浇花和喂鹦鹉的工作。 而在和杨妈的闲聊中,卫燃也得知,那只色彩斑斓但是嘴特别碎的鹦鹉,是春天的时候,一位比利时洋行的买办送给美香的礼物。 只可惜,这傻鸟实在是过于聒噪,所以仅仅只在三楼的露台上住了两个晚上,便被美香打入冷宫养在了这么个眼不见心不烦的犄角旮旯。 用几颗核桃喂饱了这只活蹦乱跳的大鹦鹉,卫燃在给分布在小楼各处的几个小花坛各自浇了水之余,顺便还帮着把厨房后面那片小空间里种的那些小葱之类的浇了浇。 等众人各自忙完,一楼的餐桌上也摆上了米粥咸菜煮鸡蛋之类的早餐,甚至餐桌中间,还有一大包金黄的油条——这是茉莉刚刚骑着自行车出去买回来的。 只不过,这吃早餐的人里却并不包括美香,按照秋实的说法,美香小姐要等到九点半的时候才起床呢,这要是当天没有客人登门,她能一觉睡到十一点等午饭的时候才起来。 在闲聊中吃完了早餐,曹哑巴独自驾车离开小院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茉莉也招呼着秋实和陶灿华去地下练功房,就连杨妈,都开始打扫起了一楼的房间。 难得有机会,卫燃拿上一块抹布,一边帮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姨妈擦拭着桌椅家具,一边低声问道,“姨妈,我昨天听茉莉说,尚小云救过小姐的命?” “可不咋的” 杨妈下意识的看了眼楼梯和储藏间的方向,随后朝着卫燃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了正对着那片小花坛的落地窗后面,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擦拭着窗子一边低声解释道,“我听小苏妈说,小姐她亲娘早年活着的时候,是北洋军一个什么长官的养的二房姨太太,小苏妈是那个长官从妓院里买回去的四房姨太太。 后来小姐六岁那年,她爹打仗死了,他那原配夫人就把小姐和她娘还有小苏妈都赶出来了。 这娘仨儿一路要饭到了津门,小苏妈又操起了旧业,时不时的,还接济一下小姐他们娘俩这才算是活下来。 可没两年,这津门发了大水,小姐她娘染上了霍乱死了,小姐也和小苏妈走散了。 也就是那时候,尚小云来天津义演赈灾,瞅见了在戏园子门口要饭了小姐,就随手给了她五块大洋,又帮她找着了小苏妈。” “后来呢?”卫燃低声问道。 “小苏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杨妈叹了口气,“她不但收养了小姐,还求着一个相好的给小姐找了个教会学堂去念书,可小苏妈终究不年轻了,发大水那年她还被呛坏了肺。 后来眼瞅着这日子越来越难,小姐也就主动进了这个行当,这些年要不是小苏妈护着,小姐别说保住清白,估计骨头都被啃干净了。” “怪不得那天小姐不让我伤着小苏妈” 卫燃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念叨了一句,可紧跟着又问道,“既然她们有这个关系,小苏妈怎么不住过来?” “她呀?” 杨妈掩着嘴露出一抹笑意,将声音也压的更低了一些,“小姐红了之后,小苏妈她的日子也不愁过了,而且有个鬼子洋行的经理可迷她那身大肥肉呢。 我听茉莉说,小苏妈平时就住在那个鬼子经理那儿,生怕那鬼子看上小姐呢,又怎么会来这里住着自找麻烦?” “哦——”卫燃拉着长音回应了一声。 “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可不敢乱说。” 杨妈虽然嘴上这么叮嘱,但只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这位还沉浸在聊八卦的愉悦之中呢。 借着话头,卫燃也在旁敲侧击中得知一些琐碎的信息。比如美香今年虚岁才28岁,茉莉才刚刚24,秋实更小一些,才刚刚17岁,至于曹哑巴,今年才刚刚33岁,这里面岁数最大的反倒是杨妈,她已经40岁了。 除此之外,他还在只言片语中得知,九一八之后,自己这位杨姨妈的儿子和丈夫都被小鬼子给杀死了,她是逃难到北平的时候,被美香给捡回来的,打那之后,就一直跟在美香的身边操持家务。 闲聊到了这里,曹哑巴也驾驶着车子开进院子里,不久之后,便拎着两个包袱走了进来,并且将其中一个给了卫燃之后,拎着另一个钻进了地下室。 接过包袱打开,卫燃发现,这里面除了一套中山装和两件白色的衬衫之外,还放着一个纸盒子,打开纸盒子,里面放着的却是十个能用在禄来双反上的胶卷。 “昨天你拍的照片小姐很满意,我估计这是想让伱多拍几张呢。”杨妈眉开眼笑的提醒道。 “等有机会我会给小姐多拍几张的”卫燃收起了包袱回应了一声,随后迈步走向了他的房间。 等他躲在房间里换上一件新衬衫的时候,却发现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小院门口,紧跟着,刚刚还在谈论的小苏妈也拎着个洋气的白色小包,扭着过于圆润的身体走了进来。 “美香,美香呀!” 离着大门老远,这位小苏妈便像那只聒噪的鹦鹉一样大声喊着,“这死丫头是不是还在睡懒觉呢?秋实!快把她叫起来,等下植田先生就要来了!秋实!秋实呢?茉莉!” 一路咋咋呼呼,小苏妈也像一股粗壮的肉旋风一样跑进了小楼。 虽然被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卫燃吓了一跳,但这位小苏妈还是一边往楼上跑一边说道,“你,你叫什么卫什么来着?” “卫燃” “这什么破名儿?” 小苏妈格外嫌弃的嘀咕了一句,随后继续用大嗓门说道,“等下植田先生来了之后,你去地下室躲着,不让你出来,你连放屁都不许出声。” 说完,这小苏妈根本不等卫燃回应,便已经噔噔噔的上楼没了影子。 见状,卫燃和一脸无奈的杨妈对视了一眼,后者指了指楼上,随后转身钻进了厨房,显然是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紧跟着,茉莉和秋实也先后从地下室上来,快步上了楼。 前后不到20分钟,秋实将卫燃和陶灿华叫上二楼的时候,美香已经换上了曾在昨天拍照的时候穿过的小洋装,并且就连手上,都多了一双蕾丝手套。 “表弟,等下你去暗房里坐着不许出声。” 美香一边在茉莉的帮助下涂脂抹粉的捯饬着自己的脸一边自顾自的说道,“大侄子,等下你就在屏风后面拉二胡,拉什么曲子都随你,马蹄表不响铃你不许停。” “就就我自己?”陶灿华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自己就够了”美香说完看了眼卫燃,“我能相信你吗?” “放心吧表姐”卫燃笑眯眯的回应道。 闻言,美香笑了笑,接着却朝秋实点了点头。后者见状,立刻打开了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了两支银亮的小手枪。 虽然和对方隔着一张桌子,但卫燃依旧一眼就认出来,这两支小手枪里,有一支便是后世他看到的那支——那支小手枪握把贴片上镶嵌的银元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也正因如此,卫燃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另一支近乎一模一样的小手枪上。 这支小手枪同样使用了似乎是象牙材质的握把贴片,只不过和另一支不同,这支手枪的贴片上,并没有穿着戏服的剪影雕刻,反倒是在中心位置,各自镶嵌着一个也就比大拇指指甲盖大了一圈的银毫子。 趁着秋实姑娘给两支小手枪的弹匣压子弹的功夫,卫燃仔细观察了一番,却发现这支在后世没见过的小手枪并非勃朗宁的1906,而是孪生姐妹般的另一款产品,来自柯尔特的1908袖珍小手枪,这一点从套筒保险缺口以及套筒上的铭文就能分辨出来。 不仅如此,这支柯尔特小手枪的套筒上,也并没有雕刻任何的戏词。 而那俩镶嵌在握把贴片上的银毫子,其中一个露出来的一面除了有袁大头的侧面像,还有“中华民国五年”的浮雕字样。 等秋实给这支柯尔特装上弹匣顺便翻了个面的时候,他也注意到,另一面握把贴片上镶嵌的银毫子上,除了被两束稻穗围着的“壹角”字样之外,还有“每十枚当一圆”的字样。 就在卫燃暗暗盯着这俩小手枪出神的时候,美香却已经拿起了这支柯尔特熟练的拉动套筒顶上子弹,接着又卡上保险,这才将其别在了被裙摆盖住的丝袜上。 稍晚一点,秋实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也将那支卫燃在后世见过的小手枪顶上子弹卡上保险,放在了她刚刚穿好的白色围裙兜里。 直到这个时候,美香这才朝卫燃直白的说道,“我还没办法相信你,我也不习惯依靠男人。” “理解” 卫燃说话间,也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的小苏妈。 “看什么看?” 小苏妈用极其厌恶的眼神扫了眼卫燃,拎着包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保护好美香,她出了事儿我饶不了你这个臭丘八!” “小苏妈” 美香叫住了准备下楼的小苏妈,面带微笑的说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卫燃是我四姨母家的表弟,灿华也改性陶,他叫我一声姑姑,您觉得怎么样?” “他叫你姑姑?” 小苏妈自动忽略了卫燃,面带不屑的瞟了眼陶灿华,嘴里莫名其妙的说道,“文文弱弱的窝囊样儿,倒是和你那不知道死活的傻侄子一个怂德行,那就这样吧。” “我这个表弟你觉得怎么样?”美香似乎是生怕小苏妈忘了卫燃似的,又主动问了一句。 “别是个看着唬人的银样蜡头枪就行” 嘴里没好话的小苏妈哼了一声,一边继续往楼下走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保护好你表姐,植田先生最多再有十分钟就到。” 话音未落,这个带着一身油腻香风的大胖婶儿过于圆润的身影便已经被楼梯彻底的挡住,只剩下了噔噔噔的沉重脚步声。 “行了,各忙各的吧。” 美香说话间看了眼手腕上那块秀气的金表,随后伸手拿起烟盒以及桌子上一个小碟子里的烟嘴,慢条斯理的将其组合在一起叼在了嘴里,任由卫燃抢先秋实一步帮她点燃。 虽然这位漂亮大表姐是个抽烟不过肺的,但这架势却拿捏的够好,甚至整个人的气质,都随着这支香烟变的颇有些英姿飒爽。 “表姐今天的气质比昨天拍照的时候还要出彩” 卫燃诚心诚意的夸赞了一句,在美香颇有些帅气的灿烂笑容中走进暗房,并且顺势反锁了房门。 提前打开窗子,卫燃摸出昨天买的骆驼香烟抽出一支套上烟嘴点燃,同时暗暗琢磨着,等下那个什么植田先生走后,要找机会出去买包烟才行。 没有等待多久,在骤然开始的二胡独奏中,伴随着脚步声和似乎是从小苏妈的嘴里蹦出来的一句句带着逢迎的日语,这二楼也热闹了起来。 更让卫燃没想到的时候,仅仅相隔一道房门之外的美香,竟然真的会日语,而且说的还非常好——至少比小苏妈要好的多。 更让卫燃诧异的是,不知是外语加成还是有意为之,美香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甜美的少女腔调,反而变的颇有些强势的“御姐味儿”。 “美香小姐竟然会日语?”房门之外,一个疑似植田先生的男人也用日语诧异的问道。 “请坐” 美香用日语招呼了一声,随后解释道,“我和大阪朝日新闻的记者染谷由纪夫先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的妻子染谷顺子是我的日语老师。当然,我也是染谷太太的汉语老师。” “原来如此”那位植田先生恍然大悟的回应了一声。 二楼的客厅里,随着秋实端上来两杯香茶,引着植田上来的小苏妈也满脸堆笑的下楼,并在自己的身形被楼梯遮住的同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随后一屁股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打开自己随身拎着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三封银元递给了茉莉小声叮嘱道,“让那死丫头省着点花,这兵荒马乱的没点家底儿保不齐哪天就饿死了。” “知道了小苏妈——” 茉莉拉着长音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将那三封银元收起来之后,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里的那一沓照片上。 “这照片哪来的?” 小苏妈一把抢过了茉莉手里的照片。 暗暗赞叹了一句小姐料事如神,被提前安排故意在这里显摆照片的茉莉,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卫燃昨天给小姐拍的,他拍的可好了,比从鼎章照相馆请来的师傅拍的都好呢。” “我看看” 小苏妈说着,已经一张张的看起了昨天才洗出来的照片,却是全然都没注意到,往日里每当这个时候就一颗接一颗抽烟的茉莉今天难得的没点燃香烟,就连老烟枪曹哑巴,似乎都躲去了院子外面抽烟。 “照的还真不错,我挑几张带走。” 小苏妈说着,已经从这一沓照片里选了几张美香的照片放在一边,并在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难免注意到了那张合影。 见状,茉莉也按照美香提前嘱咐她的,适时的说道,“昨天小姐还遗憾拍合影的时候小苏妈不在呢,她还让我今天和你说说,让你别急着走,等中午忙完了,和我们一起再拍一张合影呢。” “算这死丫头有心” 小苏妈那张略显刻薄的胖脸上总算又有了笑模样,不过很快,她便将挑剩下的照片丢给了茉莉,一边将挑出来的装进包里,一边面带不屑的说道,“谁喜欢和你们这些穷酸下人照相!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中午给我也准备一份饭,我到时候再过来。” “行,中午您想吃什么?”茉莉一边收拾桌子上散落的照片一边陪着笑说道。 “打卤面吧,多过几遍凉水。” 小苏妈说话间已经急匆匆的走出了大门,嘴里却还不满的嘀咕着,“那土老妈子,也就会做个打卤面了,让她煎个牛排肯定得抓瞎。” 直等到房门关上,刚刚躲在厨房里的杨妈也走了出来,带着笑意说道,“她这是回去换衣服了吧?” “肯定得好好捯饬捯饬” 茉莉同样一脸调侃的说道,“小苏妈那么臭美的人,说不定能把她显摆了一个冬天的貂皮大衣也翻出来穿上,让卫燃大哥给好好拍几张呢。” “怪不得让我把面条多过几遍凉水呢”杨妈低声说完,便和茉莉捂着嘴悄咪咪的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躲在楼上暗房里的卫燃不但没什么笑模样,反倒皱起了眉头。 因为就在一门之隔的客厅里,那头名叫植田的鬼子在和美香闲聊了没多久之后,便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了一些他在历史书上都耳熟能详的名人的各种琐碎信息。 仅从对方聊天的技巧上,卫燃便已经判断出来,这个植田恐怕是在收集什么情报。 好在,他那漂亮大表姐美香此时不但气质变了,而且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虽然颇有些知无不言,但实际上却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反而没聊几句,便能将话题引到诸如音乐、艺术又或者情感话题上。 甚至,在长达两个小时的聊天将尽时,言谈举止间都是一副御姐范儿美香小姐,不但用钢琴给这个名叫植田的鬼子弹了一首致爱丽丝,而且还成功的让他格外伤感的想起了它远在奈良的妻子,以及他几年前在自家院子里亲手种下的樱花。 当马蹄表清脆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植田也在起身的同时发出了邀请,“美香小姐,不知道下个月6号,有没有时间能来中原公司的七楼,参加我举办的舞会?届时我的一些朋友将会从故乡过来。” “8月6号吗?” 美香笑眯眯的说道,“倒是个吉利的好日子,不过这些事情植田先生还是联系小苏妈来确认一下吧。” “也好” 植田倒也干脆,果断的告辞并且任由美香将其送下楼,又送进了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里扬长而去。 二楼客厅的窗子后面,已经从暗房里出来的卫燃却皱起了眉头,刚刚那两个小时看似没什么营养的聊天里不但充斥着植田在收集那些名流信息的小动作,而且植田最后临别前的舞会邀请,也让他这个来自后世的历史学者难免怀疑。 那场舞会,会不会是鬼子们为了侵占津门而提前筹备的庆功宴! 今天是广岛温度首次超过一千摄氏度纪念日,真的是个吉利的好日子。 只是希望不会只有那区区可怜的一次,显得太特么抠搜了。 (本章完) 第1185章 舞会 送走了鬼子植田,美香在秋实的陪同下,从小院门口走回小楼里的时候,卫燃也带着刚刚一直在拉二胡弹古琴制造背景音乐的陶灿华从二楼下来。 根本没有避讳卫燃和陶灿华,美香在踢掉鞋子之后,已经毫无形象的撩起裙摆的一角,伸手将那支防身的小手枪抽出来,退掉弹匣和枪膛里的子弹递给了秋实,随后盘腿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长长的吁了口气。 等曹哑巴帮着将头顶的风扇风力调整到了最大,美香这才接过茉莉递来的香烟问道,“茉莉,小苏妈中午过来吃饭吗?” “过来,她要吃打卤面呢。”茉莉憋着笑答道,“还说要杨妈给面条多过几遍凉水呢。” “看到照片了?”美香笑着问道。 “看到了”茉莉点点头,“还挑走了好几张呢。” 她这一句话刚刚说完,一辆黄包车便掐着点一样停在了小院门口,紧跟着,换了一身华丽洋装的小苏妈便拎着裙角略显艰难的下来,伸手从包里摸出几张钞票打发了黄包车,这才一扭一扭的走向了小楼大门。 “还真要把面条多过几遍凉水” 美香憋着笑嘀咕了几句,随后这才起身一边往大门的方向走一边吩咐道,“卫燃,把你的相机准备好,趁着吃饭前,给小苏妈多拍几张照片,拍好看点儿。” “放心吧表姐”卫燃神色自若的应了一声,迈步走向了他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秋实也拎着那两支小手枪噔噔噔的跑上了楼,就连茉莉和曹哑巴,也像避瘟神一样,转身走进了厨房,帮着杨妈开始了忙活。 等卫燃拿着相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美香已经搀扶着小苏妈往楼上走了。 “表弟,上来给小苏妈拍几张照片。”美香头也不回的招呼了一声。 “好嘞!” 卫燃应了一声,刻意落后的足够远的距离,直等到二人的身影被楼梯挡住,他这才跟了上去。 趁着午饭前的这点时间,卫燃给身材圆润的小苏妈在二楼和三楼各自拍了几张照片。 而在拍照的同时,美香也在用日语和小苏妈有一搭无一搭的交流着。 “今天那位植田先生邀请我参加下个月六号在七重天的舞会” 美香说话间打开了窗子,“他中间还打听了很多名流的情况,尤其关心他们在不在津门,小苏妈,我觉得有些不对。” “确实有些不对” 坐在钢琴边上的小苏妈一边摆着姿势一边用带着些许口音的日语回应道,“我那相好的这两天也不着家了,我看啊,这津门恐怕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咱们跑不跑?”美香颇有些担忧的用日语问道。 “我不跑”小苏妈回应道,“你想跑?跑哪去?” “是啊,跑哪儿去。”美香叹了口气。 “想办法藏起来吧” 小苏妈一边任由卫燃帮她摆着姿势一边说道,“至少你和秋实那丫头得藏起来,这一旦乱起来,伱们这张脸蛋儿就是招灾的由头。” 闻言,美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今天晚上就躲起来。” “你结交的那些洋人朋友不一定靠得住,说不定他们能把你卖了。”小苏妈面带嘲讽的说道,“还有你这表弟,你信得过他吗?” 见美香不说话只是自己点了颗烟,小苏妈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表弟我看不透,不过那位植田先生既然想邀请你参加舞会,只要去了,我估计应该就不会太危险。” 说到这里,小苏妈捏着鼻子走到美香的身边,伸手从她叼着的烟嘴里拔掉刚刚点燃的香烟,一脸嫌弃的丢到了窗外的院子里,随后又捏着鼻子往远处躲了几步,这才一边挥动手臂驱散残存的烟味一边说道,“到时候我会和植田先生好好谈谈,找他要个好价钱,我这边要的茶水钱越多,你也就越安全。” “所以舞会我得去?”美香皱起了眉头。 “干嘛不去?” 小苏妈理所当然的回应道,“你去了就安全了,而且还能捞一笔,我准备着先找植田要他一千大洋再说。” “我就值这么点钱?”美香一脸苦涩的问道。 “傻闺女” 小苏妈换上汉语叹了口气,借着又换回了日语说道,“我要的多,你身价才高,这洋人做主儿的租界里活着的女人,只有身价高了才能让那些洋人和鬼子高看一眼,只有被他们高看一眼,才能保自己的周全。” 见美香也叹了口气,小苏妈继续说道,“咱们终究是女人,是风月场上的女人,这就是咱们的命。舞会我会帮你应下来,但是在舞会之前,你可要藏好了,让秋实那傻孩子也得藏好了。” “我会藏好的”美香点点头应了下来。 “等下午的时候,让你那哑巴司机多跑几趟,给家里多屯一些吃的喝的用的,尤其多屯些药品,万一打仗了,这些都能值大价钱,也都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呢?”美香看向小苏妈,“你不躲起来吗?” “我打算赌一把” 小苏妈刻薄且肥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几乎闪着光的自信,“我要看看我傍身的那个小鬼子能不能保住我,他要是保的住我,我也能想办法保住你。 他要是保不住我,我就和他来个同归于尽烧了他制大烟的作坊,到时候你得着信儿了就赶紧跑。 不管怎么说,你要是没了,那个鬼子也保不住我的话,我这好日子也算是到头儿了,活着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了。” “小苏妈” 美香换回了汉语,那略带埋怨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丝的哭腔。 “我这辈子作孽太多生不了孩子了,好在也不想给那小鬼子生孩子。” 小苏妈继续用夹杂着不少错误的日语眉开眼笑的说道,“你这赔钱货就是我的孩子,我总得给我闺女趟出一条活路来。” “表弟,你先下楼吧。”美香用汉语招呼了一声一边偷听一边拍照的卫燃。 “好” 装作听不懂日语的卫燃干脆的应了一声,在暗暗的叹息中转身下楼,静静的听着身后传来的,来自那位漂亮大表姐和那位刻薄的小苏妈隐约的哭泣声。 对于卫燃来说,暂时他还无从分辨会日语的这娘俩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是在楼下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他又被叫上楼,给这娘俩儿拍了几张眼眶仍旧残存着泪痕的合影。 还算融洽的吃完了一顿午饭,穿金戴银把自己捯饬的格外华丽的小苏妈虽然又恢复了那副讨人厌的尖酸刻薄样,但最终还是在美香的请求下,在这小楼的前面,和众人拍了一张合影。 送别了小苏妈并且约定好了明天就把照片洗出来,美香也将曹哑巴和茉莉叫到了二楼进行了一番吩咐。 等他们俩下楼,茉莉立刻招呼道,“卫燃大哥,和我们走吧,去买些东西。” “好”卫燃应了一声,跟着这俩人离开小楼钻进车里离开了这个小院。 这天的下午,卫燃跟着茉莉和曹哑巴几乎跑遍了几个租界,零敲碎打的买来了各种米面粮油,又买了不少不知道是否用的上的昂贵西药。 顺便,卫燃也买了一包前门和一包骆驼烟,跟着这俩大烟枪时不时来上一支。 在一趟趟的往返忙碌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来到了傍晚六点,几乎就在买来的最后一包袱纱布药水等物被送进地下室里,同时也是匆忙洗过澡的卫燃换上一套干净的中山装的时候,一辆辆小轿车又或者一辆辆的黄包车,也相继送来了一些年轻的男男女女。 “那个” 一楼的客厅里,躲在落地窗后面的秋实帮着卫燃介绍道,“穿着黑裙子,戴着白色丝绸手套那位就是谷小姐,你可要躲着她远远的,别给我们招来灾祸。” “这话说的,人家也得看得上我啊。”卫燃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最好看不上你” 秋实翻了个白眼儿,指着站在小院门口,正和美香聊天的一个穿银色西装的男人说道,“那个大背头戴眼镜的是冯懋耘冯先生,他旁边那位是他的妻子黄太太。 冯先生是去英国留过洋的高材生,他和他太太都是喃开大学的老师,黄太太也是小姐的英文老师,她每周都来给小姐上两节英文课。” “那个年轻的呢?”卫燃指着站在冯先生身旁的那个小伙子问道,“他们夫妻俩的儿子?” “他们哪来那么大的儿子!” 秋实皱了皱鼻子,“那是冯先生的学生关秉文,他也是冯先生的司机。冯先生晕车晕的厉害,根本不敢自己开,黄太太在学校里走着都能迷路,冯先生也不敢让她开车。” “这俩倒是般配”卫燃忍不住笑声嘀咕了一句。 “可是般配”在一边准备餐食茶饮的杨妈显然是听差了,笑着调侃道,“小关喜欢秋实这丫头喜欢的紧呢!” 这话一说完,秋实这姑娘的脸便红了,急忙辩解道,“我才不喜欢他那样的富家少爷呢。” 话说到这里,又一辆小轿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只不过,随着车门开启,从里面下来的,却是一对儿穿着和服的鬼子。 “男的那个是大阪朝日新闻记者染谷由纪夫先生” 秋实立刻介绍道,“旁边那个满脸白跟掉进面缸里似的太太,是他的妻子染谷顺子,他们在好多年前就和小姐认识了。 染谷太太是小姐的日语老师,小姐也是她的汉语老师,以前她经常来家里找小姐一起插花品茶。自从月初卢沟桥那事儿之后,她们夫妇才来的少了。” 秋实介绍到了这里,卫燃曾经见过的那位德国洋行经理沃尔克·史威格也来了,只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带着女伴。 接下来,又有一个个打扮的格外漂亮的姑娘乘坐各种交通方式赶到了这里,这些姑娘里有黄皮肤的华夏人,却也有金发碧眼的白人姑娘。 除了姑娘,赶过来的还有一位位或是带着女伴,或是没带着女伴,但却全都穿的人模狗样的男人。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秋实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和来历,她们或者他们,无非谁谁谁的几房姨太太又或者谁谁谁家的小姐,再或者便是哪个哪个洋行的经理,又或者“买办”、“少东家”等等各种五花八门的头衔。 眼瞅着院子里的人已经聚集了能有小三十人,他们也终于在美香和茉莉的引导下走进已经开启了吊灯的小楼。 “美香姐,这位是哪家的公子?怎么提前跑进来了?”刚一进门,一个满身风尘气的漂亮姑娘便注意到了卫燃。 “他可不是什么公子” 又一次摆出那副御姐派头的美香笑着说道,“他是我表弟卫燃,是我四姨母的儿子。” 说到这里,美香又指了指站在房间角落的陶灿华,“还有那个,他是我侄子陶灿华,前些天去逛戏园子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领回来的,等下大家要是有兴趣,就让他给咱们唱一段。” “你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亲戚?” 那位需要卫燃额外注意的谷小姐询问的同时,已经毫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红酒瓶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富在深山有远亲嘛” 那位满身风尘气的姑娘颇有些嘲讽的说道,“美香姐现在什么身价?没亲戚也要攀一攀亲戚呢。” “别拿我这表弟和傻侄子开玩笑了,他们脸皮薄。而且今天这舞会,好歹也是为了庆祝我这表弟学成归来。” 美香说话间,已经从那位谷小姐手里接走了对方刚刚倒好都还没来得及凑到嘴巴的酒,随后竟迈步踩上了一把椅子,拿起一把餐叉轻轻敲了敲酒杯,开着玩笑大声说道,“我看大家肯定都不饿,所以不如先去上楼吧。我这里可有些天没这么热闹了,等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没良心的不想来我这儿玩了。” 等这些堪称狐朋狗友的富家子弟轰然相应,从椅子上跳下来的美香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招呼道,“我让我表弟也上来玩你们没意见吧?他可是正经留过洋的文化人儿呢,说不定哪位姐姐妹妹看上眼了,我也省的养着他了。” “我虽然并不想帮美香小姐养着他的表弟,但是我可以作证” 昨天接触过的沃尔克·史威格用开玩笑的语气附和道,“卫燃的德语说的简直比我还好,我听说他还聆听过屙道夫先生的演讲呢。我没记错吧?维克多?” “没错” 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文质彬彬的用德语回应了一声,随后又换回了汉语,随着这些人模狗样的男男女女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那是在两年前了,我在克虏伯工厂参观的时候有幸聆听到的。” 借着这个话题,他轻而易举的融入到了这些男男女女里面。同时却也暗暗奇怪,那个满脸风尘气的女人和那个德国佬沃尔克·史威格,似乎在有意无意的帮着美香分唱白脸和红脸,尤其沃尔克那句“我听说”实在是过于奇怪。 毕竟,他和对方只在昨天买枪的时候才见过一次,对方如果没有美香的提前暗示,何必来帮自己? 还有那个满身风尘的姑娘,这话头儿可都是她引出来的。所以,难道说他们俩都是美香的人? 相比他内心的疑惑,倒是人群最后抱着一把二胡,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穿长衫的陶灿华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万幸,这些人倒也没有在意这个内向到有些自卑的小伙子。 等到来到二楼,卫燃诧异的发现,在那座宴会厅里不但已经有一个坐在钢琴边的中年白人,而且他旁边,还有个拎着小提琴的白人小伙子,以及两个穿着旗袍负责倒酒的姑娘。 在美香的操持之下,这场规模并不大的私人舞会进行的倒也格外的顺利。而且卫燃也随着舞会的进行多少看出来,美香组织这场舞会虽然名义上是“庆祝表弟学成归来”,但实际上,恐怕主要目的是联络感情用于自保。 之所以他有如此的猜测,却也是那些在音乐中各自扎堆聊天的男男女女所谈论的,基本上都是和目前津门的局势有关,而美香也在和这些人闲聊碰杯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表现出了自己对未来的担忧和不安。 除了各色男女给美香的各种承诺,这宴会厅里尤其让大家在意的,便是那位大阪朝日新闻记者染谷由纪夫的见解和猜测。 只不过,引起卫燃注意的却并非只有这对颇有些得意的鬼子夫妇,反而是那位名叫冯懋耘的大学老师。 他和他的妻子似乎真就是单纯的过来参加个酒会舞会,这一屋子人里,他们似乎是唯一不关心最近局势,但却在游走间认真聆听其余人意见的人。 “卫燃表弟等下要不要和表姐跳第一支舞?” 就在卫燃留心这些访客的时候,那个满身风尘气的姑娘也扭着细腰走了过来,格外轻佻的将戴着长手套的手臂搭在了卫燃的肩上,那双水汪汪的丹凤眼,也带着勾人的笑意认真打量着卫燃,似乎很期待能从后者的脸上看到诸如心猿意马之类的情绪。 “表姐怎么称呼?” 卫燃颇有些打蛇顺杆爬的问道,他当初可没少跟季马相互合作去酒吧收拾渣男渣女各路海王,又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儿科蒙了心? “我姓唐” 这个满身风尘少许酒气的姑娘凑到卫燃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可以称呼我的洋文名字安迪。” “安迪表姐是我美香表姐的朋友吗?” 卫燃笑眯眯的问道,同时变戏法一样取出金属本子里的烟盒,抽出两支骆驼香烟,并将其中一支递给了对方。 “算是吧,不过我只是个陪酒的,价码合适也陪那些臭男人睡一觉,怎么样?表弟要不要和我试试?看在美香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你打个对折。” 安迪接过香烟浑不在意的答道,同时伸手从胸前的储物沟里抽出一支半透明似乎是玳瑁材质的烟嘴套在了香烟上。 “算了吧,我怕你给我打完对折之后,我美香表姐把我打个对折。” 卫燃苦着脸拒绝道,同时却也故作轻佻的揽住了对方的细腰,有意无意的将手指尖搭在了对方旗袍的开叉处往上一点儿的位置。 “说是这么说,但我看你和那些臭男人可没什么区别。” 喷云吐雾的安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却一没有生气,二没有推开卫燃的那只手,反而神色自然的往卫燃的怀里又靠了靠。 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瞟了眼刚刚往自己这边打量的那位谷小姐,卫燃这才不急不缓的借着给自己点烟的功夫收回了那只只是在装样子,实则根本没有施加任何压力的手。 “算你识相” 安迪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笑骂了一句,顺便还轻佻的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卫燃的耳垂,然后这才在喷薄的烟雾中,款款走向了不远处的德国洋行经理沃尔克·史威格。 他这边前脚打发了不知是敌是友的安迪,那个穿着和服的鬼子染谷由纪夫却带着他的妻子凑上来,用根本听不出任何口音的汉语问道,“卫燃先生曾在德国留学?” “不久前才回来”满脸微笑的卫燃格外客气的用汉语回应道。 “我也曾去过德国,德国柏林。”染谷由纪夫漫不经心的说道。 “真巧,我当时就在柏林读书。” 卫燃面带惊喜的回应道,“在柏林洪堡大学,染谷先生也曾在德国学习过吗?” “我只是去游历的” 染谷由纪夫带着怀念说道,“我在柏林生活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了。” “你去过毛奇大桥吗?” 卫燃笑着问道,“在毛奇大桥不远有一条巷子,里面有一家牙医诊所,我当时就住在那座诊所的旁边,我甚至在那座诊所工作过。” “哦?” 染谷由纪夫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么说你学习的是医科?” “当然不是” 卫燃一副小伎俩得逞模样笑着答道,“其实我学习的是神学,但是那座牙医诊所是少数愿意给我一份兼职工作的了,我负责安抚病患。” “神学?” 燃油由纪夫和他的妻子对视了一眼,卫燃却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放松了一些警惕。 “不管法律、医学还是哲学,对我来说都太难了。”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也只有神学看起来简单一些,只可惜,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坚持到毕业。” “学习确实是一件非常艰辛的事情” 染谷由纪夫跟着摊摊手,“我和我的妻子为了学会汉语,也经历了非常痛苦的过程,当然,这也要多亏了美香小姐的帮助。” “染谷先生如果有兴趣学习德语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卫燃一边自嘲一边主动示好道,“我虽然没能毕业,但是德语学的还算不错。”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染谷由纪夫似乎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甚至还主动递上了一张日语和汉语都有的名片。 在一番虚情假意但又无比真诚的寒暄恭维过后打发了这对染谷夫妇,随着宴会厅里响起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众人也放下手里的杯子掐灭了香烟。 不出意外,又或者说是在美香的暗示之下,卫燃的第一支舞邀请的便是那位“安迪表姐”。 随着一支支舞跳下去,随着舞伴的轮换,卫燃也终于和他名义上真正的表姐美香凑到了一起。 “表现不错” 美香一边配合着卫燃的舞步一边低声问道,“你真的去德国留学过?” “我真的是你的表弟”卫燃笑眯眯的给出了个不伦不类却让美香险些笑出来的回答。 “下一支舞,你去邀请黄太太。” 美香稍稍凑近了卫燃一些低声说道,“请她和冯先生在舞会结束后留一下。” “没问题” 卫燃先是应了这差事,随后又轻笑着问道,“刚刚谷小姐拒绝了我的邀请,是和安迪有关?” “谷小姐和安迪也算是朋友,而且她可看不上在舞会上偷偷摸女人屁股的浪荡公子。”美香压低了声音调侃道,只不过那语气里却没有责怪只有满意。 “自保罢了”卫燃无所谓的回应道,“替我向安迪表姐道个歉吧。” “你嘴里的表姐可真不值钱” 美香笑骂了一句,随后低声说道,“放心吧,安迪不会怪你的,等下记得邀请黄太太。” “记着呢”卫燃再次应承了下来,同时也愈发觉得,这场舞会背后,似乎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本章完) 第1186章 女妖安迪 夜色中,被华丽的吊灯照亮的小楼二层依旧热闹,卫燃也在一支钢琴曲结束的同时,完成了漂亮表姐美香交给自己的任务。 趁着舞间休息,卫燃也悄然离场,独自来到一楼准备找点吃的垫补几口。 只不过,当他看到那张摆着各种点心水果的西式长桌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安迪表姐竟然比自己更早一步的下楼。 此时,这个全身都散发着魅惑气息的女人却及其没有形象的单脚踩着一把椅子,一手捏着两块摞在一起的桂花糕,另一只手不但松松垮垮的拎着一瓶冰镇汽水儿,而且还亲昵的勾着秋实这小姑娘的脖子,甚至就连那冰凉带着水珠的瓶身,都看似无意的贴在了不该贴的位置。 相比这个魅魔一样的女人,被她禁锢在怀里的秋实小姑娘通红的脸上已经满是不情愿,但却也只能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老老实实的用手里的银制小餐叉时不时的戳起一块西瓜送到那个快把嘴巴凑到自己脸边的女人嘴巴里。 再看这诺大的客厅里,除了乐此不疲的逗弄小姑娘的安迪,还有在一边叼着烟卷看热闹的茉莉。 而在门厅的位置,那层曾用来打麻将的八仙也被曹哑巴搬了出来。此时坐在八仙桌周围的,除了曹哑巴和杨妈之外,还有一个卫燃没见过,之前秋实也没介绍过的姑娘,以及一个穿着中山装,时不时总想回头看一眼秋实,而且像是屁股下面坐了钉子一样的年轻小伙子。 卫燃记得清楚,这个小伙子叫关秉文,是楼上那位大学老师冯懋耘先生的学生和司机,在杨妈的嘴里,这小伙子似乎格外的喜欢秋实那小姑娘。 眼下看这傻小子频频回头,根本没注意到对家的杨妈正明目张胆的和对面那个穿着小西装的姑娘换牌就知道,这傻小子现在恐怕嫉妒死了安迪了。 “安迪表姐倒是会享受” 看够了热闹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边,伸手端起一碟糕点,从上面捏起一块酥皮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你要试试吗?”安迪说着,还不忘把手里捏着的桂花糕往秋实的嘴边凑了凑,眉开眼笑的说道,“乖,吃一口。” “要不安迪表姐还是喂我吧?”卫燃嬉皮笑脸的往对方身边凑了凑。 安迪翻了个大白眼儿,却是痛快的将那块快要送到秋实嘴边的桂花糕又送到了卫燃的嘴里,顺便也终于放开了被她调戏的秋实小姑娘。 “你怎么下来了?”卫燃一边吃着对方喂的桂花糕一边问道。 “累了呗” 穿着旗袍的安迪说话间,却已经毫无形象的坐在了桌子上,将两条腿叠着搭在椅子上,用手支着桌面慵懒的说道,“帮表姐揉揉腿怎么样?” “你确定?”卫燃晃了晃仍旧残存着酥皮渣子的油手故作期待的问道。 “离我远点吧” 安迪再次翻了个还挺好看的大白眼,放下那瓶喝了能有一半的汽水,“给我支烟吧”。 闻言,卫燃放下手里仍旧端着的点心碟子,颇为花哨的变出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两支骆驼烟,并将其中一颗递给了安迪。 后者却选择探身用嘴叼住了这支烟,同时也伸手在胸口和领子相连的那道狭长开口里抽出了她自己的烟嘴,用极具暗示性的姿态,将嘴里叼着的那支香烟戳在了烟嘴上。 等卫燃帮忙点燃了香烟,安迪慢条斯理的喷出个烟圈,随后朝着卫燃勾了勾手指头。 等卫燃将上半身凑过去,这姑娘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我累了,你房间在哪?我去休息一下。” 闻言,卫燃稍作犹豫,毫无心理压力的朝着陶灿华的房间扬了扬下巴,“那个房间,去吧,门没锁。” “你不来吗?”安迪将手和下巴都搭在卫燃的肩膀上低声问道。 “我就不去了” 卫燃朝着楼梯扬了扬下巴,“我那表侄儿都饿得打摆子了,我得给他送点吃的去,等下还指望他给大家唱曲儿呢。” “那个傻小子真的是美香的侄子?”安迪慵懒的问道。 “可不,前些天我表姐去戏园子听戏,无意中看见他在后台打杂呢,穷的和什么似的,看他可怜就给带回来了。” “你表姐她爹家的野种儿?”安迪颇为八卦的问道。 “你还也知道我表姐家的事儿?”卫燃故作诧异的反问道。 “哈!” 安迪吸了口烟,“你表姐最红的那些年,那些苍蝇小报儿可最喜欢写她的故事了。” 卫燃摊摊手,“我现在也是靠我表姐养着呢,可没资格说人家,而且那小伙子人不错。” “我看你更不错”安迪说着,却已经将一只手按在了卫燃的胸口上。 “要不你去房间里等着?”卫燃故作心动的问道。 “你敢来?”安迪笑眯眯的问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这舞会不是还没结束嘛?” “等舞会结束了估计还有牌局呢”安迪说着,也终于从桌子上下来,打着哈欠走进了陶灿华的房间。 和不远处瞪圆了眼睛的茉莉对视了一眼,卫燃竖起一颗手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在那姑娘比起的大拇指示意下,猛嘬了几口烟,这才一手端着点心碟,一手拎起两瓶放在冰桶里的汽水,慢悠悠的上楼坐在了陶灿华的身旁。 “感觉怎么样?” 卫燃询问的同时,也将点心碟摆在了小桌上,接着又用两个汽水瓶子相互一撬打开了瓶盖。 接过卫燃递来的汽水儿,陶灿华苦着脸答道,“浑身不自在。” “要不你先下楼回房间休息休息?”明明心里憋着坏的卫燃提出这建议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好心。 闻言,陶灿华明显出现了意动之色。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不行,小.姑姑让我在这候着。” “先吃点儿东西吧,免得等下没力气了。”卫燃说着,拿起一块味道还算不错的酥皮点心递给了陶灿华。 几乎就在他们俩将这一碟点心吃进肚子里的时候,这舞会也终于开始散场,一起成功组了cp的男男女女也在寒暄中相继下楼,搭乘着各种交通工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那俩似乎是专门过来弹钢琴拉小提琴的白人和那俩负责倒酒的姑娘也在茉莉的带领下离开了二楼。 趁着美香下楼送客的功夫,安迪也像半个女主人似的上楼,先是没好气的剜了一眼卫燃,然后才熟门熟路的邀请着留下来的人移步到了二楼另一侧的小客厅,顺便还朝着坐在屏风边的陶灿华打了个响指,格外轻佻的说道,“大侄子,给姑姑弹个曲儿听听。” 说完,这姑娘边收回了视线,招呼着留下来的人围坐在了客厅里提前摆好的八仙桌周围。 这些桌子上不但放着一匣子麻将和两盒扑克,而且还摆着些充饥的点心和水果饮料。 趁着给这些人倒饮料的功夫,卫燃也注意到,留下来的这些人里有那对染谷夫妇,也有冯懋耘夫妇,而且这两对夫妻还格外默契的坐在了同一张牌桌上。 而在另一张桌子周围坐着的,却是那位不能招惹的谷小姐,以及一位看着能有三十岁上下,一脸贵气的女人。当然,还有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安迪。 她们这张桌子上虽然空了一个位置,但另外五个留下来的相对更加年轻的男女,却占据了另外一张桌子,显然并没有分出来一个人补了这边三缺一的打算。 “帮我点一支烟,然后下楼去催一催你表姐,让她快一点儿。” 安迪说着朝卫燃勾了勾手指头,抽出烟嘴不加掩饰的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我在房间里等了你半个小时。” “你们进展倒是快” 那位自始至终都没和卫燃有过交流的谷小姐略带嘲讽的说道,只不过她这嘲讽到底是在嘲讽卫燃还是在嘲讽安迪,却实在是难以界定。 “卫燃表弟总比那些肥头大耳的老男人看着舒服些” 安迪说完,还不忘在卫燃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格外满意的赞许道,“摸着可真结实。” “安迪,要不然你把他带回去养着算了。” 这一桌三个女人里,卫燃唯一不认识,但之前却跳过一支舞的那位年轻贵妇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提议道,“把他带回去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至于污了我们的眼睛。对吧?二姐?” “只怕那位小苏妈要开个好价钱呢”谷小姐笑着调侃道。 “算了,我还要靠男人养着呢,可没心思养男人。”安迪嫌弃的朝卫燃摆摆手,“让你表姐快点上来。” “我这就去”卫燃说着收起了打火机,转身走向了一楼。 只不过,当他下楼的时候,却刚好看到那个名叫关秉文的小伙子和那个他不认识姑娘,正跟着曹哑巴穿过通往车库的房门。 再看站在门口的美香,此时正贴着茉莉的耳朵似乎在嘱咐着什么。见卫燃下楼,美香轻轻拍了拍茉莉的肩膀,随后扬声问道,“肯定是安迪派你来催我的吧?” “好像就差表姐了”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 “今天辛苦你了” 美香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扯掉手套递给了身后跟着的秋实,同时不忘说道,“等下茉莉和曹叔要出去帮我办点事情,你就在楼下守着,顺便帮杨妈收拾收拾。” “好”卫燃点了点头,同时明智的停住了脚步。 “杨妈,弄些宵夜送上来吧。”美香说话间已经踩上了楼梯,“煮一些馄饨吧,想吃馄饨了。” “哎!我这就弄。”正在收拾长桌的杨妈立刻应了一声。 目送着美香带着秋实上楼,卫燃摸出烟盒,点燃了今日份的最后一颗前门牌香烟叼在嘴里,转而在厨房里的杨妈的指挥之下忙起了卫生工作。 出乎他的预料,楼上的牌局远比舞会耗时更久。不过相比牌局,在舞会结束时就驾车离开的曹哑巴和茉莉,却是直到早晨四点左右这才搭乘着同一辆车回来。 等到凌晨四点半,楼上的牌局终于结束,美香也将以谷小姐为首的众人送了下来。 在热情的寒暄中,染谷夫妇最先钻进了过来接他们的车子,紧接着,德国洋行经理沃尔克也告别了众人,独自骑着一辆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等那辆摩托车的引擎声消失,半夜里曾经和关秉文一起搭乘曹哑巴的车子离开的那个年轻姑娘,也开来一辆轿车,接走了谷小姐,以及那位似乎和她关系不错的年轻贵妇。 等到其余几个年轻人也相继通过各种方式离开,半夜被曹哑巴拉走的关秉文,也驾驶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最后接走了冯懋耘和他的妻子。 眼瞅着这小院门口就只剩下了安迪这么一位“访客”,美香却是打着哈欠转身就往回走,那位安迪也同样打了个哈欠,转身追上去挽住了美香的胳膊。 “表弟,你帮着把二楼收拾一下。” 美香头也不回的招呼了一声,随后一边和安迪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着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悄悄话,一边走进了小楼。 熬了一晚上没睡的卫燃和同样顶着俩黑眼圈的秋实对视了一眼,这才别上了小院的铁栅栏门,跟着后者来到了一片狼藉的二楼。 在陶灿华的主动帮助下,卫燃三人将二楼的垃圾粗略的收拾干净,顺带手,还从麻将桌上收敛了能有好几摞,差不多四五百块儿银元。 只看秋实姑娘那习以为常的模样就知道,这种好事儿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倒是当他借着满桌子的银元问及这件事的时候,这小姑娘却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又或者不能说。 “那位安迪是什么来路?”卫燃换了个问题抛给了困的快要睁不开眼睛的秋实。 “她呀?” 秋实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人也跟着精神了几分,“她是个护士。” “是个什么?护士?” “嗯!”秋实点点头,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大概算是小姐最好的朋友了。” “她是做什么的?”卫燃同样压低了声音,甚至就连陶灿华都好奇的抬起了头。 “护士呀,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现在也还是护士?” 卫燃诧异的看向秋实,后者也点了点头,“就在德国人租界的那家德国人开的私人医院里做护士,我说不出那家医院的名字,那里的招牌只写了德文,没有国语名字。” 也是个有手段的.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她和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 秋实摇摇头,“我刚刚说的那些都还是茉莉姐告诉我的呢,不过你最好躲着她一点儿,她她就是个女.哎呀!总之你们最好躲着她点。” 秋实虽然话没说全,但卫燃却也能猜出来,那“女”后边没能说出来的,肯定是“流氓”这个词儿。 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卫燃总算没有继续再问。这一晚上的酒会加牌局虽然看似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情报。但最起码让卫燃大概的摸清了自己那位漂亮表姐的人脉和能量。 当然,相比这些,他现在反而开始好奇,安迪这个在后世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里提都没提过的妖娆女人,是否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章完) 第1187章 采购见闻 7月25号下午,正在自己房间里补觉的卫燃也被嘭嘭作响的敲门声惊醒。 抽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枪推弹上膛,卫燃先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随后这才打开了房门。 “卫大哥,小姐让你准备一下,等下陪茉莉姐和陶灿华出去一趟。”房门外,睡眼惺忪的秋实转达着美香的吩咐,说完,还不忘打了个哈欠。 “我洗个脸就行” 卫燃应了一声,等这姑娘摇摇晃晃的转身去敲陶灿华的房门,这才关上门,将藏在门后的手枪放在桌子上,转而开始换衣服刷牙洗脸。 等他收拾停当校对好了那颗怀表,茉莉也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 两人稍等了片刻,同样没有睡够的陶灿华总算收拾完了个人卫生,一脸茫然的跟着卫燃和茉莉钻进了车子里。 “去史威格先生的洋行”茉莉关上车门的同时说道。 闻言,卫燃也没有多问,启动车子开出了小院,又等着陶灿华帮忙关上了小院的铁栅栏门,这才提高车速,熟门熟路的开到了那家德国洋行的门口。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当他停好了车子之后,茉莉在帮他去洋行里弄来一张驾驶证之后,却带着他们俩横穿了马路,又钻进那家成衣铺子里,给卫燃和陶灿华各自取了订做的另外几套衣服。 这还没完,接下来茉莉又带着他们俩在各个租界里兜着圈子,或是让陶灿华出面,或是让卫燃出面,又或者她自己出面,从各个药局零敲碎打的采购了各种药品和纱布等物,又采购了各种糕点和水果,甚至还订购了几块冰砖,顺便给这辆车子加满了从美国进口的燃油。 这还没完,眼瞅着天色渐暗,茉莉却又带着他们去了一趟之前只是从门前经过的劝业场。 楼上楼下的一通逛,这姑娘挑挑拣拣的又买了不少的东西,直到把后备箱和副驾驶都塞满了,这才招呼着卫燃二人下楼回家。 临近返程之前,卫燃在劝业场的门口招来一个看着眼熟的卖烟小家伙,从对方的手里买了一包骆驼两包前门牌香烟,这才驾驶着车子往回开。 只不过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却愣了愣,此时太阳虽然还没下山,但这小楼却像是化身工地一般,不但地下室四周的那些窗子全都被红砖水泥给封死,而且还绕着小楼的墙角垒砌了一圈将近一米高的花墙。 而且看那些不知道哪来的工人的操作,这圈彻底挡住了地下室窗户的红砖水泥花墙里面,完全就是个形同堤坝的斜坡,而且不等里面的水泥干燥,便填上了湿润的沙土,栽种了上了一颗颗不知道从哪来的月季花。 “这是在干嘛?”卫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小姐临走前的吩咐” 正在给工人们送酸梅汤的杨妈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说要打仗了,把这地下室加固一下,万一鬼子打到了这里,好歹也有个藏身的地方。” “小姐临走前?”卫燃挑了挑眉毛,“小姐去哪了?” “跟着安迪小姐走了”杨妈答复道,“听她那意思,是准备去安迪那里住几天。” “秋实也跟着去了?”稍晚一步从车里钻出来的茉莉问道。 “去啦”杨妈无奈的摇摇头,“安迪小姐把她强拉走的。” “所以就剩咱们几个了?”茉莉说话间,已经拎起了采购来的点心和水果。 “可不,她们姐儿俩估计要几天才回来呢。”杨妈已经接过对方递来的点心和水果转身走进了小楼。 等茉莉带着陶灿华也各自拎着采购来的东西跟上,卫燃却皱起了眉头。 他能隐约察觉到,杨妈和茉莉的话里掺着一丝丝的水分。他甚至几乎可以猜到,说不定美香和秋实,此时就藏在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他可是记得清楚,上次小苏妈来的时候曾经用日语和美香聊过,后者也承诺了等家里的私人舞会结束,就带着秋实藏起来。 一边暗自琢磨着,卫燃也抱起从各个药局里买来的那些药品纱布等物跟了上去。 随着茉莉走进地下室,此时这里除了昨天采购的米面粮油药品等物之外,四周的窗子也都已经用木板封的严严实实,那木板和窗子中间,似乎还夹着一层厚实的棉被。 而在靠墙的位置,还摆着几个之前没见过的木冰箱。 这所谓的木冰箱,说白了其实就是个保温箱,雕花的木头外壳,里面有个金属的内胆,内胆和外壳中间,一般都会填上棉花或者木碳粉用来保温。 这玩意儿本身并不消耗电力,但却需要在里面放上冰块来释放低温。而且似乎是为了延长保温时长,这几个木冰箱的外面,还绑上了厚实的棉被。 任由杨妈的吩咐将拎下来的各种东西视情况或是放在冰箱里或是放在桌子上,卫燃不着痕迹的再次扫了眼那面巨大的镜子,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们转身上楼,将车子里其余的东西也一趟趟的搬了下来。 临近傍晚七点半,杨妈打发走了约好第二天继续过来砌墙的工人,卫燃等人也终于吃上了晚餐。 这一夜,因为美香小姐不在倒也清静了许多,唯独白天才补过觉,外加天气炎热,所以难免有些睡不着罢了。更何况,卫燃还得赶在12点之前,抽完了一整包的前门牌香烟才行。 既然长夜漫漫难以入眠,卫燃索性悄无声息的起来,站在那面正对着小花坛的落地窗前,打开窗子点燃了一颗香烟静静的听着。 只可惜,那疑似换气孔的两盏石灯并没有传出什么动静。倒是那只鹦鹉在看见火光之后,叽叽喳喳的絮叨了几句没人能听懂的鸟语。 一支烟将近,卫燃又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储藏间的门口轻轻握住了门把手。 只可惜,这储藏间的房门平日里就是反锁的,此时也同样不出意外根本就转不动。 没有试着撬锁,卫燃转身回了房间里,锁死了房门之后重新躺在了床上。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众人刚刚吃完了早餐,那些工人们便再次赶着大车过来继续施工,茉莉也招呼着卫燃再次驾车出门。 只不过这次,两人除了各自买了几包烟之外,茉莉却再没有采购什么东西,反而指挥着卫燃驾车在城里兜了个圈子之后开进了喃开大学,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冯懋耘的妻子黄太太的办公室,送上了一个食盒。 这食盒里装着的,是昨天茉莉带着卫燃和陶灿华从桂顺斋买来的点心。但茉莉嘴上说出来的借口却是,“之前黄太太说杨妈自己做的点心好吃,所以小姐嘱咐我又送来一些。” “美香小姐有心了” 黄太太手下了食盒,顺嘴问道,“你家小姐明天有时间吗?明天就周二了,我该去给她上英文课了。” “我这次来除了给黄老师送点心,第二件事就是为了明天的英文课。” 茉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和黄太太一间办公室的另一位老师,神色如常的说道,“昨天下午安迪小姐邀我们小姐去她那里住着了,她们好像准备和谷小姐一起去北平听戏,估计要住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恐怕要等到下周才能继续上课了。” “那就下周” 黄太太轻轻拍了拍放在办公桌上的食盒,“等你们小姐回来,记得替我谢谢她,顺便也帮我谢谢杨妈。” “我会带到的” 茉莉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随后便告别了一脸恬淡笑意的黄太太,带着卫燃下楼,驾车离开了学校。 “接下来去哪?”卫燃哑着嗓子问道,他没办法不哑,昨晚上为了抽完那包烟,他差点儿把自己抽吐了。 “前边左拐” 茉莉说完摸出烟盒,自顾自的点了一颗香烟,接着又将车窗彻底降了下来。 在这姑娘的指挥之下,卫燃驾驶着车子开到了日租界边缘,最终停在了一座大烟馆的门口。 “带枪了吗?”茉莉推开车门之前问道。 “带了”卫燃下意识的将手伸到了后腰处。 “把枪留在车里” 茉莉说着,已经推开了车门,接着从后排车厢又拎出了一个藤条编的食盒。 稍作犹豫,卫燃还是抽出那支ppk小手枪,用披在座椅靠背上的中山装上衣卷了卷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拔了钥匙推门下车,卫燃跟着茉莉钻进了和大烟馆紧挨着的一栋联排下楼里敲响了房门。 等一个穿着和服和围裙,看年龄能有四十来岁的妇人打开房门,茉莉立刻开口问道,“小苏妈在家吗?” “在家呢,请脱鞋进来吧。”这个妇人微微躬身用汉语说道。 闻言,卫燃和茉莉各自脱掉鞋子,走进了这间小楼,接着便看到了正在吊扇下面跪坐在一张矮桌边的小苏妈,以及旁边另一张小方桌两侧,正在下围棋的两头鬼子。 这俩鬼子里,穿着和服的那只似乎就是之前曾经造访过叙情书寓的植田先生,这位倒也算是狗高马大一脸的横肉,尤其他的鬓角处,还有一道细长的勒痕,这勒痕虽然并不显眼,但上下的肤色却也算得上泾渭分明。 相比之下,和它对弈的那头鬼子,却是瘦瘦小小的个子,戴着眼镜留着仁丹胡子一副尖耳猴腮的模样,以至于卫燃在看到这俩鬼子的时候,竟有一种三次元版本的胖虎和小夫在对弈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正在研磨茶粉的小苏妈头也不抬的问道。 “小姐让我转告您,她和安迪小姐还有谷小姐去北平听戏了,恐怕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另外书寓地下室的窗户一到夏天就漏雨,小姐走之前吩咐索性把窗子彻底堵上再盖一圈挡水的花坛,所以这两天书寓一直在施工,恐怕也没办法接待客人。” 茉莉说着,也将手里的食盒推了过去,“这是小姐给您的孝敬,她怕您不开心,所以让我过来帮她告个假。” “这赔钱货就知道玩!” 小苏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先开食盒看了看里面摆着的银元,随后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吧走吧,趁着你们小姐不在,把书寓好好收拾收拾,表外甥,你帮着你表姐盯着点,别让那些下人们偷奸耍滑。” “姨妈说的是”卫燃赶紧应下来,“我会帮表姐盯着的。” “你表姐心软,你既然找你表姐当靠山,就得诚心护着她。” 小苏妈颐指气使的数落道,“可不能和下人们抱团儿蒙骗你表姐。另外,你表姐前些天捡回来的那个傻侄子是怎么回事?” “去戏园子里听戏的时候认出来的” 卫燃的语气中带着嫌弃解释道,“那傻小子自己找上来的,说他一路要饭来的津门就为了投奔我表姐。 表姐心软,看他可怜,就给了他个在书寓里弹曲儿的营生,除了管吃管住,能不能挣着钱,全看去书寓的客人们愿不愿意赏。” “他弹得怎么样?”小苏妈饶有兴致的问道。 “反正昨晚上的舞会没人赏他”卫燃的语气中嘲讽之色愈发浓郁,“那傻小子一看就是个老坦儿。” “傻小子也有好处,至少老实。” 小苏妈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去吧,别在这儿碍手碍眼的,等你表姐回来记得来和我说一声。” “等表姐回来,我就来给姨妈报信儿。”卫燃说着,就要跟着茉莉往外走。 “等一下”就在卫燃即将转身的时候,那位植田先生突然用日语招呼了一声。 卫燃虽然能听得懂,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直等到小苏妈喊着让他停下,这才一脸疑惑的转过了身。 “昨天我就去过书寓,怎么没见过你?”那位满脸横肉的胖.啊不,植田先生用带着鬼子口音的汉语朝卫燃问道。 见卫燃看向自己,小苏妈不耐烦的挥挥手,“植田先生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回植田先生的话”卫燃恭敬的答道,“您昨天去的时候,我正在地下室里忙着修漏雨的窗户呢。” “昨天我去的时候,那个躲在屏风后面的弹奏乐器的是你刚刚提到的人吗?”植田又问道。 “我没上去,不过我猜应该就是了。”卫燃面带笑意恭敬的答道。 “我这些天就住在这里” 植田敲了敲桌子,“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两点,让那个年轻人过来给我演奏一个小时的华夏乐器,我每天给他两块大洋。” “我替他谢谢植田先生的厚待!”卫燃一脸开心的说道,同时也让语气里隐隐带上了一丝丝的嫉妒。 “去吧”植田说话间一挥手,将两块银元抛到了卫燃的脚下。 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卫燃便手忙脚乱的捡起了那两块银元,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客厅。 “这傻小子运气可真好!”卫燃在门口穿鞋的时候,稍稍压低了声音和茉莉说道。 “可不!一天两块大洋呢!” 茉莉这姑娘别看长的五大三粗,但心思却格外的细腻,同样一边穿鞋一边格外嫉妒的说道,“那傻小子要是得了植田先生的赏识,以后说不定飞黄腾达了呢。” “可不!” 卫燃稍稍抬高了一丝丝调门儿,推开门往外走的同时,还不忘捏着那俩银元用力一吹,随后放在耳边听了听。 等身后那个穿着和服的老妈子关了房门,卫燃二人也钻进了车子。 将上衣外套重新披在座椅上,卫燃一边将那支小手枪重新别在后腰一边低声说道,“回去和灿华好好说说,我估计那个鬼子憋着坏呢。” “他想干嘛?”茉莉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收买灿华” 卫燃说着,启动车子离开了这里,一边往回开一边说道,“如果两块大洋就能收买灿华,那头植田先生就能每天都得到小姐,不,就能得到书寓每天的动向。” “那头?” 茉莉被卫燃这独特的用词给逗笑了,接着却疑惑的说道,“他盯着小姐做什么?难不成他喜欢小姐?” “表姐的价值可不止样貌” 卫燃感慨的说道,“不说别的,就昨天晚上表姐组织的舞会邀请来的那么多名流,就是表姐的价值所在,我看啊,那头植田恐怕是想以小姐为突破口,打入那些名流的圈子里呢。” 说到这里,卫燃示意茉莉升起车窗,随后这才低声说道,“提醒小姐,那头植田是个鬼子军人。” “你怎么知道?”茉莉诧异的问道。 “他那脑袋都被军帽勒成双色葫芦了” 卫燃指着自己的鬓角比划了一下,随后说道,“而且你看他刚刚坐着的姿势,挺胸收腹大马金刀的,再看看那个瘦猴儿的坐姿,对了,那个瘦猴你认识吗?” “那是古川先生,旁边那两家大烟馆就是他开的。” 茉莉神色古怪的说道,“小苏妈现在就傍着他呢,古川先生似乎非常疼爱小苏妈,甚至准备和她结婚,带她回招核呢。” “古川多大年纪?”卫燃的脸上同样露出了古怪之色。 “三十岁上下吧”茉莉咧咧嘴,“反正比小姐大不了几岁。” “啧啧啧,合着是个炼母变态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伸手摇下车窗,让外面的风带走了车子里积攒的闷热,随后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 “三不管儿” 茉莉抬手指了个方向,见卫燃有些茫然,又补充道,“南市大街,往前开就是,我给你指路呢。”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多问,在茉莉的指挥下开往了所谓的“三不管儿。” 比较有意思的是,他们赶到想去的地方时,却发现这条街的街头有人守的严严实实,这些人身后的大街上,竟然还有两拨人正在拿着棍棒混战。 “等等吧” 根本没有下车的茉莉颇有些习以为常的说道,“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进去。” “这是争地盘儿呢?”卫燃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在后世可不止一次听闻过津门特有的青皮文化,但如此近距离的赶上,却是格外的难得又新奇。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大”茉莉翻着白眼儿嘀咕了一句,很明显,在这姑娘的眼里,那些好勇斗狠打群架的人并不英勇,反而很幼稚。 虽然这姑娘对外面斗殴的人觉得不屑一顾,但卫燃却也看的直嘬牙花子。 没别的,那些人是真的狠,嘴也是真硬,这乱斗之中有喊的有骂的,但他却没听见一个喊疼求饶的。 如此昏沉持续了能有大半个小时,交战的双方相继散去,紧跟着却又有两队人马从街头巷尾冲了出来。 就在卫燃以为这两拨人要继续打的时候,这些人却各自相安无事的抬走了己方的伤员,两方之中,更是各有一批人忙着收拾残局,捡拾掉落的武器棍棒,乃至拎着水桶和毛刷清理地面上乃至各个门店台阶上、墙面上的血迹。 临到最后整条街都洒扫干净了,双方还各自派出个身穿长衫头戴瓜皮小帽,挨家挨户的敲开了暂停营业的店门,或是抱拳或是鞠躬,嘴里也格外客气的来一句“某某掌柜,真对不住耽误您做生意了。”之类的客气话。 而那些被敲开店门的掌柜伙计,也是纷纷抱拳回礼,有的甚至还会送上提前准备的药品等物。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这条大街临街的店铺便纷纷开门做起了生意,原本拦住街头的,也远远的朝着众人鞠了一躬,随后抱拳拱手弯腰的让开了道路。 “下车吧”茉莉说着,已经摇上车窗推开了车门。 “这就完了?”卫燃推开车门之后错愕的问道。 “可不完了?不然还怎么着?” 茉莉颇有些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些帮派虽然欺行霸市,但只要交了保护费,绝对比巡捕房好用,而且女人来这里逛街,就算是晚上都不会受到骚扰。” “你对这儿还挺熟悉”卫燃嘀咕道。 “以前在这里要过饭” 茉莉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格外的坦然,甚至伸手指了指沿街的一个小吃摊子,“我还在那个窝棚里住过呢,要不是靠着那口烧饼炉子的余温,我早就被冻死了。”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大爷,给我来两个烧饼。”茉莉说着,已经从兜里摸出两块大洋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闺女,给什么钱,这不寒碜我嘛。” 那小吃摊主拍了拍大腿,拿起锅铲从那口吊炉里铲出两个焦酥的烧饼,用一块报纸包了,连同那两块大洋一并递给了茉莉。 “拿着吧” 茉莉接过钱又放在了桌子上,顺手,将其中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烧饼递给了卫燃,“我今天还有事儿,有时间再来您这儿坐着。” “哎!” 那经营小吃摊的孟大爷很是用力洪亮的应了一声,那声音里也满是自豪。 “我以前要饭的时候,孟大爷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会给我俩刚出炉的烧饼。”茉莉说着用力咬了一大口烧饼和一小块报纸,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尝尝吧,好吃着呢。” “我尝尝” 卫燃说着,也狠狠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烧饼,焦香,酥脆,还带着淡淡的咸味和五香粉的味道,再加上外面沾染的芝麻香,确实是非常的好吃。 “我们到了”都不等卫燃将这一口烧饼吃完,茉莉也停在了一间铺子的门口,“你在外面等着,也可以去周围逛逛。” “我不能进去?” 卫燃试探着问道,这铺子是个卖布匹的布庄,名字也简单,就叫“布庄”,除此之外,还在门口挂着个小牌子,其上写着“兼营寿衣”的字样。 “进来也行” 茉莉说着又咬了一口烧饼,迈步走进店里左右看了看,朝着其中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朝着她摆摆手,带着她和卫燃走进了里间。 “五丈白布五尺花布,再各来二十尺红棉绳、绿棉绳。”茉莉在走进里间的同时说道,“另外给我拿10根英国产的缝衣针。” “茉莉姐,和你一起来的这位小兄弟看着脸生啊。”那伙计警惕的说道。 “我们小姐的表弟,出来见世面的。”茉莉说话间,已经从她挎着的包里拿出两封银元递给了对方,“速度快点儿,我们急着回去吃中午饭呢。” “真是你们小姐的表弟?”那伙计说话间,已经撕开了两封银元,随意的从里面抽出几枚,挨个用力吹一口气儿,凑到耳边听着。 “不是我们小姐的表弟还能是你表弟啊?”茉莉叉着腰催促道,“赶紧的!” “嘿嘿!等着哈!” 那伙计说着,却将拆开的银元随意的往桌子上一丢,便放心的离开了里间。 “走吧” 茉莉说着,便招呼着卫燃沿着这里间的另一扇门离开,穿过一个满是杂物的小院,从一扇小门出去,混入了人流之中。 接下来,卫燃跟着茉莉一通闲逛,买的也都是些烟酒茶糖之类的日杂。顺便,茉莉还一家瓷瓦店订了几口大水缸,又找一家鱼摊订了不少的鲤鱼和泥鳅之类的水里货。 等他们回到街头停着的车子里的时候,卫燃却一眼瞧见,这辆车的后排的地板上,竟然放着几个布捆,可他却明明记得,自己之前已经锁好了车子了! “愣着干嘛呢?走了”茉莉催促的同时,已经拎着刚刚买来的东西坐进了副驾驶。 见状,卫燃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启动车子离开了这条街。 “回家吧” 茉莉打了个哈欠说道,“记得去劝业场门口逛一圈,我再去买几包烟。” “成” 卫燃应了一声,却是忍住了硬是一个字都没问。而坐在副驾驶忙着重新点一颗烟的茉莉,她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 (本章完) 第1188章 蚁穴 当卫燃依着茉莉的要求将车子开回劝业场门口的时候,茉莉将手指头塞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前后不过几秒钟,便有两个卖烟的小家伙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茉莉姐,买烟是吧?” 其中一个之前屡次卖烟给他们的小伙计说话间,已经主动把挂在肩上的烟匣子往车窗边凑了凑,同时热情的问道,“您还是要仙女牌的吗?” “你们俩这里有多少包仙女牌的都给我吧。” 茉莉说着,已经掏出几块大洋丢进了烟匣子里,“另外你们哑巴叔让我转告你们,接下来几天都小心着点,如果遇着难处了,就去三不管儿的布庄躲着。多的钱你们不用找了,你们提前储备些吃的。” “哎!我们记着了!” 这小伙计倒也没和茉莉客气,说话间已经将自己和同伴烟匣子里所有的仙女牌香烟连同两包火柴一并递给了茉莉。 “把你们俩所有的前门牌香烟和骆驼牌香烟都卖给我吧” 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招呼着另一个卖烟的小伙计过来,像茉莉一样,给了对方好几块银元,在这小家伙的千恩万谢中,买下了他们烟匣子里所有的前门牌和骆驼牌香烟,以及附送的好几盒火柴。 打发走了这俩卖烟的小伙子,茉莉这才示意卫燃往回开,同时主动解释道,“以前哑巴叔落难的时候,是小姐赏了他五块大洋,他靠着那五块大洋做起了卖烟的生意。 后来哑巴叔成了小姐的司机,他每个月都会寻一个要饭的小孩子,给他五块大洋,教他进货卖烟。” “现在也是这样?”卫燃诧异的问道。 “可不” 茉莉点点头,“但凡买两包烟送一包洋火的卖烟小伙子,八成都是哑巴叔带出来的,可他连一包烟的孝敬都不要,他自己买烟都还花钱呢。” 说完,茉莉不等卫燃开口便主动转移了话题,“说正事吧,小姐不在,卫燃大哥,你觉得灿华要不要去给那个小鬼子弹曲儿?” “那是你侄子又不是我侄子”卫燃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提醒着对方。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茉莉说话间又点燃了一颗香烟。 见状,负责开车的卫燃索性也点上颗烟,喷云吐雾的说道,“我不清楚表姐的打算,但是叙情书寓明面上一盘散沙绝对比抱团要好的多。” “什么意思?”茉莉奇怪的看着卫燃。 “这些年你没被收买过还是秋实没被收买过?”卫燃笑着反问道。 “都被收买过”茉莉叹了口气,“大多都是些小报记者”。 “道理差不多” 卫燃稍稍放低了车速,“让外界以为书寓里铁板一块,只会让他们觉得那栋小楼里全是秘密。但如果主动开几个口子可就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 “一天两块大洋呢” 卫燃伸出俩手指头比了比,“而且还是鬼子的钱,不赚白不赚。我琢磨着,那鬼子肯定会找灿华问东问西,咱们见招拆招不就完了?到时候那鬼子通过灿华嘴里知道的,都是咱们想让他知道的。” “可如果暴露了呢?”茉莉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亲侄子,“如果暴露了,灿华不就有危险了?” “到时候咱们先鬼子一步解决了灿华不就行了” 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答复道,“咱们只要把灿华藏好了,然后放出消息说他出卖小姐,所以被沉了海河了,不信的就自己去海河底下问问去呗!反正海河里有的是老王八等着加餐呢。” 卫燃这话都没彻底说完,茉莉便已经笑出了声,紧跟着便点点头赞许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等回去我和灿华说道说道。” “话里得有七分真三分假” 卫燃喷云吐雾的提醒道,“也可以九分真一分假,真的成分越多,假的那一部分杀伤力就越大。灿华小兄弟看着就是个老实人,可越是这老实人,说出来的假话就越容易让人相信。” “我就当你夸他了”茉莉说完,她自己却再次笑了出来。 在闲聊中回到叙情书寓,那些大清早赶来的工人们仍在修建挡住地下室窗户的花坛,而在小院一侧靠近北墙的位置,如今也摆上了一排足足六口绘制着荷花图案的琉璃釉大水缸,这些水缸每一个的大小都能轻轻松松的让两个成年坐进去泡澡都没问题。 但这水缸里此时已经种下了不知道从哪挖来的荷花水草不说,而且正有个之前在三不管儿见过的鱼贩子往里面放着活蹦乱跳的鲤鱼和泥鳅呢。 “小姐是挨过饿的” 茉莉在推开车门之前说道,“我、杨妈、秋实、曹哑巴,包括小姐都要过饭,都挨过饿,都被饿怕了。你呢?你挨过饿吗?” “呵” 卫燃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茉莉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后排厢的东西就先在车里放着吧”说完,茉莉这才推开车门,接着又绕到车尾,从后备箱里拎出在三不管儿买来的烟酒茶糖独自走进了小楼。 等卫燃将车子倒进车库的时候,茉莉已经连小楼的大门都关上了。此时这院子里除了一大盆加了冰块的酸梅汤和放在水桶里用水泡着的西瓜之外,便只剩下端着茶缸子监工的曹哑巴。 主动凑上去将包圆买下来的骆驼牌香烟中的一半分给了曹哑巴,后者咧着嘴露出个憨厚的笑容,随后撕开了两包烟,咿咿呀呀的给工人们各自散了一支。 趁着工人们抽烟的功夫,卫燃也同样绕着小院转了一圈,这半天的忙活,遮挡地下室窗户的一圈花坛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此时工人们正在给花坛外侧用水泥找平,并且用细小的鹅卵石镶嵌出各种几何花纹。 按照眼下这个进度,恐怕等到傍晚的时候,就能完成所有的工作。特意去隐藏着换气孔的花坛那里看了看,这里不但堵住了地下室的窗户,甚至建造的花坛干脆和院墙连在了一起,不但包裹住了原来的花坛和铁栅栏,就连那口种着荷花养着金鱼的大水缸都被包裹在了花坛里面。 顺手给那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喂了些坚果,卫燃在试着抚摸鹦鹉翅膀却险些被叨一口之后,果断的转身返回了一楼。 美香小姐不在,杨妈做的午餐也相对简单了一些,几样爽口的凉菜外加一沓烫手的烙饼,倒是和那些留饭的工人们吃的没有什么两样。 这午餐对于卫燃和茉莉等人来说虽然稀松平常,但无论是陶灿华还是外面那些躲在院墙阴影处,围着方桌和大板车用餐的工人们来说,却都是难得的好饭食。 以“大饼卷一切”的方式对付了这炎炎夏日的午餐,曹哑巴最先离开小楼,给那些工人们又发了几包烟,卫燃则帮着杨妈收拾了餐桌。 至于陶灿华,早在吃饭的时候,就在被茉莉一遍遍的教着应对鬼子植田的方法。这饭吃完了,更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茉莉带到了二楼继续进行紧急培训。 左右闲着无事,卫燃索性回房间转了一圈,等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台禄来相机。 嘴里叼着烟卷给那些忙碌的工人们拍了几张极具时代感的照片,他也借着时不时递出去的骆驼烟,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临近傍晚,所有的工作全部结束,曹哑巴给每位工人都发足了工钱,又额外送了他们两个留着回去路上吃的西瓜,这才放他们离开。 等到傍晚六点,之前在舞会上曾经见过一面的小伙子关秉文却骑着辆自行车赶了过来。 “美香小姐在吗?”这小伙子等卫燃打开了院门之后问道。 “不在,出什么事情了?”小楼门口,茉莉一边高声询问着,一边打开了廊灯。 “冯老师的汽车坏了” 推着车站在小院门口的关秉文颇有些焦急的说道,“他让我来借美香小姐的汽车用用,黄老师急着回娘家看一眼,明天一早准还回来。” “我去找哑巴叔给你拿钥匙,你可小心着开。”茉莉远远的说道,“我们小姐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明天一定要把车子还回来。” “放心吧茉莉姐!” 关秉文说着,已经把他的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靠墙停好,“明天天一亮,我一准把车子送回来,到时候还会帮加满了油呢。” “你等下” 茉莉说着,已经转身钻进了小楼里,而卫燃却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车库里的那辆奶白色轿车,他可是记得清楚,那轿车的后排车厢里,还放着中午的时候从三不管儿的那家布庄里买的那些神秘布卷呢。 没有等待多久,曹哑巴便将车子从车库里直接开出了院子,随后推开车门,将驾驶位让给了关秉文,同时咿咿呀呀的比划着。 “放心吧曹大叔” 关秉文说话间已经坐进了驾驶位,“我肯定不会磕着碰着的,明天天一亮我就送回来!” 话音未落,关秉文便驾驶着那辆似乎有什么东西忘了取出来的轿车,一溜烟的开没了影子。 用余光看了眼似乎在打量自己的茉莉,卫燃却依旧没有过于好奇,反而在栓上院门之后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继续一根接着一根的忙于完成每天一包前门烟的吸烟任务。 一夜无话,等到27号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关秉文便将车子送了回来,那车子的后备箱里,甚至还放着一个装有足足七只老母鸡的竹编鸡笼子。 “这是冯老师的丈母娘送给美香小姐的”关秉文一边说着,已经将这挤满了老母鸡的鸡笼子给搬了出来,“杨妈,我放在哪?” “这这院里也没办法养鸡呀。” 杨妈左右看了看,最终无奈的指着进门一侧的院墙角落说道,“就先放在那里吧。” “好嘞!” 关秉文说着,直接将那鸡笼子给抬到了墙根处,随后推着他昨晚骑过来的那辆自行车说道,“杨妈,卫燃大哥,我就不多待了,还得回去上课呢。” “去吧去吧,路上慢着点。” 杨妈热心的嘱咐着,直等到对方走远了,这才愁眉不展的看了眼墙角的那一笼子老母鸡,“这可咋办,这要是让小苏妈看见了,肯定又得数落我。” “到时候给她炖一只不就行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栓上院门,随后坐进轿车的驾驶室,将其倒进了车库里。 借着倒车的功夫,他也注意到,后排车厢里的那些长条布卷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昨天送到黄老师办公室里的那个食盒。 等他停稳了车子茉莉也走进了车库,早有预料般的拉开后排车门,将那个食盒拎了出来。 “帮我拿着” 茉莉一边说着,已经将食盒的盖子递给了刚刚从车子里出来的卫燃,随后从里面拿出了封成长筒的银元揣进了兜里。 “你就不好奇?”茉莉见卫燃拎着个食盒盖子跟在后面忙着点烟,索性主动问道。 “不好奇” 卫燃喷云吐雾的说道,“我的工作只是贴身保护表姐,虽然现在小姐出去玩没带着我。” 闻言,茉莉笑了笑,从食盒的下层又抽出一个土黄色的信封对折起来揣进了兜里,随后说道,“记得两点之前把灿华送到小苏妈那里去,可千万不能误了。” “说好了?” “说好了”茉莉说话的同时,将食盒递给了刚巧进屋的杨妈,随后便踩着楼梯噔噔噔的跑上了楼。 那位漂亮的大表姐和那个妖精一样的安迪小姐不会就在楼上吧? 卫燃疑惑的看了眼通往二楼的楼梯,随后却又一脸无所谓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早晨,除了扰人清梦的关秉文和那些一直在咯咯哒乱叫的母鸡之外倒也还算平静。 等到太阳冒出小半个脑瓜顶的时候,曹哑巴照例早起开始清扫院子擦洗汽车,卫燃也在喂饱了那只聒噪的大鹦鹉之后,拎着个大喷壶,绕着小楼忙起了浇花以及浇灌花坛上覆盖的麻袋片的工作。 格外清闲的消磨了略显无聊的上午,等到中午饭过后,卫燃也驾驶着轿车,带着身背琴囊手拎二胡的陶灿华赶往了日租界边缘地带的那座大烟馆。 只不过,让卫燃皱起眉头的是,这才一天的时间而已,相隔不过一条街的日租界竟然戒严了! “卫燃大哥,怎.怎么办?”后排车厢里,陶灿华颇有些坐立不安的问道。 “首先” 卫燃停下车子,升起车窗之后慢条斯理的给一颗香烟套上了烟嘴叼着,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不能叫我卫燃大哥,你就得叫我表叔。” “表表叔” 陶灿华略显尴尬的喊了一声,他是发现了,在整个叙情书寓,他是辈分最小的一个,就连明明比他还小差不多一岁的秋实,都让他喊姑姑呢。 “其次” 卫燃转过身,笑眯眯的说道,“灿华表侄儿,你要记住,今天只要你弹得好让植田先生满意,以后就算不能在日租界横着走,至少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我那个植田要是不满意呢?”灿华期期艾艾的问道。 “那是他的问题,关咱们屁事儿,爱听不听呗。” 卫燃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递给了对方,“记着啊,对方要是问,我给了你多少大洋,你咬死了说就一块。” “为为什么?姑.茉莉不是说每天两块吗?” 陶灿华说完赶紧摆摆手,“我不是要另一块,我是怕那个鬼子问,我担心他怪罪你。” “不会,这是为你好。” 卫燃笑着说道,“具体的我不能和你解释,不过他今天肯定会给你不止两块大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陶灿华忙不迭的点头,“一共两块,一块是我的,一块是来回的油钱。” “这样也行,下车吧,你只要听我们的,保你没事。” 卫燃说着,已经推开了车门,取出打火机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香烟。 等陶灿华颇有些小心翼翼的从车子里钻出来却不小心磕到了头的时候,卫燃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满意,这个陶灿华不管是真的害怕紧张还是装出来的害怕紧张,都称得上极具迷惑性。 故意给这小伙子一颗烟的时间冷静一下,卫燃这才带着他熟门熟路的敲响了小苏妈住的那栋小楼,点头哈腰的将陶灿华给送了进去。 “去,帮我买包烟回来。”小苏妈颐指气使的朝卫燃说道。 “可小苏妈,旁边的租界不让进了。”卫燃咧着嘴一脸为难的说道。 “这津门又不是只有一片租界,又不是只有旁边的租界里卖烟。”小苏妈翻了个白眼,“快去快回,你还等着我给你钱怎么着?” “我我这就去。” 卫燃赶紧应了一声,等那个老妈子关上门之后,还不忘往路边吐了口唾沫,然后这才钻进了车子里,径直开往了劝业场的方向。 熟门熟路的找到卖烟的小伙子随便买了盒仙女牌的香烟,另外又买了一包骆驼牌的香烟用来完成任务,他这才慢悠悠的又开回了那家大烟馆,敲响了隔壁小楼的房门,在悠扬的古琴曲中,恭恭敬敬的将买来的香烟和附送的一包火柴全都递给了那位老妈子。 “在外面等着” 那个穿着和服的老妈子颇有些轻蔑的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卫燃见状,再次吐了口唾沫,随后钻进了路边的车子里,降下车窗之后点燃了一颗前门牌的香烟,等待陶灿华结束工作的同时,也在打量着不远处的已经禁止出入的日租界。 其实都不用进去,只看那些鬼子侨民扛着枪在租界里巡逻的模样就知道,这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即将交战的双方,都已经在进行的各种准备了。 而路边这座守着日租界,但却不在日租界范围内的大烟馆,实在是个随时可以沟通外界收集情报,又随时可以退入日租界躲避战火的好位置。 他在外面观察地形的时候,那栋紧挨着大烟馆的小楼里,陶灿华也在演奏古琴的同时,回答着植田提出的一个个问题。 按照这个鬼子的说法,只要他弹奏的曲子不停而且没有错误,他每回答一个问题,就能得到一块大洋。 这无疑是个极具诱惑力的价码,以至于连躲在二楼的小苏妈都跟着捏把汗。 万幸,对于陶灿华来说,从小练习的琴艺虽然远不如当初卫燃在地下室里弹奏的广陵散惊艳,但早已形成的肌肉记忆,倒也不至于分散他太多的注意力。更何况,昨天整个下午,茉莉都在帮他熟悉应付问题的方式。 就在这一曲古琴曲子即将终了的时候,那头名叫植田的鬼子果然问道,“送你来的那个年轻人,他和你说过来这里为我演奏的价格了嘛?” “说过了” 陶灿华紧张的脸上流露出了一抹开心和感激之色,“卫燃表叔说,每天来给植田先生演奏能拿到两块大洋,但是其中一块是来回的油钱。” “你看,华夏人都是这么贪婪。” 植田将一枚银元抛到陶灿华脚边的同时换上日语,和坐在棋桌另一边的鬼子古川说道,那语气里也只有浓浓的嘲讽。 “贪婪是好事” 名叫古川的瘦弱鬼子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同时也在棋盘上落下了一枚白子,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打算收买外面等着的那个华夏人吗?” “换个人来吧”植田低声说道,“两个人的情报相互验证一下会更有可信度。” “可是那个女人的情报有什么用?”古川不解的问道。 “她自然没什么用” 植田笑了笑,落子的同时解释道,“但是一个寂女总比那些名伶好控制也好收买不是吗?古川君,那些漂亮的寂女才是歌舞升平的象征。” “你打算扶持那个寂女?”古川挑着眉毛问道。 “她最多只能算个突破口” 植田笑眯眯的答道,“华夏人有句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古川君,对于华夏人来说,你经营的大烟馆是蚁穴。 对于即将属于我们的津门来说,那个小小的寂女就是蚁穴。对于那位名妓美香小姐来说,这个懦弱的孩子和外面那个贪婪的司机,或许同样是蚁穴。” 第1189章 贪婪的司机 日租界边缘,在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陶灿华也背着琴囊,怀里抱着二胡从那栋紧挨着大烟馆儿的小楼里走了出来。 等这小伙子上了车,卫燃这才掐灭了香烟,启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那鬼子问你话了?”卫燃直等到身后的那栋小楼彻底被沿途的建筑挡住,这才带着笑意开口问道。 “问了” 陶灿华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我答一个问题,它给我一块大洋,算上今天弹琴的工钱,它一共给了我26块大洋。” “这工资不低啊”卫燃笑着调侃道。 “和茉莉还有你预料的一样” 陶灿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把书寓里每个人都问了一遍,问了小姐去哪了,还重点问了你的来历。” “你都怎么答的?”卫燃漫不经心的语气让陶灿华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和你们昨天在餐桌上教我的一样” 陶灿华咧咧嘴,“我说你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三不五时的就炫耀你在德国留学的经历,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没文化,平时你嘴里还时不时的冒出几句大家听不懂的德文。” “明天它如果还问类似的,你记得说,我今天在回去的路上。” 卫燃说着稍稍放慢了车速,指了指外面说道,“你看,那有一家饮冰室,看见了吗?” “看见了”陶灿华点点头。 “明天它如果问了,你就说在路过这里的时候,我停下车翻了你的包,从你兜里抢走了四块大洋去买汽水儿喝。” 卫燃说着已经踩下了刹车,推开车门钻进了后排车厢继续说道,“你还要说,你跟我说谎只赚了七块,其余的在出门前就偷偷藏在古琴的龙池里了。” 说着,卫燃已经略显强硬的从陶灿华兜里翻出一摞银元,从里面数出四枚,同时低声说道,“等回去就还你,咱们做戏呢。”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推开车门,略显粗暴的用力关上了后排车厢,随后一脸得意的掂了掂手里那几块银元,又鄙夷的吐了口唾沫,这才迈步走进了那家饮冰室。 这所谓的饮冰室,放在后世也就是个冷饮冰棍摊子,只不过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的档次多少还是要高一些的。 格外慷慨又大胆的用一块银元买了几根冰棍和几瓶汽水,卫燃又顺便买了包骆驼牌香烟,这才拿着找零和买来的东西离开了饮冰室,钻进车子里扬长而去。 直等到走远了,他这才从兜里又掏出五块银元,连同一根冰棍一起递给了后排的陶灿华,同时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一段可不能和那鬼子说哈。” 闻言,接过东西的陶灿华咧着嘴笑了笑,随后不解的问道,“可是你干嘛做这自毁名声的事情?” “我显得贪财一些,那个鬼子才会想办法收买我,从我这里寻求情报验证你回答的那些问题的真假,只要咱俩答案一致,他就会更信任你,你也就更加的安全。” 卫燃咬了一口冰棍,一边嚼一边解释道,“当然,顺便我也能从那只鬼子那里坑点儿小钱儿花花。” 陶灿华闻言先是暗暗松了口气,他总算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可紧接着,他却又问道,“那个鬼子为什么要找咱们问这些事情?” “肯定是没安好心”卫燃敷衍般的答道,他并非想瞒着对方,仅仅只是不想给他增加太大的心理压力罢了。 见卫燃不想说,陶灿华摸了摸兜里那沉甸甸的一摞银元,颇有些忐忑的问道,“小姑姑知道这件事吗?” “你希望她知道吗?”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不想瞒着姑.姑姑”陶灿华答道,“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放心吧”卫燃笑着安抚道,“她肯定知道,毕竟咱们这也算保护她呢。” “嗯!”陶灿华彻底松了口气,接着用力点了点头,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一些。 一番闲聊问过了那只鬼子找陶灿华问的问题以及他的回答,卫燃主动换了个话题,帮着对方转移着紧张的情绪,“你和茉莉是哪的人?” “潞安府” 陶灿华说到这里又主动补充道,“晋省人,算是阎老西的同乡。” 潞安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他可记得,后世自己得到的那床古琴幽泉后面就写着“潞安秦华斫”,如此看来,陶灿华和他已故的父亲,和那位秦华弄不好是乡党关系呢。 “你是哪的人?”陶灿华下意识的反问道。 “关外的”卫燃胡邹了一句,借着这个话题,和陶灿华山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等回到叙情书寓,陶灿华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儿,便被茉莉拉上二楼开始了盘问。至于卫燃,则给每人都发了一根甜的发苦而且会把舌头染成各种颜色的冰棍,以及一瓶尚且冰凉的汽水。 美香小姐依旧不在,小楼里的日子也显得自在了一些。只不过,这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却也将这“老板不在”的自在冲淡了许多。 临近傍晚,眼瞅着杨妈就要做好了晚餐的时候,小苏妈却坐着黄包车赶了过来,先是绕着小楼转了一圈,接着又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最后这才没好气的嚷嚷道,“这赔钱货还真是心大,这个时候跑出去玩!卫燃!卫燃呢!” “这儿呢!”卫燃推开房门应了一声。 “把车开出来,跟着我出去一趟。”小苏妈没好气的吩咐道。 “您想去哪直接叫黄包车不就行了?”茉莉小声嘟囔道,“你不是不喜欢坐小汽车吗?” “你这丑丫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苏妈恶狠狠的剜了茉莉一眼,扭着水桶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还像个傻子似的杵着干嘛?开车去啊?” “车没多少油了,我怕开的过去开不回来啊。” 卫燃一脸为难的说道,“小姐不在,我们也没钱给车加油,我这个月的工钱都没发呢,今天送灿华去给植田先生弹琴都是茉莉和哑巴叔还有杨妈一人凑了五毛钱,再加上灿华出的一块钱买了桶油,才算是没给小姐丢脸。” “嘿——!” 小苏妈瞪了卫燃一眼,但那凶恶的胖脸上,却隐隐藏着一丝丝的满意之色。 不等卫燃继续狡辩,她便不耐的挥挥手,“说的老娘加不起油似的,快走!等下你可给老娘充好了场子!” 闻言,卫燃和憋着笑的茉莉以及曹哑巴对视了一眼,麻利的起身说道,“您稍微等个一袋烟的功夫,我和哑巴叔把车擦一擦。” “快点!”小苏妈说着,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根本都不用暗示,曹哑巴便和卫燃一起走进了车库,茉莉和杨妈也赶紧端上来一盘水果和一壶凉茶。 车库里,卫燃和曹哑巴相互配合着从车子的油箱里抽出了两铁皮桶的燃油,直等到油表快归零了,这才相互咧着嘴傻笑了一番。 拧死了油箱盖,卫燃从曹哑巴的手里接过车钥匙,启动车子开出了车库。 等曹哑巴帮忙把小院的铁栅栏门打开,小苏妈也拎着个包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了出来,拉开后排车厢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等到车子跑起来,小苏妈却眉开眼笑的蹦出一句,“演的不错。” “有人盯着咱们?”卫燃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我是说小楼里?” “没有,那死丫头的书寓弄的铁板一块呢。” 小苏妈自顾自的点上一颗烟,喷云吐雾的说道,“该唱的戏还得唱,这样你有的交代,我也有的交代。” “下一场戏是什么?”卫燃同样点上颗烟问道。 “等下去三不管儿的泰华楼听戏,今天唱的是霸王别姬。”小苏妈语气平淡的答道,话里没有刻薄更没有轻蔑,反而透着一丝丝和她的表情样貌有些矛盾的和蔼。 “我不认识路”卫燃笑了笑答道,“我都不知道去哪加油。” “一直往前开,让你右拐的时候就右拐。”小苏妈狐疑的看着卫燃问道,“你这鬼精鬼精的俊后生到底什么来路?” “姨妈还能不清楚你外甥的来路?”卫燃笑眯眯的回应道。 “你最好能想清楚” 小苏妈格外直白的提醒道,“等下我在泰华楼听戏,说不定会有人好奇你的来历问些什么呢。” “这问题不能白问吧?”卫燃同样直白的回应道,“灿华回答一个问题还能拿一块大洋呢,姨妈觉得我回答一个问题能拿多少?” “少了少了不得20个大洋?”小苏妈笑眯眯的建议道。 “我可是去德国见过世面的文化人儿” 卫燃伸出手正反晃动着比划了一下,“一个问题一百大洋,只要大洋不要擦屁股纸,少一个籽儿我都不带看一眼的。” “你小子比那个白眼儿狼赔钱货会挣钱!”小苏妈眉开眼笑的说道,“大外甥,要不然我给你介绍几个身段好又年轻,守活寡的富太太怎么样?到时候你和美香一样,让我抽二刀辛苦费就行。” “算了吧” 卫燃自嘲的调侃道,“我就是个银样儿蜡头枪,那些富太太我可伺候不起,不过以后这种一个问题一百大洋的活儿倒是可以多介绍一些。” 闻言,小苏妈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的满意了一些。 在小苏妈还算细致的指引下,卫燃将车子开到了一家洋行的门口,由她出面给车子加满了油,同时也任由她骂骂咧咧的数落着卫燃是不是偷着把车里的油抽走卖了换烟抽了云云。 演完了这一出戏,卫燃这才在对方的指引下,将车子再次开进了来过一次的三不管儿,并最终停在了一家名叫泰华楼的戏楼门口。 “你就在门口儿等着我”小苏妈开门前低声嘱咐道,“可别乱跑,免得冤种找不到你。” “那不能”卫燃笑眯眯的说道,“一百大洋呢!” 闻言,小苏妈笑了笑,拎着她的小包推开了车门,扭着肥硕的身躯趾高气昂的走进了泰华楼的大门。 反观卫燃这边,却在对方走进泰华楼的同时,立刻便推门锁车,叼着套有鹿角烟嘴的香烟,溜溜达达的在这热闹的街道上闲逛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的买了些诸如花生瓜子之类的炒货以及半斤熏肉一节香肠,卫燃又特意绕到曾和茉莉一起去过的那家小吃摊子,见对方仍在营业,这才客客气气的买了五个烧饼皮,并且让那位孟大爷帮忙把熏肉和香肠全都切了夹在了烧饼里。 用刚刚买的一个碎花布兜子拎着这些吃喝慢悠悠的返回泰华楼的门口,离着老远,他便看到自己的车子附近,正有个头戴报童帽身穿背带西裤白衬衫的男人,正东张西望的踅摸着什么。 没管对方,卫燃又找了一家饮冰室买了瓶冰凉的汽水,这才走回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都没等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那个穿着背带西裤的男人便凑了过来,一团和气的问道,“朋友,能不能借个火儿?我这抽烟没带着火。” “那边” 卫燃抬手指了个方向,“那不是有卖烟的吗,他们肯定有洋火卖,你就算不买,找他们用一下也不会拒绝的。” “我”这背带裤男人咧咧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燃可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随后便摇动着车窗缓缓上升。 “哎哎哎!等下兄弟,等下。”那背带裤男人说话间已经用手压住了正在上升的车窗。 见状,卫燃也立刻警惕的将手伸到了后腰处,抽出那支ppk小手枪压下了击锤止住了对方,“怎么着?劫道劫到我头上了?老子一枪崩了你信不信?!” “别别,兄弟,别误会!” 这背带裤男人立刻松开手举了起来,陪着笑说道,“我不是坏人,真不是,我” “你什么你?滚远点。”卫燃说话间,已经用车门推着对方后退了几步,钻出车子的同时,却也把握枪的手藏在了只摇起来一半的车窗后面,有恃无恐的大声说道,“你特码哪来的老坦儿,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敢在泰华楼门口劫道!” 这一嗓子可不要紧,不但周围路过的人看起了热闹,就连泰华楼门口那俩五大三粗的门童都看了过来,紧接着便撸胳膊挽袖子的各自拎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警棍走了过来。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那背带裤赶紧解释道,“记者!我是记者!风月画报的记者!我这小体格儿都没车轱辘壮实,我哪敢劫道儿哇!” 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那俩已经拎着棍子走到车头位置的门童,卫燃收起枪之后,顺手拿起了放在仪表台上的烧饼夹肉咬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问道,“那你特码干嘛把手伸老子车窗里?抢老子烧饼还是抢老子的熏肉啊?” 这话一出口,不但周围看热闹的笑了出来,就连那俩本来准备开揍的门童都跟着一乐,而在泰华楼对面的二楼,那位换上了长衫的植田先生也暗暗的骂了一句蠢货。 “爷,这位爷,您真是开玩笑了,我真没有恶意。” 那背带裤说着,小心的凑到卫燃的近前说道,“我真是记者,我就是想问几个问题。” “问特码什么问?滚蛋!”卫燃没好气的挥挥手,“再特码凑上来老子抽你啊!” “得!我滚,我滚!” 那背带裤眼瞅着这话没法聊下去了,只能无奈的离开了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的人群圈子。 “麻烦两位兄弟镇场子了” 卫燃扭头客气的和那俩门童招呼了一声,随后弯腰从车里拎出来一包炒花生递过去,“来来来,拿着吃别客气。” 那俩门童见状,连忙将手里的警棍别在腰带上,各自从卫燃捧着的纸包里抓了一把花生。 一番闲聊打发走了这俩门童回去继续站岗,卫燃也重新坐进了车子里,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充当晚餐的烧饼夹一切。 约莫着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当卫燃吃撑了肚子点上一颗饭后烟的时候,那个背带裤却又凑了过来。 “你特么” “这位爷,这位爷!” 这背带裤格外客气的打断了卫燃的臭骂,伸手递过来一封银元,陪着笑说道,“我真不是劫道儿的,我是认出来这是美香小姐的车啦,就想着问几个问题。” 一边说着,这背带裤又递过来一个证件,“你看,我真是记者,风月画报的记者,我们报社就在这三不管儿里面,您要是不信,我带您去我们报社坐坐?” “行啊”卫燃出乎预料的痛快,“你们报社具体在哪条街,我这就去。” “嗨!嗨!我真就是只问几个问题还去什么报社啊” 这背带裤慌了慌,一边动作迅速的收起他那所谓的记者证一边说道,“我也不让您白回答啊,谁跟袁大头过不去啊是不是?” “你想问什么?”卫燃掂了掂拿在手里的那一封银元问道。 “我想知道,最近美香小姐去哪了?我看叙情书寓最近好像不接访客了,是不是” “停停停”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银元,“就特么这点儿钱问这么多,你打发叫花子呢?” 说着,卫燃直接将手里的那一封银元丢给了对方,炫耀似的说道,“我表姐一个月给我开三百大洋,你特码算个菜啊?该哪玩去哪玩去。” “哎哎哎!” 这背带裤手忙脚乱的接过卫燃丢来的大洋,咬着牙说道,“要不然您开个价,您说多少是多少。” “一个问题一百五十大洋” 卫燃故作贪婪的说道,“就你刚刚那俩问题得三百大洋,少一个镚儿都不行。” “三,三百?”那背带裤瞪圆了眼睛。 “没钱你当什么记者?”卫燃变脸简直比狗还快,一脸嫌弃的挥挥手,“特码穷鬼别来招惹老子,不然一枪崩了你。” 这出乎预料的高价显然也让那个背带裤一时间没了主意,近乎下意识的瞅了眼身后,随后点头哈腰的告别了卫燃又一次混入了人群之中。 “三百大洋啊”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琢磨着对方是否舍得拿出这笔钱来。 等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背带裤又凑了过来,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沓法币,“三百,三百就三百!” “拿走” 卫燃嫌弃的摆摆手,“这特么就是擦屁股纸,擦屁股我都嫌不够大,你要是真心想问,就拿真金白银过来,少特码拿烧纸糊弄人。” “得!您就是大爷,我这就去换。”这背带裤算是被卫燃给弄的彻底没了脾气,果断的转身再次离开。 这次等了都不到五分钟,他便拎着个皮包颠颠儿的跑了回来。或许是钱壮怂人胆,这次他不但回来了,而且还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三百大洋” 这背带裤将手里的皮包晃了晃,“您多回答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下车,滚蛋。”卫燃再一次变了脸。 “你这人” 背带裤赶紧说道,“咱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保不齐我什么时候还会找您呢不是?” “你想没想过,你特码从我这儿得了消息登了报,老子可能饭碗都得砸了?”卫燃一脸嘲讽的说道,“老子丢了饭碗去你家吃你家睡啊?” “那就俩问题,我肯定帮您保密!” 背带裤咬咬牙说道,“还是那俩问题,美香小姐去哪了?她是不是看着要打仗了所以偷偷跑了?” “先给钱” 卫燃朝着对方伸出了手,随后贪婪的一把将对方手里的小包拽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封又一封的银元。 在那个背带裤无奈的等待中,卫燃将每一封都拆开,一脸贪婪的舔着嘴唇,从里面抽出几枚用力一吹,凑到耳边听了听。 用了足足十分钟的时间验证完了这些银元的真假,卫燃这才将其全都划拉到了那个皮包里,顺势答道,“你可想好,我答了,你就没反悔的机会把钱要回去了。” “不能反悔!”那背带裤说话间,甚至从兜里摸出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和一支铅笔。 “我表姐和她朋友去北平看戏了,估计有个四五天说不定就能回来了。” 卫燃一边将手伸进包里划拉着那些银元一边答道,“跑是不能跑的,我表姐可是会日语呢,这做谁的生意不是做?就算鬼子占了天津又能怎么着?还不是照样做生意?” “她和谁去北平了?”背带裤下意识的追问道,随后便看到卫燃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什么看,给钱啊!”卫燃不耐烦的催促道,“一个问题一百五十大洋,你好意思白问啊?” “我”那背带裤咧咧嘴,“您这属于没答全整,不算新问题。” “少来那一套,老子只认钱。” 卫燃说着,却再次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对方,“问题回答完了,你要么给钱接着问,要么赶紧下车滚蛋。” “那我下回再想找您,怎么联系?”这背带裤换了个不要钱的问题问道。 “日租界门口的那片大烟馆你知道吧?”卫燃将皮包捂在肚子上问道。 “知道,肯定知道。” “我最近每天下午两点准去那儿,到时候你找我车就行。” 卫燃拍了拍包,“一个问题一百五十大洋,银元、金条我不挑,但是有两样你记住喽。” “哪,哪两样?”那背带裤立刻问道。 “第一,我车里有人的时候你别不知好歹的凑上来。” 卫燃竖起第二颗手指头说道,“你那小报上要是透露出来从老子这里得的消息或者毁了老子的饭碗,我只要见着你,肯定一枪崩了你。” “您放,放一百个心!” 那背带裤不太自信的做出了承诺,随后见卫燃根本没打算把皮包还给他,最终也只能认命的推开车门,点头哈腰的跑没了影子。 低头看了看怀里沉甸甸的皮包,卫燃的脸上虽然露出了得意和贪婪之色,但内心却暗暗提高了警惕,三百大洋可绝非小数儿,对方如此舍得下本儿,显然是想钓一条大鱼上来呢。 压下心头的担忧,卫燃故作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随后甚至不嫌热的升起了全部的车窗,并且将那支小手枪拍在了仪表台上。 “真是个贪婪的家伙” 泰华楼对面的二楼,穿着长衫的植田先生在听完了那个背带裤的汇报之后,一边放下刚刚一直举着偷窥卫燃的望远镜,一边用日语格外满意的念叨了一句。 第1190章 前夜 晚上八点四十出头,小苏妈和几个看着与她同龄的富家太太有说有笑的从泰华楼走了出来,又在门口一番闲聊目送着那些徐娘半老的富太太们各自上车,这才扭搭扭搭的朝着卫燃走过来,任由后者帮她打开车门用手护住门框,像个傲气的老母鸡似的坐进了后排车厢。 直等到卫燃将车子开起来,小苏妈这才点上颗烟,慢条斯理的问道,“有人找你了?” “找了”卫燃嬉皮笑脸的答道,“托姨妈疼爱,从那傻小子手里坑了三百大洋。” “多少?!三百?!”小苏妈的调门都跟着高了好几个八度,她手里那支刚刚点燃的香烟都险些掉在她的旗袍上。 “三百” 卫燃笑眯眯的答道,“有一百是姨妈您的,另外一百是我表姐的,最后剩下那一百是我的,您看这么分配怎么样?” 小苏妈大感意外的看了眼卫燃,狐疑的问道,“你小子舍得让出这么多?” “这事儿苏姨妈不帮忙打掩护,我连一块大洋都拿不到。” 卫燃笑着解释道,“另外这毕竟是在‘出卖’我表姐,而且还没和她商量过,所以必须也得有她一份才行。不然万一表姐不乐意把我给开了,我还是一块大洋都拿不到不是吗?” “哎呦喂——!我这好外甥呦!你可比那个赔钱货懂事儿太多喽!”小苏妈脸上的笑容和嘴里的夸奖一同冒了出来。 “不过,这一百大洋还不能立刻给您。” 卫燃说完,刚刚还一脸笑模样的小苏妈立刻阴沉了脸,可还没等她开口,便听卫燃解释道,“我这前脚得了三百大洋,您后脚回去兜里就多了一百大洋。一百块大洋呢,就算不翻包检查,掂一掂分量也能猜出来。” 说到这里,卫燃停了停,“您想想,万一那大冤种发现您也有份儿.” 卫燃话都没说完,小苏妈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苏姨妈放一百个心” 卫燃拍了拍放在副驾驶的皮包,“等我把您送回去,回了书寓之后就让茉莉把三百大洋都送楼上表姐的房间里,等表姐回来,让她给咱们分账,您看怎么样?” “好!忒好了!就这么办!” 小苏妈又有了笑模样,紧跟着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这三百大洋都是那什么问题换的?” “那傻货问我表姐去哪了,是不是看要打仗了所以偷偷跑了。” 卫燃一边开车一边分心点上颗烟,笑眯眯的答道,“我说小姐和朋友去北平看戏了,还说我们小姐会日语,做谁的生意不是做,根本没必要跑。” “就就这?”小苏妈错愕的看着卫燃,“就这就坑了三百大洋?” “我这不也没想到那大冤种给钱给的这么痛快嘛” 卫燃一脸无辜的说道,“他说以后没准还得找我问事儿呢,我把交易地点定在您住的那小楼儿门口儿了,这样也免得哪天他找我的时候您看不见。” “我二楼阳台上养了一盆西府海棠” 小苏妈笑眯眯的说道,“我可不知道会问你什么,但至少知道哪天会问你,到时候我会把那盆花搬到阳” “您开了窗子通通风就行,盆栽搬来搬去的多累啊。”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建议道,“那房子临街的窗户朝南,通风的时候把窗帘拉上,房间里就不会晒得太热。” “还是我外甥细心”小苏妈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姨妈疼外甥,我这当外甥的肯定得为苏姨妈着想啊。”卫燃笑眯眯的回应道。 “这是在车里,等下了车,你可別指望我会对你有好脸色。”小苏妈喷云吐雾的提醒道。 “这么说您不待见哑巴叔和茉莉他们也是这样?” “他们?!哼!” 小苏妈哼了一声,一脸嫌弃的说道,“别提那几个榆木疙瘩,想想老娘就生气,你说说你那赔钱表姐,她这几年捡回来的都什么缺胳膊少腿儿的夯货? 那曹哑巴都不如你表姐养的那只鹦鹉会说话。 还有茉莉,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呦!我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两毛随便的咸肉庄都没那么丑的。 你说说她长的什么玩意儿?那大脸和麻将牌似的那叫一个方正,得亏了还有个土了吧唧的大麻花辫子,要不然简直比老爷们儿还老爷们儿。” 或许是知道卫燃的来历,这次小苏妈在数落完了曹哑巴和茉莉之后倒也止住了话头,并没有把卫燃名义上真正的姨妈杨妈给捎带上。 即便如此,等数落完了,这牙尖嘴利的小苏妈还不忘追上一句狠话,“要不是看那俩糙货还算忠心不会蒙骗我那赔钱闺女,我早就找人把他们沉了海河了。” “苏姨妈,我能不能和您打听个人?”卫燃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问道。 “打听谁?”刚刚还在骂骂咧咧的小苏妈略显警惕的问道。 “那位安迪小姐什么来路?”卫燃追问道。 “嗨!她呀!” 小苏妈松了口气,浑不在意的说道,“她是德国诊所的护士,以前和你表姐还是教会学堂里的同学呢。 民国15年打仗的时候,她家落魄了,这位唐小姐傍上一位德国买办这才算是活下来。” “我还以为她” “以为她怎么着?” 小苏妈哼了一声,“好外甥,可别怪我这当姨的没提醒你。你要是不想死可离她远点儿,甭说你,连德国租界的红毛鬼子都没人愿意招惹她。” “这话怎么说?”卫燃愈发的好奇。 “有传言说,她傍上的那位德国人,是德国驻鬼子的大使迪什么逊先生的侄子,好像还给人家生了个白脸儿蓝眼睛的小杂种儿呢。” 小苏妈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的说,她傍上的那个德国佬,是那个什么法…法…法克豪森?好像是这个名儿,反正是德国派过来的一个大官儿的秘书,那个法克豪森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他叫法肯豪森,不叫法克豪森。” 卫燃微笑着纠正道,他一个历史专业出身的,可太知道那位法肯豪森是谁了。 “甭管他法什么” 小苏妈摆摆手,“反正真真假假的也没人敢去验证,她那相好的虽然好像是回德国了,但却把安迪这小妮子托付给了他那个开医院的德国朋友照顾。” 说到这里,小苏妈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些嘲讽之色,掐灭了烟头丢出窗外,一边磕着卫燃递来的一包炒货一边八卦道,“你可千万千的,别看那小妮子一副水性杨花的骚狐狸样就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实际上,哼!她可没胆子和哪个爷们儿睡觉,也没有哪个爷们儿有胆子上她的床。” “原来是这样” 卫燃咂咂嘴,他虽然不太相信安迪背后能和那位法肯豪森或者什么德国驻日大使扯上关系,但既然这传闻都如此有鼻子有眼儿了,而且如此传闻之下,还没人找过那位安迪小姐的麻烦,这似乎就足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话题聊到这里,卫燃也将车子不紧不慢的开到了日租界边缘的大烟馆门口。 “这几天出门儿带着枪” 小苏妈说完,像个疯婆子似的,将手里磕了没几口的炒货一把扬在了车厢里,都不等卫燃回应,便推开车门钻了出去,嘭的一声撞上车门儿之后,骂骂咧咧的大声嚷嚷着,“你个臭吃软饭的还敢跟老娘顶嘴?!我今儿还特姥姥的告诉你!这小汽车儿都是老娘给那赔钱货买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个东西说三道四了?弄脏了怎么着?弄脏了也得你收拾!” 在小苏妈宛若泼妇般的叫骂声中,卫燃也一脸晦气的踩下油门扬长而去,直到在十字路口处拐了个弯,他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了一抹略显无奈的笑意。 不管是那位人在曹营心不知道在哪的小苏妈,还是不知去向的美香表姐,又或者那位宛若妖精一般的安迪,她们这些根本不可能在历史书留下只言片语的风尘女人,想在这个人吃人的黑暗时代活下来,实在是过于艰难了一些。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就在他驾驶着被扬了一包炒货的汽车往回开的时候,就在叙情书寓被堵住了所有窗子,而且锁死房门的地下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地下室中央的木头戏台上,穿着一身丝绸睡衣,头上包着毛巾,明显不久前才洗了澡洗了头的美香和安迪,以及跟着一起“去北平看戏”的秋实小姑娘,正守着一台收音机,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吃着冰凉的西瓜。 时不时的,三位姑娘中的一个,还会丢几张牌到她们围坐的小桌上。 “看来这场仗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脸上贴着两张白纸条的安迪忧心忡忡的说道,此时,她的身上非但没有什么风尘气,反倒隐隐透着一丝丝的巾帼不让须眉般的侠气。 “你可别犯浑啊” 美香丢出两张牌的同时温声细语的抱怨道,“咱们帮着冯老师和小关他们又是准备药品又是买武器的,能做的可已经都做了。 而且你刚刚没听茉莉说?那位植田先生已经收买了我的大侄子了,一块大洋一个问题呢。 它姥姥的,这么一算,我那大侄子挣得比我都多了,我和那帮臭男人叭叭的聊一个钟头,又是煮咖啡又是弹琴的才六十块大洋。 他可倒好,一个问题就一块大洋,那个缺德鬼子干脆直接来问我得了,我那便宜侄子哪有我清楚我的事儿啊?” “开的确实不低” 安迪等秋实出牌之后,甩出两张牌带着笑意嘲讽道,“你那侄子倒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老实人,问题是你那表弟到底什么来路?我听茉莉那意思,这损招儿好像都是他想出来的?” “说的好像你没给茉莉支招似的” 美香白了一眼前者,漫不经心的答道,“我也不清楚他什么来历,不过目前来看,是否信得过先放一边,那卫燃少说也得是个在女人堆里打过八百趟滚儿的情场老手。 唐络缨,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卫燃这种男人还不如路边随便捡条野狗忠诚,你可别便宜了我那人精似的表弟。” “这都什么时候了?” 安迪翻了个白眼儿,深吸一口气说道,“说正事儿吧,不管怎么着,万一真打起来,我肯定不能在这儿和你一起躲着,我得去给冯老师还有小关他们帮忙去。” “我早就知道拦不住你” 美香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头顶那些日光灯管中间,却有一盏不起眼的昏黄小灯开始了闪烁。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美香便丢下扑克牌关了收音机拎在手上,接着又拎起装有西瓜的食盒,一边往那面大镜子走一边说道,“走吧,我那便宜表弟回来了,咱们接着躲起来吧。” “你还真是信不过他” 安迪嘀咕了一句,收了桌子上和秋实手里的牌极为花哨的洗了洗牌揣进睡衣兜里,随后单手拎着那张小炕桌跳下舞台,将其放在墙边之后这才快步跟上了美香。 等她们二人走到大镜子面前的时候,秋实已经跑到了楼梯扶手的拐角处,将手伸进那面大镜子后面细小的缝隙里扳动了一个卡榫,随后起身抱住挡着镜子的楼梯扶手拐弯处用力一扳,使其转了一百八十度。 几乎前后脚,美香也将手伸进这面大镜子另一端的缝隙里,抓着一根绳子用力一拽,抽出一个钉着胶皮的木头楔子,随后竟单手推动着不再被楼梯扶手挡住的镜子往另一侧缓缓滑动,露出了一扇并不算大的木头门。 熟门熟路的往里推开门顺着梯子爬下去,美香放下手里的收音机,随后仰着头接过安迪递下来的食盒。 等到安迪也踩着梯子下来,秋实立刻跑过来,躲在那扇小木门里面,推动底部隐藏着滑轮的大镜子缓缓回归原位,随后又用那个钉着胶皮的木头楔子牢牢的卡在了滑轮轨道上的孔洞里。 关上木门之前,秋实用力一扳固定在墙体上的一个金属压杆,在藏在扶手内部的连杆带动下,那楼梯扶手拐角处也“咔哒!”一声归位,重新挡住了那面大镜子的镜框。 几乎就在秋实从里面关上那扇木门开始往下爬的同时,茉莉也走进了地下室,神色如常的从兜里掏出一块并不算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楼梯扶手可以拧动的位置,接着又擦了擦那张用来打牌的小炕桌,这才随手从一个木冰箱里拿了个冰镇的西瓜,转身离开地下室,并且顺手关上了那盏昏黄小灯和刺目的灯管,最后又“咔嚓”一声锁死了储藏室的房门。 几乎就在她抱着冰凉的西瓜走进一楼厨房的时候,卫燃也将车子倒进了车库,接着便一边给咿咿呀呀一脸不满的曹哑巴陪着笑脸,一边主动拿起挂在墙上的小笤帚开始清扫车厢里洒的哪哪都是的炒货。 等他这边好不容易清理完了,而且负责验收的曹哑巴勉强算是满意了,卫燃这才被允许拎着那个沉甸甸的皮包离开车库。 瞅了眼拿着个手电筒仔细检查车子的曹哑巴,卫燃伸手推开连通一楼的小门,进去之后赶在茉莉招呼他吃西瓜之前,朝对方使了个眼色,接着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片刻之后,茉莉一手拿着一条西瓜走了进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怎么了?小苏妈难为你了?” “确实难为我了” 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冰镇西瓜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将皮包递给了对方。 “这么多?哪来的?!小苏妈给的?不应当啊?” 茉莉在打开皮包看到里面那些银元的时候立刻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张嘴又咬了一口西瓜,卫燃噼里啪啦的吐干净嘴里的西瓜籽之后示意对方附耳过来,将戏楼门前发生的所有经过,包括那三百大洋的处理方式,全都一五一十不加丝毫隐瞒的低声告诉了对方。 “你可真会坑人!”茉莉听完了之后忍不住惊叹道。 “说话咋那么难听呢” 卫燃没好气的低声嘱咐道,“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从今天晚上开始,咱们俩每天都得和灿华对口供才行,可不能有差错。另外小姐要是哪天回来了,你可得帮我说句好话。我这算是先斩后奏了,可不这么干实在是不行,而且好歹三百大洋呢。” “放心吧,小姐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茉莉抓起一把银元看了看,又任由它们噼里啪啦的掉落进了皮包里,然后这才说道,“去外面吃西瓜去吧,我先把这些钱放楼上小姐的房间里去,等灿华回来就对一对口供。” “他不在家?” “和杨妈出去了” 茉莉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杨妈要去买些东西,她不会骑车,哑巴叔不想动,我就让灿华带她去了。” “那正好” 卫燃说着三两口吃完了手里拿着的西瓜,随后拔出后腰别着的ppk小手枪随意的丢在床头柜子上,“我先洗个澡凉快凉快,等他回来咱们再对口供。” “不急” 茉莉痛快的点点头,拎着皮包便离开了卫燃的房间。 目送着对方上楼,卫燃这才拿了一套宽松的衣裤,端着脸盆走进了一楼的洗手间,胡乱冲了个澡之后,直接坐在浴缸的边缘,趁着水龙头里的凉水填满浴缸的功夫,取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颗香烟,一边看着窗外那一小块种着辣椒等物的菜地,一边静静的听着洗手间外面的动静。 只可惜,直到浴缸里的水足以让他泡个冷水澡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有听到洗手间外面,不远处的那间储藏室的房门被打开的动静。 难不成那位漂亮表姐真的躲出去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将烟头丢进了马桶,随后收了烟嘴,放松心情躺进了浴缸里,将整个人都浸在了让人冷静的凉水中。 他并不知道,他躲在洗手间的浴缸里锻炼肺活量的时候,茉莉却在二楼的客厅里,熟练的拆下了那台磁石电话机的电话线,接着又从墙边暖气的雕花挡板里揪出一根电话线连在电话机上。 一番卖力的摇动电话机手柄,茉莉将话筒贴在脸边等待了没多久,便在听筒里听到美香低声问道,“怎么了?” “表弟今天赚了三百大洋!” 茉莉顿了顿,将卫燃转述给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电话另一头的美香。同时,她也在听筒里隐约听到了似乎是安迪小姐吹口哨的声音,以及秋实惊讶的感叹。 “我这是从哪捡来这么个送财童子?” 美香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随后认真的说道,“不是坏事儿,先看看表弟接下来的表现。 另外,这两天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你叮嘱他们两个每天出门小心着点,眼瞅着不对就赶紧回来躲进地下室里。” “知道了,那我先挂了。” 茉莉说着,干脆的挂断了电话,随后扯下那根电话线藏回了暖气片的后面,接着又重新装好了雕花的挡板,并且将电话机恢复了原状。 这天晚上,卫燃和茉莉陪着陶灿华,躲在二楼的大宴会厅里,把明天可能遇到的询问全都模拟了一番,直到提前统一了所有的口供和他们能想到的各种意外情况,并且做了一遍遍的熟悉,这才各回各的房间,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也等待着战争的开始和结束。 而在地表之下,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美香和安迪以及秋实三位姑娘,却围着通风口处缓缓转动的电风扇以及一盏台灯,各自捧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 她们那年轻又漂亮的脸蛋上,那专注刻苦的模样,如果被卫燃拍下来流传于后世,恐怕只会被当作是民国时代某些进步家庭培养的女学生,而非什么红极一时的名妓、名媛。 同样是这个大战临近前的晚上,三不管儿地带里那些曾经在街头火拼,曾经欺行霸市的帮派成员,也在各个堂口的带领下,躲在黑暗里密谋着什么。 那家名为“布庄”的布庄,也格外的忙碌,时不时的便有人进出其中。 在三不管儿边缘地带的一座破房子里,白天靠经营小吃摊子为生的孟大爷,也和他儿子用并不算多的积蓄买了一小推车的白面和十几斤芝麻,点上院子里那口吊炉,连夜打着一个又一个焦酥香脆的吊炉烧饼。 这些烧饼绝非第二天拿去卖的,在津门这个地界,即便是要饭的,但凡有的选,也更愿意吃刚出炉的烧饼。 孟大爷打了一辈子的烧饼,自然知道津门人的嘴刁。可即便如此,这一夜,他还是带着他在当地保安团当厨子的儿子,熬夜打着烧饼,又将连夜打好的烧饼放凉之后,用白布棉被裹严实了,一筐筐的送进了白天才把老鼠都抓干净的地窖里。将这些装有所有烧饼的竹筐,都摆在了天黑前买来的那些比城墙砖还大还厚的坚冰之上,接着又额外盖上了几层的破棉被。 甚至,就连位于城郊边缘的一座荒废破庙里,那些共同守着两口装有大家所有家当的木头箱子抱团过夜的卖烟小伙子们,也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商量着什么,语气坚定的做出了本不该他们这个年龄做出的决定。 当这注定忙碌的一夜最终在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中归于平静的时候,已经是公元1937年的7月28号。 这个清凉宁静的黎明,距离月初的七七事变才过去了区区三个星期。 但无论津平两地,无论达官还是走卒。那些才刚刚入眠又或者彻夜难眠的人,却都非常清楚的预知到了同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战争,很快又要开始了。 第1191章 最后一出戏 7月28日上午,鬼子大举进攻北平的消息和“自卫守土”的抗战通电通过广播电台传至叙情书寓的时候,也给大家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大战将至的阴影。 虽然能做的不多,但大家还是在曾经上过战场的曹哑巴咿咿呀呀的指挥之下,将楼上楼下的窗帘全部拉上,接着又用前些天修建花坛时顺手买来的那些木板,封住了已经拉上了窗帘的窗子,并且在里面额外的钉了一层被子。 如此一来虽然让这本来格外漂亮的小楼采光能力大为减弱而且显得无比的压抑闷热,但总归至少看起来显得安全了一些。 一番忙碌这就到了中午,众人匆匆吃过了午餐,卫燃和陶灿华又各自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拉着茉莉重新核对了一番口供,这才乘车出门赶往了小苏妈住的那座小楼。 这一路上,两人沿途看到的情景却和昨天大相径庭,那些小商小贩很多都已经不见,沿街的店铺,很多也已经关门歇业。倒是那些售卖报纸的报童生意格外的红火。 “要打仗了”陶灿华忧心忡忡的念叨了一句。、 “是啊” 开车的卫燃心不在焉的念叨了一句,却并没有停车买一份报纸的想法,接下来这场短暂却又煎熬的战斗,后世的史料记载的足够清楚,这个时候买张报纸的作用,无非是徒增愤慨罢了。 “你不害怕吗?”陶灿华收回视线问道。 “怕”卫燃坦诚的答道,“你呢?你不怕吗?” “怕”陶灿华叹了口气,“怕有什么用,国弱则民贱,我还在为了两块大洋去给鬼子弹曲儿,唉.” “打起精神” 卫燃停下车子,扫了眼那栋小楼二楼从窗子里飘荡出来的蓝色窗帘,转过头说道,“等下那鬼子说不定还会问伱什么,你弹得曲子,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报国的武器。” “真的吗?”陶灿华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琴囊。 “别让植田先生久等了” 卫燃微笑着催促了一声,目送着这个穿着灰布长衫的年轻人推开车门,抱着琴囊,拎着二胡一步步的走向了那栋小楼。 直等到对方进门,又看着那扇房门关上,卫燃这才点燃了一颗香烟,沉默的看着窗外的行人,看着不远处仍旧禁止出入的日租界。 不知道是不是临战前的紧张气氛所致,昨天曾经收买过卫燃的那个背带裤倒是并没有出现,就连陶灿华,都在一个小时之后,准时准点的走出了那座小楼,快步跑过来钻进了后排车厢里。 “今天植” “别说话,别看窗外。” 卫燃嘱咐的同时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陶灿华的表情也跟着慌了慌。 与此同时,路对面的一家大烟馆里,也刚好走出来的一个穿着绸衣绸裤的男人,这男人站在大烟馆的门口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一颗香烟,接着又从门口一侧的大树下,推过来一辆自行车,用袖子擦拭着座椅。 故意启动车子,那个男人也立刻用一只脚踩着脚蹬子准备“发车”。 只不过,他这边都沿着马路往前溜出去十多米了,卫燃却故意松开油门,让发动机重新安静了下来。 见对方果然下意识的回了个头,卫燃又故意连续两次都没能启动车子,直等到对方骑着自行车都超过自己能有四五十米了,这才在油门的配合中启动了发动机。 慢悠悠的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卫燃踩下油门操纵着车子开了出去,并在即将超过那辆自行车的同时,换了一副蛮横的语气大声问道,“我的大表侄儿,今天从那小鬼子儿那赚了几块大洋?” “四、四块!” 陶灿华虽然性格内向,但绝非蠢笨之人,他立刻便从卫燃的语气和称呼中意识到了什么,更何况前者刚刚还暗示过他。 “等下借我两块钱花花怎么样?”卫燃在车子超过那辆自行车的同时继续蛮横的说道。 “不不行”陶灿华回应的同时,还往副驾驶后面缩了缩,同时用手按住了自己长衫口袋。 根本没看被自己超过的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负责驾车的卫燃用蛮横的语气肆意威胁着陶灿华的同时,也在暗中打量着沿途遇到的人和交通工具。 当他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因为路况变差,街上有不少行人和黄包车,车子也慢了下来。 借着掸烟灰的动作看了眼车窗外,卫燃却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狠狠的瞪了陶灿华一眼,随后一脸不耐的按动着车喇叭,略显艰难的通过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拥挤的十字路口。 不过,他却并没有如昨天那样走那条走过的路,反而换了一条之前没走过的路,接着又随机在一家中药铺的门口踩下刹车推开了车门 “得罪了,忍着点。” 卫燃钻进后排车厢的时候小声嘱咐了一声,随后伸手按住了陶灿华的脸,将其压在座椅靠背上,一脸蛮横的威胁道,“老子和你借钱是赏你脸呢,把你兜里的大洋拿出来,少一个子儿老子把你腿打折!” “疼,疼!放手!我给你!”陶灿华祈求着喊道——卫燃真的用上力气了。 “早这么痛快不完了嘛” 卫燃一脸猖狂的在对方的后脑勺上不清不重的来了一下,随后接过了对方不情不愿的递过来的四块大洋。 “我这做表叔的也不能欺负你” 卫燃说着,将其中一块看着最脏的大洋又丢给了陶灿华,“这三块大洋,有一块是油钱,另外两块算是我问你借的,等我表姐发了工资再还你。” 说完,卫燃手里惦着抢来的三块大洋,转身走向了中药铺,顺便还粗暴的关上了车门,只剩下陶灿华这个老实孩子一手攥着银元,另一只手捂着后脑勺,趴在座椅上一边哭一边捶打着驾驶位的座椅靠背。 与此同时,卫燃却也走进了中药铺,格外嚣张的从兜里又摸出一摞大洋,哗啦一声丢在柜台上,随后捏着烟嘴猛嘬了一口香烟,像个地痞流氓似的嚷嚷道,“给我拿一根儿人参,就这么多钱,能买到多好的就要多好的。” “这位爷,这位爷。” 这药铺的伙计或许是见惯卫燃这样蛮横无理的混子,一脸从容和气的收了柜面的银元数了数,随后陪着笑脸问道,“您要白参还是红参?要高丽参还是西洋参?这人参是好,但可不能乱吃。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 卫燃一脸不耐的说道,“老子最近天天熬夜打牌,就想弄颗人参提提神,你看着拿,钱就那么多,能买多好就要多好的,管用了,我说不准哪天还来,不管用,哼!老子下次瞅见你的时候一枪崩了你。” “您这么说我可就明白了。” 那伙计一掂手里的银元,笑眯眯的说道,“这位爷,您看这么着,我给您称点红参片您看怎么样? 困了乏了,您就含上一片,这不管什么参,终究不是大萝卜是不是?您这万一赢了大钱,一高兴啃上一大口,那可就伤了身体了。” “也行,你这伙计会来事儿。” 卫燃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兜里又摸出一块大洋塞到了对方的领口处,“这一块是爷赏你的,快去把参片准备好。” “得嘞!” 那伙计应了一声,将手里的银元递给账房之后,动作麻利的拿起了铜盘小称开始了准备。 没让卫燃等待多久,这伙计便将称好的红参片倒在了一方草纸上,随后又从柜台下面取了两个也和剥了皮的椰子差不多大的四耳带盖粉彩陶瓷罐子,在里面垫上几张草纸之后,把那些红参片装了进去。 最后用红布条将这陶瓷罐的四个提耳和盖子仔细的绑紧,这伙计嘱咐道,“这位爷,一天最多三片,可别吃太多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可不能把身子熬坏了。” “哪那么多话,你这罐子还挺好看,这上面画的什么?”卫燃插科打诨的故意问道。 “八桃蝙蝠” 这伙计依旧一团和气的答道,“多福多寿,咱们这悬壶的营生,可不就盼着进门的人多福多寿吗?” “你小子会说话” 故作蛮横的卫燃在内心暗道了一声得罪,同时也故作嚣张的再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才拎着那俩用红布条绑着的瓷罐离开药铺钻进了车子里。 故意没管身后抱着琴囊缩在一角的陶灿华,卫燃驾车又去劝业场绕了一圈,却发现今天连那些卖烟的小伙子们都没出来。 见状,他也只能随意找了个烟贩子,买了一包骆驼烟揣进兜里,无视了身后隐隐跟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便往回赶。 直等到回到叙情书寓将车次开进车库,卫燃和陶灿华这才齐齐的出了口气。 “刚才没伤着你吧?”卫燃歉意的朝着身后的陶灿华问道。 “没事儿” 陶灿华赶紧摆摆手,这本就是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他自然早就有准备。 “幸亏昨天商量好了”卫燃跟着嘀咕了一句。 “真有人盯着咱们?”陶灿华立刻紧张起来。 “我哪知道” 卫燃两手一摊矢口否认道,“咱们总得演的真一点儿不是?行了,下车吧。” 说着,卫燃从兜里摸出三块大洋又还给了陶灿华。 等这小伙子带着他吃饭的家伙什离开车厢,卫燃这才拎上那俩瓷罐推门下车,也跟着走进了小楼里。 这些红参片其实是今天早晨的时候,茉莉托他帮忙买的,至于用途嘛,至少对方说是准备哪天炖外面那几只还能下蛋的母鸡用的。 无论茉莉找的什么借口,卫燃可懒得去刨根问底儿,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刚赚了三百大洋有的是钱”,所以自掏腰包,把购买量翻了一番而已。 将其中一个瓷罐送给茉莉,卫燃拎着另一个瓷罐返回了房间,拆开绑住盖子的红绳,随后又取出食盒,往里面倒了能有一半的红参片,顺便,还往一个清空的烟盒里塞了几片。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卫燃却是倒头就睡,并在没多久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这已经是28号,按照他进入这段时空之前收集的历史记录,等到29号的凌晨两点,战斗便会打响。换句话说,在战争开始之前,这是最后的休息时间了。 无论如何,卫燃如今早已称得上百战老兵,他早已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左右战局改变历史的能力,但却也有自信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自保没问题。 只是,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需要他保护的美香表姐到底去哪了。 (本章完) 第1192章 午夜炮声 就在卫燃呼呼大睡的同时,叙情书寓里的其余人却仍在忙碌着。 厨房里,杨妈在茉莉的帮助下忙着烙大饼。小院里,陶灿华也被安排将昨天才送来的煤球用水桶一一拎到厨房后门和锅炉房之间那片用来择菜的小空地上。 至于没什么存在感的曹哑巴,却早在卫燃洗澡的时候,便已经独自驾驶着车子不知去了哪里。 等到天色擦黑,卫燃被杨妈叫起来吃晚餐的时候,曹哑巴也驾驶着轿车返回了叙情书寓,随后又咿咿呀呀的招呼着卫燃帮忙,从车厢里搬下来两口贴上了封条的木头箱子。 这俩木头箱子倒是并不算重,但其上贴着的封条却格外的有意思,那用浆糊牢牢封住箱子口的白纸条上,只写了一个“曹”字,除此之外,便是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指印。 显然,不会说话且不识字的曹哑巴即便想解释清楚这俩箱子的来历恐怕都没办法。 更何况,他在让卫燃帮忙把箱子搬进他的房间,并且推进床底下之后,便立刻示意他离开甚至锁死了房门,摆明了不想解释箱子的来历。 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餐,杨妈立刻招呼着所有人一起帮忙,把忙活了一整天烙好的上百张大饼以及二十多个装满了凉白开暖壶全都搬进地下室。 “小姐走之前嘱咐我说,一旦打起来,让咱们都躲进地下室里。” 茉莉一边帮着给装满烙饼的木冰箱盖上厚实的棉被一边说道,“上午的时候,匣子里不是说,鬼子已经开始进攻北平了吗?我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往津门打了。” “那我还用去给那个鬼子弹琴吗?”陶灿华立刻问道。 “先看看再说” 茉莉看了眼同样在帮着捆扎被子的卫燃,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如果打起来了自然是不用去了。” “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盼着打起来还是该盼着别打起来了。”陶灿华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 “今天晚上开始轮流值夜吧” 卫燃突兀的说道,“我下午睡了一觉,等下我值第一班岗,你们都在地下室里休息吧,这里够凉快也够安全,我在一楼守着,等后半夜的时候,你们再挑个人出来替我,如今小姐不在家,我这保镖总不能天天吃干饭。” 闻言,其余人对视了一眼,哑巴主动拍了拍肩膀,伸手比了个剪刀手,随后又指了指陶灿华,比划了个三。 最后,他指了指杨妈和茉莉,接着又指了指地下室中央的舞台,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动作。 “就听哑巴叔安排吧” 卫燃第一个表示了赞同,“杨妈和茉莉都留在地下室,我第一班岗,哑巴叔第二班,灿华最后一班岗,哑巴叔,我理解的没毛病吧?” 闻言,曹哑巴立刻一边点头,一边比划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见茉莉也没有反对,卫燃迈步就往楼上走,同时不忘说道,“我第一班值班到两点半”。 “大家都去把各自的铺盖抱下来吧。”茉莉跟着招呼了一句,也在了卫燃的身后。 稍事准备,除了卫燃之外的众人,将各自的铺盖都搬进了地下室,在那个木头的小舞台上打起了地铺。 这天夜里,叙情书寓的地上部分难得的没有点亮灯光,卫燃也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含上一片红参,盯着攥在手里的那块怀表,守着那台德国产的收音机,耐心的熬着时间。 凌晨两点,当一楼大厅里的座钟开始鸣响报时的同时,卫燃却也听到了清晰的枪炮声! 打起来了! 卫燃騰的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一口吞掉了嘴里快嚼烂的红参片,随后快步跑向了通往地下室的储藏间。 几乎就在他打开储藏间房门的时候,也立刻看到了从地下室里透出来的灯光,等他站在楼梯口的时候,也一眼看到了正要往上爬的茉莉和哑巴。 “怎么?”茉莉一边往上爬一边大喊着问道。 “炮声,打起来了。”卫燃抬手指了个方向,“从那边传过来的。” 闻言,茉莉立刻加快了脚步,“我去楼上打个电话!卫燃,小姐书房里有一架望远镜,伱快跑上去看看是哪个方向在打仗!” 闻言,卫燃立刻转身,踩着楼梯噔噔噔的跑上了三楼。 不过,他却并没有去书房找什么望远镜,而是直接跑上露台,沿着前边的一架木梯子爬上了房顶,趴在房顶上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望远镜。 要感谢这个时代的津门远不如后世有那么多的高层建筑和光污染,所以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便通过火光和声音的指引找到了交火的方位。 最后结合自己掌握的那点历史记录,卫燃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在二楼找到了正守着一台电话和一盏蜡烛灯说着什么的茉莉。 “哪打起来了?”茉莉用手捂住话筒急促的问道。 “西北方向,大概日租界的位置!” 卫燃站在楼梯口大喊着回应道,“还有正北方向很远的位置,估计在海河对面,我猜是在总站的位置。” 闻言,茉莉用手捂着嘴巴和话筒复述了一番,接着急促的问道,“喃开大学方向呢?那里有没有事?” “刚刚没看到那里有火光,我再去看看!” 卫燃说着,立刻又跑上了三楼,踩着梯子爬上了房顶,再次取出望远镜看向了喃开大学的方向,同时也暗暗猜测着,正在和茉莉通电话的人是谁。 一番寻找,他又再次跑下来大喊着说道,“喃开大学方向没事!” 闻言,茉莉立刻对着电话回应了一声,随后挂掉了电话说道,“你去院子外面看看街上情况怎么样!” 心知对方是在支开自己,卫燃果断的转身下楼去查看情况。 与此同时,茉莉也立刻给手里的电话机换上了原本的电话线,卖力的摇动着发电手柄准备拨给小苏妈。 当卫燃跑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曹哑巴已经拎着一支不知道哪来的盒子炮在往外观察了。 同样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以及周围那些明智的没有亮灯的邻居,卫燃从兜里摸出烟盒,取出一片红参递给了曹哑巴,“拿着吃吧,提神儿用的。” 闻言,曹哑巴接过卫燃递来的红参片闻了闻,随后才丢进了嘴巴里。 见这院门儿有曹哑巴守着,卫燃稍等了片刻这才往回走,等他进门的时候,却发现杨妈和陶灿华也都已经上来了,此时杨妈手里拿着一把菜刀,陶灿华则神情紧张的拿着一根能有一米多长的枣木擀面杖。 “去地下室吧” 卫燃催促道,“你们上来也帮不上忙,咱们估计都帮不上忙,快下去吧。” “万一有鬼子打过来好歹能挡一下”陶灿华说话间,也将手里的擀面杖攥的更紧了。 “放心吧,这里是英国租界,鬼子轻易不敢进来的。”卫燃略显无奈的安抚了一句。 他既无奈于陶灿华手里那毫无杀伤力的擀面杖和自己手里比擀面杖强不了多少的小手枪,也无奈于在这华夏大地,竟然需要英国人的保护。 “卫燃说的对,杨妈,你先去下面躲着吧。灿华你是个爷们儿,所以你得留下来。” 说话间,茉莉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向卫燃问道,“情况怎么样?” “外面没什么动静,周围邻居也没什么动静。”卫燃说话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此时距离开打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了。 “杨妈,你先去地下室吧。”茉莉催促了一句,顺便也接过了对方手里那把菜刀。 “唉!” 杨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储藏间。 等房间里只剩下卫燃和茉莉以及陶灿华的时候,茉莉将手里拎着的蜡烛灯放置桌子上,叹了口气说道,“灿华,看来明天你不用去给植田先生弹琴了。” “咱们要去帮忙吗?”陶灿华杵着手里的擀面杖问道,“去帮着打鬼子。” “就凭你?”茉莉哼了一声,“还是凭你手里的擀面杖?” 闻言,陶灿华低下了头,同时也攥紧了拳头,甚至他本就瘦弱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轻轻叹了口气,茉莉看着桌子上的蜡烛灯喃喃自语的说道,“等消息吧,我们现在就算想做什么,也根本帮不上忙。” “弹几首曲子听吧”卫燃突兀的开口说道,“灿华,弹几首曲子听吧,比如广陵散什么的。” “卫燃大哥,你就别.” “至少让大家不会那么紧张不是吗?”卫燃看着对方反问道,“而且也能让你不那么紧张。” 闻言,陶灿华愣了愣,随后重重的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擀面杖,起身走进房间捧出了一床古琴,弹奏起了卫燃“点播”的广陵散。 然而,都不等这一曲终了,院子外面却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或许是被这噪音惊扰,陶灿华手中那床古琴的其中一根琴弦竟也“嘣”的一声断开。 一时间,陶灿华刚刚平复的心绪乃至这只点着一盏蜡烛灯的大厅里的氛围,也都跟着重新紧绷起来。 很快,那摩托车的轰鸣由远及近,最后竟在小院门口停了下来,那刺目的车灯,甚至都顺着虚掩的房门透进了房间里。 见状,卫燃立刻拎着枪跑了出去。紧跟着,他便在夜色中听到骑摩托的那人喊道,“别开枪,是我,德意志洋行的经理。沃尔克!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借车子的!” “沃尔克先生怎么这个时候来借车子?”茉莉追上来的同时大声问道。 “我知道美香小姐不在,既然如此不如把车子借给我怎么样?”沃尔克说话间,他驾驶的摩托车上却也下来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人。 这人凑到上锁的铁栅栏门的门口低声说道,“是我,关秉文,茉莉姐,我想借车子还有哑巴叔和.和卫大哥用用。” “你要做什么?”茉莉凑上来低声问道。 “运伤员,当然是运伤员了!日租界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这边伤了不少人。” 关秉文焦急的说道,“我们需要会开车的司机和足够多的汽车,冯先让我找沃尔克租了两辆车,我想再找美香小姐借一辆,另外我还需要两个司机,所以.” “先进来吧!” 茉莉说话间朝着曹哑巴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打开了上锁的院门。 “卫燃,你先带沃尔克和小关进去坐坐,我给小苏妈打电话请示一下。”茉莉说着,已经快步跑上了二楼。 “请进来吧” 卫燃引着二人往里走的同时,还不忘拿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此时,距离两点半只剩下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了。 (本章完) 第1193章 那间忙碌的教室 “维克多,我们又见面了。” 叙情书寓一楼,头上戴着个飞行员皮帽的沃尔克用德语朝卫燃说道,似乎他并不急着借车的事情。 相比之下,倒是那个名叫关秉文的年轻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回回的走着,恨不能立刻就开着车子回去似的。 “是啊,又见面了。” 卫燃镇定自若的用德语回应了一句,内心却在暗暗琢磨着沃尔克和关秉文的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卫燃的疑惑,沃尔克主动用德语解释道,“关的哥哥曾经在我的洋行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他已经去德国留学了。当然,他哥哥的德语可远不如你说的那么好。” “原来是这样”卫燃点了点头。 沃尔克正要说些什么,茉莉也从楼上噔噔噔的跑了下来,都不等和楼下的人见面,便大声说道,“沃尔克先生,我刚刚问过小苏妈,她说让您先回去,等下让卫燃先开车把她接过来,然后就把车给您送过去。” “既然这样,我就回洋行等着好了。” 沃尔克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朝着卫燃笑了笑,随后便离开了小楼。 然而,还没等他跨上摩托,这天空之中却突兀的传来了螺旋桨飞机编队飞行时特有的轰鸣! “快躲起来!” 沃尔克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一把丢开刚刚准备骑上去的摩托,玩了命的就往房间里跑。 “地下室!去地下室!”茉莉也大声的招呼着。 然而,都没等守着院门的曹哑巴进来,夜空中的那几架飞机却已经开始了扫射! 几乎同一时间,另有几个方向,也传来了航弹坠落时特有的嘶鸣,以及紧随其后的爆炸! 是喃开大学的方向! 卫燃和茉莉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了刚刚爆炸发生的方位来自哪里。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关秉文,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门厅里。 “看来不是这里” 沃尔克庆幸的嘀咕了一句,接着便又跑到了他的摩托车边上,一边将其扶起来一边说道,“我要赶紧回洋行了,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我可不相信英国佬。还有,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把车子送回来。” 说完,这个和严谨、严肃以及刻板丝毫扯不上关系的德国人还朝着众人眨了眨眼睛,然后这才骑上摩托,启动了引擎,摸黑离开了这座小院。 “带小关去地下室等着” 茉莉按住了挣扎着想站起来的关秉文,朝着卫燃嘱咐了一句。 “交给我吧”卫燃说着,搀扶着根本站不起来的关秉文走向了储藏间的方向。 等他在陶灿华的帮助下将神色慌乱脸色惨白的关秉文搀扶进地下室的时候,这小伙子却不知道从哪来的蛮力,强硬的试图挣脱卫燃,语无伦次的说道,“放开我,我得回去,我得回去,快放开我!放开我!” “杨妈,您先上来。” 楼梯的入口处,茉莉拎着那盏蜡烛灯招呼道,“小关,你先下去,等下就让你回去,车也借给你。” 稍作停顿,茉莉又补充了一句,“是安迪小姐的意思。” 闻言,关秉文愣了愣,他整个人也渐渐放松下来,任由卫燃和陶灿华拉着他钻进了地下室。 “卫燃,你愿意帮忙吗?”茉莉一边往下走一边问道,“说不定会把命丢掉。” “吃的就是刀头舔血的饭”卫燃开口说道。 “在地下室等着”茉莉说完,杨妈也已经走了上去,紧接着,曹哑巴却走了下来。 几乎就在曹哑巴走完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卫燃也隐约听到了头顶关门落锁的声音。 紧跟着,这地下室里日光灯管便在一阵闪烁中相继点亮。 “哐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楼梯扶手的拐角处却自己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紧跟着,那面巨大的、直通天花板的镜子,竟自己缓缓滑动,挡住了楼梯最下一阶处的拐角,却也在另一端,露出了一扇并不算大的小门。 卫燃和陶灿华的注视下,在关秉文和曹哑巴以及茉莉似乎并不意外的眼神中,那扇小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紧跟着,安迪和美香以及秋实三个姑娘相继从里面钻了出来。 “喃开那边被炸了?” 穿着学生装,剪短了头发的安迪第一个问道。询问的同时,她也接过了秋实递来的一个碎花包袱甩在了肩上。 “刚刚我亲眼看到的”关秉文双眼赤红的说道,“爆炸肯定是从那边传来的!” “我和你回去救人”安迪说完看向了美香。 几日没见的美香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曹哑巴,和他相互点了点头之后,又看向了卫燃,“这两天我就藏在下面。” “哦”卫燃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你跟着哑巴叔,能帮着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可以吗?”美香认真的问道。 “不可以”卫燃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安迪,“你打算去喃开?” “怎么说?”安迪看着卫燃问道,那张颇为精致的脸蛋上却已经没有任何的风尘气息。 “我和你一起去” 卫燃看了眼美香,随后将视线转回来继续说道,“我需要一个能帮忙的护士。” “你是学医的?”安迪立刻眼前一亮。 “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卫燃说完又一次看向了美香,格外认真的问道,“表姐愿意相信我吗?” “信你一次也无妨,等你们遇到麻烦,就来这里躲着。” 美香指了指身后刚刚出来的小门儿,格外洒脱干脆的说道,“哑巴叔,你开车带着小关、卫燃还有安迪先去沃尔克的洋行,把我的车放在那儿之后,换一辆车去安迪住的地方取东西。然后送她们去喃开大学,之后做什么,你和小关商量着来。” 闻言,曹哑巴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却拔出腰间的盒子炮递给了美香。 “你自己留着,我有防身的东西。”美香摆手拒绝道。 “我呢?” 陶灿华颇有些焦急的问道,“我能帮上什么?让我也做点什么吧。” “你留下来保护你姑姑就够了”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让他跟着吧”茉莉开口说道,“哪怕帮忙搬一搬东西也好。” “对,我有力气呢,有的是力气。”陶灿华立刻说道。 “那就跟着吧”美香格外正式的朝着众人鞠了一躬,“活着回来,只要你们能跑回来,我就能把你们藏起来。” “别浪费时间了”安迪见秋实已经推开了镜子,第一个拎着包袱就往楼上跑。 见状,卫燃和关秉文也不分先后的跟上,区别也不过是关秉文在踏上台阶之前,认真的看了眼秋实。紧跟着,哑巴和陶灿华也跟了上来。 一行人来到地上,卫燃先一步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同时,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医疗箱。 可惜,这箱子上既没有放着美国医疗兵的钢盔,侧面也没有当初得到的血浆粉。 暗叹了一声可惜,卫燃拎着箱子打开房门,追着众人钻进了车库。却刚好看到曹哑巴钻进驾驶室启动了车子,也看到了关秉文正示意安迪坐在相对宽敞的副驾驶。 “你和安迪在在后排坐着,灿华,你坐在后排最左边。” 卫燃拎着箱子抢先一步坐进副驾驶的同时嘱咐道,“记得把帘子拉上,别让人看到安迪。” 经他提醒,三人立刻按照吩咐坐进了后排,等拉上了白纱窗帘之后,曹哑巴立刻在炮火中和爆炸声中摸黑开往了沃尔克的洋行。 “表弟原来学的是医学?” 后排车厢里,安迪隔着纱帘说道,“我记得那天舞会上,你说你学的神学?” “安迪表姐听错了”卫燃语气平淡的回应道,“我听说你是个护士?” 似乎是知道卫燃想问什么,安迪主动说道,“没错,我进过手术室,协助进行过截肢手术。” “真巧” “什么?”安迪看向纱帘另一边卫燃的后脑勺。 “我最擅长的就是截肢” 卫燃说这话的同时,也忍不住摸了摸放在腿上的医疗箱子,脑子里也忍不住想起了毛奇大桥边上的那家牙医诊所。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安迪认真的提醒道。 “你也是”卫燃平淡的回应了一声,这车厢里也陷入了安静。 没有等待多久,曹哑巴驾驶着这辆车子便开进了沃尔克的洋行,并且在对方的指挥之下,直接开进了一间车库里。 “安迪女士,我们又见面了。”沃尔克用德语亲切的招呼道,“您的车子就在另一边的车库里放着,冯先生另外租用的两辆车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给你添麻烦了” 安迪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后从兜里摸出一串车钥匙递给了卫燃,“分头行动吧,小关,你和哑巴开车去运伤员,卫燃和我去学校。” “我” “你也和我们走” 安迪不等陶灿华说出第二个字,便已经招呼着卫燃走进了车库,从里面开出来一台黑色的雪弗兰四门轿车。 不敢耽误时间,三人上车之后,卫燃立刻启动车子开出了洋行,而坐在后排的安迪,也打开一直拎着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个厚实的口罩递给了陶灿华,“戴上它,别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脸,你现在是美香的侄子,被人认出来,不但美香和茉莉她们会受连累,她们苦心隐藏的地下室恐怕也会曝光。” “我知道了”陶灿华说着,已经接过口罩,在安迪的指导下将其牢牢的绑在了脸上。 帮着他戴好了口罩,安迪也从包袱里抽出一件形同围裙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随后也用一副厚实的口罩挡住了她自己的脸。 “不用给我,我有。”卫燃说话间已经靠边停车,“你来开,我换衣服?” “行” 安迪说着已经推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卫燃也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坐了进去。 扫了眼卫燃打开的箱子,安迪好奇的问道,“这口箱子哪来的?” “德国带回来的” 卫燃说话间,已经从这口箱子里,取出了当初在滕县的时候,那位陈护士送给自己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 “你真的是个医生?”驾车的安迪挑了挑眉毛。 卫燃却并没有回答这个完全多余的问题,伸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口罩戴在了脸上。 并没有等待多久,安迪将车子停在了一栋公寓的门口,“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推开车门跑了上去,并在短短五六分钟之后,便挎着一个硬牛皮材质的医疗箱,带着一位同样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棕色头发的女人跑了出来。 见卫燃已经坐进了驾驶室,她立刻招呼着那个女人一起钻进了后排车厢,关上车门的同时说道,“去学校!” “坐稳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这辆车子在街头开始了狂奔。 和后世随便哪辆轿车都能跑出的每小时一百公里的极速相比,这辆只能跑出五六十公里的轿车即便速度提到最高,在卫燃看来也是有些慢的,但对于后排车厢坐着的陶灿华和安迪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来说,却无疑有些刺激了。 如此急速的赶到喃开大学,隔着车窗的四人看到的,却是一片四处失火的残垣断壁! “往左边开!”安迪大声提醒了一番,语气也显得格外的焦急。 在她的指引下,卫燃将车子开到了操场的位置,都不等他停稳车子,安迪便推门下车,一番询问之后,招呼着卫燃和陶灿华以及那个不知名字的女人,跟着她来到一间轮廓尚且完整,但窗子全都已经破碎的教室。 根本没有任何的介绍,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商量,卫燃和安迪便各自指挥着周围任何能看到的人,用诸如被子和木板等物封住了窗子,接着又用桌子拼出了两张手术台。 很快,两盏临时接过来的小灯泡成了这两张手术台仅有的照明工具,一个肚子上满是血迹的年轻小伙子和一个肩膀上被划开老大一个口子血流不止的女学生也被抬了上来。 “我需要更多的照明工具!”卫燃大喊着说道,“煤油汽灯,或者手电筒,都没有就煤油灯、蜡烛!速度快!轻伤员靠边等着,安” “霍克!” 安迪报出了一个男性化的英文名字,随后一边忙碌一边临时编纂道,“另一位医生是佑津!对,她姓石,石幼衿,石医生。” “霍克,给伤员排队,无意识的重伤员不要送上来了,会耽误时间,先抢有的救的。”卫燃一边打开医疗箱戴上橡胶手套,一边近乎冷血的给出了第一条安排。 安迪不由的身体一颤,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同样戴上手套,随后拿起一把剪刀,动作飞快的剪开了伤口周围的衣服,同时不忘朝陶灿华说道,“你叫什么来着?别愣着,去找照明工具,去抬伤员,去救人,去灭火!” “哦哦!”刚刚一直在帮着封堵门窗的陶灿华反应过来,人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过来” 卫燃朝对方喊了一声,借着医疗箱的掩护取出了手电筒打开递给了对方,接着一边将头顶那盏小灯挪到石医生的头顶,一边问道,“帮我照着伤口,敢吗?” “敢!”陶灿华咬着牙回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手电筒打开,将光束对准了卫燃负责的那名伤员腹部的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卫燃询问的同时,已经给伤员扎上了麻药,同时不死心的对医疗箱再次检查了一番。 可惜,就和当初他进入这段历史之后第一次打开医疗箱的时候看到的一样,这次这里面不但没有仅仅只够救一个人的血浆粉,而且更没有重要的青霉素,这里面他唯一能找到的消炎类的药物,也仅仅只是些磺胺粉罢了。 “我叫.”陶灿华顿了顿,随后说道,“我叫烨山,树叶的叶,云杉的杉!” “好名字” 卫燃回应了一声,同时已经拿起手术刀打开了伤员的腹腔,在安迪和陶灿华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救治工作。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安迪大声问道。 “纪马!”卫燃大声回应道,“纪律的纪,牛马的马!” “这名字真难听!”安迪扯着嗓子在炮火声中大喊道。 “好记就行”卫燃应付的同时,已经开始了大刀阔斧的缝合工作。 随着配合越来越默契,卫燃也发现,安迪这个女人的临床经验远比自己想象的丰富,她不但能帮忙包扎伤口,甚至一些简单的缝合工作都能胜任。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似乎极具临场指挥天赋,往往卫燃或者石医生刚刚完成对手里伤员的救治,她便已经招呼着两个被她留下来的学生,把伤员抬到第三张同样用桌子拼出来的手术台上等待缝合。 同时,她也让另外两名学生将另一个她提前挑选好的伤员几乎无缝衔接的送到卫燃或者石医生负责的手术台上。指挥着陶灿华按照她教的方式剪开伤口周围的衣物同时,她也负责打上麻药,接着立刻又回到另一张手术台上独自开始缝合上一个伤员的伤口。 几乎就在她完成缝合的同时,之前抬上来的伤员也因为麻药起作用失去了痛感,她也转身赶过来,视情况帮着卫燃或者石医生一起对其进行救治。 随着手术的进行,原本被各种狰狞的伤口吓得脸色惨白的陶灿华也因为有人找来了两盏明亮的煤油汽灯得以解放了双手。 但根本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便立刻被安迪叫过去一顿短暂的培训之后,去负责用酒精炉和蒸煮盘对用过的器械进行消毒,而另一个被安迪截留下来的女学生,则担负起了最后的包扎工作。 卫燃不得不承认,在这两张半手术台上,安迪这位经验丰富的护士几乎和他以及石医生一样忙碌,甚至可以说更加忙碌! 以最快的速度将手头的患者处理好,卫燃用止血钳挑着煤油汽灯轮换到另一张空置的手术台上救治下一个伤员,并在趁着麻药起效的短暂空档,脱掉刚刚不小心挣破的橡胶手套,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烟盒。 “这里不许抽烟”安迪立刻制止道。 “知道” 卫燃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从里面摸出几片红参,先拉开口罩的一角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片,接着又示意安迪过来,帮她掀起口罩的一角,给她的嘴里也塞了一片。 最后给同样忙碌的石医生以及陶灿华也塞了一片红参,卫燃将手里剩下的几片分给那些帮忙的学生,重新戴上新的橡胶手套,再次开始了忙碌。 这一夜,交火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甚至这座学校也遭到了不止一次的空袭。被抬进来的伤员,也一直都没断过。 同样是这个忙碌的深夜,卫燃也在自己负责的手术台上见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这些人里有他没能救活的黄太太,也有曾在舞会上出现的几个漂亮名媛佳丽。更有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大腿根儿和胳膊上各自被子弹打了个对穿的卖烟小伙子——送他来这里的人说,他是给前线运弹药的时候被子弹打伤的。 除了这俩相对熟悉的,还有他曾在三不管儿地带见过的,拦着街头不许大家进去的帮派混混,他曾在火拼结束后一团和气的给行人作揖道歉,他肯定也曾去了最危险的前线。不然,他的胯骨上怎么会镶着那么大的一块弹片,胳膊又怎么会少了一截? 彻夜的忙碌中,当天色渐渐亮堂起来的时候,当初他自己去三不管老孟的小吃摊子买烧饼皮的时候曾经见过的,一个和老孟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年轻人也躺在了这张简陋的手术台上。 他的身上穿着破烂的保安团制服,腰间还系着一块染着大片血迹的白围裙,那围裙兜里,还放着好几个用报纸包裹的,内里夹着咸菜,摸着尚且温热的烧饼。 让人遗憾的是,这些他熟悉的人,和更多他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没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他们要么是伤势太重,要么是送来的实在不够及时以至于失血过多。 在这不断积累的遗憾中,不知过了多久,卫燃身旁那医疗箱里的药品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满身是血的关秉文和带着面罩、礼帽的曹哑巴,二人合力抬来了两箱染着血迹的药品。 和这俩同样满眼血丝的人相互点了点头,卫燃伸手掏出烟盒递给了对方。 伸手接过烟盒,曹哑巴二人转身就走,卫燃也咽下了早已嚼烂的参片,在久久不散的血腥味中继续开始了忙碌。 渐渐的,从窗户缝隙处和头顶被震开的墙体裂缝中钻进来的阳光在这间满是血腥味的教室里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早已麻木的陶灿华也和一个卫燃还不知道名字的男学生,各自用一个滴着血的筐头,将卫燃和石医生脚下丢弃的那些残肢捡拾干净背了出去。 对于卫燃来说,在早已被血迹染红的地面上缓缓移动的太阳光斑已然成了一台天然的计时器。 可这计时器的指针,走的实在是过于缓慢了一些,慢的让他觉得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同时,却又让他觉得走的太快了一些,快的让他觉得每一秒都不够用。 咬着牙给手术台上躺着的这名军人完成了救治工作,见一时间还没有伤员抬进来,卫燃在让开位置的同时,也脱掉了手套,伸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报纸包。 这报纸包,是他从那个没有救活的小吃摊伙计身上截下来的。 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角处,卫燃坐在一张满是血迹的椅子上,摘下口罩之后,用脱下来的手套给脸上抹上了鲜血,然后这才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报纸包,狠狠的咬了一口早已放凉的烧饼,连同里面夹着的咸菜,以及一部分早已被血染红的报纸,全都进了嘴里一起嚼烂,最后艰难的咽下进了肚子。 “还有吗?” 片刻后,完成缝合的安迪也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坐在卫燃的身旁,摘下口罩的同时,伸手在黑板上抹了抹,随后将混合了粉笔末和血渍的污物抹在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儿上。 无力的点了点头,卫燃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烧饼递给了对方,后者脱掉手套,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便开始了狼吞虎咽。 “你是个好医生”艰难的咽下一口烧饼夹咸菜,安迪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也是一位优秀的护士” 卫燃顿了顿,一边捶打着自己被噎住的胸口一边补充道,“比我遇到过的任何一位护士都要优秀。” “你遇到过很多护士?”安迪说完又狠狠的咬了一口烧饼。 “是啊.” 卫燃叹了口气,挥散脑海中那一个个坚强的身影,接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捏着的烧饼。 “石医生什么来历?”卫燃说着,又掏出一个报纸包递给了扶着墙走过来的石医生,甚至,他刚刚的询问都特意换成了德语。 “等我们能活下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安迪不出意外的能听懂德语,并且用德语做了回应。 闻言,卫燃和石医生点点头便没有继续问,那位石医生也学着安迪的样子涂花了脸,以几乎面壁的姿势大口大口吃着卫燃分给她的食物。 不等他们填饱肚子,又有一名伤员被抬了进来,卫燃和安迪两人也动作一致的将手里的食物揣进兜里,以最快的速度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很快,这间仅仅只有两位医生和一位护士的教室,便再次开始了拼尽全力的高速运转。 第1194章 负伤 “等下一起出去抽颗烟?” 密不透风格外闷热的教室里,卫燃在给一个不久前由曹哑巴驾车亲自送过来的卖烟小伙子完成伤口的缝合之后,一边包扎一边用德语问道。 “一起吗?”安迪朝石医生问道。 “马上” 石医生疲惫的用德语回应了一句,在安迪的帮助下,给她负责的伤员也开始了包扎。 处理完了这俩伤员,早已汗流浃背的三人趁着一时间没有伤员抬进来,各自脱掉手套,一边往外走,一边各自摸出了烟盒。 当棉被帘子被掀开,刺目的阳光和持续的交火声全都更加清晰了一些。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卫燃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根本没管身后两位翻白眼儿一脸无奈的女士,随意的找了棵大杨树,松开裤腰带便开始了开闸放水。 借着撒尿的功夫,他也得以借着明媚的阳光注意到,这学校被破坏的似乎并不严重,昨晚在夜色中看到的那些损毁的房屋,似乎都是学校周围的建筑以及操场的一部分,更远处这座学校的其余建筑,至少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毫无疑问,这是个绝对的好消息。 打了个哆嗦,嘴里叼着烟的卫燃重新系紧了腰带,寻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墙角坐下来,默默的看着远处那些忙碌的百姓。 此时这学校就像个中转场地一样,那些衣着各异年龄各异的津门普通人或是推着小推车、挑着扁担,或是骑着洋车,拉着黄包车,又或者驾驶着轿车往来穿梭,运送吃喝物资、转运伤员药品。 稍近一些,他也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另一栋小房子的门口抽烟的安迪,后者见卫燃看过来,还下意识的张开双臂试图挡住身后的门框。 见状,卫燃立刻收回了视线,靠着墙闭上眼睛猛嘬了一大口香烟,靠着尼古丁缓解着通宵忙碌的疲劳。 然而,都不等他这一颗烟抽完,就在方便完的安迪和石医生结伴走回来准备坐在卫燃身旁的时候,天空中却传来了格外密集的飞机轰鸣! “鬼子的飞机!” 安迪在卫燃爬起来的同时大喊着,这个同样疲惫的女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丝毫不比卫燃慢的爬起来,玩了命的冲向了他们曾彻夜忙碌的教室——那里面还有两个伤员呢! 几乎就在他们二人相继冲进这间教室的时候,那些成群结队的飞机也肆无忌惮的开始了低空俯冲,同时开始倾泄航炮或者航弹! 轰鸣声,爆炸声,惨叫声,一时间,这片校园建筑群仿若化身炼狱,那些漂亮的建筑或是被炸塌,或是被航弹凿穿了墙壁,一些尚且还没来得及转移走的伤员和物资乃至运输用的轿车也被撕裂。 可相比这些,此时卫燃和安迪的状况却也同样并不算好,此时,这间教室的屋顶已经被航弹撕开,房梁和瓦顶也哗啦啦的坍塌下来。 “安迪!你还活着吗?安迪!” 抱着伤员躲在课桌下面的卫燃强忍着疼痛,在蒸腾而起的烟尘中大喊着问道。 “活活着!” 烟尘中,安迪的回应中带着痛苦,“我的腿被压住了,伤员死了,你.你那里的伤员呢?” “还活着” 卫燃探手在怀里昏迷的伤员鼻孔处试了试,轻轻将其放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接着又摸了摸肩膀。 刚刚砸落的砖瓦在他的头上砸了一条血流不止的口子,肩膀处也扎着一根能有手指头粗的木条,就连后背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位置,也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可相比这些皮外伤,最让他忧心的却是自己刚刚杵着地的右手似乎发生了骨折。 轻轻捏了捏右手小臂处疑似骨折的地方,卫燃被疼的呲了呲牙,强忍着疼痛爬起来,一边呼喊着安迪的名字,一边循着对方的回应爬了过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安迪,这个姑娘整个人趴在之前由石医生负责的伤员身上,可她和那名后脑勺已经磕在桌子腿处流出暗红色血液的伤员的腿,却都被桌子压住了,那桌子上面,还压着坍塌下来的房梁。 探手试了试这名伤员的鼻息,卫燃跪在脸色惨白的安迪身旁左右看了看,却发现不远处那盏煤油汽灯已经碎裂,从油壶里流淌出来的煤油也被引燃蒸腾起了一片黄蓝双色的火苗。 “快跑,快跑出去。”安迪慌乱的说道,“把伤员先送出” “闭嘴” 卫燃可没时间和安迪辩驳,伸手捡起一条凳子卡住了房梁,紧接着,他的左手也拿出了一把毛瑟刺刀。 “嗤!” 卫燃一刀戳进了那名断气伤员的膝盖处,面无表情的顺着关节骨缝切开切断,随后又故技重施的切断了另一条腿。 他这边将安迪身下的伤员拽出去的时候,石医生也一边用德语大喊着安迪和卫燃的“艺名”一边冲了进来。 那遮蔽了视线的烟尘中,还能隐约看到跟着一起冲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影。 “这里!” 卫燃用德语大声回应着,先指挥着他们将另一位伤员抬出去,同时也探手伸到安迪被压住的小腿处一番摸索,将那两条被他切下来的小腿拽出来随手丢到了一边。 “腿能动了吗?”卫燃收起刺刀的同时问道。 “右边,右边的能出来了。” 疼得脸色惨白的安迪慌乱的回应着,“伱快跑吧,别管我了,火咳咳!火要烧过来了。” “少说话”卫燃左右看了看,大喊着问道,“外面的,撬棍,有没有撬棍?!” “有!有!” 烟尘中,陶灿华急慌慌的应了一声,很快,他便顺着墙角爬了进来,将一根也就六七十厘米长的撬棍顺着狭窄的缝隙丢了过来。 “抓着她的手!” 卫燃大喊着提醒道,“让你用力的时候就往外拽!” “我抓到了!” 陶灿华话音未落,已经攥住了安迪的一只手,与此同时,他身后也有个人,将之前被卫燃保护的伤员给拽了出去。 “忍着点” 卫燃嘱咐了一句,将撬棍伸到那张桌子的边缘处别好,随后整个人坐在了撬棍的另一头儿,靠着体重来驱动杠杆的同时大喊了一声“拽!” “啊——!” 在安迪痛苦的惨叫中,陶灿华用尽力气将她一把拽了出去,在本就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又拖拽出了一条新鲜的血痕。 “先把她送出去!” 卫燃大喊着招呼了一声,随后用撬棍将摔落在地,里面已经不剩下什么的医疗箱勾过来,顺手将撬棍往里一丢收回了金属本子,强忍着疼痛和不远处那些火苗的炙烤,艰难的在愈发呛人的烟雾中开始往外爬。 几乎就在他被去而复返的陶灿华给拽出去的时候,天空中却再次传来了飞机俯冲的恐怖嘶鸣,以及航炮的嘶吼! “趴下!趴下!”卫燃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同时用力将陶灿华也拽倒在地。 在密集的炮声中,这间教室西侧相对完整的一部分再次被航炮命中,顿时又是一阵烟尘弥漫墙倒屋塌,那些崩飞的砖块瓦片也砸得刚刚从教室另一头爬出来卫燃等人惨叫不止。 好不容易等这一趟低空俯冲过去,一辆黑色的轿车也从远处开了过来,随着车门打开,仍旧带着面罩和礼帽的曹哑巴也心急火燎的推门下车打开了后排车厢的车门,趁着石医生把安迪抱进车厢里的时候,快步跑到卫燃的身旁,将他一把抱起来也塞进了车厢里。 最后和陶灿华一起将卫燃救出来的那名伤员也塞进了车里,陶灿华在曹哑巴的示意下动作麻利的爬进了满是血迹的后备箱。 根本没有关上后备箱的盖子,曹哑巴便快步跑回驾驶室,操纵着这辆车子便开始往外跑。 万幸,那两轮俯冲过后,那些编队的战斗机将注意力放在了这片建筑群的其他地方,这辆车也还算有惊无险的离开了这片四处失火的校园。 “呀呀!啊唔!” 曹哑巴一边咿咿呀呀的发出他所能发出的声音,一边用手拽了拽副驾驶位置卫燃身上的白大褂。 “脱掉白大褂!” 卫燃立刻反应过来,用德语大声提醒了一句,随后靠尚且能用的左手解开扣子,将这件满是血迹和污物的白大褂脱下来藏在了脚边。 后排车厢,那位石医生也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她的白大褂和安迪的护士服,接着用德语说道,“去我和安迪住的地方,你们两个都需要接受治疗。” “去安迪小姐住的地方”卫燃立刻将其翻译成了曹哑巴能听懂的汉语。 闻言,曹哑巴立刻提高了车速。卫燃也颇为费力的取出烟盒打开,先叼住了烟嘴,随后又抽出一颗前门烟插在烟嘴上。 等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这颗香烟,后排的石医生才用德语说道,“请给我一颗烟,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卫燃说着,将烟盒以及打火机一并递了过去。 “这是你从哪位容克贵族那里得到的?”石医生看了看手里的银制烟盒以及打火机好奇的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卫燃诧异的扭头看了眼对方。 “花纹” 石医生说着,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随后又从兜里摸出个烟嘴套上,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口,将打火机和烟盒一并还给了卫燃。 “你是德国人?”卫燃接过烟盒问道。 “以后有时间的时候让安迪给你解释吧” 石医生说完,将点燃的香烟凑到安迪的嘴边让她自己叼着,随后便开始对后排车厢的两名伤员进行了初步的检查。 “安迪,你的双脚骨折了。”石医生皱着眉头说道,“恐怕我要给你做个手术才行。” “骨折让我来处理吧”卫燃开口说道,“她身上还有什么伤?” “少量的外伤和烧烫伤”石医生看了眼卫燃,用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指了指,“你的烧伤似乎更严重一些。” “相比这些,我们没有药物了。”卫燃皱着眉头提醒着对方另一件更加严峻的事情。 “这些我来解决”石医生痛快的回应道。 “这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安迪说着,将抽了没两口的烟还给了石医生,后者接过烟猛吸了一口,满不在乎的说道,“不会的,放心吧,接下来说说这个受伤的孩子吧。” “右边胯骨” 卫燃开口说道,“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边胯骨边缘,虽然撕开了肌肉,但是很幸运没有伤及腹腔,即便如此,他还是需要大量的消炎药才行。” “我会想办法的” 石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给仍旧处于昏迷中的卖烟小伙子进行了一番更加细致的检查。 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曹哑巴也将车子开到了安迪昨晚带卫燃来过的公寓。 只不过,石医生却并没有让卫燃等人下车的意思,反而仅仅只是跑上楼拎下来两个大号医药箱,便又通过卫燃的翻译,让曹哑巴将车子开到了沃尔克经营的那家德国洋行。 此时,这家洋行虽然早已大门紧闭而且里面还有持枪的白人在巡逻,但是在看到曹哑巴驾驶的车子开过来的时候,还是痛快的给予了放行。 不等车子停稳,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哪来的钢盔,手里还拎着一把mp18冲锋枪的洋行经理沃尔克便跑过来帮忙拉开了车门。 “你们都受伤了?”沃尔克在看到车厢里的惨状时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需要一个房间”石医生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显得有些理所当然。 “和我来!” 沃尔克说话间,已经一把抱起了那个仍旧处于昏迷中的卖烟小伙子,紧跟着,曹哑巴也抱起了双腿骨折的安迪跟了上去,拒绝了从后备箱里爬出来的陶灿华的搀扶,卫燃拎着那件染血的白大褂追了上去。 在沃尔克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这家洋行的地下室。 “这间怎么样?” 沃尔克一边说着,已经将抱着的伤员放在了这间地下室中间的台球桌上,“这个房间的灯足够亮。” “就这里吧”石医生说着,已经打开了她的医药箱。 “曹哑巴,灿华,你们跑一趟中药铺。”卫燃寻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去买几副夹板,再请大夫开一些促进骨折愈合的药。” “交给我们吧!”仍旧戴着口罩的陶灿华立刻应了一声。 “开我的车子去”沃尔克说话间,已经拎着冲锋枪开始往房间外面跑。 “你还会中医?”躺在台球桌子上的安迪好奇的问道。 “不会” 卫燃说着看向了石医生,换上德语说道,“给我和安迪骨折的地方都打一针止痛吧,另外帮我处理下伤口,等下他们回来,我来处理骨折的地方。” 闻言,石医生点点头,取出注射器,给二人各自打上了麻醉,随便用剪刀剪开了卫燃身上早已被染红的衬衫,开始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等到石医生帮卫燃缝合了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划伤,拔掉了肩膀上插着的木条,最后又把脑袋上那道并不算大的伤口也缝合上的时候,卫燃自己也已经靠双腿的帮助,给骨折的右手完成了复位。 几乎前后脚,陶灿华也抱着一个蓝布包袱跑了进来,“夹板,我找来夹板了,药也买了,药铺的伙计还给了我两捆布条,说用的上。” “来的正好,挑四个短的,过来帮我下。” 卫燃招呼着陶灿华凑过来,指导着他给自己的手打上了夹板,随后走到了安迪的身旁。 用左手捏了捏对方骨折的双腿,卫燃问道,“疼不疼?” “麻药起作用了,不疼,来吧。”安迪干脆的答道。 “石医生,帮我按住她。”卫燃换上德语和石医生招呼了一句,随后又示意陶灿华也帮忙按住了安迪。 在他们二人的帮助之下,卫燃仅凭没有受伤的左手,颇为艰难的帮安迪完成了骨折双腿的复位。 趁着他指挥着陶灿华给安迪的双腿打上夹板的功夫,石医生也帮安迪处理了一下全身各处的外伤。 直到所有的包扎工作结束,卫燃才注意到,安迪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的嘴巴里也死死的咬着卷起来的口罩。 “疼?”卫燃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口帮对方擦拭冷汗一边问道。 “嗯”脸色苍白的安迪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恰在这时,沃尔克也再次拎着那支冲锋枪,和曹哑巴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你们接下来可以一直躲在这” “不必了,沃尔克。” 安迪没等对方说完,便有气无力的拒绝道,“曹哑巴,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安迪,你没必要这样。”石医生略显无奈的说道。 “未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或许会求助你们兄妹来这里躲着的” 安迪强撑起一抹笑容说道,“但现在更明智的选择,是趁着鬼子们还没占领津门的时候尽快想办法出城。曹哑巴,开你们小姐的车,带我们离开吧,我们去保锭躲一躲。” 闻言,曹哑巴立刻上前,一把抱起了安迪就往外走。 “安迪,我如果弄到你们需要的药品送到什么地方?”疑似沃尔克妹妹的石医生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会想办法找人来取的”安迪用德语回应道,接着又额外补充了一句“谢谢。” “石医生,谢谢您的帮助和无私的人道主义精神” 卫燃格外郑重的朝着石医生鞠了一躬,这个白人女性昨晚通宵忙碌又如此救了他们一命,无论如何都值得他的感激。 “我是个医生”石医生扶起卫燃的同时说道,“你们要活下来。” 无声的点了点头,卫燃看了眼沃尔克,再次点点头之后,招呼着忙着收拾剩余夹板的陶灿华走出了地下室。 沃尔克和石医生对视了一眼,最终只是摊摊手,抱起了台球桌上那名经过重新包扎的受伤小伙子。 先把安迪送进美香的那辆奶白色轿车,等沃尔克将他抱着的小伙子也送进去陶灿华先帮着坐进副驾驶的卫燃关上了车门,这才坐进了后排,并且主动拉上了窗帘。 告别了并排站在一起的沃尔克和石医生,曹哑巴将车子开出了洋行所在的小院儿。 “回叙情书寓吧”安迪疲惫的说道。 曹哑巴点点头,踩下油门儿提高车速,离开德国租界开进了英国租界。 沿着稍显冷清的街道回到叙情书寓,曹哑巴推门下车用钥匙打开了院门,随后将车子开进去又立刻锁死了栅栏门。 等他将车子开进地下室的时候,杨妈也推门走了进来,一脸担忧的询问着情况。 “老天爷!怎么伤的这么重?” 杨妈在看到车里的安迪和卫燃的时候立刻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忙不迭的帮着茉莉一起先把安迪抱下来,随后她又帮着曹哑巴背起了那个卖烟的小伙子,招呼着卫燃跟上的同时,流着眼泪询问着卫燃伤到了哪了伤的重不重。 故作轻松的安抚着自己的这位姨妈,卫燃等人来到了因为挡住窗户显得格外昏暗的一楼大厅,也看到了在大厅里拿着一把小手枪等着的美香。 美香忍着眼泪心疼的看了眼茉莉背着的安迪,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向了储藏间的方向。 “姨妈” 卫燃站在储藏间的门口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杨妈,“您受累把那辆车子里外里都好好擦一擦,如果有沾了血的地方务必洗干净,洗不干净就拆下来烧了。” “哎!我这就去!”杨妈显然是明白了卫燃的安排,着急忙慌的又跑向了车库。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跟着美香等人走进了地下室,看到了守着那面大镜子的镜框的秋实,这丫头腰间的皮带上,还固定着个枪套,那枪套里别着的,便是之前卫燃见过的那支小手枪。 “你们去里面躲着行吗?”美香扶着趴在茉莉背上的安迪问道,“万一鬼子找上门,你腿脚受伤了,怕是来不及下去。” “那就去下面吧” 安迪点点头,随后看向卫燃,语气认真的说道,“你这表弟值得信任,让他也下去吧,他现在这个样子,万一被鬼子看到,难免要遭一通折磨。” “那就一起下去” 美香说完看向曹哑巴背着的那个卖烟小伙子,“让他去下面躲着吧。” 闻言,曹哑巴点了点头,等秋实推开大镜子之后,第一个爬下去,随后在茉莉和美香以及陶灿华的帮助下,先将那个卖烟小伙子送进去,随后又把安迪接了下去。 等卫燃也下去之后,曹哑巴立刻爬上了上去,等美香和秋实下去之后,帮着关上房门,接着又在茉莉的帮助下将镜子恢复了原状。 和茉莉对视了一眼,彻夜未眠的曹哑巴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招呼着陶灿华就往外走。 在他们的身后,茉莉从围裙兜里摸出一块脏兮兮油腻腻的抹布,仔细的擦了擦恢复原状的扶手和地板,这才沿着台阶走出了地下室。 与此同时,终于得到进入隐藏地下室机会的卫燃,也在仔细的打量着这里。 和后世相比,此时这条通道一侧墙壁上绘制的那幅“最后的晚餐”要更加清晰,色彩也更加的饱满一些。 但这本就不宽的通道上,却还摆着些后世没有的木头柜子,这些连柜门都没有的柜子里,有的装着一沓沓的白纸,有的装着些并不算大的汉字圣经。 更多的柜子里放着的,却是各种的吃喝,以及诸如煤油灯、铁皮油桶之类的物件。 在这条通道的最尽头,那副耶稣受难像的正下方,却还摆着一个紧密贴合着墙缝的木冰箱,这木冰箱的旁边,还放着几个英国产的三角柱形状的铁皮油桶。 这幽深狭窄的通道,唯一提供照明的昏黄小灯,便位于那木冰箱的正上方。借着那颗比鸡蛋都还小些的灯泡发出的光芒,卫燃等人穿过了那扇挂着厚实的棉布帘子的小门。 然而,当他看到这间藏起来的地下室的景象时,却不由的一愣。 他清楚的记得,后世他发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空间仅仅只有不足40平大小。但此时看到的,却比后世宽敞了足足三分之一的面积! 当然,虽然面积大了,但这里面的东西却也不少,目光所及之后,其中两面墙靠边摆着的,都是后世在半半地下室里放着的那些印刷机! 剩下的空间里,摆着的却是三张可以用帘子隔开的铁架子床和配套的三个衣柜,以及两张靠墙摆着的办公桌,那俩办公桌刚好各自对准了装有电风扇的通风口。 此时,安迪就躺在其中一张床上,倒是那个卖烟的小伙子,被曹哑巴放在了靠墙的地板上。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放着第二个木冰箱,以及一口青花瓷的大画缸,只不过那画缸里并没有放着画卷,反而放着一块圆形的厚玻璃,其上更是放着一盏经典的绿色灯罩的台灯,以及几本似乎没看完的书籍,外加几个盖碗茶杯。 他在打量这个比后世看到的大得多的隐藏空间的时候,美香也招呼着秋实帮忙,从床底下拽出来两张钢丝床打开,接着又从衣柜里取出毯子铺在了钢丝床上。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俩姑娘在铺好了床之后,却只是把另外两张床上的一些私人物品放在了钢丝床上,随后竟然合力将那个卖烟的小伙子抬到了相对更加舒适的铁架子床上。 “卫燃,你也去床上休息吧”美香说着,顺手还打开了通风口处的电风扇。 “这里是什么地方?” 卫燃却并没有去床上躺着,反而寻了一个挨着画缸的小圆凳坐了下来,他现在全身脏的和泥猴子似的,可不会去床上躺着。 “我好像和你说过这栋房子的来历” 美香从靠墙处拿起一个暖壶,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套盖碗茶杯,一边泡茶一边说道,“这里是上一任房主,那位英国传教士刊印圣经的地方,也是他凌辱圈禁的那些娈童的地牢。” “所以表姐这是相信我了?”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和小姐开玩笑。”秋实朝卫燃翻了个白眼儿,同时却也将一个脸盆架抬过来,随后又往那铜盆里倒了些水,并且递给了卫燃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块也就火柴盒大小的香皂,“等下茉莉姐就会把你的衣服送过来,你好好洗洗吧,小姐爱” “我知道,表姐爱干净。”卫燃笑眯眯的接过了毛巾。 “没关系” 美香倒只是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反而诚恳的主动问道,“需要我们帮你吗?” “不必了” 卫燃赶紧摆摆手,他看的出来美香不是在开玩笑,但他又怎么是那么不知进退的人? “既然这样,我们先去给安迪换衣服,你可别偷看。” 美香说着,还轻轻拍了拍她腰间枪套里的那支小手枪,随后招呼着秋实走到安迪的身边,拉上了厚实的帘子,一边听安迪讲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边帮着她脱掉了身上满是血迹的脏衣服。 扫了眼那扇棉帘子上映出来的妙曼影子,卫燃果断的收回视线,背对着她们艰难的擦拭着上半身的污渍。 等到这一盆干净水变成黑泥汤的时候,茉莉也将卫燃的换洗衣物送了下来,顺便还给那个仍在昏迷中的伤员带了一件陶灿华的长衫。 不仅如此,她还带来了一个装满吃喝的食盒,顺便拎走了积攒的两桶污水以及卫燃换下来的脏衣服。 换了干净衣服的卫燃倒也知趣,主动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那扇铁门。 没让他等待多久,铁门被秋实从里面打开,“卫燃大哥,进来休息吧,我们给安迪小姐换好衣服了。” “来这里坐吧” 美香招呼了卫燃一声,示意他坐在挨着通风口的办公桌边上,伸手将电风扇翻了个面儿,从送风变成了往外抽风的状态,随后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和烟嘴,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 见状,还没完成每日抽烟任务的卫燃也挨着对方坐下来摸出了自己的烟盒,任由美香帮忙,给自己点上了一颗香烟。 “有什么想问的?” 开口询问的,却并非美香,反而是双腿骨折,躺在床上的安迪。此时,她已经换了一套宽松舒适的丝绸睡衣,而且她的手上,都夹着一颗香烟。 “想问的很多,如果你想让我知道的话.” 卫燃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美香表姐,无所谓的说道,“不如先从那位石医生开始怎么样?” “她叫达格玛·冯·史威格” 安迪喷云吐雾的说道,“是洋行经理沃尔克的妹妹,也是我在德国医院里的同事和上司,我是她的助手兼翻译。” “还真是贵族?”卫燃诧异的嘀咕了一句。 “贵族?” 安迪笑了笑,“他们的父亲确实勉强算个贵族,落魄的贵族,相比这所谓的贵族,他们的母亲却是一个犹太人。你既然去德国留过洋,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知道”卫燃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的哥哥也在德国留洋,而且蒙受着沃尔克父亲的照顾和帮助。” 安迪颇有些知无不言的解释道,“相应的,为了方便行事,我要为沃尔克的妹妹工作,教她汉语,还要做她的助手和保姆。当然,知道他们兄妹关系的人其实并不多。” “方便行事?” 卫燃挑了挑眉毛,犹豫片刻后还是格外直白的问道,“我曾听小苏妈说,你和.” “法肯豪森先生的助理?” 安迪笑了笑,“我可不觉得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而且那人也不是什么法肯豪森先生的助理,仅仅是他的助理的同学,那位其实还是达格玛的未婚夫。 只不过他在去年就被召回德国了,由于达格玛有一半犹太人的血统,他们之间的通信其实都是借助我的名义,所以我明面上其实是达格玛未婚夫的华夏情人,当然,也是他们两人的孩子名义上的妈妈。” “孩子?” “孩子由沃尔克先生抚养着” 美香说完,将口腔中的烟雾缓缓喷向了通风口处的电风扇,颇有些愁苦的叹息道,“在我们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我们却要靠洋人的庇佑才能活着。” “所以.”卫燃在说出两个字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以及该问什么了。 “所以什么?”安迪笑眯眯的问道。 “没什么”卫燃摇了摇头,压下原本的疑问,“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美香将手肘搭在办公桌上,“既然让你来这里躲着,几乎就算是把我们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 “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卫燃再次摇了摇头,在烟灰缸里碾灭了烟头儿,站起身说道,“方便的话把其中一张钢丝床搬到外面吧,我去通道里睡。” “我还以为你是个见到女人就挪不开眼睛的放荡子,没想到竟然是个绅士。” 美香同样掐灭了香烟,“去床上休息吧,如果饿了就吃些东西。在你们的伤养好之前,以后就藏在这里吧。” (本章完) 第1195章 陈狗鱼 被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卫燃在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之后,却依旧没有上床,反而守着通风口处的电风扇抽着烟,安静的看着美香带着秋实给那个仍在昏迷中的卖烟小伙子脱了衣服,擦洗干净之后,又换上了从陶灿华的房间里借来的长衫衬裤。 “你不睡吗?”一切忙完之后,美香重新坐在卫燃的身旁,同样点上颗烟问道。 “我还不困” 卫燃摆了摆手,他还有四颗烟没抽完呢,更何况还不知道从哪去买包骆驼烟完成今天的买烟任务呢,怎么能睡得着。 其次,外面的人在忙着战斗,他却像只惜命的老鼠一样,躲在这安全的过头的英国租界的地下室里,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想什么?”美香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卫燃问道。 闻言,卫燃指了指头顶,美香也无声的叹了口气,一时间,这间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也只剩下睡着的安迪时不时的呓语和电风扇转动的轻响,以及秋实在台灯下看书翻动书页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当卫燃的烟盒里只剩下今日份的最后两颗前门烟的时候,那个卖烟的小伙子也终于醒了过来。 “你醒了?”卫燃第一个凑上去问道,“感觉怎么样?” 这卖烟的小伙子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接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有钱人才穿的长衫,等到美香也走过来的时候,这小伙子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爬起来的同时慌乱的打着招呼,“美美美美.美香小姐,还,还有秋实姐,我我这是在哪?” “躺下躺下,你这是老鼠洞里呢” 秋实抿着嘴笑吟吟的答道,“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之前是在中原公司门口卖烟的是吧?” “是,我之前确实在七重天门口卖烟,大伙都叫我陈狗鱼。” 这小伙子略带腼腆的答道,用双手膝盖撑着床面,努力让上半身坐起来,却难免因为抻动伤口,被疼的一阵呲牙咧嘴。 “好好躺着” 美香温和的安抚道,那个自称叫做陈狗鱼的小伙子也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红了脸,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重新躺了下来。 “你这小子,我问你的是一个字儿没答,就知道和好看的姑娘的说儿吧?”卫燃等对方躺下之后,开着玩笑问道。 “不是,不是,我” 这小伙子原本微红的脸顿时变的通红,整个人也局促的摆着手。 “行了”美香没好气的白了卫燃一眼,温柔的问道,“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说回正事儿,这个满脸通红的小伙子陈狗鱼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胯骨,接着便是一阵呲牙咧嘴,期期艾艾的答道,“疼,有点疼。” “这只脚能动吗?”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右腿,“试试动动脚趾头。” 闻言,陈狗鱼试着动了动右脚的脚趾头,那只长满了茧子的脚丫子,也随着他的想法,将五个趾甲里满是黑泥的脚趾头分开又合拢。 紧接着,这陈狗鱼也窘迫的试图将他并不算干净的脚丫子藏在另一条腿的后面。 “还算不错” 卫燃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抖开用床尾的毯子给这小伙子盖上了脚,“你伤到了胯骨,估计得养两三个月才行,不过好在没有伤到神经,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变成瘸子。” 他这说的本来是好消息,但陈狗鱼在听到之后,眼眶却瞬间红了,一颗颗的眼泪,也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秋实不解的问道。 “没事.没事”陈狗鱼用长衫的袖子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但语气中却满是绝望。 “你这傻小子,是在担心这两三个月没有营生会饿死是吧?” 说这话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安迪,这姑娘说话的同时,已经用双手撑着床面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她这一番话说完,陈狗鱼也开始了止不住的抽泣。 “安心在这儿养伤吧” 美香只是温柔的轻轻摸了摸这小伙子的脑瓜顶,“在你养好了伤之前,不用担心吃不饱肚子。” “说起这个,你还有烟吗?”卫燃适时的岔开了话题问道,“我兜里没烟了,你身上要是有烟的话能不能卖给我一包。” “我” “有,有啊!” 秋实赶在陈狗鱼开口之前便抢答道,接着扭头跑出房间,不多久便从外面分两趟,费力的拽进来两口贴着封条的木头箱子。 这俩箱子恰恰是之前曹哑巴带回来的,封条上除了一个“曹”字之外,还有一个个的指印。 “这俩箱子里哪个有你的东西?”秋实将这俩箱子放在地上问道。 “那个”陈狗鱼指了指右手边的那个,“我的烟匣子在那口箱子里呢。” “那我能打开吗?”秋实说话间,已经用手捏住了封条的一角。 “打开吧” 陈狗鱼想都不想的朝卫燃说道,“您随便打开哪个烟匣子,挑您喜欢的拿就行,不要钱,我们都是蒙曹大叔恩情才有了这么个卖烟的营生,这以后鬼子万一占了津门,我们这卖烟的营生也不知” “鬼子也得抽烟,放心吧,你们这生意不受影响。”卫燃说话间,秋实已经撕开了封条,掀开原本被封条糊死的铜搭扣,打开了箱子盖。 “陈狗鱼,哪个烟匣子是你的?”秋实扭头看着床上的伤号问道。 “左边,左边数第四个,提手上系着红布条的那个。”陈狗鱼慷慨大气的说道,“里面的烟随便你们抽。” 他这边说着,秋实已经拎出了烟匣子,将其打开之后,学着卖烟小贩的样子,将这烟匣子的背带斜挂在肩上,煞有其事的吆喝道,“香烟,香烟,谁要买烟吗?” “给我来一包骆驼吧” 卫燃像是配合演出似的,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放进了烟匣子里。 “骆驼.骆驼”秋实低着头一番寻找,指着一包烟问道,“是这个吗?” “对” 卫燃接过对方手里的香烟,随后摆摆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看你这小姑娘长这么好看,就不用找钱了。” “谢谢您!”秋实倒也没客气,眉开眼笑的道了声谢,接着还捏起那枚银元,煞有其事的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一下,随后凑到了耳边听了听,不满的说道,“怎么没响儿啊?” “估计是假银元呢” 美香说话间也摸出一块银元丢进了烟匣子里,同样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给我也来一包烟吧,要仙女牌的,你这小妹妹要是能给我点颗烟,也不用找钱了。” “成!” 秋实这次倒是快,一下就找到了美香要的香烟,熟练的撕开之后揪出一颗,甚至老练的在烟盒上磕了磕,这才接过美香递来的金质烟嘴套上,送到美香的嘴边,等她叼住之后,又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个银壳的朗森牌磕头打火机,点燃之后凑到了美香叼着的那支烟的旁边。 “又是一块钱!” 明显平时没少伺候美香抽烟的秋实收起打火机的同时,还不忘得意的捏起那枚银元晃了晃。 “那个卖烟的小姑娘” 安迪拿腔拿调的招呼道,“也给我来一包烟,要美丽牌的,你帮我点上,我也赏你一块大洋。” “那你不许使坏!”秋实颇有些警惕的说道。 “我使什么坏?”安迪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摸出她的玳瑁烟嘴,连同一块大洋一并递给了秋实。 后者接过烟嘴,又找出对方要的香烟,套上烟嘴之后送到了安迪的嘴边,接着又帮她点上。 这眨眼间便赚了三块大洋,秋实也立刻扣上了烟匣子,一边抱怨着这东西怎么这么重,一边将少了三包烟,但却多了三块大洋的烟匣子又塞回了那口木头箱子里。 “秋实姐,你你.哎呀!”床上的陈狗鱼明显是个嘴笨的老实孩子,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激。 “我帮你赚了三块大洋呢” 秋实得意的说道,“等你的伤好了,可得请我喝汽水儿才行。” “请!我肯定请!”陈狗鱼抹了抹眼角认真的做出了承诺。 “把眼泪儿收一收” 卫燃重新坐回通风口边,好奇的问道,“陈狗鱼,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我从小爹娘就没了,是三不管的鱼贩子陈二爷把我养大的,他嫌我小时候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总是张嘴咬人,就给我起了这么个诨名,我以前叫陈平远。” 陈狗鱼解释道,“后来陈二爷死了,我就一直用狗鱼这个名儿了,不管怎么着,到底是二爷把我养大的,我想留下的个念想。” “倒是个仁义的孩子” 美香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本来我还想着这名字怎么这么难听。既然这样,我们也就叫你陈狗鱼了。狗鱼,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我和大伙去给前线送弹药的时候,被日租界的鬼子们拿枪打的。”陈狗鱼颇有些自豪的说道,“昨儿夜里,我们一晚上都在给保安团的人运弹药,我和他们还烧了一家鬼子的大烟馆呢。” 然而,话说到这里,陈狗鱼却又红了眼睛,用衣袖盖住了眼睛,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几个哥哥都死了,在劝业场卖烟的小剩儿被打死了,在英国医院那边卖烟的王亮被炸弹炸死了,还有老三儿哥,他也死了,他拖着肠子爬了好几米,我就是想去救他的时候,才被鬼子打中的。” 一时间,这间缭绕着烟雾的地下室里也只剩下了陈狗鱼痛苦悲伤的抽泣,以及其余人偶尔的叹息。 (本章完) 第1196章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烟雾缭绕间,哭累了的陈狗鱼在美香和秋实的安抚下重新进入了并不美好的梦乡。 总算是抽完了今日份最后一颗烟的卫燃,也在美香的坚持下,躺在了挨着安迪的那张铁架子床上。 从闭上眼睛到轻微的鼾声响起来,卫燃只用了不到20秒钟,前后相隔不到一分钟,旁边床上的安迪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美香和秋实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你睡一会儿吧,我来守着他们。” 闻言,秋实倒也点点头,打着哈欠走到了钢丝床的边上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这世道” 美香暗自摇了摇头,坐在画缸边的小凳子上,拿起一本书翻到了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借着台灯的光芒安静的读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当卫燃被动静声惊醒的时候,却发现灰头土脸的陶灿华正坐在画缸边的凳子上。 而原本挨着陈狗鱼的那张钢丝床上,还趴着个后背一片焦黑,满是烧烫伤的人。 此时,美香正拿着一个铁皮盒子,给趴在钢丝床上的人涂抹着烫伤膏。再看看另一边,秋实正伺候着安迪喝着刺鼻的中药。 “吵醒你了?” 秋实看了眼卫燃,起身端来一碗中药直接送到了他的嘴边,“治骨折的,已经放温了,一口气儿喝了,等下给你糖块儿吃。” “我自己来” 卫燃用左手接过嘴边的瓷碗,一口气喝见了底儿,接着任由秋实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块冰糖。 直到嚼碎了冰糖,卫燃这才朝陶灿华问道,“灿华,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唉!别提了!” 陶灿华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们的人本来都快把日租界全打下来了,但是鬼子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我们的人损失非常惨重,整个下午我都在跟着哑巴叔还有关大哥在抬伤员。” “这是关秉文?” 卫燃后知后觉的看向了和自己隔着一张床,而且脸朝着另一头的那个满背烧伤的人。 “他为了从一间民房里救一个小孩儿被烧着的门板拍到背上了。他和哑巴叔还打死了几个鬼子。” 陶灿华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哆嗦,咬牙切齿的说道,“后来鬼子的增援来了,我们的人没办法只能往城外撤了。 我和哑巴叔带着关大哥往回跑的时候,喃开大学已经被炸了好几遍了,鬼子的飞机和大炮一直在往那边开火。我还看到.看到唉!” 陶灿华重重的叹了口气,用力一拍大腿,接着却是攥紧了破烂的长衫下摆,整个人也泣不成声的哭成了泪人儿。 “灿华,你先上去吧。” 美香冷静的吩咐道,“上去之后你和哑巴叔各自好好洗个澡,把脏衣服交给杨妈烧了。这两天好好休息,说不定什么时候,你还得去给植田先生弹琴唱曲儿呢。” “给它唱曲儿?!” 双眼通红的陶灿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现在看见鬼子恨不能生吃活剥了它们!” 无奈的摇摇头,美香一边给昏迷中的关秉文上药一边认真的说道,“有勇气和鬼子真刀真枪的打仗是英雄好汉,但是能卧薪尝胆,压着仇恨和敌人交朋友是更难的事情。 灿华,你看看咱这书寓里的人,除了哑巴叔就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那些也不是咱们擅长的事情。 咱们要是想做些什么要是想帮上忙,明面上和鬼子搞好关系,不让它们怀疑到这里,甚至能让它们把咱们当成朋友。 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给那些冒着生命危险战斗的人提供一个足够安全的避难所。 这么做得不到好名声,说不定还会被骂汉奸,但越是这样,鬼子越怀疑不到咱们这里,咱们这里藏着的人才越安全不是吗?” 闻言,泪流满面的陶灿华张了张嘴,最终用力抹干净眼泪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黄太太死了” 重新陷入了安静的地下室里,安迪突兀的说道,“是吧?卫燃?” “是” 卫燃叹了口气,忍着嘴里那愈发浓郁的中药苦涩说道,“黄太太死了,就死在我负责的手术台上。” 闻言,美香如遭雷击般的打了个哆嗦,红着眼眶看向了卫燃,接着又看向了安迪,忍着悲痛问道,“冯冯先生呢?” “我不知道,我昨天夜里没见到他,白天的时候也没见到他。” 说话间,卫燃已经起身走到了关秉文的身旁,借着灯光检查了一番,转移话题说道,“还好,烧伤全在背部,而且都已经处理过了,现在能做的只有按时上药了。” “刚刚灿华已经把药送下来了”美香跟着转移了指话题,了指不远处多出来的一口木头箱子,“是沃尔克先生帮忙弄到的。” “你感觉怎么样?” 卫燃凑到关秉文的脸边问道,他已经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已经醒了,他眼角滴落的眼泪不但在那张满是灰烬的脸上冲出了清晰的痕迹,还打湿了被他弄脏的枕头。 “没事,我没事。” 头发都被高温烫的打了卷的关秉文声音嘶哑的回应了一声,接着便涌出了更多的眼泪,用那两只同样带着少许烧烫伤的手颤抖着比划着,“我没能救活他,那个孩子他才那么小。” 那一瞬间,卫燃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努力挥散脑海里各种不好的回忆,卫燃哆哆嗦嗦的打开烟盒,见里面空空如也,又摸索着找出睡前高价买的骆驼烟撕开,给自己塞了一颗,也给关秉文塞了一颗,手忙脚乱的点燃之后,靠着钢丝床缓缓坐在了冰凉的水磨石地板上。 “我们得做点儿什么”安迪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确实要做点什么”美香跟着点了点头,这俩女人对视了一眼,仿佛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些什么。 等到卫燃陪着关秉文抽完了一颗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陶灿华也再次进入了这片地下室,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曹哑巴。 “小姑姑” 陶灿华及时的改口说道,“茉莉说,现在夜深了,鬼子看起来没有进入英租界的打算,所以你们可以上去洗洗澡什么的。” “我等下就下来”美香安抚了安迪一声,随后招呼着秋实便往外走。 不等这俩姑娘爬上去,曹哑巴便招呼着陶灿华帮忙,给关秉文仔细的擦洗干净身体,又帮着他穿上了一条宽大且方便活动的睡裤。 这还没完,这俩人还把门外通道尽头的木冰箱和里面储存的那些冰块全都搬进了屋里,接着又在当初放冰箱的位置挂上了一道帘子,并且在里面放了两个带盖的搪瓷痰盂和一桶煤灰。 这厕所的条件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总算是够用了——虽然拉屎撒尿的时候难免会被墙上正在受罪的耶稣盯着。 这俩人帮着里外里收拾好了,并且额外又抽出一张钢丝床靠边支好的时候,洗过澡的美香和秋实也各自拎着两个食盒赶了回来。 终究是外面仍在打仗,虽然美香和秋实从食盒里端出来的饭菜格外的丰盛,甚至稍晚点的茉莉还送进来一盆老母鸡熬的鸡汤,但众人却都没有什么胃口。 好歹算是填饱了肚子,卫燃侧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看了眼挡住安迪的帘子,想了想觉得不合适,索性又翻了个身,看向了另一张床上趴着的陈狗鱼。以及两张床中间的钢丝床上趴着的关秉文。 “三四天之前,就有汉奸冒充记者去我们学校,借着采访的名义想绑架学生会的成员了。” 趴在床上的关秉文出神的看着床头正前方那个青花瓷画缸上绘制的鬼谷下山图,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后来,有个三年级的学长失踪了,到打仗的时候都不知道死活。27号那天,有一辆车的鬼子又跑到我们学校的门口,把我们挂的抗日标语都毁了,后来又强迫警察要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学校。” 用力抽了抽鼻子,关秉文用力锤了锤金属床边,满腔屈辱和愤懑的问着,“这不是我们的国家吗?怎么能容它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嚣张!” “会把它们赶跑的” 卫燃肯定的说道,用手用力按着胳膊上的烧烫伤,认真感受着那火辣辣的疼痛,闭着眼睛呓语般的说道,“会把它们赶跑的,肯定会赶跑的,以后的华夏大地不会再有租界,不会再有需要靠洋人撑腰的情况,也不会有谁敢炮轰我们的学校。” “会有那天吗?”脸上写满了屈辱的关秉文涕泪横流的看着卫燃问道。 “会!” 卫燃攥紧胳膊上的烫伤的同时,在愈发剧烈清晰的疼痛中,愈发肯定的答道,“会有那一天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要是真有那天,该多好啊”坐在画缸边的美香喃喃自语的念叨着,那双噙着屈辱的大眼睛里,已经满是向往之色。 “会的,会有那一天的”和卫燃隔着一道帘子的安迪同样低声念叨了一句,那张曾经满是风尘之气的精致脸蛋上,已经满是坚毅之色。 (本章完) 第1197章 表姐真不在家 当卫燃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被秋实再次叫醒起来喝药的时候,已经是7月30号的下午了。 “津门沦陷了” 就在卫燃和安迪各自放下汤药碗的时候,美香也放下办公桌上那台电话机的话筒,语气无奈的道出了一个大家昨晚就已经猜测出的噩耗。 紧接着,她又继续说道,“茉莉刚刚得到的消息,鬼子已经占领了喃开大学,派了好几车的鬼子过去,从那里抢走了不少的东西,还把包括喃开在内的好几所学校全都放火烧了,刚刚鬼子的飞机又去那里炸了一遍,炸死了不少自发去救火的百姓。” 安迪还有关秉文,乃至卖烟小贩陈狗鱼,全都重重的叹了口气。卫燃虽然对此毫不意外,却也同样捏紧了手里的瓷碗,相比后世历史书上的记载,这真切听到的转述,无疑更让人撕心裂肺的疼。 “好好养伤” 美香冷静的说道,“无论想做什么,首先你们要做的是把伤养好。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鬼子似乎并没有进攻英法和意大利租界的打算。” “陶灿华!” 卫燃敏锐的提醒道,“战争一旦结束,鬼子植田肯定会让灿华去给他弹琴探听叙情书寓的情况,还会询问你有没有回来。” 闻言,美香立刻皱起了眉头。 “还有我” 卫燃说话间已经爬了起来,“植田已经安排人从我这里购买消息验证灿华那边得到的信息真假了,如果我不出现,恐怕同样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不行”美香立刻皱起了眉头,“你也受伤了,让哑巴叔每天去送灿华吧。” “表姐就别难为植田了” 卫燃突然嬉皮笑脸的开着玩笑说道,“哑巴叔的嘴太严了,他们想从哑巴叔的嘴里问出来什么可是得费点劲儿。”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哑巴叔的玩笑”美香没好气的白了卫燃一眼。 “所以还是我去吧” 卫燃故作轻松的说道,“除了头上的伤,其他地方的伤都能用衣服遮住,我只要再戴个帽子就行了,反正每天就出去一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不等美香开口,卫燃又格外认真的补充道,“表姐,只有咱们这里一切正常,才能不会引起鬼子的注意。我敢肯定,在整体的战局出现变化之前,他们不敢轻易出兵占领三国租界的,但那位植田如果把咱们这里当作突破口,保不齐就会安排人盯着这里。” 闻言,美香皱着眉头来回踱了几步,最终开口说道,“也好.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表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卫燃笑眯眯的换了个话题问道。 “五号”美香答道,“不出意外的话,五号深夜,谷家小姐会派车过来一趟,我会跟着那辆车回来。” “安迪表姐跟着一起回来吗?”卫燃说着看向了隔壁床的安迪。 “我怎么回来?” 安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道,“我和你家表姐去北平看一场戏,然后被打断了双腿回来?我成什么了?” “既然这样,安迪表姐看局势不妙选择了南逃怎么样?”卫燃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美香点了点头。 “我问你借了些钱逃去闽南我姥姥家避难了” 安迪点上颗烟说道,“那里足够远了,哪怕一来一回的时间都够我把伤养好了。” “也行” 美香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关秉文,“小关,接下来你就在这里养伤,养到伤好为止。” “美香姐,能能帮忙问问我家里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冯先生的情况吗?”关秉文努力抬着头问道,“还有,还有学校那边,我那些同学” “放心吧” 美香温柔的安抚道,“我会尽快联系你的家人的,也会尽快找到冯先生的。” “卫燃表弟,你过来。” 美香和关秉文沟通的时候,安迪也招呼着卫燃坐在了她的床边,“把衣服脱掉,我给你换药。” “麻烦安迪表姐了” 卫燃走到对方的床边,老老实实的坐下,任由她帮自己脱掉了本就披在身上的衬衫,后者也招呼着秋实帮忙取来了药箱。 “表姐的姥姥家在闽南?”卫燃好奇的问道。 “你倒是嘴甜,这表姐叫的还真是熟练” 安迪一边给卫燃换药一边调侃道,接着又补了一句,“我姥姥家在刺桐,你去过那里吗?” “没去过”卫燃摇了摇头。 “我也没去过” 安迪笑了笑,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样讲道,“我妈活着的时候和我说,她是我姥爷为了给我舅舅娶媳妇,以一百块大洋把她卖给我爸爸的。 既然已经钱货两清,自然以后也就不用再走动了,我都不知道我外婆家还有没有人活着。” 闻言,卫燃咧咧嘴,明智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安迪帮着卫燃各处的伤口换好了药,只有一只手能用的卫燃,也指挥着秋实帮忙,先后给安迪和关秉文以及陈狗鱼的伤口换了药。 一切忙完,卫燃在秋实的帮助下穿好了白色的衬衫,遮挡住了全身各处的伤口,又戴上秋实从衣柜里找出来的一顶报童帽,甚至连原本用来悬吊右手臂的布条绳子都摘了。 试着活动了一番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卫燃开口说道,“表姐,我这就上去了,有什么事儿的话.” “让茉莉教你怎么用电话机” 美香不等卫燃说完便开口说道,“另外,你们注意外面的局势,挑安全的时候,让曹哑巴带你去找一下冯先生,另外也去小关家看看情况。” 一边说着,美香示意卫燃往外走,她自己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直等到二人走到通道另一边的尽头,美香示意卫燃微微弯腰,她自己也踮着脚,将嘴巴凑到卫燃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关的妈妈好几年前就过世了,他爸爸算是半个汉奸,所以你可千万别和他有接触,更不能让他知道小关在咱们这里。 你们重点看看小关的姐姐情况怎么样就行,哑巴叔知道怎么找到她,如果情况不妙,就把她偷偷带过来。” “明白”卫燃点点头应了一声。 美香最后看了一眼卫燃,随后伸手扳动了一下墙壁上的一个老式开关。 与此同时,二楼茉莉的房间里,那台一直在播放着广播的收音机也突兀的停止了工作。 此时,正在二楼客厅里打扫卫生的茉莉也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小跑着进入房间扳动了一下床头墙壁上的开关,等那收音机重新开始工作,她又立刻小跑着下楼,先和曹哑巴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跑到小院门口,检查了一番用木板缝的严丝合缝的铁栅栏门和那两根能有小腿粗的顶门杠,随后还不忘踩着搭在花墙上的梯子,爬到墙头上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下来,朝着站在小楼门口的茉莉比了个手势。 得到信号,茉莉立刻跑进厨房,打开了厨房里的照明灯。就在电源接通的同时,卫燃和美香所在的地下室通道里,也亮起了两盏昏黄的小灯。 “上去吧”美香说着,还伸手试图搀扶只有一只手能用的卫燃。 “没事,我自己来。” 卫燃微笑着婉拒了对方的帮助,单手攀着梯子,依靠用后背撑着墙壁,一点点的爬了上去。 拉开那扇并不算大的木门,卫燃取出手电筒一番观察之后,伸手拔出了那支卡着滑轨的木楔子,随后又扳动固定在墙壁上的联动杆,直等到听到咔吧一声,立刻推动这面硕大的镜子缓缓移动,让出了出入口。 帮着关上门并且重新把镜子回归原位,卫燃又摸索着用木楔子卡紧了滑轨,随后快步走到楼梯口,将楼梯扶手的拐角扳回了原来的角度,严丝合缝的挡住了镜框。 他这边刚刚忙完,茉莉也已经下楼,用一块油腻腻的抹布擦了擦扶手。 “你怎么上来了?”茉莉诧异的问道。 “我伤的没那么重,所以就上来了。”卫燃笑着答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茉莉摇了摇头,带着卫燃一边往上走一边说道,“上午的时候,跟着哑巴叔去租界边远远的看了一眼,我听逃进来的人说,小鬼子一路都在杀人,喃开那边尤其严重。 另外,我们的大部队虽然往南撤出城了,但是城里依然有零星的交火。” 闻言,卫燃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说道,“表姐让你教我用电话机。” “和我来吧”茉莉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带着卫燃离开了储藏间便往二楼走。 在路过厨房的时候,卫燃也看到了正守着个煤球炉子做饭的杨妈,以及在厨房后面的小空地上,守着个红泥小炭炉忙着熬药的陶灿华。 没和正在忙碌的二人打招呼,卫燃跟着茉莉上了二楼之后,后者熟练的拆下电话线,接着又拆开暖气片的雕花挡板,抽出一组电话机给卫燃演示了一番,顺便也通过电话,从美香那里得到了刚刚嘱咐过卫燃的那些吩咐。 挂掉电话将一切恢复原状,卫燃好奇的问道,“这是你们自己弄的?” “你说这电话线?” 茉莉见卫燃点头,拍了拍手解释道,“上一任的房主是个英国传教士,除了那颗银杏树是小姐买下这里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其余的布置都是那个英国传教士留下的,当时那位传教士有个阿三仆人负责看守这栋房子,这些机关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那个仆人呢?”卫燃皱起眉头问道。 “死了” 茉莉看了卫燃一眼,格外直白的说道,“哑巴叔给他买了一张去沪市的船票,等客轮起航之后就把他沉了海河了,不然没办法保住这里的秘密。” “海河可真是包容万物”卫燃嘀咕了一句,随后问道,“小苏妈知道那间藏起来的地下室吗?” 茉莉摇了摇头,略显无奈的说道,“当初小姐发现那间藏起来的地下室之后,她最初本来就是打算拿来躲着小苏妈用的,那时候小苏妈几乎每天都带客人过来,小姐累了的时候,就会躲到那里面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 “所以不知道?”卫燃颇有些刨根问底儿的追问道。 “不知道,肯定不知道。” 茉莉给出个格外肯定的回答,随后便主动转移了话题,“小姐刚刚让我转告你,平时你要是有时间记得勤浇花,三楼露台上的那些花也交给你打理了。” “三楼也归我打理?”卫燃挑了挑眉毛。 “顺便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那上面有望远镜。”茉莉指了指楼上说道,“小姐怕我看到的东西不如你看到的多。” “行,交给我吧。” 卫燃无所谓的点点头,迈步下楼先和一直惦记自己的杨妈打了声招呼,随后又找陶灿华,帮自己搓了搓后背洗了个澡,这才换上干净衣服,坐在了属于他的房间的铁架子床上。 重新点上颗烟,他在一番犹豫之后,却是反锁了房门,取出了医疗箱。 让他格外肉疼的是,此时这医疗箱不但被磕碰的坑坑洼洼,里的器械总共也没剩下几样,药品等物更是只有几包磺胺和两卷绷带,尤其之前在滕县的时候,陈护士送给自己的白大褂也被杨妈给烧成了灰,倒是她留下的那封信和之前顺手丢进去的那根撬棍还在。 拎起这根撬棍,卫燃略显费力的撬下几块封住了落地窗的木板,随后又用刀划开里面的棉被,扒拉开了厚实的窗帘,勉强算是弄出一个可以一眼看到院门的观察孔。 随手将那根撬棍丢到床底下,卫燃收起了几乎没有太大用处的医疗箱,随后又找出之前买的那一小罐参片,捏出一颗丢进了嘴里含着,也算是补一补气血。 都不等他将参片嘬没了味儿,杨妈也弄好了饭菜,并且额外装满了两个食盒,准备让陶灿华去给美香等人送去。 “帮我问陈狗鱼买两包烟” 卫燃说着,将一枚大洋递给了陶灿华,“要一包前门和一包骆驼,不用他找钱。这样,你到时候直接找秋实买就行。” “行,我记着了。”负责跑腿儿的陶灿华收下了卫燃递来的大洋。 “给我也带两包,仙女牌的。”茉莉说着,同样推过来一枚大洋,格外豪爽的说道,“不用找了。” 都不等陶灿华说话,曹哑巴也推过来一枚大洋,并且比了个剪刀手。 “给哑巴叔带两包骆驼,对吧?哑巴叔?”卫燃说着,也看向了曹哑巴,后者立刻点了点头。 “我很快就回来,你们先吃。” 陶灿华说着,已经拎起两个食盒,曹哑巴也立刻走到了门口,倚着门框点上颗烟,看着院门的方向。 等到曹哑巴一颗烟抽完,陶灿华也拎着两个食盒从储藏间跑了出来。只不过,还不等他将两个食盒送进厨房,一辆黑色的四门轿车却停在了小院门口,紧跟着,那扇被木板封死的铁栅栏门也被人拍的嘭嘭作响。 几乎不分先后,卫燃和曹哑巴便各自拔出了各自的佩枪,前者从后腰处拔出来的,自然是那支ppk小手枪,曹哑巴拔出来的,则是一支短小精悍的三把盒子枪。 曹哑巴压下机头的同时,只有左手能用的卫燃也熟练的用套筒抵住椅子的边缘往下一压完成了单手上膛。 略显诧异的看了卫燃一眼,曹哑巴立刻收回视线看向了杨妈,后者见状点点头,快步打开房门,站在门口高声问道,“谁呀?” “是我!快开门!”小院门外,小苏妈那极具特色的刻薄声音也传了进来。 相互对视了一眼,卫燃立刻扭头低声说道,“灿华,快!把食盒藏起来!” 他这边提醒陶灿华的同时,茉莉也以最快的速度锁上了储藏间的房门。陶灿华反应过来之后,也赶紧将手里的那俩食盒送进了厨房的柜子里。 与此同时,杨妈也在卫燃的示意下回应道,“来了!” 和曹哑巴对视了一眼,卫燃和对方不分先后的收起了手枪。也跟着杨妈走了出去。 等到杨妈在曹哑巴的帮助和小苏妈刻薄的催促中移开顶门杠打开院门的时候,正坐在门口的摇椅上,刻意用打着夹板的右手捏着一颗烟的卫燃也注意到,这次不仅小苏妈来了,在她的身后,竟然还跟着那个瘦猴儿似的鬼子相好古川先生。 “你表姐呢?” 就在卫燃掐灭了香烟的同时,小苏妈也直接忽视了杨妈和曹哑巴,用略显不耐烦的语气朝着卫燃问道。 “她还没回来呢” 卫燃答道,“这外面打的这么热闹,我们听匣子里说连北平那边都打起来了,我估摸着表姐说不定一害怕就找地方躲起来了,要不就是困在哪了。 刚刚我们还商量着,要不要等外面消停了,开车去北平找找我表姐呢。” “她真没在家?”小苏妈听卫燃说完之后立刻担忧起来。 “这事儿我干嘛骗你呀” 卫燃先是点头哈腰的冲着鬼子古川打了声招呼,随后朝着身后比了个大拇指,“要不然您楼上楼下的找找?” “找什么找!” 小苏妈白了卫燃一眼,从她的包里抽出两张卡片拍在了卫燃的胸口,既有些炫耀又有些贪婪的说道,“我帮你表姐应下了植田先生8月6号在七重天举行的舞会,植田先生出价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银元呢!你这兔崽子,这两天就算是绑,也得把那赔钱货给我绑回来!” “姨妈,这外面打仗呢。” 卫燃不情不愿的说道,“您看看咱们这小楼儿,这两天我们是哪都没敢去,连窗子都堵住了,就怕万一这儿也打起来,这我们这去哪儿找我表姐啊?” “嘿!刚刚不是你说你们还商量着” “商量是商量,也没打算真去啊” 卫燃嘟嘟囔囔的嘀咕道,“我表姐一个月才给我开三百大洋,我好歹也是留洋回来的,哪能为了三百大洋就把命丢了?” “你个吃软饭的少特码给我废话!” 小苏妈叉着腰破口大骂,“不把你表姐找回来,以后这三百大洋都没有,你到时候就去乱坟岗里喝西北风吧!” “小苏妈,我们去找,我们肯定把小姐找回来。”茉莉出来打着圆场。 “你个丑娘们儿少和我说话!” 小苏妈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帕,“通行证给你们了,六号之前,把美香给老娘找回来,找不到美香,把秋实那小狐狸精给我找回来接客也行,要是都找不回来!哼哼!” 说完,小苏妈朝着身后那只瘦的和猴儿似的鬼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也立刻将手里拎着的一个木质手提箱递给了卫燃。 “这啥呀?咋这么重?”卫燃强忍着疼痛,用双手接过手提香的同时忍不住问道。 “啥?银元!” 小苏妈愈发的得意,“别的我不管,既然你替你表姐收了定钱,到时候她要是没去参加宴会,小心植田先生扒了你们的皮!” 说着,小苏妈一把推开了卫燃,一边往小楼里走一边说道,“让开,我倒要看那赔钱丫头是不是在家藏着呢。” “上次您不是来过嘛.”卫燃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接着却将注意力放在了手里拎着的木质手提箱上,琢磨着将其打开看看。 “表少爷,您这么做可不合规矩。” 茉莉无视了跟着往小楼里走的鬼子古川先生,一脸严肃的拦住了卫燃,甚至就连曹哑巴,都往前走了一步瞪着卫燃。 “我就看看,有什么的?我还能抢我表姐的东西?” 卫燃一脸不耐的翻了个白眼,试着拽了拽手提箱上的小铁锁,最终还是在曹哑巴警惕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将其递给了茉莉。 他们在门口演戏的功夫,小苏妈也带着她的鬼子相好古川先生,扒拉开挡门的陶灿华和曹哑巴,在杨妈亦步亦趋的跟随陪伴下,将一楼的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随后又让茉莉打开储藏间的门,去地下室转了一圈,接着便上楼,将二楼三楼的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番。 直到确定美香确实不在,小苏妈这才骂骂咧咧的下楼离开,和那位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鬼子古川先生钻进停在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 等到曹哑巴和杨妈合力关上铁栅栏门并且用顶门杠顶死了大门,卫燃这才用左手托着骨折打着夹板的右手低声朝茉莉问道,“刚刚看到了吗?” “看到了” 茉莉在陶灿华不明所以的茫然注视下,同样低声答道,“那辆车里坐着植田先生。” “按照以往的习惯,把手提箱送到楼上放钱的地方” 卫燃近乎呓语般的嘱咐道,“先别让表姐出来呢,也别打开储藏间的房门,我估摸着说不准等下还得杀个回马枪呢。” 闻言,茉莉无声的点了点头,拎着手提箱便独自上了三楼。 果不其然,还不等茉莉从三楼下来,小苏妈也去而复返,借口自己的小包忘在了三楼,砸开了小院儿的铁栅栏门之后一溜烟的跑上了楼,而那个名叫古川的鬼子,也看似无意的去储藏间的房门口转了一圈。 直等到小苏妈再次带着她的鬼子相好离开,卫燃这才看了看之前对方拍给自己的通行证,随后将其递给了曹哑巴。 他清楚的知道,刚刚小苏妈两次来访,既是那个名叫植田的鬼子对叙情书寓的试探,也是小苏妈为美香争取的一线生机。 不说别的,至少凭借刚刚对方塞给自己的那两张通行证,他们就可以借口去接美香做些什么。 相比这些,卫燃却更加好奇,小苏妈是从谁的手里弄到的这两张通行证,如果是刚刚躲在车子里没有下来的,那只名叫植田的鬼子的话,他到底又有什么其他的身份。 在这越来越多的疑惑和不安中,留守一楼的众人对付着勉强吃完了快要变凉的晚餐,都没来得及收拾碗筷,小院的铁门却再次被人从外面拍响了。 第1198章 不明善恶的染谷夫妇 当叙情书寓的院门被手里拎着盒子炮的曹哑巴再次打开的时候,卫燃也一眼看出来,此时站在小院门口的,竟然是之前在舞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子记者染谷由纪夫和他的妻子染谷顺子。 “请问美香小姐在家吗?”染谷由纪夫格外客气的用汉语朝卫燃问道。 “您来的不巧,我表姐在上次舞会的当天夜里,就和安迪小姐一起去北平看戏了。” 卫燃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二人身后那辆鬼子生产的丰田aa轿车,一脸歉意的继续说道,“眼下正打着仗呢,我表姐怕是困在北平了,估计要等外面局势平稳一些才能回来呢。不过6号的时候,我表姐说不定会去参加七重天的舞会。” “这样吗” 染谷由纪夫和他的妻子对视了一眼,换上日语问道,“顺子,怎么办?” “把我们的车子给美香留下” 顺子用日语回应道,“我们问问看能不能把美香的车子开走,有报社的车子停在外面,多少能帮她挡住一些麻烦。 另外,问问这个男人,6号在七重天的舞会是谁组织的,我们也想去参加,到时候说不定能给美香打打掩护。” 闻言,染谷由纪夫点了点头,换回汉语将问题抛给了卫燃,顺便提出了刚刚路过这里的时候车子坏了,希望能先开走美香的座驾,并且将他们的车子暂时放在书寓的门口这样的请求。 能听懂日语的卫燃这次根本就没和茉莉或者曹哑巴商量,便痛快的说道,“我听苏姨妈说,七重天的酒会是植田先生组织,刚刚苏姨妈和古川先生还送来了定钱。 如果您二位想参加的话,恐怕要问问小苏妈或者那位植田先生才行。哦,对了,那位植田先生似乎就住在古川先生家里。” “植田先生是谁?”染谷顺子疑惑的用日语朝她的丈夫问道。 “没听说过这个人” 染谷由纪夫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用日语回应着他的妻子,“不过没关系,明天我们去采访一下古川先生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好了,说不定就能遇到那位植田先生。” “如果遇不到呢?”染谷顺子问道。 “七重天总跑不了,我们到时候直接去好了。”染谷由纪夫颇有信心的答道。 他们夫妻俩用日语聊天的同时,假装听不懂的卫燃也问曹哑巴要来了车钥匙,双手递给了染谷由纪夫,随后引着他们二人一边往车库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我表姐的车子您二位尽管开走,她经常和我说你们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猜就算她在这里,肯定也会愿意把车子借给二位的。” “如果美香回来,请代我和我的夫人转达谢意。” 染谷由纪夫颇有礼数朝着卫燃微微躬身,随后又替他的妻子打开了车门,送那个画着日式浓妆的女人上车之后轻轻关上了车门,随后这才坐进驾驶室说道,“卫燃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劳烦帮我把我那辆车往门口挪一挪吧。就放在门口就好,不用推进院子。我现在有急事,等过几天忙完了,再安排人来取走我的车子。” “您放心,我会帮您照顾好您的车子的。” 卫燃恭敬的接过对方递来的车钥匙,接着又目送着对方驾驶着美香的那辆奶白色轿车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他们俩这个时候过来就为了借车子?”茉莉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估摸着是好事儿” 卫燃朝着小院门外停着的那辆车努了努嘴,“看那车上写的日本字儿,好像是什么报社的意思?而且上面还挂着鬼子的痔疮旗呢。” “你是说挡箭牌?”茉莉眼前一亮,显然猜到了卫燃想表达的意思。 “恐怕不止” 卫燃说着往外走了几步,用左手的手指甲轻轻敲了敲副驾驶一侧玻璃里面卡着的两张通行证,接着又退到院门口,看向身后的曹哑巴和茉莉,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看,和刚刚小苏妈送来的那两张一模一样,一个是出入鬼子租界的,另一个好像是能离开津门的。” “所以那俩鬼子是来帮咱们的?”刚刚一直没说话的陶灿华茫然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丝的矛盾。 “不好说” 卫燃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在钓鱼,想诈咱们小姐出来,借着这辆车逃跑也说不准呢,到时候只要开着这辆车过卡,那可真是一抓一个准儿。” “这些小鬼子是真它姥姥个腿儿的可恨啊”陶灿华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别说那个没用的” 卫燃再次和茉莉以及曹哑巴对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管对方什么居心,这车只要停在这儿,就算鬼子打进来好歹也能当个顶门杠用。” 说完,卫燃看向曹哑巴,“哑巴叔,您受累每天挑着外面人最多的时候提一桶水擦一擦那辆鬼子的车。另外等下就把它推到小院的正门口儿。” 等曹哑巴点点头去推车,卫燃又看向茉莉,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说道,“你抽时间把刚刚的事情和她说一声”。 茉莉闻言同样点了点头,迈步走向了小楼里。与此同时,曹哑巴也将那辆连车门都没关上的轿车推到了门口,而卫燃则在对方停下的同时,弯腰钻进了车子里。 格外细致的将这辆车子各个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除了一份昨天的报纸之外,卫燃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私人物品。毫无疑问,这愈发的证明了对方确实是有目的的来这里让车子抛锚的。 压下心头的疑惑,卫燃锁上车门最后一个走进了小院。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茉莉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怎么说的?”刚刚坐下的卫燃立刻问道。 “小姐只是说知道了”茉莉转达道。 “没说别的?”卫燃疑惑的追问道。 “没有”茉莉摇了摇头,“让咱们该干嘛干嘛。”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多问,换了个话题问道,“既然这样,说说该怎么去找冯先生,以及怎么去小关家里看看吧,尤其去哪找他的姐姐。” “你有什么想法?”茉莉开口问道,曹哑巴也跟着看了过来。 “女人这个时候最好别出去,外面的鬼子都特码疯了,那个鬼子记者的车子不一定能挡得住它们。” 卫燃前脚说完,端来茶壶的杨妈也跟着补充道,“家里最好也得留个男人才行。” 闻言,卫燃还没说话,曹哑巴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后又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 茉莉看了看陶灿华,又看了看卫燃,点点头赞同道,“也只有你们两个去更合适了,咱们这一家子人里,只有我和哑巴叔还有小姐知道小关他姐姐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冯先生的,恐怕也只有哑巴叔。” 说完,她又看向卫燃,“家里也确实得留个男人,不管怎么说,至少明面上你现在可是咱们书寓的表少爷,哪能让贪生怕死的表少爷亲自去找小姐的?” 闻言,卫燃不由的点点头,茉莉说出来的这两条他都没有反驳的理由。念及于此,他索性从后腰处抽出了那支ppk小手枪,连同别在腰带上的两个备用弹匣,一并推给了陶灿华,“拿着吧,防身用。” “可我.”陶灿华颇有些眼馋的看了眼桌子上的小手枪,随后哭丧着脸问道,“可我不会用啊,这咋用?” 和一脸无奈的茉莉对视了一眼,卫燃笑着站起身,拿起陶灿华在饭前帮自己去地下室找陈狗鱼买的那两包烟,“茉莉,你来教他吧,我去浇浇花,顺便消消食儿。” 说完,他便离开了小楼,熟门熟路的找到喷壶灌满了水,先将一楼的花花草草全都浇了一遍,并且直等到夕阳即将被远处的建筑挡住,他这才爬上了三楼的露台,仔细的给这里种的花花草草都浇了一遍水。 无视了坐在三楼小客厅里防备着自己的茉莉,卫燃踩着梯子爬上了房顶,选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来,举着望远镜打量着夜色中的津门,也侧耳倾听着时不时响起的枪声。甚至,他还有心抽空偷窥一下周围的邻居。 相比之下,周围的那些富人邻居对这场夺城之战的反应倒也各不相同,既有灯火通明似乎在开宴会的,也有像他们一样,不漏一丝亮光堵住了门窗的。他还看到远处有个小院儿的门口,竟然有巡捕房的人在来回巡逻。而在喃开大学的方向,却仍旧有格外醒目的浓烟蒸腾着。 暗暗攥紧了手里的望远镜,卫燃左右看了看,随后将望远镜收起来,整个人就躺在房顶的斜坡上,倚着老虎窗点上颗前门香烟,暗暗琢磨着刚刚登门的染谷由纪夫二人的真实来意。 通过他们夫妻二人的日语沟通,卫燃多少可以确定,这俩人大概率和小苏妈过来的目的一样,送钱、换车是假,送那两张通行证过来恐怕才是真的。 只是目前不好确定的是,那对鬼子夫妇到底是希望他们带着美香逃,还是希望能找到美香。 另一方面,当茉莉将这件事通知给藏起来的美香时,后者通过茉莉给出的反馈也让卫燃觉得有些奇怪,以至于他一时间甚至都要怀疑,会日语的美香,会不会其实早已经投靠了鬼子。 当然,他更知道,一旦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想要消灭这颗种子重新获得信任,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在他纷飞的思绪中,远处日租界方向又一次隐约的传来了一声爆炸,他也在昏暗的天色下,隐约看到了蒸腾而起的黑烟。 他知道,这座城市虽然沦陷了,但这座城市里的人,却仍旧没有放弃抵抗。 第1199章 新的伤员 7月31号这天一大早,城区的华界和日租界周边依旧在时不时的响起零星的枪声,如果爬上房顶,更是可以看到各处蒸腾的硝烟。 在这人心惶惶中,吃过早饭的曹哑巴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中山装,带着同样穿着中山装的陶灿华,驾驶着昨晚染谷由纪夫送来的那辆鬼子轿车离开了叙情书寓。 轿车的副驾驶位置,陶灿华一遍遍的熟悉着昨天从茉莉那里学来的射击要领,时不时的,甚至还举起枪,对准车窗外面的电线杆瞄一下——直到曹哑巴踩下刹车,没好气的给他后脑勺来了个脆响脆响的大耳刮子,他这才讪笑着关了手枪保险,将其重新藏进了腿上搭着的那间外套里。 当曹哑巴重新驾驶着车子跑起来的时候,躲在书寓房顶老虎窗阴影里的卫燃也收起的望远镜,转而趁着楼下的茉莉不注意,沿着老虎窗往阁楼里看了一眼。 只可惜,这老虎窗的里面糊了厚厚一层早已发黄的英文报纸,即使边缘有个别的缝隙能往里面瞄一眼,看到的也只是厚重的窗帘。 没有过多的耽误,卫燃踩着梯子下楼之后朝着茉莉摇了摇头,跟着对方下到了一楼,接过杨妈帮忙熬的中药一饮而尽,随后又任由茉莉帮忙,给自己全身各处的伤口换了药。 31号的这天,包括卫燃在内,留守书寓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曹哑巴和陶灿华的归回以及可能和他们一起到来的好消息。 这一等,地下和地上的人,便从早晨太阳刚刚冒头,一直等到了头顶能看见星星的时候,曹哑巴这才将那辆鬼子汽车径直开进了小院里。 “快,快来帮忙!” 陶灿华几乎在杨妈用顶门杠顶死了院门的同时,便推开车门急慌慌的低声招呼了一句。 在茉莉和只有一只手能用的卫燃的帮助之下,陶灿华先后从前后排车厢里搀扶出来一个穿着长衫带着礼帽的人和一个裹着毯子的人,紧接着,车厢里又自己钻出来一个穿着上衫下裙和黑色小皮鞋,留着学生头的姑娘。 这还没完,等掀开后备箱,曹哑巴和陶灿华又从里面先后抱出来两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全身脏兮兮,而且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孩子。 “这是.” “嘘——!”茉莉止住了陶灿华的介绍,低声说道,“送去地下室。” 闻言,陶灿华赶紧止住了话头,搀扶着其中一个,跟在卫燃搀扶着的那个裹着毯子的人身后,钻进了根本没有开灯的小楼里。 等曹哑巴和茉莉各自抱着一个半大孩子,带着那个女学生打扮的姑娘也进来,杨妈也从外面帮着关上了房门,转而开始摸黑清理着那辆鬼子的轿车。 穿过一楼大厅进入储藏间,又沿着台阶进入封住了窗子的半地下室,当头顶明亮的日光灯管被相继点亮取代了楼梯间里昏黄的小灯时,卫燃却皱起了眉头。 此时被他们带进来的人里,有身穿长衫蓬头垢面的冯懋耘冯先生,此时的这位冯先生可谓格外的狼狈。 这才短短几天没见,他不但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而且连原本打理整齐的头发都格外的凌乱,其中更是掺杂着些许灰白,除此之外,他的双手十个手指头都带着伤,其中甚至有的连指甲盖都掀开了。 而且看他浑浑噩噩的模样,显然精神上也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再看那个裹着毯子几乎算是被曹哑巴背进来的,竟然是在三不管儿经营小吃摊子的那位孟大爷。 相比冯懋耘,他的状况要更差一些,这位孟大爷此时已经处于昏迷的状态,他的两条腿和两条胳膊乃至掌心和肩膀处全都有刺刀留下的贯穿伤,尤其左边大腿更是被割掉了能有火腿肠大小的一块肌肉,并且被撒上了厚厚的一层似乎是草木灰的东西。而在边缘处,甚至还有烧焦的痕迹。 似乎是生怕众人误会,陶灿华看了眼已经捂住嘴巴双眼通红的茉莉,急忙解释道,“他还活着,他是被鬼子用铁丝绑在一根电线杆上的,哑巴叔好像认.” “我一个人恐怕没办法救他,而且没有药品和医疗器械。”卫燃不等陶灿华说完,便直勾勾的看向茉莉。 他知道这位孟大爷曾救过茉莉的命,也知道茉莉无论如何都想救这位孟大爷,但现在只凭他自己这个残废兽医,恐怕根本无能为力。 茉莉同样听懂了卫燃的话里的暗示,扭头便往楼上跑。见状,卫燃又看向那俩被放在戏台上的半大孩子。 这俩孩子的状况不比孟大爷好多少,他们瘦小的胳膊上和腿上,都有曾经被东西穿过并且捆绑留下的伤痕,他们那瘦骨嶙峋的后背乃至屁股上,更是有一个个似乎是用烟头烫出来的伤痕! 但无一例外,这俩加一起恐怕都不到三十岁的孩子全都活着、全都气若游丝般的活着! “他们是哑巴叔从城西边一个破庙里发现的,当时他们就被绑在破庙的柱子上。”陶灿华咬牙切齿的说道,“周围还有不少的烟头!” “灿华” 卫燃咳嗽一声,清了清嘶哑的嗓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在这儿帮不上忙,你现在赶紧上去,从轿车开始检查这一路有没有滴落血迹。 如果有就仔细的洗干净,再问杨妈杀两只老母鸡,尽量让鸡血撒的哪哪都是。 另外问问杨妈家里有没有耗子药,有的话拌上香油和母鸡的内脏在院子各处,尤其是小院门口多放一些。” “哎!我这就去!” 陶灿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却格外干脆的应了下来,而曹哑巴在皱着眉头认真的看了卫燃一眼之后,扭头看着陶灿华离开了地下室。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向了跟着一起下来的那个学生打扮的姑娘。 这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长相并不算多么漂亮,却也有些富家姑娘特有的气质。 见卫燃看向自己,这姑娘立刻自我介绍道,“我是关零露,关秉文的姐姐。” 闻言,卫燃点点头,“小关目前状况还算不错,关小” “叫我零露就好”关秉文的姐姐颇有些干脆的说道。 “零露小姐如果不急,不如先去二楼坐坐怎么样?” 卫燃看了眼身侧躺着伤员的戏台,又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坐在戏台边的冯先生,“顺便帮我们安抚一下冯先生。” “也好” 关零露点点头,搀扶着浑浑噩噩的冯先生就往楼上走,一时间,这地下室里也就只剩下了卫燃和曹哑巴,以及那三位危在旦夕的重伤员。 没有等待多久,伴随着嘎嘣一声响动,楼梯扶手拐角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紧跟着那面大镜子也被人从里面推开。 几乎前后脚,秋实和美香二人便从那扇小门儿钻了出来。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 卫燃干脆的解释道,“三个伤员都需要清创缝合,他们可能还面临失血过多的情况。但是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我需要安迪帮我一起缝合伤口,还需要足够多的医疗器械。” “哑巴叔,把他们都送进地下室吧。”美香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安迪已经在等着了,药品之类的一应物资你不用担心。” “我先下去?” 卫燃说完,见美香点点头,立刻跟着秋实往隐藏起来的地下室走,反倒是美香,竟然在卫燃钻进那扇小门的同时,便亲自推动镜框让出空间,独自沿着台阶走向了地上。 在一番忙碌的准备之后,孟大爷和那俩不知道名字的小家伙被送进了隐藏起来的地下空间。 紧跟着,曹哑巴将卫燃曾经睡过的床和安迪睡的那张床并在一起,先将伤的最重的孟大爷抱到这张床上之后,又将关秉文给扛了出去。 “接下来恐怕你才是主力”卫燃看着匍匐在床上的安迪提醒道。 双腿骨折的安迪点了点头,示意秋实将两个硬牛皮材质的药箱和台灯拿过来,一边给自己戴上手套一边问道,“我该怎么做?” “先做麻醉清创,然后捆扎止血,下一步剔除被烫熟的烂肉进行缝合。注意避开主动脉和静脉血管。” 坐在孟大爷床边的卫燃说着,也伸手拿起了一把止血钳做好了准备。 在他的指挥之下,双腿骨折的安迪成了这场手术的主力,这个姑娘在给孟大爷打上了麻药,又仔细的冲洗干净那些似乎是草木灰一样的东西之后,按照卫燃的指导动作麻利的开始了清创缝合的工作。 “你的临床经验好像非常丰富?”卫燃忙里偷闲的问道。 “三不管的青洪帮每次火拼之后,都是把人送到我和达格玛工作的那家医院救治的。” 安迪一边忙活一边解释道,“这算是我和达格玛的副职,毕竟现如今德国人早就撤走了,德国租界都不在了,我们姐俩总得想办法活下去,不能总是指望着沃尔克先生救济,更何况,我还得供我哥哥留洋的学费呢。” “你供你哥哥留洋?”卫燃愣了愣,他可没想到安迪还要肩负这样的责任。 “其实没出什么力气” 趴在孟大爷身边忙活的安迪解释道,“我只给我哥凑齐过一次学费,其余都是美香借给我的,我和我哥都欠了她好几千大洋了。不说这个了,接下来怎么做?” “这里”卫燃用止血钳指了指孟大爷的伤口,“把这里缝合起来” 在卫燃的指挥之下,安迪一步步的完成着缝合的工作。而在地上部分,曹哑巴也将后背上有一大片烧伤的关秉文背到了没有电灯的二楼,让他和他的姐姐关零露,以及他的老师冯懋耘并排坐在了一起,和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名妓美香,在黑暗中低声商讨着什么。 第1200章 伤满为患 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两个换气窗处的电风扇不知疲倦的转动着,一个负责抽出充斥着血腥味和药味的污浊空气,一个负责将地表混杂着月季花香气的新鲜空气送进来。 并在一起的两张病床上,双腿骨折的安迪匍匐在孟大爷腿边,在一条胳膊骨折的卫燃的指导下,艰难的完成了缝合手术。 这并非结束,反而仅仅只是个开始,在卫燃所能提供的力所能及的帮助之下,在连跪坐都做不到的安迪的咬牙坚持之下,两人先是给孟大爷清理了全身各处的伤口,接着又给那俩半大孩子,把身上那几处严重的贯穿伤都仔细的处理了一番。 “可惜没有破抗.” 一切忙完之后,卫燃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那俩孩子的状况虽然看起来不如孟大爷严重,但实际上他们的情况却更加危急。这其中最让他担忧的,便是在这个时代根本无解的破伤风。 他好歹是个历史学者,好歹是个顶着“兽医”绰号的历史学者,最起码他知道,可堪大用的破伤风抗毒素和足以救命的抗生素,都要等到1938年才会问世。 现如今他手头上的那几包磺胺类药物别说能救下这三位重伤员,就算是能救下旁边一直在床上攥紧了拳头安静看着的陈狗鱼都算是烧了高香了。 别说他,至少在1937年这个悲凉的时代,就连西医本身都还是个才上小学的弟弟,更何况是华夏大地的西医和西药? “你刚刚说什么?” 安迪翻了个身,仰躺在她的床上,脱掉手套随手一丢,一边活动着酸麻的手臂和肩膀,一边打断了卫燃的思绪,等问完,还不忘拿起这边的烟盒,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 “没什么”卫燃摇了摇头,压下了心头的担忧,挪到通风口边坐下,略显费力的也点燃了一颗香烟。 “我认识他们俩” 侧躺在床上的陈狗鱼突然说道,“他们是亲兄弟俩,大的叫许克勤,小的叫许克俭。他们俩是香油铺许老板的儿子,是我们那十几号人里仅有的两个会算数儿而且识字的人。” 见卫燃和安迪都看着自己,陈狗鱼继续说道,“前些年他们家的香油铺走了水,他们爹妈都被烧死了,他们兄弟俩要了几个月的饭之后,被张老大领回去跟着我们在破庙里住,平时跟着我们一起卖卖烟,也帮我们算算账什么的。 前两天打起来的时候,张老大看他们俩年纪最小,就让他们留在破庙里守着我们存的那些窝头饼子别被野狗吃了。” 说道这里,陈狗鱼抹了抹眼泪,“当初要是知道他们得遭这个罪,还不如” “哪来那么多的想当初”安迪幽幽的叹了口气,突兀的换上了德语问道,“他们三个,有谁能活下来?” “很难说” 卫燃沉吟片刻后用德语答道,“孟大爷虽然伤的重,但是身上的贯穿伤和割肉伤看样子都是鬼子用刺刀留下的。他的状况算好的,但是就算痊愈了,恐怕左边腿也不会太利落。” “那俩孩子.” “破伤风” 卫燃的嘴里艰难的冒出了一个德语词组,安迪的脸色也白了白,显然,这个临床经验格外丰富的漂亮姑娘,很清楚这是多大的麻烦。 “他们腿上胳膊上的贯穿伤虽然都只是穿过了肌肉,但是刚刚清创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除了肌肉撕裂,上面还残留着似乎是铁锈的黄色痕迹。” 卫燃说到这里看了眼那俩孩子,忧心忡忡的用德语继续说道,“现在只能赌一赌他们的运气了,如果接下来十天没有状况,那么他们大概率能活下来。” “但愿吧” 安迪叹了口气,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那扇关闭的铁门,换回母语说道,“去给上面发个信号吧,秋实,帮我把帘子拉上,我想换件干净衣服了。” “好!”刚刚也一直在病床边帮忙的秋实脸色苍白的应了一声,帮着安迪拉上了窗帘。 见状,卫燃立刻叼着烟起身离开房间,等到秋实从里面将门反锁,这才走到通道另一头儿找到开关按了一下。 没让他等待多久,随着通道里亮起灯光,头顶的小门被人打开,陶灿华也立刻爬了下来,将一只胳膊骨折的卫燃给搀扶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等他站稳,在外面等着的美香立刻问道。 “情况不是太好”卫燃摇了摇头,将他的担忧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我下去照顾他们吧。”美香说着,就要钻进那扇小门。 “等一下”卫燃喊住了美香,随后又看了眼陶灿华。 “我去上面守着” 陶灿华虽然性格内向,但却是个知道进退的聪明人,不等卫燃或者美香说些什么,便将那面大镜子往回推了半米,艰难的挤过去之后,噔噔噔的跑向了一楼。 直到头顶传来关门的声音,美香这才倚着墙壁看着卫燃,“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染谷夫妇是否值得信任”卫燃坦诚的道出了心中的疑虑。 “可以信任他们” 美香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但是他们和沃尔克兄妹一样,和我都只是关系非常不错的朋友关系,该保密的事情依旧要向他们保密,比如这间地下室。” “一对招核夫妇?”卫燃隐晦的表露了自己对染谷夫妇的不信任。 “招核?呵!” 美香哼了一声,索性迈步走到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边坐下来,慢条斯理的点上颗烟,以同样坦诚的语气解释道,“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招核人。” “这话怎么说?”卫燃直勾勾的看着美香,摆明了在等对方一个解释。 “染谷的父亲是榕城的渔民,本姓冉,他的母亲是琉球人。后来走私的生意做大了,才搬去了招核的大阪生活。” 美香看着卫燃的眼睛解释道,“他的妻子顺子虽然确实是大阪人,但是和他一样,都有一半华夏的血统,她父亲是当年北洋西学学堂派去招核留洋的学生。” 说到这里,美香见卫燃不说话,吸了口烟继续说道,“顺子父亲的表妹,嫁给了我的堂叔。” 见卫燃脸上似乎有一闪而逝的诧异之色,美香将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儿喷到他的脸上,平静的问道,“表弟还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了” 卫燃摇头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紧跟着,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小关和他姐姐,还有冯先生情况怎么样了?他们姐弟值得信任吗?” “关家姐弟值得信任,他们也知道地下室的存在。” 美香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香烟,起身一边往那扇隐蔽的小门走一边说道,“刚刚零露决定带小关回家养伤,哑巴叔已经开车送他们回家了,冯先生最近会在书寓里养伤。如果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我可就下去了?” “表姐说笑了,哪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卫燃陪着笑脸答道,“我好歹是你表弟,总得知道亲疏远近才行。” “算你会说话”美香白了卫燃一眼,弯腰钻进那扇小门儿攀着梯子消失在了卫燃的视野之中。 仔细的关上隐藏地下室的小门儿,接着又将相框和楼梯扶手恢复了原状。等卫燃上楼打开储藏间房门的时候,也立刻便看到了站在外面放风的陶灿华。 “耗子药已经布置好了”陶灿华见卫燃上来,立刻低声说道,“连小院外面的墙角我都摆满了。” “辛苦你了” 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和杨妈点了点头,这才坐在一楼的沙发上重新点了颗烟,看着茉莉在一盏台灯下,给失魂落魄的冯懋耘包扎身上尤其是手上的伤口。 “孩子,刚刚送进来的人情况咋样啦?”杨妈担忧的问道,“用不用给他们弄点吃的?” “吃的就先不用了”卫燃摇摇头,“能不能活下来,现在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这世道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杨妈拍着大腿叹了口气,给卫燃倒了一杯茶,接着又将电风扇的风力调大了一些,唉声叹气的离开漆黑的一楼大厅。 “今儿白天,我们有好几次看见鬼子在杀人。” 一楼大厅里,陶灿华躲在唯一点亮的那盏台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和哑巴叔亲眼看着它们在街头杀人抢劫,看着它们欺辱妇女,甚至看着它们虐杀孩子烧毁民房,它们,它们就不怕报应吗?!” “它们会得到报应的”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哆哆嗦嗦的嘬了一口烟,随后起身走到了冯懋耘的面前。 “抱歉” 卫燃轻声呢喃着,用愧疚的语气说道,“抱歉,冯先生,我.我没能救活黄太太,她她是死在我负责的手术台上的。” 这话说完,卫燃郑重的弯腰鞠了一躬,原本心如死灰的冯懋耘也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他那双满是绝望的眼睛也溢出了止不住的泪水。 慌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冯懋耘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慌张的扶起了没有直起腰的卫燃,“不怪你,不怪你,真的.” 冯懋耘一句话都没说完,却已经痛哭以至失声。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搀扶着对方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来,打开烟盒抽出一颗烟塞进了对方的嘴里,接着又帮他点燃。 “抽颗烟吧,或许心里能好受一些。” 卫燃语气苍白的安抚了对方一句,冯懋耘也靠着沙发的靠背闭上了泪流不止的眼睛,用力嘬着卫燃帮他点燃的香烟,徒劳的试图用尼古丁麻醉着自己。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低下头,悄声指导着茉莉,给冯懋耘处理着手上、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 几乎就在茉莉给冯懋耘的最后一处伤口缠上绷带的时候,小院的院门也被人敲响,同时卫燃也听到了汽车的动静。 看了一眼举着那支ppk小手枪就要往外跑的陶灿华,卫燃站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灿华,把手枪给我,然后和茉莉带冯先生去储藏间把门锁起来。” 闻言,已经跑到门厅处的陶灿华咬咬牙,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手里的那支小手枪物归原主还给了卫燃,随后和茉莉一起,搀扶着冯先生暂时躲进了储藏间并且锁死了房门。 先摸黑踩着梯子,小心的往墙外看了一眼,见站在门口的只有曹哑巴一个人,卫燃这才打开了院门,任由对方将车子开了进来。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重新栓上院门,等到车门打开的时候,关零露竟然又搀扶着她的弟弟关秉文从里面钻了出来! “你们这是.” “秉文被通缉了” 关零露颇有些无助的说道,“刚刚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美香小姐的车子,驾驶车子的招核记者染谷先生告诉我的。他说他们报社接到了要求,通缉喃开大学的学生会干部关秉文,一起被通缉的还有冯先生。” 说到这里,关零露顿了顿,小声说道,“还还有我,我们恐怕没办法回去了,曹叔叔听染谷说完之后,就开车把我们又带了回来,顺便还从德意志洋行的沃尔克先生那里弄到了一些药品。” “先进去吧”卫燃压下心头的好奇,引着二人回到了一层的大厅里。 等到曹哑巴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手提箱也跟着进来,卫燃这才好奇的问道,“鬼子通缉你们做什么?” 闻言,关零露下意识的看向了扶着冯先生从储藏间走出来的茉莉,见后者点点头,这姑娘沉吟片刻后说道,“美香姐和我说,你值得信任,所以我们去楼上谈谈吧?” “走吧” 卫燃痛快的站起身,拎起桌子上放着的一盏蜡烛灯,带着关零露上到二楼,面对面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开战之前,冯先生发表了抗战演讲,而且公开驳斥了绑架学生会的鬼子们。” 关零露怔怔的看着两人中间茶几上摆着的蜡烛灯继续说道,“我弟弟秉文是学生会的成员,他们组织了不少抗日示威活动,之前鬼子还想假冒记者,借着采访的名义绑架我弟弟。” “你呢?”卫燃突兀的开口问道,“你也是喃开的学生?” “我不是” 关零露摇摇头,语气颇为自豪的说道,“我是省立女师的学生,也是女同学会的成员,我被通缉的理由和我的弟弟一样。” 说完这句话,关零露却无奈的摇摇头,“说来惭愧,家父一直在为鬼子卖命,是个实打实的汉奸,我们姐弟实在没做出什么成绩来抵消家父的罪孽,反倒连累的美香姐。” “匹夫有责” 卫燃轻声说道,“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们躲在这里也好,正好帮着我表姐照顾伤员。如果你们想逃离津门,最近我们会留意情况的,时机合适会把你们送出去的。” “谢谢”关零露略显羞愧的道了声谢。 “不用谢” 卫燃故作轻松的摆摆手,“零露姑娘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干活的,不知道你有什么特长,我也好给你安排些工作。” “我” 关零露沉吟片刻,无奈的说道,“我是图画系的学生,我猜这里大概不需要会画画的人吧.” “那可不一定” 卫燃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事不宜迟,零露小姐想来对我表姐这里肯定非常熟悉了,等下我让茉莉上来,你在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就下去吧。冯先生和小关还有地下室里的其他伤员就仰仗你帮着我表姐照顾了。” “我会帮上美香姐的”关零露立刻做出了保证,目送着卫燃摸黑走下了二楼。 这眨眼间地下室里的常驻伤员就翻了一倍,仅仅依靠那些钢丝床显然是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在一番商量之后,身上带伤的关秉文和冯先生被送了进去,美香和秋实以及关零露三人则按照每人八个小时的制度去地下室里值班,其余不用值班的二人,直接在被封住了所有窗户的半地下室里休息。 而位于地表的人,也同样安排了值班顺序,保证有人登门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半地下室里的人躲进暗室。 如此一番忙碌和紧张的安排,卫燃也终于得以返回自己的房间,躺在电扇下,继续完成他的吸烟任务。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当他起床接替在门口值了一晚上班的曹哑巴的时候,那小院的院门却再次被人从外面拍的砰砰作响。 根本不用商量,曹哑巴便快步跑进了地下室,原本已经穿戴好的卫燃也扯开衬衫的扣子,接着又松开了腰带用左手揪着,趿拉着那双居家的圆口布鞋站在小楼门口儿应了一声“等下!” 用余光瞟了眼从储藏间跑出来并且锁死了房门的曹哑巴,卫燃这才骂骂咧咧的走到了楼门口,一边系上腰带一边骂骂咧咧的问道,“你特码哪片乱坟岗里钻出来的?给你爹报丧怎么着?再特码拍门老子一枪崩了你!” “我是古川先生和苏太太的佣人”院门外被骂了一通的人压抑着怒气,略带高傲的自报了家门。 “呦!呦呦呦!对不住对不住!” 刚刚还骂骂咧咧的卫燃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两脚踢开了顶门杠,打开栓死的栅栏门,先用左手轻轻给自己的脸上来了个格外温柔的耳光,这才点头哈腰的问道,“您瞅我这臭嘴,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这位姐姐,您什么.阿不,古川先生什么吩咐?” “我是替植田先生来带话的” 这个穿着和服,看起来能有将近四十岁的女人一脸刻薄高傲的说道,“植田先生说,明天准时送陶灿华去演奏音乐,另外让我警告你,不许再克扣陶灿华的演出费用,否则植田先生会亲自把你送进巡捕房。” “哪哪能呢!” 卫燃先是狠戾的看了眼身后,随后陪着笑脸说道,“您让植田先生放一百个心!明天我准时准点把小陶送过去!” “不许克扣陶灿华的演出费用”这女人瞪着卫燃提醒道。 “不,不能,绝对不能!”卫燃连连做出了保证,“他可是我表侄儿,我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儿!” “我会把你的承诺转达给植田先生的,还有,苏太太让我转告你,尽快把美香小姐请回来,另外尽快把书寓恢复原状,尤其把树下那几只鸡处理掉,不要把这漂亮的院子弄的像乡下人住的窝棚一样。” 这女人说完,一脸鄙夷的看了眼衣衫不整的卫燃以及他还没来得及别好的皮带,转身便坐上了那辆在路边等着的黄包车扬长而去。 “这特么把你厉害的.” 卫燃说完吐了口浓痰,往后退了两步,强忍着骨折处的疼痛,神色如常的关上了院门。 (本章完) 第1201章 残忍的抉择 1937年的8月1号,津门城里城外依旧时不时的会传来零星的交火声。 当头戴报童帽身穿中山装的卫燃,驾驶着染谷送来的鬼子轿车车开出英租界的时候,也看到了路边仍有尚在冒着烟的残垣,以及落满了苍蝇无人处置的尸体,乃至被战火波及流离失所的难民。 相比这些惨状,他还看到了正在街上张贴媚日海报和标语的鬼子和汉奸。更看到了那些等着鬼子汉奸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立刻将那些标语扯下来团成一团儿再踩两脚的百姓乃至混混。 “最后再复习一遍” 卫燃稍稍放慢了车速,“为什么我开着大阪朝日新闻的车送你?” “前天傍晚有一对儿男女过来开走了姑姑的车子,并且把他们开来的车子停下来” 坐在后排的陶灿华立刻说道,“我不知道那俩是谁,也没人愿意给我解释,但是曹哑巴是把车子推进院子里的,当天晚上连饭都没吃,就围着那辆车一通捣鼓。” “你姑姑回来了吗?”卫燃继续点上颗烟继续问道。 “没有” 陶灿华揉了揉大腿,紧接着又打了个哆嗦,“没回来。” “卫燃没去找你姑姑吗?”卫燃嘬了口烟,语气冷淡的问道。 “没有” 陶灿华摇了摇头,“他不愿意去,也不许其他人去,而且一直把控着车钥匙,他总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立刻就能开着车离开津门。” “打你了?” “没,没有!”陶灿华立刻下意识的捂住了大腿外侧,并且摇了摇头。 “真没有?”卫燃再次问道。 “有他,他拿鸡毛掸子抽我!” 陶灿华说完咧咧嘴,傻笑着答道,“但是我也拿烟灰缸在他头上狠狠来了一下。” “疼不疼?”卫燃缓和了语气问道。 “不疼”陶灿华再次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个傻笑,“其实是有点疼。” “戏要做全套”卫燃歉意说道,“让你受罪了”。 “没事儿,真没事儿。”陶灿华赶紧摆摆手。 他的大腿靠近屁股蛋子的地方确实被鸡毛掸子抽了两下,但下手的人却并非卫燃而是他的亲姑姑茉莉。 究其原因,无非昨天那个鬼子的佣人过来警告卫燃不许再克扣陶灿华。 为了给卫燃制造个欺软怕硬的软饭男形象,也为了在明面上,让卫燃和陶灿华产生愈发无法弥合的矛盾。 昨天陶灿华也就只能咬着毛巾忍着疼,任由茉莉亲自动手抽他两下,给他制造了两道能有二三十厘米长的淤青。 “我知道你恨鬼子,我也恨鬼子。” 卫燃扭头看了眼陶灿华,语气愈发认真的说道,“无论心里有多恨,你弹曲儿的时候也得把那些情绪压下去。如果被植田察觉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有麻烦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 陶灿华攥紧拳头应了一声,他的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车窗外面受难的津门百姓,颇有些茫然的问道,“我这么做,真的能帮上他们吗?” “一定会的” 卫燃用肯定的语气答道,“你不用太主动,也不用做些什么尝试获得植田的好感和信任,你需要做的是不起眼。” 说到这里,卫燃朝外面扬了扬下巴,“看左手边那家米店的房顶。” “看到了,怎么了?”陶灿华扒着车窗茫然的问道。 “看到上面落着的那些鸽子了吗?”卫燃进一步指明的目标,接着也再次稍稍降低了车速。 “看到了,有不少呢。”陶灿华虽然不清楚卫燃为什么要他看那些鸽子,但却主动数了数那些鸽子的数量,“能有个二十多只,好像还有两只戴着鸽哨呢。” “那你注意到房檐瓦片上站着的麻雀了吗?”卫燃问出新问题的时候,也稍稍提高了车速。 “有有吗?” 陶灿华跪在后排座椅上,让视线穿过车尾的车窗,试图找到卫燃提及的麻雀。然而,随着车子越开越远,别说麻雀,就连那些鸽子都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可能有吧” 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要做的就是房檐瓦片上的麻雀,它们能看到的,比那些鸽子看到的一点不少,能从米店偷吃到的大米麦子也一点儿不少,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戴着哨儿的鸽子身上了,谁会注意到和瓦片颜色都差不多的麻雀呢?” “我我明白了”陶灿华深吸一口气认真的做出了回应,显然是从卫燃刚刚的比喻中悟出了些什么。 “不要急着做出什么证明自己”卫燃继续说道,“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 “嗯!”陶灿华用力点了点头。 话题聊到了这里,卫燃也将车子开到了紧挨着日租界边缘的那间大烟馆儿的门口,停在了一颗海棠树的树荫下面。 “下去吧” 卫燃扫了眼那栋小楼二层的阳台窗子,摘下帽子露出头上包裹着的那一小块纱布,不紧不慢的再次点燃了一颗前门牌的香烟,将车窗彻底降下来,漫无目的的打量着远处日租界的情况。 看得出来,在之前三天的战斗中,日租界里面也遭到了相当的破坏,而在就在路对面,便有几家大烟馆被烧的只剩下了几面墙壁。 可即便如此,旁边几家,乃至小苏妈她的鬼子相好古川经营的大烟馆,如今却已经重新开始了营业,而且时不时的,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进去,又或者恋恋不舍的离开。 除此之外,相距不过几十米的十字路口,那颗行道树上还绑着一具已经落满了苍蝇的发臭尸体。 那具干瘦矮小的尸体,他的内脏已经流淌了一地,在这样的天气里,身体也已经发黑肿胀,可即便如此,卫燃依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当初在劝业场门口卖烟的那个小伙子 他是不是当初陈狗鱼想救的,那个被称为老三儿哥的同伴呢? 或许是吧 卫燃歉意的看了眼远处的那具尸体,他很清楚,无论对方是不是陈狗鱼没有救下的老三儿哥,他都只能这样看着而不能去给那个勇敢的孩子收尸。甚至,如果有人过来,他还要做出嫌弃的姿态。 暗暗捏了捏骨折处被藏在袖子里的夹板,隐隐的疼痛也让他一点点的冷静下来。 几乎就在他指尖夹着的这颗香烟即将烧到烟嘴的时候,之前在三不管的戏楼门口和他有过“桃色情报交易”的那位背带裤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正前方的十字路口过来,一路东张西望,显然在寻找名妓美香的那辆奶白色座驾。 “嘿!你特码找谁呢?” 卫燃隔着车窗骂骂咧咧的招呼着对方的同时,还不忘拿起刚刚故意摘下来的报童帽扣在头上盖住了那块“被表侄用烟灰缸砸出来”的伤口。 “哎呦!这位爷!我可不就是在找您” 这背带裤见到卫燃之后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紧跟着,却疑惑的问道,“您怎么开上朝日新闻的车了?我记得这辆车不是染谷先生的吗?” “想知道?”卫燃笑眯眯的伸出了手,“诚惠一百五十大洋,谢谢。” “不是,您不能这样啊。”那背带裤哭丧着脸作揖道,“爷,您不能上来就.” “少来那套,爷跟你没交情。” 卫燃用左手掐掉了嘴里叼着的烟嘴上即将燃尽的烟屁股,慢悠悠的重新续上一颗说道,“一个问题一百五十大洋,你要是想问就赶紧问,保不齐过两天就涨价了呢。” “还还带涨价的?”那背带裤瞪圆了眼睛看着卫燃。 “这不废话嘛” 卫燃重新点上烟嘬了一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想问就特码赶紧问,不想问就赶紧滚蛋。” “得,问,我问。” 那背带裤对卫燃这混不吝的倒霉德行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左右看了看之后,打开自己的皮包递给了卫燃,“还是俩问题,第一个问题就刚刚那个问题吧,这车怎么回事? 我先说好啊,您可不能像上次那样糊弄我了,你要是还这么解释的不清不楚的,我下回可不找你了。” 闻言,卫燃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丝的慌乱之色,随后蛮横的一把将对方手里的小包拽过来掂了掂,这次却是没有打开检查,反而故作豪气的说道,“看你这人还算老实,这地方人多眼杂臭烘烘的,我就不浪费时间查数儿了,但老子可警告你,但凡少一个大籽儿,下次只要让” “您就一枪崩了我”那背带裤陪着笑说道,“您快说说,这车是咋回事?” “前天傍黑的时候,那个叫染谷的鬼子记者主动找上门儿的。” 卫燃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一脸得意的说道,“他当时好像是急着去采访谁,然后车子坏了,临时找我们来借车的,我们那书寓里有个哑巴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曹哑巴,那人可不好打交道。”那背带裤点着头说道。 “你别看那哑巴三脚踹不出半个屁来,但他修车可是一绝。”卫燃说着还挑了挑大拇指,“这哑巴当天夜里就把车给修好了。” 说到这里,卫燃还忍着隐隐的疼痛,用骨折的右手指了指副驾驶玻璃处卡着的那两张通行证,“不是老子和你吹,这两张纸是真特码好使!刚刚路过那俩巡逻的鬼子还给老子打立正敬礼呢!怎么着?你想不想买下来?” “你愿意把这俩通行证卖给我?”那背带裤惊讶的问道, “你就不怕染谷先” “瞧你说的!” 卫燃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和贪婪,“不瞒你说,老子有渠道弄到通行证,我家里还有两张呢,你要是想要,只要出价儿合适,也不是不能卖给你。” “你没说谎?”那背带裤追问道。 “看见那小楼儿没有?” 卫燃指了指路边挨着大烟馆的那栋小楼,一脸嚣张的说道,“开大烟馆儿的古川先生算是我半拉姨夫。他老人家早就给了我两张通行证了。” “多多少钱一张?”那背带裤颇为心动的问道。 “五不!一千!” 卫燃狮子大开口般的来回翻了翻手,喷云吐雾的说道,“一张一千大洋,不过这回我可只收大小黄鱼。” “你这也太黑了吧?”那背带裤瞪圆了眼睛,调门也跟着太高了些。 “黑?!” 卫燃立刻不乐意了,朝着日租界那边指了指,“那边儿站着的那几个鬼子娘们儿白,你去找她们买通行证去啊?” “我” 背带裤咬咬牙,“我回头儿跟我们报社的东家商量商量,您可还差我一个问题呢。” “你特码倒是问啊”卫燃喷云吐雾的说道,脸上的表情也透着没能卖出通行证的失望。 “美香小姐回来了吗?她要是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那背带裤立刻问道。 “你特码倒是鸡贼”卫燃再次伸出了手,“这特码是俩问题啊,你得再补我一百五十大洋才行。” “那这么着”背带裤改换口风说道,“美香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卫燃摊摊手,不等对方开口便又答道,“不过我估摸着,等到六号的时候,她肯定得回来。” “您估摸着可不行”那背带裤搓搓手,“我花了钱的,您不能估摸着啊。” “放心吧,六号那天她肯定得回来。”卫燃这次的语气肯定了许多。 “你怎么知.” “我亲自给她买的车.” 卫燃说道一半的时候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蛮横的挥了挥夹着烟的手,“滚滚滚,你特码少套老子的话,想问就付钱。” “得,那下回我再找您。”那背带裤似乎颇为满意刚刚获取的线索,眉开眼笑的暗示着还有二次交易的机会。 “等会儿”卫燃招手拦住对方,“你叫什么名儿啊?” “小姓丁,丁荣富。”这背带裤点头哈腰的答道。 “记得问问你们东家要不要买通行证。” 卫燃颇有些不死心似的提醒道,“要是买,明天还是这个点儿,还在这棵树下面。老子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行,我肯定问问。”丁荣富说着,已经重新骑上自行车,消失在了车头冲着的十字路口处。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卫燃也立刻摘掉遮挡伤口的帽子,在这大热的天气里升起了车窗锁上了车门,颇有些贪婪的打开了刚刚得到的小包,将那些银元全都拆开眉开眼笑的检查着。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路对面的一家大烟馆二楼,正有人用望远镜看着他。 等做够了戏,已经汗流浃背的卫燃这才将皮包重新藏好,接着推开车门重新点上颗烟,用刚刚摘下的帽子一下下的扇着风。 约莫着一个多小时之后,背着琴囊拎着二胡的陶灿华从小楼里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却还跟着昨天登门过的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佣。 “这是你的演出费” 这女佣当着卫燃的面将两张法币递给了陶灿华,“植田先生让我提醒你,陶先生是他非常尊重的演奏家,如果你再欺辱他。他就剁掉你的手。” “哪能呢,我哪能欺负我表侄儿呢!”卫燃陪着笑说道。 “最好没有” 那女佣说着,将一个包袱递给了卫燃,“这是植田先生给美香小姐准备的和服,他希望美香小姐六号参加舞会的时候能穿这套和服到场。” “等我表姐回来,我会转交给她的。”卫燃痛快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包袱。 “如果美香小姐没能参加6号的舞会,你肯定没有办法活到第二天。”那女佣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转身便往小楼的方向走,只留下了脸上残留着惊慌之色的卫燃。 “上,上车!” 卫燃结结巴巴的吆喝了陶灿华一声,拎着那包袱钻进车里,将其丢到副驾驶上,不等钻进来的陶灿华关紧车门,便启动车子踩下了油门。 “咱们怎么办?”等车子跑起来,陶灿华立刻问道。 “什么怎么办?”卫燃无所谓的反问道。 “让姑姑换上鬼子的衣服出去,她肯定会被骂死的。”陶灿华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件事让她自己糟心吧”卫燃提高车速的同时问道,“今天问你什么了?” “问了打仗这几天大家都在干什么,也问了姑姑有没有联系过书寓里的人,还问了你有没有欺负我。” 陶灿华顿了顿,红着脸继续说道,“还还让一个鬼子娘们儿给我屁股蛋子上涂了点儿消肿的药水儿。” “呦!艳福不浅呀?”卫燃乐不可支的调侃道,“那鬼子娘们儿长的好看吗?不会是刚刚那个老娘们儿吧?” “你就别取笑我了”闹了个大红脸的陶灿华尴尬的摆摆手,“不是她,是另一个,看着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的样儿。” “好看吗?”卫燃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我我没看”陶灿华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你可别被鬼子娘们儿迷了眼”卫燃这次的语气多少认真了一些,但依旧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你说啥呢!” 陶灿华立刻就急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咋能被鬼子娘们儿迷了眼!我恨不得一刀攮死它们!” “我说错话了,我给你道歉。”卫燃回应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唉”陶灿华叹了口气,“我是真恨不得把它们都攮死。” “放心吧,肯定有机会的。”卫燃这次的语气里,已经只剩下了认真。 闻言,陶灿华愣了愣,紧跟着也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路闲聊着以后有机会该怎么杀了植田这个让人期待的话题,当卫燃将车子开回书寓的时候,却发现曹哑巴已经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等着了。 “怎么了?”意识到不妙的卫燃推开车门问道。 闻言,曹哑巴指了指小楼,示意卫燃赶紧进去。 见状,卫燃支使着陶灿华帮忙将车里装有银元的小包和装有和服的包袱拿上,他自己则快步跑进了小楼。 “许家兄弟里的弟弟情况有些不对!”茉莉在卫燃进门儿的同时便立刻说道。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立刻跑进了储藏间。顺着那道小门进入了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 等他穿过被听到动静的秋实掀开的帘子的时候,却立刻皱起了眉头。 此时,许家小兄弟里的弟弟,那个名叫许克俭的小男孩儿,此时却是牙关紧闭,面露苦笑之色,同时也绷紧了神经,不受控制的扭动着被美香和关零露合力按住的瘦弱身体。 “是破伤风” 安迪见卫燃进来,立刻用德语说道,那语气里也格外的慌乱,“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卫燃并没有急着回答,先是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口,接着却暗暗叹了口气。 昨天他担心的便是破伤风,所以在指挥着安迪完成了清创之后,不但刻意的没有缝合和包扎伤口,而且还指挥着安迪对三人的伤口用双氧水和进行了反复冲洗,可即便如此 “我们怎么办?”安迪焦急的用德语再次问道。 “麻药” 卫燃干脆的说道,随后迈步走到那个孩子的身旁看了看,等安迪将吸好了药水的注射器递过来之后,却先在这孩子的四肢关节附近,以及下颌骨的位置各自注射了少量的麻醉药剂。 在周围人不解的注视下,卫燃却在等吗啡起作用之后,艰难的给这孩子的下巴关节拽开,随后又指挥着跟着一起下来的茉莉帮忙,找来一块木板牢牢的绑在了许克俭的后背上。 “这管用吗?”安迪依旧用德语问道。 “死马当活马医” 卫燃的回答用的却是大家都能听懂的母语,随后扭头看向了已经醒过来的孟大爷和许家兄弟里的哥哥,接着又看了看包括冯懋耘和关秉文这俩伤员在内的所有人,语气认真的说道,“提前有个准备,我们大概率救不活他。” 说完,他蹲在了许克勤和陈狗鱼二人共用的那张铁架子床边,认真的看着这俩眼眶通红的孩子,“我接下来的话会很残忍,但你们是克俭的哥哥,所以我觉得,在场所有的人,只有你们有权利替你们的弟弟做出决定。 同时,这也是这里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伤员都可能面临的情况。所以我希望大家也都有个准备。” “卫大哥,你,你说吧。”陈狗鱼最先说道,许克勤也抹掉眼泪跟着点了点头。 “他得的是破伤风,这么快就发作我们很难把他救回来,就算救回来,他的预后也会非常差。”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不用考虑能救回来的情况,现在面临的情况是,不管是否能救回来,接下来他都会非常的痛苦,先是面部肌肉紧绷,接着是身体肌肉紧绷,然后会呼吸困难,到时候我需要切开他的气管才能让他不会憋死。 但这并非结束,到了破伤风后期,他会出现角弓反张,这是极度痛苦的折磨,他甚至会在极度痛苦中反向折断自己的脊椎。” 说到这里,卫燃的声音已经嘶哑了许多,但他还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边往外面昏暗的通道走,一边道出了最残忍的那句催促,“趁着他还不是那么痛苦,尽快帮他做出决定吧。我们的吗啡足够多,至少至少我能保证他走的时候.不会很痛苦。” 第1202章 毒药 地下室昏暗狭窄的通道里,卫燃背靠着绘制有最后的晚餐彩绘的墙壁缓缓坐下来,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大口大口的吸着,并且不出意料的被呛得连连咳嗽。 片刻之后,美香也走了出来,这个爱干净的姑娘挨着卫燃,同样靠着墙壁缓缓坐在了地板上,和卫燃一样,哆哆嗦嗦的点燃了一颗香烟。 “没有办法了吗?”美香在缭绕的烟雾中用颤抖的语气问道。 “没有办法”卫燃微微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或者问问达格玛医生?”美香不死心的提议道,“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那就试试吧”卫燃说着,挣扎着站起来,“我这就去德意志洋行。” “带上这个” 美香说着,递过来一个绣着莲花的小荷包,这个没有封口的荷包里,还放着两根沉甸甸的金条。 “你的麻烦也有不少”卫燃指了指通道的另一头,“具体的让灿华和你说吧。” “好”,美香点了点头,目送着卫燃走到通道尽头,单手攀着梯子,略显费力的爬了上去。 “怎么样了?” 卫燃刚刚从小门钻出来,等在外面的杨妈便心急火燎的问道。 “家里有糖吗?”卫燃答非所问的问道。 “有,有呢!”杨妈赶紧点点头。 “找块纱布把糖包起来,给他含着吧,记得用绳子吊着,别噎着他。” 卫燃硬着心肠,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为了免得咬到舌头,我已经让他的下巴脱臼了,临走之前,让他多少吃到点甜的吧.” 说完,卫燃没敢再看一脸慌乱的杨妈,加快脚步离开了地下室,和守在小楼门口以及小院门口的陶灿华和曹哑巴各自打了声招呼。驾驶着那辆鬼子报社的汽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德意志洋行。 当卫燃和出门迎接的沃尔克用德语道明了来意,后者立刻将他带进了办公室,并在不久之后,带着仍旧身穿白大褂,头戴口罩的达格玛医生走了进来。 “达格玛医生怎么还是这样的打扮?”卫燃等沃尔克关上房门的同时用德语问道,同时也用“达格玛”这个称呼,暗示着他已经知道了这兄妹俩的关系。 “我现在是史威格洋行临时雇佣的医生,负责洋行所有工作人员的身体健康。” 达格玛摘掉口罩坐在沙发上随意的解释了一句,随后直奔主题的问道,“维克多先生过来肯定不是找我闲聊的,说说吧,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破伤风”卫燃直来直去的说道,同时将那两根金条摆在了三人中间的桌子上。 “你?” 达格玛立刻紧张的站起来,一个箭步蹿到卫燃的身前,伸手扯掉他的帽子就要检查伤口。 卫燃并没有躲避对方的检查,“不是我” “安迪?!”达格玛愈发的紧张了,声线都出现了颤音。 “也不是”卫燃顿了顿,尽量平静的说道,“是一个孩子”。 闻言,达格玛医生沉默片刻后问道,“先在是什么症状?” “外伤后24小时之内,已经出现了面部肌肉紧绷,四肢痉挛,还伴有.” “我救不活这个孩子”达格玛无力的说道,“维克多,放弃吧,尽早帮他结束生命吧,不让他遭受更多的折磨,是目前最人道的救治方式了。” “我我知道了”卫燃点了点头。 “安迪的情况怎么样了?”达格玛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不清楚”卫燃开口答道,“那天我表姐的司机连夜把她送出城了。” “这样最好”达格玛松了口气,紧跟着又问道,“美香女士回来了吗?” “没有” 卫燃摇了摇头,“达格玛医生,沃尔克先生,我来这里就是来打听我表姐去处的,从没问过什么破伤风的事情。” “我和你表姐虽然是不错的朋友,但我可不清楚她去了哪里。”沃尔克第一个反应过来,摊摊手遗憾的说道,“维克多,恐怕你要去其他地方问问看了。” “也只能这样了” 卫燃叹了口气,“我表姐要参加6号在七重天的舞会,我要在那之前尽快把她找回来才行,不然我就只能跑路了。” “如果你准备跑路,我可以帮你买一张去德国的船票。”沃尔克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那两根金条又塞给了卫燃。 “维克多,等我一下。”达格玛说着,已经戴上了口罩,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多时,达格玛又走了进来,她的手里,也多了一个仅仅拇指大的玻璃小瓶子。 “这是什么?”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玻璃小瓶子问道。 “氰化物” 达格玛叹了口气,“我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送给那个可怜的孩子吧,这是我唯一能提供的帮助了。” “谢谢.” 攥紧了这个铅封的小瓶子,卫燃纵然百般不愿面对地下室里残忍的决定,最终还是将车子开了回去。 当他两手空空的重新回到仍旧弥漫着悲伤的地下室的时候,众人也已经知道,最后的一丝希望已经破灭了。 “卫卫大夫” 许家兄弟里的哥哥许克勤看向卫燃,同时也用手攥住了他弟弟的手,“我们.我们商量好了。” 说完,他扭头看了眼嘴里含着用白布包裹着糖块的弟弟,抹了抹眼泪,坚强的说道,“送.送我弟弟走吧别.别让他受罪了。” 扭头和双眼通红的美香以及关家小姐对视了一眼,卫燃又看向了攥紧了拳头的安迪,和唉声叹气的孟大爷以及冯先生。 最终,他默默的走向放有各种药品的木头箱子,伸手从里面拿出的一支吗啡安瓿。 “我来帮你吧”安迪强自冷静的说道。 “我自己来” 卫燃颇有些倔强的拒绝了对方的帮忙,用骨折的右手捏住安瓿,用左手屈指将其弹开,随后又选了一支玻璃注射器,换上最细的针头,将里面的药液吸了出来。 最后看了眼床上那个下巴脱臼的孩子,卫燃避开对方那双温暖的大眼睛。一丝不苟的用酒精棉球在他瘦小的手臂上认真的擦了擦,找到血管之后,将针头缓缓刺了进去,最终轻柔的推动针管,将所有的药液都推了进去。 安静的地下室里,许克勤贴着他弟弟的耳朵悄声说着什么,只不过那悄悄话却数次被他自己的抽泣打断,而作为倾听者的许克俭虽然没办法回应,却艰难的点着头,他那张并不算多么干净的小脸儿上,也渐渐扯起了一道格外艰难,但也格外明媚灿烂让人不敢直视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药效发作,许克俭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卫燃也帮对方装好了下巴,随后又取来自己的双反相机,给这个苦命的孩子拍下了一张照片,以及和他泪流满面的哥哥的合影。 “托生个好时代吧” 卫燃叹了口气,在许克勤绝望的痛哭中,在陈狗鱼攥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悲痛注视下,在美香和关零露的帮助下,扛起许克俭离开房间,迈步走到了通道的另一头,任由等在这里的曹哑巴帮他将许克俭抬了上去。 显然,曹哑巴已经知道了什么,帮着解下许克俭背后的木板,背着他离开地下室,送进了那辆鬼子轿车里。 “这个能让他走的轻松一些” 卫燃说着,从兜里摸出那瓶氰化物毒药和刚刚用过的那支注射器,在曹哑巴的帮助下,给注射器里吸满了药液。 两人对视了一眼,卫燃直等对方疲惫的点了点头,这才将尖细的针头扎进许克俭脖颈处的血管里,缓缓将剧毒的氰化物推进了他的血管里。 等他拔出针头,曹哑巴却示意卫燃离开了车厢,关上车门之后,独自驾车离开了小院。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看了看手里的注射器,暗暗叹了口气,左右一番寻找之后,找来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将这注射器仔细的包裹好之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不知道曹哑巴会把许克俭送到那里,但他却知道,相比死去的人,眼下更重要的是要照顾好活着的人。 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返回了气氛凝重的地下室,卫燃指导着秋实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伤员都换了药,随后便落荒而逃般的从那扇小门里逃了出来。 “那不是你的错” 跟着卫燃一起出来的美香尽量平静的安慰道,“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无力的点了点头,卫燃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包袱和装有银元的小包,用力搓了搓脸,换了个话题说道,“刚刚从植田的手下那里又坑了300大洋,顺便假意说漏嘴,给你买了6号回来的火车票。” 闻言,脸色略显苍白的美香点了点头,打开那个包袱,将里面叠放的那套和服取出来抖开看了看,自言自语般的问道,“好看吗?” “人挺好看,衣服就算了。”卫燃疲惫的说道。 美香笑了笑,见秋实上来,旁若无人的说道,“你上来的正好,帮我换上和服吧。” “还不出去?”秋实白了一眼正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愣的卫燃。 “不用” 美香无所谓的招呼了一声正准备往外走的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那套和服披在了身上。 在秋实的服侍之下,美香很快便穿好了刚刚卫燃和陶灿华带来的和服和木屐。 走到镜子前转着圈看了看,美香扭头看向卫燃,“6号那天,你和我一起去参加舞会。还记得你来这书寓第一天我和你说的吗?” “记得”卫燃点了点头,“有人辱你清白就杀了对方,杀不死就杀了你。” “回去休息吧”美香摆摆手,随后开始便开始脱身上穿的和服。 见状,卫燃点点头,干脆的转身,沿着楼梯回到了一楼。 此后的几天里,卫燃除了每天送陶灿华去给植田弹琴唱曲儿和照顾楼上楼下的花草以及那只快要喂熟了的鹦鹉之外,其余的精力便全都放在了照顾那些伤员的身上。 万幸,无论是许克勤还是孟大爷,又或者陈狗鱼和冯懋耘冯先生以及关秉文,乃至卫燃自己,他们各自的伤口都在慢慢的结痂愈合。 相比来自地下的这些好消息,地表之上纳入眼帘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媚日标语和宣传,以及被公然枪杀的抗日义士。 甚至,一些学校里的小学生中学生,都被鬼子拉到大街上,被逼着用结结巴巴的日语合唱着粉饰太平的歌曲,并入由鬼子们和鬼子们收买的记者拍下了一张张虚假的照片并且登在了报纸上。 除此之外,这几天的时间里,在曹哑巴和茉莉以及陶灿华的忙碌之中,之前被封死的小楼窗户和小院的铁栅栏门也都恢复了原状,那几只之前被关秉文送来的老母鸡也都化作鸡汤和红烧鸡块祭了几位病号的五脏庙。 倒是那位染谷由纪夫,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美香的那辆车子送回来的意思。相应的,卫燃手里那几张通行证,也根本没有卖出去,甚至那个自称叫做丁荣富的狗腿子假记者,都再没有出现过。 时间转眼到了8月5号这天,隐藏起来的地下室里,冯先生和关秉文乃至关零露和安迪等人,又如往日一般,一边给各自的伤口换药,一边愤慨的讨论着卫燃每天带回来的报纸上的内容,以及卫燃隔三差五用相机拍下来之后洗出来的照片里呈现的街头景象。 而在地表之上的小院里,昨天便因为拆除封窗木板“不小心摔断了胳膊”的“表少爷卫燃”,也明目张胆的将缠着怀表的骨折右手吊在胸前,躺在小院里摆着的躺椅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头顶的夜空。 当怀表的时针即将指向表盘上的“11”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也开到了小院门口。 见状,卫燃立刻坐起来,快步跑过去打开了院门,任由那辆轿车开进院子里之后,径直开进了提前让出来的车库里。 只不过,这辆车里却并没有人下来,反倒是正在被通缉的关家姐弟摸黑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这辆车子又倒退着离开了小院,在卫燃锁死了院门的同时,提高车速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等卫燃一溜烟的跑回一楼大厅的时候,这栋沉寂了许久的书寓,也按照下午的计划开启了所有的照明灯——迎接回家的女主人美香。 “小关的爹终究还是心疼孩子” 二楼的客厅里,美香接过杨妈递来的盖碗茶抿了一口,“多亏了他这汉奸身份,花了些钱给那姐弟俩做了保,眼下还被通缉的,就只剩下冯先生了。他还得在咱们这里藏一段时间,大家都细心照顾着。” 等众人应下,美香继续说道,“明天白天小苏妈肯定会过来” “那六百大洋里,有两百可是她的,她肯定会来。”卫燃笑着说道。 “秋实,提前把两百大洋给小苏妈准备出来。” 美香放下茶杯,“我看你下午送来的报纸说,鬼子准备废除法币了?” “至少报纸上是这么说的”卫燃答道,“但是英租界这边似乎并不准备遵守鬼子们立的规矩,法币依旧可以用。” “秋实,给小苏妈准备法币。”美香扭头说道。 “我给小苏妈挑最新的纸票儿!”秋实憋着做出了保证。 “杨妈,明天白天弄点好吃的。” 美香笑了笑继续吩咐道,“表弟,明天你跟着我去参加舞会,哑巴叔,到时候你负责开车,茉莉,你也跟着。” “哎!”茉莉应了一声,卫燃也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美香说完已经站起身走向了三楼,“明天大家一起唱好这出戏。” 第1203章 植田的阳谋 8月6号这天一大早,一辆黄包车便将穿着大码和服的小苏妈给送了过来。 “那赔钱货回来没有” 小苏妈刚一进门儿,便朝着手拿喷壶的卫燃嚷嚷道,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这手真的骨折了?” “可不”卫燃指了指二楼宴会厅的落地窗,“从那儿摔下来的。” “好好养伤” 小苏妈敷衍了一句,再次问道,“美香那死丫头回来没有?” “回来了” 卫燃指了指楼上,“昨晚上挺晚的时候回来的,我估计现在肯定还没起来呢。” “我自己上去” 小苏妈说完,已经踩着木屐迈着小碎步走上台阶,同时还不忘嘀咕了一句“这书寓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净是些残废?” 强忍着把手里的喷壶扣在这个嘴臭的老娘们儿脑袋上的冲动,卫燃将其浸在墙角养鱼的水缸里灌满了水,随后又慢悠悠的点燃了一颗早晨才从陈狗鱼那里高价买来的前门牌香烟,继续一边浇花,一边侧耳听着小苏妈那大嗓门儿里冒出来的各种垃圾话。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小苏妈手里拿着一沓崭新的法币美滋滋的走了出来,并在路过卫燃的时候说道,“表外甥,下午不用送灿华过去弹琴唱曲儿了。” “好”卫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却是根本就没拿正眼儿看小苏妈。 小苏妈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什么,迈着小碎步一扭一扭的离开了院子,重新坐进了那辆黄包车里扬长而去。 除了陶灿华不用出去打工,这个白天和往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等到下午五点半,叙情书寓的地下室里,卫燃架好了相机,给这书寓里包括伤员在内的所有人一起拍了一张合影。 等他收起了相机,美香也上楼在秋实的帮助下换上了和服,脸上也抹了厚厚一层白粉。 下午六点半,美香在茉莉的搀扶下坐进了车子里,等到随行的茉莉从里面关上了车门,曹哑巴和卫燃也各自钻进了这辆鬼子轿车的正副驾驶室。 “你们带枪了吗?”美香一边打开拉上的车窗帘一边问道。 闻言,曹哑巴伸手从腰间的皮套里抽出了两支手枪晃了晃。 让卫燃略感诧异的是,这次对方手里拿着的,除了那支三把盒子之外,竟然还有一支在这个时代的华夏绝对算得上少见的鲁格p08手枪! 不过,考虑到这曹哑巴曾是张大帅手下的士兵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也就那位东北王舍得下本,曾给他的手下成建制的装备过那么一批“罗锅撸子”。 “你呢?”美香见卫燃不说话立刻问道。 “没带” 卫燃晃了晃骨折的胳膊干脆的答道,“我这胳膊骨折了带枪也用不上,再说了,咱们不是去参加舞会的吗?” 闻言,美香笑了笑,“没带就没带吧,走吧。”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能做到。” 卫燃自信的做出了承诺,他确实没带着枪,但金属本子的食盒里,放着的可不仅仅有那支ppk小手枪和备用弹匣,甚至还放着一瓶他从达格玛那里求来的氰化物毒药,以及他自己出钱找沃尔克购买材料,亲手制作的燃烧瓶和烟雾弹。 至于这东西是否用的上以及用在谁的身上,自然是看情况随机应变了。 “小姐,用把我的枪给” “不用,我相信我表弟。”美香不等茉莉说完便摆摆手,“哑巴叔,出发吧。” 闻言,曹哑巴立刻启动车子开出了叙情书寓,在身后杨妈和陶灿华以及秋实这小姑娘的目送中开往了日租界的方向。 车厢里,卫燃丝毫没有替表姐考虑的意思,自顾自的点燃了一颗香烟,那吊儿郎当的浪荡样子以及眉宇间根本不加掩饰的得意,简直像极了吃软饭的小白脸儿。 而在车厢后排,穿着和服的美香也在茉莉的帮助下,点燃了一支金嘴金锅象牙烟杆的日式一口香小烟袋,倚着半开的车窗一口一口的吸着,同时也打量着外面的街景,似乎生怕行人百姓看不到他一样。 如此招摇过市的赶到了中原公司的楼下,卫燃也在同一时间弹飞了烟头,推门下车之后,举止得体的帮着后排车厢的女士们打开了车门,那文质彬彬的模样,简直和路上判若两人。 在卫燃和茉莉的护送之下,穿着和服做日式打扮的美香无视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径直走上了台阶。 都不等他们三人进门,一辆奶白色的轿车也停在了中原公司的门口,等到车门开启,同样穿着和服的染谷夫妇也走了下来。尤其染谷由纪夫,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台皮腔相机。 “美香小姐!” 染谷顺子用日语打了声招呼,听到呼唤的美香也缓缓转身,又一次装出那副御姐范,用日语客气的回应了一声,并且和染谷夫妇相互鞠躬致意。 “这个骚娘们儿是那个名妓美香吧?” 中原公司门口,一个光着膀子打着赤脚的黄包车夫吐了口浓痰鄙夷的小声说道,“看她那德行,和特码鬼子一个样儿。” “得了吧” 另一个黄包车夫抻了抻同伴,“终究是婊子罢了,谁的炕头不热乎啊?大伙说是不是啊?” 这话一说出口,那一片附和的黄包车夫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别管他们” 美香低声拦住了准备去教训那些黄包车夫的茉莉,又看了眼似乎根本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的卫燃,随后又换回了日语,继续和染谷夫妇就在门口聊着什么。 甚至,那位染谷由纪夫还摘下脖子上的相机,让卫燃帮忙,就在这中原公司的门口,给他们夫妇和美香一起拍了一张合影这才作罢。 都不等他们两拨人往里走,又一辆车开了过来,这次从车子里走出来的,却是穿着一身燕尾服的洋行经理沃尔克。 “美香小姐!真巧,原来你也来参加这场宴会。”沃尔克远远的和美香打了声招呼,两人甚至轻轻拥抱了一下。 等到二人分开,沃尔克立刻问道,“美香小姐,安迪小姐有来吗?我这些天一直都没联系上她。” “恐怕你联系不上她了”美香站在台阶上一脸遗憾的说道。 “你说什么?” 沃尔克显然也是个戏精,一脸惊慌的用汉语问道,“难道.难道她.她被” “请不要误会,沃尔克先生。” 美香赶紧纠正道,“小半个月前,安迪听说要打仗了,就没和我们一起回来,她已经去刺桐港她姥姥家了,我估摸着这个时候她恐怕已经到了。” “幸好是这样” 沃尔克重重的松了口气,随后又问道,“你知道安迪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可不知道” 美香无奈的摊摊手,“不过她去的时候只问我和谷小姐各自借了两根大黄鱼,我估计用不了多久,等她把钱花完了就要回来了吧。” “如果有安迪小姐的消息请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沃尔克格外真挚的说道。 “我要先征求安迪的同意才行” 美香话音未落,第三辆车停了下来,随着车门开启,一个面相凶神恶煞般的光头大胖子最先走了出来。 这个穿着西装的胖子手上有多少根儿手指头便戴着多少枚粗大的金戒指,胸前还挂着个金灿灿的怀表链。 这个胖子仅仅是只是扭头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刚刚还在痛快嘴的黄包车夫们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个别几个,甚至拉着车往远处躲了躲。 “爹,让开,堵着门了。” “哎哎哎!” 这一脸凶相的大胖子随着身后的催促,脸上也立刻有了笑模样,同时格外灵活的让开了肥胖的身躯,让车厢里的姑娘钻了出来。 是关零露?卫燃看了眼那个穿着洋装的姑娘挑了挑眉毛。 “那个胖子是关家姐弟的爸爸,也是个大汉奸。”茉莉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介绍道,“专门儿给鬼子办事儿的。” 茉莉前脚说完,关零露已经催着他爹走进了中原公司。只不过,无论这姑娘还是她爹,却都像是没认出美香似的,不但没打招呼,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来。 “我们也进去吧?”染谷由纪夫提议道。 “走吧”美香也跟着附和了一声,带着手拎化妆包的茉莉和两手空空的卫燃走进了中原公司。 搭乘着电梯一路上行,期间美香只是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这栋大楼的三部电梯,都是朱庆恒先生建造的,他是华夏人。” 说完,她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酒宴上,和染谷夫妇以及沃尔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一路上行到了五楼,茉莉最先被拦下来,被引到了专门给“下人”休息的小厅里。 倒是卫燃,或许是那文质彬彬的气质唬住了看门儿的人,并没有人拦着,得以跟着进入了已经有不少人的金船舞场。 只不过,这里还有第二道卡,这次可就只能刷脸了,卫燃虽然顶着美香表弟的名号,但仍旧是在经过仔细的搜身之后,引着他到宴会厅的角落休息。显然,他虽然能进来,但却没有下场的资格。 不过,这倒是遂了他的心愿,得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这场舞会。 和他预计的不同,这场舞会里虽然人不好,但却并没有穿着鬼子军装的存在,最多也不过穿着和服的男女罢了。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不少舞女,此时,这些穿着和服的舞女正在聚光灯下表演着日式舞蹈,台下的人,也各自端着酒杯三五成群的聊着什么。 看得出来,自始至终,沃尔克都游离在距离美香不远的地方,染谷夫妇也从没有让美香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不久之后,鬼子植田也进入了舞场,只不过,这货此时却并没有穿和服,反而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服,甚至还有个看着也就20岁出头儿,穿着晚礼服的姑娘挽着他的手臂。 左右看了看其余在这里休息的人,卫燃起身往角落走了几步,躲在一颗装饰用的大号花瓶后面,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凑到眼边快速看了一眼。 随后收起望远镜换上了烟盒,倚着柱子点燃了一颗香烟。刚刚那一眼,他已经看清楚了挽着植田的那个姑娘的长相,并在一番回忆之后,将她的样貌特征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在他的冷眼旁观中,鬼子植田带着它的女伴和美香打了声招呼,又借由美香的引荐开始了社交。 这鬼子不简单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自然看得出来,植田费了这么大劲头儿,绕这么大的圈子,完全就是在通过美香的人脉拓展自己的人脉。 不仅如此,在认识了一些人之后,这位植田便客气的辞别了美香。等到一支舞结束,转而带着他的女伴,找上另一个同样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如刚刚一样继续结交舞场里的人。 果不其然,当第二支曲子终了,植田带着女伴又一次换了个和服女人继续拓展它的社交圈子。 这一场舞会简单的出乎卫燃的预料,也同样出乎美香等人的预料,甚至直到舞会结束,植田都没和美香以及任何一个和服女人有过第二次的接触和交流。 当舞会散场,卫燃也立刻汇合了刚刚喝了不少酒的美香,搀扶着她往外走。 “要不要吐一下?”卫燃低声问道。 “先离开这里”美香低声催促了一声。 闻言,卫燃立刻加快了脚步,汇合了在电梯口附近等待的茉莉,合力搀扶着美香搭乘电梯下楼,钻进了曹哑巴驾驶的车子里。 几乎就在车门关上的同时,美香便拉上了车窗帘,见状,茉莉也立刻拉上了其他方向的车窗帘。 紧跟着,美香便开始脱身上的和服,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马裤和衬衣。 “哑巴叔,前面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停车。”美香说完,便捂住了嘴巴。 见状,哑巴立刻靠边停车,在距离身后的中原公司不过百十米远停了下来。 “呕——” 美香刚刚推开车门,便吐了出来,茉莉也立刻递上来手帕,帮美香拍打着后背。与此同时,曹哑巴也绕到车尾,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暖壶和一支杯子,用里面的凉白开冲了冲杯子之后,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趁着美香漱口的功夫,曹哑巴又熟门熟路的拿出一块干净的白毛巾用暖壶里的水浸湿递了过去。 等茉莉漱了口又用毛巾擦干净回到车厢里的时候,曹哑巴也已经将手里的暖壶收起来,重新钻进了驾驶室。 “去河边”美香说着将毛巾递给了茉莉,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今天舞会的组织者是个招核商人。” “植田的身份恐怕也不一样吧?”坐在副驾驶的卫燃头也不回的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他的身份是来自奉天的商人” 美香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毫无形象的往窗外吐了口唾沫,“而且还说是我的同乡,那些同样帮他介绍人脉的,也大多和我一样,都是来自奉天的交际花。” “他就不怕露馅吗?”茉莉一边帮着美香点上颗烟一边不解的问道,“随便有谁事后找小姐核实一下就会.” “我敢吗?”/“表姐不敢” 美香和卫燃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含义相同的一句话。 “为什么?”茉莉不解的看着美香,随后又看了看坐在前面的卫燃。 “你来说”美香说完,烦躁了嘬了一大口烟。 “谁说出来谁就是泄密者” 卫燃皱着眉头说道,“植田有自信表姐会帮他保密的,书寓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不在书寓里住着的小苏妈都是他捏在手里的人质。这鬼子对咱们玩儿的是阳谋,很恶心,但是很有效。” “咱就这么任它摆布?”茉莉攥紧了拳头问道。 卫燃不急不缓的点上颗烟,近乎肯定的问道,“表姐肯定有办法吧?” “先去河边吧”美香喷云吐雾的摆摆手,“先让我醒醒酒”。 第1204章 侠义 当曹哑巴在夜色中将车子开到海河边的时候,已经擦掉了满脸白粉的美香却并没有下车,只是再次点燃了一颗香烟,安静的看着远处河面,以及仍在河边劳作的穷苦人。 “小姐,咱们到底怎么办?”茉莉终究耐不住担忧,压低了声音追问道。 “什么怎么办?”醉醺醺的美香漫不经心的问道。 “植田那鬼.” “这是好事儿” 美香的态度依旧心不在焉的,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 “啥啥意思?”茉莉茫然的问道。 “植田拿我搭桥,我又何尝不能借植田乘凉?” 美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事情反倒简单了,只要能瞒过植田,无论我们做什么,鬼子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说到这里,美香朝着窗外喷出一团烟雾,指着外面那些穷苦人,语气愈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无非担上一些骂名,做个他们眼里不知亡国恨的婊子罢了。” “小姐.” 美香正要说些什么,一辆奶白色的轿车也越过他们搭乘的这辆车子,缓缓停在了正前方的路边。 “好了,拿上咱们的东西下车。” 美香说着,第一个推开了车门,几乎前后脚,卫燃和曹哑巴也不分先后的推开了车门。 等茉莉也抱着车厢里的那一团鬼子和服下来,曹哑巴也将后备箱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跟着美香和卫燃的身后,走向了那辆属于他们的奶白色轿车。 “染谷先生,顺子太太,给你们添麻烦了。”美香用日语感谢对方的同时,也弯腰鞠了一躬。 “美香小姐不用客气” 顺子扶住了美香,“是你愿意把车子借给我们,该我们感谢你才对。当然,也该感谢你的表弟卫燃。” “客气的话就不必说了” 美香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有时间来书寓打桥牌吧。” “等空出时间,我们会去的。” 染谷顺子应下了美香的邀请,和她的丈夫染谷由纪夫钻进了属于他们的那辆黑色鬼子轿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家” 满身酒气的美香招呼了卫燃等人一声,第一个钻进了属于她的那辆奶白色轿车。 一路沉默的赶回了书寓,带着醉意的美香等卫燃锁死了院门之后,却招呼着他和曹哑巴以及茉莉一起上了二楼。 “情况有变” 明明舞会结束就在路边吐过,在海边时,乃至在下车前还一脸醉意的美香此时眼神却格外的清明,“今天在舞会上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鬼子恐怕要重点搜捕喃开大学残存的抗日力量。 我们虽然在英租界,但英国人还不如路边的狗靠得住,所以我们要尽快把冯先生送出津门。” 接过杨妈递来的醒酒汤,美香灌了一大口之后继续说道,“我今天约了染谷夫妇和沃尔克明天下午来家里打牌,稍晚点的时候,小关也会来家里借车。表弟,到时候你和他们,尤其是和染谷夫妇多喝几杯。” “灌醉?”卫燃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至少把他们夫妇灌到桌子底下去”美香笑眯眯的给卫燃定下了任务。 “没问题”卫燃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可是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假戏也要真做” 美香笑眯眯的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接着却又补充道,“这件事不好让他们知道,所以就让他们稀里糊涂的帮帮忙好了,这也是为他们好。” “安迪小姐也要一起送走吗?”茉莉问出了她关心的问题。 “她不用” 美香摇摇头,“地下室里还需要她,而且她又没有被通缉不说,腿脚也不方便,她身边更没有个人照顾她,所以还是让她在地下室养着吧。” 说完这句话,美香稍稍转移目光看向了曹哑巴,站起身格外正式的说道,“哑巴叔,我有个忙需要你帮我。” 闻言,曹哑巴立刻用拳头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来表明了态度。 看了眼楼梯口的方向,美香压低了声音说道,“冯先生还没从丧妻之痛里走出来,他这一路外逃肯定会有不少磨难,哑巴叔,你能不能护着冯先生离开?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这段时间里你只管照顾好冯先生,护他周全。” 闻言,曹哑巴立刻急了,咿咿呀呀的比划着。 “我知道,我知道。” 美香安抚着曹哑巴,“你看,现在卫燃在书寓里呢,况且还有灿华在呢。” 闻言,曹哑巴立刻用手在自己胸口比了比高度,接着又指了指卫燃和自己的右手臂,随后便是连连摆手。 “灿华不小了” 美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而且表弟只是骨折又不是截肢了,总有痊愈的那天。 再说了,这津门但凡知道我陶美香的,谁不知道我身边有个衷心的哑巴叔? 你在我身边,别人肯定以为这叙情书寓是铁板一块,只有你暂时离开了,别人才会对咱们这里放松警惕。” 这一番夸奖虽然勉强打消了曹哑巴的疑虑,但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是以都没等其他人开口,卫燃却追着这个话题问道,“表姐,你打算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不仅曹哑巴和茉莉,就连在一边听着的秋实和杨妈都看了过来。 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美香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醒酒汤,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点燃了一颗香烟慢悠悠的说道,“躲在地下室里的那几天,冯先生教会了我和安迪一些道理。 我陶美香虽是个连伶人都不算的歌妓舞女,但我和安迪也想像关家姐弟那样心怀大义为国抗争。 我只读过几年英国人的教会学堂,安迪倒是比我多读了几年书。但这些年我们都陷在风月场里,想加入零露她们的女同学会大抵是不够资格的。 所以加入女同学会我们是不想了,只想尽我们的全部力气帮帮那些都不比秋实大几岁的孩子,哪怕只是给他们留一个能藏身地下室也行。 你们看他们,小小年纪就敢上街游行示威,就敢和鬼子们抗争,咱们这些虚长几岁的,又哪来的资格在这书寓里心安理得的享乐? 与其就那么浑浑噩噩的活着,活成别人眼里无家无国的婊子样。我宁愿现在顶着骂名做些于这个国家有用的事,也不想等百年之后,像秦桧儿一样被人戳脊梁骨!” “小姐,我帮你。”茉莉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闺女,我也帮你。” 杨妈攥紧了围裙,接着不忘踢了她外甥卫燃一脚,“你小子要是怂了,今天晚上就给我收拾东西买张船票滚回你的德意志去。” “我的家可不在德意志” 卫燃说完看向美香,格外郑重的表明了态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嘭嘭”曹哑巴格外郑重的锤了锤胸口。 见状,美香笑了笑,“说回正事儿吧,等明天牌局结束,哑巴叔你驾驶染谷夫妇的车子把他们送回家,到时候杨妈看我暗示,找机会提前让冯先生躲进染谷夫妇的车子后备箱里。” 稍作停顿,美香继续说道,“另外,明天晚上小关会开走咱们的车子,拉着秋实,到时候你和灿华去咱们的车子里坐着,让小关拉着你们去意大利租界好好转一圈儿。 哑巴叔,你到时候拉着喝多了的染谷夫妇去法租界兜个圈子,零露小姐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人接应,具体位置明天的时候小关会告诉你。 等你们在法租界碰面之后,你只管带着冯先生通过零露小姐安排的渠道离开津门,染谷夫妇自然有人驾车把他们送回家。” 说完,美香等曹哑巴点点头,立刻看向秋实,“去拿五根小黄鱼下来。” 闻言,秋实立刻跑上了三楼,美香也继续说道,“对外,我会说是安排哑巴叔去刺桐港看望安迪了。 茉莉,杨妈,你们对外要放出风言风语,说是我表弟卫燃嚣张跋扈,排挤走了和他不对付的哑巴叔。” “哎!”茉莉和杨妈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句。 “秋实” 美香等秋实拿着五根一两重的小金条过来之后,一边示意她将其交给哑巴叔拿着一边说道,“你也要放出消息,是哑巴叔从家里偷走了几根小黄鱼跑了。” “啊?” 秋实为难的看了眼曹哑巴,后者却一脸憨厚笑意的点了点头,同时还不忘晃了晃手指头缝里夹着的那几根小金条。 “行行”秋实点点头,“我到时候.” “茉莉” 美香不等秋实说完便继续说安排道,“到时候你让灿华给植田那边放出消息,就说很可能是我表弟卫燃为了挤走曹哑巴,用我房里藏着的金条栽赃他的,哑巴叔不堪受辱选择了不告而别。” “到时候我会把他教明白的”茉莉立刻点了点头。 “就这样吧” 美香说完便打了个哈欠,踢掉鞋子一边赤着脚往楼上走一边说道,“大家都早点睡吧。” “小姐这脑袋瓜怎么长的”茉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真以为是小姐自己想出来的?” 秋实压低了声音,皱着鼻子说道,“别忘了,咱家的老鼠洞里还住着一只鬼聪明鬼聪明的大狐狸呢!” “是安迪小姐?”茉莉立刻便猜到了那只狐狸是谁。 “可不,要不还能是谁?”秋实小声说道,“早几天她们就提前计划好了各种情况了。” “安迪小姐的情况怎么样?”卫燃适时的问道。 “和之前几天一样,情绪一直不太好” 秋实说起这个不由的叹了口气,“自从许自从他走了之后,安迪小姐一直都非常自责,她总觉得是因为她没处理好伤口才 总之这几天她天天睡不着,有时候一晚上能抽一整包烟,连嗓子都抽哑了。” “我去看看她”卫燃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下楼,钻进了地下室里。 愈发熟练的推开大镜子,卫燃进入那条狭窄的通道,又穿过这些天通道里挂起来的那一层又一层的棉布帘子,最终站在了那地下空间的入口处。 隔着最后一道棉布帘子,他隐约可以听到广播电台里传出来的有关目前局势的新闻播报,也能清晰的听到冯懋耘和孟大爷的唉声叹气,以及陈狗鱼和许克勤均匀的呼吸声。 缓缓撩开帘子,卫燃一眼便看到,在最靠近其中一个通风口的床上躺着的孟大爷,和正坐在钢丝床上的冯懋耘守着两人中间凳子上放着的一台收音机,两人的手里,还各自夹着一颗香烟。 稍远一点,陈狗鱼和许克勤也各自躺在架子床和钢丝床上睡的正香。而在房间更尽头那扇棉帘子的另一侧,昏黄的灯影清晰的映照出一个正在抽烟的人。 “卫大夫来.” 侥幸活下来的孟大爷第一个发现了卫燃,紧跟着背对着门口的冯懋耘也扭过头准备打招呼。 “嘘——” 卫燃比了个噤声姿势,随后朝着二人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睡的正香的那俩孩子。 见状,孟大爷和冯懋耘朝着卫燃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卫燃也轻手轻脚的走到棉帘子的边上,用指节轻轻在帘子上敲了敲。 片刻之后,这道厚重的帘子被拉开一道缝隙,眼眶通红的安迪也躲在里面看向了卫燃,与此同时,还有淡淡的酒精味道顺着这道棉帘子缝隙,和烟雾一起飘了出来。 “哪来的酒?”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闻言,安迪拿起床头医药箱里装有酒精的玻璃瓶子晃了晃,随后又拿起那个粉彩茶壶,倒了一杯带着浓郁酒精味的凉茶递给了卫燃。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穿过帘子接过茶杯,将里面混合了酒精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放下杯子,在安迪略显惊诧的注视下,将其横抱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你要做什么?”脸上带着醉意的安迪伸手勾住卫燃的脖子,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带你去醒醒酒” 卫燃说话的同时,冯懋耘也主动起身帮着掀开了房门的帘子。 “谢谢” 卫燃轻轻道了声谢,穿过一道道帘子,最终停在了距离通道尽头的洞口只剩下最后两道帘子的位置,将双腿骨折的安迪放在了贴墙摆着的木冰箱上坐好。 “你要怎么给我醒酒?”安迪仰着头一脸魅惑的看着卫燃,只不过那双满是醉意的大眼睛里,却隐隐藏着一丝丝的警惕。 权当自己没看见对方藏在袖口里的那把手术刀,卫燃伸手关掉了头顶的照明灯,在黑暗中靠着墙缓缓坐下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以前,也有好几个孩子在我面前死了。” “手术台上吗?”安迪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道。 卫燃摇了摇头,在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之后,压抑着情绪答道,“不是”。 “也是破伤风?”安迪痛苦的问道。 “也不是” 卫燃再次否认道,“有个女孩儿,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比许克俭还小,更瘦,而且不会说话。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饿了很久了,大概很久吧。” “她她怎么死的?”安迪小心翼翼的问道。 “手榴弹” 卫燃用后脑勺的伤疤死死的顶着身后的墙壁,“她找我借了两颗手榴弹,帮我挡住了追在我身后的敌人,我.我忘了问她的名字,甚至都没给她拍一张照片,我手里当时有相机的。”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安迪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咚咚咚的撞击着身后的墙壁。 “我们没办法挽救战争里那些无辜的生命” 卫燃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说道,“不管那个无辜的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救不活就是救不活了。” “别说了!”安迪嘶吼着喊道。 “但我们能想办法结束战争”卫燃说完,安迪却是一颤,整个人也安静下来,继而便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出来吧” 卫燃在黑暗中踉跄着站起来,“等哭够了,我们就一起努力结束这场战争!” 第1205章 喝醉的人和消失的人 1937年8月7号的下午,沦陷日寇之手的津门虽然大街小巷几乎贴满了媚日和美化侵略战争的海报,但却依旧有着零星的抗日力量在进行着飞蛾扑火般的英勇斗争。 而在相对宁静安全的英租界,叙情书寓二楼的宴会厅却如往日一般热闹。 除了负责弹奏钢琴的茉莉,离着不远的牌桌上,美香已经和赶来的染谷夫妇以及洋行经理沃尔克开始了牌局。 与此同时,一楼的厨房里,上午特意花钱请来的一位法国厨师也在为几个小时之后的晚餐做着准备。 而在被花坛封住了窗子的地下室里,卫燃和陶灿华,正各自用一支蒸煮干净的注射器,贴着手里那瓶威士忌或者红酒的瓶塞边缘,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抽出几管酒液,接着又从装有医用酒精的玻璃瓶子里抽出透明的酒液,注入到了威士忌和红酒瓶子里。 直等到让那几瓶洋酒恢复到了原本的液面高度,卫燃这才打开一个木冰箱,将其一瓶挨着一瓶的摆了进去。 在各有各的忙碌中,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玩了一下午牌的众人也被秋实和陶灿华轮流端上二楼餐厅的菜品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菜品里既有法国菜,也有些杨妈亲手做的华夏菜。就连佐餐的酒,也是一瓶没有被卫燃加过料的干邑。 “这么吃也太沉闷了些” 美香在喝干净第一杯干邑之后,趁着秋实帮她倒酒的功夫提议道,“不如让我表弟和茉莉都上来凑个热闹,大家一起划拳猜码怎么样?” “这个我可在行!” 沃尔克闻言立刻来了兴致,随后看向染谷由纪夫,颇为得意的问道,“怎么样?你要和我玩玩吗?” “你会输的”染谷似乎同样精通此道,“美香小姐,让卫燃先生和茉莉小姐上来吧。” “去” 美香朝着秋实使了个眼色,“顺便去宴会厅,把骰钟拿过来。” 闻言,秋实立刻按照昨晚上商定的计划,屁颠颠的跑下来,将早已做好了准备,甚至提前吃了一角烧饼卷酱肉垫肚子的卫燃和茉莉给喊了上来,随后又取来了两个骰钟和几颗骰子。 “表姐喊我们过来喝酒?”卫燃上楼的同时便兴冲冲的大声问道。 “染谷先生和顺子小姐可都是摇骰盅的高手,沃尔克先生更是曾经让小关连喝了14杯酒的高手。” 美香夸赞朋友的同时,也给卫燃提了个醒,“你可别撑不住,像上次小关那样从楼梯上滚下去。” “那不能够!” 卫燃猖狂的说道,“我在奉天府就没被人喝趴下过!茉莉,帮我袖子挽起来!” 闻言,站在卫燃身后的茉莉明目张胆的翻了个白眼,帮着卫燃挽起了左手的衬衫袖口。 等他们二人坐下,这一桌人也就着丰盛的酒菜玩了起来。只不过嘛,这真的玩起来,卫燃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位里面真正算得上精通此道的高手的,其实仅仅只有染谷顺子一个。 至于一脸自信的沃尔克和染谷由纪夫,这俩虽然看着能喝,但这摇骰子行酒令的技术实在是和他们的自信不成正比。 在故意放水和这两位男士有输有赢的喝光了一瓶佐餐的干邑同时,染谷顺子也成功的靠摇骰子,轻而易举的让美香和茉莉喝完了另一瓶甜型葡萄酒。 “秋实妹妹” 卫燃故意打了个酒嗝,让语气中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招呼道,“去地下室的冰箱里,把我前些天囤的那几瓶好酒拿过来!” “表少爷,你还是少喝点吧。” 秋实这姑娘外表看着文静老实,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在煽风点火,“可别怪我没和你说,染谷先生和沃尔克先生的酒量好着呢,他们随便哪个都能把你喝到桌子底下。” “说的什么话” 卫燃摆摆手,挑衅似的说道,“我今天非要把他们都喝趴下才行。” “哼!” 秋实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在染谷和沃尔克略显得意的表情中再一次屁颠颠的跑下了楼,不多时便拎上来一瓶没有加料的威士忌和一瓶没有加料的半甜葡萄酒。 等这两瓶酒也被先后喝光的时候,早就被阿历克塞教授练以及季马那个人渣把酒量练出来的卫燃虽然脸色有些发红,但却还能继续喝下去——即便他在遇上染谷顺子的时候,被对方连赢四把灌下了一整杯的威士忌。 就着丰盛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喝一边玩儿,等到吃饱喝足的众人从餐桌又转移到了牌桌上的时候,秋实也在沃尔克的催促下,将一瓶加了料的威士忌和一瓶红酒端了上来。众人斗酒的方式,也从划拳摇骰子,变成了更加具有赌性的扑克牌游戏——梭哈。 卫燃虽然知道这个被这些民国名流们称之为“沙蟹”的纸牌游戏怎么玩,但这牌技终究是差了些。 好在,美香和茉莉这俩姑娘偷牌出老千的技术着实可以,再加上染谷顺子自打在餐桌上喝了半杯威士忌之后便已经显出了醉态,在少了这么一个劲敌之后,以卫燃为核心的灌酒行动也是进行的无比顺利。 在一场场的扑克对弈中,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空酒瓶子越来越多,牌桌周围的众人身上弥漫的酒气自然也越来越重。 也就是这个时候,伴随着清脆的车铃声,关秉文也将一辆自行车骑进了叙情书寓的小院,并在不多时之后,便噔噔噔的跑上了二楼。 “小小关来了?” 美香醉眼迷离的打了个招呼,“怎么来.来我这里了?” 关秉文陪着笑脸问道,“美香姐,你看能不能把你车子借我用用?我姐和我爹又吵架了,我打算开车送她去她同学家躲躲。” “又来借我车子?”美香醉醺醺的问道。 “嘿嘿”关秉文划拉着后脑勺傻乐,“您就借我用用呗?我最多俩钟头就送回来,” “也不是不行” 美香说着,拿起酒瓶子给关秉文倒了一杯半甜葡萄酒,“来,陪大家喝一杯,姐姐我就把车子借给你。” “美香姐,我等下,等下还得开车呢。”关秉文一脸为难的说道。 “来,我替.嗝——!”卫燃话都没说完,便打了个酒嗝。 “还是我来吧” 刚刚一直在给众人倒酒的秋实翻了个白眼,接过美香手里的杯子,“我替关大哥敬大家一杯”。 说完,这姑娘竟然格外干脆的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 卫燃第一个叫起了好,晃晃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来来来,咱们都喝一个!” 在一个醉鬼的带领下,其余两个半醉鬼都没过脑子,便跟着动作一致的拿起酒瓶子给自己倒上,和众人的杯子碰在了一起,随后跟着卫燃的节奏格外豪爽的一饮而尽。 “嘭!” 这一杯酒喝完,沃尔克第一个趴在酒桌上失去了意识。 “怎么能让秋实妹妹替我喝酒呢!” 关秉文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接过秋实递来的酒瓶子给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来!我敬大家一杯!我干了!” 说完,关秉文便将高脚杯凑到嘴边,咬着牙皱着眉咕嘟嘟的喝了下去,同时也忍不住在心底念叨了一句“这葡萄汁儿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喝!喝!” 卫燃一边嚷嚷着制造气氛,一边给染谷夫妇斟满了酒,接着又给自己斟满了威士忌,并且主动凑了过去。 “喝” 看东西早就已经重影的染谷由纪夫端着酒杯和卫燃碰了一下,随后凑到了自己的嘴边。 只不过,都还没等他这一杯酒喝完,他便出溜到了桌子底下。而酒量差一些全靠牌技撑着的染谷顺子,也没能喝完这一杯威士忌,便慌里慌张的起身,在茉莉的搀扶下跑进了洗手间。 见状,美香朝着一直在二楼小厨房门口站着的杨妈使了个眼色,等后者下楼之后,她这才说道,“小关,等下车子借.借给你,你得替我把沃尔克先生送回去。顺便,顺便带着秋实,去意大利租界,帮我把我上个月订做的礼服取回来怎么样?” “当然可” “让灿华跟我一起去!”秋实故意大声说道,话都没说完的关秉文也失望的“啊?”了一声。 “那就让灿华和.和你一起去” 一身酒气的美香摇摇晃晃的起身,轻轻拍了拍关秉文的脸颊,笑眯眯的调侃道,“免得你欺负秋实妹妹。” “我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关秉文不知是害羞还是被戳中了心思,他的脸也红了老大一片。 “好了” 美香摆摆手,一边摇摇晃晃的往楼上走一边说道,“秋实,你下楼让杨妈和哑哑巴叔上来,把染谷夫妇送,送进他们的车子,再让哑巴叔把把他们送回去。” “我这就下去叫人!” 秋实话音未落便已经跑下了楼,并在不多时之后,将陶灿华和曹哑巴以及杨妈全都叫了上来。而同样没少喝的卫燃,此时却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在这些人的忙活之下,杨妈和曹哑巴搀扶着染谷夫妇上车之后,曹哑巴又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指了指染谷那辆车子即将见底的油表。 这车子的油表不见底才怪了,刚刚他们在楼上打牌的时候,曹哑巴可是早就偷偷把油箱里的油给抽出来了老大一桶。 “既然没有油了就去加油吧” 关秉文在将沃尔克送进那辆他准备借走的奶白色轿车之后说道,“去法租界的那家洋行,到时候提我的名字,能直接加满。” “唉!” 曹哑巴用力发出了一个还算清楚的回应,同时憨厚的点了点头,钻进驾驶室第一个开出了院子。 “你们也上车吧” 关秉文看了眼秋实以及被秋实拉出来的陶灿华,招呼着他们俩上车并且拉上了车窗帘之后,第二个开出了院子。 属于三楼,根本没有开灯的客厅里,一身酒气的美香打了个酒嗝,看了眼坐在旁边沙发上抽烟的卫燃,格外清醒的问道,“没喝多吧?” “没有” 卫燃摇了摇头,他是真没喝多,要说下午吃饭的时候喝的还是实打实的酒,可自从牌局开始之后,这倒酒的工作便交给了秋实。 这姑娘倒的到底是加了料的酒还是葡萄汁又或者冰镇红糖水儿,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闻言,美香笑了笑,突兀的说道,“敢不敢帮我杀个人?” “谁?”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植田还是古川?” “都不是”美香摇了摇头,“是个女人”。 见卫燃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美香慢条斯理的点上颗烟,“你不会不杀女人吧?” “先说说对方是谁”卫燃嘬了一口烟问道,既没有急着拒绝,却也没有急着同意。 “昨天的舞会上,植田的那个女伴你还有印象吗?”美香开口问道。 “有” 卫燃点了点头,他当时还特意用望远镜留意了一番那个年轻姑娘的长相呢。 “我本来打算让哑巴叔做这件事的” 美香说着,已经从她的烟盒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卫燃,随后凑到了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姑娘是似乎跟着植田一起来的。” “为什么要杀她?”卫燃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随后好奇的问道。 “给植田转移一下注意力”美香漫不经心的说道,“有胆子吗?” “胆子有,人也能杀。”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纸条,颇有些无奈的问道,“可是我不识路啊,这地方在哪?” 闻言,美香愣了愣,紧跟着却笑出了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先去地下室的戏台上睡一觉吧,等下小关回来了,我让他直接去地下室里找你,具体的让他和你说。”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在记下纸条上的地址之后,摸出打火机将其点燃丢进了烟灰缸里,随后站起身,在不断跳动火苗中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与此同时,曹哑巴也已经驾驶着车子开进了法租界,径直开进了一家尚在营业的洋行门口。 下车之前,曹哑巴扫了眼后排车厢里已经陷入昏睡的染谷夫妇,朝着窗外的人打了个手势。 得到信号,窗外那人立刻招呼着车尾的人打开后备箱,将蜷缩在里面的冯懋耘搀扶出来,借着夜色猫腰钻进了挨着的另一辆车子。 都不等这辆车加满油,刚刚那辆车子便在夜色中驶向了码头的方向,而站在驾驶位外面的人也贴着曹哑巴的耳朵一番耳语。 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曹哑巴启动车子离开洋行,熟门熟路的开进日租界,开到了染谷夫妇的宅邸,连人带车交给佣人之后,出门走了几步,坐上了一辆一直在路边等着他的黄包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本章完) 第1206章 不完美的嘀嗒声 8月7号深夜,关秉文驾驶着那辆奶白色的轿车返回了叙情书寓的车库。这个后背的烧伤都还没愈合的小伙子不等杨妈将院门栓上,便第一个钻出驾驶室,穿过房门,在茉莉的指引下直奔地下室。 与此同时,地下室铺着凉席的戏台上,听到动静的卫燃也立刻翻身坐起来,打开了地下室的照明灯。 “卫大哥”几乎前后脚,关秉文便跑了进来,紧随其后,穿着一身绸缎睡衣的美香也走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美香不等走下台阶便带着醉意抢先开口问道。 “我们刚离开法租界就被鬼子拦下来了” 关秉文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答道,“他们连车底下都检查了一遍才放我们离开,半路上好像还有人开车跟着我们呢。” “有人注意到我们这里了?”卫燃扭头看向美香。 “躲不掉” 美香打了个哈欠,“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经跟着黄太太学过英文,也都知道冯先生和黄太太是我这里的常客,他们经常来这里打牌跳舞。对了,黄太太的骨.” “黄老师的骨灰已经交给冯先生了”关秉文立刻答道。 “希望冯先生能走出来吧”美香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道,“说回正事,植田的那个舞伴到底什么情况?” “她住在法租界” 关秉文顿了顿继续说道,“自从美香姐之前说过植田的事情之后,昨天在宴会上我姐就在留意他和他的女伴了。 今天白天的时候,那个女的还派人去了我家,邀请我和我姐去参加她举办的私人舞会,据过来送信儿的人说,舞会不但邀请了几位在冬京都小有名气的艺妓献舞,而且还请了两位能跳鹿奶舞的白俄舞女,似乎还请来了飞绿殡的鹿皮摇滚乐队表演。” “这么大的阵仗?”美香挑了挑眉毛,“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 关秉文说道,“我和我姐打听了一下,昨天在舞会上,凡是那个植田结交过的人,他们家里的少爷小姐们基本都收到了邀请。” “这是准备收买你们这些少爷小姐?”美香带着笑意问道。 “可不” 关秉文咧咧嘴,“也正因为这个,我和我姐商量了一下,觉得无论如何也得把她的舞会给搅黄了才行,这想来想去,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弄死那个女人。” “这么说我们只有今晚有时间?”卫燃开口问道。 关秉文点了点头,“卫大哥,你看.” “这件事我本来打算让哑巴叔来做的”美香也看向了卫燃,“表弟,就当是你给我纳个投名状怎么样?” “她住哪?”卫燃干脆的问道。 “不远” 关秉文显然早有准备,“她住的地方就在英租界和法租界的交界附近,离这里不远,走着都用不了一刻钟!” 一边说着,关秉文用手指头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桌面上一边画一边解释着,最后还不忘来了一句,“我听专门帮忙购置房产的戴维斯经理说,她那栋小楼儿是上个月中旬买下来的。 刚刚我来你们这里借车的时候还从那里路过看了一眼,那房子里亮着灯呢,我估计里面肯定已经有人住了。另外,那栋房子的烟囱上有个大公鸡样式的风向标,门口挂了俩没点亮的白灯笼,很好找。” “你同意参加舞会了吧?”卫燃抬头问道。 “同意了”关秉文点点头,“我和我姐都同意了。” “明天别迟到,也别去的太早。”卫燃说着,已经伸手抹掉了桌子上画的简易路线图。 “既然如此,美香姐,我就不久留了。” 关秉文站起身说道,“另外,车子我可就先开走了,明天还得拉着我姐和她同学一起去参加舞会呢。” “去吧,回去的路上小心点。”美香说完打了个哈欠,“我也该睡了,表弟,你可别吵醒我。” “肯定不会” 卫燃意有所指的应了一声,却是根本就没起身,只是面带微笑的目送着美香和关秉文相继离开了地下室。 摸出兜里的银壳怀表看了看,卫燃又轻轻捏了捏骨折处打的夹板,然后这才起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一双牛津靴子和两条毛巾,将鞋底包好之后,又用牛皮绳子绷紧,保证毛巾不会掉下来。 这还没完,他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包据杨妈说特别好用的老鼠药,用香油和几根切上花儿的德国香肠拌匀了,用毛巾裹上之后放进了食盒里。 最后翻出一块黑布围在脸上试了试,卫燃拿起床头的马蹄表定了个时间,用袜子套住马蹄表上的铜铃之后,将其搂在怀里倒头就睡。 时间转眼到了凌晨三点半,伴随着啪嗒嗒的敲击声,卫燃也立刻惊醒,按住马蹄表的钟锤坐了起来。 将闹钟时间调回早晨六点,卫燃摸黑换上一套黑色的中山装和包裹住了鞋底儿的牛津靴子,最后又戴上了两层的橡胶手套,并且像模像样的用那块黑布遮住了脸。 等他悄无声息的推开离开房间,却发现一楼不但点着一盏台灯,而且还坐着茉莉和陶灿华。 “我帮你守着门” 茉莉说话间已经起身熄灭了台灯,招呼着强打着精神的陶灿华一起出门,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将栅栏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卫燃便闪身离开了小院贴着墙根的阴影便开始了狂奔。 虽然心知在没有自己的时空里,完成这个暗杀任务的极有可能是今晚就要和冯懋耘一起跑路的曹哑巴,但卫燃还是难免有些兴奋。 他当然兴奋,自红旗林场学来的那一身本事,说实话在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别的不说,随处可见无需休息甚至没有死角的监控系统,红外乃至震动报警系统,以及dna和指纹比对技术,再加上头顶几百公里转圈子的卫星,这一切都让他轻易不敢动用那些危险的冷知识。 但这里是哪?这里可是1937年的民国时代,虽然这是个人吃人都不新鲜的黑暗时代,但对于他这样即将放开手脚的谋杀者来说,没有监控和充足的夜间照明,没有太多的刑侦技术,甚至可以肆意的收买贿赂,这里真的可以称得上犯罪的天堂了。 也正因如此,他被黑布遮住的脸上,已经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疯狂的笑意。甚至,他觉得自己的内心都有一种放虎归山般的畅快和嗜血的冲动! 仅仅只是十分钟的时间,他便在法租界的边缘找到了那座二层的红砖建筑。 最后看了眼这栋建筑烟囱上公鸡形状的风向标以及门口挂着的那两盏白色灯笼。 卫燃先取出食盒拿出那些加料的香肠,将其掰成一段段的揣进了兜里,随后收了食盒,小心翼翼的沿着建筑阴影凑到了墙边,用力一跳,便轻而易举的单手扒住了不到两米高的砖墙顶。 脚上用力往上爬了几下,卫燃扒住墙头往里看了看,随后翻身趴在了墙头上,从兜里摸出几段香肠往各处丢了丢,顺便也看了看那栋只有一楼门廊亮着灯的二层建筑。 稍等片刻,他悄无声息的跳了下去,贴着墙绕到了小楼的背面。果不其然,就和叙情书寓的建筑结构差不多,这里同样有个连通厨房的后门。 侧耳倾听片刻,卫燃悄无声息的穿过厨房,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厅,接着便听到了挨着车库的房间里,隐约传出均匀有节奏的鼾声。 试着轻轻拧动门把手,见根本没有上锁,卫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轻轻推开房门,卫燃闪身进去之后立刻又虚掩了房门。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些许星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着日式兜裆布的男人。 根本懒得核实这人是谁,卫燃左手的刺刀捅进对方心口扎穿心脏的同时,骨折的右手也已经将提前包裹在手上的毛巾按在了刀口处。 这一刀扎透了之后,卫燃立刻将刺刀拔出一节,用毛巾继续按着刀口,连续两次换方向捅穿了对方的肺叶。前后不过几秒钟,这人便被某兽医治愈了打鼾的顽疾,安静的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在右手缠着的毛巾上抹干净刺刀上的血迹,卫燃在床底下丢了两段香肠之后立刻离开了房间。 借着星光在一楼各个房间门口一番倾听,他又推开其中一间的房门,如法炮制了另一个不知道是何身份,但房间里却放着一套和服的女人。 虽然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但只凭对方略显臃肿的身材他便知道这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再次抹干净刺刀并且在房间里丢了几段香肠,卫燃转身走出房间,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二楼。 这套仅有二层的建筑虽然并不像叙情书寓一样有个足以容纳二三十人都没问题的宴会厅,但却一样有个宽敞的客厅和餐厅以及几个关着门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房间。 依旧是一番侧耳倾听,卫燃最终在一个靠着东侧墙壁的向阳房间门口,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不过这次,他却并没有急于开门。反而挪到了相邻的另一个房间门口,一番倾听之后,再次试着拧动把手。 果不其然,这个房间根本没有上锁,而且这房间里也根本没有床,看那摆设,反倒更像是个书房。 小心的掩住房门,卫燃一步步的走上外跨阳台往隔壁看了看,在确定隔壁房间的窗帘被夜风吹的微微飘荡的时候,这才扶着墙踩着阳台边缘小心翼翼的跨了过去。 再次侧耳倾听片刻,卫燃用手里的刺刀轻轻划开了纱窗,弯腰迈步钻进去,等他撩开被风吹的轻轻飘荡的白色纱帘的时候,也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女人。 得益于那睡裙的颜色,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倒是格外的显眼。不过这次,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动手,反而轻轻关上了窗子,随后在一番摸索之后,找到了房间里的照明灯开关。 等房间里的照明灯被点亮的时候,他也立刻得以确定,床上这个女人就是他此行要杀的人! 与此同时,在灯光的刺激之下,那个原本在熟睡的女人也在皱了皱眉头之后立刻醒了过来,只不过,还不等她彻底清醒,一条吸满了心头血的白毛巾便糊住了她的脸,同时,一把冰凉的刺刀也贴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嘘——” 卫燃贴着对方的耳边轻轻提醒了一声,顺势,还不忘用骨折的右手帮对方将对方胸口处的睡裙领口往上扯了扯,盖住了那对并不算大的护心肉。 “你你是谁?”这个女人慌乱的用带着一丝丝大茬子味的汉语问道。 卫燃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她被血毛巾盖住的脸颊,同时用日语说道,“把嘴张开。” 闻言,这个女人不但没有张嘴,反而下意识的咬紧了牙关。而这个可以通过脸颊肌肉感知到的小动作,也让卫燃意识到,对方果然听得懂日语。 “把嘴张开” 卫燃再次用日语说道,同时贴着对方那雪白脖颈的刀背,也稍稍用力,将刀身上没有擦干净的血渍抹了上去。 片刻的僵持之后,这个女人最终还是乖巧的张开了嘴巴。而卫燃也像个在挑选牲口的变态似的,用带着橡胶手套的右手挑开对方的嘴唇,看了看她的牙齿。 这招原来在这个时代也好用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在确定了对方的国籍之后,用骨折的右手拦住了对方即将伸到枕头底下的那只手,同时继续用日语提醒道,“你最好别试图反抗,我不一定要杀了你,也不一定要问出来什么。” 只可惜,这女人却像是突然又听不懂了日语一样,竟然执拗的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支可以单手上膛的利格诺斯袖珍手枪,并在抽出来的同时,便已经用手指头扣住扳机护圈开始了上膛动作。 见状,卫燃冷哼了一声,用手里的毛瑟刺刀的刀柄在对方的耳后用力一砸,便轻而易举的让她失去了意识。 用刺刀挑起那支尚未完成上膛的袖珍手枪看了一眼,卫燃心知从这个女人的嘴里恐怕问不出来什么,索性将这支小手枪揣进了兜里,随后拿起一条枕巾塞进它的嘴巴里,又找来一条腰带将对方的嘴巴勒住,这才将其扛起来径直走到了楼下。 在一番忙碌之后,仅仅只有一条胳膊能用上力气的卫燃,最终还是成功的让这个女人四肢膝肘关节和下巴脱臼。 无视了这个被堵着嘴巴的女人的哀嚎和扭动,卫燃明目张胆的打开了这栋楼楼上楼下的照明灯,顺便还去一楼的那两个房间检查了一番。 让他没想到的是,被他杀死的那个男人他虽然没见过,但那个被他杀死的女人,竟然是小苏妈傍身的鬼子相好古川先生家里的那个女佣! 除此之外,他还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足足四五十只烟枪和起码十几公斤的烟膏子。 倒是打的好算盘! 卫燃冷哼了一声,在这小楼里一番寻找,最终找到了一根手指头粗的麻绳。 利用这根麻绳以及车库里的那台斯柯达轿车,卫燃轻而易举的将那个姑娘以双脚朝上的姿势吊在了一楼进门处的廊柱上。 轻轻撩开勉强可以触地的睡裙,卫燃朝那个一脸惊恐的女人笑了笑,随后从身旁的食盒里捏出一枚注射器的针头,将其扎进了对方胳膊上的血管里。 无视了这个女人的挣扎,卫燃又拿出第二枚针头,将其扎进了她另一条胳膊的血管里。 站起身任由对方从身上滑落的丝绸睡裙遮住她的上半身,卫燃再次走进房间,一番寻找之后,找来了一个搪瓷茶盘和三个玻璃杯子重新回到了那个女人的身旁。 将这茶盘摆在对方那两只不受控制的手正下方,并且用三个杯子为腿将其撑起来。 卫燃都还没来得及将手拿开,对方手上顺着针头滴落的暗红色鲜血便砸落在了茶盘上,发出了持续的滴答声。 像个变态一样伸手摸了摸对方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大腿,卫燃从脚边的食盒里取出两枚针头,将其一一扎进了这个女人脚踝处的血管里,同时遗憾的说道,“本来该把你挂在路灯上才算完美的”。 无视了这个女人的挣扎,卫燃见那汩汩的暗红色血液在这双莹白的罗圈腿上缓缓划出两条红色的血痕,又耐心的等着这两条血痕划过对方不断扭动的纤细腰肢和肋骨,最终开始侵染那条睡裙的时候,他这才拎起脚边的食盒,在嘀嗒嘀嗒的敲击声中,在各处不起眼的位置撒了些香肠。 直到清空了兜里的毒饵,他这才再次走进一楼的大门,并在关上门之后,将之前为了参加舞会亲自制作的燃烧瓶和刚刚搜刮出来的那十几公斤的烟膏子全都别在了门把手上并且浇上了从厨房里找到的煤油。 最后去洗手间仔细的洗干净橡胶手套上沾染的血迹和油渍,卫燃这才顺着厨房的后门离开,又绕到院子门口,打开了那扇绿色的铁门离开,随后从外面关上了房门,用带来的一把挂锁将其锁住。 左右看了看冷清昏暗的街道,卫燃脱掉一层橡胶手套往反方向随手一丢,闲庭信步的贴着建筑的阴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久之后,他便拎着两条原本用来包裹鞋底的毛巾返回了叙情书寓。 “做完了?”一直在守着铁栅栏门的茉莉低声问道。 卫燃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将缴获的那支小手枪递给对方,“这个送你了,等下帮我把这套衣服烧了吧。” “没问题”茉莉立刻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卫燃的眼前,也骤然亮起了浓郁的白光。 第1207章 风雨夜归人 “咔嚓!” 在浓烈的白光中,卫燃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便听到了一声惊雷和哗啦啦的雨声,同时也闻到了淡淡的中草药味儿。 努力眨巴着眼睛,当视野恢复正常,他却皱起了眉头。此时,他正穿着一条短裤,光着膀子站在叙情书寓的门厅处,往前不到两米远的大门口雨棚下,已经在进门台阶的最高点卡着两边墙壁,用红砖水泥和沙袋垒砌了一条能有一米高半米多宽的堤坝。 隔着这条小小的防洪堤,磅礴的大雨在电闪雷鸣中正卖力的浇灌着院子里积攒的污水,那看着还算干净的积水,距离这小院的墙头已经不足一米的距离。 可再看看门口那道防洪堤,外面也已经有差不多三分之一都已经泡在水里了。 所以这是1939年的八月下旬?津门水灾? 卫燃在喃喃自语中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接着又看了看身后,却发现这一楼的大厅里此时却空无一人。 再次看了眼近乎将全身都泡在洪水里的铁栅栏门,他这才转身走进一楼的大厅,将一楼的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一番。 颇为有意思的是,他发现,原本陶灿华住的房间里,已经摆上了好几口之前似乎是摆在院子里的大水缸,除此之外,这房间里还点着个正在烧水的煤球炉子,靠墙的桌子上,更是放了三四十个暖水壶,以及好几个种着小葱或者辣椒的花盆。 再去一楼厨房后门看看,门外的台阶上,同样搭起了一道防水的堤坝 但在小楼西侧那片藏有地下室通气孔的花坛却因为1937年为了堵住地下室建造的花坛,以及头顶那面宽大的足以伸到院墙外面的挡雨棚护佑,所以并没有泡在水里。 甚至,为了避免挨着这片花坛的院墙坍塌,这里还用好几根足有小腿粗的顶门杠和一块块厚实的木板对其做了支撑保护。 不仅如此,在一楼的各个房间的窗子后面,还提前用沙袋垒砌了一道道的防洪堤。而在储藏间的门口,更是着重进行了提前准备。 人都去哪了. 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看了眼通往二楼的楼梯,随后迈步越过了储藏间门口提前准备的防洪堤,沿着台阶进入了地下室里。 消息有好有坏,或许是得益于37年建造的花坛保护,这地下室里倒是并没有进水,可即便如此,四周的墙体上却已经像是赶上了回南天一般挂满了水珠。脚下的实木地板,个别也已经被泡的上翘,露出了手指头宽的缝隙。 除此之外,原本摆在地下室里的那些东西能搬走的也都已经搬走,剩下的便只有些桌椅板凳罢了。 看了眼楼梯口,卫燃熟门熟路的移开了那面宽大的镜子,却发现通往隐藏地下室的出入口木门已经被一把挂锁锁死,门上和门缝处,还刷着厚厚的一层沥青。 将镜框推回原位固定好,他又快步跑出了地下室,顺便将储藏间的房门也一并关上。 然而,都不等他决定要不要去二楼看看,院子的方向却传来了一连串在暴雨中并不算清晰,但却无法忽视的异响。 稍作犹豫,卫燃快步跑到了门厅处,躲在虚掩的房门后面小心的快速探头看了一眼,随后又看了第二眼,这才确定,此时在书寓的铁栅栏门外,正停靠着一条坐满了人的小船儿。 此时,这船上正有个穿着雨衣看不清样貌的人解开门上缠绕的铁链。 “谁?” 卫燃大声何止对方的同时,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手电筒,将光束照了过去。 “是我!” 暴雨中,负责开门那个大声回应道,“是我!陶灿华!” “快进来!”卫燃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熄灭了手电筒的光束。 不多时,铁栅栏门上的铁链被解开,那条随时都有人往外舀水的小船也艰难的顶开铁门漂进了院子里。 等乘船的人七手八脚的又用铁链和挂锁锁住了啥都挡不住的铁栅栏门,这条小船这才缓缓停靠在了台阶上的防洪堤边缘。 紧跟着,船上的人便在陶灿华的带领下一个接着一个的下来。又帮着陶灿华将木船绑在了台阶女墙的灯柱上。 看了眼这些打着赤膊,全身湿透而且一脸菜色与局促的年轻小伙子,卫燃又将目光移向了最后从船上下来的陈狗鱼和许克勤二人,以及被他们二人搀扶着的,那个脸色苍白,身材瘦小,看着最多也就七八岁的小姑娘。 “卫大夫,她好像得了疟疾。”许克勤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你快救救她吧,她一直在打摆子。” “快,先进屋。”卫燃不敢耽搁,招呼着这些半大孩子赶紧往里走。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条通往二楼的楼梯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等卫燃最后一个进门并且关上了房门的时候,美香和秋实、茉莉,甚至拎着药箱,身穿白大褂头戴口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安迪都跑了下来。 在这些姑娘们的身后,还跟着杨妈和走路一瘸一拐的孟大爷! “有人受伤吗?” 安迪说话的同时,已经将药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同时,茉莉也将手里拎着的煤油汽灯放在了壁炉上。 “这里有个得疟疾的” 卫燃说着,将横抱着的那个小姑娘放在了桌子上。 闻言,安迪也立刻翻出一个药瓶,从里面抖出一个药片喂到了那个小姑娘的嘴巴里。 就像是流水线一般,秋实也立刻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送到了这个小姑娘的嘴边。 等这姑娘将嘴巴里的药片吃下去,安迪立刻指了指原属于曹哑巴的房间催促道,“别傻看着,快带着这些孩子检查一下有没有外伤。有伤的留下,没伤的找孟大爷先把头发剃了,然后去洗个澡再上楼。” “都和我来” 卫燃招呼了一声,带着除了陶灿华和陈狗鱼以及许克勤之外的那些小伙子们,钻进了原属于曹哑巴的房间,让他们脱了身上的所有衣服,打着手电筒帮他们检查了一番。 万幸,这些孩子里除了有一个脚跟处有个并不算大的擦伤,其余人倒是全无大碍。 与此同时,陈狗鱼也抱着一个柳编的箱子走了进来。这箱子里没别的,只有一条条崭新的白毛巾,以及被毛巾卷着的一把木头柄牙刷。 “都听我说” 许克勤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的说道,“小姐爱干净,尤其受不了身上有汗味,更受不了口臭。等下剃了头,狗鱼大哥会带着你们去洗手间里冲个澡。 现在每人来我这里拿一块毛巾和一把牙刷,洗手间里有香皂和牙粉,仔细和狗鱼大哥学学怎么刷牙,以后每天早饭后刷一次,晚饭后还要刷一次呢,谁要是不好好刷牙,可是没饭吃! 最后,把自己洗干净了,出来的时候就能找灿华大哥领大裤衩和汗衫还有布鞋。 现在来我这里领毛巾,领完了去大厅里让孟大爷给你们剃头,然后就去洗澡。” “可可外面有女的”一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小伙子捂着裤裆一脸害臊的说道。 “没人看你” 许克勤说着将一条裹着牙刷的毛巾递给了对方,“小姐她们都已经上楼了,等下洗刷干净了,你们也能上楼。” 闻言,这些半大小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的打开房门,探头探脑的一番观察之后,这才光着屁股,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让早已在洗手间门口等着的孟大爷,用手里的剃刀,刷刷刷几下便剃干净了或长或短的头发,随后又两两一组,分别在陶灿华和陈狗鱼的指挥下钻进洗手间——就像当初卫燃和陶灿华入职叙情书寓时一模一样。 不多时,洗干净的小光头们又光着脚出来,等身上晾干之后,换上了给他们准备的大裤衩子和粗布汗衫,以及圆口的布鞋。 这些孩子们洗澡的同时,卫燃也返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取出了医疗箱。 还好,这医疗箱里总算不是空空如也的惨状,而且虽然那顶美国医疗兵的头盔和血浆粉以及青霉素仍旧没有出现,但那件白大褂却崭新如初,而且还出现了不少治疗疟疾的药品以及5支无比珍贵的马破伤风抗毒素。 没敢耽搁,卫燃拎着药箱返回了曹哑巴的房间,给那个脚根受伤的小家伙认真的做了清创处理之后,又在进行了皮试之后,扎了一针珍贵的破抗。 等他这边忙完,外面的那些小家伙们还没有洗完澡剃完头呢。 “等下我带他去剃头洗澡吧”一直在房间里陪着的许克勤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收起了药箱,“对了,今天几号了?” “8月21号呀”许可勤立刻答道。 “怪不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语气随意的继续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嗨!别提了!” 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许克勤愤慨的说道,“这都发大水了,狗娘养的鬼子还特码封锁着英法租界呢,那些狗日的现在是许进不许出。而且只许难民进来,不许吃喝和药品进来。我看它们那样子,是巴不得所有的难民都涌进英法租界呢。” “受灾情况呢?”卫燃继续问道,哪怕这些情况,他在后世的历史档案里都曾看到过。 “我们听跑进来的人说,劝业场门口的水能有三四米深,鬼子那边的中原公司一楼也淹了。” “我听说,是鬼子们自己炸开了堤坝才发的大水,现在海河上全都是漂尸。” 那个脚后跟受伤的小伙子附和道,“不仅海河,三不管儿也飘着好多淹死的人,连青洪帮都合在一起救人赈灾了。 可恨的是,鬼子的日租界已经垒好了防水坝,我听说已经开始用抽水机往外抽水了,而且把里面的难民都赶出来了。” “不仅这样” 许克勤咬着牙说道,“我听说他们还拍照呢,拍了好多他们假装赈灾,假装救人的照片,等照片拍完了,那些被它们救上汽艇的人就又被推了下去。” 这些狗日的! 卫燃不由的攥紧了拳头——哪怕他在进入这段时空之前,便已经在历史档案上看过来同样的描述。 “表叔”就在这个时候,陶灿华也推开了房门,“姑姑让你上去呢,去三楼。”。 “我这就来” 卫燃应了一声,拎着药箱先回了自己房间,等关上门将药箱收回了食盒,却是又抓紧时间将能用的东西拿出来快速检查了一番。 万幸,白光之前能用的那些东西全都能拿出来而且都能用,就连骨折的右手也已经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那食盒里还放着当初从德国洋行经理沃尔克那儿买来的那支ppk小手枪,以及他在药铺里买的那些红参片和好几块不知道哪来的小黄鱼儿,以及几十枚有零有整的大洋。 烟,还得买烟 卫燃说话的同时,先给自己点上了一颗前门牌的香烟。那道白光之前,他都是每天从受伤陈狗鱼的手里买一包前门和一包骆驼烟的,就是不知道现如今这法子还能不能用。 想到这里,他从食盒里捏出一块大洋揣进了兜里,随后收了食盒,又穿上了一件粗布汗衫,这才拉开了房门。 “陈狗鱼”卫燃朝着正在忙活的陈狗鱼招了招手。 “哎!”陈狗鱼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三两步便跑了过来。 “你那里还有烟吗?”卫燃抢先开口问道。 “有,有呢!我这就去给你拿!”陈狗鱼说着就要往曹哑巴的房间跑。 “回来”卫燃喊住对方,不等他开口,便将手里的大洋递给了对方。 “卫大夫”不善言辞的陈狗鱼赶紧摆摆手,“您这是做嘛!我” “拿着” 卫燃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那枚大洋塞进了对方手里,“知道我抽什么烟吧?” “知道,知道!” 陈狗鱼攥紧了那枚大洋,转身跑进曹哑巴的房间,不多时,便将一包前门和一包骆驼,以及一盒火柴送了过来。 接过香烟和火柴揣进了兜里,卫燃迈步走上了二楼,随后便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一幕。 此时,在这二楼的宴会厅里,已经一张挨着一张的铺满了凉席,每张凉席上,都还有一条毯子,以及用各种东西做的枕头。 而在那个摆着西式长桌的客厅里,墙上已经挂了一块并不算大的小黑板。此时,茉莉正带着十几个孩子在这客厅里识字儿呢。 再看那客厅里,落地窗边摆着个煤球炉子,其上架着一口大陶盆,里面正熬煮着某种不知用途的中药汤剂。 没有停下脚步,卫燃继续往楼上走,却发现着三楼同样有不少人,这里面既有美香和安迪以及秋实姑娘,也有几个年龄各异的小姑娘。 和楼下一样,在客厅的地板上,同样铺着一张张的凉席,其上还放着一条条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 不仅如此,在正对着露台的窗边,还有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正站在架子上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见卫燃上来,刚刚似乎正在忙着给孩子们分发什么的美香和安迪对视了一眼,一边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边说道,“进来吧。” “合适吗?”卫燃话虽这么说,人却一点不慢的跟了上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美香的卧室呢。 “这都什么时候还口花花” 美香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坐在了那张双人床的床边。而安迪则像故意似的,先让卫燃坐在了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接着,她却坐在了沙发扶手上,并且将胳膊搭在了卫燃的肩膀上,顺便还从卫燃叼着的烟嘴上揪走了那颗抽到一半的香烟,套上她自己的玳瑁烟嘴吸了起来。 等美香也点燃一颗香烟,卫燃这才问道,“表姐喊我上来是有什么吩咐?” “你和灿华还得出去一趟” 安迪换上了德语说道,“刚刚小关送来了消息,他那里有两个伤员需要接过来,我担心灿华一个人可能出事,等下你跟着跑一趟怎么样?” “行”卫燃痛快的点了点头。 “另外把这个带上” 美香说着,伸手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摸出两根大黄鱼递给了卫燃,“让小关换成大洋,分成几份交给租界外开的那些粥厂,也算是咱们尽了一片绵薄之力。” 闻言,卫燃伸手接过了那两根沉甸甸的金条揣进了兜里,“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快去快回” 美香话音未落,窗子外面也划过了一道闪电,紧跟着,这房间里的照明灯也跟着熄灭,房间外面的那些小姑娘,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安迪说着,还不忘在卫燃的脸上轻轻拍了拍,随后和美香摸黑走出了卧室。 捏了捏兜里那两根金条,卫燃跟着走出卧室,摸黑开始往楼下走。 等他从三楼下到二楼的时候,却听黑暗中一个男生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知道前两年在法租界发生的那件怪事儿吧?” “红裙子姑娘那件事?”另一个小男孩儿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什么红裙子,那是血裙子!” 开启话题的那个小男孩儿纠正道,“我可一句不蒙人,我听说呀,那女的本来是穿的是白裙子,雪白雪白的!她被倒吊在了门廊上,身上的血都流干了,才把那条裙子给染红的。 你们知道大汉奸孟大痦子吧?我记得他的三房姨太太好像是第一个看见的,当时吓的屎尿都憋不住了,人回去当天就疯了。” “可不!” 另一个小伙子也添油加醋的补充道,“我听算命的瞎眼李说,那女的是被有道行的人给收了魂儿,为了不让她投胎,还特意用一个大红茶盘把她的血都接住了。 据说呀,她身上的血流干了之后整个人可白了,比肉铺上摆着的白条鸡都白!” “咔嚓!” 恰在此时,窗外又响起了一声和闪电几乎同时出现的惊雷,那几个躲在二楼厕所里一边撒尿一边讲鬼故事的坏小子也被吓的“妈呀!”一声,提起裤子一溜烟的跑向已经点燃了油灯的餐厅。 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卫燃无声的笑了笑,继续迈步下楼,找到了正在一楼给那些刚带过来的小伙子们安排住宿的陶灿华。 “什么时候出发?”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 “再等等” 陶灿华拉着卫燃进入厨房,在黑灯瞎火中压低了声音答道,“关大哥说,等这场雨停了的时候就是过去接人的时候。” “知道接谁吗?”卫燃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我哪知道”陶灿华立刻摇了摇头。 闻言,卫燃倒也没有坚持,反而旁敲侧击的开始了套话。 这一番沟通,他倒也弄清楚了不少的事情。 首先,自打37年被卫燃和安迪救下来之后,孟大爷便在美香的挽留之下留在书寓里做起了掌勺师傅。 另一方面,自打鬼子封了英法租界之后,美香便轻易不再离开英租界,仅仅只是固定每个月在家里组织两次私人舞会,并且还用这叙情书寓开设了一家教人跳舞的培训班。 而来这里学跳舞的,则大多以住在英法租界里的公子小姐居多。那每个月两次的舞会,也基本上都是他们过来参加。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位谷家小姐,自从美香在37年参加了植田组织的舞会之后,便和她渐渐断了来往。不仅如此,就连陶灿华,也不再去给鬼子植田弹琴唱曲儿,自然也就赚不到那几块大洋了。 同样和美香断了来往的,还有关家姐弟俩和那位把美香当亲闺女的小苏妈——当然,仅仅只是明面上。 按陶灿华的说法,如今在日租界卖烟的陈狗鱼和在法租界卖烟的许克勤,他们便分别肩负着帮美香暗中联络小苏妈和关家兄妹的工作。 这次要不是水灾严重,这俩小伙子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恐怕都不会跟着陶灿华再回这书寓里。 话题聊到这里,外面的暴雨也有了停歇的势头,卫燃和陶灿华见状不敢耽搁,立刻划着外面的那条小船儿离开院子,摸黑划向了法租界的方向。 不久之后,当小船停在一栋大楼附近的时候,原本二楼紧闭的窗子被人从里面推开。 紧接着,便有两个身穿短裤和汗衫,打着赤脚,但却各自举着一把雨伞的人从里面迈步出来,踩在了这条小船上。 就在第二个下来的人坐稳的同时,卫燃都没来得及把金条送出去,那扇窗子也被人从里面“啪!”的一声关上,接着又拉上了窗帘。 “好久不见,卫燃。”雨伞下,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温和的朝卫燃打了声招呼。 “冯冯先生?!”卫燃后面两个字喊出来的声音小的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待雨伞下和自己打招呼的人点点头,他立刻低头看向了另一把纸伞下藏着的人,果不其然,还真就是曹哑巴! “洪,我现在姓洪。”躲在雨伞下的冯懋耘几乎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洪儒。” “这位呢?”同样躲在伞下的卫燃指了指曹哑巴。 “他当然还是曹哑巴。”化名洪儒的冯懋耘笑着介绍道,只是那平和的语气里,已经满是沧桑和感慨。 第1208章 没有名份 夜色中,卫燃和陶灿华撑着小船返回了叙情书寓。早已在门口提前等着的美香和安迪,也在冯先生和曹哑巴从船上下来之后,立刻带着他们二人去地下室。 至于他们在地下室里说了些什么,卫燃却是不得而知,仅仅只是在半夜又被叫起来,和陶灿华一起,撑着船将二人又送出了叙情书寓,送到了紧挨着三不管儿的一条已经积满了水的巷子里。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卫燃等冯先生和曹哑巴转移到在这里等待的另一条小船上的时候问道,顺便也将那两根金条递给了曹哑巴,并且贴着对方的耳边,将美香的嘱咐复述了一番。 原本,这俩金条是该给关秉文的,只不过当初去接这二位的时候,那扇窗子关的太快,他根本就没机会送出去。不过想来,把这金条送给这两位,应该也能算是物尽其用。 “会的,肯定会的。” 冯.不,洪先生等曹哑巴揣着金条上船之后,语气坚定的做出了承诺,那条小船也在撑船人手中那条竹竿的推动下,在微弱的水花声中隐入了黑暗之中。 “我们也回去吧” 卫燃抬头看了眼重新开始飘落雨滴的夜空,低声朝陶灿华说道。 闻言,陶灿华默不作声的拿起了船上的竹竿,用力一撑,熟练的操纵着这条船游向了书寓的方向。 当他们二人再回到书寓的时候,却发现茉莉正坐在门厅的椅子上等着他们呢。 “去地下室”茉莉低声说道,“小姐在等你们。” “好” 卫燃点了点头,和陶灿华一起走进了储藏间,沿着楼梯来到了地下室。 或许是因为停电,此时这潮乎乎的地下室里仅仅只在桌子上点燃着一盏煤油灯,而美香和安迪,便坐在桌子的两侧,二人中间的桌面上,除了煤油灯之外,还放着一个白瓷的烟灰缸。 “送到了?”安迪慢条斯理的问道。 “送到了” 卫燃随意扯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一边给自己点上烟一边答道,“不过,金条没能送到关秉文的手上。” 接着,卫燃也在喷云吐雾中,将自己的处理方式也复述了一番。 “无妨,给哑巴叔还是小关都没什么区别。”美香碾灭了烟头,收起烟嘴站起身,“紧着抽两口,还有正事儿呢。灿华,把镜子挪开。” “马上” 卫燃说完猛嘬了两口香烟,将烟屁股揪出来在烟灰缸里碾灭。与此同时,陶灿华也熟门熟路的推开了那面大镜子。 和美香对视了一眼,安迪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小门上的挂锁,随后第一个钻了进去。紧随其后,卫燃和陶灿华以及美香三人也钻了进去。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竟然依旧干燥,似乎并没有受到外面洪水的影响。 而且和两年相比,这里面也多了不少东西,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路走来的通道里,一个挨着一个摆着的那些占据了能有通道一半宽度的细长水缸。 这些水缸里,有的放着尚未脱壳的大米,有的放着颗粒饱满的麦子,还有的,里面装的完全就是晒制的萝卜条黄瓜条和豆角干茄子干这一类的东西。甚至,有两个装满了粗盐的缸里,似乎还埋着一条条的火腿。 继续往里走,当他们穿过那道铁门进入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空间里的时候,卫燃发现这里的变化同样不小。 别的不说,至少当初的铁架子床和钢丝床没了,反倒是最里侧靠墙位置,左手边放着一张手术床和两个放着各种药品的木头柜子,那手术床正上方,还垂下来几盏不同高度的白炽灯。 而在右手边,还多了两张呈90度角摆放的木制高低床。他甚至能看出来,那些高低床还是当初用来封堵门窗的那些木板制作的。 除此之外,那些印刷机似乎也经过了细致的维修保养,甚至还各自多了一个粗布的罩子。 但最重要的是,在这房间中央那个用画缸和玻璃板组合起来的小桌子上,此时正摆着几样东西。 第一样东西,便是一个卫燃看着无比眼熟的木头匣子! 在这木头匣子的边上,还放着两本略显破烂的英文书籍,看那书名,似乎是一本印刷机的维修使用手册和一本无线电技术相关的书籍。 除此之外,这桌子上还扣着一本红色书皮的《呐喊》,在这本书的边上,还扣着一张照片。 “冯先生这次回津门准备和关家姐弟一起做些事情” 美香说话间坐在了画缸边的小凳子上,点上颗烟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们准备把这里的印刷机利用起来进行抗日宣传,我同意了。” 见卫燃和陶灿华似乎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美香这才继续说道,“这次等洪水过去之后,我打算在这书寓里搭个戏班子,就用楼上那些孩子就行。不求吹拉弹唱能有多好,只要动静足够大,足够忠心就行。灿华,搭戏班子这件事我交给你和秋实来做。以后你就是这戏班子的班主了。” “行!”陶灿华立刻应了下来,接着又问道,“姑姑,咱们这戏班子叫什么名字?” “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合适?”美香笑眯眯的看向了安迪。 “爱叫什么叫什么”安迪无所谓的答道,显然并不关心这种事。 “那就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美香随意的将决定权交给了陶灿华,随后伸手将桌子上扣着的那张照片翻过来往卫燃二人面前推了推,“相比戏班子,接下来才是正事儿。” 闻言,卫燃和陶灿华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张照片上。 这照片里的人,是个光着膀子,怀里还抱着个旗袍女人的胖子,以及一个卫燃格外熟悉的人——当初找他买过书寓情报的那个假记者丁荣富! “这个胖子是负责守着三不管儿和法租界那片铁丝网的汉奸汪贤,旁边那个瘦子,表弟,你肯定认识吧?”美香笑着问道。 “认识” 卫燃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这孙贼自称丁荣富,前两年我送灿华去给植田鬼子弹琴的时候,还从他手里坑了不少大洋呢。” “这个丁荣富就住在租界里给鬼子们收集情报,他最近盯上了小关的一个同学。” 美香说完抬头看了眼卫燃,“哑巴叔这次跟着冯.跟着洪先生过来,就是来解决丁荣富和那个汪贤的。 解决了丁荣富,小关就安全了不少。解决了汪贤,关家姐弟就能怂恿他们的汉奸爹拿下那份儿差事,到时候咱们也算有了一条连通租界外面的通道。” “所以哑巴叔他们刚刚去三不管附近,就是准备去解决汪贤的?”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对” 已经点上一颗烟的安迪接过了话茬,“他们会在下次雷雨夜的时候动手,美香替你们要下了杀丁荣富的差事,想着同时动手的话,多少能安全一些。” “你们?” 卫燃狐疑的扭头看了眼身旁已经两眼放光的陶灿华,“我和灿华一起去?” “茉莉说他也老大不小了,该见见血了。” 安迪用指甲盖轻轻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信继续说道,“这个丁荣富就住在当初你杀植田女伴的那座房子里。 按照小关传过来的消息,那里面少说也得住着四五个人,都是丁荣富的手下,条件允许的话,把他们一起杀了。” “如果有难度,等哑巴叔那边忙完了,让他过来帮忙也来得及。”美香开口说道。 “我有几个问题” 卫燃说话间,也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同时也算是给美香和安迪一丝丝的准备时间。 “什么问题?”安迪抢先开口反问道。 “我想知道关家姐弟的身份以及洪先生的身份”卫燃吸了口烟,认真的看着这俩漂亮姑娘,“还有我们的身份。” 闻言,美香和安迪对视了一眼,前者犹豫片刻之后,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而安迪则起身离开房间,走进了昏暗的通道里,显然是去放哨了。 “洪先生是民先组织的人,七七事变前就是了。” 美香将声音压的极低,低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解释道,“小关今年春天的时候,和她姐姐一起加入了抗日杀奸团。他们姐弟俩一个负责通讯宣传,一个负责采购物资。” “我们呢?”颇有些激动的陶灿华一脸向往的问道,“我们也算是抗日杀奸团的人吗?” “我们?”美香笑了笑,随后却摇了摇头,“不算”。 “那个民先呢?”陶灿华继续追问道,“我们算民先的人?” “自然也不算”美香再次摇了摇头,“去年的时候,民先就被解散了。” “都都不算啊”陶灿华难掩失望的嘀咕了一句,“咱们也没个名份啥的呗?” “这又不是大房二房争家产,什么名份不名份的。” 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转而不死心的问道,“表姐,那咱们算个啥?” “书寓”美香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是书寓了”。 “没没了?”原本以为美香能说出点啥的陶灿华追问道。 “没了” 美香笑了笑,“咱们不能和冯先生有什么从属关系,也不能和关家姐弟有从属关系。 这里就是书寓,以后这些英国人留下的印刷机都会被利用起来印刷抗日海报,让抗团的人去贴满大街小巷。 安迪和表弟这两年一点点搭建起来的手术室也会利用起来,给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人提供医疗救助。除了自己人,也只有关家姐弟和洪先生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说到这里,美香喷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怎么?你们俩这是有怨言?” “没有” 陶灿华立刻摇了摇头,“只要能杀鬼子,让我干啥都行,没名份就没有吧!” “行了,我要找你们说的就这些事情。” 美香摆摆手,“表弟,你带着灿华上去,提前商量商量怎么动手吧。” “走吧” 卫燃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俩人干脆的转身离开房间,沿着昏暗的通道穿过一道道隔音用的棉帘子,在安迪面带微笑的注视下爬了上去。 两人一先一后的回到一楼的储藏间,陶灿华和放哨的茉莉打了声招呼之后,这才跟着卫燃钻进了厨房。 打开厨房后门,让哗啦啦的雨水声传进来,卫燃这才点燃了一盏蜡烛灯,摆在了厨房的那张小桌子上。 “咱们怎么动手?”一脸兴奋的陶灿华低声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卫燃却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十十九啊,咋的了?”陶灿华下意识的反问道。 “成年了那就行” 卫燃在淅淅沥沥的雨幕掩护下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转而开口问道,“最近你去过那附近没有?” “去过”陶灿华立刻点了点头。 “那里的水大不大?” “怎么不大!”陶灿华立刻说道,“好些地方水都和墙头一样高了!” 这不巧了嘛. 卫燃下意识的摸了摸曾经骨折的右臂,现如今手脚利落,连唯一能挡住他们的围墙都被洪水给找平了。所以即便带着个菜鸟,也实在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看了眼窗外的雨幕,卫燃暗叹了一声雨还不够大,起身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说道,“先回去休息吧,我先琢磨琢磨怎么下手。” “行”陶灿华也跟着站起来,帮着关上了厨房的后门。 “你今天不去二楼的暗房睡了?”陶灿华见卫燃走向他在一楼的房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原来搬到那里去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摆了摆手,“不去了,这雨又下起来了,我还是在一楼盯着点吧,免得水漫进来。” “不用你盯着” 陶灿华指了指门厅的位置,“有狗鱼和克勤他们俩呢,这些天都是他们盯着的,你回去休息吧。” 闻言,本就是走错了房间的卫燃点点头也就不再坚持,跟着陶灿华上了二楼。 此时,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已经在二楼宴会厅的地铺上一个挨着一个的睡的着了,这里面甚至还掺杂着几个打呼噜磨牙说梦话的。 “你自己一个屋儿可享福了” 陶灿华抬手指了指二层曾经属于秋实的房间低声说道,“我和孟大爷住一个屋,他那呼噜呦,都能把房盖跟着跳三跳。” “要不咱俩换换?”卫燃笑着问道。 “不用” 陶灿华摆摆手,将手里端着的蜡烛灯递给卫燃,他自己也扶着墙壁摸黑走进了那个房间。 直等到对方关上门,卫燃这才走进了暗房,关上门之后,脱掉了湿透的衣服,躺在了那张钢丝床上,给嘴里塞上了最后一颗前门烟。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卫燃便被房门外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给吵醒了。 等他穿上潮乎乎的衣服推开房门,却刚好看到杨妈和孟大爷,正各自拿着一把大勺子,给那些捧着碗排队的半大小子们盛着棒茬大米粥。 在这俩人的身旁,陶灿华也拿着一双公筷,给每个人的碗里都夹上三片咸菜疙瘩。 那些领了粥的小子们,脸上也带着喜气儿,排着队走进二楼的小餐厅,找地方坐下来之后,安静的用勺子喝着浓稠的米粥。 这一番观察,他发现,单单二楼的小伙子们就有足足11个,就这还没算三楼的那些姑娘们呢。 “快去洗脸,然后过来吃饭。”杨妈见卫燃站在门口傻愣着,不由的催促了一句。 “哎!马上!” 卫燃应了一声,钻进洗手间胡乱洗了个脸,等他出来的时候,陶灿华已经帮他盛了一碗粥一小碟咸菜,放在了餐厅的茶几上。 “咱们现在有多少人了?”卫燃端起饭碗,一边吸溜着浓稠的棒茬大米粥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昨天一直在忙活,我都忘了数了。” “不算狗鱼和克勤,小小子有15个,丫头片子有7个。” 孟大爷想都不想的回答了卫燃的问题,同时朝着二楼的一个房间扬了扬下巴,一脸心疼的说道,“这些娃娃里,有伤病的小子有四个,楼上伤病的丫头片子有俩。” “等下我去看看”卫燃顺着话题应了一声,随后转移了话题问道,“咱们的粮食还够吗?” “够,够呢。” 杨妈稍稍压低了声音,无比得意的说道,“不是我吹,这条街就没有哪个人家有咱们囤的粮食多呢!别看这姑娘小子的一大帮,照眼下这样再吃一个月都没问题呢!” “话是这么说” 孟大爷叹了口气,“可小姐这两天可一直都说拿出一半的粮食出去开粥厂赈灾呢。” “我看是好事”陶灿华附和道,“这两天我们出去,哪哪都能看见要饭的人,有好些饿得都快站不起来了。” “这水我看一时半刻的退不了” 孟大爷忧心忡忡的看了眼窗外,“我担心弄不好这些孩子也得跟着饿肚子。” “咱们不能出去赈灾”卫燃头也不抬的说道。 “为啥?”杨妈第一个不乐意了,同时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闻言,卫燃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餐厅里那些吃饭的孩子。见状,其余三人也意识到了什么,明智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吃完了这顿简单的早餐,杨妈也掀开那个熬煮着中药的大陶盆盖子,给包括卫燃在内的每个人盛了一碗预防瘟疫的中草药汤。 等灌完了这碗苦的让人流眼泪的草药汤,孟大爷一瘸一拐的下了楼不知道去忙活什么,昨晚上守着水位线的陈狗鱼和许克勤,也带着浓重的困意钻进了陶灿华和孟大爷昨晚住的房间。 而那些喝过药的小伙子们,已经各自拿着个牙刷,三五成群的守着大铜盆开始了刷牙。 见状,卫燃摸出怀表和那座搬到二楼的座钟对了对时间,这才在陶灿华的提醒下,戴上口罩迈步走进了原本是杨妈住的那个房间。 这房间里并没有床,木制的地板上,躺着四个看年龄也就十四五岁的小男生。 这四个小家伙并不包括昨晚卫燃发现的那个后脚根受伤的,他们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外伤,但这四个却是精神萎靡有气无力的。 一番检查,卫燃却只能确定其中一个应该是疟疾,但另外三个额头上敷着湿毛巾的,他却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病症。 这倒也实在是不怪他,毕竟他不是什么科班出身,像是截肢这类的外伤他还有把握,但这种病症类的,除非之前遇到过,否则的话还真不是他的强项。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穿着身穿护士服,头戴护士帽,脸上还戴着口罩的安迪也走了进来,摸出四个体温针让这四个小家伙夹在了胳肢窝里。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卫燃开口问道。 “这个得了疟疾的好说” 安迪指了指那个被卫燃怀疑得了疟疾的小家伙,用德语说道,“他的症状比刚带回来的时候轻多了,我估计再吃三四天药就没事了。” “另外三个呢”卫燃同样用德语问道。 “他们三个得的是伤寒” 安迪解释的同时,已经打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了玻璃管注射器和药瓶,“虽然达格玛之前让沃尔克先生安排人送来了药,但是他们三个什么时候能好我也不清楚。” “楼上那俩姑娘呢?”卫燃拉开窗帘问道。 “昨晚带回来的那个是疟疾,问题不大,自从吃过药之后已经不打摆子了。” 安迪一边忙活一边答道,“另一个也是伤寒,情况比这几个要轻一些,已经快能下地了。” 闻言,卫燃也暗暗松了口气,万幸,这次终于不用像上次那样,面对发病的孩子束手无策了。 “刚刚我准备下来的时候,听你说不能分出一半的粮食赈灾?”安迪一边给其中一个得了伤寒的孩子打屁股针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表姐这两年一直在韬光养晦” 卫燃靠着房门解释道,“拨出一半的粮食确实能救一些人,但谁敢赌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万一被有心人盯上,这两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所以就这么看着吗?”安迪皱着眉头问道。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卫燃硬着心肠提醒道,“外面的水不会这么轻易的退下去的,咱们存的粮食不一定够这里的人吃饱的。” “所以就这么看着?” 安迪的语气愈发的严厉,正在被她打屁股针的那个小倒霉蛋儿虽然听不懂德语,却也明智的咬紧牙关忍着疼,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我可没这么说” 卫燃看了眼窗外的雨幕,“等等,等个雷雨夜的时候,我替表姐找个愿意出头赈灾的大英雄出来。” “你是说”安迪立刻眼前一亮。 “我什么都没说” 卫燃摊摊手,“另外,我觉得就咱们存的那点粮食,就算全拿出去恐怕都救不了多少人,与其这样,咱们倒不如先想办法打一条通道出来。 到时候无论是让难民离开租界还是让粮食进来,都比咱们自己去开什么粥厂有用的多。” “你什么时候动手?”安迪在那个小倒霉蛋儿的闷哼中拔出了针头问道。 “不是说了吗,雷雨夜。” 卫燃笑着给出个答复,随后拉开房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些受伤的孩子我帮不上忙,就麻烦漂亮表姐了。” “漂亮表姐?哼!”安迪冷哼了一声,眉开眼笑的拿起第二个注射器。 (本章完) 第1209章 持刀的影子 从二楼病房里出来,卫燃立刻便注意到,除了正在补觉的陈狗鱼和许克勤,其余那些身上没有伤的小伙子小姑娘们,已经在秋实和陶灿华的组织之下,排着队往楼下走呢。 “你们这是要去哪?”卫燃好奇的问道。 “地下室” 陶灿华停住脚步解释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打算先挑挑人,看看谁有唱戏的天分,你要来一起听听吗?” “闲着也是闲着” 卫燃笑着给出了回应,跟在这些孩子们的身后一起下楼钻进了储藏间,又沿着楼梯来到了潮乎乎的地下室里。 “每人一块抹布” 秋实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铁皮柜子里拿出一摞干抹布,“先擦戏台再擦地板,等都擦干净了,咱们就开始。” 话音未落,这些半大孩子们便每人拿上一块抹布,三个一群两个一组开始了忙活。 “你们打算怎么挑?” 卫燃离着这俩年轻人远了些,一屁股坐在潮乎乎的台阶上,自顾自的摸出一包从暗房里发现的前门烟撕开,先给自己点上一颗,随后将剩下的都装进了烟盒里。 “先挑嗓子脆生的” 秋实颇为老道的解释道,“然后再挑身子灵活的,就算这两样都不行,还可以试着教教他们乐器,总归比在外面风吹雨淋的卖烟要强的多。” “表姐也不提送你去北平学戏了?”卫燃喷云吐雾的问道。 “是我不想去了,这世道学戏有什么用?”秋实稍稍压低了声音,近乎两眼放光的说道,“我要跟着小姐干大事呢!” 闻言,卫燃却只是笑了笑,接着便听站在凳子上的陶灿华朗声说道,“开始挑人之前,咱们先说说规矩。我姑姑说了,但凡被挑中能留下来的,全都管吃管住,每人每个月有两块大洋的零花钱。 以五年为限,五年之内什么时候学成出师了,什么时候就按照梨园的规矩开工资。” “陶大哥,要是没学出个名堂呢?”一个也就十四五的小家伙一边撅着屁股用抹布擦拭地板一边问道。 “问得好” 陶灿华清了清嗓子,“学够一年不足两年放弃的,走的时候能得一套新衣裳和20块大洋的盘缠钱。 学够了三年放弃的,走的时候能有两套新衣裳和三十块大洋的盘缠。 学够四年放弃的,走的时候除了两套新衣裳和四十块大洋的盘缠之外,还给一辆洋车。” “我们这些女的也这个待遇吗?”一个看起来能有十五六岁的姑娘抬头问道。 “姑娘小子都一个待遇”陶灿华干脆的给出了回应。 这话一出口,那些半大孩子们立刻两眼放光的开始交头接耳,显然都非常满意这些许诺。 “要是学了五年都没学出个名堂的” 陶灿华稍稍提高了嗓音,“除了两套新衣裳和一辆洋车五十大洋的盘缠之外,我姑姑还会给他介绍个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体面活计。” “但是” 秋实在那些弟弟妹妹们欢呼之前浇了一瓢凉水,“小姐也不希望看你们来这里混日子,这五年里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挨个考校,连续三次不合格的,是留是走,全凭小姐说了算,你们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这些看见一丝丝活路的孩子们用尽了力气大声回应着。 接下来根本不用催促,前后不到半个小时,这宽敞空旷的地下室便被擦拭了两遍,就连那些上翘的地板,都被一个之前学过些木匠活的小伙子给勉强修补平整了。 接下来,卫燃也彻底成了个看客听众,那些孩子们也在陶灿华和秋实的要求下,或是咿咿呀呀的学着唱了几句,又或是翻个跟头下个腰的比划几下,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如此优哉游哉的将时间消磨到了中午,孟大爷也拎着个柳编的提篮走了下来。 这提篮里装的,是一个个能有张开了的巴掌大的烧饼。这些大号烧饼里,还都夹着几片咸菜和醋溜白菜。 紧随其后下来的茉莉,还拎着两个搪瓷的水桶,里面装着的是,则是仍旧冒着热气儿的鸡蛋汤和一摞瓷碗。 “都快过来”孟大爷中气十足的吆喝着,“一人一个大烧饼,快来快来!” 他这边话音未落,那些半大孩子们也立刻循着这两天学会的规矩按照大小个头儿排好了队,规规矩矩的接过用报纸裹着的烧饼,感激的鞠了一躬,接着又从茉莉那里领了一碗鸡蛋汤,再次道了声谢谢,这才各自找地方吃了起来。 虽然这么一餐饭在后世只能算是稀松平常,但无论这些孩子,还是陶灿华或者秋实却都吃的很香。 “小卫,这是你的。” 孟大爷说着,将最后一个烧饼夹菜递给了卫燃,他自己也挨着卫燃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抽一颗?”卫燃接过烧饼之后,顺手摸出一包还没打开的骆驼烟递给了对方。 “哎!抽一颗!” 孟大爷应了一声,在干净的白围裙上抹了抹手,这才接过卫燃递来的香烟,撕开之后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接着又摸出一包火柴将其点上。 与此同时,卫燃也对着手里酥脆的烧饼狠狠咬了一口,而茉莉也给他盛了一晚蛋花汤,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外边又下雨了吗?” 卫燃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这烧饼夹菜里虽然没有肉,但仅仅烧饼本身就很好吃了。 “下,下的欢着呢!” 孟大爷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一发大水,城外的庄稼全都得毁了,等到了冬天,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人呐.” “哪还用等到冬天” 刚刚点上烟的茉莉跟着叹了口气,“刚刚我和杨妈划着船去粮店看了看,比昨天的价又贵了差不多一半。” “这粮价一天一个样儿,老百姓可吃不起喽。” 孟大爷叹了口气,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也被口鼻喷出的烟雾笼罩其中而显得愈发模糊。 一时间,这地下室里也沉默下来,只剩下了几个孩子吧唧嘴的声音。 在沉默中吃完了简单的午餐,茉莉却替换了陶灿华,同时也示意他和卫燃全都上楼休息休息。 无论卫燃还是陶灿华,全都立刻明白了对方这隐晦的暗示,起身离开了地下室。 “我们晚上是” “嘘——” 卫燃止住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先自己找地方睡一觉,剩下的晚上再说。” “行,那就晚上,晚上再说!” 陶灿华压抑着兴奋点了点头。 根本没有商量,俩人便各自在一楼找了个闲置的房间休息。只不过,相比倒头就能睡着的卫燃,陶灿华却难免激动的有些辗转反侧。 当卫燃被惊雷叫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摸出怀表扫了眼一眼,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钟了,起身走到床边往外看去,院子里的积水距离阳台护墙的最高处,已经只剩下不过30厘米的距离了。 快步离开房间,当他跑到门厅处的时候,却发现孟大爷正带着陈许克勤,忙着用不知道哪弄来的砖头和水泥加高着门口那道堤坝呢。 不仅他们在忙活,其余那些孩子们,也在陈狗鱼的指挥下,忙着用沙袋加固着各个房间的窗子。 颇为有意思的是,这些沙袋竟然是那些孩子们从早已经被水淹了的车库里捞出来的。 “你醒了?”就在卫燃看热闹的时候,光着膀子的陈狗鱼也注意到了他,挥手打了声招呼之后说道,“我正想去叫醒你呢,你那房间的阳台要用沙袋挡一下了。” “麻烦你们了,再卖我两包烟。”卫燃说着,将一枚银元塞进了对方的口袋里。 或许是心知根本没办法拒绝,陈狗鱼倒是痛快的收下了那枚让周围同伴无比羡慕的银元,一溜烟的跑进曹哑巴的房间,拿了两包烟和一包火柴送到了卫燃的手里。 “灿华醒了吗?”卫燃一边将烟揣进兜里一边问道。 “醒了,也就比你早了一会儿醒的” 陈狗鱼指了指二楼的方向,“他被茉莉大姐叫上去了,还说如果你醒了,让你也上去,去二楼。” “我知道了”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伸了个懒腰之后,这才踩着楼梯往上走。 等他来到二楼,远远的便注意到宴会厅的钢琴边点着一盏昏黄的蜡烛灯。离着钢琴不远的落地窗边,便站着几道人影。 见状,卫燃点上颗烟,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听到动静的四人也相继转过了身。 “就是今晚吧”手里同样夹着一支烟的美香没头没尾的说道,落地窗外,也应景的划过了一道闪电。 “那就今晚吧” 卫燃看了眼窗外电闪雷鸣的雨夜,在隆隆的雷声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卫燃看了眼窗外电闪雷鸣的雨夜,在隆隆的雷声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拿着这个”安迪说着,将一个也就拇指大的棕色玻璃瓶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卫燃打量着手里这个看着无比眼熟的小药瓶问道。 “氰化物” 安迪用手勾着卫燃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在哗啦啦的暴雨声中,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说道,“我从达格玛那里要来的,说不定能用上,就算用不上。万一被抓了.也能让你和灿华少受点罪。” “谢谢表姐”卫燃同样贴着对方的耳朵回应了一声。 闻言,安迪又如当初她和卫燃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颇为轻佻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卫燃的耳垂,这才在轻快的笑声中轻轻一推卫燃的肩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美香像是没看到刚刚那一幕似的问道。 “你休息好了吗?”卫燃扭头看向正和茉莉并排站着的陶灿华。 “休息好了!”陶灿华立刻应了一声,同时也下意识的握住了手里那把格外引人注意的小手枪。 “把你的枪给我看看”卫燃却并不急着出发,反而朝着对方伸出了手。 闻言,陶灿华扭头看了眼茉莉,直到后者点了点头,这才将手里的那支小手枪递了过来。 果不其然,这是当初卫燃击杀植田女伴的时候,从对方手里缴获来的那支可以单手上膛的小手枪。 “这支不行”卫燃只看了一眼,便将其递给了茉莉。 “为什么?”陶灿华下意识的问道。 “万一不小心把这枪遗失在那个院子里,或者让哪个没来得及杀死的人看到,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上次我杀死的那个女人。”卫燃说到这里看向了美香,“会引起植田注意的。” “那就带着这一把好了” 美香说着,从她穿着的马裤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卫燃曾经匆匆见过一次,却和送他进入这段时空并非同一把的小手枪递了过来。 就和第一次见到这支小手枪的时候一样,这支仅仅只有巴掌大的柯尔特1908袖珍手枪套筒上并没有雕刻任何的戏文。它那似乎是水牛角材质的握把贴片上还镶着俩民国五年的一角面值银毫子。 “这支可以吗?”美香直等到卫燃接过这把枪这才问道。 “只要别人不会看到这支枪的时候就认出来是表姐的就行” 卫燃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将这支枪还给了对方,“不过我猜这支枪对表姐来说肯定有特殊的意义,所以算了吧。” 说完,他已经从后腰处抽出了那支ppk小手枪,连同裤子口袋里的两个备用弹匣一并递给了对方。 “你用什么?”陶灿华手忙脚乱的接过手枪和弹匣之后问道。 “杀人不一定用枪” 卫燃话音未落,却已经格外干脆的转身便往外楼梯的方向走,“别浪费时间了,快走吧。” “哦哦!来了!”陶灿华和茉莉匆匆对视了一眼,赶紧追上了卫燃。 “活着回来”站在落地窗边的美香平静的说道。 “等我们活着回来,和我说说那支小手枪上的银毫子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样?”卫燃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问道。 “可以”美香笑了笑,“只要你们能活着回来。” “肯定会活着回来的” 卫燃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重新迈开步子,带着陶灿华离开了二楼。 “你真打算空着手去?”陶灿华直等到二人快走到一楼的时候这才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吧”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换身方便游泳的深色衣服,记得一定要穿鞋。” “我这就去”陶灿华说完也就不在多说,快步跳下楼梯,钻进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里。 慢悠悠的回到一楼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卫燃无视了那些正忙着加高阳台护墙的孩子,慢悠悠的换了一双轻便的千层底布鞋。和正带着那些弟弟妹妹们忙活的陈狗鱼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似乎并不急着定在今晚的暗杀活动。 与此同时,换好了衣服的陶灿华在将那支ppk小手枪用绳子挂在脖子上之后,又跑进一楼的厨房,翻出一把菜刀握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又换成了一把更加轻便的剔骨刀胡乱挥舞着试了试,这才满意的拎着刀离开了厨房。 不多时,在茉莉的催促中,那些忙完了的防洪工作的孩子们也在孟大爷的带领下返回了相对更加安全的二楼。 原本负责晚上看着水位线的陈狗鱼和许克勤,也被拎着蜡烛灯的茉莉赶到了二楼。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和陶灿华这才戴上竹编的斗笠,划着院子里的那条小船儿,在隆隆的雷声和瓢泼大雨之中,悄无声息的离开叙情书寓,贴着建筑的阴影摸黑划向了法租界的方向。 午夜十点半左右,卫燃招呼着陶灿华将船停在。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冠里,两人用绳子将其绑好之后,摘了头上的斗笠,摸黑游到了那座小院的外面。 这里的地势确实比书寓那边还要更低一些,卫燃上次来的时候,为了爬上那堵墙尚且需要往上蹦一下。但现如今,这洪水基本上已经快要和墙头齐平了。 用手按住准备翻墙的陶灿华,卫燃扶着围墙游了一圈,也算是勉强看清,院子里的那栋小楼的一层似乎已经被淹了,被暴雨砸的溅起。无数水花的水位线,看着距离二层的窗子也仅仅只有一米多的距离而已。 这里还能住人?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番,等他绕到小楼的侧面,也终于发现在其中一扇窗子的外边,似乎还停着一条小船。 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卫燃贴着陶灿华的耳朵说道,“这院子的大门恐怕没锁,等下咱们试试能不能从大门的位置游过去。” 见陶灿华点头表示明白,卫燃也不过多耽搁,在哗啦啦的暴雨中,贴着墙游到了大门口,随后潜入了水下。 虽然因为没有光照一切只能靠摸索,但情况却像他预料的那样,为了方便那条小船的出入,这院门并没有关上。 带着陶灿华小心翼翼的游到这栋二层小楼的外墙边缘,卫燃小心的扒着二楼的窗子侧耳倾听了一番。 可惜,一来雨声实在是太大,二来房间里没有电灯实在是太暗,他们这听墙根的小动作,并没有换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算不上失望,卫燃朝着陶灿华打了个手势,带着他熟门熟路的游向了这栋二层小楼的大门位置。 贴着门框一番摸索,卫燃朝着紧挨着自己的陶灿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等着,随后摸着门框,闭着眼睛潜入了水下。 绕过水下的门框,卫燃缓缓上浮出水面之后发现,这洪水距离一楼的天花板,尚有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这无疑是个绝对的好消息。 不仅如此,这已经水漫金山的一楼,水面无疑要比外面平静了许多,要说唯一的缺点,也仅仅只是飘着不少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的垃圾罢了。 推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卫燃重新潜到房门外面,打着手势让陶灿华跟着他从水下进入了一楼。 “跟着我,别出声。” 卫燃贴着陶灿华的耳朵低声提醒了一句,用手拉着他,循着记忆缓缓游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 不多时,两人的脚下便踩到了坚实却滑腻的楼梯。 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卫燃一手抓着陶灿华的胳膊,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点点的往前迈了一个台阶。 虽然刚刚在窗子外面往里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但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两人却可以看到,在二楼的楼梯口处挂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那煤油灯能照到的范围里虽然没有看到人,但他们却可以听到麻将哗啦啦的动静,更能闻到。飘过来的尼古丁味儿。 见陶灿华已经拿起了用绳子挂在脖子上的那支ppk小手枪,卫燃朝着对方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小心翼翼的从污浊的洪水中走出来,耐心的等到身上的水渍滴落的差不多之后,这才沿着楼梯匍匐往上,在一番侧耳倾听之后贴着墙缓缓站起来,伸手轻轻拧动火苗调节杆,让煤油灯的亮度缓缓降低。 稍等了片刻,卫燃继续拧动调节杆彻底熄灭了这盏煤油灯,随后又反向扭动,让灯芯冒出来也就韭菜叶粗细的一小截。 做完了这些,他却并没有停下不动,反而借着黑暗的掩护猫着腰往前快走了几步,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二楼客厅的沙发阴影里。 几乎在他趴在地板上藏好身形的同时,餐厅方向打麻将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一个公鸭嗓问道,“楼梯那边的灯是不是灭了?你去看看,别是水漫上来了。” “那不可能”另一个男声笃定的说道,“我估计是灯油没了,我去看看!” “一起吧,正好去撒个尿。”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道。 “这雨也不停,洪水也特娘的不退,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另一个人声音不大不小的抱怨道。 “你特码傻了吧?”那公鸭嗓没好气的骂道,“这洪水晚退一天,咱们可就跟着丁三爷多赚一天的钱!你特码想什么呢?” “说的也是” 刚刚还在抱怨的那个人认同的附和了一声,随后无论卫燃还是陶灿华都听到了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将全身都藏在阴影里的陶灿华,也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那支ppk小手枪。 与此同时,卫燃的手里也多出了一把修长的刺刀。片刻的等待之后,一个瘦猴儿一样的人拎着一盏煤油灯,带着身后的另外三个人走了过来。 这四人满身酒气的人渣倒也算是默契,走到楼梯口之后,直接解开了腰带,看那意思,摆明了是要就地解决。 虽然这苦了尚且藏在一楼水里的陶灿华,但卫燃却是格外的满意。 片刻的等待之后,那个瘦猴一样的人将手里的煤油灯挂在了墙上,四个人也并排着站在楼梯口,各自尿出了一道弥漫着浓重酒气的抛物线。 只不过,就在他们暗自较劲儿看谁尿的更远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已经多出了一个手握刺刀的影子! (本章完) 第1210章 空着手回去不好看 “咔嚓!” 伴随着一道几乎在头顶响起的惊雷声,昏暗的二楼大厅也在一瞬间被点亮,那四个站在楼梯口并排往一楼尿尿的汉奸也不由的被吓的打了个哆嗦。 不等这滚滚的雷声消弭,那盏刚刚挂在墙上的煤油灯,却被一只从身后伸过来的手拧灭,同时,一把修长锋利的毛瑟刺刀,也从那个瘦猴一样的汉奸脖颈处抹了一刀。 伴随着几乎被雷声完美消弭的一声轻响,紧挨着瘦猴的那人却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一躲,嘴里也骂骂咧咧的问候道,“猴四儿,你特码尿我手上了!那灯怎么又灭了?” 只可惜,那个被称作猴四儿的人此时却已经眼前发黑,只顾得捂住脖颈处被划开的血管和气管了,哪还有力气答话? 不等他扶着墙摔倒,卫燃却已经将手里的刺刀斜着捅进了刚刚以为被尿到手上的那人的后腰,并在扎穿了肺叶之后,准确的捅穿了他的心脏。 根本没有拔刀,卫燃直接抱住第三个人那酒气熏天的脑袋猛的用力一扳下巴同时另一只手也跟着用力一推脑瓜顶。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从第一个人嗬喽嗬喽的喘气儿到第二个人的闷哼,乃至第三个人因为脊椎被折断发出的那声脆响,都让最后一个人意识到了不妙。 说来这人也算机灵,都来不及关掉下半身的水龙头,提着裤子就往楼下跑,同时也惊慌失措的就要大喊示警。 “快” 这人的嘴里刚刚冒出一个字儿,却听黑暗中哗啦啦的一阵水花飞溅声,紧接着,他便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捅进了自己的肚子。 “快” 这个被扎泄了气儿的汉奸只觉得喉头发甜,肚子上也火辣辣的疼,可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的陶灿华却并没有停下,拔出几乎将对方扎透的那把剔骨尖刀,“噗!”的一声,一脸狠戾的扎进了他的胸腔里。 “噗通!” 恰在此时,被卫燃第一个抹了脖子的人也彻底失去了力气,咕噜噜的滚下了楼梯。 至于此时站在楼梯口的卫燃,却一手揪着被扭断脖子的那人的后脖领子,一手抓着被捅穿后心的那人的腰带,小心翼翼的让他们躺在了地板上。 “死了吗?”卫燃低声问道。 “死好像是死了.”陶灿华哆哆嗦嗦的回应着,似乎生怕不保险,又一次拔出那把他带来的剔骨刀再一次捅进了对方的胸腔。 “给刚刚摔下去的那个补一刀”卫燃说着,已经从尸体身上拔出了刺刀,摸黑走向了餐厅的方向。 “咔嚓!” 恰在此时,又是一道伴着惊雷的闪电划过夜空,卫燃也借着一瞬间的光亮,快速扫视了一眼餐厅里的情况。 紧跟着,他便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手电筒打开,将这餐厅着重检查了一番。 说起来气人,这餐厅的一角,此时靠墙堆着五六个印着日语的麻袋包,根本不用打开,他便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大米。 果不其然,当他用刺刀在麻袋上戳开一个洞眼的时候,立刻便看到了白花花的大米。 再看看周围,离着不远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把杆秤和两大筐装的冒尖的白萝卜。 再看那麻将桌上,卫燃却是恨不能把那四个人重新鞭尸一遍,这桌子上除了尚未完成的牌局,桌上桌下还放着几个莲花白的酒瓶子,尤其每个座位的身前,竟然都有一盘尚未吃完的烧鸡! 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卫燃一番思索之后,用手电筒指引着满身是血的陶灿华过来,贴着对方的耳朵悄声嘱咐了几句之后,关了手电筒,带着他站在了一间房门的两侧。 将身体藏在墙壁后面,卫燃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拧动门把手。 当这扇门被轻易推开时,卫燃便意识到,这房间里八成根本没有人。 果不其然,随着房门一点点打开,借助着时不时划破夜空的闪电,他也清楚的看到,这个当初他杀了鬼子娘们儿的房间里别说人,连床都没有一张。 不仅如此,这房间里甚至还养着一笼鸽子和四只母鸡,那食盆里装的,都是颗粒饱满的玉米粒和尚未脱壳的谷子。 思索片刻,卫燃却并没有进入这个房间,反而轻轻关上了房门,带着手里举着ppk小手枪的陶灿华来到了紧挨着的另一个房间里。 和第一个房间不同,这个房间不但上锁了,而且是从外面上锁的,甚至那锁舌都并非原配,而是后来加装的。 见状,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招呼着陶灿华就往第三个房间挪动。 然而,这次都还没等藏好的卫燃伸手打开房门,那道门却“咔嚓”一声,自己开了! 见状,卫燃立刻将手缩回来,同时另一只手也举起了那把刺刀。 伴随着格外清晰的“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彻底打开,一个穿着大裤衩子黑布鞋,光着膀子的敦实汉子拎着一盏煤油灯,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却是根本就没有关门的意思。 眼瞅着对方就要转身看到躲在另一边的陶灿华,卫燃不敢多想,起身的同时,也已经将手里的刺刀贴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对方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巴。 如此突然的邂逅也难免让这汉子打了个哆嗦,同时也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里的那盏煤油灯。 “坏了!” 卫燃心头一沉,接着却发现那盏即将落地的煤油灯却已经被一把染血的剔骨尖刀从灯座处给稳稳的托住。紧跟着,救下这盏煤油灯的陶灿华却像是在炫技一样,以一个蹲着的姿势,用狭窄的刀面托着那盏油灯,悄无声息却格外灵活的往远处倒退着走了几步! 这还没完呢,等到灯光不再笼罩卫燃和那个被他控制住的汉奸,陶灿华不但用刀托着那盏煤油灯重新站了起来,最后还用手里的刀轻轻往上一挑,将那盏仍在释放光亮的煤油灯稳稳的送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托着。 这行云流水般的一套下来,别说把卫燃给看愣了神,就连被他钳制住的那个汉子都瞪圆了眼睛。甚至卫燃都怀疑,要不是自己捂着他的嘴巴,这货估计还得拍着手叫一声好呢! 显然,现在可不是叫好的时候,卫燃用手里的刺刀推了推,压着那个突然帮他们开门的人往陶灿华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两人来到客厅,他这才问道,“丁荣富在哪个房间?” “那那个”这身材顿时的汉奸立刻抬手指了个方向。 “你出来干嘛的?”卫燃继续问道,接着却闻到了尿骚味儿。 “爷爷,我就起个夜,您让我回去吧,我什么都没看到。”这汉奸小声恳求道。 “你出来的那个房间里还有别人吗?”卫燃继续问道。 “有,有” 这汉奸出卖朋友那叫一个干脆,“里面还有三个,我们四个是盯着后半夜的。” “这房里还住着谁?”卫燃问完,还瞟了一眼双手握枪盯着刚刚那个房间的陶灿华。 “还有丁三爷丁三儿的本家堂弟,他在丁三对门儿那个房间住着呢。”这汉奸竹筒倒豆子似的低声答道,“还有几个.几个小娘们儿。” “哪来的小娘们儿?”卫燃低声问道。 “买买来的” 这汉奸声音小了不少,“都是别人家的黄花闺女,拿来换粮食的,我们攒够了一批,就给太.就送到日租界的妓院里卖了。” “你叫什么名字?”卫燃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 “我叫.噗!” 这个盘剥同胞的汉奸都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卫燃手里那支毛瑟刺刀,便已经刺入了他的心口,同时卫燃也再一次捂住了他的嘴巴。 静等了片刻直到这个人不再挣扎,卫燃这才缓缓拔出刺刀,走到陶灿华的身旁,指了指丁家兄弟住的那两个房间,接着熄灭了煤油灯说道,“你藏好盯着那俩房间,我去解决其余几个。” “如果他们出来怎么办?”陶灿华低声问道。 “你手里不是有枪吗?”卫燃反问了一句,迈步走向了那扇尚未来得及关门的房间。 借着窗外时不时亮起的闪电帮助,他得以看清,这房间里靠墙摆着四张床,中间则是两张并在一起的写字台,这写字台上,同样摆着不少吃喝,甚至还放着一杆大烟枪。 先去空着的那张床上拿了一条枕巾缠在手上,卫燃随意选了一个呼噜声最小的,一手用枕巾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也不分先后的将刺刀捅进了他的胸腔。 接着又如“两年前”那样,反复两次拔出来捅进去扎烂了肺叶,这才用手里那块弥漫着头油味的枕巾擦干净刀身,又挑了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继续做起了治疗打鼾的专科大夫。 轻而易举的处理掉了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卫燃不敢耽搁时间,再次汇合了放哨的陶灿华。 在最后两个房间里侧耳倾听了一番,卫燃从兜里摸出两根儿白天时候问秋实借的发卡,轻而易举的捅开了锁死的房门。 推开房门,在手电筒提供的光束下,他和跟进来的陶灿华立刻看到床上躺着个梳着中分穿着大红色的裤头儿,怀里还搂着一只大花猫的男人。 或许是窗外的暴雨和雷鸣,又或许是床头那瓶还没喝完的洋酒,这手电筒的光都照到脸上了,这人却根本就没醒。 既然如此,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卫燃直接将其打晕,随后让陶灿华帮忙捂着他的嘴巴,干脆利落的拆了他的双手和一只脚的关节,最后摘了下巴骨,再次将其打晕丢在了床上。 和下意识咧咧嘴的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卫燃转而撬开了丁荣富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了手电筒。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他立刻便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丁荣富,以及床头柜子上放着的大烟枪和烟灯。 “谁?!” 丁荣富倒是相对更加警醒一些,只不过,他也仅仅来得及问了这么一句,便被卫燃敲在耳后直接打晕了过去。 故技重施废了对方的行动能力,卫燃和陶灿华以最快的速度,将二楼剩余没有从外面上锁的房间都简单的搜刮了一番。 “你回去搬救兵” 卫燃带着陶灿华重新回到餐厅之后,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说道,“这儿有这么多的粮食呢,得想办法都运回去。” “我这就回去!”陶灿华立刻两眼冒光的点了点头。 “别空着手回去,不好看。”卫燃指了指餐厅拉着窗帘的窗子,“顺便带两口袋大米回去。” “对!太对了!” 陶灿华激动的连连点头,下意识点就要往楼梯口跑,接着却被卫燃给拽住。 “走这边” 卫燃说着拉开了窗帘,又打开了加固窗户的木窗挡板,最后推开了窗子,指着外面飘着的那条船说道,“就用它吧,你把里面的水清一清,我去找块防水布。” 闻言,陶灿华立刻跳上了那条小船,拿起里面的一个搪瓷盆卖力的开始往外舀水。 与此同时,卫燃也找到了几件雨披,将其中两口袋大米包裹严实之后,抬到了小船上,顺便还往上丢了几根大白萝卜。 打发走了划着船往回跑的陶灿华,卫燃却是根本没有关窗,甚至踹到了阳台上的沙袋。 最后走到麻将桌边将没吃完的烧鸡捡了捡凑了一大盘,卫燃一番踅摸之后,先穿上刚刚找来的雨衣,接着又用一块看着还算干净的白毛巾蒙住了脸,这才撬开了那道从外面用挂锁锁住的房门。 然而,当他举着手电筒走进这个狭小的房间时却愣了愣,这房间里的木地板上铺着一条棉被,其上躺着一排五个,看身形恐怕也就十四五岁甚至可能更小的小姑娘。 这些衣着破烂的小姑娘们脸上都套着一个黑布套,脚踝的位置,还都有一条用锁头牢牢锁住的铁链,这些铁链最终,都固定在了这个房间的暖气管上。 或许是因为卫燃开门时的动静,又或许是因为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她们脸上的黑布套的时候她们感受到了些许的亮光,此时,这些身材瘦小的姑娘全都瑟缩起来,相互依偎着躲在了墙角处。 “别怕” 卫燃故意沙哑着嗓子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很快你们就能离开了。”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给你们解开锁链,你们要保证不摘下头套,否则我只能杀了你们。听懂了吗?” “听,听懂了。”一个离着卫燃最近的姑娘强忍着恐惧答道。 “接下来别动”卫燃说着走了过去,开始忙活起了撬锁工作。 客观的说,这个时代的挂锁远比后世的更加好撬开,但终归不如有剪线钳子来的方便,所以等他将最后一个小姑娘的锁链撬开的时候,陶灿华已经带着陈狗鱼和许克勤以及茉莉,划着两条船靠到了餐厅的窗子边上。 “来的正好” 听到动静的卫燃将左手藏在身后收起了刺刀,“你们三个赶紧搬东西,记得用雨衣裹一下,那些大米沾了脏水可就不能要了,记得别点灯。那谁,你来一下。” 闻言,茉莉愣了愣,朝着卫燃走了过来。 贴着耳朵将房间里那五个小姑娘的情况以及后续可能引起的麻烦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带回去吧” 茉莉干脆的做出了决定,说话间已经扯下了那些小姑娘脸上的黑布,一番柔声细语的安慰之后,带着她们离开房间,划着其中一条船先行离开。 “你也过来” 卫燃朝着年龄最小的许克勤招呼了一声,带着对方走进养鸽子的房间,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说道,“把这些鸽子和鸡都带回去,嘱咐杨妈,今天晚上就全杀了,鸡毛鸽子毛全都烧干净,杀了的肉今天晚上能吃也都吃了,最后把骨头也丢的远远的。” “为为啥啊” 许克勤心疼的看了眼房间里的那几只母鸡和鸽子,“兴许还能下蛋呢。” “下什么蛋下蛋” 跟过来的陶灿华给许克勤的后脑勺轻轻来了一下,“这些鸽子估计都是信鸽,你看它们腿儿上都有信筒呢。还有那鸡,下个蛋得叫唤老半天,这随便哪样让人找见咱们可都得完蛋。” “也也是” 回过味儿来的许克勤咧咧嘴,和陶灿华各自拎起鸡笼鸽子笼就往外走。 目送着陶灿华他们三个用另一条船带着两口袋大米和鸽子母鸡回去,卫燃却依旧不急着去盘问被绑着的丁荣富,反而将满地的尸体都挨个搜刮了一番。 要说这些汉奸看似日子过得逍遥,实际上却个个都是身上蹦子儿没有。 相比之下,倒是丁荣富的那个堂弟还算有俩钱,卫燃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便从他的房间里翻出了三四十块银元以及两条残存着牙印的小黄鱼。 “我先去找丁荣富问点儿事情,等下还会过来问你。” 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说道,“好好想想,我是冲着什么来的,等下如果你们俩的答案不一致,你俩都得死。” 说完,卫燃无视了这个中分头惊恐的神色和那只趴在床脚的大花猫,手里惦着捡来的银元和金条走进了丁荣富的房间。 掩上房门,卫燃摸出打火机点燃了床头的烟灯,接着又点燃了桌子上放着的两盏煤油灯。 直等到这房间里变的亮堂起来,他这才举着手电筒,无视了丁荣富的挣扎扭动,在这房间里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呦——!原来在这儿藏着呢!” 卫燃在打开了窗边那个办公桌一侧的柜门之后,用手电筒的光束指着那台保险箱故作夸张的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笑眯眯的转过身,看着床上瑟缩在墙角的丁荣富问道,“丁大记者,你还认识我吗?” 闻言,床上的丁荣富立刻点了点头。 “认识就行” 卫燃打了个响指,“等下我把你下巴装上,问你什么老实答什么,我心情好说不定能留你一命,你要是敢大喊大叫,那今天晚上咱们可就得好好热闹热闹了。” 闻言,丁荣富赶紧再次点了点头。 “把舌头往后缩啊” 卫燃故意吓唬了对方一句,托着对方的下巴往上一推,咔吧一声完成了关节复位。紧接着,丁荣富也跟着“哎呦!”一声发出了惨叫。 不过很快,这丁荣富便赶紧说道,“卫大爷,您是我亲爹!看在咱之前的交情上,您放我丁三儿一把!就这一回!我肯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我” “少废话” 卫燃慢条斯理的点上颗烟,盯着对方一直在躲闪自己的双眼问道,“你要是想孝敬我也成,先把保险柜密码告诉我。” “亲爹,我,我可就那仨瓜俩枣哇!”丁荣富苦着脸哀求道,“我家里那老太太天天吃着” “不说是吧?”卫燃朝着对方笑了笑,他的手里,也多出了一把刺刀。 “说!我说!”丁荣富立刻认怂,干脆的将密码告诉了卫燃。 谨慎的检查了一番对方已经脱臼的双手,卫燃这才照着密码打开了保险箱。 这保险箱不大,里面除了四根儿井字形摞着的小黄鱼之外,还另有两封银元。除此之外,这保险箱里还放着一对玉镯子,以及一个锡制的茶叶筒。只不过,这茶叶筒里并没有茶叶,反而装的全都是烟膏子。 “你小子不老实” 卫燃一边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一边说道,“你最好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想不出来,我可就要帮你想办法了。” “爷,您这上门抢可不磊落。” 刚刚还认怂的丁荣富一脸鄙夷的说道,“人穷可不能志短,那些钱够您花的了,事儿做绝了,这以哎呦!” 丁荣富的场面话都还没说完,卫燃便给他来了个大耳刮子,“不说是吧,好办。” 话音未落,卫燃便再次摘了他的下巴,随后拿起一团枕巾塞了进去,随后在丁荣富不断的扭动挣扎和被压抑的惨叫声中,慢悠悠的拆开了他一只手上所有的关节,随后又一个挨着一个的给他重新装好,最后这才将他嘴里的东西恢复原状,并且将他的下巴给装了回去。 “我说,我说!” 疼的眼泪都出来的丁荣富哆哆嗦嗦的答道,“客厅,客厅大沙发的下面!” “你在调查关家姐弟和他们的同学?”卫燃冷不丁的问道。 “对” 丁荣富仅仅只是把这个字儿说出了最多一半便意识到了不妙,可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拿起了他的另一只还没受过刑的手。 “对,对!” 丁荣富果断的答道,“负责这事儿的是我堂弟,他,他就在对门那个屋子里。” “等下我会问问他的,接下来我问的,你的声音如果大到让你堂弟听见,我就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的削掉肉皮。” 卫燃像个十足的变态一样一边摸着丁荣富的手一边继续问道,“你们都调查出来什么了?” “我不.哎呦!” 丁荣富刚要来个一问三不知,他的小拇指便被卫燃反向轻轻一撅。这一下虽然没有折断手指头,却也疼的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床上,只求让身体好受一些。 “我们查到关家姐弟和他们的同学,似乎和.和那些人有来往!”丁荣富压低了声音说道。 “哪些人?”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就是天天在街上贴大字报的那些人”丁荣富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 “你们怎么发现的?”卫燃继续问道。 “我们在发大水之前遇见一个偷偷贴大字报的” 丁荣富低声说道,“我们没抓他,偷偷跟了他几天,看见他隔三差五的就和关家的大小姐有来往,而且第二天准会去贴海报。” “那你们怎么没动手?”卫燃攥着对方的一根手指头慢条斯理的问道,他另一只手上捏着的那支香烟火红的烟头,也好似随时都会按在丁荣富的掌心里一样。 “我们没证据呢,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印的那些报纸呢。” 丁荣富苦着脸说道,“我们要是没有什么实在证据,那不是得罪关家大爷了吗?他可是太小鬼子面前的红人儿。” “这么说的话,你倒是能活下来。” 卫燃笑眯眯的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都谁知道这件事?” “都在这栋房子里呢”丁荣富老老实实的答道,“爷,您受累抽一口烟,烫着我了。” “那边关着的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又是怎么回事儿?”卫燃嘬了口烟笑眯眯的问道,“让我挑几个回去怎么样?” “您这话说的,那都是我给您准备的孝敬!” 丁荣富谄媚的答道,“这不是发了水嘛,那些逃进租界的穷老百姓没了活路,托付我们照顾一下他们的闺女,就这么点子事儿!您要是看上哪个,不,您全都带走!正好还给我省了一天三顿白米饭呐!”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卫燃朝着对方脸上喷了一口烟团,“她们的父母你给弄哪去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丁荣富的脸色便已经有了变化,但很快,他便压下那隐隐的不安陪着笑说道,“那肯定给他们半口袋大米谷子之类的,打发他们走了。” “行啊” 卫燃重新拿起刚刚塞住对方嘴巴的那团枕巾,“等下我问问你堂兄,如果答案不一样,你们俩今天晚上就去地下室住着吧。” “别,别!”丁荣富立刻慌了神,“我,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了?”卫燃继续问道。 “我给他们父母在日租界码头附近介绍了工作,他们都去那边给鬼子干活儿去了。”丁荣富陪着笑脸慌乱的解释道。 闻言,卫燃却压下了心头的杀意,用那团毛巾重新堵住了他的嘴巴,并且用皮带进行了固定。 别看丁荣富那屁话说的轻巧,但卫燃这个后世来的过客却清楚的知道,那些小丫头们的父母别说能不能离开许进不许出的英法租界。 就算是他们能出去,就算真的去给鬼子打工换吃喝,恐怕也会在不久之后,便会被鬼子们借着纾解难民的名义,将他们送上船,一路送到招核本土去做苦力,做永远都没办法回家的苦力! 阴沉着脸回到丁荣富堂弟的房间,卫燃将刚刚的问题一番询问之后果然得到了相对更加真实的答案。那些姑娘,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些天用吃喝引诱,挑着捡着从街上骗回来的无处可去的孤儿! 除此之外,关于关家姐弟的事情,这俩人给出的答案倒是格外的一致。 恰在此时,陶灿华和陈狗鱼也各自划着一条船赶了回来。 将最后的两口袋粮食用雨衣包裹好了装上船,卫燃又从沙发下面一番摸索,顺利的翻找出四条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黄鱼。 将搜刮来的黄白之物托陈狗鱼连同那些粮食和大白萝卜一起送回去,卫燃带着被他留下来的陶灿华,将这房子二楼所有被沙袋和木板加固过的防水设施全都推倒拆毁,接着又打开了所有的门窗,把外面的风雨全都邀请了进来。 这还没完,临走之前,卫燃还招呼着陶灿华帮忙,用那些曾经禁锢那些小丫头们的锁链,将那些尸体全都以一只脚朝上的姿势吊在了门框上,并且用刀额外割开了手腕。 最后,卫燃将已经被吓傻了的丁家堂兄弟两个推上了船,招呼同样被吓到的陶灿华,穿上雨衣在愈发狂躁的雷雨中离开了这个小院。 “为什么要这么做?”陶灿华终究还是忍不住,贴着卫燃的耳朵问道。 “转移视线” 卫燃同样贴着对方凑上来的耳朵解释道,“这小楼儿前两年出过命案,据说还闹鬼呢。如今不但又有人被吊起来放血,而且丁家兄弟还失踪了,你觉得谁会是凶手?” “那肯定是丁家兄弟” 陶灿华立刻想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可紧接着他便问道,“可是丁家兄弟怎么处理?” “去三不管儿”卫燃笃定的问道,“那些粮食给哑巴叔送去了?” “送去了,全都送去了,姑姑还自己额外搭上了一口袋大米呢。” “连这俩一起送过去”卫燃指了指身后,“让哑巴叔把这俩货弄到郊外处理了。” “明白了!” 陶灿华点了点头,开始卖力的摇动着船桨。与此同时,卫燃也用一张灰扑扑的床单,盖住了躺在船舱里同样在说悄悄话的丁家兄弟。 遮盖好了这俩活物,卫燃好奇的问道,“灿华,刚刚你接煤油灯的时候走的那两步是怎么做到的?” “练得呗” 陶灿华探身过来解释道,“我以前在戏班子里学的武丑,本来就练了好几年武工,这两年又跟着姑姑学了些刀马旦的东西。你看见的那几步,算是武丑的步法,用刀挑着油灯,算是刀马旦触类旁通的东西。” “你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卫燃突兀的问道。 闻言,陶灿华身体一颤,随后点了点头,“以前和我爹在北平弹琴唱曲儿的时候,攮死了仨打我爹的大烟鬼,然后我们才跑来的津门。” “那时候你多大?”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十六”陶灿华越发用力的摇着船桨,“我爹把我托付到戏班子里之后不久,他就不行了。” 闻言,卫燃暗暗的叹了口气,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性格木讷,但却聪明又勇敢的年轻小伙子。 第1211章 阁楼里的故事和地下室里的戏 雷雨交加的午夜,卫燃和陶灿华将丁家堂兄弟送到了紧挨着三不管儿的一条巷子里,交给了躲在一条小船上的曹哑巴。 将前因后果简单的描述了一番,卫燃和陶灿华不敢耽搁,接上了在这里等着的陈狗鱼和许克勤,四个人合力划着一条小船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叙情书寓。 “办完了?” 卫燃刚刚从船上下来,在门口举着一把雨伞等着的美香便开口问道。 “全办完了” 卫燃应了一声,随着对方走进了一楼大厅,紧跟着,他便看到一楼的大厅里,杨妈和孟大爷以及茉莉和秋实,正围着三个蒸腾着水蒸气的大铜盆和两盏油灯,热火朝天正忙着给宰杀好的鸽子母鸡拔毛清理内脏呢。 “今天咱们算是提前过年了”美香笑眯眯的说道,“这些鸽子母鸡可够大家好好吃一顿的了。” “可不” 杨妈喜笑颜开的应了一声,“这些孩子早就该吃点好的补补了,你看看这一个个瘦的和什么似的。” “等下咱们用大锅,把这些全都炖上,再切上几个大白萝卜,那味道,嘿!绝了!” 孟大爷这话都没说完,跟在卫燃和陶灿华身后的陈狗鱼以及许克勤便齐刷刷的咽了口唾沫。 “等下记得把鸡毛鸽子毛都收拾干净”美香面带微笑的提醒道。 “放心吧小姐”跟着一起在忙活的茉莉答道,“等下都弄完了,就全都浇上油烧了,那些鸡肠子鸽子肠子也都会剁碎了埋进花盆里。”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一楼二楼的洗手间里都准备热水了。” 美香回头看了眼全身都湿透了的卫燃等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嘱咐道,“茉莉,等下把他们的衣服都拿去一起烧了。秋实,上楼泡一壶茶。” “哎!”茉莉和秋实各自应了一声。 “表弟,灿华,等下去三楼找我。”美香说完,跟在秋实的身后上了楼。 “去洗洗吧”卫燃朝着身后的三个小伙子招呼道。 陈狗鱼低头看了看湿透的衣服和鞋子,主动说道,“我就在一楼洗吧”。 “我也在一楼洗吧”许克勤跟着说道。 闻言,卫燃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各自脱掉了湿透的布鞋丢进装垃圾的铁皮桶里,光着脚上了二楼。 钻进二楼的一个洗手间,卫燃将全身上下好好清洗了一遍,随后坐进了提前放了热水的浴缸里泡着。 直等到一个小伙子敲门送上来一套干净衣服,他这才离开了洗手间,等陶灿华也出来之后,两人结伴上了三楼。 “说说都遇见什么了?” 美香招呼着二人在正对着露台的客厅里坐下,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问道,与此同时,安迪也给卫燃和陶灿华各自倒了一杯热茶。 “你来说吧” 卫燃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回来的时候情绪似乎就有些不对的陶灿华,期望着对方能通过讲述,将杀人后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即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 “那就灿华来说吧” 安迪似乎猜到了卫燃的用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表弟那张嘴就没个实话,三分的事情都能说成万分,我可不信。真要说起来,还得是咱们灿华这孩子老实靠谱。” “小姑姑,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陶灿华尴尬的说道,显然,这个性格略显木讷的小伙子平时肯定没少被安迪这个妖精开玩笑。 “那你就说说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美香也笑着催促道。 “我们到了那儿之后.” 陶灿华组织了一番语言,以近乎流水账的方式,将俩人的“作案过程”复述了一番。 在听闻陶灿华也杀了个人的时候,美香不动声色的和安迪对视了一眼,随后这俩聪明的女人也适时的送上了一连串的夸赞。 “带回来的那几个小姑娘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眼瞅着聊完了作案过程的话题,刚刚一直在旁听的卫燃也主动开口换了个话题。 “让她们留下来吧” 美香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儿又赶上这么大的水灾,就算放她们走,就算给她们再多的盘缠也不见得能活下来,更何况保不齐就有人在丁荣富那儿见过她们。放任她们出去,很容易惹来麻烦。” “咱们这粮食可不一定够吃”安迪低声提醒道,“刚刚你还送出去那么大一口袋大米。” “没了再买就是” 美香似乎并不发愁粮食的事情,反而看着卫燃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道,“你让克勤带回来的那些金条银元可有不少,就连那一桶烟膏子都能值不少钱呢,等下我拿给你。” “表姐就别开玩笑了” 卫燃摆了摆手,“烟膏子想办法毁了,其余的那些先紧着吃饭用吧,我这除了每天两包烟也实在没什么花费,给我也是找地方藏着。” “也行,那就当表姐问你借的。”美香倒是格外的痛快,“等眼前这一关过去,我连本带息的还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利息就算了,还不还的意义也不大。”卫燃说着站起身,“表姐等我一下。” “好”美香虽然不知道卫燃要做什么,但却并没有主动询问。 摸黑下楼钻进二楼的暗房,卫燃关上门之后取出了食盒,从里面取出了里面的那些金条和银元全都取了出来,只留了几块大洋在身上,将剩下的用一条毛巾兜着返回了二楼。 将这些黄白之物全都放在了美香的面前,卫燃重新坐下来点上颗烟笑着说道,“这些也借给表姐吧,我就留几块买烟抽就行了。” “我,我那儿也有不少呢,我这就去拿!”陶灿华话音未落,已经起身跑下了楼。 美香诧异的看了眼卫燃,接着又面带笑意的看了眼已经跑到楼梯口的陶灿华,最终和安迪对视了一眼,痛快的点点头说道,“行,那这些也算我问你借的。” “你看我们也回来了,表姐是不是说说你那两支小手枪了?”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闻言,美香笑了笑,“等下吧,等下我说给你听。” “不急”卫燃无所谓的回应道,实则却格外的好奇这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们这边才说了这么两句话,陶灿华也捧着个木头匣子跑了上来。 “姑姑,我攒的钱都在这儿了。” 陶灿华说着,已经打开了这个能有鞋盒大的木头匣子,毫无保留的将里面装了半满的银元展示了出来。 “灿华攒了不少钱呢?”安迪说着,伸手从匣子里摸出一枚银元,“叮”的一声弹到半空,随后又将其接在了手里。 “我平时也没什么花头”陶灿华傻笑着咧咧嘴,“姑姑这两年给我开的工资都在这里呢。” “小心我以后不还你了”美香开着玩笑说道。 “不还就不还”陶灿华傻里傻气的答道,“我这两年还学了不少本事呢,不亏。” “放心吧,你姑姑不会亏了你的。” 安迪替美香做出了承诺,随后将手里那枚银元丢进了木头匣子里,“好了,灿华,下楼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有鸽子汤喝呢。” “行”陶灿华干脆的应了一声,起身又走向了二楼。 “这小伙子可比表弟实诚多了” 安迪笑眯眯的调侃了一句,随后也不等卫燃说些什么,便已经打着哈欠站起身,一边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好了,你们姐弟慢慢聊吧。” 目送着安迪走进卧室,美香也跟着拎着煤油灯站起身,示意卫燃帮忙抱着桌子上的那些钱财,带着他走进了三楼的书房。 “把门关上” 美香说话间,却已经掏出了一把钥匙,走到了书房一侧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实木柜子面前,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柜门。等卫燃反锁了房门,美香却已经钻进了柜子里。 见状,卫燃好奇的跟着钻进去,却发现这柜子里面竟然是个宽度都不足一米,格外陡峭的木质楼梯! 这小破楼儿里到底有多少机关密道.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跟在美香身后,侧着身,踩着狭窄的楼梯,穿过一道窄小的木门爬上了阁楼。 和后世相比,此时这栋小楼因为三楼露台的存在,阁楼的面积也小了许多,而且这阁楼里没别的,全都是一口口带有铜皮包角的樟木箱子。 随意的将煤油灯放在一口箱子上,美香打开一口樟木箱子,这里面放着的,却是一顶顶不同戏剧角色的盔头,和一个带锁的小箱子。 “放这里面吧”美香打开那口小号的箱子说道。 看了眼里面摆着的金条银元以及装在一个布口袋里的珠宝首饰,卫燃神色淡然的将手里拿着的那些“借款”放了进去。 扣上这两口箱子的盖子,美香直接坐在了箱子盖上,随后掏出那支小手枪说道,“这支手枪是尚小云先生送我的。” “那位京城名伶?”卫燃挑了挑眉毛。 “我七岁那年落了难,小苏妈带着我从奉天逃到了津门。” 美香平淡的说道,“八岁那年,我和小苏妈在梨园门口儿要饭的时候,遇到了尚小云先生。他看我可怜,赏了我五块大洋和两个银毫子,那是当时他身上带着的所有的钱。” 说到这里,美香指了指手枪握把上镶着的那两个银毫子说道,“那五块两角钱算是救了我和小苏妈两个人的命,等到后来小苏妈带着我找到个能吃饱饭的营生的时候,我们一共还剩下一块两角钱。那两角钱被我镶在了这个犀牛角握把上,另外那一块钱,镶在了另外一支小手枪的象牙握把上。” “这是犀牛角?”卫燃诧异的看向对方捏着的那支小手枪,他还以为这是水牛角做的呢。 “这支枪也是尚小云先生赠我的” 美香叹了口气,“那时候尚先生的发妻李夫人尚且在世,不过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民国15年的时候,李夫人生了一场病,我自觉身份低贱不敢登门看望,所以托谷小姐送去了一支犀牛角聊表心意。 后来李夫人病好之后,尚先生以他夫人的名义,又托谷小姐送来了这把小手枪,当时这手枪的握把上就镶着这么两片犀牛角。 他让谷家小姐转告我说,伶人也好,歌妓也罢,只要洁身自好就不比任何人低一等。但终究是混迹于梨园风月场里,总要有个防身之物护着自己周全与清白。” “我听传闻.” “我一个烟花柳巷里的歌妓哪敢高攀尚先生” 往日里气场十足的美香颇为自卑的说道,“我对尚先生和李夫人从来只有崇敬感激之情,李夫人病故之后外界的那些传闻,实际上不过是那些风月小报的捕风捉影罢了,实际上自从李夫人故亡之后,为了避嫌,我和尚先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说到这里,美香收起了那支小手枪,长出了一口气笑着问道,“秋实身上也有一支小手枪,你见过吧?” “见过”卫燃点了点头,“那支可漂亮多了。” “那支是小苏妈送我的礼物” 美香略显无奈的摇摇头,“在尚先生续弦之前,她一直想着撮合我和尚先生在一起,那些风言风语,也多是她放出去的。” 说完,美香反倒好奇的看着卫燃,“你怎么对这两支手枪这么有兴趣?” “说不定哪天落魄了,把这些内部消息卖给风月小报还能换俩钱花花呢。”卫燃嬉皮笑脸的答道。 “找打” 美香哭笑不得的白了卫燃一眼,拎着油灯站起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行了,你想知道的都让你知道了,下去早点休息吧。”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样?”卫燃跟着站了起来。 “说”美香并没有停下脚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回应道。 “这阁楼又是怎么回事?”本就是没话找话的卫燃随口问道,目的也不过是帮着这位漂亮表姐转移一下情绪罢了。 “也是那个英国传教士留下的” 美香漫不经心的解释道,“这里以前是藏大烟的地方,这英租界管的严,别说大烟馆,连妓院都不让开,说起来可笑,当初把大烟卖到咱们华夏的,可不就那些英国人吗?” “是啊,可不就它们嘛” 卫燃自言自语般的叹了口气,跟着对方离开阁楼,又目送着她进了卧室,这才回到二楼的暗房里躺下来,点燃了今日份的最后一颗前门牌的香烟。 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卫燃冷哼了一声,无论是那位未尝有幸得见一面的尚小云先生,还是楼上的美香,这些几乎处于这个社会鄙视链最底层的伶人歌妓,可比那丁荣富之流强了太多了。 格外仔细的抽完了这最后一支香烟,卫燃在窗外自始至终都没停过的暴雨中进入了梦乡,同时也在期待着明天一早的鸽子萝卜汤,顺便,也在担忧着接下来几天,这栋楼里的所有人会不会挨饿——就像在被围困的列宁格勒里那样。 或许是联想到了之前那恐怖的饥饿回忆,又或许是睡前听美香说起的那些经历,睡梦中的卫燃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甚至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了敲锣打鼓开腔唱戏的噪音。 渐渐的,那唱戏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周身的冷意也越来越重。 猛的打了一个哆嗦,卫燃终于醒了过来,随后他便注意到,此时自己正站在叙情书寓的门厅处。 门厅外的院子里,早已不复洪水漫天的景象,反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那积雪之上,还隐约有几串尚未来得及被盖住的脚印。 不由的再次打了个哆嗦,卫燃只听身后储藏间的方向,正有人在鼓乐声中唱道,“怀抱琵琶别汉君,西风飒飒走胡尘。朝中甲士千千万,始信功劳在妇人” 是昭君出塞.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依旧是牛津靴子搭配黑色的中山装,以及胸口兜里露出来的银制表链,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倒是还穿着一件双排扣的呢子大衣,头上也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就连手上,都戴着一双柔软的羊皮手套,甚至指缝间,都还夹着一支套着鹿角烟嘴,即将燃尽的香烟。 “抽死我得了” 卫燃骂骂咧咧的猛嘬了一口,随后揪出烟屁股弹到了楼梯下的积雪里。 脱了手套收起烟嘴,他顺便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怀炉点燃塞进了怀里。毕竟,身上这套行头虽然看着像模像样,但却实在是不怎么保暖,他更不清楚,那金属本子把自己安排这儿看门儿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又或者单纯的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重新带好了手套,卫燃迈步走下台阶,在这院子里一番闲逛,却发现车库里停着的并非那辆奶白色的轿车,反而是那辆曾经见过、开过的鬼子轿车。那轿车的车头一侧,甚至还有一面小小的鬼子痔疮旗。 除此之外,他也注意到,院子里似乎重新种了一棵银杏树,显然,之前的那一株很有可能没能熬过1939年的那场洪水。 继续围着这栋小楼绕圈子,他也看到了正在忙着烧锅炉的孟大爷,以及正在厨房后门的那一小块空地上忙着杀鸡的杨妈。 “小卫,你这转来转去的踅摸什么呢?” 孟大爷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煤灰一边开着玩笑问道,“小姐刚刚不是让你去把小苏妈和灿华都接回来吗?你这是不打算去了?” “不急” 卫燃摆摆手,“我这不打算找个笤帚把车头的雪扫扫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苏妈那人,肯定等着挑我的毛病呢。” 孟大爷一边脱掉围裙一边建议道,“这雪都没停呢,你扫了也是白扫,早点出发,路上还能开慢点儿。” “说的也是”卫燃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出发。” “早去早回,路上慢点开。”孟大爷最后嘱咐了一番。 知道了接下来要干嘛,卫燃也就不再耽搁,坐进车子里启动引擎之后,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并且直等到这根烟抽完,这才将车子开出了小院儿。 “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年了” 路上,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等瞅见一个卖报的报童之后,立刻降低了车速,在身上一顿翻找之后,摸出个银毫子递给对方,买了一份在后世都没听过的小报。 这报纸上说了什么倒是不重要,但报头的位置,却清楚的显示,现在是民国30年的12月1号。 民国30年是 卫燃一番盘算,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民国30年,换成后世更为人熟知的纪年,便是1941年! 1941年的12月1号发生过啥倒是不重要,但卫燃可是清楚的知道,在这一天的一周之后,也就是12月8号(太平洋时间7号)这天,无论对于鬼子还是对于珍珠港来说,那可都是个大日子!换句话说,一周之后太平洋战争可就要爆发了。 这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即便不靠本身的历史知识储备,单纯凭脑子想也知道,等到太平洋战争爆发,英美朝鬼子一宣战,开始赌国运的鬼子绝对会对这津门的英租界动手。 坏了,坏了坏了! 想到这里,卫燃立刻提高了车速,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开到了日租界的边上,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座挨着大烟馆的小楼。 都没等他停稳车子,一手拎着琴囊,一手拎着一支二胡,身上穿着一件灰色棉袍子,头上同样戴着一顶礼帽的陶灿华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仅仅只是“一夜”又或者说两年不见,曾经一脸青涩的陶灿华如今也已经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模样。 就在卫燃看着对方暗暗愣神的时候,陶灿华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边放下手里的乐器一边说道,“表叔,小苏妈让我转告姑姑,说她最近染了风寒不想出门,所以就不去凑热闹。” “行,那咱们这就回去。” 卫燃回过神儿来,轻轻踩下油门,驾驶着这辆鬼子的轿车开往了书寓的方向,同时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今天问你啥了没有?” “问了,植田那老鬼子翻来覆去的还是那几样问题。” 陶灿华嗤笑了一声,“姑姑现在经营的跳舞班平时都有谁去,还有那戏班子里有没有进来新人,还说等过两天小苏妈病好了,要跟着小苏妈还有古川先生一起过去听戏呢。” “脸倒是挺大”卫燃哼了一声,内心却愈发觉得不妙。 一路闲聊赶回了书寓,等卫燃停好了车子,那唱戏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见状,卫燃索性和陶灿华一起进入了挂着棉布帘子的储藏间。 穿过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挂着的一道道厚实的棉布帘子,这唱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同时体感温度也越来越暖和。 等他们二人走下最后一节台阶,也立刻看到,这地下室里似乎已经重新进行了一番装修,不但那木质的戏台挪到了那面大镜子的正前方,而且戏台前面和挨着出入口的这一侧,都还加了天鹅绒的帷幕。 此时,这戏台上正有两个穿戴着行头的伶人绕着一张桌子打斗着,但让卫燃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里人竟然全都用红布蒙着眼睛! “焦赞发配” 跟着下来的陶灿华低声说道,“这几个小子除了唱功差点儿算是基本练成了,他们这水平如果是在草台班子,基本上可以直接登台了。” 闻言,根本听不懂陶灿华在说什么的卫燃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观察着这温暖的地下室里的情况。 此时,在这戏台的另一侧,正有几个看着眼熟的小子姑娘合力演奏着各种各样的乐器。而在戏台正前方摆着的那几张沙发上,坐着的全都是熟人。 这里面有穿着一件貂皮大衣,手里夹着烟的美香,也有仍旧穿着和服的染谷夫妇,更有德国洋行的沃尔克经理,以及几个卫燃没见过的富家太太。 和上次相见,美香身上雍容的气质更加明显了一些,坐在她身旁负责剥橘子的秋实也出落成了大姑娘,倒是沃尔克先生和染谷由纪夫都见老了一些。 相比他们这些人,倒是在一旁负责斟茶倒水的茉莉没有什么变化。 “回来的正好,小苏妈没来?” “小苏妈染上风寒了,这几天不愿意动弹。”陶灿华主动解释道。 “不来就不来吧” 美香漫不经心的招招手,“自己找地方坐,眼下这人也凑齐了,等看完了这一折戏,咱们就开始打麻将。灿华,到时候你捡着你新学的给大家来几段。” “好嘞!”陶灿华自信的应了一声,接着又等卫燃在边角处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这才跟着坐下来。 偷偷瞟了一眼那几个偷偷打量自己的富家太太,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侧前方专心听戏的美香。卫燃难免暗暗琢磨着,这位依旧漂亮的表姐,怕不是真把自己当鸭儿来招待朋友用了。 第1212章 风评被害的表弟 叙情书寓地下室被暖气烘烤的格外暖和,紧挨着那面大镜子的戏台上,身穿棉袍的陶灿华站在一方桌子的后面,不急不缓的将聊斋里的一则故事娓娓道来,引得戏台下的那些正在打麻将的听众们难免有些分神。 “美香,要说咱们这些人里,还得是你会做生意。” 牌桌边,一个卫燃之前。未曾见过的富家太太一边丢出一张八条一边颇有羡慕的说道,“不说每个礼拜一和礼拜四的茶话会,单单礼拜六的跳舞班,我可听说就有不少富家少爷和小姐们来这里学跳舞呢。” “可不” 同一张牌桌边的另一个过于富态的太太同样羡慕的说道,“上个礼拜五的舞会我就注意到了,可是有几个俊俏的大学生呢。 要说这女人,还真就是不嫁人的好。看看美香妹妹,这一天天的过的多逍遥,可真是让人眼儿热。” “谁说不是呢” 另一张牌桌边坐着的一个叼着烟卷的少妇哀怨的叹了口气,接着却又用看猎物的眼光瞟了眼正在台上说书的陶灿华,“不像我,我家那死男人,天天巴巴儿的跟在他那太菌屁股后面伺候着,比伺候我都上心。我现在呀,每天可就盼着礼拜一和礼拜四的茶话会呢。 来美香妹妹这里听听戏听听曲儿,和大家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儿,又或者扮上相亲自上去唱两段,可比在家里自在多了,也不像去戏园子那么闹腾。” “宁太太怎么忘了每周三的日语课了呢?” 和卫燃以及沃尔克坐在同一桌的染谷顺子微笑着用汉语说道,“我的日语课可是连茶水钱都不要,可这一个月都不见你来几次呢。” “顺子你可饶了我吧” 那幽怨少妇一脸可怜相的说道,“我打小就没念几年书,哪学的来那个呀。” “顺子的日语课忘了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把礼拜五的舞会给忘了?”和美香同一桌的那位富态的富太太随手丢出一张牌笑骂道,“这茶话会我不见你每次都来,可周五晚上的舞会,我可一次都没见你落下过。而且就数你来得早呢,那些来跳舞的公子哥和大学生,你都和他们跳过了吧?” “恐怕不止跳舞呢。”最先开启这个话题的那位少妇调侃道。 “尤二姐不也每次都来” 那一脸幽怨和寂寞的少妇说完还翻了个大白眼儿,根本不做遮掩的说道,“咱们就是人家笼子里养的鸟儿,说起来真是不如美香妹妹自由,这能做敢做的也就跳跳舞了,难不成还想着和他们睡一觉不成?” “我看三位姐姐羡慕的可不是我这点儿小本买卖吧?” 美香说话间拿起了那位胖太太丢出去的牌,“还是尤二姐心疼我,胡了。” “嘿!” 那胖乎乎的太太在自己的白白胖胖的手上打了一下,“今天这手气怎么这么臭?秋实,秋实啊,给姐剥个桔子转转运。” “好嘞!” 秋实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从靠墙桌子上挑了个最大个儿的桔子,仔细的剥好撕掉了白色的丝络,用一个红色的漆盘托着送到了那位胖胖的尤二姐手里,顺便换来了一块大洋的赏钱。 仅仅只是一个桔子就能拿一块钱的赏,只从这个小细节,陪着“三个外国人”打牌的卫燃便已经意识道,来这茶话会的富太太们都有怎样的身家。 戏台上,陶灿华仍在声情并茂的讲述着聊斋里的故事,台下,几张牌桌上的牌局仍在继续,牌桌周围,秋实也在跑前跑后的端茶倒水送水果,偶尔有哪位富家太太暂时离开牌桌去洗手间,在一边坐着的茉莉便会临时上去帮着顶替一会儿。 就着牌局,卫燃也在和同一张桌子上的沃尔克以及染谷夫妇的闲聊中,以及周围那些富太太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许多的信息。 不得不承认,这短短两年多的时间,美香确实把这书寓经营的有声有色。 都不用猜,刚刚那些登台唱戏的角儿,以及台下伴奏的吹鼓手,全都是1939年那场洪水里救下来的孩子们。 卫燃虽然听不出那些孩子们唱的好坏,但仅仅短短两年时间就能登台演出,即便唱的不好,也足以证明这些孩子们的努力,更何况,刚刚他下来的时候,那俩蒙着眼睛在戏台上对打而且打的有声有色,这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另一方面,这叙情书寓如今的“业务”可远远不止唱几场戏,按照他听来的信息,每周一和周四是富太太们小聚的茶话会,周三的时候,染谷顺子会应美香的邀请,过来给那些伶人孩子们上日语课。那些富家太太们如果想旁听日语,也可以过来免费听。 等到周五的晚上,还有在二楼组织的舞会,来参加舞会的除了这些有钱有闲的富太太们,还有每周六来书寓学跳舞的富家公子和小姐,以及一些住在日租界的日侨子弟。 换句话说,这一周的时间,这书寓也就周二和周日不对外营业。 这分心想着事情,卫燃在牌桌上也连着输了两把,给对家的染谷夫妇贡献出去五六块大洋。 连着两把牌局过后,陶灿华也讲完了故事,紧跟着,负责斟茶倒水的秋实却上了台,在茉莉用风琴的伴奏下,唱了一首似乎颇受欢迎的歌曲。 “这首歌叫什么?”卫燃等秋实下台之后好奇的问道。 “莎莎再会吧,你不看电影的吗?” 秋实话音未落,又有个看着比她还小一些的姑娘上了台,在茉莉的风琴伴奏之下,唱了第二首歌。 这下,卫燃也懒得问了,索性在那些轮番献唱的小姑娘们的歌曲声中,和沃尔克打着配合,将输掉的大洋又给赢了回来。 在一轮又一轮的牌局中,戏台上的表演也几乎没有停过,或是歌曲,或是唱戏,又或是评书、大鼓。 虽然这不成体系的节目搭配颇有些杂乱无章,但卫燃也看出来了,无论那些富家太太们还是染谷夫妇又或者沃尔克这个德国佬,他们还真就吃这一套。尤其那些富太太们,偶尔还会“点唱”一首歌。 这一番吵吵闹闹,等到地下室里的自鸣钟开始六点整报时的时候,那些太太们,以及染谷夫妇和沃尔克也相继离场,只留下了桌子上或多或少的茶水钱以及满地的果皮垃圾。 根本不用吩咐,那些整个下午都在吹拉弹唱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们,便以最快的速度,卸妆的卸妆,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 直等到这地下室里一切收拾停当,连地板和戏台都被他们用抹布擦过一遍之后,一直在旁观的美香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秋实,你和灿华带着弟弟妹妹们上楼,趁着吃饭之前,让大伙都说说哪唱的好哪唱的不好。” “哎!”陶灿华和秋实齐声应了,带着那些平均年龄估计都不到18岁的孩子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地下室。 “茉莉” 美香使了个眼色,后者也点点头,跟在这些孩子们的最后上了楼。 “开门,去里面看看她们忙的怎样了。”美香低声说道。 闻言,卫燃立刻熟门熟路的推开了那面藏在戏台后面的大镜子,接着又打开了那扇里外各包裹了一层棉褥子的木门。 跟在美香的身后钻进这扇小门,卫燃发现,这通往隐藏地下室的通道里,挂着的棉帘子比上次进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些。 穿过一道又一层的棉帘子,当他们二人最终站在那扇铁门的门口时,卫燃不由的愣了愣。 此时,这藏起来的地下室里可谓灯火通明,不仅如此,周围的墙壁乃至脚下的地板。上,也都挂着或者铺着厚厚的两层棉被。 只不过很明显,这些棉被并非为了保暖,反而更多的是为了隔音。 因为,此时这个能有六七十平米的地下空间里,正有三个姑娘或是用抹布仔细的擦拭那些印刷机,或是正忙着打扫这地下空间里的卫生。 而在房间最尽头的那张病床上,还躺着个身上裹着不少纱布,只能看出来男女的伤员。这伤员的边上,还坐着身穿护士服,手里捧着茶杯的安迪。 “唐大哥情况怎么样了?”就在卫燃愣神的功夫,美香已经走到病床边上关切的问道。 “基本稳定了” 安迪放下茶杯,从那名昏睡的伤员腋下抽出体温表看了看,这才继续答道,“下午的时候还清醒了一小会儿,我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能彻底清醒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下午的时候染谷先生和我说,鬼子还在找他呢。”美香说完不由的叹了口气。 “你觉得关家姐弟还活着吗?”安迪突兀的换上了德语问道,“他们还会回来吗?” “会” 就在卫燃以为对方在问自己,正想着该如何回应时,美香却用略带些许发音错误的德语答道,“他们姐弟俩肯定还活着,而且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美香却换回了母语,朝那些仍在忙碌的姑娘们问道,“印完了吗?” “印完了” 一个看年龄能有十六七岁的姑娘立刻答道,“灿华大哥和秋实姐开始唱西厢记的时候就印完了,当时我们都在小门儿后面听着呢。” “那行,都上去吃饭吧,记得把大字报放在车上。” 美香话音未落,那三个豆蔻年华的姑娘们,或是拎起垃圾桶,或是拎上一个四四方方能有鞋盒大小的纸包,又或是拎起了门外的痰盂,相继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美香和安迪也继续聊了起来,而被忽视的卫燃却仍旧看着走出去的那三个小姑娘。 虽然对于那些姑娘来说时间过的有点久,但对于卫燃来说,却不过是昨晚的事情,所以他刚刚一眼就认出来,那三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姑娘,恰恰是他在1939年的那个雷雨夜,和陶灿华一起从法租界那座“闹鬼”的小洋楼里救出来的五个姑娘中的三个! 不止于此,接下来,他也在美香和安迪的闲聊中得知,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唐姓伤患,竟然是安迪的哥哥! 这位唐大哥之所以受伤,则是因为他在收发电报的时候被鬼子给抓住之后遭受了严刑拷打。而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似乎是曹哑巴和冯先生将他救了出来。 现如今这俩漂亮女人发愁的事情,则是该怎么将这位唐大哥在鬼子的盘查中将其安全的送出去。 当话题聊到这里的时候,卫燃也愈发觉得不妙,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再有一周的时间,鬼子就将进入英租界,到时候再想把他送出去,可就真的难了。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当他试图将这个关键信息透露给这俩漂亮表姐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不但根本张不开嘴,甚至整个人都僵住动都动不了,尤其他的喉咙处和左手虎口的纹身位置,更是火辣辣的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 心知这是那冷漠严苛的金属本子给自己的警告,卫燃也只能无奈的作罢,等身体各处的异样消失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在病床边,给这位唐大哥检查着周身的伤口。 约莫着时间过了能有半个小时,秋实也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见状,美香也跟着站起身,招呼着卫燃和她一起,再次穿过一道道厚实的棉帘子离开了地下室。 当他们二人走出储藏间的时候,却发现陶灿华已经换了一身和卫燃身上的穿着近乎一致的中山装呢子大衣,和守在门口的茉莉一起等着了。 “先去一趟劝业场做个善事,然后去七重天跳舞。” 美香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灿华,你来开车。表弟,等下记得找克勤买烟,买两包烟。” “好”卫燃应了一声,同时也隐隐猜测到了些什么。 说话间,一行四人已经钻进了那辆鬼子轿车,陶灿华也熟练的启动了车子,碾压着积雪离开小院,顶着仍在飘落的细小雪花,径直开往了劝业场的方向。 当车子在依旧热闹的劝业场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卫燃根本不用招呼,便先一步下车,帮着后排车厢打开了车门。 等到茉莉下车并且撑起了一把油纸伞,气场十足的美香这才慢条斯理的钻出来。 左右一番环顾,美香走到一个瑟缩在路边雪地里的小乞丐面前,从包里摸出五块大洋轻轻放在了他身前的破碗里。 这小乞丐愣了愣,紧跟着一把抓起了那五块大洋攥在手里,在雪地里朝着美香哐哐哐的磕着响头。 “站起来” 举着伞的茉莉用冷漠的语气说道,“拿着钱跟在我们身后,等下给你买。一件暖和的袍子,以后拿着这五块大洋找个能活命的营生,哪怕是去掏大粪,也比要饭强得多,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 这小乞丐双眼通红的连连应着,原本想拿起他那讨饭的破碗,但还没等他伸手,那破碗却已经被茉莉一脚踢到了路灯杆上撞的粉碎。 目送着美香和茉莉带着那个破衣烂袄的小乞丐走进了繁华的劝业场,卫燃借着大衣口袋的掩护取出烟盒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又“啪”的一声扣上烟盒左右看了看,朝着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陈狗鱼打了个响指,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招呼道,“卖烟那个,过来!” “哎!来了!” 许克勤立刻捧着烟匣子跑了过来,热情的问道,“爷,您买什么烟?” “一包前门一包骆驼”卫燃说着,将一枚提前准备的银元丢进了对方的烟匣子里。 “一包前门一包骆驼,您拿好,再送您一包洋火!” 许克勤用清脆的嗓音吆喝了一声,将两包香烟和一包火柴递给了卫燃,接着又从兜里摸出几个银毫子找给了卫燃。 神色如常的接过香烟和火柴以及找零,卫燃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慢悠悠的将火柴和骆驼烟揣进了兜里,随后撕开了那包前门,将里面的香烟仔细的摆在了烟盒里,最后才给一支烟套上烟嘴点燃猛吸了一口。 “刚才那阔太太是谁啊?” 车窗外,一个黄包车夫坐在他的洋车里,双手揣在袖子里朝着隔壁另一辆洋车上坐着等活儿的同行问道。 “咱都不用听你介口音” 另一个带着浓郁大麻花口音的黄包车夫说道,“就您问的介问题就能知道,您一准不是本地人。” “这话怎么说?”那问话的黄包车夫疑惑的看着对方。 “刚刚进去那位阔太太,自打两年前那洪水退了之后,每个月一号,准会找个小乞丐施舍五块大洋一套衣服一双鞋,我都见着好些回啦!” 另一位黄包车夫翘着大拇指跟那儿瞎白话道,“您肯定要问了,介位四谁啊? 您可听好了,这要是十年前,但凡是个津门爷们儿可都知道,那位可是名妓美香小姐!” “我咋没听过呢?”问话的那个黄包车夫一脸的茫然。 “要不怎么说你个老坦儿肯定不是本地的” 负责解释的那位黄包车夫见有其他同行也围过来,似乎也勾动了津门人骨子里的某些天赋,站起身用力提了提油亮的黑棉裤,将一脚踩在洋车杠上,继续比着大拇指,但却压低了声音说道,“诸位爷瞅见车里抽烟的那位没有?” “那是刚刚那个阔太太的相好?”另一个叼着烟袋的黄包车夫抢答道。 “相你奶奶个攥儿!” 负责解释的那位心惊肉跳的骂了一句,接着又胆颤心惊的看了眼卫燃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你自己嘴上没站岗的不要紧,可别连累我们,那位爷可是美香的表弟!” “嗨!” 其中几个黄包车夫失望的一拍大腿,显然对于没有听到什么花边新闻充满了遗憾。 “你们几个不长眼的可躲着他点走” 那位黄包车夫捡起一个路人刚刚丢到台阶上的烟屁股猛嘬了两口继续说道,“那位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跟特奶奶的疯狗似的,你们知道给鬼子当差的关大爷吧?” “怎么着?”几个拉车的齐声问道。 “我听说呀,车里那位把关家的大小姐给祸祸的肚子都大了!逼得那位大小姐都不得不躲到外地去了呐!可这么大的仇,那位关大爷连屁都得憋回去当饱嗝打出来呢。” “那位爷背后是谁啊?”又一个黄包车夫不解的问道。 “还能是谁!” 越说越来劲儿的黄包车夫比了个王八扒萍的姿势,脖子一伸一缩的说道,“鬼子呗!听说和一个曰本鬼子记者,还有个开洋行的德国鬼子好着呐!都斩鸡头拜把子啦!你们看见那车没有,这都是他那鬼子兄弟送.” “拉车那个!” 坐在副驾驶的卫燃在陶灿华艰难忍住的笑意中骂骂咧咧的吆喝道,“你过来,拉着老子去一趟乱坟岗,等到了地儿,你特码自己选个坑,老子今天辛苦辛苦,亲手把你埋瓷实了。” 他这一句话说完,那些黄包车夫眨眼间便一哄而散,让出了中间那位刚刚还唾沫横飞,此时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黄包车夫。 等回过神来,这车夫拉着他的洋车撒丫子就跑,周围那些黄包车夫里有胆儿小的,也立刻作鸟兽散,甚至就连周围的行人,都下意识的选择去马路对面走,躲开了这辆鬼子轿车,以及车子里的那个疯批。 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往车窗外面吐了口痰,卫燃动作粗暴的摇起了车窗,同时低声问道,“刚刚那是陈狗鱼吧?” “是他” 陶灿华用礼帽。捂住自己的脸,装作继续笑的抖肩膀的同时却低声答道,“他刚刚比划了个王八架势是吧?” “对”卫燃一边拍着车座装作生气的模样一边答道。 “那就是第八个路灯了” 陶灿华说完这句话,便开始了放声大笑,卫燃知道,他这笑声真不是装的。 虽然无端被污了清白,但卫燃却并不在意。相反,刚刚那谣言,恐怕是有意为之的。 很快,美香和茉莉便带着一个身穿棉袍脚蹬棉鞋,头上还扣着一顶棉帽的半大孩子从劝业场走了出来。 只不过,那孩子却并没有走下台阶,反而重新跪下,郑重的朝钻进车子里的美香再次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抹了抹眼泪,转身又钻进了劝业场,去做刚刚那位美香小姐帮他从劝业场的一位经理那里求来的,打扫厕所的工作。 相比这个好运的小伙子,已经开往了日租界七重天方向的轿车里,美香和茉莉在听完陶灿华转述的那些风言风语之后却早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 “狗鱼这坏小子,谎话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笑够了的美香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笑骂道,“等零露回来,看她不撕烂陈狗鱼的嘴。” “零露小姐是否撕的烂陈狗鱼的嘴我不关心。” 卫燃故作无奈的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零露她爹知道了,会不会把我给撕了。” “放心吧,不会的。” 美香笃定的说道,“前段时间唐大哥出事之后,关家姐弟就紧急转移了,现在说不好鬼子正怀疑他们俩呢,那位关家老爹巴不得给他闺女找个外逃的借口。” 说到这里,美香看着卫燃的后脑勺调侃道,“说不定明儿一早,关家大爷会上门儿见见他女婿呢。” “那我可亏了,零露小姐岂不是欠我个孩子?” 卫燃故作无奈的撇撇嘴,顿时,这车厢里也再次被欢笑声给填充的满满当当。 “十字路口往前的第八个路灯灭了” 没等开启新的话题,负责驾车的陶灿华突兀的说道,同时也稍稍降低了车速。 见状,茉莉立刻掀起了脚下的牛皮地垫,从里面揪出了一根不起眼的绳子。 几乎就在车子和那盏不久前才被人用弹弓打碎的路灯平齐的时候,茉莉也猛的一拽那根穿过了车厢地板的绳子。 与此同时,在这辆车的底盘上,一个鞋盒大小,外面裹着一层白布的纸包也砸在了满是积雪的路面上。 下意识的看向后视镜,卫燃也隐约注意到,几乎在车子开过去的同时,路边的巷子里便跑出了个人,弯腰从积雪里捡起个什么,接着径直跑到路对面,钻进了另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买烟了吗?”美香突兀的问道。 “买了”卫燃点点头,摸出了兜里的香烟和火柴。 “收好别让人找见”美香顿了顿又说道,“等下到了七重天,你和我上去跳舞。” “放心吧”卫燃点了点头,明智的没有多问。 不久之后,车子停在了七重天的门口,卫燃在帮着美香和茉莉打开车门之后,顺便绕到了车尾打开后备箱,借着身体遮挡掩护,暗中取出食盒将香烟和火柴全都塞进去,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第1213章 染血的点和线 七重天五楼,金船跳舞场。 “时隔数年”再次来到这里,这家鬼子经营的跳舞场已经要比之前更加的热闹,跳舞场里衣着暴露的白俄舞女和满脸粉的鬼子艺妓也要比之前更多。 万幸,这次不但没人拦着卫燃下场跳舞,反而时不时的便有他没见过的男男女女主动上前打招呼,等他和美香跳完了第一支舞之后,甚至还有个鬼子女人主动上前邀请他来跳舞。 见已经被人邀请走的美香似乎并不在意,卫燃索性也不拒绝,权当是过来玩了。而主动邀请他跳舞的鬼子女人,也并没有多问些什么,似乎真就是单纯的找个男伴共舞。 随着一次次的轮换女伴,卫燃也终于确认,美香带着自己来这里,恐怕真就是来玩的。 至于正事儿,刚刚在劝业场的门口和那盏没有点亮的路灯下恐怕都已经做完了。 难免的,卫燃不由的开始琢磨,刚刚那两件正事儿背后有什么意义。 陈狗鱼假扮的车夫抖落的那些谣言,大概率是为了给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的关零露洗脱嫌疑。 至于半路上丢下去的东西,恐怕就是书寓地下印刷室里印制的那些抗日报刊。 那么从许克勤手里买烟这件事又有什么含义呢? 卫燃愈发的不解,按理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必要由他来做,更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风险太高了。 可正所谓灯下黑,似乎大庭广众之下由美香和“美香表弟”做这些事,要比悄摸派个人偷偷的做更加的保险,以及在某种意义上的不引人注意。 不过,这样的无端猜测本就和猜拳一样,出哪个都合理,出哪个也都不合理。 “跳舞的时候分心想别的女人可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正和卫燃共舞的鬼子女人贴近了些用带着鬼子口音的汉语低声提醒道。 “抱歉”卫燃同样贴着对方的耳朵微笑着答道,“我是在遗憾。” “遗憾什么?”这个鬼子女人下意识的问道。 “我在遗憾,这么大的雪挡住了原本很美的月色,也让很多可能变成了伤感的遗憾。” 如此隐晦却又露骨的暗示,顿时让正和卫燃共舞的鬼子女人耳根泛红,脚下的步子也乱了些,进而又不小心踩到了卫燃的鞋子。 毫无心理压力的继续随口冒出几句后世烂大街烂到山沟沟里的土味情话,卫燃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和自己跳舞的鬼子女人,努力营造着陈狗鱼给自己套的人渣设定。 眼瞅着时间将近晚上九点半,玩够了的美香也终于招呼着卫燃离开了跳舞场。 “我看你似乎很受欢迎?”美香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道。 “那是”卫燃故作得意的应了一声。 闻言,美香无奈的摇摇头却也不再多说,走出中原公司的大门之后便钻进了车子里。 “回家吧”美香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任由陶灿华驾驶着车子原路返回,正在闭目养神的美香突兀的说道,“等下到了家,把香烟和火柴去唐大哥送过去。” “好” 卫燃简短的应了一声,见美香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他也明智的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一路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叙情书寓,美香打着哈欠便往楼上走,仍旧没睡的杨妈,也赶忙从厨房里端出来几样尚在锅里温着的宵夜,让茉莉帮忙带上了楼,接着又招呼着陶灿华帮忙端出来几样吃喝摆在了一楼的餐桌上。 示意陶灿华先吃不用等自己,卫燃脱掉身上的呢子大衣之后,又回到一楼的房间换了双干净的布鞋,顺便从食盒里取出了那包还没打开的骆驼烟和那盒火柴。 这盒火柴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尚未拆封的骆驼烟,无论重量还是手感同样也没什么异样。 没有急着离开房间,他接着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医疗箱打开进行了一番检查。 可惜,这医疗箱和上次相比,并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更没有楼下那位唐大哥急需的青霉素。 稍作犹豫,他最终收起了医疗箱和食盒,拿着香烟火柴离开房间,钻进储藏间进入了一片漆黑的地下室。在他身后,陶灿华也手里拿着个烧饼夹菜,坐在储藏室门口的条案边上守着。 根本没有开灯,卫燃借助手电筒的光束推动镜框钻了进去。 穿过一道道的棉帘子,当他走进最尽头的房间里的时候,却听最后一道门帘的里面,正有个姑娘用激昂的声音诵读道,“抗战的潜伏力一天一天地奔腾高涨,大批的革命民众不断地倾注到前线去,为自由而战争!所有这些因素和其他的因素配合起来,就使我们” “谁在外面?”安迪的声音中断了那个姑娘的诵读,他刚刚听到了卫燃故意的咳嗽声。 “是我”卫燃在帘子外面应了一声,“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 直到美香应了一声,卫燃这才撩起帘子。接着,他便看到,在这房间靠门的位置,安迪和那三个似乎是负责印刷的姑娘正盘腿坐在铺着厚实棉被的地板上,在她们四个人中间,还围着那个用画缸和玻璃板做的小桌子。 此时,这桌子上除了一盏台灯之外,上面还放着一份名为“解放”的旧报纸,其上最显眼的标题,便是“论持久战”。 “你们继续读你们的” 安迪扫了眼卫燃手里捏着的香烟和火柴,任由卫燃将她拉起来走向了不远处的病床。 “帮我把帘子拉上” 安迪说着,已经上手拉动了另一边的帘子。 见状,卫燃也解下墙边的帘子拉起来,将病床和外面隔开,挡住了那三个小姑娘的视线。 见坐在通风口处的安迪朝着自己伸出手,卫燃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骆驼烟和火柴递了过去,接着他也坐在了桌边的另一把小圆凳上。 根本没有避讳卫燃,安迪撕开了那包骆驼烟,从里面弹出了一支递给卫燃,接着她自己也抽出了一支,套上玳瑁烟嘴,又用那盒火柴将其点燃。 烟雾缭绕间,安迪已经将烟盒里的香烟一支支的全都抽了出来,随后小心的撕开了烟盒,紧接着,卫燃便看到,在这烟盒里侧的锡纸上写着一组似乎是无线电频道的数字,除此之外,烟盒里竟然还藏着一枚小小的底片。 捏起这枚底片凑到台灯边看了一眼,安迪明显松了口气,将其放在了台灯的底座上。 虽然刚刚只是惊鸿一瞥,但卫燃却也隐约看到,那张底片里拍下的,似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本来是我哥哥的工作” 就在卫燃暗自猜测的时候,安迪突兀的用德语说道,同时,也从办公桌的柜子里,取出了那个卫燃在进入这个历史片段之前曾见过的首饰盒电台。 “他”卫燃犹豫了片刻,斟酌着用德语问道,“他在为谁工作?” 闻言,安迪看了眼卫燃,用德语答道,“洪先生”。 “冯懋耘?”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借着这个话头和安迪聊了起来。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这间地下印刷室,就是在39年那场洪水的时候启用的。 只可惜,几乎就在洪水退去的当月,抗日杀奸团里便出现了叛徒。 那次意外让抗日杀奸团可谓损失惨重,倒是关家姐弟,因为他们的上级联络人恰好不在津门,所以得以幸免蛰伏了下来。 不过,蛰伏中的关家姐弟却并没有消沉,反而在不久之后便和冯先生联合起来,继续利用这里的印刷设备做着抗日救亡的宣传活动。根本不用说,这里面少不了美香的支持,更少不了安迪提供的医疗帮助。 再后来,就连陈狗鱼和许克勤也加入了他们。按照安迪的说法,40年的夏天,她那去德国留学的哥哥也回来了,而且在回来之后,便同样加入到了冯懋耘他们的事业之中。 直到大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暴露的唐大哥被鬼子抓了现行,关家姐弟在得到风声之后,也立刻离开了津门,就连冯懋耘和曹哑巴,也在帮忙救出唐大哥之后,紧急切断了联系。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两件事——重新建立联系,以及找出叛徒杀掉! 又是杀人任务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虽然目前谁是叛徒尚且不清楚,但是很显然,随着他带回来的这包香烟,重新建立联系这件事恐怕很快就能做成了。 话题聊到了这里,距离午夜11点也只剩下了不到十分钟。不但外面那三个诵读论持久战的小姑娘没了动静,安迪也打了个哈欠。 只不过,就在卫燃准备结束话题回去的时候,安迪却将桌子上放着的那台简陋的无线电推了过来。 “帮我拿着” 安迪继续用德语说了一句,接着却掐灭了香烟,拿上那一沓信筏和一支钢笔,站起身穿过了刚刚拉起的帘子。 见状,卫燃赶紧抱起那个沉甸甸的木头匣子跟上,随着安迪一起离开地下室,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走到正对着花坛的落地窗前,安迪打开窗子贪婪的呼吸了一口冰凉且夹杂着雪花的空气,一脸满足的呢喃道,“原来已经下雪了。” “有多久没上来了?”意识到了什么的卫燃开口问道。 “有段时间了” 安迪含糊其辞的回应了一声,接着却关上了窗子,走到了一楼根本没有点燃的壁炉旁边。 根本不用吩咐,陶灿华便先一步钻进壁炉,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馈线,接着又搬过来一张方桌和一把椅子,顺便点燃了一盏蜡烛灯。 见状,卫燃也立刻将手里捧着的木头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 扭头看了眼自鸣钟上的时间,安迪将天线接在了无线电台上,随后开启机器,戴上耳机仔细的调整着频道。 “铛!” 晚上11点,当一楼的座钟开始报时的时候,安迪也绷紧神经,拿起钢笔做好了准备。 “铛!” 伴随着第二声钟响,陶灿华迈步走到了门厅处,躲在阴影里警惕的看着院子外面。 “铛!” 第三声钟响的时候,即便站在安迪身旁的卫燃,都听到了她耳机里传来的格外清晰的滴答声。 短暂的慌乱之后,安迪急匆匆的开始了记录。站在一旁的卫燃见状暗自摇了摇头,他能看出来,安迪并不是非常熟悉这份工作。 前后不到五分钟,耳机里陷入了安静,安迪无奈的看着信纸上记录的点和线,“果然还是要等我哥醒了才行。” “这里错了” 卫燃说着,轻轻抽走了对方手里的钢笔,在对方散乱记下的那些点和线上圈了几处,顺便对其进行做了更改。他好歹是在红旗林场被几位老师狠狠练过的,更何况不但刚刚发报的速度实在是没多块,而且这大晚上的又足够安静,频道里也连个干扰都没有。 “你会这个?!”安迪惊异的问道。 “对啊”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 “你刚刚怎么不说?”安迪扯掉耳机往桌子上一丢,翻着白眼没好气的抱怨道。 “你也没问啊,我还以为你比我专业呢” “你” 安迪咬了咬牙,接着她自己却笑了出来,随后却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个残存着些许血迹的小纸条递给了卫燃,“既然这样,一点一刻的时候,把这个帮我发出去。” “这个需要我帮你译出来吗?”卫燃指了指桌子上的信纸问道。 “这个就不用了” 安迪说着,已经拿起桌子上的信纸卷了卷揣进了兜里,转身一边往储藏间走一边说道,“发完了记得给我送回去。” 目送着安迪走进储藏间,卫燃看了看桌子上的无线电台,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猜测,在没有自己的时空里,安迪成功收发电报用了多久的时间,以及是否有人帮助过她。如果没有的话.又该是怎样的煎熬和绝望。 在胡思乱想中展开手里那张纸条,卫燃却皱起了眉头,这半张信纸上,一共只有三行电码,但无论是点还是线,却都写的或轻或重歪歪扭扭,其间更是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地下室病床上仍在昏迷的那位唐大哥,他甚至能想象出来,这些电码是他在短暂的意识清醒之时坚持写下来的。 轻轻将这半张信纸沿着原本的痕迹对折好,卫燃摸出烟盒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接着又摸出怀表放在桌子上,守着陷入安静的电台,守着那盏蜡烛灯耐心的等待着。 在一楼的座钟滴答滴答的催促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陶灿华也一直守在一楼的门厅处,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雪夜。 终于,当座钟在一点钟敲响报时的时候,卫燃也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站起身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再次打开那张信纸,仔细的熟悉着上面的点点线线。 凌晨一点14分,卫燃放下了那半张残存着血迹的信纸,拿起桌子上的耳机贴在了耳边,他的眼睛,也盯住了桌子上的怀表。 在指针走动的滴答声中,表盘上跳动的秒针绕着轴心不急不缓的转了一圈。 终于,当秒针和表盘上的12点位置重合的时候,卫燃将手搭在了那个银色的电键上。 仅仅三四秒的等待之后,叙情书寓被夜色笼罩的一楼,也响起了流畅的拍报声。 凌晨1点16分19秒,卫燃“啪”的一声扳动开关关闭了电台。随后将那张染血的信纸再次对折好,小心的放在了电台里,轻轻扣上了盖子和搭扣。 抱起电台拿上桌子上的钢笔和信纸,卫燃起身走进了储藏间,穿过那道尚未关闭的小门儿,回到了地下印刷室里。 轻手轻脚的避开那三个打地铺睡的正香的姑娘,卫燃再次穿过仍旧拉着的帘子,却发现安迪已经趴在那张小桌子上睡着了,在她的手里,还抱着一只残存着白酒味道的玻璃杯。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小心的将电台放回了还没关上的柜子里,随后轻轻抽走了安迪手里的杯子,将其抱到了那张高低床的下铺盖上了毯子。 额外给仍在昏迷中的唐大哥检查了一番身体状况,卫燃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和他仅仅隔着一道帘子的高低床铺躺着的,那个坚强了许久的姑娘早已泪如泉涌,却死死的咬着毯子,不让自己发出任何打破往日坚强甚至轻佻魅惑形象的软弱哭声。 同样,回到一楼房间的卫燃也在简单的垫了两口早已放凉的宵夜之后返回了房间,这安静的雪夜,同样辗转难眠的卫燃也不由得一次次想起那张染血的信筏,和信筏上那些无力点和线。 1941年12月的第二天早晨五点,根本没睡几个小时的卫燃便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等他迷迷瞪瞪的打开房门的时候,立刻注意到,一楼除了陶灿华之外其余的房间,正有一个个年龄各异的半大小子们忙着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和洗漱。 就连一楼的厨房里,瘸着一条腿的孟大爷,也在两个相对年龄最大的孩子的帮助下,忙活着烹饪早餐。 “不继续睡了?”孟大爷见卫燃醒过来,乐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不睡了”卫燃说完,却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小九儿,给表少爷沏壶茶。”孟大爷朝着一个刚刚洗漱完正在擦脸的孩子说道。 “哎!我这就去。” 这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小伙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根本不等卫燃拒绝,便端起茶盘一溜烟的跑进了厨房,并在不久之后,将茶壶端了出来。 见状,卫燃也不好拒绝,客气的谢过这个似乎在两年前的水灾中脚后跟受过伤的孩子,寻了个挨着壁炉的桌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早晨五点半,陶灿华在掏出怀表和一楼的座钟对过时间之后,带着所有洗漱完毕的小伙子们进入了储藏间。 相隔不到20秒钟,秋实也带着那些洗漱完的姑娘们从二楼下来,跟在最后一个小伙子的身后,同样走进了储藏间。 见状,卫燃好奇的跟着钻进了地下室,接着,他便看到那些正值青春的少男女们在秋实和陶灿华二人的组织下,或是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或是演奏各种乐器,又或者压腿下腰,甚至在原地一个连着一个的翻着跟头。 更有两个也就十四五岁的孩子,竟然各自拿着一把木刀,蒙上眼睛绕着一张桌子进行着略显滑稽的对打。 然而,这晨练才进行了不到十分钟,茉莉却急匆匆的跑了下来,都没等从台阶上下来,便急匆匆的大喊道,“灿华!茉莉!带弟弟妹妹们上来!快!表少爷呢!表少爷在吗?” “在!”意识到不妙的卫燃立刻放下手里拿着的茶杯,同时按住了别在后腰的ppk小手枪。 “停下,上楼!”陶灿华和秋实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嗓子,那些刚刚孩子晨练的孩子们,也立刻放下手里的物件,下意识的排成了男女两队。 在噔噔噔的脚步声中,茉莉和穿着睡裙的美香急匆匆的跑了下来,陶灿华和秋实,也立刻带着两队人跑了上去。 “怎么了?”已经意识到什么的卫燃将手枪重新别在了后腰处。 “安迪的哥哥要不行了”美香用并不算标准的德语解释了一句。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用德语快速说道,“你们先开门,我去拿药箱。” 见美香一脸茫然,卫燃索性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用母语快速重复一遍,随后追着那些半大孩子们跑上了楼,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间,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药箱。 “上二楼,晨练改成跳舞。”就在卫燃拎着药箱跑回储藏间的时候,秋实也干脆利落的发出了临时命令,带着那些孩子们脚步不停的往二楼的方向走,而陶灿华,也已经杵在了储藏间的门口,甚至就连孟大爷,都拎着一根能有一米多长的擀面杖,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门厅。 没敢过多耽搁,卫燃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的同时,茉莉也将那面大镜子彻底推开。等他跳进通道,却发现美香和那三个负责印刷工作的小姑娘,已经帮掀开了好几道棉帘子。 根本来不及道谢,卫燃近乎横冲直撞跑进最尽头的房间里的时候,却发现安迪正跪在病床上,神情焦急的给唐大哥做着心肺复苏。 “肾上腺素有吗?”安迪见卫燃闯进来,立刻焦急的问道。 “有,稍等!” 卫燃立刻答道,他的药箱里还真的有这样药品,只不过之前很多时候根本就用不上罢了。 以最快的速度翻出一支德国产的肾上腺素安瓿,卫燃将其吸进了注射器之后,立刻给病床上的唐大哥开始了注推,同时大声说道,“咱们俩换换!” “好!”安迪说话间从病床上跳下来接替了卫燃的工作,卫燃也立刻跳上病床,继续给满身是伤的唐大哥继续进行着心肺复苏。 (本章完) 第1214章 借衣借路和借住 地下室里,卫燃和安迪针对唐大哥的抢救依旧在继续。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卫燃还是安迪,乃至攥紧了袖子围观的美香和那三个一脸焦急的年轻姑娘,所有人都意识到,病床上的唐大哥,或许. 三分钟、五分钟、六分钟、八分钟、十分钟,随着时间的流逝,安迪手中那支注射器里的肾上腺素早已全部推了进去,但床上的唐大哥却自始至终都没能恢复自主呼吸和心跳,跪在床上进行胸外按压的卫燃虽然额头早已冒出了冷汗,却也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 “停下吧”安迪说完,徒劳的叹了口气。 闻言,卫燃身体一颤,接着却继续进行着注定无果的胸外按压。 “停下吧”安迪再次说道,紧跟着却发疯了一样推开了仍旧不想放弃的卫燃。 险些摔下床的卫燃正要说些什么,安迪却已经扑在了唐大哥的胸口开始嚎啕大哭。 “表弟,出去吧。”美香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也去通道里等一等。” 闻言,那三个早已双眼通红的小姑娘捂着嘴点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扭头跑出了这间地下室。 “你也出去吧”美香再次朝卫燃说道。 “好” 卫燃点了点头,接着又轻轻拍了拍安迪的肩膀算做安慰,这才从床上下来,离开了这间又一次被悲伤填满的地下室,在门外靠着墙壁坐下来,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听着房间里安迪悲痛的哭泣,以及美香徒劳的安慰。 默默的抽完了一支烟,卫燃扶着墙刚刚站起来,双眼通红的安迪却也走了出来。 “卫燃,教我怎么拍电报吧。”安迪强撑着笑脸说道,“我想学拍电报。” “你”卫燃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坚强的。” “我哥哥的工作总要有人去做。”安迪执拗的重复道,同时也任由豆大的眼泪汹涌而出,划过脸颊,又顺着下巴滴落而下,“所以我要学拍电报。” “我可以替唐” “如果你也出了意外呢?如果你也被鬼子抓走了呢?” 说这话的却是稍晚一步走出来的美香,“不但安迪要学,我也要学,秋实和灿华都要跟着一起学。” 卫燃怔了怔,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看了眼安迪,美香想了想说道,“明天吧,现在你和茉莉.算了,让灿华和你一起吧,你们俩去一趟三不管儿找曹哑巴报丧。” “他知道位置?” “昨晚我就告诉他了”美香答道。 “哑巴叔可以信任吗?”卫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可以,任何事情都不用瞒着他。”美香干脆的答道。 “我清楚了” 卫燃说完再次看了眼正在抹眼泪的安迪,稍作犹豫之后又说道,“给给唐大哥换身衣服吧,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他拍张照片,以后也能做个念想。” 闻言,泪如泉涌的安迪点了点头,接着却再次哭了出来,并被美香揽入了怀里,轻轻拍打着肩膀安慰着。 最后和美香对视了一眼,卫燃先回到病床边拎上只消耗了一支肾上腺素的药箱,接着转身穿过一道道挡住了痛哭与悲伤的棉帘子,离开了这间隐藏起来的地下室。 “等下和我去找哑巴叔”卫燃在离开储藏间之前朝仍旧守在门外的陶灿华说道。 “行”陶灿华点了点头。 “知道他在哪吗?”卫燃继续问道。 “当然知道”陶灿华给出个肯定的答复。 “去热车吧,我马上就过去。”说完,卫燃这才穿过储藏间挂着的棉帘子,拎着药箱走进了一楼属于他的卧室。 关上房门收起药箱,卫燃从后腰处拔出了那支小手枪,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拆解开检查了一番,随后便将其组装好并且顶上了子弹。 穿上那件呢子大衣戴上礼帽,卫燃又换上了一双牛津靴子,这才拿着桌子上的羊皮手套离开了房间。 这么一会儿的耽搁,陶灿华已经将车子开出了车库,停在了才被孟大爷和杨妈清扫干净积雪的院子里。 “走吧” 卫燃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车厢问道,“你身上带着家伙吗?” “没有”原本打算踩下离合的陶灿华扭头问道,“需要带吗?” “走吧,不需要。”卫燃说完,将头顶的礼帽也压低了一些。 见状,陶灿华这才换挡给油,操纵着这辆车子熟练的离开了书寓直奔三不管儿的方向。 时隔数年再来,这里和之前相比仅有的变化,也只是沿街乞讨的乞丐和大烟馆,以及身穿和服的男女都多了不少。 此时虽然才早晨六点半,但街上倒也格外的热闹。各家的店铺也都开了门儿,此时那些穿着棉袍头戴棉帽的伙计们,正各自打扫着门前的积雪呢。 “先找地方吃个早点”卫燃突兀的说道,“找一家味道最好的小吃摊子。” “行” 陶灿华应了一声,却如当初卫燃和茉莉一起来的时候一样,将车子停在了那家布庄的门口。 “伙计,车停你们这里了。”陶灿华下车之后招呼道。 “是陶少爷啊,您停吧!”那伙计热情的说道,“我给您看着。” “那就麻烦你了” 陶灿华倒是格外的客气,带着稍晚一步推门出来的卫燃,溜达着走向了不远处原本是孟大爷经营的早点摊子。 “一碗嘎巴菜,一碗老豆腐,再来四个烧饼。” 陶灿华一边熟练的点着菜,一边招呼着卫燃在一张擦拭的格外干净的八仙桌边坐了下来。 “来了!” 这小吃摊子的伙计嗓音洪亮的应了一声,很快便将陶灿华点的东西端了上来。 “你吃哪个?”陶灿华说着,已经拿起了一个用报纸裹着的烧饼咬了一口。 “这个吧” 卫燃说着,将那碗嘎巴菜端到了自己面前,同样拿起一个烧饼,不紧不慢的吃着。 “这难得休息一天,咱们还起个大早就来这破地方逛啊?”卫燃故意说道。 “表叔别急啊” 陶灿华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故作神秘的说道,“等下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小子要是敢蒙我,下午你就腿儿着去给鬼子弹琴吧。”卫燃故意威胁道。 “那不能够”配合演戏的陶灿华一脸自信的回应道。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说,一口烧饼一口咸菜,再扒拉一口嘎巴菜,不急不缓的填着肚子,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周围,来确定是否有人跟着他们。 一顿热乎饭下肚,陶灿华付了饭钱,带着卫燃又回到了那家布庄,朝着仍在门口扫雪的伙计问道,“今天有新到的白花布吗?” “白花布还没来呢,红花布倒是有,陶少爷进去瞅瞅?”这伙计热情招呼道。 “瞅瞅,另外能不能借你们家茅房用用?” “那怎么不能” 这伙计说着,已经将手里的扫帚丢到了墙角,随后客气又热情的和“卫二爷”打了声招呼,这才热情的引着他们往布庄的里间走。 “借两套衣服借条路”陶灿华等进了里间之后,掏出两块大洋递给了那布庄伙计。 接过银元,这伙计朝着卫燃和陶灿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插上门,从一口皮箱里翻出了两件半新不旧的灰布棉袍子,将这袍子打开,里面还各有一顶棉帽子和一条灰色的围巾。 “换上吧” 陶灿华说着,已经脱掉了呢子大衣搭在了这里间的衣架上,换上了棉袍子之后,又扣上了那顶棉帽子。 见状,卫燃也同样脱了大衣罩上袍子,随后扣上了那顶棉帽子,给自己裹上围巾遮住了大半脸庞。 等二人换好了衣服,那伙计立刻带着他们从后门离开钻进了一条四通八达的胡同。 此时虽然天色还没彻底亮起来,但这胡同里的各家各户却早就已经冒起了炊烟,就连门口和院墙外胡同里的积雪,也大多都已经被勤快的街坊四邻清扫干净,在各家各处的院墙脚堆起了雪墙。 一路保持着安静,陶灿华和卫燃前后拉开了能有20米的距离在这胡同里一阵穿行,最终陶灿华在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院门口儿停住脚步,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与此同时,和他相差一个拐角的卫燃见状也立刻停了脚步,靠着墙壁点燃了一颗香烟,并且借着点烟的动作,观察着身后的方向。 片刻的等待之后,卫燃见陶灿华那边已经敲开了房门,这才揪下烟嘴,将烟屁股在路边的积雪里按灭,随后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转过拐角快步跑了过去。 几乎他这边前脚进了院子,便有一个小伙子拿着扫帚出了院子,放哨的同时,也在清理着卫燃二人进来时留下的些许并不明显的脚印。 与此同时,卫燃也被陶灿华带到了进门影壁正后方的西厢房,见到了满脸络腮胡子的曹哑巴。 咿咿呀呀的招呼着二人坐下,曹哑巴忙抽出一张旧报纸,用一支钢笔在上面写到“出什么事了?” “唐大哥死了” 卫燃低声说道,“早晨六点左右走的,小姐让我来给你这边报个丧。” 闻言,曹哑巴愣了愣,紧跟着却重重的一拍大腿,一时间,这西厢房里也陷入了安静。 见曹哑巴不说话,卫燃也看向了这西厢房里布置,一张并不算大的土炕连着灶台,炕边靠墙的位置点着个煤球炉子,炕头的矮桌上,还放着一台收音机。 这房间的另一头墙角处还放着个挑子,看那挑子两头的物件,似乎是个走街串巷剃头的营生。 几乎在他观察完了房间里的布置的时候,曹哑巴也再次拿起钢笔写下了一句疑问,“他临走了前说了什么吗?” 闻言,卫燃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唐大哥是怎么暴露的?” “他之前在一家德国洋行做翻译来掩护身份,出卖他的人暂时还没有查出来。” “昨晚我替安迪拍发了一条电报” 卫燃顿了顿之后说道,“那条电报似乎是唐大哥之前恢复意识的时候写下来,并且要求安迪在重新建立联系之后拍发的。还有,安迪准备接替她哥哥的工作。” “电报的内容是.” 曹哑巴刚刚写到这里,却又划掉了那些字,在报纸上换了个位置写到,“等下去红旺煤行订一车煤球,今天傍晚我们去送煤的时候接走绝尘择地安葬。” 原来他叫唐绝尘,真是个好名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扭头朝陶灿华问道,“你知道煤行的位置吗?” “知道”陶灿华立刻答道,“这两年咱们书寓烧的都是红旺煤行的煤球,咋能不认识。” “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卫燃问道。 “保护好小姐” 曹哑巴写到,“我们一直在调查出卖绝尘的人是谁,等查到了,或许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忙。” “没问题”卫燃和陶灿华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早点回去吧,有进展了我让狗鱼给你消息。” 曹哑巴等卫燃和陶灿华二人看完,立刻将桌子上的那张写着字的报纸卷起来丢进了煤球炉子里,引燃烧成了轻飘飘的灰烬。 离开西厢房,卫燃和陶灿华二人直等到门口扫雪的那个小伙子点了点头,这才相继出门,往前跑了几步之后,在十字路口一个半大小子的示意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当陶灿华带着卫燃一番左拐右拐最终再次停下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布庄的后门儿。 穿过虚掩的木门,两人回到里间脱掉了棉袍棉帽和围巾,接着又换上了原本的呢子大衣和礼帽,那伙计也送上来一个粗布包袱,陪着笑脸说道,“陶少爷,您要的六尺红花布给您扯好了,诚惠三块大洋。” “你小子又坑我钱” 陶灿华笑骂了一句,却也没有拒绝这笔坑人的买卖,痛快的摸出三块大洋丢给了那个小伙子。 “哎呦!谢谢陶少爷照顾!” 这伙计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收下了钱,顺便还不忘用一个鸡毛掸子帮着卫燃和陶灿华各自扫了扫呢子大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顺便赔上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在这热情的小伙计的护送下离开了布庄,陶灿华驾车带着卫燃沿着街道继续往前,最终停在了三不管儿边缘,几乎位于英法租界夹角处的一家煤行门口。 “我自己进去订煤吧”陶灿华说着已经推开了车门。 见状,坐在后排的卫燃也就没有下车,只是点上颗烟之后打开了那个粗布包袱皮,将里面那块红花布打开看了看,随后便丢到了一边。 不等这一颗烟抽完,陶灿华也从煤行里走了出来,钻进驾驶室启动了车子。 “现在是谁经营着孟大爷的小吃摊子呢?”卫燃等车子跑起来之后好奇的问道。 “当初春华戏班子第一批刷下来的两个小伙子,你没印象了?也是,你这天天跟着姑姑出门儿跳舞的大少爷,一年估计都来不了一趟三不管儿。” 春华戏班子?春华秋实?卫燃古怪的看了眼陶灿华的后脑勺,暗暗好奇这名字到底是谁起的。 而刚刚调侃过卫燃的陶灿华也继续解释道,“他们俩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嗓子不行,腰板也硬,乐器也学不会,倒是把孟大爷打烧饼做饭的手艺给学了个全。 后来洪水退了,小姐问过那俩小伙子的想法之后,索性给他们出了一笔钱,让他们在三不管儿把小吃摊子重新支了起来。这活虽然辛苦,但好歹冻不着饿不着,而且还能帮着哑巴叔做些事情。” “说起这个,哑巴叔现在什么情况?”卫燃试探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陶灿华摇了摇头,“不过狗鱼和克勤他们都在哑巴叔手底下做事。” “关家姐弟呢?”卫燃继续问道。 “我和他们俩都没交集我哪知道” 陶灿华摇了摇头调侃道,“你之前不是隔三差五就和关大哥一起去跳舞场玩儿嘛?还把关家大小姐的肚子给” “没完了是吧”卫燃轻轻踢了一脚陶灿华的座椅靠背笑骂道。 一路回到书寓,孟大爷仍在打扫着院子,杨妈则在准备的午餐的食材,秋实则守在储藏间的门口。 至于那些半大孩子们,听声音似乎仍在二楼的宴会厅里,在茉莉的钢琴伴奏下练习着交际舞。 “姑姑呢?”陶灿华朝秋实问道。 “下面呢”秋实指了指身后的储藏间,压低了声音说道,“正帮着安迪小姐给唐大哥换衣服呢,卫大哥,刚刚小姐从你房里借走了一套中山装,她让我等你回来之后和你说一声。” “我知道了” 卫燃迈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那台禄来双反,顺便也脱掉了呢子大衣和手套、帽子。 再次来到地下印刷室,满身伤口的唐绝尘已经换上一套黑色的中山装遮挡住了全身的伤口,就连他脸上的胡茬和头发,都进行了仔细的打理。 见卫燃进来,安迪在美香的帮助下将再也不会醒过来的唐绝尘扶起来靠在了墙壁上,接着,她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搬来一张小圆凳坐在了床边,尽量将上半身和她的哥哥靠在一起,朝着卫燃说道,“给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好” 卫燃点了点头,先打开了头顶的那些照明灯,随后用相机的取景框套住这对兄妹,找好角度按下了快门。 拍完了这张照片,安迪让开位置摸出她的玳瑁烟嘴,哆哆嗦嗦的点燃了一颗骆驼烟,猛吸了一口之后,自顾自的问道,“曹哑巴怎么说?” “他说晚上过来接走唐大哥” 卫燃说完,这才第二次按下快门儿,给唐绝尘拍下了一张单人照,随后走到床头,伸手轻轻帮对方闭上了眼睛。 “你和他说了我要接替我哥的工作的事情了吗?”安迪吸入第二口烟问道。 “说了” 卫燃收起了相机答道,“哑巴叔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傍晚会接.” 他这句话都没说完,这印刷室墙上的红灯却闪烁了起来。 见状,美香拔腿就往外跑,同时不忘说道,“快跟上!” 看了眼茫然无措的安迪,卫燃咬咬牙,还是跟着美香跑出了印刷室,与三个跑下来的姑娘错身而过之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都不等卫燃直起腰,在外面等着的秋实便帮着关上门并且将镜框恢复了原状。 与此同时,另一头儿的陶灿华也立刻用一块抹布擦了擦地板和扶手,随后将这抹布往不远处的抽屉里一丢便跑了过来,以极快的语速低声解释道,“古川先生的车从远处开过来了,现在已经快到门口了。” “把相机藏好”身上仍旧穿着睡衣的美香看了眼卫燃,随后带着秋实和灿华快步跑上了楼。 “藏好了”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手里那台禄来双反,也跟着凭空消失不见。 快步走上一楼,卫燃也刚好看到美香和秋实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更看到孟大爷正给壁炉里提前摆着的那些木柴浇上少许的煤油之后将其点燃,并且在上面盖上了一桶明显才从锅炉房里拎过来的火红煤球。 等他走到门厅处,也看到了已经从车子里下来,正往大门处走的小苏妈。 只不过,在小苏妈身后,不但跟着古川,而且还跟着身穿棉袍的鬼子植田,以及一个内穿洋装外穿貂皮大衣,但是看年龄估计也就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美香呢?她还没起来呢?!” 穿着和服的小苏妈人都还没进来,便囔着鼻子大声问道,接着还不忘用手帕擤了擤鼻涕。 “这才几点啊”卫燃指了指身后的座钟,“表姐还没睡醒呢。” “天天和个死人一样,就知道睡!” 小苏妈哼了一声,一边拎着和服的下摆往楼上走一边大喊着吩咐道,“秋实?!秋实?!快伺候你们小姐起床!” “古川先生,植田先生,还有这位小姐,请坐。” 卫燃客气的将三人让到了一楼的沙发上,接过杨妈送上来的茶盘,一边给三人倒茶一边歉意的说道,“让诸位见笑了,我表姐好睡懒觉,这个时候还没醒呢。” “没关系,是我们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这么早登门拜访,失礼了。”植田鬼子客气的用汉语答道,“另外,还是称呼我田先生吧。” “几年”没见,这头鬼子除了见老了许多,它的汉语也染上了津门口音,不仅如此,就连态度都比之前见面时客气了许多。至于他要求的田先生 卫燃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同时却也轻轻在自己脸上象征性的打了一下,愈发歉意的说道,“您看我这记性!来来来,田先生请用茶。” “谢谢” 植田接过卫燃递来了茶杯,等他给那个姑娘倒茶的时候。,却又开口说道,“这是小女佑美,她最近才从冬京来津门和我团聚。” “佑美小姐请用茶”卫燃客气的给这个小姑娘倒了一杯茶,后者也立刻用日语道了声谢。 “佑美才来津门” 植田歉意的说道,“她还不会讲汉语,我听小苏妈说,美香小姐这里每周三都有日语课,就想送佑美过来跟着一起上课,说不定能对她学会汉语有些帮助。” 不等卫燃回应,植田继续说道,“而且昨天小女听了灿华先生演奏的古琴曲之后非常仰慕,顺便还想学习古琴。” 这还没完,植田故作烦恼的叹了口气之后,又冒出了第三条原因,“另外我和古川君马上就要去一趟沪市,恐怕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想着美香小姐这里有不少同龄人,至少能让佑美有些玩伴不至于寂寞。所以,拜托了!” “这” 卫燃正要说些什么,古川却从怀里摸出两根儿大黄鱼朝卫燃晃了晃,伸手塞进了沙发的缝隙里。 见状,根本没想好要不要拒绝以及如果拒绝该怎么拒绝的卫燃,立刻就摆出了一副贪婪模样。 几乎就在他点头的同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浅色袄裙的美香也从楼上款款走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田先生客气了,我们已经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如果田小姐愿意来我这书寓里做客小住几天,我们当然欢迎。” 说着,美香看了眼卫燃换回了母语说道,“至于弹琴,不如让我表弟教她怎么样?” “卫燃小友也精通音律?”植田诧异的看了眼卫燃。 “我这书寓里可不养闲人”美香笑着说道,“我表弟虽然不如灿华会的多会的全,但他会的那几支曲子可都比灿华弹的好多了。” “既然这样,不如” “不如让我表弟给你们弹一曲灿华最拿手的广陵散听听吧” 美香不等植田把话说完便主动提议道,紧接着,她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来了,我们去二楼坐坐吧,这一楼太冷了,孟叔,去把壁炉烧的旺一点儿。表弟,去地下室抱一床琴上二楼,别让我们久等了。” “好嘞!”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孟大爷和卫燃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等美香带着植田等人往楼上走的时候,孟大爷这才从厨房后面的空地上抱起了一捆木柴,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一楼的壁炉,将那些手臂粗的果木盖在了赤红的煤球上。而卫燃,也再次走回了储藏间。 第1215章 纸条 叙情书寓二楼,等那些正在练习跳舞的姑娘小子们下楼各自暂时回了房间之后,卫燃也在会客厅边角处的琴桌旁坐下,不急不缓的弹奏着一曲广陵散,相隔不远,美香则陪着植田等人安静的听着。 一曲终了,古川和植田以及那个名叫佑美的姑娘不约而同的开始鼓掌,倒是小苏妈,自始至终都在嗑瓜子,期间时不时的,还会贴着古川的耳朵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等到古川也贴着植田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植田在一通赞扬之后用日语说道,“卫燃先生的琴艺果然要比陶灿华要高出许多,不过正所谓曲高和寡,我看还是让陶灿华来教授佑美学琴吧,这样她也不至于因为双方差距过大感到绝望。” “也好,那就让灿华来教授佑美琴艺吧” 美香痛快的用日语回应了一声,只不过那神色间,似乎隐藏着某种古怪的笑意。接着,她又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卫燃,换回母语开口说道,“表弟,继续把你会的曲子都弹一遍吧。” “好”装作听不懂日语的卫燃轻轻拨动琴弦,弹奏起了第二首曲子,美香等人也开始了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等他演奏完了他仅会的那三板斧,这弹琴的也换上了陶灿华,心知已经被淘汰的卫燃,自然是知趣的回到了一楼。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前后脚不到十分钟,小苏妈竟然也噔噔噔的走了下来,朝着卫燃打了个手势,一边嚷嚷着让楼下厨房里的杨妈中午做一桌好饭食,一边将一团小纸条塞给了卫燃,随后又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 朝着小苏妈点了点头,卫燃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拉上了窗帘,随后这才打开了那张叠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条。 这张即便展开也仅仅只有烟纸大小的纸条上,正反面分别写着“植田无后,隔墙有耳。”八个潦草的小字,以及“日升电料行蒋老板”这八个相对要工整不少的钢笔字。 果然可这蒋老板是谁?难道是他出卖了唐绝尘?!可小苏妈怎么 卫燃皱了皱眉头,挥手取出食盒将这纸条放了进去,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其收了起来。 等他再次打开房门,立刻便听小苏妈用讨人厌的语气警告道,“便宜外甥,可別怪姨娘没提醒你。 等明天佑美搬过来,你可管好了你那第三条腿儿,也想清楚了自己什么身份!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打佑美的鬼主意,看我不把你第三条腿儿拧下来镶你脸上!” “苏姨妈您这话说的” 卫燃扫了憋着笑的茉莉和孟大爷,尴尬的陪着笑脸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书寓里除了孟大爷就属我最老实了。” “你老实?!” 小苏妈气急反笑,“你是老实,你老老实实的把人家关家大小姐的肚子弄的不老实了是吧?” “没没有!没有的事儿!”卫燃带着尴尬大声辩驳道,“我们那是两情相” “相你姥姥的大门牙!你特娘的给我小点声!” 小苏妈声音也提高了一小截,甚至将嘴都转向了楼梯的方向,接着又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真当关家大爷吃素的?!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你糟蹋了人家关家大小姐,多少你表姐和我还能给你求求情,等关家大小姐回来,她要是愿意,你们就成亲搬出去好好过日子。” “啊——?”卫燃拉着长音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啊什么啊?” 小苏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接着又再次抬高了声音略显狠戾的警告道,“可你要是敢招引佑美小姐,你就算是逃得出津门,也别想逃得出田先生的掌心!” “苏姨妈您放一百个心”卫燃连连打着包票,“我肯定连佑美小姐的手指头都不碰一根儿!” “你最好说到做到” 小苏妈说着已经从沙发的夹缝里,将之前古川先生塞进去的那两根金条抽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同时示意卫燃过来,一脸狠戾的低声问道,“最近鬼子正在找的人是不是在你们这儿?” 闻言,卫燃心头一惊,紧跟着却听小苏妈继续说道,“老娘帮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小王八蛋们最后一把,要是那个人在这里,就赶快把他塞进后备箱里,你说个地方送去哪都行,再晚点儿就来不及了!”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背对着楼梯朝自己挤眉弄眼,同时悄悄小幅度摆手的小苏妈,卫燃根本没敢抬头看楼梯口的方向,一脸茫然的问道,“苏姨妈,你,你说啥呢?我咋听不懂呢?” “你个瘪犊子爱听的懂听不懂!” 小苏妈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同时却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等回头巡捕房把你抓起来,可别说老娘没搭救过你!哼!” 小苏妈说完,没好气的上了二楼,视线自然跟过去的卫燃,也看到了楼梯墙壁上一闪而过的一团模糊阴影。 到底是谁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来的.还胁迫小苏妈亲自过来试探?难道真的是纸条上写着的那位日升电料行的蒋老板?又或者说,那蒋老板其实是鬼子试探小苏妈是否一条心而故意设下的陷阱? 念及于此,卫燃不由得愈发警惕,进而开始琢磨,等到傍晚的时候,要不要让曹哑巴的人带走已经牺牲的唐绝尘。 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时候绝对不宜冒这个风险,甚至他都担心,早晨他和陶灿华去找曹哑巴这件事说不定都已经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否则的话,植田又怎么会这么早,这么突然的登门拜访? 将这件事也记在了心里,卫燃借口帮杨妈出去买菜,驾车离开了小院,不紧不慢的开往了三不管儿的方向。 一路走来,很快他便注意到了不对,自己这车子的身后虽然没人跟着,但他却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念及于此,卫燃索性加快了车速,等赶到三不管儿之后,随意寻了一家肉铺,自掏腰包买了十斤排骨和一刀肥腻腻的五花肉,外加几条冻成冰疙瘩的海鱼以及两只格外精神的大公鸡。 故意选了几个摊子一番闲逛,卫燃也愈发肯定,自己的身后确实有人跟着。 没敢继续在这热闹的三不管儿浪费时间,卫燃拎着买好的肉食返回车子,不紧不慢的返回了叙情书寓。 这一来一去的功夫用了能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二楼的陶灿华却依旧在弹奏古琴,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美香等人的日语交谈声。 神色如常的将买来的食材全都交给了杨妈,卫燃看了眼一楼大厅熊熊燃烧的壁炉,随后便返回房间,脱了呢子大衣躺在了床上,继续完成他的每日任务——抽烟。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那些一直在练功的孩子们也都被叫上一楼开始用餐。已经快抽完了一整包烟的卫燃,也被秋实叫上了二楼,陪着植田和古川先生小酌了几杯。 “卫燃已经跟着美香很多年了吧?”席间,古川先生开口问道。 “从37年夏天就开始跟着表姐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酒瓶子,格外上路的说道,“来,姨夫,我给您满上。” “姨夫?” 古川愣了愣,显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称呼是怎么来的。 “我是苏姨妈她的外甥,您可不是我姨夫?” 卫燃理所当然的说道,“您看您这才第四杯,怎么就喝醉了呢?” “哦——!对对对!” 古川在卫燃的解释之后总算反应过来,那张骨瘦如柴的黑脸也像是绽放了一朵菊花似的活分起来,而小苏妈这个胖女人,也咯咯咯笑的像个下了蛋的老母鸡一样,没口子的夸着卫燃会讲话。 显而易见,刚刚卫燃那一声称呼准确的顶在了古川的爽点上,这个口味有些别致的鬼子对卫燃也热情了不少,俩人席间甚至隔着桌子开始了划拳猜码。而美香也像个温柔的姐姐一样,用日语给一脸茫然样的佑美解释着卫燃和古川之间的“亲戚关系”,以及他们正在玩的行酒令游戏。 如此一顿饭从十一点吃到了下午两点,卫燃不出预料的喝的酩酊大醉,却仍旧嚷嚷着要和田先生再来一杯。 “我这表弟坏毛病太多了,还望田先生和古川先生见谅。”美香歉意的说道,却不想她话音刚落,卫燃变已经出溜到了桌子底下,却仍旧拿着空酒杯和椅子腿儿碰了一下。 他这耍酒疯的模样,倒是让佑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紧接着,她便发现,喝多了的卫燃正用淫邪的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没穿衣服一样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 “灿华,你表叔又喝多了。” 美香无奈的说道,“叫几个人上来把他扶下去醒醒酒,如果还像往常一样耍酒疯,就把他关在地下室里,关了灯让他醒醒酒。” “哎!” 陶灿华应了一声,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嘀咕道,“次次都这样就别让他上桌了,平白丢咱们陶家人的脸。” “你也是,太惯着你这表弟了。”小苏妈没好气的说道。 “终究是我表弟” 美香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要不是他,咱们哪能活着从奉天逃出来?所以就由他吧,权当是报恩了。” “哼!烂泥扶不上墙!”小苏妈一脸嫌弃的哼了一声,冷眼看着陶灿华带着三个半大孩子,将嘴里说着胡话的卫燃给硬抬了下去。 “让诸位见笑了”美香歉意的鞠了一躬。 “不会,我和外甥喝.嗝——喝的非常尽兴。” 已经被卫燃灌醉了的古川大着舌头说道,随后又一手勾住了植田的脖子,“植田学学长,你玩的,怎.怎么样?” “卫燃是个性情坦率的年轻人” 刚刚同样没少喝,但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的植田赞许道,紧跟着又转移了话题说道,“美香小姐,不如安排个人开车把我们送回吧,明天还要麻烦灿华把小女接过来。” “应该的” 美香想都不想的便做出了决定,“灿华刚刚没喝酒,不如就让他送你们回去吧。” “给你们添麻烦了”植田客气的弯腰鞠了一躬,他的女儿佑美也跟着鞠了一躬。 一番客套,植田带着他的女儿佑美跟在小苏妈以及被小苏妈和茉莉搀扶着的古川先生身后下楼坐进了车子里,放心的任由陶灿华驾驶着他们开来的车子离开了叙情书寓。 几乎就在孟大爷栓上栅栏门的同时,原本喝多了被抬下去的卫燃也打开了房门。 见状,美香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二楼,任由卫燃跟在身后回到了刚刚吃饭的地方。 “装的还挺像,刚没喝多吧?”美香坐下来之后点上颗烟问道。 “没事儿” 卫燃格外清醒的答道,他那酒量早就跟着他真正的洋姨父练出来了。 美香叹了口气,“看来唐大哥要在我们这里再住一段时间了”。 “上午我出去买菜都有人盯着” 卫燃打了个酒嗝,同样点上颗烟,先将小苏妈塞给自己的纸条递了过来,接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全部和盘托出。 “蒋老板?” 美香看了眼手里皱皱巴巴的纸条,思索片刻之后却拿起打火机将其点燃丢进了烟灰缸,接着又往里倒了一点点水,面带微笑的说道,“虽然字是小苏妈写的,但小苏妈想告诉我们的,恐怕只有另外那八个字。” “为什么?”卫燃从尚未收拾的餐桌上拎起一块排骨,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道。 “小苏妈直到嫁给我爹才开始学写字,那年她都17岁了。” 美香喷云吐雾的答道,“她最烦的事情就是好好写字和给我奶奶梳头请安,依着她的性子,只有那植田无后,隔墙有耳八个破字是她能给我写的,另外那八个字太工整了,是给外人看的。” “你们还挺默契”已经吃下第二块排骨的卫燃忍不住说道。美香闻言笑了笑,“下午先不送唐大哥走了,正常卸一车煤吧。” “地下室里那温度可放不住,等下我往下送几桶积雪吧?” 卫燃忍不住提醒道,那隐藏起来的地下室虽然取暖全靠那几十个装满热水的水壶和每人一个的暖水袋,但里面的温度其实并不算低,少说也得有个十五六度。 这样的温度,很难说唐绝尘的尸体能在里面放多久,更何况,没有几天,这小鬼子可就要入侵租界了。 “这倒是法子” 美香自信的答道,“就当是让唐大哥在地下室里停灵三天吧,到了周五,自然有办法送他离开。” “午饭前小苏妈下去的时候,有人在楼梯口听着?”卫燃换了个问题问道。 “佑美”美香朝着楼梯口努了努嘴,“她在假装看那个胆瓶”。 “说起来,那个植田到底什么身份?”卫燃看着那个胆瓶问道。 美香闻言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他如今明面上是从奉天来津门做生意的商人。背地里的身份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唐大哥的死八成和他有关。” “要不咱们想办法药死他算了” 一直在收拾碗筷的秋实忍不住加入了话题,“杨妈之前买的耗子药还有不老少呢,可管用了,前两天那个老是在门口撒尿的流浪狗就吃了一口,没走两步就蹬腿儿了。” “说得轻巧,杀了他容易,怎么洗脱嫌疑才是个麻烦。” 美香没好气的说道,“而且不管植田背地里是什么身份,我们终究对他更了解一些。更何况小苏妈在生死关头还是站在咱们这边儿的。如果换个人不但防不胜防,而且还要重新和对方建立友谊,这得不偿失的买卖可不能做。” “说的也是”秋实叹了口气,“难不成咱们就这么忍着?” “咱们不是一直在忍着吗?”同样在收拾餐桌的茉莉闷声闷气的说道,“只要能帮上安迪小姐和哑巴他们,这些憋屈又算得了什么。” “茉莉说的对,这些憋屈和唐大哥的遭遇相比实在不算什么。” 美香叹了口气,“好了,茉莉,你等下带着妹妹们把三楼原来秋实的房间收拾出来腾给佑美住,秋实,你搬来二楼和茉莉睡一个屋,另外叮嘱大家都管住了嘴,” “放心吧小姐,我这就去。”茉莉说完,直接端起装在盆里的盘子就往楼下走。 “你一个人儿和佑美在楼上会不会有危险?”秋实紧张的问道,“要不我和你一个房间吧,我能保护你呢!” “你?” 美香轻轻拍了拍秋实的脑瓜顶,“你这傻姑娘睡着了打雷都叫不醒怎么保护我?” “好歹你能躲我后面!”秋实执拗的说道。 “行了,放心吧,我不会有危险的。” 美香一边打着哈欠往楼上走一边说道,“我上去睡一觉,没什么事儿就别叫我了。秋实,你带着弟弟妹妹们来二楼练舞,表弟,你送雪下去的时候,和安迪解释一下。” “好”卫燃干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楼下走。 “帮我拿东西,你这大少爷怎么又偷懒儿?” 秋实不满的叫住了卫燃,直等他帮忙端着几样剩菜往楼下走,这才忧心忡忡的问道,“小姐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放心吧。” 卫燃肯定的做出来保证,美香当然不会有危险——除非佑美发现了地下室的秘密。 等秋实让那些半大孩子回房间午睡,卫燃也在秋实和杨妈二人的帮助下,将几桶压瓷实了的积雪和迟到的午餐送进了地下印刷室。 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卫燃在那三个藏在地下室的姑娘以及安迪的帮助下,先将一个衣柜抬到通道尽头的耶稣像下,接着给唐绝尘的尸体裹上一层被子放进去用积雪掩埋住,最后倒满了积雪,又额外盖上了好几层厚实的棉被。 “我先上去了”卫燃朝眼眶通红的安迪说道。 “去吧,我没事。”安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地下室冷,拿着这个吧,多少能暖和一些。”卫燃说着,从怀里掏出怀炉,放在了对方的手上。 “好”安迪依旧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等事情结束了,我教你拍电报。”卫燃说完这句话,安迪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了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 “好,我等着!”安迪这次的语气坚定了许多。 告别了这个仍在努力坚强的姑娘,卫燃快步离开了地下印刷室。 这天傍晚,一辆骡子车送来了满满一车的煤球,那个看着能有五六十岁的车把势在收下卫燃提前准备的银元时,也带走了这里被鬼子盯上的坏消息。 目送着那辆空荡荡的骡子车吱扭吱扭的离开,卫燃也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未来几天这书寓里恐怕要闹老鼠了。 虽然形势并不乐观,但是等到晚上七点半,睡够了的美香却如昨天一样,换上一套漂亮的洋装,叫上卫燃和陶灿华以及秋实,再次赶到了七重天的金船跳舞场。 这跳舞对于卫燃来说实在是没太大的兴趣,只不过,当他下楼之后,却有个看着眼熟的小伙子捧着个烟匣子凑上来,鞠了一躬之后努力将烟匣子往车窗边凑了凑,“老板,买包烟吧?买两包送一包洋火。” “那就来两包” 卫燃说话间将一枚大洋丢进了对方的烟匣子里,“一包前门,再来一包骆驼。” “再加一包仙女”后排位置的美香补充道。 “好嘞!三包烟送您两包洋火!这是找零,您先拿好。” 这小家伙用带着冻疮的手递上来三包烟,接着又递上来两包火柴,并在交到卫燃手上的时候用了些力气,嘴上却说道,“您拿好。” “这些赏你了” 卫燃将对方找回来的那俩银毫子又丢进了烟匣子里,在那小家伙的千恩万谢中摇上了车窗。 直到陶灿华驾驶着车子重新跑起来,卫燃才打开了那两包火柴。果不其然,这其中一包火柴里,还真就放着一张纸条。 “写的什么?”美香任由秋实伺候着点上颗烟,嘴上不急不缓的问道。 “洪二关安全”卫燃借着车窗外的路灯读出了纸条上的五个小字。 闻言,美香立刻松了口气,“总算有好消息了。” “关家姐弟和冯先生?”卫燃一边用点燃的烟头灼烧着那张似乎从报纸边角处撕下来的纸条一边问道。 “嗯” 美香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冷意和期待说道,“很快咱们就知道是谁出卖了唐大哥了。” “是啊,很快了.” 卫燃在将烫掉了字迹的纸条搓成一团弹出车窗外的同时念叨了一句,同时内心却也愈发的不安——距离12月8号,真的不剩几天了。 78年前的这个晚上,一定有很多很多人高兴的喝醉了吧 (本章完) 第1216章 佑美睡不着 12月3号,熟睡中的卫燃再次被那些过于勤奋的孩子们吵醒,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们洗漱、练功以及狼吞虎咽的吃着孟大爷和杨妈二人帮忙准备的早餐。 等到这些孩子们吃饱喝足,陶灿华也独自驾车离开了书寓,去接过来暂住的佑美。 不等他回来,一辆轿车便停在了门口,随着车门开启,穿着一身洋装的染谷顺子也拎着个皮包钻了出来。 等美香从门厅里迎出来的时候,坐在那辆车子驾驶位的染谷由纪夫降下车窗招了招手,接着便驱车离开了院子。 “顺子来了” 美香亲昵的和染谷顺子打了声招呼,跟在她身后的茉莉和秋实以及稍晚一步的卫燃也恭敬的招呼了一声“染谷太太早上好。” “今天怎么没看见灿华?”染谷顺子随着美香一边往里走一边好奇的问道。 “他去接田先生的女儿佑美了”美香顿了顿,继续说道,“接下来几天,佑美小姐要来我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佑美小姐?田先生的女儿?”染谷顺子的脸上露出了茫然和迷惑之色,“我怎么没听说田先生还有女儿?” “据说前两天才从冬京过来的”美香笑着解释道,“快进来吧。” “染谷老师好” 顺子前脚进门,那些早就在一楼大厅里等着的小姑娘小伙子们便齐刷刷的用日语打了声招呼,接着又鞠了一躬。 “同学们好” 染谷顺子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但却依旧格外认真的鞠躬回礼。 打过招呼,染谷顺子跟着那些平均年龄最多十六七岁的孩子们一起上了二楼,围坐在二楼餐厅的长桌周围开始了日语授课。 “你又不听课?”秋实见卫燃往外走,忍不住低声问道。 “我哪学得会这个”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我还是下楼去给杨妈和孟大爷帮忙吧。” 闻言,秋实翻了个白眼儿,任由卫燃叼着烟下楼跑没了影子。 趁着戏班子的成员以及秋实等人都在上课,卫燃帮着杨妈将提前做好的午餐和一壶壶滚烫的开水全都送进了地下印刷室里。 如今,唐大哥的尸体依旧在装满了积雪的衣柜里躺着,倒是安迪,仿佛藏起了所有的悲伤,又恢复了往日那撩人的妖精模样,甚至还有心问问卫燃对那个名叫佑美的鬼子姑娘有没有兴趣,以及他是怎么和关零露勾搭上的云云。 心知这个女人不过是在强撑,卫燃索性也就嬉皮笑脸的从一句“远不如安迪表姐好看”开始,给这姑娘一顿夸,直等到将印刷室里的痰盂尿桶等等都送上去递给杨妈,并且换上了新的,这才婉拒了对方准备还给自己的怀炉,顺便给她塞了两包骆驼烟。 再次封死了通往印刷室的暗门,卫燃在将相框推回去之后,印刷室里的一个小姑娘,也从里面将相框彻底锁死,这样一来,没有里面的人开门,外面的人想打开,就只能拆了这大镜子才行了。 等他帮着清理干净痰盂尿桶,又把那些暖水壶也一并送回一楼的茶水间的时候,陶灿华也驾驶着车子,将佑美给接了回来。 见状,刚刚才洗了手的卫燃不紧不慢的涂了些雪花膏,这才满面春风的迎了出去,左一个佑美妹妹,右一个佑美妹妹的,格外殷勤的帮着这个被吓的躲到了陶灿华身后的鬼子姑娘,将三个硕大的皮箱拎上了三楼。 直等到稍晚一步赶来的美香出面赶走了她那不省心的表弟,佑美也松了口气,在恭敬的和染谷顺子打了声招呼之后,跟着一起坐在了餐厅的欧式长桌边上,充当起了戏班子里那些和她差不多同龄的孩子们练习口语的npc以及染谷顺子老师的助教。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中间加一起都不到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位来自冬京的佑美同学算是被美香给安排的明明白白,期间她除了去了两次洗手间之外,几乎被那些和她同龄的戏班子成员排着队进行着各种初级的日语对话,以至于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这姑娘不但有些精神萎靡不振,而且嗓子都哑了。 当然,不得不说,虽然上课确实累了一些,但起码学习成果是显著的,至少佑美已经学会了几句打招呼用的汉语了——带着浓郁麻花口音的津门汉语。 抽机会朝美香比了个大拇指,卫燃的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已经预感到,佑美小姐未来几天的日子恐怕不会多么好过。 午餐过后,无论老师还是孩子们仅仅只是各自短暂的休息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二楼的日语课堂便再次开始,初来乍到的佑美也不得不跟着坐在了餐桌边,继续做起了苦命的npc和助教。 借此机会,卫燃也故意驾车出去转了一圈儿,先是帮着杨妈采购了一些食材,顺便也找了个买烟不送火柴的小贩买了两包烟。 这还没完,他甚至还故意开车沿着海河北上去城区转了一圈,直等到下午四点左右,这才驾车返回了叙情书寓。而这一趟闲逛,他也愈发的确定,暗中确实有人在盯着书寓里的动向。 神色如常的将买来的各种东西全都送进厨房,卫燃上楼去二楼的餐厅偷瞄了一眼,见佑美依旧在应付着诸如早晨好中午好晚上好之类毫无营养的对话,他这才故作神秘的钻进了二楼的暗房,一番窸窸窣窣的翻腾之后,将几个买来的老鼠夹子布置在了犄角旮旯各种看不到但却摸得着的好地方。 重新锁好了房门,卫燃悄无声息的返回了一楼,悠然自得的泡了一壶茶,守着早晨便点燃的壁炉,心安理得的等着吃饭。 傍晚五点半,孟大爷和杨妈一起忙活出来的饭菜被端上了餐桌,那些小伙子小姑娘们,也如中午一样分上下楼围坐在餐桌边开始了狼吞虎咽。 倒是佑美和陶灿华,被美香和顺子带着一起去三楼吃上了小灶,至于卫燃嘛,美香摆明了不想让她这个不省心的表弟和佑美接触,所以也就只能在二楼和戏班子里的那些豆蔻年华的姑娘们凑一桌了。 当然,这一顿饭吃完,美香显然并没有打算让佑美休息,反而约上了染谷顺子,准备带佑美去七重天好好逛一逛。 因为车子空间有限,这次能充当保镖的卫燃总算是捞上了司机的工作。而在半路上,染谷顺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朝坐在副驾驶的美香问道,“美香,说起来我都有好几年没见过安迪了,你有她的消息吗?” “她自打回了刺桐老家之后,似乎寻了个富商嫁人了。”美香说完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之前的司机哑巴叔吧?” “还有印象”顺子点了点头,“我记得听你说起过,他好像是” “没错” 美香瞪了开车的卫燃一眼,一脸无奈的说道,“他是被我这表弟挤兑走的。” “留着那么个不中用的哑巴干嘛”卫燃语气轻蔑的加入了话题。 “你倒是中用!”美香哼了一声,“这些年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了?” “嘿嘿”卫燃嬉皮笑脸的答道,“这不是表姐疼我嘛”。 美香闻言翻了个白眼儿,懒得再搭理卫燃,扭头和顺子继续用汉语说道,“秋天的时候安迪来信说,她嫁人之后,哑巴叔也跟着她一起去了,每天就负责给他们夫妻俩开车,顺便当个保镖打手。有哑巴叔护持着,总归是不至于太担心。 对了,她给我来信的时候还说,她已经有孕了,估摸着等来年孩子就要降生了,还说到时候要让孩子认我做干娘呢。” “到时候你可要送上一份贺礼才周到” 顺子说完这句话却是换上了日语,“你这表弟呢?不把他打发了?我听我家先生说,他可是闯了大祸。” “唉” 美香愁苦的叹了口气,“是有这事儿,他和关家的大小姐.唉!现在关家大爷还没找上门来,我已经托尤二姐去说情了,如蒙关家大爷不嫌弃,等零露姑娘回来,不行就给他们俩置办个宅子让他们成婚吧。” “就算零露姑娘看得上你表弟,想必关家大爷也不同意。” 顺子叹了口气说道,“我听闻他一直想把零露小姐嫁给一位招核商人呢,现在你表弟横插一刀,他恐怕牙都要咬碎了。” “这”坐在副驾驶的美香露出了迟疑之色。 “我猜他肯定会极力否认这件事的” 顺子笃定的说道,“无论外界怎么传,你可要让你表弟管住了嘴巴,不要让他承认这件事,只要他不承认,关家大小姐的名节就不会受损,她父亲大概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否则很难说关家会做些什么。” “我会叮嘱他的”美香略显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一番别有用心的对话结束之时,卫燃也将车子开到了中原公司的门口。 和之前两次来不同,这一次,美香和顺子并没有带着佑美去跳舞,先是看了皮影和杂技,又去听了一场戏,直等到临近晚上八点半,这才下楼匆匆进行了一番采购。 趁着买东西的功夫,玩尽兴的美香和顺子也问起了佑美在冬京的生活,而似乎话并不算多的佑美似乎也和两人熟络起来,在回答问题之余,也自然而然的问及了顺子在大阪的生活,以及美香在津门的生活。 只可惜,这三人全程都是在用日语交流,所以卫燃即便听得懂,也要装作不懂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帮忙抱着捧着买来的各种东西,一趟趟的送到了楼下的车子里。 晚上九点,卫燃先驾车将顺子送回了日租界的家里,这才载着美香和佑美返回了书寓。 如此一天折腾下来,佑美的脸上也露出了疲态,早早的便拎着她买的东西上楼躲进了暂时给她住的房间。 一楼大厅,美香和卫燃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也浮起了同样幸灾乐祸的笑容。 “明天怎么安排?”卫燃帮着对方点上颗烟低声问道。 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秋实和陶灿华以及茉莉,美香沉吟片刻后说道,“明天让大家还是五点起床,该练功的练功,等吃完了早饭,灿华,你去二楼教佑美弹琴。” “明天茶话会唱什么?”秋实等陶灿华应了一声之后低声问道,同时还拿出了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 “让我想想” 美香闭上了眼睛抽了口烟,任由茉莉帮她揉捏着肩膀,片刻之后,这个漂亮女人笑了笑,“这样,灿华,秋实,明天客人来了之后,你们俩登台,上午两场下午两场,把西厢记、长生殿、牡丹亭和桃花扇全都唱一遍。” “啊?”秋实咧咧嘴,“全全是这种的啊?” “佑美小姐似乎看上了灿华呢”美香看似漫不经心的调侃道。 闻言,秋实攥了攥拳头,小脸儿一绷说道,“唱就唱!又不是没唱过。” “明天好好表现” 美香笑眯眯的鼓励道,“上午两台戏下午两台戏全唱完,其余的时间,灿华你一个人顶上,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 “成”陶灿华底气十足的应了一声。 美香轻轻拍了拍茉莉的手背,低声问道,“送去了吗?” “送去了” 茉莉弯下腰,几乎贴着美香的耳边说道,“明天一天的饭都做好了送下去了,还把之前买的那个油炉子送下去了,饿不着她们。” “表弟”美香扭头看向卫燃,“明天你不做别的,陪着我们打麻将听曲儿。” “行”卫燃同样痛快的应了一声,玩嘛,这有什么难的。 “那就这样吧,大家都早点休息。” 美香说着掐灭了香烟,将黄金烟嘴丢给了秋实,“晚上都警醒些,如果听见什么动静,除了表弟谁都不用管,散了吧。” 说完,美香起身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披肩,看了眼壁炉说道,“最近天气冷,别让壁炉灭了。” “我等下就和孟大爷说一声”陶灿华主动说道。 目送着美香带着茉莉和秋实上楼,卫燃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转身走进了房间,取了毛巾香皂这就去洗漱。 一番忙活准备到了晚上将近十点,洗漱干净的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全身脱的只剩条大裤衩子,钻进被子里倒头就睡。 时至半夜,叙情书寓三楼,一个瘦小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摸了下来,借着窗外清冷的月色站在了二楼暗房的门口。 左右一番观察,她从头上取下发卡掰开,小心翼翼的捅进了锁眼里。 很快,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原本上锁的房门被轻而易举的捅开。 收起发卡轻轻转动门把手,她那张被夜色模糊的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闪身进入暗房,佑美关上房门之后,先关上了窗子上的木挡板,接着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随后便打开了暗房里猩红的照明灯。 借着略显昏暗的光线,佑美将上锁的抽屉和柜子一个个打开,安静却快速的翻找着她感兴趣的东西。 只可惜,这暗房里仅有的那几本相册和底片册早就被卫燃检查了一遍,里面但凡有些许价值的,也都被他提前收进了食盒里暂时保存。 很快,一无所获的佑美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个木头柜子顶上摆着的小箱子,以及隐隐露出些许轮廓的一本相册上。 左右看了看,她搬来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踩着上去之后,踮着脚将手伸向了那本相册。 “啪!” 伴随着一声轻响,佑美也因为手心手背传来的剧痛发出一声闷哼,她整个人也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将手收回来,佑美却只觉得欲哭无泪,此时,她那本就不大的手掌,有一多半已经被一个老鼠夹子死死的咬住,更加坑人的是,这老鼠夹里放诱饵的地方,竟然是一撮伴着香油的黄豆。 也正因如此,都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些几颗油腻腻的黄豆便噼里啪啦的砸落在了地板上滚的到处都是。 跳下凳子费力的掰开老鼠夹子,眼角都噙着泪珠的佑美很是甩了甩手试图甩掉那钻心的剧痛,但很快,她便不得不撅着屁股跪在地板上,将那些黄豆一颗颗的捡起来,又小心的擦干净地板上的些许油渍。 悄声走到房门处侧耳听了听,佑美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剧烈的心跳,随后再次踩上椅子,踮着脚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了那个位于柜子顶部最里侧,看起来似乎装满了秘密的木头箱子。 “啪!” 伴随着第二声轻响,佑美只觉得自己的手指甲盖都被拍碎了,她也再次发出了一声极力压抑的闷哼。 哆哆嗦嗦的将手缩回来,这次即便她早有防备,却还是被一坨黏糊糊油腻腻的荤油砸在了脑门儿上。 强忍着疼痛将第二个老鼠夹子取下来,接着又将额头那块足有麻将块大小的荤油抹下来,佑美也跪在了地板上,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着指头尖试图来缓解钻心的疼痛。 足足过去了能有五六分钟,她这才总算是缓过来,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珠,接着又咬着牙将两个恨不得能把牛打成两半的老鼠夹子掰开,将充当诱饵的黄豆,以及那一坨摸着无比恶心的荤油块放回了原位。 最后踮着脚小心翼翼的将这俩老鼠夹子摆到了柜子顶上,佑美又用袖子擦拭干净桌子上残留的些许荤油,这才忍着手上根本无法忽视的疼痛,将刚刚打开的抽屉和柜子重新锁好,又关了那盏猩红的暗房灯,拉开窗帘打开遮光的木板,离开暗房并且不忘锁死的房门。 根本没有继续打探,佑美攥着受伤严重的手快步返回三楼,钻进了洗手间里,哆哆嗦嗦的用香皂清洗着手上脸上的油渍,甚至最后还把身上那件碎花睡衣清洗了一遍。 等她裸着上半身返回房间,将那件睡衣搭在暖气片上的时候,一楼和二楼的座钟也刚好开始了凌晨四点的报时。 暗暗用日语一番咒骂布下老鼠夹子的混蛋,佑美单手费力的打开皮箱,从里面翻出一管药膏涂在了受伤的位置。 与此同时,一楼的房间里,卫燃却早已睡的四仰八叉,似乎根本就不担心楼上上蹿下跳的老鼠一般。 至于佑美,她这后半夜却难免因为手上的剧痛辗转反侧。等她总算快要睡着的时候,随着一楼和二楼的座钟开始五点报时,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也如往日一样起床洗漱——仅仅只是动静似乎比昨天稍稍大了一些。 在各种似有若无的噪音袭扰之下,本来已经用被子蒙住了脑袋的佑美最终又烦躁的掀开了被子,同时却难免因为动作过大触碰到了手上的淤伤而幻化出了一张痛苦的面具。 伸手打开台灯,佑美欲哭无泪的发现,她的掌心和手背已经各自出现了一道并不算多么显眼的弧状淤痕,但是被第二个老鼠夹子打到的两个手指头,里面却已经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块。 见此情形,佑美难免慌了慌,但很快,她便从梳妆台上找出一瓶蔻丹牌的宝石色美指油,将两只手的指甲全部涂抹了一遍。 这还没完,紧接着,她又给手心手背上抹了一层雪花膏,随后扑上了一些香粉,勉强算是盖住了那两道淤痕。 遮掩好了手上的伤痕,佑美也不由的打了个哈欠,这一晚上,她前半夜为了能准时行动几乎没睡,后半夜又因为手上的疼痛根本睡不着,而且她可不知道,这小楼里的人竟然这么早就起床了。 眼下睡是睡不着了,就这么干躺着,她又好奇楼下的人到底在做什么,以及有没有发现暗房的异常。 想到这里,佑美立刻打开房门,简单的洗漱之后换上了一套洋装,顺便还戴上了一双近乎透明的蕾丝手套当作遮掩,然后这才来到了二楼。 刚一见面,那些正在排着队洗漱的姑娘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用磕磕绊绊的日语说着早安之类的短语和她打着招呼,有几个学的比较好的,甚至还询问她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压下心头的苦涩和憋屈,佑美礼貌的用日语一一做了回应,这才得以脱身来到了一楼。 和楼上一样,那些正在洗漱的小伙子们同样用日语主动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与此同时,她也难免听到了从卫燃房间里隐约传出来的呼噜声。 一边用日语礼貌的回应那些小伙子们,佑美在环视一圈寻找卫燃和陶灿华无果之后,也不由的暗中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攥成了拳头——她愈发觉得不平衡了。 第1217章 缺觉 早晨五点半,一楼和二楼的春华戏班子成员们也如往日一般坐在了餐桌上,手指甲盖仍旧隐隐作痛的佑美直到秋实下来邀请她去二楼吃饭,也没看见卫燃从房间里出来。 卫燃当然不会出来了,他这表少爷怎么可能这么勤奋,自然是能睡多久睡多久了。 半个小时的早餐时间之后,戏班子的成员们自发的帮忙收拾了餐桌,顺便将一楼和二楼全都打扫了一遍,这才在秋实的带领下前往地下室继续练功学戏。 至于本来想跟着一起去地下室看看的佑美,却在陶灿华连说带比划的邀请之下留在了二楼。 “佑美小姐,我们今天先学习一些弹奏古琴的基本指法。” 陶灿华可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自顾自的用母语做着介绍,他也是这书寓明面上唯二听不懂而且没有学习日语的。 至于这些年他和他的美香姑姑学会了多少日语,学到了什么程度,就连秋实和茉莉都不清楚。 但至少在明面上,美香是禁止陶灿华学日语的,至于原因嘛,用美香的话说。不会日语,去给植田弹琴唱曲的时候就不会听到不该听的。当然,这话是说给小苏妈和染谷夫妇听的。 不过,也不用担心佑美听不懂,因为在她的旁边,还坐着帮她翻译的茉莉呢。更何况,谁知道佑美是不是真的听不懂汉语呢? 虽然二楼的三人各怀心思,虽然陶灿华教的格外认真而且极富耐心,但佑美却学的格外痛苦。 不提昨晚上没睡好,单单让她用受伤的手指头拨动紧绷的琴弦就无异于折磨,需要她保持明面上的耐心和微笑的折磨。 这些细节陶灿华和茉莉自然是看不出来,就算看得出来,他们也绝对不会承认的。而自以为伪装的非常好的佑美,却也在痛苦的忍耐中不禁有些自鸣得意——自己可真坚强,这些华夏人可真够蠢的。 从早晨六点到上午九点半,三个半小时的古琴课程,陶灿华在茉莉的帮助下已经基本教会了佑美几种基本的指法。 地下室的戏台上,那些孩子们也在秋实的指挥下,用同样长的时间,将最近一直在学的一出戏认真的过了两遍。 与此同时,好好睡了个懒觉的卫燃也终于舍得起床走出房间,心安理得的吃着孟大爷端上来的一碗馄饨和两个外酥里嫩的烧饼。 九点四十五分,孟大爷准时打开了小院的栅栏门,佑美的古琴课程也终于在美香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叫停。 相应的,美香也将自始至终都在认真教课的陶灿华数落了一通,只不过,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那些诸如“榆木脑袋”、“不懂怜香惜玉”之类的词,难免让茉莉和端着早餐上来的杨妈有些想笑。 可对于佑美来说,美香那明显高了一个档次的丰盛早餐,也让她愈发后悔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这样不但不用弹琴弹的手指头疼,还能补补觉,更不用吃她根本不喜欢吃的火烧小米粥配酱豆腐。 在懊悔、伤痛以及袭来的困意中,上午九点五十二分,随着两辆黄包车相继停在了书寓门口,美香也终于不再数落陶灿华,而是打发他赶紧去地下室做准备。 紧接着,美香也亲昵的攥住佑美受伤的那只手,在后者艰难忍住的闷哼中快步下楼,一路迎到了门厅。 “两位姐姐可是最先到的”美香亲自打开门热情的招呼道,“快进来暖和暖和。” “美香,你这是从哪又找了个小妹妹?” 上次茶话会的时候,那位身材富态的尤二姐说话间,还像个女流氓似的,伸手在佑美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同时赞叹道,“啧啧啧,这小脸,嫩的都能掐出水儿来,和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差多少了,就是这牙磕碜了些。” “尤二姐” 美香赶紧拦住对方的手,先是一脸歉意的攥紧佑美的手歉意的解释了一句,然后这才朝那位尤二姐说道,“这是我奉天的同乡田先生的女儿,在我这里暂住几天,人家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二姐可不兴乱说。” 她这边话才说完,佑美的眼角却已经溢出了眼泪。见状,尤二姐和旁边那位也立刻慌了神,赶紧掏出手绢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歉。当然,她们两位并不知道,佑美实在是被美香攥的太疼了才掉眼泪的. 很是一番安慰,等佑美艰难的忍住眼泪,用日语表示自己只是突然有些想家,那位尤二姐这才松了口气。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辆辆的黄包车或者小汽车也相继停在门口,送来了一个又一个贵妇。 趁着和过来的人打招呼的功夫,尤二姐拉着美香低声问道,“美香,那为田先生的女儿怎么说的鬼子的话?” “她” 美香略显为难的看了眼坐在壁炉边正被卫燃献殷勤的佑美,接着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听说是他的招核妻子.对,是他的招核妻子给他生下的孩子。” “这田先生可以啊” 尤二姐咂咂嘴儿,“我见过田先生,你别说哈,田先生长的黑不溜丢的,他闺女还挺白净。” “谁说不是呢” 美香憋着笑回应了一声,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一边迎着来访的客人。 而在壁炉边上,卫燃在帮着茉莉给那些富太太们各自倒了一杯茶之后,也殷勤的给佑美送来了一包炒瓜子和一包炒花生以及一大包栗子,同时也一脸色迷迷的打量着对方,自顾自的夸赞着她的指甲染的可真好看云云,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她隐隐藏在衣袖里的那只手在隐隐的哆嗦。 上午十点整,美香拍了拍手之后说道,“各位姐姐,咱们也下去吧怎么样?” “美香,今天排的什么戏?”上次茶话会的时候似乎对陶灿华格外感兴趣的那位幽怨少妇问道。 “放心吧,全都是你喜欢看的。”美香故作神秘的回应了一声,随后便招呼着众多富家太太们往地下室里走。 得益于孟大爷将暖气烧的足够热,这地下室里自然也格外的暖和,所以这些富家太太们刚刚进入地下室,便熟门熟路的各自脱了身上的大衣交给茉莉挂在了距离台阶最远处的那一排衣架上。 很快,众人便各自落座,旁观的卫燃也注意到,这次不但德意志洋行的沃尔克没来,染谷夫妇同样没来。相反,倒是等众人落座之后,小苏妈竟然带着两个身穿和服的中年女人有说有笑的走了下来。 “小苏妈也来了”美香立刻起身打了个招呼,接着又和跟着小苏妈一起下来的另外两个鬼子女人各自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我是担心佑美这孩子” 小苏妈说着,已经挨着佑美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用日语开始了问东问西,而那俩穿着和服的女人,也用略显跑调的汉语,和其余太太们打着招呼。 都不用猜,只听她们双方之间的称呼就知道,这些太太们相互之间大概都认识,而且关系似乎还算不错。 十点十分,等到众人全都落座,随着美香使了个眼色,戏台一侧的伴奏们也开始了演奏。 很快,一个头戴僧帽身穿袈裟的最先上场,吊着嗓子唱了一句“张先生请——” 紧跟着,扮作书生的陶灿华,手拿折扇踱着方步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久闻河中府普救禅院” 随着他这一开口,这地下室里的富太太们也立刻安静下来,就连小苏妈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戏台上,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佑美塞进自己手心的那个仅仅只有名片大小的信封。 小苏妈都不关注这里,这地下室里的其余人自然也不会关注,至于卫燃,他虽然对戏剧实在是兴趣不大,但在小苏妈下来的时候,却已经猜到了有可能会发生这一幕,所以根本就没看那边,算是给够了佑美面子和机会。 只不过,就和卫燃一样,佑美对台上这咿咿呀呀的艺术同样没什么兴趣,更何况睡眠不足和早晨摄入的碳水也让她更加的昏昏欲睡。 佑美的身旁,小苏妈将手里捏着的那枚小号信封塞进了兜里,偷偷瞟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已经快要睡着的佑美,接着又不着痕迹的扫了眼相隔不远已经点上颗烟的尤二姐,她却是猛的发出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如此的动静自然一下就将快要睡着的佑美惊醒,可紧接着,她便看到小苏妈一张脸都憋的通红却仍旧朝着自己摆手,紧跟着,这个胖女人也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就往外跑。 见状,佑美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紧跟着,她便看到茉莉和卫燃不分先后的跟了出去。 略作犹豫,佑美和身旁另一侧坐着的那俩鬼子女人对视了一眼,接着,她便微微鞠躬,随后站起身拎着裙摆也跟了上去。 “小苏妈没事吧?”茉莉在追着小苏妈跑出地下室之后,一边帮她轻轻拍打着后背一边问道。 一直在咳嗽的小苏妈艰难的抬手指了指储藏间的窗户,见状,稍晚一步跟上来的卫燃立刻推开窗户让外面的寒风灌进来。而小苏妈则一把推开了卫燃,趴在窗边疯狂的喘息着。 “苏阿姨怎么了?”比卫燃仅仅稍晚了一步出来的佑美担忧的用日语问道。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茉莉用日语解释道,“她闻不了烟味,一闻到烟味就又咳又喘的,刚刚肯定是有哪位太太抽烟呛到她了。” “原来是这样” 佑美闻言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她却被窗户里灌进来的寒风吹的打了个哆嗦,顺便也被风卷走了身上最后的一丝丝困意。 “佑咳咳!佑美先下去吧” 一张胖脸都憋的通红,眼角甚至都被呛出眼泪的小苏妈艰难的用日语说道,“上面冷,不用陪着我。我咳咳!我等下去就不.咳咳咳!不下去了。” “我” 佑美话都没说完,美香也从地下室追了上来,关切的问道,“小苏妈,伱又被呛着了?” 靠着窗子的小苏妈摆了摆手,又咳嗽了几声之后说道,“没事儿,老毛病了,你带着佑美小姐下去听戏吧,别让那些太太们等久了,我就在楼上坐坐,等下让卫燃送我回去吧。唉!这岁数大了,身子骨是.咳咳咳!是大不如前了。” “那行,表弟,你照顾好小苏妈,可不敢犯浑又气着小苏妈,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美香拎着卫燃的耳朵警告道。 “表姐放心,放一百个心!”卫燃指天指地的做出了保证,随后色迷迷的看向了佑美,“要不让佑美妹妹也留在一楼吧,这下面乌烟瘴气的。再说了,听灿华唱戏多没意思啊?等下我带佑美妹妹去楼上看鹦鹉去。” “你要留在楼上还是和我下去看戏?”美香将笑意彻底压在心底,换上日语朝佑美问道。 “我想去楼下听陶灿华唱戏”佑美用日语答道,顺便还往美香的身后躲了躲。 “那我们就下去吧” 美香带着隐藏极好的笑意瞪了卫燃一眼,接着又让茉莉等下送些水果下去,这才带着佑美重新回到地下室,还特意和那位尤二姐挤在了距离戏台最近的第一排沙发上。 这里不但看得足够清楚,那叮叮当当的锣鼓声也离得足够近——近到睡意根本无法靠近佑美。 与此同时,一楼的大厅里,卫燃亲自给小苏妈倒了杯茶,同时低声说道,“辛苦苏姨妈了”。 小苏妈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抿了一口热茶之后,又看了眼窗外,随后从兜里将那个小巧的信封掏出一角朝卫燃展示了一番。 “无妨”卫燃自信的答道。 闻言,小苏妈立刻将那用火漆封口的信封重新揣进了兜里,示意卫燃凑过来,贴着耳朵叮嘱道,“电料行蒋老板的消息,是古川那小鬼子让我透露给你们的,我猜肯定是植田已经怀疑到了书寓,你们不管有没有做什么,手脚一定要干净些。” “苏姨妈放心”卫燃点了点头,接着低声问道,“您知道田先生背地里的身份吗?” 闻言,小苏妈摇了摇头,接着却又说道,“古川对植田非常尊敬,甚至可以说畏惧,完全就是言听计从,我猜他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我会让表姐注意的”卫燃低声应道。 “还有那个佑美” 小苏妈继续贴着卫燃的耳朵提醒道,“你们可别着了那小娘们儿的道儿,我估摸着,她年岁远比看上去大,少说也得有个二十五六岁。” 见卫燃一脸惊异,小苏妈那张胖脸上也露出了得意之色,“我在烟柳巷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丫头片子没见过?” “多谢苏姨妈指点,我会提醒灿华的。”卫燃低声答道,他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是真没看出来。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灿华可不像你这花子骨似的不着调。” 小苏妈说完还拍了拍卫燃的大腿,接着朝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的茉莉说道,“茉莉,等下把我的大衣和包送上来吧,我这就让卫燃把我送回去了。” “行,您稍等一会儿。” 茉莉说完,端着果盘走进了储藏间,并在不久之后,将小苏妈之前脱下来的那件裘皮大衣送了上来。 “小苏妈,您稍等一下,小姐说月初了,有一份给您的孝敬,劳您一并带回去。” “美香这死丫头有心了”小苏妈满意的点了点头,任由茉莉跑上楼取来了两封银元,帮着她装进了包里。 “和跟着我来的两位太太解释一下,我先回去了。” 小苏妈说完,任由卫燃帮着她穿好了衣服,拎着变重了许多的皮包,熟门熟路的走进车库,钻进了那辆黑色轿车的后排车厢里。 “田先生这几天还和你们在一起吗?”卫燃在将车子开出院子之后问道。 “没” 小苏妈摇了摇头,“我们把佑美送来这里的当天,他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还是我和古川把他送上车厢看着火车发车的。” “兜里那东西是谁让您做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植田,还能有谁。”小苏妈哼了一声,“名义上说担心佑美想家,让我三不五时的过去看看她。哼!” “到时候送给谁?”卫燃继续问道。 “给古川”小苏妈叹了口气,接着又问道,“外甥,你和姨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偷着做什么大事呢?” “可不” 卫燃嬉皮笑脸的答道,“表姐一直想着把春华戏班子做大呢,想着有一天能去七重天演一场呢。” “哼!” 小苏妈再次哼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要想走钢丝,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们可要小心着,千万千的不要踩空了。” “苏姨妈不也是在走钢丝吗?”卫燃微笑着反问道,“您也小心,表姐这里好歹有我们呢。” “唉!”小苏妈摆了摆手,闭上眼睛靠着座椅靠背念叨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会有那一天的” 卫燃同样小声念叨了一句,见小苏妈不说话,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一路沉默的将小苏妈送回了家,卫燃立刻驾车返回了书寓。这一来一回,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而已,地下室里的陶灿华和秋实等人,都还没唱完那出西厢记呢。 “还在下面呢?”卫燃朝着正坐在一楼大厅里抽烟的孟大爷低声问道。 “在呢”孟大爷低声应了一句,“有人出来的时候我就去给锅炉房填煤。” “成” 卫燃应了一声,顺手从孟大爷身旁的桌子上抓啦一把五香花生米,不慌不忙的搓掉了皮儿,左手倒右手的将皮儿筛干净之后,一边吃着一边走上了二楼,只是弯腰在暗房的锁孔看了一眼,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笑容。 根本没有打开暗房的大门,卫燃只是从嘴角抹了一丢丢嚼碎的花生米重新糊住了锁孔,接着便轻手轻脚但却动作迅速的上了三楼。 蹲在佑美住的房间门前一番观察,卫燃将手里的花生揣进兜里,接着又在裤子上抹了抹手顺便脱掉了鞋子,随后小心翼翼的捏住了门缝处一根不起眼的头发丝,最后才摸出这间房门的钥匙捅进了门锁。 轻轻转开房门,卫燃看了眼这根能有半米长的头发丝在房门另一侧绕过门把手之后的另一端,卫燃不由的笑了笑,这根长发的另一端似乎涂抹着类似雪花膏的东西,如果不注意看或者没有揪住它,刚刚开门的动作就足以把它吹落在地板上。 用钥匙卡住长发的另一端,卫燃看了眼搭在暖气片上的睡衣不由的一乐,接着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三个硕大的皮箱上。 或许是真的没有时间收拾,这三个皮箱虽然全都打开了,却并排摆在了阳台前的地板上。 看了眼根本没有拉开的窗帘,卫燃挨个皮箱看过去,这三个皮箱里,放着的基本上全都是从里到外的各种衣服以及一些护肤品、化妆品。 戴上一双丝绸手套,卫燃轻轻在那些衣服上按了按,随后将其中一件洋装掀开,接着他便看到了一把熟悉的利格诺斯袖珍手枪和三个备用弹匣。 他尚且记得,当初他在法租界杀死植田先生的女伴时,便从对方手里缴获了那么一支,后来那支小手枪还被他送给了茉莉,并且一直由茉莉用着。 没有碰这支手枪,卫燃继续在衣服上按了按,等他继续掀开的时候,却发现这下面还放着一把被鬼子们称之为“怀剑”的精致匕首。 没动这支匕首,卫燃继续翻找下去,接着便看到了一台最多也就鸭蛋大小的间谍相机以及满满一纸盒的间谍胶卷。 拿起这台相机扫了眼背后的红窗计数器,见这台相机还没用过,卫燃果断的将其放回了原位。 继续在这口皮箱里翻了翻,他还看到了几根红色的火漆,一支钢笔,一沓扑克牌大小的信封和信纸,以及一瓶看起来像水一样透明的墨水和一个拇指大小的银制印章,那印章上雕刻的,似乎是两支翩翩起舞的白鹤。 小鬼子净整这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卫燃轻蔑的嘀咕了一句,转而开始翻动第二口皮箱。 这口箱子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东西,他还在衣服的夹层里发现了十几根中指大小的金条以及两封银元。 而在第三个用来装贴身衣服的夹层里,被他发现的除了一大盒套套和一小瓶没有任何标识也不知用途的透明油状物之外,还有一个也就比后世的新华字典稍微大了一号的棕色牛皮包。 小心的掀开这牛皮包的盖子,卫燃不由的一愣,这竟然是一部电台,一部鬼子在二战中曾经大量使用的94-6型电台。 甚至,在那些内衣之下,他还看到了几节干电池和一个直接固定在皮箱底部的手摇式发电机! 毫无疑问,在看到这部电台的时候,卫燃便已经知道,佑美经由小苏妈传递的信封依旧是在钓鱼!同时,那个信封对于小苏妈来说,无疑也是一个致命的试探! 恰在此时,卫燃也听到了通过暖气片隐约传上来的敲击声。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将衣服恢复原状并且锁好了房门。 最后拔出钥匙将那根头发丝恢复原状,卫燃立刻拎着自己的鞋子,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的跑下了二楼。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一楼?传来的交谈声。来不及多想,卫燃摸出钥匙打开了暗房的房门,闪身进去之后立刻将门关上并且反锁。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穿上了鞋子,接着又趴下来,贴着地板闻了闻。 当。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油味儿钻进鼻孔里的时候,卫燃不由的又是一乐,起身看向了柜子上面的那口看起来藏着无数秘密的木头箱子。 脱掉手套揣进兜里,卫燃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直等到听见有人上楼,并且隐约听见了日语交谈声,他这才将金属本子里的相机取出来,并且掐着时间打开了房门。 与此同时,美香和佑美也刚好结伴走上了二楼。三人对视一眼,卫燃立刻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慌乱之色,“表姐,你们怎么上来了?” “你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美香开口问道。 “没做.没做什么” 卫燃晃了晃手里拿着的双反相机,“这不想着下去给灿华还有秋实妹妹拍几张照片嘛?你们呢?怎么不继续听了?” “和你没关系的事情少问”美香不耐烦的挥挥手,“想拍就赶紧下去拍吧。” “哎!我锁了门就下去。” 卫燃应了一声,目送着美香和佑美上楼之后,这才锁死了房门,重新从兜里摸出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等嚼碎了之后,用手抹了一点渣渣将锁孔堵住了一小半。 拎着相机下楼,卫燃先回自己的房间给相机换了个新胶卷,并且将原本的胶卷丢进了食盒,这才嚼着五香花生米下楼,像模像样的给舞台上由陶灿华扮的张生和秋实扮的莺莺,以及不知道是谁扮的红娘拍了几张照片。 不出意外的,他手里的相机也引起了台下那些嗑着瓜子闲聊看戏的太太们的兴趣。顿时,便有几位太太将他招呼过去,让他给自己以及同桌的闺蜜摆拍了几张合影。 (本章完) 第1218章 叛徒身份和闹老鼠 周四的午餐过后,又有几位太太赶赴了在叙情书寓举办的茶话会,倒是上午那两位跟着小苏妈一起来的鬼子娘们儿在午餐前便告辞离开。 依旧热闹的地下室里,诸位太太们围着一张张四方桌子,或是玩着麻将,或是玩着桥牌,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坐在沙发上听着陶灿华等人唱戏,顺便和朋友聊着各种八卦。 至于佑美,她同样在地下室里,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茉莉给她翻译的戏文,一边强忍着困意,留心着美香和卫燃与那些富家太太们的闲聊,试图从里面找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钻进她耳朵里的,除了各种不知真假的花边新闻便是卫燃时不时送上来的那些土味情话,以及卫燃和关家小姐的各种传闻,以及卫燃尴尬的否认。 眼瞅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佑美打了个哈欠,借口起的太早有些困了,在和美香等诸位太太们告别之后,独自离开了地下室。 返回三楼的房间,佑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片刻,随后便又爬起来,从皮箱里翻出一套方便活动的衣服换上,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房门。 一番观察,佑美离开房间之后却是直接下了二楼,准备去暗房里再看看。她笃定了柜子上放着的那口箱子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尤其中午卫燃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那慌里慌张的眼神更是让她对自己的猜测无比的肯定。 然而,就在她来到二楼的同时,身上穿着围裙的杨妈却拎着一个水桶,手里拿着一条抹布从二楼的餐厅里走了出来。 “佑美小姐” 杨妈和蔼的朝被吓了一跳的佑美打了声招呼,同时还鞠了一躬,随后将水桶靠墙放好,不急不缓的将手里的抹布投洗了一遍,接着便开始仔细的擦拭那些飞绿殡柚木材质的护墙板,以及各种的家具乃至地板。 心知难得的机会又没了,佑美索性又回了三楼,轻而易举的打开了美香房间根本没有上锁的房门。 毫无疑问,当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房间检查过一遍之后,唯一找到的秘密,也不过是一个装有三四十根小黄鱼的木头匣子,和匣子里放着的,几张很多年前美香和京城名伶尚小云的几张合影,以及几张带有尚小云签名的戏装照片罢了。 将这匣子放回原位,佑美离开房间之后又撬开了上锁的书房,并在一阵翻找之后,成功的找到了通往阁楼的暗门。 看着那条窄小的楼梯,佑美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兴奋之色,她有预感,她距离秘密已经越来越近了! 只可惜,这本就又窄又陡峭的楼梯之上,却摆着各种东西,这里面既有一瓶瓶、一坛坛没有开封的洋酒或者白酒、黄酒,也有些万一碰倒了肯定会摔碎发出巨大动静的瓷器乃至成套的茶具,以及一摞摞的书籍。 可偏偏,这条楼梯里却连一盏灯都没有,等她艰难的绕过那些不知放了多久的杂物终于站在楼梯最尽头的时候,就连挡在她前面的木门上,都有足足三道挂锁。 轻而易举的将这三道锁一一撬开,当佑美小心的打开那道狭窄的木门时,她却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这阁楼里摆着一口口上着锁的樟木箱子,在这阁楼的各处,甚至还用厚实的帷帐分隔出了一小块区域。 回头看了看身后,佑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一面幔帐的边上,小心翼翼的将其掀开了一角。 只可惜,这幔帐里除了一张贴着报纸的老虎窗之外,仅仅只摆着一张落满了灰尘的桌子和一把同样盖着灰尘的椅子而已。 不死心的掀开另一组幔帐,这里面依旧有个被报纸糊住的老虎窗以及一套桌椅,唯独不同的是,这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台黄铜制作的天文望远镜。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离着窗子太近水汽太大,这台望远镜上已经长满了斑驳的氧化层。 继续掀开最后一组幔帐,依旧是老虎窗和桌子,只不过这张桌子上放着的,却是一对罩在玻璃罩子里的日式博多人偶而已。 压下心头的疑惑,佑美再次看了看阁楼里的十几口箱子,一番犹豫之后,最终却并没有撬开任何一口箱子的挂锁,反而重新锁了门,踩着狭窄陡峭的楼梯,小心翼翼的回到了书房。 重新锁好通往阁楼的柜门和书房门,佑美回到房间脱了身上那套衣服躺在了床上,她决定趁着机会难得好好补补觉,等晚上的时候,一定要把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秘密全都翻出来! 等她一觉醒过来,却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不但错过了晚餐,而且早在两个小时之前,地下室的茶话会便已经结束了,就连美香,也在卫燃和陶灿华以及茉莉的陪伴下出门赶。去了七重天跳舞了,按照秋实用散碎的日语艰难进行的表述,恐怕没多久他们都要回来了。 今天晚上要把暗房和阁楼都好好检查一遍! 睡够了佑美暗暗做出了决定,随后一脸矜持的谢过了给她送来迟到晚餐的杨妈,在秋实的陪伴下回到三楼的客厅小口小口的吃着。 与此同时,卫燃也陪着美香离开七重天钻进了车子里。 “老板,买烟吗?买包香烟吧?” 就在卫燃刚刚坐进副驾驶位置的时候,一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破袍子的小伙子也凑到了驾驶位一侧,一手托着烟匣子,一手捂着头顶已经露出棉花的破帽子打着哆嗦问道。 扫了眼对方烟匣子提手上绑着的暗红色布条,陶灿华指了指身侧的卫燃,“我不吸烟,去那边问问,他吸烟。” “过来过来” 卫燃隔着陶灿华朝对方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从车头方向屁颠颠的跑了过来,热情的将手里的烟匣子往前凑了凑,“爷,您要什么香烟?我这里都有,买两包还送一包火柴呢!” “表姐你要吗?”卫燃扭头问道。 “我不要了,我可不像你烟瘾那么大。”美香打着哈欠说道,“快点买,买完了还得回家呢,我都要困死了。” “一包前门一包骆驼” 卫燃说着,将两枚银元丢进了对方的烟匣子里,略显得意的说道,“今儿心情好,零钱不用找了,另外赏你一块去买双毛线手套吧!” “谢谢爷!谢谢!” 这小伙子感激的连连鞠躬,忙不迭的将卫燃要的两包烟以及一盒附送的火柴递进了车窗,在连连鞠躬中目送着那辆车子开远了,立刻收了赏钱和烟钱,继续用响亮的嗓音开始了吆喝。 升起了车窗的车子里,卫燃先不紧不慢的拆开了那。包前门,将里面的香烟全都装进了烟盒,接着又打开了那盒火柴,在里面一顿翻找之后,发现了一根卷着纸条的火柴。 “什么消息?”后排车厢的美香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问道。 “卖糖人沃尔克,明日一并发丧。沃尔克?!”卫燃发出了一声惊呼,“出卖唐大哥的竟然是沃尔克?!” “是他?!” 原本闭目养神的美香立刻坐直了腰板,紧跟着,她却叹了口气,“是了,也只能是他,一切都说的通了。” “问题是他知道多少,又出卖了多少。”卫燃皱着眉头说道。 “他知道的不会太多” 美香笃定的说道,“他知道的,只有37年你和安迪还有他妹妹在喃开大学救人这件事,另外还有小关当年参与的杀奸团通过他购买制作炸弹的化学药品这件事,最后就是唐大哥通过他购买电台的元器件了。” “地下室的药品和安迪呢?”卫燃追问道。 “药品都是通过哑巴叔弄到的” 茉莉开口答道,“安迪小姐这些年一直藏在书寓,即便和沃尔克的妹妹也早就断了联系,他不可能知道安迪小姐的存在。” 这些年一直藏在书寓? 卫燃不由的愣了愣,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可远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 “沃尔克确实不可能知道安迪的存在” 美香接过话题继续说道,“沃尔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前两件事他不会说出去的,那只会把他和她妹妹一起拉下水。可是他为什么出卖唐大哥?” “他是犹太人”卫燃冷哼了一声,“仅仅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这和犹太人有什么关系?”负责开车的陶灿华下意识的问道。 “河豚.唔!” 卫燃正要将他猜测的答案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左手虎口和嗓子,也火辣辣的,进而也将他想说的话给推了回去。 “你说啥?”陶灿华疑惑的扭头看了眼卫燃。 “和他们的关系可太大了” 卫燃缓了口气,“沃尔克知道地下印刷室的存在吗?” “不知道,肯定不知道。”美香依旧无比笃定的答道,“别说他,春华戏班里的孩子们都没人进去过地下印刷室。” “也就是说,沃尔克如果想出卖我们,唯一能出卖的也就只有唐大哥?”卫燃再次确认道。 “只有他,就是不知道,他对唐大哥的事情知道多少,是否知道唐大哥和零露小姐的关系。” “唐大哥和零露小姐?”卫燃皱起了眉头,“他们是” “他们已经私定终身了,零露也已经怀上了唐大哥的孩子。” “什么?”卫燃愣了愣,这一点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美香重新闭上眼睛,沉吟片刻之后却并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听安迪说起过,唐大哥的电台平时需要的一些零件都是通过沃尔克先生购买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出卖唐大哥?” 面对这个再次被提出的问题,卫燃沉默了片刻之后答道,“恐怕就只剩下利益了。” “什么意思?”美香重新睁开了眼睛,“灿华,开慢.这样,去趟劝业场,开慢点。” “好”灿华应了一声,同时稍稍放低了车速。 “据我所知,犹太人在德国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如果植田通过某种渠道知道沃尔克是个犹太人,那么有没有可能以这件事要挟沃尔克呢?我没记错的话,沃尔克可是在假冒德国贵族。” 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往坏的方面想,现在自从九一八之后,整个东北都在鬼子的铁蹄之下。 如果沃尔克想赚更多的钱,和植田,不,和鬼子合作,那他就必须抛出一些诚意。” “唐大哥就是诚意?”美香皱着眉头问道。 “对于犹太人来说,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卫燃忧心忡忡的说道,如今植田盯上了书寓,很难说沃尔克是不是透露了更多的东西。 一时间,车厢里陷入了沉默,在这难言的沉默中,陶灿华也将车子开到了劝业场的门口。 “茉莉,陪我上去给佑美小姐买条裙子。”美香说着,都不等卫燃下车,便自己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怎么办?”陶灿华在目送着茉莉和美香二人走进劝业场大门之后忧心忡忡的问道。 “别急,先等等。”卫燃说着,降下车窗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 “要不我们今晚摸过去杀” “闭嘴!” 卫燃瞪了陶灿华一眼,等后者讪讪的闭上了嘴巴,这才低声说道,“盯着点周围,有辆车洋车一直跟着咱们呢。” “哪呢?”陶灿华下意识的就要往外看,但却又反应极快的忍住了扭头的动作。 “自己找” 卫燃给对方树了个莫须有的假想敌,一边抽着烟,一边暗暗琢磨着解决眼前危机的方法。 毫无疑问,书寓里的佑美肯定不能动,不仅他不能动,就算想杀沃尔克,都不能由书寓里的人动手。甚至如果条件允许,能让佑美提供个不在场证明就更好了。 只可惜,如今信息不足,美香也根本没提过明天的具体安排,所以他自然也就没办法做出更加详细的计划。 在杂乱的思绪中,大半个小时之后,美香也带着手里拿着个碎花布提袋的茉莉走出了劝业场。见状,卫燃立刻推开车门,接着又帮着美香打开后排车厢的车门,等他们二人钻进去之后,这才关上门重新坐回了副驾驶。 “回家吧”美香等卫燃坐稳之后吩咐道,“不用开的太快。” “表姐是想到好办法了?”卫燃头也不回的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沃尔克也会来参加舞会。” “如果不来呢?”卫燃突兀的问道。 “他会来的”美香笃定的说完却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他。” 片刻的沉默过后,美香用力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坚定的做出了安排,“茉莉,你明天上午去定一桌西式冷餐送到书寓,另外去金船跳舞场请一位年龄小点的招核艺妓参加咱们的舞会,记住,只要一个就好。” “好”茉莉干脆的应了下来。 “表弟” 美香等卫燃应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明天你和沃尔克多喝几杯,记得暗示沃尔克可以带走我们请的艺妓。” “好嘞!”卫燃干脆的应道。 “灿华”美香稍作犹豫之后说道,“明天你和佑美多跳几支舞。” “好”陶灿华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茉莉,舞会结束之前,记得把唐大哥送到沃尔克的车子后备箱里。”美香继续安排道。 “嗯!”茉莉用力点了点头。 “最后,舞会结束之后。”美香带着笑意说道,“表弟,你和陶灿华打一架。” “啊?”卫燃和陶灿华错愕的看了眼身后。 “小伙子争风吃醋不是正常的吗?” 美香笑眯眯的调侃道,“表弟可一直都喜欢佑美小姐呢,难免因为佑美小姐不愿意和自己跳舞,把火气发到表侄儿的身上。” “我到时候可不会留手”卫燃故意捏着拳头提醒道。 “打就打”陶灿华同样信心十足的应了一声。 “就这么安排吧,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美香说完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话题问道,“表弟,我看佑美的手似乎受伤了?” “我在暗房里放了几个老鼠夹子”卫燃笑眯眯的追了一句美香听不太懂的话,“搞一搞她的心态,免得晚上睡不着。” 美香闻言笑了笑,“那小姑娘今天下午应该是睡够了,晚上说不得又要闹老鼠了。” “闹吧,我可是在暗房里藏了不少大宝贝呢。”卫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回家吧”美香再次打了个哈欠,接着靠在了茉莉的肩膀上。 这天夜里,卫燃在抽完了今日份的最后一颗香烟之后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床上。 等到晚上九点半左右,叙情书寓整栋楼也灯熄人寂陷入了夜色和安静之中。 午夜一点半,一道穿着黑色衣服的娇小影子再一次从三楼摸到了二楼,熟门熟路的撬开了暗房的房门。 和昨晚相比,这次佑美不但自带了一把小圆凳,而且还戴上了一双厚实的鹿皮手套,以及一支只能装一节电池的铁皮手电筒。 悄无声息的反锁了暗房的房门,又关死了遮光的木板窗拉上了窗帘,她再次打开了猩红的暗房灯,将带来的小圆凳摞在了椅子上,扶着柜子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 借着手电筒的光束,这次她终于看清,在这柜子的顶上,除了那口让她无比在意的木头箱子和那两个给她带来暴击的老鼠夹子之外,还放着两个小盘子,那盘子里还各自摆着一块点心和半个皱皱巴巴,已经变成褐色的苹果块。 小心翼翼的挪开了那两个老鼠夹子,佑美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总算将那个足有微波炉大小的木头箱子拽到了和胸口平齐的位置。 轻而易举的撬开了箱子上的挂锁,又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盖子,然而,当她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却不由的愣了愣,紧接着,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失望和愤怒之色。 这口箱子里并没有她想看到的任何一样东西,里面放着的,仅仅只是各种壮阳补肾的药物,以及一瓶大棕红色,里面还浸泡着一根人参和两条吓人毒蛇以及一根不知道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拆下来的子孙根,外加几只海马的药酒。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放着一大盒的套套和两根小黄鱼外加一封银元,以及一个布包袱。 不死心的解开那个碎花包袱,她却只看到了一张秋实的照片和一张美香的照片,以及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和一双肉色的丝袜,除此之外,便是几本摞在一起的英国涩情杂志。 这个变态! 浪费了大量感情的佑美暗骂了一句,没好气的将这些东西全部恢复原样,扣上盖子重新锁好将其放回了原位,接着又仔细的将那俩老鼠夹子也挪了回去,这才失望的拎着那支小圆凳离开暗房返回了三楼。 想想自己昨天晚上的忙活和仍旧隐隐作痛的手指头,再想想中午时候卫燃从暗房里走出来的时候那慌里慌张的眼神,佑美不由的咬紧了参差不齐的银牙,同时也对色迷迷的卫燃愈发的厌恶——她可没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么一个满脑子女人却需要吃药续航的废物身上! 压着失望和略显晦气的心情将小圆凳送回了房间,勤奋的佑美很是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再次撬开了书房的房门和通往阁楼的柜子门,举着她的小手电筒,小心翼翼的绕过楼梯上的那些障碍,再次站在了通往阁楼的木门前。 嘴里叼着手电筒打开了三把挂锁,佑美进入阁楼之后根本不敢耽搁,争分夺秒的便开始了开箱子撬锁的工作。 然而,随着那些足以装下一个人的箱子被接连打开,她却越来越失望。 这些箱子里,有的装的全都是唱戏用的行头,有的装的则是各种旧衣服、旧乐器,甚至还有几个箱子里装着的,全都是美香各个时期的漂亮照片和各种书籍。 毫无疑问,虽然撬锁不难,但是想把这些东西全都检查一遍,无疑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 从午夜一点四十分左右开始,佑美一直忙活到了凌晨三点半,总算将这十几口箱子全都细细的翻找了一遍。 可惜,她除了在其中一口箱子里发现了十几根根本不可能带走的大黄鱼之外,根本就没有她想找到的电台和密码本,又或者其他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反倒因为飞扬的尘土,将她自己弄的灰头土脸。 疲惫的活动了因为跪着翻找箱子格外酸疼的腰肢,帮着整理了一晚上杂物的佑美将最后一口箱子恢复原状锁好,强压着失望和沮丧离开了这个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的阁楼。 第1219章 发丧下葬 1941年12月5号,周五,凌晨五点整,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如往日一般准时起床,排着队开始了洗漱。 三楼的房间里,早有准备的佑美却已经提前用棉花球塞住了耳朵——哪怕这并不能阻挡多少噪音,但总算是个小小的心理安慰,让她可以继续睡下去。 这天的上午,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依旧忙着练功排戏,卫燃则驾车带着茉莉出门先是去订了一桌西式冷餐,接着又赶到了沃尔克的洋行。 “沃尔克先生” 卫燃用德语热情的和对方打了声招呼顺便散了一支烟,同时嘴上埋怨道,“昨天的茶话会您怎么没去?” “昨天我太忙了”沃尔克苦着脸答道,“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忙着处理一批到港的货物。” “您昨天没去可是害我在牌桌上输了不少钱” 卫燃一脸肉疼的说道,“尤二姐从我手里赢了足足二十多块大洋,唉!” “我早就说过不要和那些太太们打麻将,你不可能从她们的手里赢钱的。”沃尔克深有同感的说道。 “我确实该听听你的建议的” 卫燃一脸懊悔的摊摊手,“说正事吧,我表姐让我来你这里买几瓶好酒留着晚上舞会的时候喝,怎么样,到时候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沃尔克想都不想的答道,“我辛苦工作一周,可就指望周五晚上的舞会放松放松呢。” “既然这样,咱们晚上多喝几杯。” 卫燃挥了挥夹着烟的手,从兜里摸出一封大洋递给了对方,“我们等下还要去一趟金船跳舞场,所以快点带我们去选一些酒吧。对了,傍晚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早点去把酒帮我们送过去?” “当然可以” 沃尔克痛快的应了一声,招呼着卫燃和茉莉跟着他走进了存放洋酒的仓库。 很是认真的选了足足三木头箱洋酒托付沃尔克傍晚一起送去书寓,卫燃和茉莉客气的告辞,驾车直奔位于日租界的七重天。 “我还是想不明白”茉莉突兀的说道,“想不明白沃尔克为什么出卖唐大哥。” “会有人让他解释清楚的”卫燃哼了一声,同时稍稍提高了车速。 去金船舞场请艺妓的事情不劳卫燃费心,他索性也就没有跟着茉莉上去,随手招来一位卖烟的小贩,完成了每日买烟的任务。 等他们二人开车返回书寓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睡饱了的佑美也和美香不分先后的起床,此时正在三楼的客厅里看着外面的露台喝茶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美香的刻意安排,临近午餐之前,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也找上了门,语气恭敬的表示,他想替尤二姐借美香小姐的车子用用。 这要求美香自然不会拒绝,痛快的让卫燃将钥匙给了对方,任由这个中年人驾驶着那辆鬼子轿车离开了院子。 这天下午,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齐心协力对楼上楼下乃至院子里都进行了一番例行的大扫除。 下午五点半,在简单的吃过晚餐之后,这些小姑娘小伙子们里面,年龄大一些的纷纷换上了旗袍或者中山装,那些年龄小一些,则换上了袄裙或者袍子,早早的站在了小院门口等着迎客。 下午六点刚过,茉莉提前订的西式冷餐也摆上了二楼的餐桌,紧跟着,沃尔克也驾驶着一辆轿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沃尔克,把车开进来吧。” 卫燃迎上来远远的招呼道,“直接倒进车库,这样我也能省两步路。” “你可真会偷懒” 沃尔克无奈的摇摇头,驾驶着车子进入院子,倒退着开进了因为车子被临时借走而空出来的车库。 “你们那辆车子呢?”沃尔克推开车门好奇的问道。 “中午饭前被尤二姐派人借走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沃尔克驾驶的这辆轿车的后备箱,招呼着跟在身后的几个小伙子,将里面那三箱洋酒搬出来,直接送上了二楼。 “你先找地方坐” 卫燃像是根本没把沃尔克当外人一样,招呼着他在二楼的客厅坐下,他自己则忙着选了几瓶酒,提前倒在了玻璃醒酒器里。 沃尔克似乎也习惯了如此,自顾自的从桌子上捏起一块中式糕点三两口吃了,随后便坐在了二楼宴会厅的钢琴前用德语问道,“维克多,你想听什么曲子?” “花之圆舞曲怎么样?”卫燃忙里偷闲的反问道。 “我试试”沃尔克说着也将手搭在了琴键上开始了演奏。 应该让你演奏肖邦的葬礼进行曲的,可惜,你不配 卫燃在这无比熟悉的钢琴曲中喃喃自语般的低声嘀咕一句,他那双低垂的眸子里的杀意,也几乎要溢出来滴落在那猩红的酒液之中。 不等这一首曲子谈完,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个个年轻的小伙子又或是穿着洋装的姑娘或是只身或是结伴走了进来,热情和同样穿着洋装,带着佑美在一楼等待的美香打了声招呼。 只不过,这些年轻人对美香的称呼,却是恭敬中带着一丝丝亲切的“美香老师”。 几乎前后脚,那些富太太们也赶了过来。或许是出于某些默契,这些富太太们带着舞伴的并不算多。 尤其那个让卫燃印象深刻的幽怨少妇,她都不等舞会开始,便自顾自的倒了两杯酒,和一位长得颇为周正的年轻小伙子在落地窗前攀谈了起来。而且看她那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个潜在的舞伴非常的满意。 等到六点半左右,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随着姗姗来迟的染谷夫妇最后一波到场,舞会也正式开始。 先陪着美香跳过第一支舞,等到负责弹钢琴的秋实开始演奏第二支曲子的时候,卫燃也立刻腆着脸凑到了佑美面前,人模狗样的朝着对方伸出了手。 在看到卫燃那张脸的同时,佑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二楼暗房柜子顶上箱子里装着的那些大宝贝,同时也难免觉得卫燃伸过来的那只手似乎都不是那么干净。 稍作犹豫,她还是强忍着恶心,将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搭在卫燃的手上。 与此同时,卫燃也稍稍用力攥住了对方受伤的那只小手,同时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细腰,甚至有意无意的往屁股的方向垂了垂。 “请你自重”佑美冷着脸,忍着指尖的疼痛用日语提醒道。 “早知道我该好好学一学鬼子话的,这都听不懂这小娘们儿说的个啥。” 卫燃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接着却揽着佑美贴着自己更近了一些,同时也随着曲子开始了跳舞。 昏暗的灯光下,佑美翻了个白眼儿,耐着性子和卫燃跳完了一支舞之后,却是干脆的拉开了和卫燃的距离,甚至故意坐在了陶灿华的身旁。 见状,卫燃也故意摆出一副阴沉的表情,随后这才端着一杯酒,找上了刚刚和美香跳完一支舞的沃尔克。 “看来那位漂亮的姑娘对你并不感兴趣?”沃尔克和卫燃轻轻碰了杯子,抿了一口红酒,用德语揶揄道。 “你猜她是谁?”卫燃问完之后,一口干掉了半杯酒。 “谁?”沃尔克饶有兴致的问道。 “田先生的女儿” “田先生?”沃尔克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植田先生?” “不然还能有谁?” 卫燃无奈的肯定了对方的猜测,接着又朝着正在给大家表演日式舞蹈的那名艺妓扬了扬下巴,“看见那个正在跳舞的了吧?那是我表姐特意从金船跳舞场找的一位来自冬京的艺妓,说是担心佑美小姐寂寞,请她来陪着佑美聊天的,我听茉莉说,那个艺妓才刚刚16岁。” “你对那个艺妓也有兴趣?”沃尔克灌了一大口红酒笑着问道。 “我?” 卫燃笑了笑,“我对那个艺妓可没兴趣,倒是那位佑美小姐,啧啧啧,可惜了,看得到吃不着。” 闻言,沃尔克笑了笑,“我听说你才招惹了关家大小姐,这么快就又看上新的了?” “没有的事儿,别听外面瞎传。”卫燃矢口否认道,同时给对方倒满了酒,“喝酒喝酒。” “真没有?”沃尔克笑眯眯的问道,“说不定我能找关先生帮你求求情呢。” 闻言,卫燃的脸上不由的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意动之色,可紧接着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摇摇头再次否认道,“我和关家大小姐清清白白,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传出去的闲话。” “喝一杯” 沃尔克主动和卫燃碰了碰杯子,见卫燃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他也像是确认了什么猜测似的,心安理得的同样一饮而尽。 很快,第三支曲子开始,卫燃也立刻放下了酒杯,邀请了一位似乎是跟着美香学跳舞的漂亮女学生进入了舞池。 她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沃尔克在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也邀请了一位富家太太进入了舞池。 自第三支舞之后,卫燃端着酒杯再次找上了正在和那位艺妓闲聊的佑美。只可惜,对方才看到他过来,便立刻走向了陶灿华的方向。见状,卫燃的脸上也露出了阴沉之色。 “维克多” 沃尔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用德语幸灾乐祸的说道,“你表姐托我提醒你,不要继续给她丢脸了。如果喝多了就下楼休息休息,等下舞会结束,你还要开车把那位艺妓送回金船跳舞场呢。” “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卫燃拍了拍脑门儿,用杯子和沃尔克碰了碰,满不在乎的说道,“到时候随便给她找一辆黄包车好了,一个寂女而已。” “这可不是绅士所为”沃尔克笑着提醒道。 “沃尔克先生肯定是个绅士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拎着酒杯的手搭在了沃尔克的肩膀上,挤眉弄眼的低声问道,“要不然你帮我把那位艺妓送回去?说不定路上你们还能发生点什么呢?” “维克多,你可真会使唤朋友。”沃尔克笑着和卫燃碰了碰杯子,“你该怎么感谢我?” “感谢你?” 卫燃哼了一声,收回搭在对方肩膀上的胳膊灌了大口酒嘲讽道,“朋友,是你该感谢我才对。” “说的也是” 沃尔克说完,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护送女士回家的任务就交给我吧,不过你确实要认真考虑一下你表姐的警告。” “我会离佑美小姐远一点的”卫燃无奈的做出了承诺。 “我以为你会和安迪在一起的”沃尔克漫不经心的开启了新的话题。 “她早就嫁人了,据说都已经有孩子了。”卫燃给对方散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颗,随后拎起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 沃尔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跟着卫燃下楼,坐在了燃着炭火的壁炉边上。 “我听说我表姐说,她嫁给了一位富商。” 卫燃一边给对方的杯子倒满了酒一边故作遗憾的说道,“自从37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说起这个,沃尔克,你的石医生如今情况怎么样?我记得她们当时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些年我都再没见过她了。” “她自从39年的那场洪水之后不久就去了滨城” 沃尔克和卫燃碰了碰杯子,喷云吐雾的解释道,“她的未婚夫战死了,今年秋天的时候,她也失踪了,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找她。” “这件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卫燃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你能帮上什么吗?”沃尔克直白的问道。 “额”卫燃咧咧嘴,跟着灌了一口酒。 沃尔克叹了口气,“我问你安迪的事情,其实也是想问问,石医生是否去了安迪那里或者是否和她联系过。” “等明天的时候,我会请表姐帮忙给安迪去一封信询问一下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给对方倒满了酒,同时也换了个话题调侃道,“还能不能喝?等下你还要送那位艺妓回家呢,可别耽误了你们的好事。” “只是一杯酒而已”沃尔克说着,已经端起杯子凑到了嘴边,逞强似的将那大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既然这样就再来一杯”卫燃说话间重新给对方续了一些,“多喝一杯,烦心的事情就少一杯。” 不等沃尔克说话,卫燃放下酒瓶子之后,同样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最后一杯了” 沃尔克等着卫燃给自己也重新倒上酒,这才端起杯子和他碰了碰,随后喝的一干二净。 “下一支舞要开始了” 沃尔克放下杯子问道,“你要上去吗?” “我嗝——”卫燃打了个酒嗝,呲牙咧嘴的摆摆手“我暂时就不上去了,玩的开心点。” “我去请佑美小姐跳一支舞。”沃尔克故意说了一句,随后在卫燃竖起的中指祝福下笑着走上了二楼。 刻意等了一支舞的时间,卫燃这才起身上楼,端着酒杯漫无目的的闲逛闲聊着,时不时的,也和那些富家太太们跳上一支舞,又或者和那些过来参加舞会的漂亮姑娘聊上几句。 一场舞会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负责演奏钢琴的秋实也终于弹奏起了代表结束的曲子,卫燃也再一次和美香一起,跳起了最后一支舞。 与此同时,已经拉上了窗帘的书寓一楼,茉莉也独自扛着唐大哥冰凉潮湿的尸体走进了漆黑的车库,将其藏进了沃尔克那辆车子的后备箱里,并且盖上了一张染成了深蓝色的毯子,最终关上了后备箱的盖子。 随着最后一支舞曲结束,那些参加舞会的宾客们也陆陆续续的下楼离开。而美香在从醉醺醺的卫燃那里得知送那位艺妓回去的任务竟然被他安排给了沃尔克之后,也一脸无奈的对沃尔克和那位年轻的艺妓表达了歉意。 “没关系的” 身上同样弥漫着淡淡酒气的沃尔克摆摆手,随后又感激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这才风度翩翩的邀请那位艺妓随着他一起下楼,钻进了他的车子里。 目送着沃尔克驾车走远,美香转而忙着送别其他的宾客,而卫燃则走向了正在和几位日裔侨民聊着什么的佑美。 只可惜,都没等他搭上话,佑美便已经鞠躬告别了那几位日裔青年,转身上了楼。 很快,随着宾客散尽,充当服务生的春华戏班子成员也开始在秋实和茉莉的指挥下忙着打扫一楼二楼的卫生,卫燃也找上了正在二楼餐厅里忙活的陶灿华。 俩人对视了一眼,卫燃抄起一个装有糕点的碟子便拍在了陶灿华的身上。 “咔嚓!”随着那盘子砸落在地板上摔成了八瓣。 “嘭!” 卫燃不轻不重的一拳砸在了陶灿华的脸上,接着他也被陶灿华一脚踹了趔趄,紧跟着俩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很快,那些原本正在忙活的戏班子成员便围上来开始劝架,等到楼下的美香拎着裙摆快步跑上楼的时候,听到动静的佑美也从三楼走了下来。 “他们怎么了?”佑美朝站在暗房门口踮着脚看热闹的秋实问道。 秋实看了眼佑美,期期艾艾的用并不流利的日语解释道,“表少爷觉得灿华在舞会上抢了他的风头,表少爷他本来想和.和你” “哼!” 佑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一脸彷徨之色,但很快,她便“勇敢”的跑过去,挡在了已经被拉开的陶灿华身前,张开双臂用日语气愤的大声说道,“你不能欺负他”。 不等其余人说些什么,美香似乎也在同一时间听完了茉莉的解释,冷着脸走过来说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表姐,我.” “啪!” 卫燃话都没说完,美香便不留情面的给他脸上重重的扇了一耳光,接着又走到陶灿华的面前,轻轻拉开佑美之后,同样重重的扇了一耳光,“其他人回房休息,你们两个负责打扫一楼和二楼的卫生,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打扫到我满意为止!” 闻言,陶灿华二话不说,转身拿起了笤帚和簸箕便开始了忙活。 “表少爷不打算动手吗?”美香冷着脸问道。 “扫就扫” 卫燃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从一个小伙子手里拽过来笤帚便开始了忙活。 “散了,都回去休息。”茉莉招呼着其余人立刻回房间,与此同时,美香也喊住了佑美。 “过来坐在我旁边”美香虽然声音温柔,但语气却不容拒绝,“和我一起看着,直到他们收拾干净为止。” “好” 佑美顺从的微微躬身,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美香的身旁,隐藏着内心的快意,旁观着负责打扫卫生的二人。 与此同时,微醺的沃尔克也驾驶着他的车子,慢悠悠的赶往了日租界,只可惜,坐在后排车厢的那位年轻的艺妓似乎并不懂汉语和德语,自然也就彻底断送了两人晚上一起看月亮的可能。 虽然略显遗憾,但是在将那位艺妓送到中原公司楼下之后,他还是送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而那位年轻的艺妓,也双手接过了名片并且鞠了一躬。 “先生,买烟吗?”一个头上戴着一顶新棉帽,手上戴着一双崭新的针织手套的小伙子凑上来问道。 被打破了憧憬的沃尔克晃了晃神,随后丢出几个银毫子买了一包烟,这才钻进了车厢,驾驶着车子开往了他的洋行所在的方向,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车子前后,各有一辆自行车在若即若离的“护送着。” 不久之后,沃尔克驾车离开了日租界,沿着寒风瑟瑟的马路进入了法租界。 然而,当他的车子经过一条必经之路的时候,正前方却刚好有一辆骡子车在艰难的调头,只不过,那匹骡子明显有些不服管教,以至于这辆畜力车也挡住了本就不宽的马路。 见状,沃尔克也稍稍放低了车速,降下车窗点燃了一颗香烟耐心的等待着。在他来华这些年,这样的路况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而,都不等他把第一口烟吸进肺里,一个穿着中山装,头上戴着一顶列宁帽的人影却趴在了车窗边,“沃尔克先生?” “你是.”沃尔克愣了愣,紧跟着便注意到了对方手中那份报纸里藏着的手枪。 “往里面坐一坐,用你的车子搭我一程怎么样?” 车窗外的陈狗鱼说话间已经将手伸进车窗自顾自的打开了车门,与此同时,这辆车的另一边,也有个人拉开了后排车厢的车门坐了进去,用一支手枪从后面顶住了沃尔克的脑袋。 稍作犹豫,沃尔克挪动着屁股小心的移动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而他身后那个人,也立刻用一根自行车的刹车线从后面轻轻勒住了他的脖子。 看了眼坐在后排的许克勤,陈狗鱼弯腰钻进了驾驶室,关上了车门之后,又不紧不慢的摇上了车窗。 几乎同一时间,那辆骡子车也终于艰难的完成了调头,让出了足以让这辆汽车通过的空间。 轻轻踩下油门的同时松开离合,陈狗鱼驾驶着这辆车子跑起来,并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你们是谁”沃尔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回答他的,却是脖颈处稍稍收紧的刹车线。 略显漫长的沉默中,这辆车子最终开到了海河的边缘,接着便沿着海河一路往西北方向开了出去,并最终开到了津门老城区的边缘。 相比租界,这里的晚上也昏暗了许多,酒已经醒了大半的沃尔克也只能隐隐约约的通过后视镜看到,似乎有人打开了这辆车子的后备箱,并且从里面抬走了什么,接着又关上了后备箱的盖子。 很快,这辆车子却继续往郊外的方向开,最终停在了一座早已荒废了不知多久的破庙附近。 直到这个时候,陈狗鱼这才问道,“为什么要出卖唐绝尘?” 闻言,沃尔克心头一惊,接着便矢口否认道,“不是我,我没有出卖他,不关我.唔!” 随着脖颈处的钢丝收紧,沃尔克也开始了挣扎,这辆车子,也缓缓停在了路边。 漫长的两分钟之后,钢丝缓缓放松,双眼已经充血的沃尔克也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为什么出卖唐绝尘?”陈狗鱼再次问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感受到脖颈处的钢丝似乎又要收紧,沃尔克却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杀了我吧,我很抱歉出卖唐绝尘。但我没有选择,为了我的家人,我只能出卖我的朋友。” “你把他出卖给谁了?” 陈狗鱼继续问道,“当然,我们可以去问问你的家人,我相信并不是很难找到他们,尤其你的妹妹。” 闻言,沃尔克立刻睁开了眼睛,犹豫片刻之后却再次闭上了眼睛,“植田先生,我把唐绝尘从我这里购买无线电零件的消息卖给了植田先生。” “只有这些?”陈狗鱼冷着脸问道。 “只有这些,我发誓,我只说出了这一件事。” 沃尔克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唐绝尘还活着吗?” “你知道植田的真实身份吗?”陈狗鱼无视了对方的提问继续问道。 沃尔克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你从植田那里得到什么?”陈狗鱼问出了新的问题。 扭头看了眼年轻的陈狗鱼,沃尔克惨淡的笑了笑,“我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并不重要,如果你们想杀了我,现在就动手吧。” “1937年的时候,达格玛女士曾经救过我的命。”陈狗鱼熄灭了车子低声说道。 后排车厢的许克勤跟着说道,“也是在那一年,我的弟弟害了破伤风,我听说,也是达格玛医生送来的毒药才让我弟弟走的没有那么痛苦。” “于私,我们很感激达格玛医生的帮助,也永远忘不了她的恩情。” 陈狗鱼看着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的沃尔克继续说道,“于公,我们没办法原谅你出卖唐大哥这件事,更不可能放过你,那样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美香小姐和她的表弟卫燃吗?” 沃尔克笑了笑,自顾自的拿起了仪表台上的香烟盒,点燃了一颗香烟叼在了嘴里,“年轻人,动手吧。” “噗!” 伴随着一声闷响,后排的许克勤已经用一把羊角锤狠狠的敲在了沃尔克的后脑勺上。 紧跟着,两人相继推门下车,将沃尔克的尸体抬进了提前挖好的坑里,随后合力推倒了一堵荒废许久的土墙,彻底埋住了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 叙情书寓的二楼,脸上各自残存着一个掌印的卫燃和陶灿华,却仍在美香和佑美的监督之下,用手里的抹布卖力地擦拭着书寓二楼已经非常干净的地板。 第1220章 最后的准备 12月5号晚上十点四十二分,卫燃和陶灿华二人总算将书寓二楼打扫的符合了美香的标准。 看了眼时间,美香换上日语,朝身旁的佑美歉意的说道,“佑美,让你看笑话了。” “没关系”佑美温柔的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和我下楼一趟怎么样?”美香继续问道,却并没有说出原因。 闻言,佑美顺从的点了点头,同样没有询问原因。 “你们两个回房间换身衣服”美香冷着脸朝卫燃和陶灿华吩咐道,“然后去地下室里反省。” 说完,美香这才站起身,带着佑美和茉莉下楼走进了储藏间。 不久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卫燃和陶灿华也走了进来。 “进去” 美香依旧冷着脸说道,“你们两个既然想打,就在里面好好打一顿,打死一个最好,两个全死了我还清静。茉莉,把地下室的电断掉,再把地下室的入口锁了。” “是” 茉莉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弯腰从一张桌子下面抽出了一块足以遮盖住入口的木板,接着又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把能有月饼大的挂锁。 卫燃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随后老老实实的沿着台阶进入了黑漆漆的地下室。 都不等他们二人走到底儿,茉莉便在美香的示意下将那块能有半张门板大的木头板盖在了出入口上,随后又用木板上上自带的门栓和周围的栓孔别在了一起,并且用那把大锁将其锁住。 “佑美小姐” 美香接过茉莉递来的钥匙之后直接递给了佑美,同时也用日语说道,“钥匙由你来保管吧,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也由你决定,还请千万原谅他们的鲁莽。” 稍作犹豫,佑美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把铜钥匙,她也总算是看出来,无论刚刚的打扫二楼卫生还是眼下的关小黑屋,说白了其实都是做给自己看的。至于目的,无非是担心自己会迁怒下面那俩倒霉蛋罢了,或者不如说,担心自己迁怒卫燃罢了。 想到这里,佑美反倒有些羡慕地下室里的卫燃。可与此同时,她也暗自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本她还打算今晚去地下室里看看呢,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在短暂的失落过后,佑美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虽然今晚没办法去地下室里看看有些遗憾,但却恰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卫燃和陶灿华的房间里看看。 “美香姐姐,钥匙可以由我来保存,但是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还是由” “至少关他们一晚上” 美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看佑美妹妹什么时候原谅他们的失礼了。” “我已经原谅他们了”佑美轻轻握住美香的手,“那就只关一晚上,明天一早就放出来吧。” “那那就听佑美妹妹的吧”美香叹了口气,“我们也上楼休息吧。” “好”佑美乖巧的点了点头。 “把楼下的电断了”美香故意用日语朝着茉莉嘱咐了一句,显然是在表明态度。 茉莉无奈的看了眼锁住的地下室出入口,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打开墙壁上的电箱,断开了里面的电闸。 “把储藏间的门也锁起来,免得有人偷偷给他们把电闸合上。”美香颇有些较真儿的继续用日语嘱咐道。 茉莉咬咬牙,最终还是锁上了门,将钥匙递给了美香。 顺手将这把钥匙递给了佑美,后者稍作犹豫,最终接过了第二把钥匙。 在美香不断的致歉中来到了三楼,佑美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抛了抛手中的那两把钥匙,嘴里也噙着轻蔑的冷笑,无声的骂了一句蠢货。 不紧不慢的完成了洗漱工作,佑美躺在床上耐心的等待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却全然不知道,此时在地下室里,卫燃和陶灿华早就已经躺在了戏台旁的沙发,比她更早一步睡着了。 她更不知道,就在这个深夜,已经有两大包传单随着唐绝尘的尸体一起,搭乘着沃尔克的车子离开了书寓。 此时,在日租界已经陷入了黑暗的街道上,正有些白天忙着工作的小贩、苦力、甚至中学生,正在数九寒冬的冷夜里,两两一组的拿着分配到手的传单和浆糊桶,熟练的用那些抗日救国的文章,牢牢的糊在了街道上的那些媚日的大字报上,以及一些小巷子里、路灯杆上、电影院门口,甚至中原公司的大门上。 深夜一点半,佑美又一次的离开了她的房间,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一楼,首先撬开了陶灿华的房门。 借着手电筒的光束,佑美将这个房间仔细的翻找了一遍,只可惜,这房间里东西虽然不少,但大多数却都是各种华夏传统乐器以及一本本她根本就看不懂的减字谱。 不死心的给那些减字谱拍了些照片,佑美离开这个房间之后,转而又撬开了卫燃的房门。 只不过,在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壮阳补肾的药物和那份风月题材的报刊时,她也难免下意识的觉得手指头隐隐的有些发疼。 稍作犹豫,她最终还是从兜里掏出了手套戴上,把每个柜子和每个抽屉都翻找了一遍。 只可惜,这一顿翻找,她唯一的发现也仅仅只是一把压在枕头下的ppk小手枪罢了,其余更多的,则是塞满了房间各处的涩情报刊。 一脸晦气的离开了卫燃的房间,佑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储藏间的房门,随后小心的趴在了被锁死的木板上。 虽然听的不是太清楚,但她依旧可以勉强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稍作犹豫,她却起身走到了门口一侧,打开电箱合上了电闸。 等她再次趴在已经往外透光的木板上的时候,也听到了卫燃和陶灿华迷迷瞪瞪的对话。 起身离开储藏间,佑美却是连房门都没锁便返回了三楼自己的房间。 转眼第二天一早,佑美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这在往日绝对算得上早起,但对于书寓里的春华戏班子的成员来说,却早已经吃过了早餐,此时都在二楼的宴会厅里,在秋实演奏的钢琴曲中开始练习跳舞了。 慢悠悠的洗漱之后又换了身衣服,佑美这才下楼,一脸矜持的将地下室的钥匙交给了茉莉,由她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木板,紧跟着,她便看到卫燃和陶灿华不分先后的跑出来,各自钻进了洗手间里。 强忍住笑意,佑美转身上了二楼,同时暗暗琢磨着,该怎么去地下室以及二楼的茉莉和秋实的房间里检查一番。 上午九点,昨天在舞会上才见过的那些年轻人也准时赶到了书寓,在美香和茉莉的教导下,在秋实演奏的钢琴曲中认真的开始学起了狐步舞。 而在二楼客厅旁观的佑美,也在暗暗记忆着这些跳舞学员的身份。以她的了解,这些年轻的学员似乎都是些商人的孩子,其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日裔侨民的子女。 不仅如此,就连美香的教学,为了便于理解,时不时的都会换上日语进行重复。 也正是从这些细节,佑美不由的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就在她暗暗动摇的时候,尤二姐也派人将美香的车子送了回来,并且顺便送来了一份据说是她男人从北平带回来的糕点作为谢礼。 都不等脸上残存着手掌印的卫燃将对方的司机送走,一辆摩托却开进了院子。 紧跟着,二楼窗边的佑美便看到卫燃拔腿跑进了楼里,继而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看到了跑上楼的卫燃。 或许是昨晚的教训足够深刻,这次卫燃却是根本都不敢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只是快步走到宴会厅的边上,朝着正在给学员指导动作的美香招了招手。 “怎么了?”美香随着卫燃往客厅的方向走了两步低声问道,不远处捧着茶杯的佑美也暗暗竖起了耳朵。 “沃尔克先生的手下来了,他来问沃尔克在不在这里,说他从昨晚到现在了都没回去呢。” 卫燃顿了顿,继续问道,“昨晚是沃尔克把那个艺妓送回去的,我想着他们俩是不是正忙着呢,咱们用不用给沃尔克先生打个掩护?” “打什么掩护”美香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去金船跳舞场问问吧,别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行吧”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又跑下了楼。 很快,楼下的那个德国商行。骑着摩托的人也被卫燃打发走了,美香也继续和茉莉一起,认真的教那些学员们跳舞。 倒是佑美,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美香等人不知道沃尔克的事情,但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个犹太人做了什么。 念及于此,她也坐不住了,索性起身返回了三楼,锁死了房门之后,将皮箱清空,随后一手摇动发电机,一手按住电台的电键,动作迅速的发送了一条简短的电报。 都没等她得到消息回复,楼下便再次传来了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等她推开窗子走到阳台上,也立刻见到半个小时前才来过的那个德国人再一次驾驶着摩托开进了院子,接着便跑进了楼。 等她匆匆扣上皮箱离开房间的时候,二楼的钢琴曲已经停了下来,接着,她便听到美香诧异的问道,“失踪了?怎么个失踪了?” “我的捞饭.” “表弟,你用德语问问,他这汉语听着太费劲。”美香开口说道。 “沃尔克怎么失踪了?”卫燃立刻用略显焦急的德语问道。 “我去了金船跳舞场,找到了昨天他送回去的那位艺妓。” 这个身上弥漫着狐臭味的德国佬焦急的说道,“但是她说,沃尔克昨天把她送到之后就回去了,还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 “所以他没回洋行?”卫燃追问道,“是不是去哪找乐子去了?” “不可能的” 这德国佬笃定的说道,“我们今天和和一位商业伙伴有很重要的生意要谈,沃尔克先生为了这件事已经努力了很久,他就算去找女人,也会准时赶回来的。” “可是他昨天离开之后就没来过我们这里”卫燃说完,将刚刚的对话也翻译给了美香。 “染谷,对,染谷先生。” 美香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表弟,你现在就开车带着他去找染谷先生,问问他在不在他们那里,我记得沃尔克偶尔会去找染谷先生玩牌。” “我这就带他去找” 卫燃说完,立刻换上了德语,招呼着找上门的德国佬下楼,一个驾驶着轿车,一个骑着摩托离开了书寓。 沃尔克失踪了? 站在二楼和三楼楼梯拐角处的佑美暗暗嘀咕了一句,再次转身上楼跑回房间,重新发出了一封电报。 毋容置疑,沃尔克先生和他的车子短时间之内是别想找到了,而在日租界和法租界相邻的边缘地带,早起的小苏妈看了眼路对面那几家大烟馆的门上又一次被贴上的抗日救国大字报以及撒的满地都是的宣传单,带着一抹笑意重新拉上了窗帘。 12月6号的这天,卫燃陪着沃尔克的助理忙了整整一天,就连美香都帮着给昨天参加舞会的宾客都挨个打电话询问了一番。 只“可惜”,直到晚上八点多卫燃回到书寓的时候,消失的沃尔克以及他的车子不出意外的仍旧没有找到。 这天的晚上,因为好友的失踪,美香倒是难得的没有出门跳舞,书寓里的众人,也在被美香一番仔细盘问无果之后,各自回了房间早早的休息。 又是深夜一点半,佑美再次摸了下来,悄无声息的闪身进了储藏间。 轻轻关上房门,佑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漆黑的地下室。直等到走下台阶,这才打开了手电筒。 只可惜,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这地下室里可谓一览无余,除了那个高出地板不足半米的戏台之外,根本看不到什么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 将地下室里那些桌子和沙发全都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佑美找到的,却只有两枚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沙发缝隙里的银元,以及沙发底下的缝隙里,一串落满了灰尘,不知属于谁更不知用途的钥匙。 不死心的跪在戏台边上,佑美举着手电筒,将脸贴紧了戏台的缝隙仔细的观察着。 “原来在这儿藏着呢!” 佑美哼了一声,这戏台侧面的木板缝隙虽然只有半个韭菜叶宽,但是当她将手电筒顺着缝隙照进去的时候,却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似乎另有一层隔板,这隔板的周围,似乎还放着不少白色的帆布包袱。 左右一番观察,佑美小心的掀开了舞台上铺着的大红色地毯。果不其然,在这地毯之下的中央位置,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盖板。 费力的掀开这个足有一米见方的木头盖板,佑美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被吓的险些惊叫出声,紧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戏台上,她手里的手电筒也不小心敲在底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微闷响。 就连那个木头盖板,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用脚尖撑住,都会重重的拍回原来的位置。 稳住了心神,佑美以最快的速度用手电筒对准了盖板下的东西,焦黄的光束下,这盖板下面放着的,却是一支做工精致外表惟妙惟肖的假老鼠。 这只不算尾巴都有半米长的假老鼠在这暗格里团成了一团,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能有饺子大的金元宝,周围的位置,则散落着不少银元。 暗暗松了口气,被吓的心脏砰砰乱跳的佑美关了手电筒侧耳倾听了片刻,直到确定刚刚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才再次打开了手电筒,一番观察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暗格四面本就可以掀开的木板。 当她压抑着兴奋将手电筒的的光束照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面塞着一个又一个也就枕头大小的帆布口袋。 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口袋,佑美解开绑住口子的绳子之后,却发现这里装的仅仅只是大块小块的生石灰而已。 将这口袋恢复原状,佑美一番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顺着那狭窄的缝隙钻了进去。 如果这里藏着她们想找到的那个被救走的人,如果那个被救走的人已经变成了尸体,那么这些生石灰无疑是保存尸体最好的方式。 然而,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当她在弥漫着灰尘和石灰粉尘的戏台下爬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尸体或者电台,这里只有一口袋一口袋的生石灰,以及撒落在各处的石灰粉。 而且很显然,这里面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来过,别说人,这里面因为石灰的存在,连虫子都不见一只。 灰头土脸的重新爬出来,佑美脱掉手套揉了揉被石灰迷了的眼睛,将这盖板和地毯全都恢复了原状。 站在那面巨大的镜子前面整理了一番仪表,佑美试着推了推这面大镜子,接着又走到两侧一番观察,随后摇了摇头迈步就往楼上走。 这镜子晃都晃不动,上下两边从地板直通天花板,两侧镜框一边紧挨着墙壁,另一边则被楼梯扶手的拐角挡的严丝合缝,显然不可能在镜子的后面藏什么东西。 至此,这栋楼里,还没有搜过的也就只剩下了茉莉和秋实的房间,以及杨妈、孟大爷还有那些戏班子成员们的几间宿舍。 难不成在院子或者车库里? 佑美想到这里,立刻快步回了楼上房间,披上一件呢子大衣,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门厅。 得益于外面的月亮地,她倒是可以一览无余的将这院子里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同样,也可以让听到动静躲在窗帘后面的卫燃,将她看的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卫燃笑了笑,起身开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却是连房门都没关,便走进了斜对着楼梯的洗手间并且打开了照明灯。 这还不算,他甚至都没关上洗手间的门便褪下大裤衩子坐在了马桶上,嗯嗯的使着劲儿。 院子里,当卫燃房间的灯被点亮的时候,佑美也立刻躲在了花坛下的阴影里。 片刻之后,当她隔着一扇玻璃窗看到一楼楼梯口处亮起的洗手间灯,以及根本没有关死的洗手间门和坐在马桶上的卫燃的时候,也不由的咬了咬牙。 毫无疑问,除非她爬上二楼并且有办法打开从里面锁死的窗子,否则她如果想上楼,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卫燃拉完屎不说,甚至还得等他睡着了才行。 裹紧了身上的呢子大衣,佑美左右一番观察,随后猫着腰挪到了小楼北侧的锅炉房边上。 只可惜,这锅炉房早就被孟大爷在睡前锁了门,想进去取暖是不可能了。 仔细检查了一番靠着北墙的那几口用来装煤球的大水缸,佑美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小楼北侧。 虽然隔着窗子,但她却仍旧能听到卫燃拉屎使劲时的哼哼,以及噼里啪啦的排泄声。 压抑着内心的恶心,佑美继续往小楼另一端走去,在匆匆看了一眼那个花坛里被月季花的枯枝包裹着的两盏石灯之后,果断的转身又摸了回去,闪身钻进了车库里。 万幸,这车库里虽然并没有暖和多少,但那辆车却并没有上锁。 小心的拉开车门,佑美坐进去之后先脱掉手套凑了凑冰凉的脸蛋,随后这才再次打开了手电筒仔细检查着,时不时的,她还会下车看一眼卫燃的房间,耐心的等着他回房继续睡觉。 如此相互耗了大半个小时,卫燃估摸着佑美在院子里凉快的差不多了,这才舍得离开卫生间,挪动着早已酸麻的双腿挪回了房间。 几乎就在他关上灯的同时,佑美也打着哆嗦钻进了房门,在一楼房间里弥漫的屎臭味中,拎着进门前脱掉的鞋子,只穿着一双袜子,用手捂着鼻子逃上了三楼。 等她靠着暖气片让冻的发麻的身体暖和过来,佑美这才脱了被弄脏的衣服丢进一口皮箱里,随后再次摇动着发电机,发出了一封“没有异常,请求回归。”的电报——她已经受够了在这里的生活了。 一夜无话,等到12月7号这天一大早,戏班子的孩子们照例在五点准时起床,等到五点半吃过早餐之后,也如往日一般,进入地下室开始了例行的学戏练功。 “昨晚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楼的壁炉边,陶灿华低声朝坐在对面喝茶的卫燃问道。 “我起来上了一趟厕所”卫燃浑不在意的答道。“你上厕所的时候我知道”陶灿华接着说道,“我是说那之前。” “估计又闹耗子了吧” 卫燃咧着嘴嘿嘿一乐,陶灿华也跟着笑了笑,显然是听懂了卫燃的暗示,压低了声音说道,“估计是,我刚刚去地下室,好像戏台子被动过了。” “那里面藏着东西?” “可不” 陶灿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供的鼠老爷,谁家戏班子不供上一只老鼠老爷呀,我特意花了20大洋找大师傅请来的呢,你看着吧,这一闹耗子,咱们这戏班子肯定就能赚钱了。” 但愿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眼下已经12月7号,距离鬼子偷袭珍珠港只剩下了24个小时左右,换句话说,最迟等到明天下午,恐怕鬼子的军队就会进驻英法租界,到时候这租界里肯定会大乱套。 这种情况下还戏班子赚钱?这一楼的人能保住命都算好的了。 在这纷飞的思绪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直等到上午九点半,美香都爬起来的时候,佑美却仍旧没有下楼,反倒是茉莉送下来了有关她的消息——佑美感冒了,而且正在发烧,现在需要送去医院。 这也不抗冻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麻利的换了衣服,等茉莉在美香的护送下将佑美背下来的时候,他也早已经启动车子做好了准备。 “去哪家医院?”卫燃询问的同时,已经将车子开出了小院。 “去德国医院吧,离着近。”美香果断的说道。 闻言,卫燃立刻加大了油门儿,他当然知道美香说的是那家德国医院,就是当年沃尔克的妹妹和安迪工作的那家医院,之前路过那里的时候,茉莉还曾给他指过路呢。 一路疾驰赶到了医院,茉莉背着高烧的佑美就往里跑,美香也紧随其后跟上。 等到卫燃停好了车子的时候,他都已经找不到她们了。 不过,他倒是不急,索性在门口点上颗烟,拦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德国女护士一番闲聊,在旁敲侧击中得知,那位达格玛医生早在去年的春天便已经离职不知去了哪里。不仅如此,就连她所负责科室的其他医护人员,也在当时一起离职了。 “她去哪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直等到抽完了烟,这才一路打听找到了刚刚打完了屁股针的佑美和陪着她的美香,以及正准备去抓药的茉莉。 “刚刚路上都没来得及问,佑美妹妹怎么发烧了?”卫燃关切的问道。 “她说昨晚上觉得闷开了一会儿窗子”美香无奈的解释道。 “可不是一会儿,足足四十多分钟呢.”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嘴上冒出来的,却是诸如“这数九寒冬的咋还敢开窗子透气呢”之类夹杂着心疼的埋怨。 “我估计是想家了吧” 美香顺着话题猜测道,“咱们这书寓虽然同龄的孩子多,但是能和她交流的实在是太少,更何况还有你这么个狗皮膏药天天缠着人家。” “表姐你可不能冤枉我” 卫燃指天指地的说道,“自打前天晚上佑美妹妹晚上偷偷帮我们开了地下室的灯之后,我可就想好了绝对不欺负她了。” “最好这样” 美香再次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在发愁等田先生回来之后怎么和他解释了,唉,多事之秋啊,先是沃尔克先生不知道去了哪儿,接着佑美也着了风寒,我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了。” “明天鬼子就要打进租界了” 卫燃捂着左手虎口处的纹身在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却是根本就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吧” 卫燃看了眼躺在床上整张脸都泛红的佑美,开口主动提议道,“等下怎么着?让佑美妹妹回去休息还是让她住在这儿?” “刚刚医生说情况不算太严重,可以回去,就是明后天都得过来打一针才行。” “那就回去吧” 卫燃赶忙说道,“这医院里住着哪有家里舒服,等下送你们回去之后,我再去买只老母鸡,让杨妈给佑美妹妹炖上补一补。” “算你小子有心了”美香叹了口气,掏出手帕给佑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沃尔克先生找到了吗?” “还没来得及问呢”卫燃立刻答道,“等下我一起过去问问。” 美香想了想开口说道,“实在不行,就带着沃尔克的助手再去找染谷先生,让他帮忙登报找人,我现在担心他会不会遭了什么意外。” “到时候我问问他的意见”卫燃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等茉莉取了药回来,卫燃开车将她们三人送回书寓之后,立刻驾车又赶到洋行,找到了沃尔克的助理,在问及找寻无果之后,主动说起了美香的提议。 卫燃愿意提供如此帮助,沃尔克的助理自然没有任何的意见,想都不想的拿上钱就钻进了卫燃驾驶的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日租界染谷的家里。 因为是周末,染谷先生倒是在家,等卫燃将美香的建议说出来之后,染谷由纪夫也干脆的同意下来,并且表示今天就能安排,等明天一早,寻人的启示就能出现在报纸上。 忙完了这件事情,卫燃在拉着沃尔克的助理返程的时候,顺便也在劝业场的门口踩了一脚刹车,招呼一个卖烟小贩过来,从对方的手里买了两包香烟,并且得到了一包附赠的火柴。 将沃尔克的助理送回洋行,卫燃又跑了一趟三不管儿买了两只老母鸡和一些可以拿来熬汤的中药,这才返回了书寓。 将老母鸡和那些草药全都交给杨妈,卫燃也一屁股坐在了壁炉边的沙发上,摸出了那盒附赠的火柴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根缠绕着纸条的火柴。 展开这个这条,其上仅仅写着“人已下葬,风水极佳。”八个小字。 最后看了眼火柴盒确认里面没有东西,卫燃将手里的纸条丢进了壁炉随后又丢进去两块木柴压住,接着这才将火柴随手丢在桌子上,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顺手拉上了纱帘。 先拆开那包大前门将里面的香烟装进烟盒,卫燃在一番犹豫之后,又拆开了那包骆驼。 让他没想到的是,和之前几天的那几包正常的骆驼烟不同,这包骆驼烟里竟然装着两张底片。 想都不想的取出食盒,卫燃先将那包拆开的骆驼烟丢进去,随后打开了台灯,将其中一张底片凑了上去,努力分辨着底片里记录的那些小字: “剪报一则:曰本帝国主义宣布‘占领’了鲁省,但是,我——壹个反法西斯的新闻记者,却在这个‘曰本占领区’自由自在地旅行,却在这个地区遇到了千千万万武装的抗日战士和人民,却在这个地区到处瞥见曰本“皇军”的破盔烂甲和破裂的“太阳旗”。 我亲身经历的这些事情,很多人是难以想象的,如果有人不相信这些事实的话” 没有继续去分辨底片上记录的剩余那些小字,卫燃将其放进了食盒里,接着拿起了第二张底片。 “告同胞书:津门伪临时正腐里全是小曰本的走狗,小曰本要他们做傀儡,来间接统治我们!奴役我们!麻木我们! 我们的兄弟姐妹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屈辱,津门郊县屡屡遭受小曰本三光扫荡,粮食被抢,男人被抓去送往曰本做劳工生死不知,女人被.” 咬着牙将这枚底片也放进食盒收了起来,他总算知道,地下印刷室里的那些抗日文章是怎么来的了。 这一方方窄小的底片不知经过多少努力遇到了多少危险,最终才被送进印刷室,又被安迪带着那三位姑娘印刷成宣传单。 在这之后,这些宣传单又被输送到日租界,被那些无名的人,冒着巨大的风险贴在了各个角落——只为唤醒那些被奴役的同胞。 可是 随着沃尔克的失踪以及佑美对这里的查探。这书寓里的众人的嫌疑基本算是被洗清了,可那地下印刷室又能坚持多久呢?或许明天,鬼子就要进驻租界了,到时候. 卫燃不由的再次叹了口气,同时却也想起了当初来这里面试时,美香对自己提的工作要求。 默默的取出了那支ppk小手枪,卫燃将其拆开一番仔细的检查确认正常,伸手从食盒里取出一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替换了原本的弹匣,随后收了食盒,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第1221章 等,等天亮 12月7号这天,除了戏班子的成员之外,其余人几乎全都在围着生病的佑美转。与此同时,美香也在时不时的吩咐茉莉给洋行打个电话,关注着失踪的沃尔克的动向。 来的这几天就没睡踏实过的佑美,也难得觉得这一楼的人竟然还算不错,甚至就连给她端水端药的卫燃,都有一瞬间觉得顺眼了些。 这个距离太平洋战争开始只剩不到24小时的周末,叙情书寓难得的过上了和平相处的日子。 唯独让佑美发愁的是,直到这天晚上临睡前,植田也没有过来接她回去。又因为留在房间里准备照顾她的秋实,也让她根本没有机会打开那个藏有电台的皮箱。 相比被“限制自由”的佑美,同一时间的地下室里,卫燃也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那面硕大的镜子,和陶灿华将各自拎着的两个食盒送下去,接着又将里面的痰盂尿桶拎出来换上了新的。 最后连里面的暖壶也一并换成了提前摆在地下室里的那些,陶灿华干脆的转身上楼守着储藏间的门口,卫燃也钻进那扇小门,进入了地下印刷室。 短短几天不见,安迪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她的身上,也残存着烟酒的气息。 不等对方发问,卫燃便主动说道,“唐大哥已经安葬了,出卖他的是沃尔克,也已经处理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安迪明显有些愣神,紧跟着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错愕的问道,“谁?沃尔克?德意志洋行的沃尔克?” 卫燃点了点头,随着对方穿过一道道厚实的棉帘子,最终进入了地下印刷室。 只不过,出乎卫燃的预料,安迪却并没有继续谈及有关唐大哥和沃尔克的话题,反而问道,“最近有新的印刷工作吗?” “有” 卫燃回过神来赶忙应了一声,伸手从兜里摸出烟盒,从里面取出两张底片递给了对方。 “什么时候送来的?” 安迪一边说着,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眼罩式放大镜戴在了头上,随后又拿起一支用宣纸糊住灯头的手电筒,将其中一张底片放在了上面。 仔细观察了一番,安迪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钢笔,在一沓信筏上,一笔一划的开始了誊抄。 “今天下午”卫燃低声答道,随后主动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番。 在听闻佑美因为卫燃的小伎俩被冻的感冒发烧卧床不起之后,安迪的脸上也总算有了一丝丝的笑容。 与此同时,她也将誊抄好的内容交给了一个名叫翠兰的小姑娘。后者接过信筏,立刻和她的另外两个同伴一起,开始调整那几台印刷机。 “什么时候教我发电报?” 安迪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张信纸将那两张底片仔细的包好,随后又写上了当天的日期,这才从床底下取出个硕大的玻璃罐子,将其丢进去之后盖好了磨砂的玻璃盖子。 卫燃也注意到,这个能有后世的食用油桶大小的玻璃罐子,已经快要被这样的纸包给填满了。 “至少也要等佑美走了才行” 卫燃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沓信纸,“不过我今天已经提前把拍发电报的一些基础知识提前写好了,你要先把摩斯电码熟记下来,然后就可以用电键先进行练习了。” “我会好好练习的,也会尽快学会的。” 安迪一边说着,一边将卫燃手写的那几张纸展开铺平,用桌子上的镇纸压住了边角,接着竟然毫不停歇的开始了认真的阅读。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又从兜里摸出了几包香烟放在了桌子上,默默的离开了这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印刷室。 这天晚上,叙情书寓格外的安静,既没有闹老鼠,也没有人闹肚子,倒是灯火通明的地下印刷室里,安迪正带着三位姑娘彻夜的忙碌着,忙着将那两篇文章印刷在纸上,忙着去唤醒更多沉睡和麻木的同胞。 转眼第二天一早,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早早的便起床开始了例行的忙碌。同样早起的卫燃,也在将那支ppk小手枪仔细的擦拭了一番之后,暂时放在了食盒里。 虽然今天鬼子就要进驻租界这件事还不能明说,但卫燃却趁着戏班子成员们吃早饭的功夫,将地下室的相框好好伪装了一番,并且嘱咐藏在里面的安迪等人今天务必保持安静。 这天上午八点半,卫燃和茉莉二人驾车离开书寓,去德国医院请给佑美打针的医生。 “号外号外!曰本袭击美国珍珠港!号外号外!” 都没等二人将车子开出英租界,他们便听到了沿街的报童一遍遍的吆喝。 “来一份报纸” 卫燃停下车子直接推开了车门,叫来一个报童,买了一份泰晤士报,都不等报童找零,他便看到了报纸上关于鬼子偷袭美国珍珠港的号外头条。 更不等他将报童的找零接在手里,远处便传来了喧哗,紧跟着,他便看到了鬼子的军队大张旗鼓的开进了租界。 和仍在车里的茉莉对视了一眼,卫燃立刻将手里的找零丢给了那位报童,随后重新坐进车子,挂上倒档踩死了油门,在粗暴的完成了调头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又开回了叙情书寓。 “让姑娘们都去地下室里躲着!鬼子打进租界了!” 卫燃将车子开进院子的同时便大声提醒道,“把地下室的入口封了,提前把水和粮食还有值钱物件都放进地下室。” 说完,他也踩下了刹车,得到的提醒的茉莉,也立刻推开车门跑进了房门。 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小院的铁栅栏门,卫燃又操纵着车子将院门堵住,随后也跑了进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春华戏班子的那些姑娘们,已经在秋实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地下室,那些小伙子们,则将厨房里各种现成的吃喝也都搬进了地下室。 “怎么回事?”美香一边接过秋实递来的披肩搭在身上一边问道。 “鬼子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现在又派兵进入英租界了。”卫燃说着,将手里那份只来得及看到标题的报纸递给了对方。 “茉莉,把地下室锁上。”美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秋实,你也下去。” “我不”秋实说话间已经从怀里抽出了那支小手枪,“我要保护你。” “听话,下去。” 美香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装满了金条和银元的木头匣子递给了秋实,接着又用她自己的那支小手枪换走了秋实手里的那支,“这些钱和这支枪带下去藏好,另外妹妹们就靠你照顾了,让她们一定保持安静,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快去。” “快去吧”茉莉催促的同时,已经再次抽出了那块曾经用来关卫燃和陶灿华禁闭的木板。 秋实闻言咬咬牙,跟着其余的姑娘们钻进了地下室,任由陶灿华和茉莉锁死了那块木板。 紧接着,茉莉又招呼着那些半大小子们抬进来桌子衣柜和床,将地下室的出入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发生什么了?”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动静的佑美也扶着楼梯走了下来。 “开战了” 美香无奈的叹了口气,换上日语将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和外面的情况描述了一番。 “让我住在这个房间吧!”佑美出乎意料的指着储藏间用日语说道。 “你,你说什么?”美香不由的愣了愣,就连卫燃脸上的表情都险些露出诧异之色。 但很快,他便猜到了佑美的意图。这鬼子娘们儿在尝试获取美香以及周围所有人的信任! “我说,让我住在这个房间吧。” 佑美再次说道,“我是招核人,我的妈妈来自招核贵族,至少那些士兵不敢对我做些什么,更不敢闯进我的房间。” 稍作犹豫,美香郑重的鞠了一躬,格外认真的说道,“佑美小姐,谢谢你的庇佑。” “这没什么”佑美咳嗽了一声,“帮我把我的行李都搬下来吧,另外,帮我把和服换上吧。” “茉莉,你带两个人上楼把佑美小姐的行李都搬下来。”美香立刻吩咐道。 “是”茉莉应了一声,带着三个小伙子噔噔噔的跑上了楼,以最快的速度将行李搬下来之后,又服侍着佑美换上了一套宽大的和服,并且熟练的帮着她挽起了日式发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院外面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成群结队的鬼子,甚至已经有几个鬼子开始拍门了。 “看来今天的茶话会是没办法举办了,表弟,医生也没有请过来吧?” “还没来得及”卫燃歉意的说道。 美香叹了口气,随后拉着佑美的手说道,“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尽量想办法把医生给你请来。” “没关系的,我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佑美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弄些吃的吧。” “杨妈,孟大爷,给佑美小姐弄些吃的,尽量清淡一些。”美香立刻吩咐道。 “我陪你在这里坐着吧”佑美说话间,已经领着美香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让那些士兵进来吧。” 闻言,美香握住那支小手枪跟着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深吸一口气说道,“灿华,把你的古琴抱出来,弹几首你最拿手的曲子听听。表弟,开门。” “好” 卫燃应了一声,快步跑出大门,一边点头哈腰的和栅栏门外的那些鬼子们示意稍等,随后慌里慌张的挪开了车子,接着打开了锁死的铁栅栏门。 都不等他站稳,便有几个鬼子端着枪冲了进来。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这几个鬼子,卫燃陪着笑,抬着一只手,将它们引入了书寓。 刚一进去,他便看到了曾经进入这段历史时,金属羽毛笔绘制出来的那一幕。 此时,身穿旗袍丝袜的美香并足斜坐在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她的一只手,便拿着那支小手枪搭在旗袍开叉处露出来的那条腿上,神色轻蔑高傲的看着闯进来的那几个脸上写满了色玉的鬼子。 而在她的斜对面,佑美也仪态端庄的坐着,似乎并不在意闯进来的那些鬼子,反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陶灿华弹奏的那曲广陵散上面。 “放心” 卫燃站在美香的沙发后面说道,同时用藏在袖子里的刺刀刀锋轻轻碰了碰对方修长的脖颈。 当锋锐冰凉的刀尖触碰到脖颈并且带来一片细腻的鸡皮疙瘩的时候,美香也莫名的踏实下来,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卫燃也将藏在袖子里的毛瑟刺刀暂时收回了金属本子,面带微笑的看着那几个围住他们的鬼子。 “你们要做什么?” 佑美在那只挂着曹长军衔的鬼子准备走向美香的同时冷着脸站起身,用日语冷漠的问道。 “我们是” “啪!” 这只曹长话都没说完,佑美便抽了对方一个耳光,“谁让你们来这里的,把你们的长官叫过来!” 这一个耳光下去,那名满脸色玉的曹长也有点儿发懵,但在仔细看过佑美身上那件和服之后,立刻脸色一变,低头弯腰“嗨!”了一声,随后赶忙招呼着跟着闯进来的那几只鬼子暂时退到了院子里。 “抱歉,美香姐姐,让你受惊了。”佑美一边揉捏着刚刚用过的那只手一边歉意的说道。 “没事”美香赶紧起身摆摆手,“它们.” “交给我吧”佑美想了想说道,“我想上楼去打个电话。” “好,我陪你去。”美香二话不说,跟着佑美上了二楼。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又不傻,自然能看出来,这伙鬼子八成是过来配合演戏的,至于这演戏最后的结果是直接抄家刮地三尺翻个底儿朝天,还是让佑美卖个人情彻底打入内部,恐怕全看之前几天佑美在这书寓里是否找到了什么“违禁”的东西。 眼下来看,佑美八成是没有任何的收获,她背后的那位植田先生,估计是准备借助这叙情书寓继续扎根了。 就在他在楼下胡思乱想的功夫,一辆鬼子轿车也停在了书寓的门口,紧跟着,穿着一身西服的染谷由纪夫也带着身穿一身和服的染谷顺子推门下车,无视了那几个朝着他们鞠躬的鬼子,脚步匆匆的走进了书寓。 “美香小姐和佑美小姐没事吧?”刚一进门,染谷顺子便急匆匆的问道。 “没事” 卫燃面带感激的答道,“刚刚佑美小姐已经喝退了那些士兵,现在正在楼上打电话呢。” 闻言,染谷夫妇齐齐的松了口气,紧跟着,染谷由纪夫又说道,“卫燃,过来帮忙。” “好” 卫燃点了点头,又和茉莉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才跟着染谷由纪夫走出了门厅,帮着对方从轿车的后备箱里拎出来几个行李箱。 “染谷先生这是?” “接下来几天我要采访那些士兵,为了方便活动,我打算问美香小姐借一间房子当作临时办公室。” 染谷由纪夫一本正经的答道,“我毕竟住在日租界,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总归不如这样方便,所以还请卫燃先生帮忙说合,当然,我会支付房租的。” “染谷先生客气了” 卫燃一脸感激的说道,他如何不清楚对方的想法,这对顶着鬼子国籍的夫妇,是打算借着他们的记者之名护美香以及这栋书寓所有人周全呢。 等他帮着染谷由纪夫把几个沉甸甸的、印着朝日新闻字样的皮箱全都抬进一楼大厅里的时候,美香和佑美也已经回到了一楼,此时正和身穿和服的染谷顺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陶灿华用古琴演奏曲子,一边用日语聊着什么。 与此同时,刚刚才搬进储藏间的,那几口属于佑美的皮箱,也被茉莉带着几个小伙子又搬上了楼。 见卫燃和染谷由纪夫进来,美香立刻起身打了个招呼,随后换上母语吩咐道,“表弟,接下来几天,储藏间就借给染谷先生办公用了,你带着弟弟们帮忙操持一下,看看缺些什么及时置办上。” “好,交给我吧。” 卫燃立刻应了下来,将属于染谷由纪夫的那些东西又送进了储藏间。 这边刚刚安置好染谷夫妇的东西,一只鬼子中尉也脚步匆匆的走进了院子,二话不说给那几只鬼子各自抽了几个大嘴巴,随后朝着那些鬼子说了些什么。 很快,刚刚闯进来的那几头士兵便快步跑出了书寓,守在了书寓的门口。 紧跟着,那只中尉也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请他去楼上谈吧?”佑美用日语朝美香建议道,同时也站起身,“染谷先生,顺子太太,我们一起去楼上吧?” “好” 染谷由纪夫点了点头,带着他的妻子,跟着佑美又上了二楼。 “茉莉,请外面的士兵上二楼,其他人在一楼等着。”跟着起身的美香吩咐了一句,接着,也跟着佑美一起上了二楼。 直到这个时候,茉莉才打开了房门,客气的请那只中尉进门,引着那只中尉,在仍旧没有停下的古琴曲中走上了二楼。 这些人在二楼谈了什么,楼下的卫燃等人不得而知。但是都不等陶灿华演奏的曲子弹完,那名中尉便快步下楼,客气的朝着卫燃等人鞠了一躬之后,快步离开了书寓。 不久之后,美香和染谷夫妇也相继从楼上走了下来。 “就让顺子在这里照顾佑美小姐吧” 染谷由纪夫停住脚步说道,“我还要去外面采访,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一路小心”美香感激的说道。 染谷由纪夫点了点头,又和他的妻子对视了一眼,随后走进暂时属于他的储藏间,取了一台相机,独自走出了书寓,坐上了一辆已经在门口等待的挎斗摩托。 “一切照常”美香朝着卫燃等人吩咐道,“院门不用关上了。” “秋实她们呢?”茉莉追问道。 稍作犹豫,美香开口说道,“让她们在地下室先躲一躲吧。” “佑美小姐的病怎么办?”卫燃紧跟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不用担心” 回答卫燃的却是染谷顺子,“刚刚那位士兵已经去帮佑美小姐请大夫了。” 说到这里,染谷顺子看向美香,“我先上去照顾佑美吧,你先把你的人安排一下。” “麻烦顺子太太了”美香客气的道了声谢,目送着染谷顺子上楼,这才悄悄的叹了口气。 “现在是什么情况?”卫燃低声问道。 “佑美和染谷先生作保” 美香疲惫的说道,“外面那些鬼子暂时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但是我们的人暂时也没办法出去。后面恐怕..如履薄冰。” “染谷先生我倒是理解,佑美.她拿什么做的保?”卫燃疑惑的问道。 “她的作保不听也罢,真假都不好说。”美香格外清醒的叹了口气,显然并没有被刚刚的那一出戏蒙蔽双眼。 “接下来这一出戏怎么唱?”卫燃看着外面小院门口站岗的鬼子,低声朝美香问道。 “我也不知道”美香近乎呓语般的叹了口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卫燃跟着叹了口气,只觉得弥漫在美香周身的茫然和绝望,已经浓得宛若有了实质。 就在美香为叙情书寓的众人,以及叙情书寓之下隐藏的那四位姑娘的生死忧心的时候,之前离开的那只中尉鬼子,也带着一个身穿白大褂,里面却藏着一套鬼子军装,手里还拎着个药箱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院子。 “先把眼下这场戏唱完吧” 美香说话间碾灭了烟头,面带笑容的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先一步走出去,迎上了即将走上台阶的两位.仇敌。 美香的身后,默默旁观的卫燃暗暗的叹了口气。 在这1941年12月8号这个格外寒冷的早晨,那些趾高气昂的鬼子们尚且没有意识到,开启太平洋战场对于它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像此时强颜欢笑的美香同样不知道,这样的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和她的那些伙伴还要忍耐多久,才能重新迎来黎明。 第1222章 海河边的呐喊 12月8号的这天上午,那位中尉请来的军医在给佑美打了一针之后,又留下了一些药品便和那位中尉一起告辞离开,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叙情书寓里,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很明显,因为院子门口站岗的鬼子名义上的“保护”,书寓里的人也变相的被监禁在了这里。 对于美香等人来说,她们面临的困境是不知道等下是否有人来这里,是否会把藏起来的人一网打尽。 但对于卫燃来说,他除了担心这些问题,还要发愁另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怎么出去买烟。 在这愁绪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近中午,杨妈和孟大爷在几个小伙子的帮助下做好了饭菜,染谷由纪夫也拎着一台相机走进了书寓。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染谷顺子最先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闻言,染谷由纪夫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相机用日语答道,“外面现在很混乱,有英国人在抗议,也有些已经被杀了,现在正在租界里搜捕那些抗匪。” 说到这里,染谷由纪夫走进洗手间洗了洗手,随后在美香等人的邀请下坐在了餐桌的边上。 “不过不用担心”染谷由纪夫说道,“那位中尉已经向我保证过,不会来打扰这里的。” “那就好”美香重重的松了口气。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不用怕。”佑美拉着美香的手安慰道,“只要我在这里,那些士兵不敢进来捣乱的。” 染谷顺子接着话茬说道,“确实多亏了佑美小姐”。 “家父和我说过,他和美香小姐以及二位都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佑美面带微笑的用日语继续说道,“而且这些天一直承蒙美香姐姐照顾,这种时候总要做些什么的,大家既然是朋友,当然要相互帮助才行。” “说起这个,美香小姐,下午能不能让你表弟还有灿华帮我个忙?” 染谷由纪夫借着话题用日语问道,同时也看了一眼因为听不懂日语,专心吃饭顺便给大家斟酒倒饮料的卫燃。 “当然可以” 美香都没问什么事情,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我这书寓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是没办法开门做生意了,我这表弟天天惹是生非的,给他找个事情做,也免得他和外面的士兵起了冲突。 至于灿华佑美小姐还在和他学琴,所以我看还是让佑美小姐来决定吧。” “我这两天怕是没有什么精神和陶大哥学习弹琴了。”佑美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可没有资格替美香姐姐做决定,所以还是您来吧。” “既然这样,染谷先生,我表弟和灿华就听凭你的吩咐了。”美香痛快的说道。 “多谢美香小姐,我就不客气了。” 染谷由纪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鬼天气太冷了,坐那些士兵的摩托车虽然方便,但是我的手和脸都要冻僵了。所以我想着让灿华帮我开几天车,另外卫燃的拍照技术是诸位太太们公认的不错,我想让他给我做几天助手。” “表弟,下午的时候你去给染谷先生当助手。灿华,你给染谷先生做司机。”美香换上母语吩咐道。 “啊?” 手里拿着个鸡腿儿,另一只手还捏着个小酒杯的卫燃茫然的抬起头,“咱们要跑吗?” “跑什么跑”美香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已经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我下午出去采访需要一个司机和一个懂拍照的助手” 染谷换上汉语,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让你跑,而且你能跑哪去?” “我不想去,让灿华自己去吧。” 卫燃想都不想的摇了摇头,“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万一挨了枪子儿不就亏了?” “你给我站起来!” 美香话音未落,卫燃也赶紧放下手里的酒杯和鸡腿站了起来,苦着脸哀求道,“表姐,我的亲表姐,你可就我这么一个亲表弟,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万一我这要是磕着碰着,以后谁保护你啊?” “有顺子太太和佑美小姐在这里,我还用你保护?” 美香没好气的问道,“你个怂包还是不是个男人?” “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是” 卫燃想都不想的梗着脖子回应道,并且不出意外的让染谷夫妇笑出了声。 “他说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同样忍住笑意的佑美一脸茫然的用日语问道。 闻言,染谷顺子探身过来,贴着她的耳朵解释了一番。闻言,佑美也忍不住矜持的遮住了嘴巴。 “你呢?”美香看向同样在作陪的陶灿华。 “我是男人”陶灿华下意识的答道,并且不出意外的又一次让染谷顺子以及旁边伺候的茉莉笑出了声。 “谁问你这个!” 同样被气笑了的美香尴尬的重新问道,“我是问你,敢不敢去给染谷先生做司机。” “敢!这有什么不敢的”陶灿华像个愣头青似的回应道,顺便还挑衅的看了眼卫燃。 “对对对!” 卫燃嬉皮笑脸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边陪着笑给美香倒酒一边说道,“他敢就让他去吧,这傻小子胆儿大着呢。” “怪不得佑美小姐瞧不上你” 美香鄙夷的说道,“这以后你别说在佑美小姐面前抬起头来,我估计连灿华和秋实,还有戏班子里的那些孩子都瞧不.” “去!去就去!有什么的!” 卫燃说完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可紧跟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懊悔之色,转而朝染谷由纪夫问道,“那个.染谷大哥,不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不会” 染谷由纪夫憋着笑说道,“不过万一遇到那些抗匪,到时候你们可要保护我才行。” “咕嘟!”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求助似的看向了他的美香表姐。 “你平时那好勇斗狠的劲儿呢?”美香没好气的嘲讽道。 “那不.不一样啊”卫燃无视了陶灿华故意装出来的鄙夷之色,苦着脸嗫嚅道,“子弹又不长眼睛” “放心吧”染谷由纪夫拍了拍卫燃的肩膀,“不会让你遇到危险的。” “真的不会?”卫燃狐疑的问道。 “真的不会”染谷先生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大不了你带着枪,你们俩都带着枪。” “行,行吧。” 卫燃咧着嘴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应下了这个他非常想要得到的差事。 一桌五人吃完了还算丰盛的午餐,卫燃哭丧着脸回自己的房间取了相机,嘀嘀咕咕的跟着染谷由纪夫离开书寓,直等到陶灿华启动了车子,他这才钻进了早晨时候,染谷先生停在小院门口的那辆车子。 “咱们往哪开?”陶灿华等卫燃关上门之后问道。 “去海河边上吧”染谷随手指了个方向,转而朝卫燃问道,“你的拍照和谁学的?” “以前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学的” 卫燃说完看了眼对方脖子上挂着的那台徕卡。 “我的这台相机也是在德国买的” 染谷由纪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相机,“从我决定做个记者开始,就在用这台相机了。” “是台好相机”卫燃没话找话的应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给予对方一些信任。 直到车子开远了,直到身后叙情书寓彻底看不见,染谷由纪夫突兀的问道,“卫燃,灿华,你们觉得我是招核人吗?” “你是琉球人,表姐和我说过。” “是啊.” 染谷由纪夫点了点头,出神的看着窗外呢喃道,“我在琉球长大,那里的遭遇其实不比这里好多少,我的很多儿时的玩伴都被送上战场成了炮灰,还有很多女人被征召充作了那些野兽发泄玉忘的玩物。” “我姑姑说,你和顺子太太都有一半华夏人的血统?”负责开车的陶灿华也忍不住加入了话题。 “我的父亲是来自福州的疍民,本姓冉,我的华夏名字叫做冉毅夫。取自《哨遍》里的‘使就声律,以遗毅夫。’他希望我能做个音乐家更希望我成为一个大丈夫。” 说到这里,染谷由纪夫笑着问道,“你知道疍民吗?” “知道” 卫燃点了点头,他自然听过这个名词,只不过在后世,疍民更多的时候只出现在一些纪录片里。换句话说,他听过,但也仅仅只是听过。 “你呢?”染谷由纪夫看向了开车的陶灿华。 “我没听说过”陶灿华回应道,“我学堂都没念过几年”。 闻言,染谷由纪夫却并没有解释,反而开启了新的话题,“我13岁那年,我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一家也搬去了繁华的大阪。 但是在那之后不久,我的父亲就被招核人逮捕并且杀死了,大半的财产也都被充公。” 染谷由纪夫点上颗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继续说道,“我和我的母亲,是在顺子的父亲和母亲帮助下才侥幸活了下来。可是在那之后不久,我的母亲也死了。 顺子的父亲帮我改名换姓,寄养在一位和他相熟的大阪商人的家里。从那之后,我从冉毅夫,变成了现在的染谷由纪夫。” “你想说什么?”卫燃同样取出烟盒点燃了一颗香烟。 “我没有故乡,招核不是我的故乡,琉球不是,华夏也不是。” 染谷由纪夫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和那些肆意妄为的招核士兵,“就像我没有了名字,染谷由纪夫不是我的名字,冉毅夫也不再是我的名字,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 “你会有故乡的”卫燃顿了顿,“也会有名字的”。 “但愿吧” 染谷由纪夫笑了笑,将手里的香烟丢出了窗外,同时也再次换了个话题,“卫燃,灿华,有人让我把你们带出来,我猜测是准备试探你们。” “试探我们?”卫燃想了想,开口问道,“谁?” “怎么试探我们?”陶灿华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不知道” 染谷由纪夫摇了摇头,“是上午那名中尉说的,他让我下午找个借口带你们两个出来,去海河边,你们,你们要有个准备。” “哦” 卫燃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并在沉默片刻后,又补了一声“谢谢”。负责开车的陶灿华,也暗暗的握紧了方向盘。 “停一下,顺便做个心理准备吧。” 染谷由纪夫说话间,已经抄起了挂在脖子上的那台徕卡相机。 等陶灿华停稳了车子,染谷由纪夫也已经将车窗彻底降下来,用手里的相机,对准了一队迎面走来的招核士兵——以及不远处一具躺倒在行道树下,被扒光了衣服的金发女人尸体。 “士兵们,看我这里!” 染谷由纪夫热情的用日语招呼了一声。那一队士兵也立刻挺胸抬头,脸上更是浮现出了趾高气昂的得意之色。 “我是大阪朝日新闻的记者染谷由纪夫,可以采访你们几个问题吗?” 染谷由纪夫说着,已经放下了相机,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以及一支铅笔。 “当然可以!停下!”走在队伍一侧的那只军曹立刻叫停了队伍,走到车门旁敬了个礼。 “士兵,你叫什么名字?”染谷由纪夫在将自己的记者证出示了一番之后问道。 “山田拓哉”这只军曹挺胸抬头大声答道,接着又将他所属的部队报了一遍。 “山田先生,请问你们从进入英租界以来,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吗?”染谷由纪夫在记下对方的名字和所属部队之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报” 这只军曹顿了顿,“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英国人和传闻中一样懦弱,我们几乎没有开枪就进入了租界,俘虏了非常多的英国人。” “也有很多英国女人吧?”染谷由纪夫笑着问道,“当然,这个只是我的私人问题。” “当然”这只军曹脸上露出了一抹猥琐的笑意。 用这个小小的、但却暗示着不知道多少不幸的“玩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染谷由纪夫一板一眼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还给这支小队摆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满意的收起了他的记事本。 在这期间,“听不懂”日语的卫燃和陶灿华却只是保持着安静,冷眼看着车窗外的一切。同时暗暗猜测着所谓的试探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走吧”染谷由纪夫摇上车窗的同时说道。 闻言,陶灿华和坐在副驾驶的卫燃操纵着车子继续沿着街道开往了海河的方向。 不久之后,车子缓缓停在了海河的边上,车子里的三个人也一眼注意到,在封冻的河边,正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华夏人被一队鬼子用刺刀指着。 更让卫燃和陶灿华心头发凉的是,在这些人里面,他们还看到了两个瘦弱的身影。 那俩满身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残存着鞭痕和烧烫伤的小伙子,恰恰是陈狗鱼和许克勤! 那么其他那些被绑着的人呢?他们也是曹哑巴的伙伴吗? 下意识的看看四周,卫燃不由的愈发绝望,这里的鬼子兵的数量之多,已经彻底断送了这些人能侥幸逃脱活下来的可能。 没等卫燃或者陶灿华想出个对策,另一辆车子也停在了路边,紧跟着,小苏妈傍身的相好古川先生竟然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我猜,那就是对你的试探了.”染谷由纪夫呢喃着提醒道,随后便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怎么办?”陶灿华压低了声音焦急的问道,“我们怎么救.” “我们救不了他们” 卫燃叹了口气,他来不及思考陈狗鱼和许克勤是怎么被抓的,但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试探是什么,只是这试探未免太残忍了些。 “那怎么办?”陶灿华颇有些慌乱的问道。 “我们等下恐怕要亲手杀了他们.” “你说什” “灿华!”卫燃翕动着嘴唇低声提醒道,“记住两件事” “什什么?”陶灿华颇有些慌乱的问道。 “朝眉心开枪,或者抵着后脑勺开枪,能让他们死的不那么痛苦。” 卫燃顿了顿,闭上眼睛说道,“无论你有多悲伤,你可以因为杀人吓得呕吐,可以坐在地上尿裤子,但是一定不许哭。” 陶灿华脸色惨白的看着卫燃,“你在说” “我们只要有一颗眼泪掉下来,书寓里的人都会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就在卫燃这最后一句提醒说出口的时候,古川也从外面敲响了车窗。 “古川先生” 卫燃立刻推开车门,第一个走了出来陪着笑脸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刚刚和灿华聊天呢,没注意到您。” “没关系” 个子又瘦又小的古川随和的摆摆手,“让灿华也出来吧。” “灿华,快出来!” 卫燃拍了拍车顶招呼了一声,随后问道,“姨夫你怎么也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你们?” 古川开口说道,“前些天你们书寓举行的舞会之后,是不是有个德国人失踪了?” “是有这么回事!” 卫燃立刻附和道,“前两天我和我表姐天天帮着找人了,现在都还没有沃尔克的消息呢。” “你们怕是不用找了” 古川指了指远处绑着的那些人,“那里面有几个就是杀死沃尔克的凶手。” “杀,杀死沃尔克的凶手?” 卫燃呆滞的看着古川,“沃尔克沃尔克大哥死了?” “应该是死了”古川叹了口气,“只是还没找到尸体。” “死了.怎么会死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着,接着抬起头问道,“是哪个杀死的沃尔克大哥?!” “那里面,总有一个是。” 古川再次指了指不远处绑着的那些人,稍作停顿之后说道,“听我说,卫燃,灿华,现在有人怀疑你们叙情书寓也参与了这件事。” “怎么可能!” 卫燃立刻反驳道,“我和沃尔克可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斩鸡头喝黄酒拜把子的兄弟!我们怎么可能参与这种事!灿华,是你?” “我表叔,你可不能公报私仇!”陶灿华气愤的嚷嚷道。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吵了。” 古川摆摆手,“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冤枉的,这不是给你们争取到洗脱罪名的机会了吗?” “洗脱罪名?”卫燃转过身不解的看着古川。 “沃尔克和植田先生也是非常好的朋友” 古川解释道,“我和负责这件事的人也有些交情,对方说了,只要你们两个随便杀死两个人,让他能有个交代,这件事就和你们没有关系。” “杀杀人?”陶灿华脸色变了变。 “这么说,我们能给沃尔克大哥报仇?”卫燃强忍着悲痛,努力让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丝的激动。 “和我来吧”古川没有多说,自顾自的走向了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人。 朝陶灿华使了个眼色,卫燃第一个跟了上去,相隔不到一秒钟,陶灿华也跟了上去。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古川指着陈狗鱼朝卫燃问道。 “这个人” 卫燃故作迟疑的看着盯着自己的陈狗鱼,“我怎么好像有点印象?” “前些天,他在劝业场门口曾经放出消息,说你和关家的大小姐牵扯不清有了孩子。” 古川说完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大胖子,“是关大爷昨天晚上找到了他,还意外的从他身上搜出了沃尔克的手表。” “是你杀了沃尔克大哥?!”卫燃一个箭步冲到陈狗鱼的面前狠戾的问道,同时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嗬!呸!” 陈狗鱼一口浓痰吐到了卫燃的脸上,一脸快意的叫喊道,“是你爷爷我杀的!你个狗汉奸!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但凡哼哼一声不是你亲爷爷!” “还有这个” 古川指着双腿似乎都被打断了的许克勤,“他是一起被抓到的,应该是他的同伙。” “呸!” 许克勤用尽力气朝着卫燃吐了一口染着血的浓痰,有气无力的嘶吼道,“有种你就杀了我!你个狗汉奸!老子只后悔没能早点烧了你们那窑子!你们这些汉奸卖国贼不得好死!” “你和灿华一人杀一个。” 古川说着递给卫燃一块绣着丹顶鹤的白色手帕和一支花口撸子,笑眯眯的提醒道,“这样不但能洗清你们的嫌疑,也能洗清小苏妈和你表姐,还有书寓里所有人的嫌疑。” “杀了他们俩,以后书寓还能照常做生意了?”卫燃一脸意动的问道。 “当然”古川笑着点点头,“有我和植田先生作保,没有人会找你们的麻烦。” “我和沃尔克拜把子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把手枪。”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块白色的手帕仔细的擦掉了脸上的浓痰,“既然是给沃尔克大哥报仇,我想用那支枪。” 说完,卫燃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子,“我回去取一下?” “可以”古川温和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准备将他手里的那支勃朗宁递给陶灿华。 “让灿华用我的手枪吧” 刚刚一直在旁观的染谷由纪夫走上来说道,随后从他的怀里取出了一支26式撅把转轮手枪递给了陶灿华,“我和沃尔克先生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灿华,就用我的枪替沃尔克先生报仇吧。” “好好”陶灿华咬着牙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那支沉甸甸的转轮手枪。 “你小子等我一下”卫燃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手掌用力的同时,和对方对视了一眼,“我和你一起”。 “好” 陶灿华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染谷由纪夫,“可是我不会打枪,这个怎么用?” “我来教你吧”染谷由纪夫主动担任起了传授开枪要领的工作。 点头哈腰的朝着古川示意了一番,卫燃快步跑进了轿车,借着车子的掩护清了清酸涩的嗓子,随后才取出食盒,以最快的速度从里面拿出了那支当初从沃尔克那里买来的ppk小手枪。 这笔债,总有一天要还回去的 卫燃用力眨了眨眼睛,颤抖着尝试了两次,这才拉动套筒顶上了一颗子弹。 推门下车,卫燃用小拇指勾着这支手枪的扳机护圈走回了陶灿华和古川以及染谷由纪夫的身旁。 “你们两个选一个吧” 古川笑眯眯的说道,那双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也微眯着,试图隐藏自己的情绪,也试图从卫燃和陶灿华的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就是你了”卫燃迈步走到了陈狗鱼的面前。 稍微反应了一秒钟,陶灿华也重新接过染谷由纪夫手里的那支转轮手枪,走到了许克勤的面前。 “我我不敢”陶灿华战战兢兢的说道。 “是不敢还是不忍心?”站在远处的古川笑眯眯的问道。 “不不敢”陶灿华哆哆嗦嗦的答着,却是根本没有办法举起那支手枪。 “你个怂包” 卫燃骂道,“他们又反抗不了,有什么怕的!真要是怕,就去他们身后开枪!” “我我试试” 陶灿华说完,咬紧了牙关,站在了浑身是血的许克勤身后,努力的用双手举起了那支重若千斤的转轮手枪。 “我们会胜利的,会赶跑他们。”卫燃看着和自己相距不到半米的陈狗鱼,无声的说道。 那一瞬间,遍体鳞伤的陈狗鱼似乎听到了卫燃说的什么,整个人也激动的颤栗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吼着,“誓死不做亡国奴!” “誓死不做亡国奴!”许克勤也跟着开始嘶吼,紧随其后,其余那些被绑着的,卫燃根本不知道名字不知道身份的人,也跟着开始了嘶吼! “誓死不做亡国奴!誓死不做亡国奴!誓死不做亡国奴!” 寒风刺骨的海河边,那嘶哑的呼喊渐渐趋于同步,那嘶哑的呼喊也在某一瞬间驱散了绝望和恐惧,仿佛.仿佛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光晕。 “开枪!”古川大喊一声。 “永别了,同志。” 卫燃在一遍遍的嘶吼声中最后道了一声别,将枪口对准了陈狗鱼的眉心,用尽所有的力气压下了沉重的扳机! “嘭!” 清冽的枪声过后,陈狗鱼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刺眼的灿烂笑容。 “嘭!”陶灿华也跟着扣动了扳机,紧随其后,许克勤也陷入了安静。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中,其余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人也在远处那些招核士兵的排枪声中相继胸口中弹,爆出了一团又一团腥红的血雾。 最终,这天寒地冻的海河边,也只剩下了尚未来得及吹散的硝烟,以及陶灿华止不住的呕吐声。 “灿华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染谷由纪夫惋惜的朝古川用日语说道,“你看,他都尿裤子了,早知道我的枪就不借给他了。” “确实胆子太小了”古川格外满意的说道,“虽然胆子确实小了一些,但我总算能交差了。” “可惜了我的那支手枪”’ 染谷由纪夫摇了摇头,随后换上汉语高声说道,“灿华,那支枪送给你了,等下让卫燃开我的车把你送回去换条裤子吧。” 说完,染谷由纪夫又换上日语,大声的嘲讽道,“看那个懦夫,他只是杀了一个人就吓的尿裤子了。” 这话一说出口,无论古川还是周围的那些士兵,全都跟着哄堂大笑,肆意的用日语嘲讽着懦弱的陶灿华。 “走吧,我们回家。” 卫燃搀扶起了已经将午饭吐出来的陶灿华,拽着他往回走了几步,最终停在了古川和染谷由纪夫的身旁。 “古川先生,染谷先生,我先带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回去换身衣服。”卫燃陪着笑说道。 “卫燃,做的不错。”古川满意的说道。 “承蒙您的夸奖”卫燃陪着笑答复道。 “以前杀过人?” 面对古川的这个疑问,卫燃点了点头,“以前混过帮派,难免刀头见血,更何况和那俩还有仇呢,眼下大仇得报,我们也算是给沃尔克大哥一个交代了。” “回去吧”古川愈发满意的摆了摆手。 “等下记得开车过来接我”染谷由纪夫开口提醒道,“就来这里接我,当然,如果灿华把我的车子弄脏了,就开你们那一辆过来。” “我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送回去之后立刻回来接您”卫燃陪着笑做出了承诺,然后这才拉开车门,先脱下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对折之后放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然后才把手里仍旧死死攥着那支转轮手枪的陶灿华给塞了进去。 “忍住了” 卫燃压低声音在陶灿华耳边提醒了一句,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快步绕到驾驶位一侧,卫燃拉开车门前再次朝着古川和染谷由纪夫赔了个笑脸,这才钻进去启动了车子,原地调头开往了书寓的方向。 直到身后的那些人变的模糊不清,卫燃这才叹了口气,哆哆嗦嗦的点燃了一颗香烟猛吸了一口,朝着用力咬着自己手掌的陶灿华说道,“灿华.灿华,想哭.就哭出来吧,回家回家之前,把眼泪憋回去!” 他这话音刚落,陶灿华便用他的帽子捂住了嘴巴失声痛哭,一时间,这冰冷刺骨的车厢里,也被悲伤和仇恨填充的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这仇,会报的.”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小心翼翼的抽走了陶灿华手里那支沾满了呕吐物的转轮手枪。 致敬那些在无尽的黑夜中逐光的勇士 (本章完) 第1223章 叫吓着 寒风刺骨的街道上,卫燃驾驶着染谷的车子慢悠悠的往书寓的方向开着,但他搭在方向盘上的那支夹着烟的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看了一眼副驾驶位置用帽子死死的捂住整张脸的陶灿华,卫燃颤抖着将香烟凑到嘴边猛吸了一口,嘶哑着嗓子说道,“死在我们手里,总比,总比死在鬼子枪下要强一些。” “我杀了克勤”陶灿华隔着帽子带着哭腔说道。 “我知道” 卫燃叹了口气,“快到家了,擦掉眼泪吧。来抽颗烟,能让你舒服一些。” 闻言,陶灿华用手里的报童帽用力擦了擦脸又擤了擤鼻涕,随后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从卫燃递来的银制烟盒里摸出了一支香烟叼在嘴里,任由卫燃将烟盒换成打火机帮他点上。 “嘬一小口,吸进肺里。”卫燃指导着这个为了保护嗓子从不抽烟的小伙子吸食着苦难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咳——!咳咳咳!” 不出意外的,陶灿华被吸进肺里的烟雾呛得连连咳嗽。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又一次次的被呛的咳嗽不止乃至咳出了忍耐许久的眼泪。 终于,当他艰难的将这一颗烟抽了大概一半的时候,卫燃也将车子再度开进了叙情书寓的院子里。 都不等他停稳,陶灿华便慌里慌张的推开了车门,扶着院子里那颗早已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再次开始了呕吐。 “咋的了?这是咋的了?”正在打扫院子的杨妈见状赶紧跑了过来,一边说着,还从兜里抽出个手帕打算给陶灿华擦一擦。 “杨妈,杨妈。”卫燃喊住了对方。 “你又欺负灿华了?”杨妈见美香和顺子已经走出门厅,立刻埋怨道。 “杨妈,别问了。” 卫燃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美香,随后说道,“杨妈,去给灿华烧点洗澡水吧,再给他找一身干净衣服,另外,把车子里的呕吐物收拾一下吧。” “哎!” 杨妈心知不是多问的时候,干脆的应了一声,招呼着从锅炉房一瘸一拐跑过来的孟大爷就开始了忙活。 “发生什么了?”站在门口的美香问道。 “顺子太太,容我和我表姐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卫燃歉意的朝顺子问道。 “当然,你们聊。”染谷顺子微微躬身,在茉莉的引导下,转身走进了门厅,顺便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直等到隔着不远处落地窗的玻璃看到她和茉莉都上了二楼,卫燃这才叹了口气,贴着美香的耳朵,将出门之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全都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 “你你说什么.” 美香在听闻卫燃和陶灿华被逼杀死了陈狗鱼和许克勤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卫燃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胳膊,她怕是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了”卫燃继续贴着对方的耳朵说道,“尤其.” “我知道” 美香点了点头,略显慌乱的扶住了进门台阶的石头扶手撑着身体,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抽颗烟吧”卫燃再次取出了烟盒,用处了目前唯一的安慰方法。 接过卫燃递来的香烟,美香这次却是连她的烟嘴都不用便叼在了嘴里,让卫燃帮她点燃之后,便连续猛嘬了几口。 “等下你还出去吗?”美香开口问道。 “出去” 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的卫燃点了点头,“我还要给染谷先生去帮忙呢。” “去吧” 美香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说道,“在附近仔细找找,如果哪个卖烟小贩的烟匣子提手上拴着红布和黑布,除了你要买的烟之外,问他买下所有的仙女牌香烟,记得多要一包洋火,只多要一包。” 闻言,卫燃点了点头,低声答道,“记住了”。 “你什么时候去?”美香稍稍拉开了不到半米的距离问道。 卫燃叹了口气,“我也换身衣服吧,然后就去。” “灿华这边不用担心” 美香跟着叹了口气,弹飞了指尖的香烟,再次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拉开房门,面带微笑的独自走上了二楼。 直等到对方瘦小却坚强的背影被楼梯彻底挡住,卫燃这才进门,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仔细的清理干净兜里那支仍旧残存着呕吐物的26式手枪并且退掉了里面除了唯一的那一枚空弹壳之外所有的子弹,他这才走出房间,轻轻敲了敲正在被使用的卫生间房门。 “谁?”卫生间里,正在用力搓洗双手的陶灿华嘶哑着嗓子问道。 “我” 卫燃应了一声,随后打开了没有锁死的房门走进了洗手间。 看了眼陶灿华已经被搓洗的发红的双手以及红肿的眼眶,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将手里那支手枪硬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只不过,这支手枪于陶灿华来说,却像一颗烧红的炭块一般烫手,以至于卫燃的手刚刚离开,他便下意识的一个哆嗦,那只手枪也“铛”的一声摔在了地板砖上。 重新弯腰捡起这支染血的手枪,卫燃再次将其递给了对方,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拿着它,以后用它,给他们报仇。” 闻言,陶灿华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最终死死的握住了那支手枪。 “书寓里还有外人,还有需要你保护的弟弟妹妹和家人。” 卫燃继续贴着对方的耳朵说道,“无论你有多悲痛,不要让他们看出来。” “我我知道.我知道.”陶灿华咬着牙低声答道。 “好好洗个澡,然后回房间睡一觉吧。”卫燃顿了顿,最后说道,“克勤.他不会怪你的。”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转身走出了洗手间,并且帮对方轻轻带上了房门。 洗手间里,陶灿华靠着浴缸缓缓做了下来,泪流满面的看着手里的那支手枪,缓缓用枪管顶住了自己的下巴,手指也一点点的加力,最终扣动了扳机。 “嗒!” 微弱的响动中,这支手枪的撞针敲在了仅剩的那颗弹壳的底火上,陶灿华也跟着猛的一个哆嗦,随后发疯了一样,一下下的连续扣动着扳机,这洗手间里,也发出了连续的哒哒哒的轻响。 最终,陶灿华终于停了下来,挣扎着爬起来,将水龙头开到最多,将头伸到水龙头的下面,任由冰凉的水流浇在了他的头上。 “报仇,报仇,报仇。” 陶灿华在水流的冲刷着含糊不清的低声呢喃着,他的手也死死的抓住了洗手台的边缘。 洗手间的外面,卫燃点燃了进门之后的第二颗香烟,努力仰着脖子,抬头看着大厅头顶那盏华丽的吊灯,看着那些晶莹的仿佛泪珠一样的水晶坠儿,努力不让它们砸下来。 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卫燃三两口抽完了手里这支烟,迈步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套新的中山装和一件干净的呢子大衣,随后又仔细的穿戴好了鞋子手套和礼帽,面无表情的独自走出了门厅。 看了眼正在清理车子的杨妈,卫燃驾驶着属于里的那辆轿车离开了小院,放慢了车速的同时,在街头寻找着卖烟的小贩。 只可惜,这兵荒马乱的英租界,此时街头哪还有商贩,倒是路边倒毙的尸体以及被扒光了衣服乃至正在被当街凌辱的白人女性比刚刚又多了一些。 等他将车子再次开到海河边上,那些招核士兵已经撤走了,陈狗鱼等人的尸体,也被随意的丢弃在了封冻的海河冰面上。 此时这岸边唯独留下的,只有正举着相机给那些尸体拍照的染谷由纪夫一个人。 “送回去了?”染谷由纪夫见卫燃走过来问道。 “送回去了”卫燃点了点头,“看来只能我来帮您开车,顺便做您的助手了。” “对不起” 染谷由纪夫看着弥漫着寒雾的海河,一脸愧疚的说道,“我实在是帮不了你们什么,我.” “我们该谢谢你才是” 卫燃面带微笑的说道,“否则我们哪有机会给沃尔克报仇呢?至于灿华,放心吧,他只是第一次杀人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 闻言,染谷由纪夫愣了愣,随后先是落寞的叹了口气,紧跟着又打起精神,面带微笑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走吧,送我回一趟日租界,上午我和顺子急着赶过去,还有很多东西没拿呢。” “好” 卫燃点了点头,帮着对方打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去之后又帮忙关上,这才钻进驾驶室,径直开往了日租界的方向。 这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任何的交流,仅仅只是各自点燃了一颗香烟沉默的抽着。 不久之后,卫燃将车子开进了日租界。 相比人心惶惶的英租界,这里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别说沿街倒毙的尸体和惨遭凌辱的女性,就连鬼子兵都看不到一两只。 “我能先买包烟吗?”卫燃在路过中原公司的时候终于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染谷由纪夫点了点头。 闻言,卫燃左右一番观察,看似随意的在一个卖烟的小贩面前踩下了刹车。 “卖烟的那个,过来!” 卫燃摇下车玻璃,朝着那个已经往这边主动凑的小贩吆喝了一声。 闻言,那个衣着破烂的小伙子立刻跑了过来,努力将烟匣子往车窗边凑了凑,“这位爷,您要什么烟?咱这儿什么都有。”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烟匣子提手上绑着红黑两色的破布条,卫燃开口说道,“先给我拿一包前门和一包骆驼。” “好嘞!” 这小伙子立刻手脚麻利的挑出了卫燃想要的香烟,同时伸出了一只满是冻疮的小黑手儿,“一共两包,诚惠” “没完呢,别急。” 卫燃扭头看向身后的染谷由纪夫,“你需要来一包吗?” “我就算了”染谷由纪夫摆摆手,“我这里还有。” “你这里还有多少包仙女牌的?”卫燃回过头看着车窗外的小贩。 “哎呦!我数数!” 这小贩一看来了大生意,立刻将烟匣子以及挎包里所有的仙女牌香烟都翻了出来,“爷,还有14包,您是” “全要了吧” 卫燃说着,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丢进了对方的烟匣子里,“够不够?” “够!可太够了!”这小伙子赶忙捡起那些大洋揣进了兜里,“爷,用给您把烟包上吗?” “把前门和骆驼给我,其他的包上吧!”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银制烟盒打开,将里面刻意留下的最后一颗香烟套上烟嘴点上,随后这才接过了那小贩递进来的两包香烟。拆开第一包前门,将里面的烟卷抽出来装进了烟盒里。 与此同时,那卖烟的小贩也从他的挎包里抽出半张报纸,熟练灵活的将那十几包香烟码放整齐,同时嘴上说道,“爷,我送您四包洋火,一起给您包上了。” “包上吧” 卫燃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另外多给我一包洋火,我这打火机快没油了。” “成!多送您两包都行!”这小贩说着,立刻从烟匣子里拿出两包火柴递进了车窗里。 “一包就行了,这破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对方多给的一包又丢进了对方的烟匣子里。 “哎!爷说的是,谁把洋火当饭吃啊。” 这小伙子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些仙女牌的香烟和多送的火柴包好,随后从兜里摸出个牙签筒大小的竹管,用手指头从里面挑出黄豆大的一点儿浆糊,将包着香烟的报纸沾的严严实实的,双手捧着递进了车窗里。 随手接过香烟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卫燃在那小贩不重样的吉祥话里摇上了车窗,重新踩下油门儿开往了染谷夫妇居住的方向。 与此同时,那刚刚做了一单大生意的烟贩小伙子,也重新在中原公司的大门口,捧着他的宝贝烟匣子开始了吆喝。 只不过,他那长满冻疮的手,乃至那瘦弱的身躯,却在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里颤抖的愈发严重了。 相比正在忍耐的烟贩小伙子,卫燃却在驾驶车子的同时,将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给拎了出来——陈狗鱼和许克勤是怎么被抓的,难道真的是关家姐弟的汉奸老爹? 他之所以对此有疑惑,实在是刚刚在海河边的时候,关家大爷的表现让他觉得实在是有些不自然。 虽然他对那个大胖子仅仅只是匆匆一瞥,但却也能看出来对方脸上不加掩饰的无奈。似乎他并不愿意到场,又似乎他并不想背这口黑锅。 反过来想想,这关家大爷固然是个汉奸,但汉奸图的是什么?建功立业?别特码搞笑了,真想建功立业谁娘的当汉奸啊? 他们图的,无非是想靠偷奸耍滑狐假虎威来换个荣华富贵罢了。 真指望汉奸能卖力气做事?那还不如指望美国人多往鬼子的小岛上多丢它十颗八颗的核弹来的靠谱。 更何况,那关家大爷可不是傻子,抓了陈狗鱼和许克勤等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只为了戳破卫燃糟蹋了他闺女的谣言?别忘了,这谣言固然难听,但却是在救他闺女的命呢。 卫燃和零露小姐的谣言一旦被戳破了,和直接杀了他自己的亲闺女之后再自杀仅有的区别,也只是这么做会给他自己惹来更多的杀身之祸罢了——哪怕他的命只有一条。 换句话说,站在关家大爷的立场,他哪怕是个汉奸,也绝不会动帮忙造谣的陈狗鱼等人。 甚至如果有条件,他说不定还会帮着陈狗鱼打掩护,以免给自己的闺女乃至他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既然关家大爷没道理抓陈狗鱼等人,那么主导这件事的除了植田还有谁呢? 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件事躲起来的植田肯定掺合了,但他八成是没心思也没精力亲自去控制关家大爷。 如此看来,这关家大爷身旁恐怕也被安插了人,而那个被安插的人,恐怕才是害死了陈狗鱼和许克勤的真凶。 只可惜,虽然从情感考虑,找出并且杀死对方,给陈狗鱼等人报仇是根本不用犹豫的必选项。 但是从理性角度考虑,如今帮着关家大爷除掉这个人,不但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极有可能对方已经用关家大爷做饵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复仇者找上门呢。 可.曹哑巴他们.能保持理智吗?不等他继续往下琢磨,车子也开到了染谷夫妇在日租界的房子门口。 “上去坐坐?”染谷由纪夫推开车门的同时发出了邀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卫燃说着,也跟着推开了车门。 染谷夫妇住的这栋房子相比叙情书寓要小了许多,但位置却着实不错,不但距离海河没多远,距离隔壁的法租界也不过两条街而已。 跟着染谷进入上锁的房门,卫燃最先看到的,便是一个日式的神龛。 没有停下脚步,染谷由纪夫带着卫燃进入客厅示意他稍等片刻,随后便独自上楼拎下来一个上锁的皮箱。 紧接着,他又再次上楼,并且让卫燃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才又拎着两个同样上锁的皮箱走了下来。 “帮我拎着刚刚那个” 染谷由纪夫用下巴指了指最先送来的箱子,随后便脚步不停的走出了房门。 见状,卫燃弯腰拎起沙发边上的皮箱,但紧接着却是眉头一皱。这皮箱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十斤的样子,显然,里面装的绝对不可能是诸如换洗衣服之类的用品。 难不成是炸弹?卫燃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甚至继续下意识的琢磨着,一个如此重的“炸弹”如果发生爆炸,叙情书寓最后还能剩下几块完整的砖头。 回过神来,卫燃拎着这个沉重的皮箱跟着染谷由纪夫离开房间,将其塞进了后排的车厢里。 等前者锁了房门钻进副驾车厢,卫燃这才启动了车子,一边往回开一边问道,“我们去哪?” “先去法租界”染谷由纪夫一边摆弄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一边答道。 闻言,卫燃也不多问,驾驶着车子进入了同样已经被招核鬼子占领的法国租界。 接下来的这个下午,卫燃驾车载着染谷由纪夫游荡在英法租界的各个街道,时不时的,还会登门拜访一些颇有名望的英国商人又或者华夏富商,对他们进行一些采访,收集一些他们对眼下局势的看法等等。 借着这采访的机会,卫燃也用他自己的相机,拍下了那些招核鬼子兵犯下的种种恶行,以及路边出现的各色尸体。 等到下午四点,两人一车这才返回了叙情书寓,染谷由纪夫在将搬运行李的工作全部丢给卫燃之后,又将他的相机一并给了卫燃,托付他帮忙,用二楼的暗房将今天拍摄的照片全部洗出来。 至于染谷由纪夫自己,则拿着他的记事本,心急火燎的走进了已经借给他当作办公室用的储藏间,等卫燃把行李箱全部搬进去之后,便锁了房门开始奋笔疾书的写着新闻稿。 没有急着帮染谷由纪夫冲印照片,卫燃先去隔壁陶灿华的房间看了一眼,却意外的发现,此时陶灿华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在他的床边,竟然还坐着本应带着姑娘们躲在地下室里的秋实。 见卫燃进来,秋实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怎么了?”卫燃看着额头上敷着一块毛巾的陶灿华,又看了看秋实身旁桌子上放着的脸盆。 “发烧了” 秋实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杨妈说是吓着了,刚刚给佑美小姐看病的曰本大夫给他打了一针,杨妈也让孟大爷帮忙叫过‘吓着’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伸手摸了摸陶灿华的脖颈,滚烫的温度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这些都让卫燃暗暗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躺在床上的陶灿华这是得了心病,单纯靠打针吃药,怕是根本没什么用。 而刚刚秋实说的“让孟大爷帮忙叫过‘吓着’”,是在卫燃儿时的记忆里也仍旧流行的,一种所谓“叫吓着”的封建迷信行为。 这“叫吓着”不仅十里不同风,就算是各家各户,都恨不得能有不同的方法。 按他姥姥姥爷的法子,最管用的莫过于问杀猪匠借一把磨利的杀猪刀放在枕头底下睡一觉,等到第二天也就好了。 可按照穗穗她姥姥姥爷的法子,则是需要让被吓到的人站在大门口,再由长辈一本正经的喊出大名儿让其回家吃饭,被喊的人,还要大声应了一嗓子才算是“礼成”。 可无论是什么方法,虽然看似是封建迷信,但实则更像是一种故老相传,朴素却偶尔有用的心理治疗手段罢了。 只是卫燃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不由的再次叹了口气。 陶灿华虽然杀过人,虽然不止一次杀过人。但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顶着汉奸、卖国贼的骂名杀死自己的朋友。这样的打击和心理负担,又哪是他这个年纪承受的住的?又哪是那连跳大神儿都不如的“叫吓着”能医好的. “卫燃大哥,他.他到底遇见什么了?” 秋实泪眼婆娑的看着卫燃问道,“茉莉姐说,他下午跟着你和染谷先生出去了一趟就这样了,问小姐也不说,还不许我们问。” “没事,没什么事儿。”卫燃强打着精神回应道,“就是.就是吓着了。” “可” “秋实,去问杨妈借一块磨刀石过来。”卫燃略显疲惫的说道。 闻言,秋实愣了愣,她虽然不知道卫燃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站起身跑出房间,并在不久之后,便捧回来一块能有皮鞋大小,形状并不规则的磨刀石。 “先出去吧” 卫燃轻轻摆了摆手,秋实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卫燃,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陶灿华,最终咬咬牙离开了房间,并且帮忙带上了房门。 深吸一口气,卫燃将那块磨刀石在洗手盆里蘸了蘸,随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把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毛瑟刺刀,在磨刀石上仔细的打磨着残存着血腥味的刃口。 片刻之后,直到他把两侧刃线磨得雪亮,这才在袖口擦了擦,学着小时候他自己被吓着之后,他姥爷给他叫吓着的样子,将替代杀猪刀的刺刀塞到了陶灿华的枕头下面。 但愿有用吧. 卫燃心理安慰般的念叨了一句,重新拿起属于染谷由纪夫的那台徕卡相机离开陶灿华的房间。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二楼,和仍在喝茶闲聊打麻将的美香等人热情洋溢的打了声招呼,这才钻进了暗房里,锁死了房门,又关上了遮光的木挡门并且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直等到房间里变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这才扶着墙壁缓缓的坐在了地板上,用力抵着身后的墙壁,一遍遍的抹掉忍耐了太久的眼泪——他其实同样被吓着了,哪怕.他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自己人开枪. (本章完) 第1224章 剃头师傅和擦鞋匠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房里,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卫燃打开了腥红色的暗房灯。 再次抹了抹眼角,他深吸一口气,将染谷由纪夫相机里的胶卷取了出来,接着又取出了自己那台双反相机里的胶卷,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冲印工作。 一番忙碌,就在他打开照明灯,准备将冲印好的照片挂在晾晒绳上的时候,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怎么了?”卫燃问了一声,随后取出手帕,用力擤了擤鼻涕。 房门外,敲门的秋实声音清脆的问道,“卫大哥,你还没找到相机吗?大家都在等你了。” 找到相机?等我? 卫燃愣了愣,等他将手帕叠好塞回口袋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自己辛苦冲印出来的那些照片竟然不见了! 又特么跳了? 卫燃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一边尝试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给陶灿华压惊的毛瑟刺刀一边高声回应道,“等一下,我正换胶卷呢,马上就出去。” “好”房门外的秋实应了一声,紧跟着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看来真的跳了.” 卫燃看了眼手里的刺刀,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金属本子里其余东西一样样的取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接着又把自己的身上检查了一遍。 金属本子里的东西除了之前借给安迪的怀炉不在,其余的倒是一样不缺,不仅如此,在他自己的后腰处,他还找到了别在腰带上的ppk小手枪。 没敢过多的耽搁时间,更来不及去找刚刚辛苦冲印好的照片以及属于染谷由纪夫的徕卡相机去了哪里。 卫燃拎着装好了胶卷的禄来双反走了反锁了房门的暗房,接着便一眼注意到了门框上贴的一副春联,以及尚未完全干涸的残余浆糊。 这是过年了? 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观察着书寓的变化。剪成各种吉祥图案的大红色窗花、随处可见的福字和春联。 甚至在一楼燃着炭火的壁炉边,还有一颗土不土洋不洋,和春节搭不上什么边儿,但却装饰的格外好看的圣诞树。 一路走出门厅,他也注意到,小楼门口的空地上,此时已经摆上了一排长凳。此时,穿着新衣服的春华戏班子成员,以及美香等人,正在陶灿华的指挥下调整着各自的座位。 “你可算出来了” 陶灿华第一个注意到了卫燃,赶紧招呼着他过去,主动问道,“姑姑在正中间,年龄小的在最前面,年龄大的在后面站一排,伱看看还有什么要调整的吗?” 仔细观察了一番陶灿华,见他的精神头和情绪都还算正常,卫燃也暗暗松了口气,扭头又看了眼美香等人排好的位置,想了想说道,“灿华,你在哪?” “我在.” “你去秋实后面站着吧”卫燃笑眯眯的说完,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乃至美香都跟着开始起哄。 “去就去” 陶灿华和秋实虽然都闹了个大红脸,但前者还是厚着脸皮站在了秋实的身后而秋实也红着脸回头看了陶灿华一眼。 安排好了座位,卫燃调整好了相机的角度之后,将其摆在了提前准备的八仙桌上,压下了自拍拨片。 一路小跑着坐在了美香的身旁和大家拍下了一张合影,美香直等到卫燃站起身这才跟着起身拍了拍手,扬声说道,“都注意听了,茉莉,今天腊月二十八了,咱们提前发个红包,每人十块大洋,等到大年初一还有压岁钱拿。” 这话一说出口,戏班子里的那些孩子们也都发出了欢呼。 “好了,好了,安静。” 做贵妇打扮的美香压了压手臂,“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也就不让你们出去溜达了。等下大家想用这钱买什么,都去问你们秋实姐登记,稍晚点让表少爷和灿华帮你们一并买了。” 等这些戏班子成员们兴高采烈的再次回应了一声,美香继续说道,“另外,表弟,等下你和灿华去一趟三不管,买上半扇猪肉两口袋面,今天下午让杨妈蒸上两锅大馒头。” “成”卫燃点点头应了下来。 美香伸手拉住一个看着年龄最小的小伙子,揪起他的头发看了看说道,“再找个手艺好的剃头师傅,请他来家里给大家剃剃头,这头发长的都成小姑娘了。” 这话一说出口,那些戏班子的成员再次哄笑起来。 “我看看能找到的话就请回来一个”卫燃应下来之后问道,“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再多买些烟酒茶糖和点心水果” 茉莉见美香看过来,立刻说道,“花生瓜子也买一些,这过年的时候保不齐就有谁来家里做客,总得有东西招待才行。” “这得请个骡子车才能运回来吧”陶灿华看了眼停在车库里的那辆轿车,“靠那辆车得拉八趟才行。” “这种事儿就别问我了” 美香挥了挥手,“其他人该洗的洗该刷的刷,这眼瞅着过年了,把各个地方都弄干净一些。” 闻言,那些穿上了新衣服的戏班子成员们立刻大声应了一嗓子,合力搬着方桌长凳,簇拥着准备蒸馒头的杨妈和孟大爷,以及准备给他们发红包的茉莉和秋实一哄而散。 直等到周围只剩下陶灿华和卫燃,美香这才在卫燃的伺候下点上一颗烟,压低了声音说道,“卫燃,昨天哑巴叔传来信儿说让你和灿华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卫燃应了一声,同时陶灿华也点了点头。 “还有” 美香笑了笑,“今天晚上你们俩带着戏班子的弟弟妹妹们喝两杯,让他们睡的踏实一点,等夜里的时候,咱们和安迪她们也拍一张照片,顺便帮着她们把印刷室布置布置。” “行”卫燃和陶灿华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 “好了,早去早回。”美香说完摆了摆手,夹着烟,自顾自的走向了门厅。 “你去热车”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去把相机放回去。” “不急” 陶灿华同样跟着往房间里走,“那些弟弟妹妹们拿了钱,且得琢磨琢磨买些什么呢,先等着吧,等秋实那边统计完了也来得及。” 这小子变的稳重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反驳,拎着相机走进了一楼属于自己的房间。 先将相机收回金属本子,卫燃熟门熟路的翻找出了呢子大衣和礼帽以及手套围巾。 等他将这些行头全部穿戴好并且点上颗烟的时候,陶灿华那边也终于启动车子,将其开出车库,开到了院子里。 看了眼已经坐在副驾驶位置,手里还拿着个记事本的秋实,卫燃站在门厅处不紧不慢的抽完了手里夹着的那颗香烟,这才扣上礼帽,慢悠悠的走过去,钻进了后排车厢。 默不作声的看着前面一路叽叽喳喳聊个没完的这对儿绝对算得上郎才女貌的年轻人,卫燃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模样。 “卫大哥在笑什么?”秋实显然注意到了卫燃脸上的表情。 “笑你们俩呢”卫燃笑着应道。 “笑我们俩?”秋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张好看的瓜子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觉得你们俩还挺般配,要不哪天我和表姐说说,你们俩先把婚事办” “呀!你说什么呐!”秋实立刻羞红了脸,只不过在脸红之余,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陶灿华。 “我倒是没意见” 陶灿华此时却格外的坦然,只不过很快,他却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想再等等。” 说到这里,陶灿华看向脸色都要有变化的秋实,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仇没报呢,秋实,等我给狗鱼和克勤他们报完了仇,行吗?” “我我不知道” 秋实说完,立刻打开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记事本盖住了她那张同样不算大,此时却格外红的脸。 “哎,你怎么” “傻小子,好好开你的车。”卫燃笑着踢了踢陶灿华的座椅靠背,帮着对方止住了他要说出的蠢话。 一路闲聊着赶到了三不管儿,陶灿华如历次来这里一样,将车子停在了布庄的门口,又跟着卫燃去烧饼摊一人拿了两个刚出炉的烧饼啃着。 “咱们先去哪?”戴着一双棕色针织手套的秋实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手里拿着的烧饼一边问道。 “先去找剃头的师傅吧”卫燃和陶灿华异口同声的做出了决定。 “伙计,知道哪有剃头的师傅吗?”陶灿华先一步朝烧饼摊的伙计问道。 “这您可问着了” 那伙计将手里的白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您往那个方向走,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准能瞅见在路边摆摊剃头的师傅,我头晌刚去剃的,甭提多利落了!” “走呗?” 卫燃说完点上颗烟,第一个走向了伙计指着的方向,装作不经意的和陶灿华以及秋实拉开了一丢丢的距离,算是给这俩年轻人创造些机会。 一路走一路逛,三人没用多久,便看到了在一个胡同口的空地上摆摊的剃头师傅。 只是一眼,无论卫燃还是陶灿华又或者秋实,全都认出来,那个满脸络腮胡子,头上还带着一顶破毡帽的剃头师傅还真就是曹哑巴! 在曹哑巴的身旁,还坐着一个把双手揣进袖口的擦鞋匠,这位擦鞋匠围着一条淡蓝色的破围巾,头上还戴着一顶有些秃噜皮的狗皮帽子。在他身前,便放着一个擦鞋的木头箱子。 在卫燃下意识观察他的时候,这擦鞋匠却一脸惊喜的看向了秋实。只不过,当他看到秋实正悄悄拽着陶灿华的呢子大衣口袋缝的时候,他那双眼睛也立刻暗淡下来,并且收了回去。 难道是. 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见陶灿华和秋实都看着自己,这才笑着说道,“就这儿吧,我先试试这师傅的手艺,等他给我剪完了,你们要是觉得行,咱就把他请回去给大家剃头剪发。” “那就试试吧” 陶灿华一俩无所谓的说道,“要不你先剪着,我们去周围逛逛?” “也行” 卫燃摸出怀表看了看,随后看向了坐在炉子边上烤火的剃头师傅曹哑巴,接着又看了看那个布招子上写的服务内容,指着那招子问道,“师傅,剪一个西式短发需要多久?” 闻言,曹哑巴伸出手比了三个手指头。 “他说三十分钟”那擦鞋匠哑着嗓子帮忙介绍道,“就在这儿剪吧,这老家伙手艺好着呢。” “那就来个西式短发吧,” 卫燃一边说着,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曹哑巴让出来的折叠凳子上,朝着陶灿华和秋实说道,“你们先去买东西,半个钟头之后咱们在布庄门口汇合,对了,要不要把家伙给你们拿着防身?” “不用” 陶灿华拍了拍他自己的腰间,“我这儿有呢,你可别耽误太久。” “放心,剪个头发有什么耽误的。” 卫燃摆了摆手,和旁边的擦鞋匠一起,目送着陶灿华和秋实牵着手汇入了人流。与此同时,倒是曹哑巴,已经将一块抖干净的围布给卫燃披上,随后拿出个手动推子和一把梳子开始了忙活。 “先生,要顺便擦擦皮鞋吗?”那擦鞋匠说着,已经将他的擦鞋箱子拽了过来。 “擦擦吧”卫燃看了看周围,随后不太确定的低声问道,“小关?” “是我” 这擦鞋匠低声应了一声,同时也手脚麻利的将擦鞋的箱子摆在卫燃的正前方,迈腿骑上去坐好之后,示意卫燃将一只脚踩在了擦鞋箱子延伸出来的t字形把手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卫燃低声问道。 “有半个多月了”关秉文一边用刷子给卫燃刷鞋一边低声回应道。 “你姐姐呢?她怎么样?” “她一切都好” 关秉文看了看周围,继续低声说道,“上个月生的,是个闺女,我姐给她起名叫同仇,唐同仇。” “与子同仇吗是个好名字” 卫燃一番嘀咕之后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低声问道,“她也回来了?” “快回来了”关秉文低声答道,“不过现在不敢让她回家。” “怎么回事?”卫燃前脚问完,接着便想到了答案。 “我爹被架空了” 关秉文低声说道,“我爹有个心腹叫胡大财,鬼子占英租界之前,这个胡大财就突然反了水,不但架空了我爹,而且还想取代我爹和鬼子合作。” 稍作停顿,关秉文示意卫燃换了一只脚,继续一边用刷子仔细的清理灰尘一边说道,“另外,之前狗鱼和克勤被害,包括我和我姐被鬼子盯上,都和这个胡大财脱不了关系。” “狗鱼和克勤也是他害的?”卫燃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爹给我偷偷传的信儿,当时胡大财背着他,偷偷带人在日租界抓了好几个晚上偷偷贴大字报的学联成员,还故意放跑了几个。” 关秉文咬着牙,继续低声解释道,“狗鱼和克勤弄死沃尔克之后,本来打算当晚就开着他的车,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去救那几个被抓的学生的。 结果他们都遭了胡大财和一波鬼子侨民的埋伏,狗鱼和克勤他们俩是主动留下来断后,让其他人带着伤员和救下来的人先开车跑的。 还有我姐,她之所以跟着唐大哥一起暴露,也是因为这个胡大财派人跟着她才发现的端倪。这件事儿是胡大财架空我爹之后,当面显摆的时候亲口说的。” “原来是这样” 卫燃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后便因为从远处走来的几个行人,和关秉文同时陷入了沉默。 等到几个挎着篮子的行人从他们身旁经过并且走远了,关秉文这才继续说道,“和我爹谁都不想得罪不一样,这胡大财真是一门心思的想捧鬼子的臭脚。而且我们怀疑,胡大财想取代我爹,八成是得了鬼子的支持。” “植田?”卫燃下意识的道出了怀疑对象。 “大概吧” 关秉文低声说道,“自打鬼子占了英租界,植田先生就找不到了,不仅他,他那个女儿佑美自打离开你们那里之后也没了踪迹。” “所以问题还是在这胡大财的身上。”卫燃低声问道,“铲了他?” “嗯” 关秉文低声说道,“必须铲除胡大财,他在帮着鬼子找我们的电台,而且他搜罗了很多对三不管儿地形熟悉的手下,对咱们的威胁非常大。”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他住在哪?” “就住在三不管儿” 关秉文低声答道,“半个月前,胡大财盘下了泰华楼斜对面的那栋茶楼。 最近只要我们开始拍报,就会有人从那栋茶楼里冲出来寻找电台,前些天他们盯得太紧了,我们这边没办法,所以让你们那边的备用电台开机了一次,结果当天夜里他们就奔着英租界的方向去了。” “打算怎么做?”卫燃低声问道。 “明天晚上,除夕夜动手” 关秉文一边说着,一边借着擦鞋的动作,将一个纸片塞进了卫燃的鞋子里,“计划都在这里了。” “好”卫燃应了一声。 “秋实她和灿华在一起了?”关秉文换了个私人话题问道。 “嗯大概吧.” 卫燃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见关秉文不再说话,这才看向了曹哑巴,“师傅手艺不错,等下给我剪完,跟着我回去,我家里还有不少弟弟妹妹,去给他们剪个头吧,价钱好商量。” 闻言,曹哑巴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只是卫燃却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激动的微微颤抖。 (本章完) 第1225章 长命 “手艺不错” 剃头摊子上,卫燃看着曹哑巴举着的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说道,他确实满意,曹哑巴这剃头的手艺确实是不错。 “你先收拾你的挑子” 卫燃一边说着,将一块大洋递给对方,“擦鞋钱帮我付了吧,剩下的算是赏钱,等下我们找车接你过去。” “哎!”曹哑巴攥紧了卫燃递来的那枚银元,压抑着激动努力的应了一声。 仔细的拍打干净身上的头发渣子,卫燃这才穿好呢子大衣,迈步走向了布庄的方向。 等他随手拦住一个卖烟小贩买了两包烟回到车子旁边,却发现陶灿华和秋实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车子里坐着等着呢。 “骡子车已经找好了” 陶灿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板车,以及坐在车上揣着手的车把势说道,“包了半天。” “既然这样,你们俩就去买东西先回去一趟吧。” 卫燃点上颗烟说道,“顺便把剃头师傅先送回去,怎么样,这手艺不错吧?” “剪的是真好” 秋实跟着夸赞了一句,接着压低了声音问道,“卫大哥,他真的是.” “嗯” 卫燃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谈及关秉文的事情,只是说道,“把车钥匙给我,我去泰华楼坐会儿,你们忙完了直接回去。” “也行” 陶灿华赶在秋实开口之前应了下来,将车钥匙递给卫燃之后,一手拉着秋实,招呼着那个车把势就往粮油店的方向走。 打发了他们,卫燃钻进车子里坐好,借着抽烟的功夫,取出了关秉文放在自己鞋子里的那张纸片。 将其展开看了看上面的计划,卫燃不由的咧咧嘴,这计划绝对算得上大胆,但也同样算得上富有创意。 取出食盒将这张纸塞进去放好,卫燃这才弹飞了烟头,驾车赶到了泰华楼。 在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又要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卫燃随意的点了些吃喝,一边听着一楼戏台子上说书人的瞎白话,一边分心暗中打量着窗外斜对面的那座茶楼。 这座茶楼总共也只有两层,只不过因为天气寒冷,二楼那些纸糊的窗子全都关的严严实实,所以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借着弹烟灰的动作瞟了一眼茶楼的一楼,卫燃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这茶楼并没有营业,但一楼的门口两侧,却一辆挨着一辆,少说也得停了十几辆自行车。 倒是茶楼门口一侧,有个留着三七分的小混混揣着袖子,守着一个并不算大的煤球炉子,坐在一把竹编小凳子上晒着太阳。 那煤球炉子上不但放着两块烤白薯,还摆着一颗颗带壳的花生。而在炉子边摆着的小炕桌上,还放着一把茶壶和一把烧水壶以及一大盘切成条的沙窝萝卜,外加一个装着花生的小簸箕和一包香烟。 三不五时,这守门儿看车的小地痞,还会客客气气的和周围路过的熟人拱手打声招呼,或是热情的邀请相熟的人喝杯茶之类的。 虽然真坐下来讨茶喝的一个没有,但那小地痞却并不在意,反倒像是很享受这份清闲又有面儿的无聊工作。 没有继续多看,卫燃直等到楼下那说书的先生重新拍响了惊堂木,这才付了茶点钱,叼着烟下楼,驾车开往了书寓的方向。 等他将车子开进院子里的时候,却刚好看到陶灿华正带着几个剃了平头的小伙子,欢天喜地的忙着从那骡子车上往下抬那半扇猪肉和好几口袋白面呢。 “买齐了吗?”卫燃降下车窗问道。 “买齐了”陶灿华应了一声,“杨妈都把面发上了。” 闻言,卫燃笑了笑,将车子开进车库,接着又取出食盒翻出那张纸条,这才穿过小门儿走进了一楼大厅。 此时在这一楼曾经属于曹哑巴,如今属于戏班子成员宿舍的房间门口,正有些小伙子在排队等着剪头,几个洗手间里,也有才剪完了头发的小伙子们正在洗头呢。 探头看了眼正在房间里忙着给小伙子们剪头的曹哑巴,再看看正在不远处一楼大厅坐着喝茶的美香和茉莉。卫燃远远的朝着对方扬了扬手,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 见状,美香放下茶杯,跟在卫燃的身后上了二楼,接着又带着他走上了三楼。 “哑巴叔老了很多,我差点儿没认出来。”美香在带着卫燃走进书房之后压低了声音感慨道。 “是啊” 卫燃叹了口气,这说起来,其实才不到五年的时间,但正忙着剪头发的哑巴叔,看起来却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 “找你们什么事?”美香靠着房门低声问道。 “我遇见小关了,当时他就在哑巴叔旁边摆摊擦鞋。” “关秉文?”美香立刻瞪圆了眼睛,惊喜的问道,“他和零露回来了?” “小关先回来的”卫燃顿了顿,将小关告诉他的事情仔细的描述了一番。 在听闻关零露顺利产子之后,美香立刻激动的起身踱了几步,嘴上不停的说道,“咱们得给零露和那孩子备一份儿像样的贺礼才行。” “不急,还有其他的事儿呢。” 卫燃拉着对方坐下,从兜里取出了那张纸条推给了美香,“明天晚上,我和灿华得过去配合他们清理一座茶楼,那里住着关大爷以前的心腹胡大财,这个汉奸现如今一门心思的替鬼子抓咱们的电台。” 说着,卫燃将有关胡大财的事情也复述了一番。 “狗鱼和克勤的死也和他有关?零露也是他害的?”美香闻言狠狠锤了下桌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尽快把零露产子的好消息通知给安迪就够了,顺便和她筹划一下,到底要送一份什么样的贺礼。”卫燃面带微笑的提醒道。 “对,对对!” 美香总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确实要赶快通知她这个好消息才行,我这就去给她打电话。” 目送着美香因为这难得的好消息跑出书房,卫燃深吸一口气,跟着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这个下午,曹哑巴给戏班子里,包括陶灿华和秋实在内的每个小伙子小姑娘都剪了头发,最后甚至连杨妈和孟大爷,乃至茉莉,都任由他捯饬了一番。 同样的,那些剪了头的小伙子小姑娘们,也在洗过头之后,被安排着开始打扫卫生,又或者在厨房里帮厨,忙活着各种事情。 临近傍晚,随着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洗干净头,茉莉总算给这些忙了一整年的戏班子成员放了假,让那辆包下来半天的骡子车拉着他们,一起去劝业场溜达溜达。 与此同时,地下室正对着戏台的沙发上,曹哑巴也终于摘掉了他头上的毡帽,和美香以及安迪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的周围。 局势所迫数年未见,无论曹哑巴还是美香又或者安迪,这久别重逢的激动自然是难免的,只是如今真的从新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一时间他们却都陷入了沉默。 抹了抹眼角,安迪慌里慌张的撸起袖口,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来一支温润的镯子递给了曹哑巴,“哑巴叔,把这镯子转交给小关,让他变卖了之后给他姐送去,算是我提前给同仇准备的一份满月礼物。” “还有这个” 美香说着,也将一个并不算大的化妆盒推给了曹哑巴,“我也给零露小姐备了一份贺礼,她现在有家都不能回,又养着孩子,花费肯定不少,哑巴叔,你把这些带回去,好歹让能让她们母子俩安心过个年。” 闻言,曹哑巴沉默片刻,最终接过了安迪递来的镯子塞进了怀里,随后又收下了那个沉甸甸的首饰盒子。 “你们过的怎么样?”曹哑巴拿起桌子上的铅笔,在一张报纸上刷刷刷的写道。 “还行” 美香叹了口气,“只是苦了安迪她们姐妹几个,平时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出去,只能晚上等大家都睡了,才能出来放一会儿风。” “我们有什么苦的” 安迪点燃了一颗香烟猛吸了一口,“只是.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要不然送你离开津门?”曹哑巴写出了他的建议。 “不用” 安迪果断的摇了摇头,“要想逃我早就逃了,这几个月我好不容易学会了收发电报,这个时候逃了,我学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哑巴叔,你们放心吧,我肯定能接替我哥的工作,现在我都能抄电报了。” “我早就劝过她好几次了,她要是愿意走早就走了。” 美香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换了个话题问道,“冯先生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好”曹哑巴写完这四个字之后犹豫了片刻,随后继续写到,“其他的我不能说。” 闻言,美香和安迪对视了一眼,两人也默契的将话题引回了关家姐弟的身上。 相比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个女人,无论卫燃还是旁边坐着的陶灿华,却明显都不想加入谈话,去占用他们难得的见面和聊天时间。 不过,卫燃却提前将相机架在了戏台正前方的一张八仙桌上做好了准备。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曹哑巴等人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秋实便跑下来提醒道,“小姐,已经有回来的了,正在院子里帮杨妈抬东西呢。” “我该走了,你们注意安全。”曹哑巴写下了最后一句话,随后将那张报纸团起来揣进了兜里。 “来拍一张照片吧” 卫燃招呼道,“相机我都摆好了,等以后哪天战争结束了,我再把照片洗出来。” “也好,那就拍一张吧。” 美香不由分说的拉住了曹哑巴,紧接着,在一边站着的茉莉和陶灿华,乃至跑下来的秋实和跟着起身的安迪,一起簇拥着曹哑巴站在了戏台上。 不敢耽搁时间,卫燃按下了自拍拨片之后利索的跳上了戏台,站在了曹哑巴的身旁。 匆匆留下一张合影,曹哑巴用力拍了拍卫燃和陶灿华的肩膀,随后戴上了他的乌毡帽,快步跑上楼,钻进了曾经属于他的房间,拿起剃刀在一块硬牛皮上蹭了蹭,三下五除二便将孟大爷头上最后刻意剩下的一缕花白的头发剃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卫燃也帮着对方,将美香当作贺礼送出去的首饰盒放在了桌子上。 不紧不慢的抖了抖从孟大爷身上取下来的围布,曹哑巴先将兜里那团写满了字的报纸丢进煤球炉子里,随后又封死了火门儿,将那首饰盒子用围布卷了卷,塞进了挑子另一头的木头箱子里。 最后和众人对视了一眼,曹哑巴默不作声的挑着挑子,干脆的离开了这个曾经属于他的房间。 “新春愉快” 卫燃在对方经过自己身前的时候说道,同时也将一摞银元塞进了对方的上衣口袋里。 用力点了点头,曹哑巴挑着他的挑子离开了门厅,一步步的离开了叙情书寓,最终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门厅里侧,躲在窗子后面的美香喃喃自语的叹了口气。 “不会太久的”卫燃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却是根本不敢开口给美香一丝一毫的希望。 这天晚上,杨妈和孟大爷炖了一大锅白菜粉条猪肉片,又搭配了一桌子的各种荤素菜,所有人也都各自分到了两个白面馒头。 相应的,卫燃也贡献出了几坛子白酒,在美香的首肯之下,给戏班子里的每个成员都倒了满满一玻璃杯。 好酒好菜,这些躲在美香羽翼下的年轻人除了愈发的感激,却也借着卫燃给他们倒的酒,一起敬了美香一杯。 都不用多,仅仅这一杯白酒就有一两,等吃饱肚子喝完了这一两白酒,那些姑娘们每个人都小脸红扑扑的露出了醉态,那些小伙子更是没有强到哪去。 打发了他们早早的回房间休息,卫燃等人亲自上手帮着杨妈和孟大爷收拾了桌子。随后便各自拎着食盒或者换洗的衣物走进了地下室。 轻轻敲了敲那面大镜子,秋实稍等了片刻之后将其推开,等里面的安迪和那三个姑娘各自拎着一包脏衣服上来之后,立刻带着她们上楼洗澡换衣服。 与此同时,卫燃和陶灿华以及杨妈和茉莉,也跟着美香一起钻进了那道小门儿,穿过一道道的棉帘子进入了地下印刷室。 和上次进入这里相比,卫燃发现,现如今不仅通道里摆着的那些柜子都存满了等待使用的白纸,就连这印刷室里面的各处,也都摆着一摞摞的各色纸张,又或者已经刊印好了的文章。 根本不用指挥,下来的众人将这印刷室的各处仔细的打扫收拾了一番,并且在铺着的那些被子下面,也撒上了杀跳蚤的药粉,接着又给四个人换了新的被褥,和重新装满热水的暖壶,以及洗刷干净的痰盂尿桶等等。 他们这边忙活的同时,好好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睡衣的安迪也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从一楼的洗手间里走了进来。 此时,藏在壁炉里的天线已经被秋实提前揪出来并且准确无误的连接在了那台刚刚一起带上来的电台上。 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安迪抄起耳机贴在耳边,同时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座钟。 此时距离晚上11点已经只剩下了九分钟,距离约定的通信时间,也只剩下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就在卫燃拎着尿桶和痰盂从地下室里走上来的时候,也恰好看到了安迪正在一盏蜡烛灯提供的微弱照明之下,一手按着耳机,一手拿着铅笔,在微弱的嘀嗒声中,快速的记录着什么。 根本没有放下手里的东西,卫燃好奇的走过去,却发现那张信筏上写下的早已不是当初那杂乱而且带着很多错误的点和划,而是一组组的数字。 和同样抬眼看着自己的安迪对视了一眼,卫燃笑了笑,拎着痰盂和尿桶走进了氤氲的水汽儿和香皂香气的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安迪已经完成了收报的工作,那部电台也重新扣上,而在壁炉边,秋实正将那颗沾满了煤灰的天线重新藏进烟囱里。 “先生要检查一下吗?”安迪笑眯眯的看着卫燃问道。 “好啊” 卫燃说着,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铅笔,在纸上随意的写下了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接过纸张,安迪取出根本没有和电台连接在一起的电键,盯着纸上的数字便开始了模拟发报。 根本不到一分钟,安迪便停止敲击电键,卫燃也跟着点点头,“没有任何的错误”。 闻言,安迪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收起电键拎着那个小盒子,一边往地下室里走一边低声说道,“我做梦都在敲电键背电码,就是不知道,下次还需要我进行拍报是什么时候。” “会有机会的”卫燃下意识的应道。 “我宁愿没有机会” 安迪叹了口气,“我这里被启用,就说明其他的电台被盯上了,我宁愿永远只能这么等着。” “以后等战争结束了,你干脆去做个电报员算了。”卫燃低声说道。 “你以为我喜欢这个?” 安迪翻了个白眼儿,一边给自己点上颗烟一边畅想道,“我要是真能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就自己开个药局,药局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卫燃笑着问道。 “长命药局” 安迪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对着戏台的沙发上,一边打开桌子上的食盒,将里面仍旧热腾腾的饭菜端出来一边说道,“到时候让你表姐给我去做护士,你也得去给我打下手当坐堂的大夫。” “长命?怎么叫这个名字?” 卫燃好奇的问道,“到时候你只要不嫌弃我手艺不行,我当然乐意去给安迪表姐当坐堂大夫。”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安迪说话间,已经拎起酒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红酒。 “不是安” “那不过是为了显得洋气,方便和那些德国人打交道罢了” 安迪说完抿了一口红酒,接着又用手捏起一块排骨啃了一口,然后这才自嘲的笑道,“我本名叫唐璎珞,璎珞璎珞,可不就是长命锁吗?” “这名字可比安迪好听多了” 卫燃笑着夸赞道,这名字何止是好听,按照后世的标准,叫这个名字的几乎算得上妥妥的主角了。 “一个名字而已” 安迪说话间终于舍得拿起筷子,随意的夹了一口菜送进了嘴里,“明天的事情,你有把握吗?” “有” 卫燃点了点头,关秉文的计划虽然冒险了些,但成功率其实并不算低。 “表姐求你两件事”安迪擦了擦嘴角的菜汤认真的说道。 “没问题,说吧。”卫燃痛快的应了下来。 见状,安迪笑了笑,先是回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然后这才说道,“想办法保住小关的命,其次.” 说着,安迪却解开了睡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从自己修长白腻的脖颈上,摘下了一把长命锁,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将这长命锁仔细的包好递给了卫燃。 “这长命锁本来是挂在我哥的脖子上的,算是我们家家传的东西,本来我是没有资格戴的,所以我娘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也算是戴上了吧。” 安迪笑了笑,“把它交给小关吧,让他亲手给同仇戴上,也算.也算是一份念想了。” “我明白了” 卫燃伸手接过了尚且带着对方体温的长命锁,珍而重之的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同时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以后你会开个药局的,就叫长命药局,到时候让我表姐去给你做护士,我去给你坐堂。” “那就这么说定了”安迪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很明显,她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她并不觉得这件事能成真。 “你们两个倒是着急,这就偷偷吃上了?” 恰在此时,美香也从印刷室里钻了出来,没好气的看着坐在桌边的卫燃和安迪。 不着痕迹的系上领口的扣子,安迪看了眼同时恰好在这时候从楼上下来的三个姑娘,笑着开口招呼道,“快过来坐吧,我才刚刚偷吃了一块排骨而已,那条大鲤鱼我都没动呢。” 第1226章 年夜饭 腊月二十八的这天夜里,剃了个大光头的孟大爷坐在门厅的阴影处,叼着旱烟袋沉默的看着窗子外面月亮地儿下的小院。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杨妈也坐在上锁的储藏间门口一侧的桌边,借着那盏台灯的亮光,一针一线的缝制着不知道给谁穿的千层底儿布鞋。 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卫燃和陶灿华以及茉莉和秋实,陪着安迪和美香以及那三个一起坚守在印刷室里的姑娘,围坐在了地下室戏台边摆着的大圆桌周围。 这张大圆桌上的饭菜,要比之前给戏班子的成员们做的晚餐更加的丰盛,而且只看安迪和那三个姑娘狼吞虎咽的贪嘴模样就知道,这些饭菜都是挑着她们几个爱吃的做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撑了的安迪四人毫无形象的用手帕各自抹了抹嘴,其中一个姑娘,更是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进而引发了一桌人的轻笑。 “明天除夕,戏班子放一整天假,你们要上去歇歇吗?”美香一边给安迪倒酒一边问道。 “就不冒这个风险了”安迪同样打了个饱嗝,“今天晚上陪我多喝几杯,明天我们好好睡一觉。” 闻言,卫燃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好好睡一觉,听起来轻松,但在那个永远不见天日,永远都弥漫着油墨味道的印刷室里,却是她们唯一的消遣和排解寂寞的方式了。 美香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可惜,她自己心里更加清楚,让安迪等人出来见见太阳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安迪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在端起酒杯,将刚刚倒进去的红酒一饮而尽之后干脆的站起身,“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让杨妈给我们包一顿饺子吧,我要吃纯肉馅的,不要在里面放白菜,我不喜欢吃白菜。” “好好好,纯肉馅的,一条白菜丝都不放。” 美香像是在哄孩子似的做出了承诺,随后又看向那三个跟着站起身的姑娘,“你们呢?你们三个想吃什么?” “我我想吃大糖和糖瓜,还想吃糖葫芦。”一个手里仍旧拿着根儿鸡骨头的姑娘说道。 “我想吃蜜麻叶,还想吃江米条。”另一个刚刚因为跟风喝了一杯红酒,脸色已经通红的姑娘晕晕乎乎的说道。 “我想吃炉糕,还想吃”这姑娘咽了咽口水,“还想吃油炸糕。” “茉莉,明天一早就让杨妈摊炉糕,然后把她们仨想吃的那些零嘴也都买一些回来。”美香笑着说道,“中午的时候再给她们包一顿纯肉馅的饺子。” “我记着了”茉莉应了下来。 “晚上的年夜饭.” “年夜饭伱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吧” 醉醺醺的安迪将手搭在美香的肩膀上笑眯眯的说道,“记得给我拿一瓶白酒再拿几包烟下来,还有报纸。” “好好好” 美香没好气的应了下来,而安迪则轻佻的勾了勾美香的下巴,笑嘻嘻的带着那三个姑娘钻进了通往印刷室的小门儿。 “表弟,灿华,你们俩上去休息吧,我们来收拾。”美香打着哈欠说道。 “一起吧” 卫燃说着,已经将几样剩菜端进了食盒里,陶灿华则一点儿不慢的从秋实的手里抢走了收拾垃圾的工作。 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餐桌,众人拎着食盒,连同那张大圆桌一起都搬上了楼。 只不过,等到卫燃和陶灿华等人都各自回了房间躺下的时候,杨妈却端着蜡烛灯,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地下室,轻轻推开了那面大镜子。 “这是今晚接收到的电报” 打开的小门儿里,满身酒气的安迪一边说着,将一支香烟递给了杨妈。 接过香烟塞进自己的烟盒里,杨妈低声说道,“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送出去。” “麻烦杨妈了” 安迪说完打了个哈欠,目送着杨妈端着蜡烛灯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将相框拽回了原来的位置,从里面用楔子牢牢的卡死。 相框外面,杨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那些幕布没有被相框卡住,这才用力用力扳动楼梯扶手的拐角卡住相框,又取出抹布一番擦拭,随后端着蜡烛灯离开了地下室。 转眼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冒头儿,孟大爷便早早的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带着几个同样早起的小伙子,给院子门口以及门厅各处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 与此同时,杨妈也如往常一般,拦住了一个即便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都没有歇业,仍在推着独轮车吆喝着卖豆腐的老汉,买了半桶大豆腐,顺便还客客气气的给这老汉分了一支烟,唠了一会儿家常,这才招呼着一个忙着挂灯笼的小伙子帮忙,把那半桶尚且冒着热气儿的豆腐块拎进了厨房里。 而那翘着梆子,吆喝着卖豆腐的老汉,也将刚刚杨妈分给他的香烟从耳边取下来闻了闻,随后塞进了装满旱烟叶子的荷包里。 不紧不慢的抽出后脖领子处插着的烟袋锅,这看着能有五六十岁的老汉从荷包里挖了一锅烟丝用手指头压紧,随后又摸出一包火柴将其点燃,猛嘬了两口之后清了清嗓子,在这清冷的早晨,继续卖力的吆喝了一声“豆—腐——!” 等卫燃从昨晚的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一楼的大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丰盛的早餐:棒子面粥,咸菜丝拌豆腐,以及一人一个的煮鸡蛋。 等卫燃刷牙洗脸吃完了属于他的那份早餐,杨妈和孟大爷也已经开始忙活着在厨房里摊炉糕,从楼上下来的茉莉,也招呼着卫燃开车带着她出门去买印刷室里那些姑娘们想吃的零嘴。 这跑腿儿的活,卫燃自然是乐意干,俩人开车去仍旧在营业的劝业场转了一圈,便买齐了那些姑娘们想吃的东西,顺便,他还买了两包烟,以及十几个胶卷,准备等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给大家拍几张合影。 除夕的这个白天,戏班子的成员们也放了假,几乎卫燃和茉莉前脚刚走,他们也三五成群的结伴去各处逛着。 临近中午,美香亲自将一大份纯肉馅的饺子送到了地下室里,递给了早已等待多时的安迪等人。 而在接下来的这个下午,包括卫燃在内,无论是茉莉还是秋实又或者美香,全都成了杨妈和孟大爷的帮手,众人一起忙活了满满一桌子的年夜饭。 只不过,这年夜饭却并非给他们以及戏班子的成员们吃的,反而全都被摆进了锅里温着。 傍晚七点半,陶灿华驾驶着车子,拉着卫燃和美香以及秋实和茉莉驱车赶往了位于三不管儿的泰华楼。 当车子停下的时候,放了一整天假的戏班子成员们,也都已经在泰华楼门口聚齐了。 等卫燃推门下车,帮着后排打开了车门,穿的雍容华贵的美香在随着茉莉钻出车厢之后,又一次端出了那副工作状态的御姐范儿,带着这些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小伙子小姑娘们就往泰华楼里走。 “大厢给我安排出来了?”美香带着上位者惯有的高傲,朝着迎出来的二掌柜问道。 这泰华楼可不仅仅只是听戏听曲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听戏听曲不过是个捎带,这地方本身可是正经的高档馆子。 “美香小姐放心,大清早一接着茉莉小姐的信儿,我们就给您空出来啦!” 那二掌柜的热情的说道,“一共三张桌子,保证全都坐的下,菜我们也都备齐了,您一声吩咐,八大碗儿,还有咱们泰华楼的几个招牌菜,流水一样的就能往上端。” “再等等,我还有些客人没到呢。” 美香说着摆摆手,“灿华,带几个人,把带来的酒搬进来。” “哎!” 陶灿华说着,已经打开了轿车的后备箱,招呼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帮忙,从后备箱里搬出了一坛坛的好酒。 这个时代的饭馆,可没有什么酒水不能入内的臭毛病,不仅如此,那二掌柜的甚至还招呼着几个伙计帮忙搭了把手。 一番忙碌,等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上了二楼的大包厢,卫燃和陶灿华却留在了一楼的门口,等着美香宴请的客人。 晚上八点一刻不到,这三不管儿的大街小巷里,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开始燃放起了烟花爆竹,与此同时,两辆轿车也先后停在了泰华楼门口。 等到两辆车的车门打开,小苏妈和谷川先生,以及另一辆车上的染谷夫妇也相继钻了出来。 “苏姨妈,姨夫,你们来了。” 卫燃弹飞了烟头,像个十足的狗腿子一样热情的迎了上去,伸出手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可就等着二位的压岁钱了呢。” “多大个人了还好意思要压岁钱”小苏妈没好气的笑骂道。 “多大也是您的亲外甥啊”卫燃说完还看向了古川先生,“姨夫,我没说错吧?” 古川先生这口味独特的瘦猴儿哪吃得住这个?立刻便没口子的点头,“卫燃没说错,这压岁钱确实该给。” “要给你给”小苏妈发了个白眼儿,接着却忍不住又笑了出来,“美香那死.那丫头也到了?” “在楼上呢” 卫燃先和染谷夫妇点了点头致意,随后继续说道,“表姐正张罗着上菜呢,苏姨妈,古川姨夫,还有染谷大哥和顺子嫂子,咱们现在就上去吧。” “走吧” 染谷由纪夫笑着说道,“不过我先说好,我可没给你准备压岁钱。” “我嫂子肯定给我准备了”卫燃一边引着他们往楼上走,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并且不出意料的换来了顺子的掩嘴发笑。 “这小子油嘴滑舌的,跟亲了蜜蜂窝一样。” 小苏妈无奈的摇了摇头,开着玩笑说道,“我看呐,今天这顿饭吃完,我的钱包都得被这见钱眼开的小王八犊子掏空喽。” “谢谢苏姨妈赏——!” 卫燃立刻拉着长音应了一声,“这可是您说的,等下连钱包都给我,染谷大哥,你和嫂子可得作证。” “给你给你,这脸皮厚的,炮弹都打不穿。”小苏妈笑骂道。 “他又坑你钱了?” 说话间,美香也在秋实等人的簇拥下从包厢里迎了出来,“表弟刚刚就从我这儿坑了两条小黄鱼了呢。” “这小子看见钱比看见亲爹都亲热”小苏妈笑着打趣道。 “等下让他给您好好磕个头拜个年,这钱也不算白花了。”美香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搀扶着小苏妈走进了包厢。 与此同时,卫燃也和染谷夫妇热情的聊着,时不时的更是蹦出一句在这个时代不扣钱的谐音梗吉祥话。 在这还算热闹欢快的氛围中,津门逢年过节必备的八大碗儿三张大圆桌,紧跟着,又上来几样泰华楼的招牌鲁菜。 趁着走菜的功夫,卫燃和陶灿华以及秋实也各自打开了几坛子从家里带来的好酒,先给小苏妈和古川倒上,接着又给染谷夫妇和美香倒上。 等那些分男女坐满了两大桌的戏班子成员们也各自倒满了酒,美香最先端起了杯子说道,“这第一杯,咱们先敬小苏妈和古川先生,这一年倒头,两位虽然不怎么往书寓里去,但咱们都知道,您二位帮着我们挡了不少的灾祸。来!咱们敬古川先生和小苏妈一杯。” “哗啦啦” 一阵轻响,包括卫燃在内的戏班子成员们纷纷举着酒杯站起来,齐刷刷的喊了一嗓子卫燃托陶灿华教他们的“敬古川姨夫和苏姨妈”,随后将杯子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好,好!”古川这小鬼子激动的几乎打起了哆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咱们得敬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 美香等秋实给自己倒满了酒之后笑着说道,“俩月之前,多亏了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扶持,咱们书寓才没被战火波及。来!咱们一起敬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 “敬染谷先生和顺子太太!”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又齐刷刷的喊了一嗓子,近乎动作一致的饮下了第二杯酒。 “快,快吃点菜。” 染谷由纪夫带着顺子喝了这杯酒之后埋怨道,“美香小姐,你不用这么正式的,快让这些孩子吃些菜吧,我可是早就听灿华说过,他们和卫燃不一样,平时可都是不许沾烟酒的。” “染谷说的有道理”古川跟着说道,“来来来,快坐下,先吃点东西,我们的宴会才刚刚开始呢。” “不急” 美香笑了笑,接过秋实倒满了第三杯酒说道,“虽然佑美小姐不在,但当初同样多亏了她的护持,咱们这书寓里女孩子多,要不是她撑着生病的身体挡着,那些姑娘不知道有多少要沦为玩物,所以这第三杯,咱们敬佑美小姐。” “敬佑美小姐!” 戏班子的成员们再次齐声来了一嗓子,龇牙咧嘴的喝下了第三杯酒。 “来来来,快吃菜。” 小苏妈也跟着埋怨道,“美香你这死呸!你这蠢丫头片子,整这么一出做什么。” 美香笑了笑,示意那些戏班子成员坐下来,然后她才挨着小苏妈坐下来笑着说道,“大家难得有缘一起过个年,咱们今晚来个不醉不归,也算是热闹热闹。另外嘛,也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感谢你们,免得小苏妈总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你也被你那没正形的表弟带坏了,说话阴阳怪气儿的。”小苏妈没好气的笑骂道。 “你们咋都带上我啊” 卫燃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并且不出意外的让这一桌子人哄堂大笑。 等小苏妈和古川先生动了第一筷子,这三大桌的年夜饭也正是开始。 从美香开始敬酒,卫燃和陶灿华紧随其后,这三流酒喝完,无论是小苏妈还是古川先生又或者染谷夫妇,脸色都被酒意染上了微红。 与此同时,包厢外的三不管儿,那些往日里喊打喊杀的青洪帮派们,也难得的一团和气,时不时的便燃放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又或者引人推开窗子忍着寒风往外看的绚丽烟花。 被饭菜香气和酒精味填满的温暖包厢里,秋实也带着那些姑娘们说着各种吉祥话给染谷夫妇和小苏妈以及古川先生开始了你一杯我一杯你再来一杯的敬酒攻势。 这些姑娘们虽然酒量不行,但却架不住数量多,所以仅仅几轮下来,无论是染谷夫妇还是古川先生,他们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已经重影了。更何况,后面还有那些小伙子们等着敬酒呢。 至于酒量本就不错的小苏妈,此时却像是比谁醉的都厉害似的,竟然打着长长久久的美好寓意,硬是拉着她的鬼子姘头古川先生连喝了九杯交杯酒。 这一顿猛灌,古川先生是被彻底喝蒙了圈,而另一边,卫燃则带着他的拜把子兄弟染谷,回忆起了另一位已故的拜把子鬼阿不,拜把子兄弟沃尔克,并且以此为借口,换上一两的大玻璃杯,干了一杯。 只不过嘛,无论染谷夫妇还是古川都不知道,除了最开始由美香带着一起喝的那三杯是货真价实的莲花白酒,后面卫燃和陶灿华喝的,早就被秋实这丫头熟门熟路的换成了白开水兑白糖——就像她早就熟门熟路的,给他们这些客人换上了兑了老白干的莲花白一样。 正因如此,当这一两的一大杯“华夏鸡尾酒”下肚,染谷先生也不出意外的如“当年某次”一样,彻底将自己给喝断了片。 至于顺子 这位温柔贤淑的太太早就和美香一起,被“喝醉的”小苏妈给轻而易举的灌懵了。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从八点一刻吃到了十一点半,在杯盘狼藉之余,除了刻意保持清醒的茉莉之外,所有人也都喝的酩酊大醉。 尤其卫燃,更是和他名义上的姨夫古川先生执意要去一楼的关二爷神像前斩鸡头喝黄酒拜把子,很是闹了一场笑话。 “掌柜的” 茉莉根本顾不上已经和古川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卫燃,手忙脚乱的扶住了坐不稳的美香和同样喝多了嘿嘿傻乐的秋实,将一根小金条丢到了柜台上,“安排你们伙计,去找四辆棚子车,把那些小的都给送到书寓去,派俩伙计跟着,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中途下去。” “您放心茉莉姐,我等下亲自押车,保准把他们都安全送到家门口。”捞起金条的二掌柜明显和茉莉非常的熟悉,忙不迭的吆喝着手下的伙计去找大棚子车。 与此同时,这二掌柜的也喊过来两个在泰华楼唱曲儿的姑娘,帮着茉莉将美香和秋实塞进了车子里,随后又把顺子和小苏妈分别塞进了她们各自的车子里。 可这边忙活的功夫,卫燃却已经站在了一楼门厅处的蜂窝煤炉子面前解起了裤腰带,醉醺醺的和同样在解裤腰带的古川说道,“兄,兄弟,咱比——比谁尿的准,谁——谁准,谁——谁——是大哥。” “比就.比” 早就喝蒙了的古川二话不说便要把水龙头掏出来打算来个先尿制人。 “哎呦!两位大爷,可不能啊!” 刚刚一直在柜台后面看热闹的大掌柜这下终于坐不住了,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捞住一个胳膊,“两位爷,两位亲爷爷,来来来,我带你们去茅房!” “这!” 卫燃醉醺醺的拱火道,“这儿暖和,就——就就在这儿!” “卫大哥说,说的对!” 古川说着,已经松开了双手拎着的裤子,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大红色毛裤。 “我带你们去个更暖和的地方” 那大掌柜的急赤白脸的帮着个古川提起了裤子,又按住了卫燃好几次没解开的腰带,“别特马勒戈壁的看着啦,快过来帮忙!把两位爷扶到茅房里去!” 这一嗓子喊出去,几个伙计立刻架着卫燃和古川以及凑热闹过来的染谷,在一楼大厅众多食客的起哄看热闹叫好声中就往茅房里跑。 “呕——!” 都不等走进茅房,卫燃便瞄准一桌已经吃完饭的食客桌子发出了一声干呕,同时压下了舌头根儿。 “爷!您可别啊!” 扶着卫燃的伙计吓的脸都白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三步并作两步将他先送出了大厅。 “呕——!” 卫燃又一次发出了干呕,同时暗中用另一只手一压早就喝撑了的肚子,紧接着,便顺利的将一滩呕吐物吐在了门外的柱子边上。 有他带头,无论是让伙计帮忙拎着腰带的古川还是染谷,也都条件反射一般吐了个昏天暗地。 “哎呦!三位爷,你们,哎!” 这泰华楼的大掌柜双手一砸正要说些什么,茉莉却将一摞银元送到了他手里,“别耽误功夫,大掌柜的,我可记得你那儿子好像会开车来着,劳驾让他们帮忙把染谷夫妇送回家吧。” “哎?哎!没问题!您放一百个心!” 这大掌柜的立刻又变得一团和气,先叫过来两个学徒去打扫门口的呕吐物,随后又趁着卫燃和染谷以及古川去茅房里比赛来确定大哥二哥和三弟的功夫,将他儿子从后厨叫了过来,父子俩亲自搀扶着染谷由纪夫以及古川上车,并且帮忙关上了车门。 不等他这边发动车子,茉莉又用另一摞银元收买了二掌柜的, “我记得您也会开车来着,二掌柜的,帮我个忙,把小苏妈和古川先生送回家吧。” “茉莉姐客气了,帮您那不是应该的嘛!” 这二掌柜的格外敞亮的应下了这差事,同时也敞亮的收下了那十多块银元。 很是一番哄把嘴里一直喊着“大哥二哥慢走”的古川给塞进了小苏妈坐着的那辆车里,这泰华楼的二掌柜,却并不急着出发,反而直等到伙计找来了两辆骡子拉的大棚子板车,亲自指挥着那俩唱曲姑娘以及两个伙计,将同样喝的都开始说胡话的戏班子成员们分男女搀扶上车,并且派了一个伙计和一个唱大鼓的大姐押车,他这才钻进驾驶室,驾驶着车子,拉着古川和小苏妈往日租界的方向开。 “黄包车!” 留在最后的茉莉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喊来一个在门口看了半天热闹的黄包车,指着正试图系上腰带的卫燃,以及坐在泰华楼门口唱挑滑车的陶灿华,一脸嫌弃的说道,“把他们俩抬到你车上,跟着那俩大棚子车走,送到了地儿给你五块大洋,中途可不许让他们俩掉下来。” “哎!您放心!我拉车那才叫稳当呢!他们俩就算是在车上打倒立都掉不下去!” 那黄包车夫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在一个伙计的帮助下,手脚麻利的将仍旧没有系上腰带的卫燃扶到车上,接着又把“坚持唱完这一出戏才能下台”的陶灿华也搀扶到了他的黄包车上。 或许是实在担心这俩醉鬼掉下来,这黄包车夫竟然经验十足的从拉车杠上解下一根布条绳子,给卫燃和陶灿华加了一道“安全带”。 “呕——” 他这边前脚才出发,美香却推开门吐出了一滩污浊之物,醉醺醺的说道,“去去海河边,吹风,表弟,开开车!” “这年过的呦!” 茉莉一脸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帮着美香重新关上了车门之后,也顾不得卫燃和陶灿华乘坐的黄包车能不能跟上前面的大棚子车,启动车子开往了海河的方向。 几乎就在她驾驶的这辆车子离开泰华楼门口的同时,这大年夜依旧热闹的三不管儿街道上,也响起了更加密集的爆竹声和欢呼声,紧跟着,便有舞狮舞龙的队伍从各处冒出来,在热闹的人群中开始了游街。 这也就是在日伪正腐都头疼的三不管儿,如今即便是英租界,也因为鬼子们的要求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了。 正因如此,无论街头的行人还是泰华楼那些仍在讨论那些醉鬼汉奸卖国贼的食客,乃至泰华楼对面看了半天热闹的那个小混混,他们此时都被绚丽的烟花和青洪帮历年的舞龙舞狮和锣鼓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那辆才出发不久的黄包车在刚刚转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车上的卫燃和陶灿华便借着夜色的掩护从车子上灵活的跳下来钻进了路边漆黑的巷子里。 与此同时,也有两个同样穿着中山装呢子大衣,裹着同款围巾的小伙子从大棚子车的后面跳下来,灵活的坐在了卫燃和陶灿华刚刚坐着的黄包车上,甚至还不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本章完) 第1227章 拜年 漆黑的巷子里,卫燃和陶灿华却已经脱了身上的呢子大衣,各自换上了一套粗布衣服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并且都围上了一条土黄色的粗布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那围巾的里面,还各自戴着一副厚实的口罩。 “和我来” 在这里接应的关秉文将二人换下来的衣服交给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汉,从对方手里换来了两支勃朗宁撸子和两双羊皮手套分给了卫燃和陶灿华,随后带着他们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躲在了这个十字路口的阴影处。 “咱们有多少人?” 卫燃点上颗烟低声问道,同时也分心观察着周围,此时,着路口处可是停了不少的黄包车。 “肯定够用” 关秉文顿了顿,贴着卫燃的耳朵继续说道,“马上了,咱们的电台会假发报引走一批人,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人都拦下来。” 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卫燃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此时距离十二点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呢。 “就在这儿动手?”卫燃指了指周围的黄包车,低声朝关秉文问道。 “放心大胆的做,但是别开枪。” “要活口吗?” “不要”关秉文干脆的答道,同时从一个离着最近的黄包车夫手里接过来一把斧头掂了掂,伸手递给了卫燃。 “我不用这个”卫燃摆摆手拒绝道。 “你呢?”关秉文看向陶灿华。 接过这把小斧头掂了掂,陶灿华却又将其还给了关秉文,转而蹲下来撩起裤腿,从绑在腿上的皮套里抽出了一把双刃匕首,同时低声说道,“我还是习惯捅人。” “随便你” 关秉文浑不在意的接过斧头拎在了手里,同时嘴上说道,“还有五分钟,做好准备。” 闻言,卫燃下意识的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是11点40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只剩下了最后的20分钟。 接下来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这十字路口的仅有的两扇路灯也被不知道从哪用弹弓打来的石子准确的命中,与此同时,本就不宽的街道两侧,也停下了一辆又一辆的黄包车,只在中间留下了一道勉强能有两米宽的通道。 11点43分,又有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混混,将一根能有大脚趾粗细的麻绳一头系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随后贴着街道铺到另一边,在另一根路灯杆上绕了一圈之后,最终绑在了一根顶门杠上。 11点44分,卫燃掐灭了即将燃尽的香烟,和陶灿华一起,跟着关秉文躲在了路边的黄包车阴影里。与此同时,他们曾经换衣服的巷子里,也多出了一个个做汉奸打扮的人。 11点45分,泰华楼对面的茶楼大门突然打开,紧接着,一连十几个汉奸混混一窝蜂的涌出来,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就往卫燃等人藏身的十字路口方向赶。 11点47分,在十字路口放哨的一个小伙子用手里捏着的香烟,在夜色中画了好几个顺时针的圈。 “要来了”夜色中,关秉文握紧了手里的那把斧头低声提醒了一句。 他这边话音未落,十字路口处,便有十几辆自行车转过来,沿着这条没有路灯的狭窄街道,恨不得能把脚蹬子踩冒了烟一样玩命赶路。 几乎就在为首的那辆自行车从卫燃面前经过的时候,路对面躲在黄包车后面的两个壮汉也猛的用力一拽绕着路灯杆的顶门杠,将那条贴着路面的粗麻绳在距离地面一米四五的距离绷紧之后,立刻用他们壮硕的身体扳住了那根和绳子拴在一起的顶门杠。 “哎哎?!” 将自行车蹬的最快的那个汉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便被那根粗麻绳勒住了脖子。 一时间,这一连十几个汉奸要么撞上绳子被勒着脖子摔倒在地,要么捏紧了车闸勉强停下来,而更多的,则是和前面的、后面的撞在了一起。 都不等更多的人摔倒,无论关秉文还是卫燃、陶灿华,又或者路对面同样藏在黄包车阴影里的人,全都一窝蜂的冲了出来,像在制作超大号三明治一样,将那十几个汉奸夹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处,也立刻有两辆黄包车调头转向封住了本就狭窄的路口。 “噗!” 卫燃将刺刀捅进了一个仍然骑在自行车上的汉奸胸口处,接着又拔出刺刀在肝脏处斜着捅了一刀直接扎进了肺脏。 等他第二次将刺刀拔出来的时候,他左侧的关秉文已经将斧头从一个汉奸塌陷的胸口处起了下来。而右侧的陶灿华,却已经将手里那把尖利短小的双刃匕首第三次捅进了他看上的那个汉奸的心口。 根本没有交流,卫燃这边都不等捅第三刀,他负责的汉奸便被对面的人直接从自行车上拖拽下去,丢到了一辆黄包车上,紧接着,那辆无主的自行车,也立刻跨上了一个同样做汉奸打扮的男人。 几乎呼吸之间,所有的汉奸尸体都被丢进了一辆辆的黄包车并且盖上了各色的毯子,而那些自行车,也立刻换上了新的“汉奸”。 “起风喽!” 夜色中,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嗓子,原本拦路的粗麻绳也被人一刀砍断,那些自行车也再次出发。 紧随其后,十几辆拉着尸体的黄包车也相继调头,四散开来跑向了不同的方向。 这边完活儿的同时,相距百十米的另一个岔路口,同样有十几辆黄包车在这大年夜里离开了三不管,或是跑向了海河,或是跑向了曾经的德国租界,又或者径直跑向了郊外。 “走,看舞龙去。” 关秉文将手里染血的斧头随手丢给一个黄包车,招呼着卫燃和陶灿华走向了不远处的泰华楼。 这一路走来,也有些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给他们三人以及身后的一些人手里,全都塞了一个诸如美猴王又或者哪吒、兔爷之类的面具。 当卫燃戴上面具,跟着人群走到泰华楼的门口时,时间已经到了11点56分,他身后不到50米的距离,也出现了热闹的人群和舞狮舞龙的队伍。 不仅如此,沿街的商铺也各自在门口挂上鞭炮做好了迎接新春的准备。 隔着面具看向左右,他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布庄的伙计,看到了烧饼摊的三兄弟,也看到了几个之前似乎在书寓里学艺过的小伙子,以及揣着袖子,踮着脚看热闹的曹哑巴。 甚至,他还在路对面看到了一个已经有些陌生,但却一闪而逝的身影——那好像是许久未曾见过的冯懋耘冯先生! 显然,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卫燃和身后戴着兔爷面具的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只是各自按住了别在腰间的武器,耐心的等待着。 11点59分的最后五秒钟,伴随着三道哨音,不远处的夜空中也升起了三道夺目的烟花,与此同时,那游街的舞龙队伍也刚好来到了泰华楼和对面茶楼之间的路面上! “轰!轰!轰!” 在一次次的炸响声中,夜空中炸开的烟花让除了舞龙队伍之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与此同时,头戴面具的卫燃和陶灿华也跟着关秉文转身冲进了茶楼! 几乎在他们撩起帘子的同时,这街头巷尾,一些卖烟的、卖报的、卖糖瓜药糖的,甚至包括泰华楼门口的伙计,都点燃了早已悬挂好的鞭炮,来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而在这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卫燃和陶灿华以及关秉文,也各自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对准茶楼一楼那些已经站起来准备出门看热闹的混混们连连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枪声,惨叫声,脚步声,倒地声,全都被外面密集的爆竹声和喧天的锣鼓以及叫好声遮掩的严严实实。这吵闹的茶楼里,也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绝对安静。 与此同时,在这茶楼的后门,曹哑巴也带着另外三个将自己包的格外严实的小伙子跑进来。 只是,他们却根本没有给卫燃三人帮忙,反而只留下一人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电闸的位置做好了断电的准备,而另外三人,则踩着楼梯爬到了只比二楼地板矮几个台阶的位置,匍匐下来做好了准备。 “砰!砰!” 最后两枪打死了即将跑进柜台里面躲起来的汉奸,卫燃一边给手里的ppk手枪换上新的弹匣,一边快步走过去,取出毛瑟刺刀,在这些汉奸的脖子上挨个补了一刀。 同一时间,陶灿华也关上了茶楼一楼的木门并且顶上了门扛。而关秉文则将一个铁皮饼干盒子藏在了正对着门口的一具尸体下面。 各自匆匆完成了各自的工作,卫燃在仍旧没有停下的鞭炮声中也跟着爬上了二楼的楼梯。 总计六人对视了一眼,排在最后的关秉文冲着一楼电闸处做好准备的人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拉闸断电,同时,曹哑巴也带着众人快步上了二楼。 这突然间的断电,毫无疑问的让二楼各个有人的包厢里或是探头出来,或是在密集的爆竹声中大声询问着什么回事。 “砰砰!” 卫燃连续两枪击倒了他负责的包厢探头出来的人,同时快步跑过去,以一个在后世偶尔才会有显眼包装逼的时候,才会用到的跪地前冲的姿势闯进了这间包厢。 这样的战术动作在后世固然不是特别实用,但在这个年代却因为“代差”的原因可谓优势十足。 轻而易举的一枪命中了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胸口,卫燃不等身体停下前冲的势头便又在另外两个正在匆忙掏枪的汉奸身上各自开了一枪,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击倒在地。 根本来不及换弹匣,他给这房间里三个还没彻底断气儿的汉奸脖子处抹了一刀。 当纸糊的窗子再次被外面的烟花点亮的时候,他也已经收起刺刀,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房门口。 这二楼的房间布局,简单的说就是不到十个包厢以c字形围着中间一个四方的戏台,那戏台的背后便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按照关秉文弄到的情报,楼梯另一边的那个房间,便是反水汉奸胡大财住的地方。 “砰!” 一枪命中了戏台对面举着枪探头出来的一个人影,卫燃抽出不久前关秉文给自己的那支勃朗宁,在时不时亮起的烟花光亮中先给那个被击中的汉奸补了一枪,随后调转枪口,和双手握住一支转轮手枪的陶灿华一起,压制着仅剩的那几个房间敢冒头的敌人。 开枪的同时,他也单膝跪地,将打空了子弹的ppk以枪柄朝上的方式卡在了膝盖窝里用腿夹紧,单手取下ppk的空弹匣揣进兜里,又摸出个最后一个压满子弹的新弹匣塞了进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关秉文等人也从他们各自负责的包厢里出来,卫燃也打空了手里的那支勃朗宁并不算多的子弹。 将这手枪随手往戏台上一丢,他举着换好了弹匣的ppk,和一手举着那支鲁格p08,一手平端着一支三把盒子的曹哑巴,相互掩护着,带着身后的陶灿华和关秉文跑向了疑似胡大财在的那个房间。 “砰砰!” 两人先后开枪击中了两个连裤子都没穿,手里拿着枪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汉奸,同时脚步不停的冲过去。 “砰砰!” 在路过那俩中枪的汉奸的时候,卫燃和曹哑巴也不分先后的给他们补了一枪。卫燃更是对准房门又额外打出去两颗子弹,只可惜,即便如此,那房门还是被人从里面给栓死了。 “嘎吱!” 跟在两人身后的关秉文用手里拎着的撬棍轻而易举的别开了从里面反锁的木门,而木门里面,也不出意外的有人立刻开枪击穿了房门的木板。 “你如果敢再开枪,爷爷我就赏你一颗手榴弹!”险些被击中的关秉文趴在地板上大声威胁道。 “别!别!我不开枪了!” 房间里面,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答道,可离着最近的卫燃,却感觉到一股混杂着爆竹特有的硝烟味的凉风从房间里吹了出来。 来不及多想,他和同样意识到不妙的曹哑巴不分先后的冲进了房间,随后便看到了正有个只穿着大红色裤头和白衬衫的男人,正骑在刚刚打开的窗子上,看那样子,显然是试图跳下去逃跑。不仅如此,卫燃也注意到,他的一条胳膊似乎已经挂了彩。 而在这个弥漫着大烟膏子被加热后特有的骚臭味的房间里侧,那张绝对算得上豪华的千工床上,却躺着个不着寸缕皮肤雪白,而且仍在剧烈喘息的女人,显然,她刚刚正在以特别的方式帮助另外三位男士欢度这个大年夜。 就在曹哑巴下意识让目光避开那个女人的时候,卫燃却快步跑过去,捏住这个明显磕嗨了的女人的嘴巴看了眼她的牙齿,随后又看了眼她的罗圈腿。 “你在做什” “噗!” 都不等关秉文把话说完,卫燃却已经取出毛瑟刺刀直接捅穿了这女人胸前那对小的可怜的护心镜中的一个,顺便也捅穿了她的心脏。 “放心,没杀错。” 卫燃拔出刺刀走向了仍旧骑在二楼窗户上,下来不敢,跳下去更不敢的那个半裸男人。 “跳不跳?” 卫燃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用手里的刺刀在了这个男人还算雪白的屁股上轻轻拍了拍。 “不不不” 这男人抱紧了窗框连连摇头,接着却又转头看向头戴二郎神面具的关秉文,带着哭腔请求道,“二二少爷,你放我一马,我我,我全都听你的,我和关大爷可是过命.” “是他吗?”卫燃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他”既然被认出来,关秉文索性摘了面具。 闻言,卫燃拽着对方的一只手,同时用手里的刺刀在他扒着窗框的另一只手上轻轻割了一刀,顺利的将这个骑着窗户的汉奸给摘了下来。 “嘭!” 卫燃用刀柄在他的耳后敲了一下,顺利的将其打晕之后问道,“怎么处理?” “杀了吧” 关秉文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回多亏了青洪帮的几位当家的帮助,杀了这货也算给三不管儿的诸位有个交代。” “我来吧?”卫燃扭头看着曹哑巴问道。 稍作犹豫,曹哑巴看了眼那个被卫燃一刀捅死在床上的女人,最终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一个小伙子跑进来,压抑着兴奋低声说道,“发现了一部好像是电台的东西。” 闻言,刚刚还有些犹豫的哑巴叔立刻和关秉文跑出了房间。 “别愣着,过来帮忙。”卫燃说着,弯腰从地板上捡起了一条似乎是和服腰带的长布条。 “怎么弄?”唯一陪着卫燃留在房间里的陶灿华问道。 “把他吊在房梁上” 卫燃说着,已经用这长布条将胡大财的双脚绑死,随后将另一头甩过了头顶的木梁,在陶灿华的帮忙托举之下,将胡大财以头朝下的姿势吊在了房梁上。 左右看了看,卫燃取来一个洗脸的大铜盆放在了胡大财的正下方,随后伸手一捏一拽,卸开了胡大财的下巴关节,并在对方因为剧痛清醒开始喊叫之前,将一条毛巾塞进他的嘴巴里,用捡来的腰带扎的严严实实。 “你先出去吧”卫燃朝着陶灿华笑眯眯的说道。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传闻,陶灿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赶忙跑出了这个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房间。 三下五除二的拆了胡大财两只胳膊的关节,卫燃再次取出刺刀,在时不时亮起的烟花映照下,割开了他的双脚静脉和双手静脉。 当汩汩的暗红色血液从伤口处流下来的时候,卫燃却拿起了一支似乎是属于床上那个鬼子娘们儿的白袜子,蘸着仍在流淌的鲜血,在墙壁上留下了“卖国当杀”四个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懂的简体字。 丟掉手上的袜子,卫燃将刺刀搭在胡大财的裤裆处用力一拖一拽,倒吊着而且满脸都是从脚踝处流下来的血的胡大财也立刻发出变了调的惨叫和剧烈的挣扎。 “胡大爷,小的给您拜年了。” 卫燃蹲下来贴着对方的耳朵笑眯眯的念叨了一句,随后又探手捡起一件西装上衣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一摞银元掂了掂,“这个就算压岁钱了。” 话虽这么说,卫燃却将手里的银元“当啷”一声丢进了已经接了一层鲜血的大铜盆里,站起身收了刺刀,迈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关秉文也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台卫燃曾在佑美的行李箱里见过的鬼子94式6型电台。 “也算是没白来”关秉文明显很满意这样的收获,“咱们撤吧”。 “这里应该仅仅只是个调兵的地方” 卫燃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弯腰捡起之前丢在戏台上的勃朗宁手枪,跟着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我估计这附近肯定有鬼子的无线电监测车,他们负责寻找无线电信号,然后通过无线电台通知这里的胡大财派人去发现无线电信号的位置搜查。” “这法子确实好使,不但不用带着大批鬼子引人注目,而且有这些熟悉地形的汉奸,成功率也高得多。” 关秉文叹了口气,“而且他们的那台监测车藏的也足够好,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都没找到那台车,反倒有好几次差点被他们发现我们的电台。” “确实” 一个卫燃之前没见过的小伙子一边从包里掏出一沓白色的抗日宣传单在这茶楼随处乱撒一边说道,“鬼子的监测车咱们目前找不到,但杀了胡大财和他的手下肯定能震慑一帮人,咱们好歹也能过个肥年了。” “这话倒是没错” 关秉文点了点头,拍了拍卫燃和陶灿华的肩头低声说道,“你们俩和我走。” 闻言,卫燃和陶灿华最后看了眼面带微笑看着他们的曹哑巴,默不作声的跟着关秉文最先从后门处离开了这座茶楼。 借着人群和爆竹声以及烟花的掩护,三人没用多久便又回到了那条巷子里,在将手枪还给那个等在原地的老汉之后,又换回了各自的衣服。 “等下会有黄包车把你们送到海河边” 关秉文说完犹豫片刻,“灿华,我有话对你说。” “嗯”灿华应了一声,系好了鞋带之后,跟着关秉文往远处走了几步。 没多久,两人又走了回来。 “小关,我也有话对你说。”卫燃抢先开口说道,拉着对方同样往远处走了几步。 “怎么了?”关秉文不解的看着卫燃。 “拿着这个” 卫燃从兜里摸出一把用手帕包着的长命锁放在了关秉文的手心里,随后贴着他的耳朵将安迪的原话复述了一番。 “我会亲手把它戴在同仇的脖子上的” 关秉文攥紧了手里的长命锁认真的承诺道,“让她放心,一个舅舅半个爹呢,我肯定照顾好同仇。” “我会转告她的,对了,今天一起动手的都是咱们的人?”卫燃随口问道。 “骑着车走的那些都是我爹的手下,算是他给我交的一份投名状,也算是那些人给我爹交的一份投名状。”关秉文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解释道。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最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者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和那个挑着挑子的老汉一起消失在了漆黑的巷子里。 不等对方走远,一辆黄包车也停在了巷子口。见状,卫燃和陶灿华立刻坐了上去,那黄包车夫也打开了黄包车的遮阳罩,并且给两人拿了一条厚实的毯子。 等到黄包车跑起来,陶灿华才低声说道,“关大哥他.他让我照顾好秋实。” “那就照顾好她吧”卫燃点上一颗烟低声念叨了一句,这黄包车里也陷入了安静。 不久之后,黄包车停在了海河边的一条巷子边,卫燃二人下车之后从巷子的另一头跑出来,也恰好看到了书寓的那辆车子正停在路边。 左右看了看,两人猫着腰钻进了后排车厢,和美香挤在了一起。 “回家” 晚上真的没少喝的美香格外清醒的吩咐了一声,坐在驾驶位的茉莉也立刻操纵着车子原地调头,径直开往了书寓的方向。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书寓,远处三不管方向的烟花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刚刚从车厢里钻出来的卫燃,也终于看到了久违的浓烈白光。 第1228章 不知今夕是何年 浓烈的白光中,卫燃只觉得的身上的寒意和弥漫的血腥味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却刺耳的蝉鸣和黏稠的仿佛有了实质的闷热体感。都不用拿眼看,他便知道,恐怕很快便会有一场降雨。 “咔嚓!” 果不其然,就在他的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头顶也炸开了一道惊雷,紧跟着,他也感受到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了身上。 左右一番观察,此时这天色格外的昏暗,自己却再次站在了书寓的门口面对着院子,甚至他的指间,都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香烟。 这是干嘛呢? 卫燃顺势嘬了一口烟的同时暗自嘀咕了一句,顺便也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门廊的防雨棚下。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打量了一番自己和身后紧闭的房门。 他自己的行头倒是格外的舒适,下半身一条大裤衩子和一双圆口布鞋,上半身是件四面透风的粗布汗衫,汗衫两侧的口兜里,还分别放着那支ppk小手枪,以及一块银壳怀表,打开表壳,其上显示的时间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再看这叙情书寓的院子,那颗银杏树郁郁葱葱的格外茂盛,树下也多了一套石质的茶桌茶凳。就连那只仍旧活着的大鹦鹉,也站在那颗银杏树树干上固定的木头架子上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显然是被刚刚那道惊雷吓得不轻。 “不会又来一场洪水吧” 卫燃忍不住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转身看了眼房门一侧的窗子。 透过内侧窗帘留下的一条不过指头宽的缝隙,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此时一楼大厅的壁炉边,正有个穿着丝绸睡袍的短发背影,在油灯的微弱光芒下,一手按着贴在耳边的耳机,一手拿着一支铅笔在信筏上记录着听到的电码。 “咔嚓!” 伴随着第三道惊雷,夜空中紧随其后却又亮起了一连串的勾连天地的闪电。与此同时,卫燃却也发现,在这一连串的闪电中,似乎有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叙情书寓的门口。 “哒哒哒” 卫燃掐灭烟头弹进雨棚外的暴雨里,随后用手里的烟嘴轻轻敲了敲身后靠着的木门。 紧跟着,他便收起了烟嘴,转而从兜里拿出了那支ppk手枪顶上了子弹,借着时不时亮起的闪电,看着那辆黄包车上下来个举着雨伞的人,看着他从黄包车上抱下来个什么,又看着他抱着怀里的东西走到了书寓的门口,“啪啪啪”的拍响了上锁的栅栏门。 扭头隔着窗帘缝隙看了眼已经熄灭的蜡烛灯和消失的那道妙曼背影以及紧闭的储物间房门,卫燃又稍等了片刻,这才随后从门口一侧放着的那口粉彩画缸里拿起一把雨伞展开,迈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栅栏门的旁边。 “是我,快开门。”栅栏门外,打着伞的人略显焦急的催促道。 小关?关秉文? 卫燃愣了愣,赶紧丢掉雨伞打开了上锁的栅栏门。 只不过,身上残存着一丝丝血腥味的关秉文却并没有进来,只是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递给了卫燃,神色焦急的贴着卫燃的耳朵语速极快的嘱咐道,“我和我姐都暴露了,我姐和我爹刚刚已经被鬼子抓走了,目前生死不知,现在鬼子还在满城的找我。 另外,这是同仇,我带她逃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让她受伤了,帮我照顾好.帮我多照顾她一段时间,如果我能活下来,会来接她的。” 闻言,卫燃心头一惊,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关秉文却已经重新钻进了那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那个用雨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家伙,卫燃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锁死了铁栅栏门之后跑进了书寓。 “怎么了?” 手里拿着一支转轮手枪的陶灿华在卫燃进门的同时便问道。 “让表姐去地下室” 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却是根本没有停下脚步,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便跑进了地下室,顺便也打开了地下室的照明灯。 根本顾不上别的,卫燃将怀里抱着的同仇放在沙发上,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她身上包裹着的雨衣,随后便一眼注意到,这个萎靡不振的小家伙穿着一件白色的碎花裙子,但这裙子的后背位置,却已经被血染红了老大一片。 左右看了看,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医疗箱放在了一侧的八仙桌上,将其打开之后,先取了一支手术剪刀,以最快的速度剪开了这个小家伙的碎花裙子,然后他便看到了这小家伙背后那道能有十厘米长已经隐约看到骨头的狰狞伤口。 只从伤口的状态,他便一眼认出来,这道伤口大概率是被一颗流弹划上的。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这道伤口看着严重,但那颗子弹总算没有进入胸腔,否则这个看着不过两三岁的小家伙要想活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见一时无碍,卫燃立刻跑到大镜子的边上,一边轻声呼喊着安迪,一边伸手扳开里面的机关,将这大镜子缓缓推开。 “怎么了?”就在他推开镜子的同时,安迪也从里面打开了那扇小门,同时,头顶也传来了脚步声。 “刚刚小关把同仇送来了” 卫燃一把将安迪从小门里拽出来,同时嘴上不停的解释道,“小关和零露小姐暴露了,刚刚关家大爷和零露都被鬼子抓走了,同仇这小家伙也受伤了。” “你说什么?” 发出这个疑问的,却是穿着睡袍从楼上跑下来的美香。至于同样穿着睡袍的安迪,却已经一个箭步跑到了沙发的边上。 “伤口并不算严重,但是失血有些严重,我们需要知道她的血型给她进行输血才可以。” 卫燃开口解释道,同时也扫了眼自己的医疗箱,可惜,这箱子的一侧,仍旧没有出现那两罐至关重要的血浆粉。 “同仇是a型血,和我哥一样的血型,上次我托美香问过零露。” 安迪想都不想的说道,“秋实,对!秋实也是a型血!之前我哥活着的时候,秋实给他输过血,我记得很清楚。” “我这就去喊秋实”刚刚跟着下来的陶灿华想都不想的立刻就往回跑。 “先清创缝合” 卫燃说着,将手伸进医疗箱作为掩护取出了手电筒递给下来的美香,“表姐,帮我照亮。” “小关还说什么了没有?” 美香接过手电筒帮忙给几近昏迷的同仇小家伙照着伤口,满是心疼的说道,“这是哪个狠心的敢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我一定要活剐了它!” “没说太多” 卫燃说话间,已经给这小家伙的伤口周围注射了及少量的吗啡,“他走的很匆忙,只说如果他能活下来的,会来接同仇,我估计他背后估计还有鬼子在追他呢。” “也不知道零露小姐怎么样了” 美香忧心忡忡的念叨了一句,卫燃和安迪却不再说话,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做了简单的术前准备之后,这就开始了清创缝合的工作。 万幸,一番检查之后卫燃发现,这伤口虽然都见了骨头,但却幸运的并没有让肋骨发生骨折,仅仅只是在肩胛骨上擦出了一条很浅的凹槽。 更让他惊喜的发现是,虽然药箱上的那两罐重要的血浆粉没有出现,但从旁协助的安迪,却在药箱里发现了好几支至关重要的青霉素。 不等他清理干净伤口,同样只穿着睡衣的秋实也快步跑了下来。这个脸上仍旧残存着困意和一丝丝口水印儿的姑娘二话不说便撸起了睡衣的袖口,干脆的说道,“来吧!灿华都和我说了。” 根本顾不上客套,安迪从医疗箱里取出输血工具,将针头刺入了秋实的手臂血管之中。 等到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入同仇的血管里,卫燃也开始了伤口的缝合工作。 随着伤口一点点的被缝合线收紧闭合,随着汩汩的血液流入同仇小朋友的血管里,众人紧绷着的神经,也随着卫燃和安迪的忙碌渐渐的放松下来。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中,卫燃和安迪二人给同仇包扎好了背后的伤口。 不久之后,随着安迪拔出针头,输血工作也暂告一段落,脸色略显苍白的秋实也在美香和陶灿华的搀扶下坐在了地下室的沙发里。 “接下来就看这孩子自己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给近乎昏迷的同仇小朋友注射了少量的青霉素,随后又从医疗箱里取出近乎一盒美国产的青霉素递给了安迪。 “咱们怎么办?”安迪轻轻抚摸着同仇的小辫子轻声问道,“让这小家伙去地下室里躲着?”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美香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道零露小姐怎么样了,这孩子还这么小,万一” “现在考虑这些事情没什么意义” 安迪冷静的说道,“不管零露怎么样了,先得保证这孩子活下来才行。” “说的也是.” 美香点了点头,“安迪,你先带她下去吧,零露姐弟出事,保不齐又会有鬼子找上门呢。” “也好” 安迪说着,将卫燃给她的那一盒青霉素揣进了衣兜里,小心的抱起昏迷中的同仇小朋友走向了那扇小门。 直等到陶灿华帮忙从外面将大镜子移回了原位,并且等里面的人将其锁死,美香也跟着站起身,搀扶着秋实也站了起来,关切的说道,“等下我给你化点阿胶补补血。” “我没事” 脸色略显苍白的秋实摇了摇头,接着却看向了卫燃,“同仇她” “放心吧” 卫燃一边收拾医疗箱和染血的纱布一边宽慰道,“她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只要熬过今晚就没事了,有安迪照顾着,不用太担心。” 闻言,秋实和美香这才齐齐的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秋实也任由美香和陶灿华搀扶着,先一步离开了地下室。 留在最后的卫燃收拾好了最后一些医疗垃圾,又从医疗箱里翻出一玻璃瓶双氧水将充当手术台的八仙桌清理了一番,直到确定这地下室里再没有任何一滴血迹,这才拎着药箱和手电筒以及用那件雨衣包裹着的医疗垃圾,最后一个离开了地下室。 和仍旧守在储藏间门口的茉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卫燃先回自己的房间收起了医疗箱,随后又打着手电筒穿过厨房,从后门出去走进了夏天根本不会用到的锅炉房,将那件雨衣和里面的医疗垃圾全都塞进锅炉里,浇上煤油之后将其点燃。 坐在锅炉的边上,卫燃点上颗烟,不由的暗暗琢磨着现在是哪一年的夏天,以及关秉文是否能活下来。同时,他也难免好奇,关家姐弟暴露,是因为意外或者不小心,还是因为叛徒的出卖。 等到一颗烟燃尽,那一包医疗垃圾以及油布雨衣也已经烧成了灰烬。将这些灰烬用灰铲拍碎,卫燃将其铲出来之后直接抛到了锅炉房外面的雨幕里,任由它们在暴雨的冲刷之下沿着水眼流到了外面。 回到自己的房间,卫燃锁死了房门又拉上了窗帘,先将这房间检查了一番。 只可惜,和之前数次相比,如今这房间里却并没有日历和其他能表明所处时期的东西,反倒是当他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食盒之后发现,这食盒的上下两层,竟然塞满了一根根的小黄鱼金条,以及一封没有拆开的银元。 这还不算,他甚至在衣柜里,又发现了另外一个装着几十枚银元的饼干盒子。 这么多钱是做什么用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只可惜,窗外的暴雨明显并不想给他任何的解释,念及于此,他也只能躺在铺着凉席的铁架子床上,点上一颗烟耐心的等待着天亮。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肆虐了整晚的暴雨虽然减小了许多,但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过,这可影响不了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在五点钟准时起床。 而更早一点起床的杨妈和孟大爷,也在几个小伙子的帮助下,将做好的早餐搬到了一楼和二楼的餐桌上。 就在这些大姑娘小伙子们忙着吃早餐的功夫,已经先一步吃过早餐的杨妈也帮着孟大爷将这几日积攒的垃圾抬到院子门口,交给了清理垃圾的工人,顺便也将一个不起眼的小竹管以及藏在垃圾桶里的两大包传单送上了那辆装垃圾的骡子板车。 同样是趁着那些戏班子成员们吃早餐的功夫,卫燃也溜达到了地下室,推开那面大镜子找安迪询问了一番。 万幸,现如今同仇这小家伙已经醒了,算是初步脱离了危险,只不过,对于这个仅仅只有两三岁的小家伙来说,她所面临的困难,却远远不止背后的伤口那么简单。 等他带着这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回到一楼的时候,平时根本不可能这么早起来的美香却已经穿戴整齐的下了楼。 “小家伙醒了” 卫燃神色平淡的用德语通知了这个好消息,“接下来只要伤口不发炎,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闻言,美香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用熟练的德语说道,“等下你和灿华出去跑一趟,打听打听消息,顺便去劝业场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 “我知道了” 卫燃点了点头,换回母语问道,“表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这大早晨就开始打雷,吵得根本睡不着。” 美香略显烦躁的回应了一声,随后拍了拍手掌说道,“又是月初了,等下吃过饭之后大家都去二楼考校交际舞和日语,跳的最差的那个负责给同一个屋的同伴洗臭袜子。” 这话一说出口,一楼快要吃完了早餐的戏班子成员们立刻有人欢喜有人愁。 见状,美香笑了笑,示意跟在身旁的秋实帮自己点上一颗烟,喷云吐雾的走到了门厅处,自己打开房门看着外面,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又是周五了,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舞会会有多么热闹。” “担心有变故?” 同样点上颗烟的卫燃走到美香的身旁问道,同时也注意观察着这位漂亮表姐。 他虽然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份,但美香的眼角却已经出现了些许的鱼尾纹,同时整个人却也散发着成熟女人的独特魅力。 “不知道” 美香叹了口气,随后竟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将手里的香烟随手递给卫燃,转身再次拍了拍手之后高声说道,“都快点儿吃,六点半的时候,给我好好演一场汉明妃。” 这话一说出口,那些本就快吃完了早餐的小伙子们立刻齐声响应了一嗓子,接着便加快速度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剩下的食物,接着又齐心协力的收拾了餐桌。 等到一楼的座钟开始六点整报时的时候,这些小伙子们以及二楼用早餐的姑娘们也不分先后的走进了储藏间,相互帮忙穿戴好了行头。 早晨六点半,当一楼的座钟刚刚敲响那仅有的一声半点报时的时候,地下室的戏台上,以陶灿华为首的戏班子成员也在锣鼓的伴奏声中一丝不苟的开唱。 而唯一坐在台下的美香,也在卫燃帮忙点上颗烟之后说道,“你上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有客登门的话,就让他们先等等。” 闻言,卫燃点点头,干脆的转身离开了地下室,让过端着水果和热茶下来的茉莉,独自回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小姐有心事?” 不等卫燃坐下,杨妈便端着一个茶盘放在了一楼的桌子上示意卫燃坐下。 “您怎么知道?”卫燃好奇的问道。 “小姐不说是我看着长大的,也和我自己的闺女差不多,我怎么不知道?” 杨妈笃定的低声叹息道,“这丫头打从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喜欢京城名伶尚先生,后来尚先生丧妻,为了避嫌,她就再也没和尚先生有过来往,再后来尚先生续了弦,小姐也就心里真的有事儿压得她喘不过气,才会听一场汉明妃给自己缓缓劲儿。” “我记得她说她对尚先生从来没” “你这傻孩子” 杨妈不等卫燃说完便白了他一眼,“亏你还天天勾搭这个调戏那个,这女人心海底的针的道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这表姐要是对尚先生没心思,至于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给自己赎身,至于如今都三十五六了还不找个婆家?” 额.这到底谁说的是准的? 卫燃不由的咧咧嘴,只不过,不等他分析出个二四六来,一队伪警察却冒雨来到了书寓的门口,为首的那个,更是嚣张的用手里的警棍将书寓的栅栏敲的哐哐作响。 “谁啊?大早晨的报丧啊?” 卫燃打开房门骂骂咧咧的吆喝了一嗓子,随后像是才发现来人身份是的拉着长音“哎呦——!”了一嗓子,举着一把伞便跑到了门口。 “这大清早的,几位什么吩咐?”卫燃站在铁栅栏门的后面客客气气的问道,却并不急着打开院门。 “表少爷,把门打开吧。” 为首的那个晃悠着手里的警棍儿痞里痞气的说道,“咱们给蝗军当差,搜查赤” “你特码爱搜查什么搜查什么” 卫燃以比对方更加嚣张的态度,更加痞里痞气的回应道,“你特码再摆愣你手里那破棍儿我看看?也特码不打听打听这什么地方就过来撒野,这门是特码你这么敲的?” “嘿!” 门外的警察顿时来了脾气,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说道,“你特码还别敬.” “敬你姥姥个攥儿” 卫燃再次打断了对方,愈发嚣张的重新点上颗烟,一边抽一边说道,“来来来,你特码再敲一下给你爹看看。” “我” 那本就是在唬人的警察头子下意识的就要举起手里的警棍儿,但最终,他手里的警棍到底没砸在铁栅栏门上,反而换上了笑脸儿说道,“得!表少爷,是我没规矩,我给您赔礼。不过您可想好了,你要是耽误了拿人办差,到时” “少特码唬我,你吓唬谁呢?” 卫燃不耐烦的说道,“先说说,你们这是要抓谁?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不是你们这种档次的人能随便来的。你说抓谁,我给你带出来,放你们这么一帮子的丘八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表少爷怕是不知道吧?” 那警察头子凑近了一步,隔着铁栅栏门说道,“昨晚上关大爷和关家大小姐通敌被抓了,今天一早有人报案说昨晚上看见有人来过你们书寓,怀疑你们窝藏罪犯,这不一大早我们就来了。要我说,如果你们这儿真的藏着人,就早早的交出来,要是没藏着人,就放兄弟们进去瞅瞅。” “等会儿,你说谁通敌?关家大爷和零露小姐?”卫燃惊讶的问道,同时他的脸上,却也露出了一抹不加掩饰的开心和如释重负之色。 “可可不” 那警察头子结结巴巴的答道,他原本以为这消息会吓到卫燃,却不曾想到对方竟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来来来!快快快!” 卫燃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至直接丢掉了手里的油纸伞,叼着烟打开了上锁的铁栅栏门,格外热情的将有些懵的警察们让了进来,在随意的给其中一个丢了一包还没拆封的骆驼烟示意他们分着抽之后,一把拉住那警察头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开心的问道,“那关大胖子真被抓了?零露也被抓了?你小子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嘛” 那警察头子愈发的不解,“表少爷这是挺高兴?” “可怎么可能!没有,绝对没有!” 卫燃却矢口否认道,紧跟着又追问道,“关家那个小子呢?关秉文抓着没?” “我们要是抓着了就不来你们这儿打扰了”那警察头子下意识的答道,却浑然不知自己这句话才说完,卫燃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快进来快进来” 卫燃热情的招呼着这些警察进了一楼大厅,同时开口说道,“这院里屋里的虽然随便你们搜,但咱们可得把规矩先说说。” “表少爷什么吩咐?”那警察头子客气的问道。 “我们这二楼三楼住的都是女眷” 卫燃用大拇指指了指楼上,“所以你们搜可以,怕人跑了把这楼围起来也行,但上楼搜查,必须让我们的人在场,免得你手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到时候起了争执,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手脚不干净的,要么把手爪子留下来,要么,哼哼!”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警察头子立刻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随后又转身看着身后带着的人警告道,“都听清楚了吧,等下手脚都给我干净点儿!不然表少爷留你们的手爪子,我可得在旁边帮忙按着。” “是!”跟着进来的几个站没站相的警察立刻齐声答道,甚至还各自挺起了干瘦的胸脯儿。 “还有一条儿” 卫燃指了指储藏间的方向,“我表姐正在楼下听戏考校下面的人,这个时候不能打扰,所以你们得等等,等下面那一出汉明妃唱完了,那些弟弟妹妹们卸了妆回了各自的房间,你们才能开始。” “这” “知道你担心什么” 卫燃指了指门厅外面,“让你的人去外面守着,你跟我下去一起听戏,这下你总不担心了吧?顺道还能歇歇,总归比在外面淋雨强得多。” “行,这个行!”那警察头子立刻应了下来,“你们几个,去外面守着!” 闻言,那几个警察混子对视了一眼,只得苦兮兮的又离开了这栋小楼,一番推诿分配之后,要么守在了院门口,要么守在了那颗银杏树下面。 “茉莉,茉莉呐?” 卫燃吆喝了几声,刚刚便提前躲在厨房里的茉莉也跟着走了出来,“表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表姐通报一声,警察来咱们这儿抓人,我准备带他下去听听戏,问问我表姐行不行。” “表少爷稍等”茉莉说完,立刻走进了储藏间。 “等着吧,我表姐规矩多。” 卫燃说完嫌弃的看了眼这警察脚上的鞋子,不加掩饰的说道,“我表姐爱干净,你这样怕是进不去,杨妈,杨妈?” “表少爷” 杨妈也跟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去,给他找双干净的布鞋换上。”卫燃颐指气使的吩咐道。 “哎!” 杨妈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一楼的一个空房间,从里面拿了一双没穿过的圆口千层底儿布鞋。 “试试吧” 卫燃话音未落,茉莉也从地下室走了上来,“表少爷,小姐让您带着警察先生下去,还说让您客气一点儿不能耍混。” “我” 卫燃咬咬牙,不耐烦的摆摆手,“一边儿凉快去,我还用你提点?” 说完,他又看向正在换鞋的警察头子,“把家伙留在一楼桌子上,换好了鞋就自己下来吧。” 话音未落,一脸嚣张跋扈的卫燃已经用他那破锣嗓子哼唱着从陶灿华那学来的几句散装戏文,独自走进了地下室。 (本章完) 第1229章 天快亮了 自打1937年鬼子占了津门那天算起,二十啷当岁,原本只是个卖水挑子的汪贵儿便开始在日租界的巡捕房里当差。从开始的巡街到后来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汪贵儿自认为自己绝对算的上会来事儿知道眉眼高低懂进退够忠心也够小心。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鬼子占了英租界之后,就被第一批抽调过来带着一支小队负责维持治安。 现如今,他虽然不敢说把这诺大的英租界所有的住家、商行东家都认了个全,但却绝对清楚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就比如眼下走在前面人五人六儿的卫燃,他就是个不能招惹的疯狗,可相比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混账玩意儿,已经摘了腰间的盒子炮,穿着千层底儿的新布鞋跟着往地下室走的汪贵儿却更加清楚,这栋小楼里真正不能惹的是那位早年间风头无两,如今已经很少被人提到的名妓美香小姐,以及她那个侄子陶灿华和此时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下人茉莉。 美香小姐不能惹,全然是因为这个气场十足的女人不但和租界的诸多富家太太甚至那些有名的大汉奸的太太们交往慎密,而且和不少鬼子富商都是多年的朋友。 至于她那个侄子陶灿华,以汪贵儿的了解,他可是经常出入日租界几个有权有势的鬼子家里,他这小小的警察虽然不知道陶灿华去鬼子家做什么,但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只要随口提一嘴自己的不是,那杀伤力恐怕比卫燃这样动不动就咬人的疯狗杀伤力更大。 最后嘛汪贵儿偷偷瞥了眼端着点心跟在身后的茉莉。 这个比自己还壮的娘们儿更不能惹,他手底下几个之前混过帮派的可早就说过,连三不管儿的青洪帮看见茉莉,那可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大姐呢。 他虽然不知道茉莉和青洪帮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但惹不起鬼子,更惹不起那些天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就好勇斗狠火拼争地盘的帮派。 老子特么得罪谁了?怎么就被派来这里干这个费力不讨好儿的活儿? 汪贵儿暗自嘬着牙花子琢磨着,他自然不知道给他下达命令来这里搜查的人是谁,但却知道自己必须得来,至于能不能查到什么结果. 他这个时候倒是琢磨明白了,他宁愿什么都查不到,毕竟,万一真的查到了,岂不是证明这小楼和那正在找的人有关系? 自己真把这里的秘密给捣腾到鬼子手里,晚上还敢闭着眼睛睡觉?以后都不想睁眼了怎么着? 再想想如今的局势和早晨在茅房拉屎的时候捡到的那张抗日宣传单,如今这鬼子眼瞅着就跟入夏的炕头儿一样凉了,相比能不能查到什么,他横竖也不能得罪了这栋楼里的人。 特姥姥个腿儿的,自己也是榆木脑袋瓜子,怎么这个时候才想明白? 跟着卫燃往地下室里走的汪贵儿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这早晨出来的急,他只想着立功请赏了,着实是忘了这一茬。 “嘿!想特么什么呐?” 就在汪贵儿暗暗出神儿的时候,卫燃却在楼梯尽头停下了脚步,喊住了差点撞在他身上的伪警察汪贵儿。 “爷,您吩咐。” 回过神来的汪贵儿下意识的就弯下腰陪着笑脸做出了回应,却是浑不在意自己把自己的身份又拉低了一个档次,档次低怎么了?档次再低,总比没了脑袋个子变低好的多不是? 话虽这么说,汪贵儿却难免的有些委屈,自己都特码投了鬼子了,咋还是不如人呢?那特码不是白投了鬼子嘛? “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站在楼梯尽头拐角处的卫燃一脸轻蔑的吩咐道,“茉莉,等下给他搬个凳子。” “小姐说不许表少爷耍横欺负人” 手里端着一盘点心的茉莉无奈的说道,“我带他去最后一排坐着吧。” “随便你” 卫燃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迈步走到了美香的身旁坐了下来,但很快便又被美香一脸嫌弃的挥手赶到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汪警官,和我来吧。” 茉莉面带微笑的招呼了一声汪贵儿,后者连忙点头哈腰的低声感谢了一番,跟着茉莉贴着墙走到了地下室的最深处,坐在了一张挨着桌子的太师椅上。 一脸感激的谢过了茉莉,汪贵儿看着这装修的比自己家都好的地下室,再看看身上被雨浇透的警服和脚上干松舒适的千层底儿布鞋,最后又看了看脚下打着蜡的柚木地板,整个人不由的也愈发局促了一些,进而原本有一半坐在太师椅上的屁股,也往前又挪了挪,生怕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弄脏了椅背。 他这边在和自己暗暗较劲儿的功夫,茉莉却给他端来了一个茶盘和一个装着炒花生炒瓜子的柳编小笸箩,顺便,还给他拿过来一条干净的白毛巾。 茉莉一边给汪贵儿倒茶一边客气的低声说道,“汪警官先喝个茶看会子戏吧!” “哎!哎!不急,不急!”汪贵儿赶紧站起来应了一声,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同时却也愈发的忐忑。 配合着卫燃唱着红白脸无形之中给这警察头子来了一记杀威棒,茉莉明智的没有继续多说多做什么,拎着茶盘转身离开了只有三名观众的地下室。 此时,那一方小小的戏台上,扮作昭君的陶灿华依旧在一丝不苟的演绎着汉明妃这一出戏。台上台侧其他的戏班子成员,也像是没有注意到台下多出来的警察似的,各司其事的忙着唱念做打吹拉弹唱。 正对着戏台的沙发上,卫燃慢条斯理的点上颗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同时也努力的尝试分辨着台上几人的唱戏内容。 相比之下,倒是被晾在最后一排的伪警察汪贵儿,都不等一杯茶喝完便已经摇头晃脑的跟上了台上的故事情节,同时也不由的暗暗赞叹,台上这些位的唱功,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比梨园的那些角儿们差了。 当然,相比在地下室里听戏的汪贵儿,他手底下的那几个苦哈哈的警察小弟们,此时唯一的娱乐项目,却只有冒着被啄伤的危险,逗弄银杏树下那只色彩斑斓的大鹦鹉,同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样一只大鸟得多少块大洋才能买的下来。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台上陶灿华等人唱完了整场的汉明妃,台下的美香也旁若无人的挨个纠正了一番唱的不好的地方和配乐配的不好的地方。 这一通毛病挑完,美香却是连招呼都没和伪警察汪贵儿打一个,便独自上了楼,而一直在旁边伺候的茉莉,也拿起一把戒尺,给那些刚刚出现错误的戏班子成员手上各自来了一下。最后又给负责戏班子的陶灿华手上足足打了三下,这才算是作罢。 “行了” 卫燃等茉莉这边体罚完了,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都赶紧卸了妆,然后各回各的房间,灿华,等下你带着几个人,陪着警察在各个房间检查一下,现在有人怀疑咱们这儿窝藏罪犯呢。” “表少爷您这话说的” 汪贵儿赶紧陪着笑脸过来,“例行公事,只是例行公事。” “老子管你公事还是母事儿,都赶紧的。” 卫燃不耐烦的挥挥手,指了指周围朝汪贵儿说道,“趁着他们卸妆,你赶紧把你的人都叫下来,把这地下室好好搜一搜,早点儿弄完,别耽误我等下出去。” “我自己看两眼就行。” 汪贵儿赶忙说道,却也只是绕着戏台转了一圈,用警棍轻轻敲了敲戏台,又敲了敲周围的地板,最后试着推了推那面大镜子,见其纹丝不动便立刻作罢。 “这戏台下面用看看吗?” 正在其他戏班子成员帮助下摘头冠的陶灿华一边揉着被戒尺打过的手掌心一边说道,“小五子,把毯子掀开。” “哎!” 一个小伙子立刻应了一声,招呼着同伴卷起戏台上的大红色毯子,接着又掀开盖板,露出了那只惟妙惟肖的大老鼠,以及快把老鼠淹没的银元,和隐藏其中的金元宝。 不出意外,这些黄白之物几乎晃瞎了汪贵儿的眼睛。只可惜,这栋楼到底不是路边码头可以随便欺辱抢夺的苦哈哈,他能做的,也只是匆匆看上一眼,咽一口唾沫,随后还得陪着笑脸帮忙盖上盖板,又铺上地毯。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戏班子成员也脱了身上的行头又或者收拾好了各种乐器,装进了堆在墙角的樟木箱子里。 “要是找不到就快去楼上检查吧” 卫燃催促道,“灿华,等下你跟我去一趟劝业场,咱们得赶在晚上的舞会之前买几个灯泡给二楼的吊灯换上。” “行,我这们这边很快就完事儿。” 陶灿华应了一声,接过秋实递来的湿毛巾,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油彩,一边招呼着戏班子成员往楼上走。 见状,伪警察汪贵儿最后贪婪的看了眼那方戏台子,跟着戏班子成员上了楼。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手底下那几个警察也已经混上了杨妈给准备的千层底儿布鞋,仅有的两个身上带枪的,也同样卸了家伙儿放在了一楼的长桌上。 在卫燃的催促中,汪贵儿带着这些警察,在陶灿华带着的几个小伙子的陪伴监督之下,将一楼的各个房间匆匆检查了一番,随后两方人又一起上了二楼,把每个房间同样匆匆检查了一番。 “上面是我表姐的房间,你们的人手脚可干净点儿。” 在楼梯口等着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给汪贵儿等人各自发了一副手套,直等他们戴好了,这才亲自带着他们上楼,把每个人房间都检查了一遍。 “表少爷,这楼上好像有个阁楼?”汪贵儿指着头顶小心的问道。 “有,和我来吧。”卫燃痛快的点了点头,说话间便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跟着上去看看就行。” 汪贵儿生怕手底下几个人有不长眼的,说完不等卫燃是否同意,便回头说道,“你们几个下楼等着吧。” 见状,卫燃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是招呼着秋实取来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柜门,带着小心翼翼的汪贵儿踩着狭窄且满是杂物的楼梯上了楼。 只不过,这汪贵儿仅仅走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表少爷,我看不用上去了,您看这楼梯上这么厚的一层灰,这上面真要是有人,肯定有脚印儿。” “你倒是聪明” 卫燃故作诧异的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警察,随后却还是用刚刚秋实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通往阁楼那扇门上的挂锁,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是上去看看吧,这地方我轻易可上不来,我都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呢。” 话音未落,他便第一个走进了已经许久没有人上来过的阁楼。稍作犹豫,汪贵儿也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只不过,仅仅只是看了眼各处厚厚的灰尘,他便肯定,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问你个事情” 站在阁楼中央的卫燃点上颗烟,随后从兜里摸出一根小黄鱼儿抛了抛,“回答让我满意,这玩意儿就是你的。” “您说,但凡我知道的,我一个字儿都不带瞒着您的!”汪贵儿盯着卫燃手里那根晃眼的小金条,态度也愈发的热情了。 “和我说说,到底是哪个生孩子没屁眼儿的说昨天晚上有人逃进我们这里的?”卫燃带着一丝丝的火气问道。 “这” 汪贵儿咧咧嘴,“表少爷,这个我是真不知道,这上面的头头怎么和我说,我自然怎么干。这谁看见的,我是真不知道哇!” “那行” 卫燃给对方散了一支烟,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关大胖子和他闺女还活着没有?” “这” “这也不知道?” 卫燃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丝的不满。 汪贵儿回头看了眼上来的楼梯,接着又看了眼卫燃手里的金条,稍作犹豫之后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少爷,不瞒您说,这个我还真知道,不过嘿嘿,我们头儿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传的。” “两根儿?”卫燃直白的反问道。 “关家大爷死啦!” 汪贵儿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昨晚上关家大爷为了救他姑娘,带着十几号人和鬼子打起来了,我们大半夜被叫过去帮着抬尸首来着,关家大爷就是我和我另外三个弟兄亲手抬上车的,他胸口都被枪打烂了,肠子流了一地呢。” “嘿!还真有这好事儿?”卫燃压着情绪,故作兴奋的嘀咕了一句。 “这这算好事儿?”汪贵儿不解的看着卫燃。 “可不好事儿!关大胖子可算是死了,这下我可就能踏实找媳.嗨!老子和你说这个干嘛!” 卫燃几乎快把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似的,一脸威胁的看着汪贵儿,“刚刚你没听到什么吧?” “没,没!” 汪贵赶紧摆了摆手,同时也总算想起来,几年前眼前这位曾和关家大小姐之间的传闻。 想到这里,汪贵儿也跟着抽了一口烟,压低了声音在缓缓飘散开的烟雾中说道,“另外,关家的大小姐也死啦!” “啥?!”卫燃愈发惊喜的惊呼了一声,同时也愈发艰难的将心底的悲痛隐藏起来。 “我听说呀,那位关家大小姐是服毒自杀的。” 汪贵儿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通往阁楼的楼梯,“表少爷,你可别乱说乱传啊,鬼子可是封锁了消息了,还把关家大小姐的尸体送去了医院,我看是准备拿她打窝子下套儿呢。” “抓关秉文?”卫燃反问道。 “可不,保不齐还能抓着更多呐!” 汪贵意有所指的猜测道,“眼下谁要是和这事儿有了牵扯可是得倒了八辈子血霉,就算是不死也得扒下来一层皮。” “拿着这个” 卫燃说着,将手里那根小金条抛给了汪贵儿,随后不等他说些什么,便主动说道,“我兜里就这一根儿,等下下楼了你把你的人支开,我再额外给你两根儿。” “哎呦!表少爷敞亮!” 汪贵立刻千恩万谢的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需要我汪贵儿做些什么就直说!” “确实需要麻烦你” 卫燃说完猛嘬了一大口香烟,故意等这伪警察小头目脸上出现了忐忑之色,这才喷出一团浓稠的烟雾说道,“不瞒你说,我和关秉文那小子有些过节,你们要是抓到了他,不论死活给我送个信儿,到时候还有一根儿。” “嗨!这事儿您就放一百个心!” 汪贵儿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肯定给您盯着,只要有信儿,我就托我三婶儿给您还一双布鞋过来,现今我脚上这双鞋等下就穿走了,您看怎么样?” “你小子脑瓜子够机灵!” 卫燃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事儿你可给我瞒住了,尤其不能让我表姐知道。更不能让她不对,不止她,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能知道。我可不想再被误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您放心,您放一百个心!”汪贵儿指天指地的发誓道,“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肯定烂在肚子里!” “那就行”卫燃指了指周围,“仔细看看?” “嗨!咱刚刚不是把这些箱子一个挨一个的仔细翻过了嘛?哪还用得着翻第二遍啊!” 汪贵儿说着,伸手在一口樟木箱子上抹了一把,随后将手上沾染的尘土胡乱抹在了脸上身上和裤腿上。 “也对,也对!” 卫燃朝着对方比了个大拇指,“既然都看过了,咱就下去吧,让你的兄弟把院子里也好好查一查,我带你去洗个脸。” “那就麻烦表少爷了”汪贵儿愈发恭敬的说道,先一步走下了楼梯,他当然恭敬,这几乎算是他能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不但没有查到任何的秘密,更没有得罪人,而且还和这书寓里最不好说话的成了朋友。 更重要是,他也从卫燃奇怪的态度里大概猜测道,这位表少爷和那位关家大小姐之间的传闻大概是确有其事,现如今不但看不上自己的老丈人死了,关家大小姐也死了,等那关家二少爷也被抓了,这表少爷恐怕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那可真是想勾搭谁就勾搭谁。 怪不得他这么多年都不成家立业,合着不是没玩够,是那位关家大爷不许啊?这特么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啧啧啧!这软饭吃的。 汪贵儿脑子里不住的琢磨着,等下到一楼,立刻吆喝着手底下那几个人把院子里好好查一查,他也在卫燃的指引下,走进了一楼的洗手间。 趁着其余警察再次被打发出门儿,卫燃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从食盒里又取了两根儿金条送到了汪贵的手里。 后者接过金条,却是根本不避着卫燃便解开了绑腿,将从卫燃手里得到的三根儿金条全都绑在了绑腿里面,随后又换上自己的鞋子,将那双干净的千层底儿布鞋别在腰带上,点头哈腰的告别了卫燃,吆喝着他那些根本一无所获的喽啰们离开了书寓。 “问到了什么没有?” 几乎就在汪贵儿等人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美香也从楼上匆匆走了下来。 “关家大爷为了救零露姐弟被鬼子打死了,零露服毒自杀。” 卫燃说完深吸一口气,“鬼子封锁了消息,把零露的尸体运到了医院里,准备下套抓人。” 闻言,美香几乎整个人都靠茉莉扶着这才站稳,不过很快,她便说道,“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哑巴叔,灿华,知道找谁吧?” “知道”同样站在一楼大厅里的陶灿华立刻点了点头。 “这就出发吧,茉莉,走,咱们上楼,去考校那些孩子们的舞技,别耽误了晚上的舞会。” 美香说完挥了挥手,在茉莉的搀扶下,手脚无力的转身上了楼。 “去哪?” 卫燃一边往车库走一边问道。 “劝业场”陶灿华低声说道,“咱们得快点儿!” “我来开车” 卫燃说着,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里,等陶灿华也钻进车厢,立刻启动车子开出了书寓。 在雨中一路疾驰,当车子停在劝业场门口的时候,雨势却又变大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作为这个时代的tbd中心,这劝业场门口却依旧热闹,无论是卖烟卖报还是拉黄包车的乃至沿街乞讨的,却是一个都不少。 将车子停在路边,卫燃看了眼那些挤在劝业场门口、墙边躲雨的小贩,接过陶灿华递来的雨伞推开车门打开走了出去。紧随其后,另一边的陶灿华也举着一把伞推开了车门。 两人刚刚走上劝业场的台阶,几个小贩便围了上来,争前恐后的吆喝着各自的商品。 他们卖的东西里有香烟有报纸,也有应急的雨伞和谓之“玻璃雨衣”的透明塑料雨衣等物。 随手从一个卖烟小贩的手里买了两包烟,卫燃又用找零买了一张当天发售的小报。 只不过,当他看到报纸上的刊印日期时却不由的愣了愣,他的脸上,也险些露出了惊喜之色! 1945年8月3号,这天竟然已经是1945年8月3号! 卫燃不由的攥紧了这张印满了各种风月消息的花边小报,这阴霾了许久的天终于快要放晴了,只是.关零露,太多太多的关零露,却遗憾的永远留在了天亮前的最后一刻. 第1230章 还来得及 “你这是看见什么有意思的新闻了?” 劝业场的门口,原本都快要走进大门的陶灿华见卫燃竟然停住了脚步,立刻走折回来,探着脑袋看了眼卫燃手里的报纸。 只可惜,这张印刷粗糙的风月小报上,最显眼的也不过是“特效根治花柳病”这么一个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板面的显眼标题而已。 “这上面能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 卫燃将手里的报纸胡乱对折了两下往裤子口袋里一塞,随后点上颗烟,催促着陶灿华走进了劝业场。 “咱们先买什么?”卫燃喷云吐雾的问道,这个年代可没有人管你在室内场合抽烟这种小事。 “先和你去买皮鞋吧” 陶灿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商铺说道,“他们家的皮鞋就不错,禁得住穿还便宜,我那双就是在那儿买的。” “随便逛逛吧,我可不想买那种便宜货。”卫燃嫌弃的嘀咕了一句,闲庭信步的在这劝业场里闲逛起来。 不得不说,这里到底是这个年代的津门比较繁华的商场,里面卖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乃至各种日杂百货甚至大烟膏子,基本上只要是这个年代生活所需,这里都能找到。 让陶灿华请自己喝了一瓶甜的发苦的汽水,卫燃也请对方吃了一根奶香味过于浓郁的冰棍,这名义上的叔侄俩在一番闲逛之后,也总算买齐了卫燃名义上需要的新皮鞋,以及书寓名义上需要的电灯泡,顺便,卫燃还买了一大盒胶卷。 “我去个茅房,你要去吗?”临近出门手里拎着布兜子的陶灿华问道。 “一起吧” 两手空空的卫燃随意的点了点头,跟着陶灿华走进了劝业场一楼的公厕。 这公厕和后世倒是没有多大的区别,一个个的隔间,冲水的蹲坑,以及装有一排水龙头的洗手池和骚臭的小便池。当然,还有个正在清扫厕所的老头子。 “表叔帮我拿一下,我去完了再换你去。” 厕所门口,陶灿华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那俩装的满满登登的布兜子递给了卫燃。 “快点儿啊” 卫燃催促了一声,这才接过那俩布兜子用胳膊肘挎着,随后点上一颗烟站在了公厕的门口,一边观察周围,一边也分心留意着公厕里面的情况。 与此同时,走进公厕的陶灿华和那打扫厕所的老头子对视了一眼,等到后者摇了摇头,陶灿华立刻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紧跟着,那老头子也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随后,这俩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个解开裤腰带站在了小便池的边上,另一个则拎着装了半桶水的铁皮桶,慢悠悠的离开公厕不知去了哪里。 还挺会选地方.卫燃不由的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片刻之后,撒完了尿洗过了手的陶灿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伸手接过了卫燃手里的那俩布兜子。 慢悠悠的走进厕所,卫燃象征性的撒了泡尿,随后又认真的洗了洗手,这才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和陶灿华一起离开了仍旧被暴雨笼罩的劝业场,钻进了他们的车子里。 “传出去了?”卫燃等对方收起雨伞关上车门之后低声问道。 “传出去了”陶灿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放心吧,用不了半个钟头就能送到哑巴叔那里。” “也不知道小关现在情况如何了” 卫燃启动车子驶离劝业场的同时叹了口气,他虽然从那伪警察汪贵儿的嘴里得知关秉文没有被抓,但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详细情况。 他更不知道,关秉文是否能熬过未来这艰难的小半个月,是否能等到10月份鬼子在津门的投降。 “关大哥情况还好” 陶灿华开口答道,“刚刚他和我说,关大哥只是受了轻伤,现在已经躲起来了。” “那就好”卫燃闻言松了口气,如果关秉文也出了意外,也未免过于残忍了一些。 在这短暂的交流过后,两人全都陷入了沉默,这车厢里,也只剩下了暴雨敲打车顶和车窗带来的白噪音。 顶着暴雨将车子慢悠悠的开回书寓,陶灿华看着车窗外的雨幕不由的叹了口气,“这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快了,很快了。”卫燃在将车子开进车库的同时笃定的说道。 “我看也是”陶灿华信心满满的念叨了一句,等卫燃停稳了车子,立刻推开了车门,“我去闩门”。 “麻烦你了” 卫燃说着同样推开了车门,拎着那俩装满了各种采购来的小物件以及一双皮鞋的兜子走进了一楼的大厅。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舒适的干净衣服,卫燃眼瞅着这书寓里没有自己的事情,索性也就没有再离开房间,只是躺在床上暗暗琢磨着。 需要他好好想一想的事情确实不少,除了关秉文能不能活下来,会不会再遇到危险,更迫切的问题却是,零露小姐到底是怎么暴露的,是谁发现了她,又或者说,是谁出卖了她。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更加担忧的问题,他可是清楚的记的,这次进入这个历史片段,回归任务之一是加入抗日杀奸团,并且协助陶灿华完成刺杀任务。 协助陶灿华完成刺杀任务这个暂且不提,这加入抗日杀奸团,却是眼瞅着没戏了,这都1945年的8月了,以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抗日杀奸团将会在这一年鬼子投降之后决定解散,那些曾经怀揣着满腔热血杀敌报国的杀奸团成员也会在杀奸团解散之后各奔东西。 所以这次回归任务没办法完成了?如果回归任务没有办法完成,自己还能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吗? 在这纷杂的思绪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来到了中午,窗外的肆虐了许久的暴雨总算渐渐消停下来。 蹲在门厅外的台阶上吃完了一大碗杨妈和孟大爷做的打卤面,卫燃见实在是无事可做,索性趁着那些戏班子成员们午睡的功夫钻进了地下印刷室。 现而今,这印刷室里愈发的拥挤了一些,随处可见等待印刷的纸张和一桶桶的油墨几乎占据了地下室通道一半的空间。 当他穿过一层层的棉布帘子的时候,也渐渐听到了安迪低声哼唱的儿歌。 小心的掀开最后一道帘子,卫燃立刻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安迪,以及趴在床上睡的口水都流出来的小家伙同仇。 “喂她吃过东西了?”卫燃低声问道。 “嘘——” 安迪示意卫燃小声一些,心累的说道,“吃过了,吃了一个煮鸡蛋,还喝了小半碗粥,刚刚还吃了一小角西瓜,这小祖宗可算是睡着了,她醒着的时候一直在哭呢,跟唐僧念紧箍咒似的。” “伤口疼,难免的。”卫燃将声音放的更低了一些,“她太小了,不能给她用太多止疼的药剂,这两天只能让她自己坚持一下了。” “我知道” 安迪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招手叫来一个小姑娘示意帮忙照看同仇小朋友,随后轻轻拍了拍卫燃的肩膀,示意他跟着离开房间,钻进了通道里面。 穿过一道格外厚实的棉被帘子,身上只穿着睡衣的安迪盘腿坐在了一个木冰箱上,自顾自的点上颗烟嘬了一口,接着却用德语问道,“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有” 卫燃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关家父女身死,关秉文暂时还没有被抓的消息,以及他和陶灿华午饭前将这消息传出去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对方。 晃了晃神,安迪抹了抹眼角,“我我知道了,小关有消息了,记得,记得和我说一声。” “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卫燃点了点头,嘴上也含糊不清的应了一下。 “上去吧”安迪挥了挥手,“别在这儿耽搁太久了。” “你” “我没事,放心吧。” 安迪强撑起一抹微笑,再次擦了擦眼角,“早就想到了,我昨晚就猜到会这样了,没事,我没事,你快上去吧。”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转身穿过一道道的厚实的棉布帘子,在安迪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不可闻的抽泣声中离开了这间只有悲痛的地下印刷室。 接下来的这个下午,卫燃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哪都没去,等到傍晚黄昏时分,外面的天色终于彻底放晴,一辆辆的轿车或者黄包车也相继停在了书寓的门口,一位位富家太太,又或者一个个衣着考究的日侨乃至一些衣着得体的年轻人,又或者满脸妖娆的舞女,也在茉莉和陶灿华的引领下相继上了二楼。 只不过,让卫燃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舞会眼瞅着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开始的最后时候,随着一辆美国轿车停在门口,随着茶色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植田先生和他所谓的女儿佑美竟然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俩犊子怎么来了? 站在二楼落地窗前的卫燃暗自念叨了一句,随后迈步走到美香的身旁提醒了一番,这才下楼迎接。 “田先生和佑美小姐可是我们这书寓的稀客”都不等人走下楼,卫燃便一脸热情的招呼道。 “你和你表姐美香小姐一样会讲话” 头发已经花白的植田先生用带着一丝丝奉天口音的汉语笑着说道,“来之前忘了提前打招呼,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舞会有没有我和小女的位置。” “您这话说的,有!肯定有啊!” 卫燃话音未落,穿着一身礼服的美香也拎着裙角从二楼走了下来,热情的握住了佑美的手,“佑美妹妹和田先生可是有日子没来我这里了。” “今天不忙,突发奇想的想来这里坐坐。” 植田说着指了指身后,“等下小苏妈和古川先生也会来,他们坐的黄包车,出发的也晚一点儿,速度会慢一些。” “既然这样,我陪田先生和佑美妹妹先上楼吧。”美香说着又看向了卫燃,“表弟,你在这儿迎一下小苏妈和古川先生。” “交给我吧!”卫燃拍着胸脯应下了这个差事。 “田先生,佑美小姐,我们上楼吧。”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佑美手的美香客气的邀请道。 “请” “请” 植田和美香又额外客气了一番,这才先后上了二楼。 “这俩狐狸过来干嘛来的?”在门口当门童的秋实不解的低声问到。 “黄鼠狼给鸡拜年”陶灿华哼了一声,“肯定是没安好心。” “不怕他没安好心” 同样留在一楼门厅处的卫燃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是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坏心思。” “可惜染谷先生和顺子小姐回家了”秋实担忧的叹了口气,“现在连个真心愿意帮着小姐打掩护的人都没了。” “染谷夫妇回家了?”卫燃不由的一愣,“回哪了?” “回招核呗” 秋实奇怪的看着卫燃,“昨天一早天都没亮呢,不是你开车把他们两口子送去码头的吗?我记得好像车票还是灿华你帮忙买的呢。” “可不”陶灿华点点头,“给他们买的到长崎的船票,听说最快也要后天中午才到呢。” “等下,你刚刚说是买到哪的船票?”卫燃不由的一惊。 “长崎呀”陶灿华奇怪的看着卫燃,“怎么了?” “没,没什么。” 卫燃压下心头的不安,装作不经意的摆摆手,“昨天事儿多,我都给忘了这一茬,还想着他们两口子今天怎么还没来呢。” 秋实闻言接过了话茬,“我听顺子太太说,他们这次是回去述职的,短则一个月,慢的话,恐怕要等快秋天的时候才能回来呢。” “秋天啊” 卫燃不由的暗自摇头,如果染谷夫妇真的坐上了开往长崎的客轮,恐怕.恐怕他们两口子 原来倒在黎明前的还有他们吗? 卫燃看着小院门口从黄包车上下来的小苏妈和古川先生不由的攥了攥拳头,他现在只恨不能给津门所有的小鬼子都买一张立刻回长崎的船票! 无论他内心有多少遗憾,当小苏妈和古川先生联袂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卫燃还是立刻换上了笑脸热情的迎了上去。 这天晚上,二楼的宴会因为小苏妈和古川先生以及植田父女的到来显得格外的热闹,以至于连舞会的时间,都稍稍往后延长的半个小时。 但让卫燃无比在意的是,在几支舞曲的间隙,小苏妈和佑美却轮番找上美香,躲在角落里低声聊着什么,甚至小苏妈最后还拉着美香钻进了二楼的暗房,两人在暗房里更是密谈了足足一支曲子的时间这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九点半舞会结束,卫燃陪着美香送走了每一位玩尽兴的宾客,等到最后一辆黄包车消失在视线中,等到孟大爷一瘸一拐的栓上了小院的栅栏门,刚刚还笑意盈盈的美香却打了个哆嗦,就连脸色都变得有些惨白。 “怎么了?”卫燃一把抄住了美香的胳膊低声问道。 “走,和我。”美香用力喘了口气,“扶我上楼,不,扶我去车库吧。” “好” 卫燃低声应了对方,搀扶着她穿过了一楼的大厅,又穿过通往车库的小门儿,最后将她送进了那辆车子的后排车厢里。 等卫燃也坐进去,美香颤抖着给自己点上了一颗香烟,猛嘬了一口低声说道,“小苏妈说,是佑美,是佑美杀了零露。” “你说什么?”卫燃心头一惊,紧跟着皱起了眉头。 “小苏妈在佑美的手上看到了当初同仇出生的时候,安迪送给零露的镯子。” 美香用力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那镯子是当年小苏妈送给我的,不过我手腕太细,手也小一些,戴着容易掉下来,所以后来我把那镯子送给了安迪。” 似乎是生怕卫燃不信,美香继续说道,“更早的时候,那镯子是我爹迎娶我亲娘之前送她的礼物。后来我家出了变故,我娘托小苏妈带我逃出去的时候,又把那镯子给了小苏妈当盘缠。” 美香弹飞了手里的香烟和套在上面的黄金烟嘴,用尽了力气狠狠的捶打着前排的座椅靠背,咬牙切齿状若疯狂的说道,“她不会认错的,我也绝对不会认错!那镯子刚刚就戴在佑美的手腕上!那个婊子!她是故意让我看到那个镯子的!她是故意的! 还有,还有!小苏妈和我说,她昨天傍黑撞见佑美的时候,她正在洗手池子里洗那镯子还有她自己身上的血呢,她还在水池子上看见了关家大爷的扳指,那扳指一样染着血呢! 如果不是她杀的,会是谁杀的?” “什么时候对植田和佑美动手?”卫燃干脆的问道。 只不过,美香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愈发痛苦的说道,“还有,古川先生打算带小苏妈回招核。” “啥玩意儿?回,回招核?”卫燃不由的愣了愣,“什么时候?” “这个月的月底”美香闭上眼睛无力的说道,“小苏妈不想跟他走,她打算逃。” “逃去哪?”卫燃顿了顿,又额外问道,“怎么逃?” “逃不掉” 美香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道,“小苏妈说,她跑了容易,但是古川肯定会来咱们这里要人。咱们交不出人来,就得拿人命偿。 为了我,为了你,为了秋实和灿华,为了那些无依无靠的孩子能活下来,她不打算跑了,她决定跟着古川去招核,以后她的日子不会差多少,咱们这里也不至于受了牵连。” “来得及”卫燃突兀的说道,“还来得及。” “你你说什么?”美香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期冀的看着卫燃。 “如果古川打算这个月月底离开津门的话,还来得及。”卫燃笃定的说道,“咱们说不定能救下小苏妈。” “真真的?” 美香抓紧了卫燃的胳膊激动的问到,那略显修长的指甲,几乎都嵌进了卫燃的皮肉里。 “真的” 卫燃认真的点了点头,“哪怕能撑到月中,咱们就有机会。” 美香闻言愣了愣,随后便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紧了他开始嚎啕大哭,哭的哭的像个受尽了这苦难世间所有委屈和不公的孩子。 九一八,不忘国耻,不忘世仇。 (本章完) 第1231章 那棵西府海棠 1945年8月4号这天一大早,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便准时在五点起床,如往日一般,规律的刷牙洗脸吃过早餐,接着便在陶灿华和秋实的带领下,或是在地下室忙着练习新的戏剧。 同样早起的还有卫燃,只不过相比之下,他无疑要清闲的多,在将楼上楼下的花花草草浇了一遍水,顺便给那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添了些诸如花生瓜子之类的口粮之后,便独自端着一壶茶,躲在了银杏树下的石桌边,一边享受着掺杂了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一边留心观察着小院铁栅栏门外的情况。 等到上午九点,随着天气变热,卫燃也端着茶盘,跟着第一个骑着自行车赶过来的舞蹈班学员一起走进了一楼大厅。 从九点到九点半,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陆陆续续能有二十来号年轻且陌生的男男女女相继来到了书寓,在茉莉的引导下上了二楼。 不久之后,茉莉弹奏钢琴伴舞的音乐和地下室里隐隐传出来的华夏传统戏剧唱腔,在一楼似有若无的交织在了一起。 在一楼小坐了片刻,卫燃见没人再来这书寓,这才叼着烟独自上了二楼,在楼梯口驻足片刻之后,和美香打了个招呼,又独自上了三楼,钻进书房打开柜子,小心的绕开楼梯台阶上的各种杂物,钻进了满是灰尘的阁楼里。 小心的将老虎窗上粘着的,已经泛黄的报纸撕开一角,卫燃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望远镜,透过那掀开的一角看向了外面。 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叙情书寓的斜对面不到20米远的距离,便停着两辆黄包车。 只是,那黄包车的车夫却并没有趁着早晨这舒适的温度忙着拉活儿,反而悠闲的坐在了黄包车的车厢里,透过望远镜,卫燃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土黄色的棚子里藏着的车夫,还在抽着烟卷。 还真是被盯上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番,却是一点都不慌。这都八月4号了,再有两天,那些鬼子的心思恐怕就要转移到别的地方了,至于眼下,只要足够耐心就可以了。 收起望远镜,卫燃离开阁楼之后却并没有选择回房间休息,反而故意驾车离开小院儿,慢悠悠的开往了津门城区的方向。 果不其然,都不等他离开英租界,这车子的身后便多了几条伪装的并不算多么自然的小尾巴。 故意带着这些小尾巴沿着波光粼粼的海河转了大半个上午,卫燃直等到太阳升到最高点,将地面炙烤的无比闷热的时候,这才调转车头开进了日租界,故意找了几家鬼子经营的商行商店,或是买两包烟,或是买些垂钓的工具,又或者干脆买上些壮阳补肾的药物,乃至他根本没机会用上的套套。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明确的目的——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盯着书寓的人浪费这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罢了。 最后去意大利租界又转了一圈,顺便找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好好吃了一顿意式午餐,吃饱喝足的卫燃这才带着屁股后面的小尾巴又兜着圈子开回了位于英租界的叙情书寓,只留下身后那俩骑着自行车跑了大半天,都快把车链子蹬细了的大冤种,气喘吁吁的和书寓门口不远处的黄包车夫对视了一眼。 这天下午,卫燃却是哪都没去,老老实实的躲在一楼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好好睡了一觉,直等到下午六点,那些过来学习跳舞的年轻人相继告辞离开,他这才舍得爬起来。 “上午干嘛去了?”美香在目送着最后一名学员离开之后,这才朝着站在身后打哈欠的卫燃低声问道。 “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买了些杂七杂八根本没用的东西。”卫燃伸着懒腰低声答道,“顺便遛一遛狗。” “门口有狗?”美香转过身,背对着小院门口,靠在进门台阶扶手上笑着问道。 “不少呢”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给对方分了一支烟。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美香任由卫燃给她点上香烟,同时却也问出了昨晚就没能从后者的嘴里问出答案的问题。 “再等等” 卫燃笑着答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好吧.”美香点了点头,只能再次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在如此的煎熬和各有各的辗转反侧中,叙情书寓也迎来了8月份的第五天。 这天恰逢周日,书寓难得的不用开门做生意,美香索性也在卫燃的建议下,让茉莉帮忙准备了一些礼物,带着卫燃和陶灿华以及茉莉三人,驱车赶往了小苏妈住的那栋小楼。 等到美香亲自敲开房门,小苏妈见无论是卫燃还是陶灿华又或者茉莉,他们的手里各自都拎着礼物的时候,那张胖脸上也立刻浮现出了大大的笑容。 “你这赔钱货就知道乱花钱” 身上穿着和服的小苏妈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还是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一边热情的招呼着一行人进屋一边说道,“你们来的不巧,古川先生和植田先生都不在家,倒是佑美在家,但是她还没起床呢。” “无妨” 美香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的说道,“让佑美妹妹继续睡吧,我们过来也是昨天您说了准备和古川先生一起搬到招核生活,所以这才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我们帮着收拾的。” “你这么说还真有”小苏妈立刻说道,“大外甥,还有灿华和茉莉,你们都快放下手里的东西和我上楼一趟。” “好嘞!” 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礼物放在桌子上,跟着小苏妈,第一个踩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 “你们动静小点儿” 小苏妈压低了声音,同时伸手指了指二楼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说道,“佑美那孩子还没睡醒呢,可别吵醒她。” “知道知道” 听懂了小苏妈暗示的卫燃连连点头,他身后的茉莉和陶灿华也跟着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小苏妈走到了二楼的阳台边上。 “就这个” 小苏妈指了指阳台上那棵修剪的格外漂亮的西府海棠盆栽惋惜的说道,“这株海棠我养了二十多年了,这次去招核怕是带不走了。你们三个一起把它抬下去吧,等下搬到你们书寓里找地方种起来,也算是让它有地方落地扎根了,不至于悬在这二楼根本接不着地气。” 三人虽然都听出了小苏妈这话里的话,但此时实在是不适合说这些的时候,甚至,他们都不敢看一眼二楼佑美的方向。 念及于此,卫燃最先说道,“来吧,咱们抬一下试试。” 闻言,陶灿华和茉莉立刻和卫燃一起,用手拽住了这棵海棠树下,那个直径能有半米的青色瓦罐的边缘,合力将其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一点点的挪到了楼梯的边缘,又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将其挪到了一楼。 这样的动静自然吵醒了仍在“睡懒觉”的佑美,这姑娘在得知美香等人过来做客之后,也急匆匆的下楼,热情而主动的招待着众人。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手腕上那支温润的镯子,卫燃神色如常的收回了视线,端起杯子尝了尝满是沫子的日式点茶。 佑美不知道是注意到了卫燃,还是恰好将话题聊到了这里,待卫燃放下杯子之后,用虽然有些跑调,但却甜的起砂的汉语问道,“我之前曾经听美香姐姐不止一次提起过,说卫燃哥哥的琴艺其实比灿华先生的还要好?” “佑美妹妹看来是忘记了” 卫燃故作伤心的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就为你专门演奏过几首曲子呢。但佑美妹妹最后还是选择让灿华教你弹琴,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琴弦了。” “无耻” 佑美在心底偷偷骂了一句,同时,这房间里除了卫燃之外的其余几个人,也跟着在心里骂了一句。 “这我怎么能忘记呢,只是当时对琴艺尚且一窍不通,实在是分不出好坏罢了。” 佑美歉意的躬了躬身,随后借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不知道卫燃哥哥能不能再给我弹奏一遍当初弹过的曲子呢?我已经和陶老师学了很多年古琴了,现在想来是能听懂了。” “佑美妹妹想听,我当然能弹。”卫燃故作敞亮的答道,“把琴拿来吧,我这就” “不不不” 佑美不等卫燃说完便摆了摆手,“今天太仓促了,明天吧怎么样?明天我会让我父亲也把时间空出来。” 说到这里,佑美又看向了陶灿华,“陶老师明天也一起来吧,我想请您到时候也一起演奏几首曲子。” 闻言,陶灿华看了眼似乎在专心品茶的美香,随后点了点头,“没问题,还是和以前一样下午两点吗?” “对”佑美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还是下午两点。” “佑美妹妹放心,我们会准时赶到的。”故意摆出一脸色相的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我和家父明天会在家等二位的” 佑美一边说着,一边给美香和卫燃以及陶灿华和小苏妈各自添了一杯茶,“接下来你们肯定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各位了。” 客气的送别了起身离席的佑美,美香和小苏妈以及卫燃三人忧心忡忡的对视了一眼,随后默契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小苏妈和古川先生的新生活上。 一番闲聊,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美香也适时的起身告辞,带着卫燃等人离开了这栋小楼,钻进门口树荫下停着的车子里,拉着那棵茂盛的西府海棠盆栽,慢悠悠的开往了书寓的方向。 “佑美明天邀请你们两个过去恐怕是不安好心”美香不等车子跑起来便皱着眉头说道。 “她还能杀了我们不成?”陶灿华满不在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会不会杀了你们先放在一边儿” 和美香并排坐在后面的茉莉皱着眉头说道,“相比这个,我更担心佑美把你们俩扣下来,问小姐换人。” “换人?换.你是说.” 陶灿华立刻心头一跳,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藏在地下印刷室里的那个小家伙唐同仇!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美香立刻皱起了眉头,如果佑美明天真的撕破脸,以小苏妈、陶灿华以及卫燃作为人质,要挟自己交出唐同仇和关秉文可怎么办? 不等她想出对策,坐在副驾驶的卫燃却只是点上颗烟,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倒是不觉得她打算要挟你”。 “说说你的想法”美香凑近了些,用双手抓着前排座椅的靠背问道。 “首先,她要先确定那孩子和小关确实藏在咱们书寓,才有可能用出现你们刚刚担忧的情况。” 卫燃说完笑了笑,“但如果她们确定了小关和同仇就藏在书寓里,也就没必要用这撕破脸的一招了,直接派人围了书寓掘地三尺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不就好了。” “所以佑美并不知道小关和同仇在不在咱们的书寓里”跟上卫燃思路的美香笃定的说道。 “她肯定不知道” 卫燃说到这里却稍稍回过头,“但最重要的是,你们想过没有,佑美为什么要抓小关?或者说,她为什么要抓零露?” “为什么?”负责驾车的陶灿华没脑子的问道。 “小关也好,同仇也好,包括零露,都不是它们的目标” 卫燃看了眼窗外,“它们要找到的,是关家姐弟背后运作的那张大网,是衔接那张大网每一个节点的每一个人,是这张大网遮盖住的电台和印刷室。” “所以.” 美香不由的在这大热的天气里打了个哆嗦,“她在引诱我们对外联系求援?!” “也可能在引诱我们发报” 卫燃给出了另一种可能,而且是极有可能的答案,“我猜的没错的话,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恐怕有人会趁着我和灿华不在的时候,给书寓制造一些恐慌,逼着你们自乱阵脚,只要你们有人忍不住做出什么,也就相当于帮佑美印证了它们对书寓的怀疑。” 说完这些,这闷热且弥漫着烟味的车厢里也陷入了冰冷的沉默,倒是卫燃却根本就不慌。 明天,明天不但会出现意外,而且会是个史无前例的超大号意外,到时候佑美等人如果真的仍有心情听他和陶灿华弹琴,他就算拼着产奶的劲儿,也得好好给它们弹一曲好日子听听。 只可惜,这条“未卜先知”,他却只能透露到这里了,他如果敢把明天才会发生,而且肯定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保不齐已经隐隐发热的左手虎口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惩罚。 一路商量着明天可能发生的情况回到书寓,卫燃顺便在半路再次买了今日份的骆驼烟。等回到书寓便立刻招呼着陶灿华和茉莉帮忙,后备箱里的盆栽小心的搬了出来。 “小苏妈说让咱们把它种在院子里”卫燃凑到美香的身旁低声提醒道,“我猜这瓦罐里说不定藏着什么。” 闻言,美香不由的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卫燃。 “选个地方种起来吧”卫燃轻声提醒道。 闻言,美香想了想说道,“就种在厨房后面吧,挨着锅炉房的位置,表弟,你和灿华负责这件事,茉莉,你去叫上秋实一起帮忙。” “哎!” 茉莉立刻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进了书寓。 “找到什么的话赶快给我送过去”美香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后迈步走上了台阶,不紧不慢的走进了一楼大厅。 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卫燃二人合力将这沉甸甸的瓦罐连同里面种的海棠一并抬进了车库,又穿过车库里侧的小门进入大厅,最后穿过了一楼的厨房,将这瓦罐放在了杨妈和孟大爷拿来种各种调料的那一小块空地上。 和正在忙活着制作午饭的杨妈以及孟大爷解释了一番,这俩人等茉莉带着秋实也过来之后,立刻一个关了后门,一个关了厨房的门儿。 有这两位老将把守,卫燃和陶灿华各自拿起一把铁锹,在挨着锅炉房的位置挖了一个足够把整个瓦罐都埋进去的坑。 一起准备就绪,卫燃伸手拿起一把劈柴的斧头砸在了瓦罐上。 “铛!” 伴随着一声脆响,这瓦罐应声碎开,化作一片片的瓦片剥离开来,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根络和略显潮湿的泥土,更露出了埋藏在那些泥土里的一个个黄金首饰,以及掺杂其中的几根大黄鱼、小黄鱼金条! “这是.”茉莉愣了愣,“这是小苏妈所有的家当” “还有这个” 卫燃从泥土中揪出一团红布,等他展开这红布和里面一层之前似乎用来包裹点心用的蜡纸,众人也看到了一个卷成了卷的牛皮纸信封。 轻轻展开这略显潮湿的信封,其上却是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几个依稀可辨的字——香香亲启。 “是小姐的小名儿” 已经意识到什么的茉莉低声说道,“只有小苏妈会这么叫她,但是一年也叫不来几次。” 秋实跟着低声说道,“小姐说,她没踏进风月场之前,小苏妈经常这么叫她,后来就” “秋实,去把这封信先送上去吧。” 卫燃将手里的信封连同包裹它用的那块油纸和红布一并交给了秋实,等她穿过厨房离开之后才继续说道,“来吧,咱们把这些东西收拾出来,然后把这棵海棠种上吧。” 第1232章 琴瑟和鸣中的企盼 叙情书寓厨房后门,在卫燃和陶灿华以及茉莉三人的忙碌中,一件件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黄金首饰和一根根不同大小的金条都被清理出来,放进了一个装满了水的铁皮桶里。 问杨妈借来一条晒干了留着刷锅用的老丝瓜瓤,茉莉撸起袖子,将这些黄金首饰和金条一样样的仔细刷干净了,接着又用毛巾吸干净了水分,这才丢进了一边摆着的秤盘里。 等最后一根儿小黄鱼儿丢进秤盘,陶灿华略显费力的将其拎起来,随后缓缓挪动坠在称杆上的秤砣。 等到两边平衡,陶灿华捏住秤砣的挂绳看了看,低声说道,“13斤14两!小苏妈怎么攒下来的?” “不该咱们知道的别问!” 茉莉责怪的瞪了陶灿华一眼,将秤盘里的那些黄金物件全都装进了一个原本用来装馒头的小笸箩里,接着又盖上了一块残存着窝头渣渣的屉布,略作犹豫之后低声说道,“灿华,你在这儿把那颗海棠树种上,表少爷,你受累随我一起把这东西送上楼吧。” “好” 卫燃痛快的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茉莉叫上自己纯粹是为了避嫌,哪怕美香早就给了她完全的信任。 跟在茉莉的身后穿过厨房踩着木质楼梯一路上楼。等二人走上三楼的时候,却发现美香正窝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张写满了潦草字迹的信纸,将头埋在臂弯里抽泣着,而秋实则坐在旁边轻轻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熟练的安慰着。 “咳咳” 卫燃站在楼梯口轻轻咳了一声,美香也立刻抬起头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随后将手里那封信仔细的叠好塞进了信封里。 “过来吧”美香清了清嗓子之后招呼道。 闻言,卫燃却并没有挪动脚步,只是看着身旁的茉莉说道,“你自己过去吧。” “好” 茉莉点了点头,将笸箩上盖着的那块屉布递给了卫燃,独自捧着沉甸甸的笸箩走向了美香。 与此同时,卫燃也干脆的转身下楼回到了厨房,将那块残存着窝头渣渣的屉布还给了杨妈,随后穿过了后门。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陶灿华已经将那株根须繁茂的西府海棠种进了提前挖好的坑里并且浇透了水,此时正忙着用墙边的碎砖头和砸碎的瓦罐碎片给这颗海棠周围摆圈儿呢。 “明天咱们弹什么曲子?”陶灿华一边忙活一边低声问道。 “我就会那几个,多了也不会。”卫燃干脆的答道。 陶灿华闻言沉默片刻,接着问道,“我们要带着家伙吗?” “不带.不,带着,带着吧。” 卫燃开口说道,“我估摸着去了之后他们肯定会搜身,到时候随便他们搜出来吧。” “行” 陶灿华沉闷的应了一声,又在沉默了片刻后问道,“这小鬼子眼瞅着是要败了,咱们.咱们还有机会报仇吗?狗鱼的仇,克勤和克俭兄弟的仇,唐大哥和零露小姐的仇,咱们” “有机会”卫燃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有机会。” “嗯!”陶灿华同样用力的点了点头。 “今天好好休息”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明天保不齐会发生什么呢。 说完,根本没帮上什么忙的卫燃站起身,重新点上颗烟,接着又穿过了厨房钻进了车库,却是连即将做好的午饭都不打算吃,便踩死了油门开出了书寓,沿着街道心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和他预料的一样,他这边前脚刚刚离开,便有一辆自行车跟着追了上来。 看了眼后视镜里那个卖力瞪着自行车的人影,卫燃笑了笑,换挡继续提高了车速。 如此心急火燎的将车子开出英租界,卫燃在法租界里一顿乱晃顺便又买了两包烟,接着却又马不停蹄的开往了火车站的方向。他这边将架势做的够足,身后跟着的人自然也变多了一些。 只不过,让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失望的是,卫燃在将车子开到火车站之后,却只是找了一家日式餐厅进去,随意的点了几样菜便坐下来开始胡吃海塞,却是全然不管外面隔着窗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的那几个满头大汗的尾巴。 当天,他更看不到的是,在他吃到一半的时候,负责跟踪监视的这群人的头头后知后觉的一拍脑门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心急火燎的带着人又赶到了叙情书寓附近。 只不过,让他咬牙切齿的是,根据仍在这儿守着的黄包车夫汇报,刚刚自打卫燃离开之后,这书寓别说人,连耗子都没进出过一只! 等这些人不信邪的又赶回了火车站附近的那家日式餐厅,却恰好看到卫燃刚刚吃完了午餐,叼着一颗烟不紧不慢的钻进了那辆轿车。 带着身后被戏耍了一路的尾巴又回了书寓,卫燃刚刚停好了车子,却被在门口等着的美香给叫上了三楼。 “帮我个忙”美香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 “什么忙?”跟在后面的卫燃抬头问道。 只不过,美香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卫燃上了三楼,又走进了她的卧室。 “试试看能搬动吗?”美香指着放在床边的两口皮箱问道。 伸手试了试,这两口箱子都不算大,但第一个少说都有三四十斤的重量。 第二口箱子能重了将近一倍,不仅如此,这第二口箱子上还有两个挂锁,箱体上更是有着“染谷由纪夫”的日语字样。 他甚至清楚的记得,这是当初鬼子占了英租界的时候,他跟着染谷去对方住的家里搬运行李的时候带回来的那口箱子。 “能搬动”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口答道。 “拎上它们,和我下楼。”美香说着,已经第一个转身离开了房间。 见状,卫燃一手拎着一口箱子跟着离开房间,跟着下到了一楼,又跟着美香进入了地下室,钻进了隐藏在镜子后面的小门,进入了地下印刷室。 只不过,帮着拎皮箱进来的卫燃都没来得及和房间里正在哄同仇小朋友的安迪打声招呼,就被美香挥手赶了出去帮忙放哨。 8月5号的这个下午,美香在印刷室里逗留了足足四五个小时的时间,直到晚餐将近,这才一手拎着痰盂,一手拎着尿桶走出来交给了卫燃,她自己则在将洗刷干净的痰盂和尿桶送下去之后,亲手关闭了那扇巨大的镜框。 如往日一般分楼上楼下吃过了晚餐,美香早早的便上了楼,那些早起早睡的戏班子成员,也在排着队洗过澡之后回了他们各自的宿舍。 相比之下,倒是陶灿华似乎有些失眠,等戏班子成员都睡了之后,独自走出了门厅,坐在了小楼一侧银杏树下的石桌边上。 不久之后,穿着睡衣的秋实也从楼上走了下来,悄无声息的穿过门厅,在冷冽的月色下,坐在了陶灿华的对面,俩人隔着一张冰凉的石桌小声聊着什么。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一楼房间里的卫燃。严格来说,他倒并非睡不着,只是今日份的抽烟任务,还剩下来两颗没有完成呢。 只不过,不等他点燃剩下的香烟,他便听到了房门外似乎又有什么动静。 轻轻打开房门,卫燃一眼便看到,穿着睡衣的安迪正忙着将壁炉里取出来的天线接在那台简陋的电台上。 见卫燃走出房间,安迪只是从兜里取出她的玳瑁烟嘴放在桌子上,随后便继续忙活着,任由卫燃给她的烟嘴塞上一颗骆驼牌的香烟,又送到她的嘴边,等她咬住之后,用打火机帮忙点燃。 在缭绕的烟雾中,安迪抽了一口烟,随后拿起耳机戴在头上,扭头看向了一楼的座钟。 不久之后,伴随着座钟开始晚上十一点半的准时报时,安迪也翻开了面前的记事本,拿起了夹在里面的铅笔。 很快,卫燃便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急促滴答声,也看到了安迪流利的在记事本上刷刷刷的写下了一组组的数字。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安迪便合上记事本关闭了电台,随后熟门熟路的将天线拆下来,塞进了壁炉的烟囱里。 “和我来” 安迪低声嘱咐了一句,拎着电台,带着卫燃走进了储藏间,走进了只亮着一盏灯的地下室。 “我听美香说,明天伱和灿华去给鬼子弹琴唱曲儿?”安迪坐在正对着戏台的沙发上问道。 “我只会弹琴,不会唱曲儿。”卫燃笑着回应道,“而且只会那么几首曲子。” “把你会的给我弹一遍怎么样?”安迪突兀的问道。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 “我先把电台送下去”话音未落,刚刚坐下来的安迪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向了那面巨大的镜子。 “我去取琴” 同样刚刚坐下的卫燃也跟着站了起来,等对方进入那扇通往印刷室的小门儿之后,这才将镜子推回原来的位置,踩着台阶返回了楼上。 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去问仍在外面和秋实聊天的陶灿华借琴,卫燃索性连房间都没回,就在关上门的储藏间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古琴瑶光,随后便转身又跑进了地下室。 等他再进来的时候,却发现不止安迪坐在了戏台前的沙发上,在她的身旁,还坐着另外三位负责地下室的姑娘。 “我们四个从来没有坐在戏台前面听过戏,也没坐在这里听过弹琴唱曲儿。”安迪微笑着解释道。 “我会的不多,但我敢保证,以后你们肯定有机会坐在沙发上听大家给你们唱戏的,不会太久,我保证。” 卫燃诚恳的做出了承诺,随后拎着琴盒走上戏台,随意的盘腿坐下来,接着又将琴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古琴瑶光放在了重新扣好的琴盒上。 仔细的挽起袖口,卫燃格外正式的说道,“接下来我要演奏的曲子名叫广陵散,如果有弹得不对不好的,诸位姐姐一定多担待,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带着钱的,就捧个人场。” 这一本正经的场面话说完,无论安迪还是那三个姑娘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状,卫燃也压下心头莫名的酸楚,认真的开始了演奏。 很快,随着一曲终了,安迪最先带头轻轻鼓掌,紧跟着,那三个从未在台前听过戏听过曲儿的姑娘,也满脸欢笑的跟着小声鼓掌,小声叫好。 “接下来是我会的第二首曲子,叫酒狂。” 卫燃说完,等台下的四位听众安静下来,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始了演奏。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被那面巨大的镜子挡住的台阶上,坐着陶灿华和秋实。 “表卫大哥弹的这曲子,我这辈子可能都弹不出来。”陶灿华颇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随后贴着秋实的耳朵低声问道,“我教你的那几首曲子会弹了吗?” “我都练了差不多四五年了还能不会?”秋实小声答道。 “走,我们去拿乐器,也给她们弹几首曲子听听。”陶灿华话音未落已经站了起来,随后伸手拉起了秋实。 等到卫燃演奏完了他会的第二首曲子酒狂,随着安迪等人的小声鼓掌,换了长衫的陶灿华和换了一身旗袍的秋实,也带着乐器和一个食盒走进了地下室。 “表少爷弹奏完了,我和秋实也想登台献丑,给大家弹几首曲子听听。”陶灿华说着,还轻轻拍了拍怀里抱着的琴囊,以及肩上背着的,一个同样套着布罩儿,但却足有两床琴那么大的不知名乐器。 “今天晚上可有福了” 安迪笑着说道,与此同时,秋实也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来一盘水果和一盘花生瓜子摆在了桌子上,随后又熟门熟路的给这四位沏了一壶参茶端了上来。 “我还有最后一首曲子,名字叫列子御风,献丑了。” 卫燃说完,再次开始拨动了琴弦。陶灿华也将他背着抱着的乐器放在一边,拉着秋实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就在卫燃弹奏他会的最后“一板斧”的时候,一楼储藏间的门口,茉莉也叼着一颗烟坐在了紧闭的房门外,靠着墙出神的看着落地窗外清冷的月色。 而在她默默守着的地下室里,卫燃在演奏完了最后一首曲子之后,也在那四位听众小声的鼓掌中将古琴让给了陶灿华和秋实。 “秋实姐用的那是什么琴呀?怎么那么个头儿?都有门板大了。”一个留着一字刘海短发的姑娘小声朝刚刚从台上下来的卫燃问道。 “那个.可能是古筝吧”卫燃不太确定的说道,他是真的分不清那是什么乐器,之前他也从未见陶灿华和秋实演奏过。 “这可不是古筝,表少爷又在逗人开心了。” 台上正在做准备的秋实笑着解释道,“这乐器叫瑟,琴瑟和鸣的瑟,这张大瑟还是灿华大哥亲手制作的呢。” “呦——啧啧啧,听听听听,琴瑟和鸣,你们秋实姐姐这是故意显摆呢。” 一如曾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魅惑轻佻的安迪,拿腔拿调的调侃着已经是个大姑娘的秋实。 只不过,这次秋实却难得的没有害羞或者反驳,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今天我和灿华要表演的就是琴瑟和鸣。” “没意思” 安迪故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语气里却满是不加掩饰的笑意,“那就祝你们两个小家伙琴瑟和鸣吧,你们接下来弹什么曲子给我们听听?先说好,如果弹的不如表少爷好听,我们可是不给茶水钱。” 这话一说完,跟着上来的三个姑娘也再次掩嘴轻笑,显然是很喜欢这假装款爷的设定。 “第一首曲子是神人畅,祈求平安顺遂的曲子。” 陶灿华说完和身旁的秋实对视了一眼,随后轻轻拨动起了身前那床古琴的琴弦。 片刻之后,秋实也跟着拨动那床大瑟的琴弦,相比古琴,这大瑟的声音要洪亮许多,但即便卫燃这个外行都能听出来,这大瑟不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和声音相对较小的古琴配合的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还真是琴瑟和鸣.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索性也就静下来来,坐在了安迪的身旁,任由对方将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安静的听着台上的二人弹奏着那首神人畅。 不久之后,这地下室里也再次响起了刻意压制的掌声,演奏完了一首曲子的陶灿华按住琴弦说道,“我们演奏的第二首曲子叫南风畅,熏风和煦,这首曲子寓意丰收安宁。” “这个寓意不错.” 安迪颇为向往的轻声嘀咕了一句,接过卫燃递来的一杯参茶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很快,这地下室里便再次被陶灿华和秋实的琴瑟声填满,台下那三个卫燃至今都不知道准确姓名的姑娘,在看着台上的那对男女的同时,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羡慕向往之色。 等到第二支曲子弹完,等到又一次的掌声过后,陶灿华和秋实对视了一眼开口说道,“我们还有最后一支曲子是秋风词,另外,春华戏班子自成立那天,其实就在排一出从来没有在这个戏台子上演过的戏。 那也是专门给诸位排的一出戏,等到了打跑了小鬼子的那天,就演给你们看,光明正大的演给你们看!” 这话一说出口,那三个姑娘再次送出了刻意压制的掌声,而安迪,则将手里的茶杯和没抽完的香烟全都递给了卫燃,随后闭上眼睛靠在了沙发椅背上,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真好啊” (本章完) 第1233章 想拿狸猫换太子 1945年8月6号,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卫燃却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直等到早晨七点整,这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 只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离开房间去洗漱,反而从柜子里拎出一台之前“遛狗”的时候,特意从日租界的鬼子商行买的日产五灯收音机。 这玩意儿可不是鬼子倾销过来的三灯垃圾货,别说那些日伪的愚民电台,就连鬼子本土的广播电台都能清晰的收听。 将这台收音机的天线拉扯到了最大的长度伸出窗外,卫燃一番调整之后,将其固定到了一个可以清晰收听的鬼子本土广播电台频道上。 没有细听广播里叽哩哇啦的日语内容,卫燃只是将声音调到了最大,接着又拿起床头的怀表扫了一眼,随手将其丢在了桌子上。 “表少爷,你这是学日本话呐?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房门外,杨妈敲了敲门问道,“要起来吃早饭吗?” “不急!”卫燃隔着门回应了一声,“半个钟头之后吧?我先听听广播。” 闻言,房门外的杨妈嘟囔了一句也就没了动静,但房间里的卫燃却将广播的声音调的更大了一些,随后却坐在了阳台摆着的竹制躺椅上,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一颗香烟,重新拿起了那支银壳怀表。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上午七点十四分,卫燃丢开手里一直捏着的怀表,再次打开烟盒,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在喷云吐雾中闭着眼睛,愈发认真的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内容。 当这第二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原本清晰的广播突然间出现了一瞬间看似平常的杂波干扰。 扫了眼身旁桌子上的怀表表壳,卫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1945年8月6号,东京时间上午八点十六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降生了。 “生日快乐”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伸手将收音机的音量调整到正常范围,接着才将其关闭,让这房间里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他这个历史学者当然无比清楚,即便没有刚刚降生的小男孩和他后续的好兄弟胖子,这鬼子投降战败也是早晚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这两颗原子弹投下去,与其像后世美国佬宣传的那样结束的二战,倒不如说是用两颗原子弹窃取了反法吸丝的胜利果实。 当然,即便如此,卫燃也必须承认,这两颗其实已经有些不赶趟的原子弹,无疑会给鬼子带来巨大的震撼和恐慌。 顺便,也会帮如今的叙情书寓所面临的敌人转移相当一部分的注意力——对于此时的卫燃来说,这就是这颗原子弹,以及后面那颗原子弹最实际的意义。 慢悠悠的拿上毛巾和牙刷牙缸,卫燃打开房门走进了洗手间,仔细的刷牙洗漱之后,又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 他这边将自己捯饬干净,杨妈也已经把给他留的早餐端上了桌。 “表少爷,小姐请你上去。” 就在卫燃准备动筷子的时候,茉莉却从二楼走了下来,朝着他发出了邀请。 “马上” 卫燃放下刚刚端起来的粥碗,起身跟着茉莉又上了二楼。 与此同时,明显经过仔细打扮的美香也穿着一件旗袍,从三楼款款走了下来。 “表姐什么吩咐?”卫燃站在楼梯口仰着脖子面带笑意的问道。 “拿上你的相机”美香停住脚步说道,“给大家拍几张合影。” “现在?” “麻利点儿” 美香格外温柔的说道,“等九点左右估计就有客来了,咱们要拍的不少呢。” “好” 卫燃点了点头,直接走进了暗房,借着房门的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随后又在这暗房里踅摸了几个胶卷揣进了兜里。 等他从暗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些戏班子里的男男女女们竟然都好好打扮了一番,此时正有说有笑的往楼下走呢。 跟着人群来到一楼又走出门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门外的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几张条凳,美香也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今天照相和平日不一样” 美香见卫燃和戏班子的成员们都已经出来,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等下拍照,都和相互喜欢的人挨着站在一起吧。” 这话一说出口,戏班子里的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里,立刻便有人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人。 只可惜,虽然有的人立刻得到了对方的目光回应,但也有的,得到的却是对方看向其他人的目光。 在或是甜蜜或是酸楚中,陶灿华最先拉住了秋实的手,勇敢的走到了美香的身旁坐了下来。 很快,又有一对对的男女学着他们二人的样子,或是坐在了美香的身侧,或是坐在了她前面的马扎上,又或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等到最后,那些孤独的少男少女们,也各自对视了一眼,分作男女两队站在了最后一排。 此时,明面上似乎正在忙着调试相机的卫燃却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坐在那些年轻人中间面带微笑的美香,那个早已不惜背上骂名的坚强女人,恐怕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这些年轻人里任何一个牺牲的准备。 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卫燃将早已调整好的相机放在了一台八仙桌上,压下自拍拨片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美香和杨妈中间,给他空出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拍下了这张合影,卫燃又在美香的指挥之下,在地下室里,在一楼的大厅,在二楼的宴会厅,又或者在那辆特意开出来作为背景的轿车旁边。 给所有人,给每个人,给每一对儿略显懵懂的情侣,拍下了一张又一张充斥着欢声笑语和幸福笑容的照片——除了藏在地下印刷室里的安迪和那三个姑娘,以及和她们一起躲在印刷室里的同仇小朋友。 临近上午九点半,当卫燃给美香和茉莉以及秋实和陶灿华在三楼的露台上拍下一张合影之后,一辆黄包车也停在了书寓门口,送来了第一位过来参加周一茶话会的富家太太。 几乎眨眼间,书寓里除了卫燃之外的所有人都熟练的进入了他们早已习惯的忙碌状态,那些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们热情的引着这位富家太太先找地方坐下。 紧跟着,便有个姑娘端来了杨妈早就切好的水果和茶点,更几个姑娘,趁机将卫燃都没来得及吃的早餐端进了厨房。 等到美香独自走下楼,这些姑娘小伙子们也立刻三三两两的进入了地下室,为接下来的演出做起了准备。 相比楼下的热闹,无论卫燃还是茉莉,又或者陶灿华和秋实,却都被有意无意的留在了三楼的露台上。 “秋实,你和灿华先去二楼吧。”茉莉开口说道,“我和表少爷有话要说。” “好” 秋实和陶灿华应了一声,俩人联袂离开了三楼的露台,消失在了楼梯口里。 “茉莉姐有什么要吩咐的?”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没有” 茉莉摇了摇头,只是从兜里取出了一支可以单手上膛的利格诺斯袖珍手枪递给了卫燃,“拿着吧”。 接过这支手枪,卫燃不由的笑了笑,他记得清楚,这支枪还是当初他杀死了植田的女伴缴获的,之后就随手送给了茉莉。 “下午去给植田弹琴的时候拿着防身吧”茉莉开口说道。 “你自己留着吧” 卫燃说话间,却将这支手枪又推给了对方,“这枪可不能带过去,万一被植田认出来是他姘头的枪反而麻烦。” 闻言,茉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收起了那支小手枪,格外严肃的说道,“活着回来,无论你还是灿华,你们都要活着回来。” “你们也是”卫燃认真的回应道,“你们也要活着等我们回来。” “都得活着” 茉莉顿了顿,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下楼的时候动静小一点儿,让灿华和秋实他们俩多待一会儿吧。你今天上午一样什么都不用做,就当是歇歇,如果不想下去,就在小姐的房间里休息就好。” 闻言,卫燃点了点头,目送着对方下楼之后,他却并没有跟着下去,反而只是躺在了三楼露台摆着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的点燃了一颗香烟。 在耐心的等待中熬过了这个悠闲的上午,卫燃吃完了杨妈送上三楼的午饭又眯了一觉,等到下午一点半左右,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下楼,汇合了穿着一件长衫的陶灿华,在秋实梨花带雨的目送下,各自拎上一两件乐器,下楼钻进了那辆轿车里。 “我带了染谷先生送我那支枪”陶灿华不等车子开出小院便主动说道。 也不知道染谷夫妇还活着没有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转而说道,“等下进门的时候,主动把枪交了,如果问你为什么带枪,知道怎么说吧?” “这世道不安生,带把枪不是显得正常嘛。”陶灿华笑着答道。 “咱们得活着回去”卫燃头也不回的提醒道,“秋实还等着你呢。” 闻言,陶灿华愣了愣,接着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咱们都得活着回去。” 言尽于此,卫燃也就不再过多啰嗦,只是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驾驶着车子开往了日租界的方向。 沿途买了两包香烟,等他卡着点儿将车子停在小苏妈和古川先生住的那座小楼门口儿的时候,却发现小苏妈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苏妈这是在等我们呢?”卫燃停稳车子之后,一边推开车门一边问道。 “可不”小苏妈不耐烦的招了招手,“快点进来!” 见状,卫燃和陶灿华立刻将带来的几样乐器从车厢里取了出来,双手拎着,跟在小苏妈身后走进了门厅,随后便看到了正在一楼客厅里喝茶的古川先生。 都不等他们放下手里的乐器,小苏妈便开口说道,“你们估计得等等,早上的时候植田先生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和佑美急匆匆的出门了,这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看来是得到消息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嘴上却说道,“不急,我们俩今儿下午都空出来了。对了,灿华,把你的枪交给姨妈拿着。” “哎!” 陶灿华闻言赶忙应了一声,像是没看到远处抬头的古川先生似的,从青囊里拿出那支得自染谷先生的转轮手枪交给了小苏妈。 “你这孩子带着枪做什么”小苏妈没好气的埋怨道,同时却也一点不慢的伸手接过了那支转轮手枪。 “我和表叔平时得护着我姑姑周全呢,这世道毕竟不安生。” 陶灿华憨厚的解释道,“今天出来的急,忘了把这枪放下了,想着放在车里怕路过的人看见了引起误会,给姨姥姥惹来麻烦。” “算你小子懂事”小苏妈翻了个白眼儿像是同样没注意到身后古川的表情一样,随手拉开一个抽屉,将这支手枪丢了进去。 这还没完,小苏妈又看向卫燃,“大外甥,你小子不会也带着枪呢吧?” “我又不是灿华这个傻呆的” 卫燃说着,还不忘把裤子口袋翻出来,随后一边拍打着身上各处一边转了个圈,“要不您搜一搜?” “你小子没个正形,和我来吧。” 小苏妈笑骂了一句,带着他们和古川打过招呼之后,走进了一间小客厅,“你们就在这儿等吧。” “行!”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顺手将手里拎着的乐器靠墙放好。 “那棵海棠种下了?”小苏妈压低了声音问道。 “种下了” 卫燃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贴着对方的耳朵说道,“我们把那瓦罐砸开之后种在锅炉房的边上了,那里太阳晒不着,冬天的时候多少也暖和一些不至于冻死。” 闻言,小苏妈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切个西瓜去。” “麻烦小苏妈了”卫燃笑眯眯的应和了一声,转而开始观察这间能有三四十平米的会客厅。 这房间典型的日式风格,周围一圈都是绘制着海浪或者富士山等图案的纸墙,试着按了按那些纸糊的墙壁,坚硬的质感也让卫燃知道,这层纸墙的背后,恐怕还是实打实的砖石墙壁。 除此之外,这房间里的摆设也少的可怜。 一套茶桌,几个蒲团,除此之外便是一张琴桌和一张棋桌,这棋桌上,还有一局似乎并没有下完的围棋。 而在这个房间唯一的窗子外面,正对着的却是楼下一颗不知名树木茂密的树冠。隔着郁郁葱葱的枝叶,他还能看到树冠里似乎有个鸟窝。 不等他细看,穿着一身和服的古川先生也推门走了进来。 “姨夫” “姨老爷” 卫燃和陶灿华不分先后的打了声招呼。 “植田和佑美估计一时半刻的回不来” 古川在茶桌边坐下,用汉语说道,“灿华,你先把上次没有说完的薛仁贵的故事讲完好吗?” “姨老爷想听什么,我自然说什么。” 陶灿华顺眉搭眼的应了一声,将带来的书鼓架上,随后又熟门熟路的从外间搬来一支小圆凳在书鼓边坐下,接着又抱起一把三弦,并且用弹三弦的右手无名指勾住了那根盘出包浆的鼓锤。 等他用鼓锤翘着那面书鼓开始,古川也示意卫燃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陪我喝杯茶吧”古川说着,却拿起了点茶的工具,亲自研磨起了茶粉。 在卫燃耐心的等待中,陶灿华先将上次讲的有关薛仁贵的故事简单的总结了一番,随后便在他自己的伴奏中,开始娓娓道来接下来的故事。 与此同时,古川也将一杯满是沫子的茶水递给了卫燃。随后他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茶。 跟特么尿似的 卫燃看着杯子里的沫子暗暗嘀咕了一句,却根本不妨碍他以喝酒的方式,将杯子里略显烫嘴的茶水一饮而尽。 等他放下杯子,古川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开口说道,“三个月前,德国投降了,卫燃,你肯定知道这个消息吧?” “知道”卫燃坦然的点了点头。 “很快,我们招核也要投降了。”古川叹了口气,“这场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卫燃,说说你的看法吧。” “什么看法?”卫燃故作不解的问道。 “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古川说话间,却从腰间取下了一套鳄鱼皮的烟具,从上面抽出一支一口香小烟袋锅,一边往里面塞着烟丝一边说道,“你希望战争结束吗?” 卫燃却并不急着回答,反而取出自己的烟盒晃了晃,“看你抽烟我也想抽了,可以点一支吗?” “当然”古川随和的点了点头,摸出一盒火柴点燃了塞满了烟丝的小烟袋锅。 同样慢条斯理的取出一支香烟套上烟嘴点燃,卫燃喷云吐雾的继续说道,“战争早点结束总归是好事,不用死人,不用担惊受怕。” “战争结束了,你可不一定有现在逍遥。”古川同样喷云吐雾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 卫燃嬉皮笑脸的回应道,“我表姐还能饿着我不成?再说了,不是还有苏姨妈和您呢嘛?” “我?” 古川笑了笑,接着却突兀的发出了邀请,“卫燃,你和灿华,还有你们的表姐,要和我们一起去招核生活吗?” “去招核?” “不愿意?”古川见卫燃一脸为难之色,立刻追着问道。 “您应该早点和我说” 卫燃苦着脸答道,“早知道有这个机会,我说什么也得把日语学会才行啊。” “日语不是问题” 古川哈哈大笑着摆摆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佑美小姐亲自教你,我甚至可以去和植田聊聊,问问他愿不愿意把佑美小姐嫁给你。” “还有这个好事儿?”卫燃故意显露出了一丝丝兴奋之色。 “我和小苏妈没有孩子,你们就是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你们能过的好了。” 古川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样吧,今天你和灿华就在这里住下,等下我会让小苏妈通知美香一声,等晚上佑美和植田先生回来之后,我来问问植田,看看有没有办法带你们去招核生活。” 你个老小子绕了八道弯儿,原来特么在这儿等着你爹呢? 卫燃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嘴上却毫不犹豫的点头表示了同意,同时也露出了对方希望看到的惊喜之色。 在得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态度之后,古川也立刻将话题扯到了他的家乡多么多么漂亮,以后将会怎样安排卫燃等人的生活上面。 甚至言语间,听他的意思,似乎还希望美香能带上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一起去招核开始新的生活。 为此,这个瘦猴子一样的小鬼子,还模棱两可的承诺,等他们过去,将为他们专门投资一座剧院。 这个屁话别说卫燃这个后世来的历史学者不信,就连分心偷听的陶灿华都没把这个屁一样的承诺当回事儿。 除了不信,卫燃内心却也冒出了更多不好的预感,显而易见,这古川九成九的打着其他的主意。 可是,那春华戏班子身上到底有什么价值呢?难不成是戏班子里的那些姑娘们? 这个可能应该不大,古川也好,植田也好,他们如此苦心积虑如果只是为了几个“花姑娘”,这格局难免有些过于没出息了。 既然不是为了姑娘难道是. 卫燃心头一颤,他总算是从刚刚古川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猜测出了他的狠毒打算! 这个古川也该死! 他趁着低头端起茶杯的功夫,给坐在对面的这只瘦猴提前判了死刑。目前他虽然还不敢确定,但却已经有至少七成的把握可以肯定,古川八成是想演一出狸猫换太子! 谁是狸猫谁是太子自然不必解释,卫燃此时更加在意的是,这古川准备对春华戏班子乃至叙情书寓的所有人取而代之的目的是什么? 从刚刚的判断,对方明显已经对眼下战争走向做出了清晰的判断。甚至他丝毫不怀疑,今天早晨爆炸的那颗原子弹的消息如果已经传到了古川的耳朵里,很可能更加坚定了对方的判断。 既然战争注定即将结束,招核即将战败,那么古川想冒名顶替春华戏班子的目的也就愈发的清晰——他很可能准备隐姓埋名留在华夏!不仅如此,准备和他一起留在华夏的,很可能足足有一个春华戏班子成员总数那么多的“名额”! 所以这到底是眼前这只鬼子的谋划,还是背后那只名叫植田的鬼子的计划? 卫燃将茶杯里的茶水再次一饮而尽,脸上的笑意却也愈发的灿烂了一些,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剩下的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只是眼下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及时的传回叙情书寓? 卫燃看了眼不远处仍在忙活的陶灿华,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寻找着传递消息的办法。 第1234章 满是尿骚味的四合院 8月6号的这天下午,卫燃陪着古川喝着茶抽着烟,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听着陶灿华讲完了薛仁贵的故事。 “啪啪啪” 古川先生鼓了鼓掌,笑眯眯的说道,“真是非常不错的故事,我总算是听到了结局了,来,灿华,这是你的茶水钱。” 说完,古川从怀里摸出个绣着仙鹤的荷包袋,从里面倒出一小摞银元,却是连数都没数,便递给了走到面前的陶灿华,“坐下来喝杯茶吧。” “谢谢姨老爷赏” 陶灿华喜气洋洋的将那一摞能有十来块儿的银元揣进里怀里,然后这才双手捧起了茶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卫燃,你不会还像以前一样抢灿华的钱吧?”古川笑眯眯的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那不可能!哪能呢!” 卫燃赶紧摆摆手,“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是吧?灿华?” “对,没有,没有过。”陶灿华赶紧点了点头。 “我只是在开玩笑,不用紧张。” 古川随和的笑了笑,随后站起身说道,“我去给植田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也先休息一下。” 说完,古川便打开了房门,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我去个洗手间” 卫燃话音未落,也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古川身后走出这间会客室,走进了洗手间,借着解开腰带的功夫,侧耳听着古川上了二楼。 以最快的速度撒了泡尿,卫燃走出洗手间一番观察,见没有人盯着自己,立刻快步走到了小苏妈之前放手枪的地方,轻轻拉开抽屉看了一眼。 万幸,陶灿华的那支二六式转轮手枪仍旧在这里放着,不仅如此,这抽屉里还有一支被称为“马牌撸子”的柯尔特m1903型手枪,以及一支同样来自柯尔特公司的柯尔特m1908型袖珍手枪。 和美香以及秋实分别持有的那两支小手枪不同,这支手枪并没有任何的雕花装饰,就连握把贴片都是普普通通的原版货。 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楼梯口方向,卫燃轻轻推上了这个抽屉,和正走向洗手间的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并且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等他们二人相继去过洗手间又回了那间日式风格的会客室,古川竟然换上了一套中式的长衫从楼上走了下来。 “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美香小姐你们今晚在这里住下了” 古川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一边穿鞋一边说道,“另外我给植田先生也打了电话,他希望我带着你们去他的朋友家进行表演。对了,小苏妈刚刚已经提前过去了。” 闻言,卫燃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前者立刻笑着应承道,“行,我们这就去拎行李。” “去吧” 古川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门口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支马牌撸子塞进了怀里,随后取下了衣帽架上的礼帽扣在了头上。 卫燃和陶灿华自然是不敢耽搁,俩人快步走向会客室去拎他们带来的乐器。 “怎么办?”陶灿华低声问道。 “小苏妈怕是被带走了” 卫燃一边拎起一床套着琴囊的古琴一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回去。” “让他们去救小苏妈?”正在收拾说书鼓的陶灿华说完却反应过来,“它想带我们所有人去招核?” “对”卫燃点了点头,随后又拎起了一起带来的那张大瑟。 与此同时,陶灿华也收起了说书鼓和鼓架,随后又拎上了那把三弦。 俩人戴着乐器离开会客室的时候,古川依旧在门口等着,他的手里,都还拎着那支本属于陶灿华的二六式手枪。 “我记得这是染谷先生送给你的手枪?”古川朝着陶灿华晃了晃手里的枪微笑着问道。 “是” 陶灿华老老实实的应道,“那年有人冤枉咱们书寓害了沃尔克先生,当时还是姨老爷帮忙给我们找了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呢,后来染谷先生把他的枪送给了我。” “灿华,你的胆子太小了,我记得你当时都被吓得尿裤子了呢。” 古川带着别有用心的笑意回忆道,“倒是卫燃,我看你当时不像是第一次杀人吧?” “我之前在沪市混过帮派” 卫燃略显失意的答道,“我要不是失手杀了人,也不至于从沪市跑来津门投奔我表姐。”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古川主动结束了话题,将手里拎着的转轮手枪塞到了陶灿华的怀里,“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不特么你提起来的话茬吗? 卫燃和陶灿华对视了一眼,两人拎着手里的乐器跟着古川离开了这栋小楼。 “坐这辆车子吧” 古川却是连房门都不锁,等卫燃二人出来之后,不由分说的便招呼着他们钻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汽车——一辆之前他们从未见过的汽车。 如果不是小苏妈目前不知被带去了什么地方而且生死不知,如果不是有叙情书寓的那些家人做要挟,以卫燃的性子,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挟持这个古川想办法逃走。 但此时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无论他还是陶灿华,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老老实实的把乐器或是塞进后备箱,或是抱着钻进后排车厢。 都不等他们二人坐稳,那个从未见过的司机便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开进了日租界。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卫燃故作好奇的问道,“姨夫,咱们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我和植田先生的中学同学家里” 坐在副驾驶的古川头也不回的解释道,“放心吧,很快就到了,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你特么倒是好意思说这句话. 卫燃暗骂了一句,同时也在和陶灿华一起,各自寻找着传递消息的机会。 “姨夫,能让车子停一下,我去买两包烟吗?”卫燃趁着车子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问道。 “别浪费时间了”古川摆了摆手,“我们先赶过去,到时候我让下人帮你买去。” “那敢情好”卫燃说话间已经摸出了烟盒,“我现在抽一颗您不介意吧?” “抽吧”古川满不在乎的回应道。 闻言,卫燃立刻打开烟盒,取出烟嘴给一支香烟套上,等点燃之后,这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降下了车窗。 前后脚,坐在另一边的陶灿华也一边咳嗽一边降下了车窗,而卫燃则从嘴里挤出了一句“矫情”作为回应。 等他这一颗烟抽完,这辆车也已经开过了横跨海河的大桥,接着又穿街过巷的一路疾驰,最终却开进了一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院子里。 都没等车子停稳,正准备推开车门儿的卫燃和陶灿华便清晰的听到了火车鸣笛的巨大动静,以及火车碾压铁轨附带的震动。 这都不用问,这里肯定在津门火车站附近,而且距离铁路线肯定不远,倒是刚刚车子开过来选的路线格外僻静,至少曾开车来过这里的卫燃却并没有走过这条路。 等到推开车门,卫燃却皱起了眉头,他在这院子的空气里不但闻到略显刺鼻的煤烟味,而且这煤烟味里,还掺杂着一股独特的尿骚味。 有人在这熬制大烟膏子! 都不等将一条腿迈出车厢,卫燃便通过这味道做出了准备的判断。他不止闻过这味道。甚至在红旗林场,他还曾经不止一次亲手实操过怎样提炼那些骚臭却有着致命诱惑的膏状物。 钻出车厢环顾四周,放眼望去,他能看到的却只是一排和夕阳在一条线儿上的房子,以及和这排房子平行的一堵墙,这堵墙的中间,还有个紧闭着的垂花门。 仅仅只通过太阳,他就可以判断出来,那排和夕阳在一条线的房子应该是四合院里的坐南朝北的“倒座房”。 只不过,让他格外在意的是,在那扇紧闭的垂花门两侧,竟然还各有一个腰间挎着盒子炮和大烟枪,做汉奸打扮的“门童”。 再看那排倒座房,门窗都被木板给彻底封死了不说,门廊里还摆着一溜装满了水的大水缸,那一排水缸的边上,还各自挂着两个气筒式的压水枪。 没等他细看,陶灿华和古川也先后推门下车。 “拿上你们的乐器” 古川说完,不紧不慢的点燃了一颗香烟叼在嘴里,随后走到了那扇垂花门的边上,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给那俩门童看了一眼。 见状,其中一个门童立刻拽了拽门楼里垂下来的一根绳子,相应的,紧闭的垂花门内侧,也传来了悠扬的铃声。 很快,这宽不到两米的垂花门从里面打开,同样穿着一身长衫的植田和另一个无论卫燃还是陶灿华都从未见过的,但却同样穿着长衫的人走了出来。 “你们可算到了” 植田用带着些许津门口音的汉语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快,快进来吧,你们两个,帮他们把乐器搬下来。” “哎!” 那俩汉奸门童立刻应了一声,陪着笑凑过来,双手接过了卫燃手里拎着的大瑟和古琴。 “这个我自己拿着吧” 陶灿华却婉拒了对方试图帮自己拿着三弦的“好意”,一脸不悦的说道,“弦子给我碰乱了等下还得调,会耽误事儿,帮我拎着说书鼓吧,可别把鼓箭给我弄掉了。” 说着,他自己拎着那把套着青花布罩的三弦,跟在了两手空空的古川和卫燃身后,走进了那扇大开的垂花门。 穿过这道门,卫燃明显感觉到那股尿骚味更加浓郁了一些,与此同时,他也看出来,这就是个不太标准的三进式四合院。 之所以说不太标准,除了东西向有些窄之外,主要是东西两侧厢房都被拆掉门窗改成了作坊一样的棚子。 此时,正有十几号人正在这俩棚子里忙着熬制生烟膏子呢。毫无疑问,那股子浓郁的尿骚味,便是从这两边的棚子里弥漫出来的。 “古川,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吧?” 就在身后那扇垂花门被人关上的同时,站在植田身旁的那个人也开口问道。 “当然知道” 古川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他那支马牌撸子,放在了门内一侧摆着的条案上,同时不忘嘱咐道,“卫燃,灿华,把你们身上的家伙什也放下吧,等下要搜身呢。” 闻言,早就预料到会这样的陶灿华干脆的从怀里掏出了那支二六式转轮手枪同样放在了条案上。 “我可什么都没带”卫燃见其余人看着自己,一脸坦诚的摊了摊手。 只不过也显然,卫燃和陶灿华之前都未曾见过的那个男人并不相信,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立刻便又有三个汉奸打扮的人过来,给包括古川在内的三人搜了一遍身,接着又把卫燃和陶灿华的乐器检查了一番。 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的发现,这个撅着嘴的中年男人这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和身旁看热闹的植田一起,引着他们三人,带着最后面那俩帮忙抬乐器的汉奸走进了这二进院的正房。 “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东边房间是你们的,等下会有人给你们送来些吃的喝的。” 植田站在正房堂屋的门口说道,“再晚一点等太阳下山之后,你们就在院子里给大家表演吧。” “好”卫燃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紧跟着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苏姨妈在不在这里?” “她在后排房陪佑美和佑美的母亲聊天呢” 植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等晚上表演的时候,你们就能看到她了,另外,没有允许不要擅自离开房间。” “您就放心吧,我们最多去个茅房,除此之外哪都不去。”卫燃陪着笑回应道。 目送着植田等人离开,卫燃和陶灿华又接过那俩汉奸门童帮忙抬进来的乐器,并且直等到又有俩汉奸给他们端来了一些诸如鸭梨西瓜之类的水果以及一大壶茶,这才相互对视了一眼。 “我去西屋看一眼” 卫燃低声说了一句,穿过堂屋走到了正房西侧那间房的房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这个上锁的房间里,除了几个扣的严丝合缝的木头箱子之外,却是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不死心的回到分配给他们的堂屋东侧房间,这里倒是比西边的房间大了足足一倍,不仅如此,房间里除了一个铺着凉席的火炕之外,还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以及好几坛子靠墙放着的酒外加一个洗脸盆。 “这小鬼子是不懂规矩,哪有用正房待客的。”陶灿华凑到卫燃的身旁低声嘀咕道。 “他们可没打算把咱们当客人招待”卫燃同样嘀咕了一句。 “你觉得小苏妈在这儿吗?”陶灿华撇撇嘴低声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 卫燃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我猜小苏妈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另外,咱们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才行。” “我刚刚看见洪先生了”陶灿华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 洪先生?冯懋耘? 卫燃惊讶的低声问道,“什么时候?” “过桥的时候” 陶灿华贴着卫燃的耳朵解释道,“他在我这边呢,你当时估计看不着,他就坐在一辆洋车上,我看的可清楚了,拉车的人是关大哥!” “他们跟在咱们身后呢?” “我猜应该是” 陶灿华说完却坐在了炕头上,脱下了脚上的圆口布鞋,随后又抽出鞋子里的红鞋垫,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两个半圆形铜片给卫燃看了一眼。 “那是什么?”卫燃等对方重新垫上鞋垫穿好了鞋子之后问道。 “梨花片,唱大鼓用的。”陶灿华低声解释道,“我把它们磨过了,当刀使肯定没问题。” 说着,陶灿华又示意卫燃跟着他来到那面说书鼓的边上,拿起那个鼓锤一边有节奏的敲着一边低声说道,“这里面也藏了一把枪,紧要关头把鼓面划开就能拿出来。” “你什么时候藏的?”卫燃惊讶的问道。 “打从鬼子占了租界那天,姑姑就托哑巴叔给我做了这面鼓了。” 陶灿华低声说道,“每个月我都亲手换一次鼓面,顺便把里面的枪检查一遍。” 说完,他又指了指旁边放着的那床古琴,“那床琴的琴腹里还藏着俩手榴弹呢。” 闻言,卫燃心头一颤,接着却听陶灿华低声说道,“不过那俩手榴弹还能不能用我也不确定,反正只要把手伸进龙池里,就能摸到一根绷紧的绳子,勾住绳子用力一拽,按理说就能用。” “你怎么不早说?”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他本以为只有自己靠着食盒私藏了不少大宝贝,却没想到这陶灿华比自己是一点不差。 “早跟你说了怕你露馅儿” 陶灿华一脸憨厚老实相的给出个解释,接着却又猜测道,“你说他们今天晚上不会来救我们吧?” “不好说”卫燃摇了摇头,“现在连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都不知道呢。” “也是.” 陶灿华暗暗叹了口气,却是和卫燃陷入了一样的矛盾里,既希望有人来,至少能把消息传出去,又担心有人来,会被这院子里的鬼子给抓住。 而在这样的担忧中,随着夜幕的降临,一个汉奸将点燃的煤油汽灯挂在了二进院里种着的那颗香椿树上。 与此同时,那些熬制大烟膏的工人,也在另外两个汉奸的带领下,仔细的搜了身之后,排着队穿过了那道垂花门。 就在这二进院被清空的同时,又有俩小伙子搬来桌椅板凳在院子里摆好,紧跟着,陶灿华和卫燃连同他们的乐器,也都被请到了院子里。 “等下你们就在这儿演吧”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用带着些胶东口音的汉语客气的说道。 “哎!行!”陶灿华憨厚的应了一声,同时也和卫燃看到,植田和佑美,以及古川和小苏妈,外加他们没见过的那个人以及更多的之前从未见过的人,都从最深的后院穿过二房走进来,各自看了一眼汽灯下的二人,随后走进了他们曾经短暂拿来休息的正房里。 第1235章 压轴儿的堂会 刺目的煤油汽灯下,卫燃坐在一张琴桌边,用那床藏着两颗手榴弹的古琴演奏着他仅会的三首曲子之一的列子御风。相隔不远,穿着长衫的陶灿华则在弹奏着那床大瑟配合着卫燃。 这一曲终了,陶灿华却是起身走到了那面说书鼓的边上,拿起鼓锤轻轻一敲,嗓音清脆洪亮的独自开始了他的表演。 已经耍完了三板斧的卫燃,在任劳任怨的把古琴和大瑟全都搬到了一边之后,他自己也点上颗烟,背对着身后的汽灯坐下,心安理得的当起了听众。 用力挤了挤眼睛,卫燃借着抽烟的功夫暗自打量着这小院正房的方向。 只可惜,那房间里却并没有亮灯,似乎全都靠着窗外的煤油汽灯在提供照明。 也正因如此,他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又或者说什么,反倒要小心里面是否有人在观察着自己。 收回视线看向周围,卫燃一番观察发现,这二进院里,除了刚刚进入正房的那些男男女女之外,汉奸却是只剩下两个,其余的刚刚似乎都已经穿过垂花门离开了,而且听刚刚他们离开时的动静,那垂花门似乎也从外面锁住了。 那么这个四合院最深处的三进院里有什么呢?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同时也在犹豫着,晚上要不要摸进去看看。 在这些疑虑中,陶灿华的单人表演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算是停下来,那俩留下来的汉奸,也一左一右的看住了卫燃和陶灿华。 紧接着,包括小苏妈在内的那些人这才相继离开正房,顺着耳房一侧的门楼回了最深一进的院子里。 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也消失在视野里,古川却又走了过来,朝着那俩汉奸挥挥手,等他们后退到垂花门的边上,这才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笑眯眯的说道,“大家对你们的表演非常满意,接下来好好休息吧,等下会有人把晚饭给你们送过来。” “姨老爷谬赞了,我们明天还有活儿吗?”一脸憨厚老实的陶灿华开口问道,“要是没有活儿.” “有,当然有。” 古川不等陶灿华说完便开口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是周二,你们书寓休息,伱们俩肯定没什么事情,倒不如留下来赚点零花钱,刚刚可是有好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对你们的表演有兴趣,想等着明天请你们教教她们弹琴呢。” “行!那我们就留下来!” 卫燃赶在陶灿华开口之前说道,“反正姨夫已经帮着我们通知家里了,在这肯定比在家自在一些。” “你们能这样想最好。”古川笑眯眯的站起来,“今晚早点休息。” “姨夫”卫燃跟着站起来,陪着笑叫住了对方。 “怎么了?”古川转身面带和蔼的笑意问道。 “能不能安排个下人去给我买两包烟?”卫燃可怜巴巴的说道,“我兜里的烟恐怕顶不到睡觉的时候,您差个人,帮我跑个腿儿呗?” “小事” 古川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招来了一个守门儿的汉奸,“让他给你买去吧。” 说完,古川再次迈开步子,哼唱着刚刚陶灿华唱过的戏词儿走向了后院。 “你,去帮我买一包前门再买一包骆驼,要20支一包的,可别给我买错了。” 刚刚还低三下四的卫燃此时却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朝那汉奸说道,“另外再给我带一包洋火回来,剩下的钱都是你了。” 说完,他将一块大洋丢给了对方。 几乎就在这汉奸接住这块大洋的同时,陶灿华也掏出两块大洋递给了对方,格外客气的说道,“劳驾这位大哥,顺路去帮我买两根琴弦,刚刚弹酒狂的时候,差点没跟上表少爷,一不小心把大瑟的弦给弹断了。” 说着,陶灿华还拎起大瑟断掉的一根琴弦给那汉奸看了看,“你要是嫌麻烦,就去劝业场的二楼就能买到,那里有不少乐器行,无论去哪家买,都要最好的弦子,要两根儿。 如果不嫌麻烦愿意多跑两步,就去一趟叙情书寓,找一个叫秋实的姑娘,问她要两根大瑟的弦子,反正无论哪个,只要把弦子取来,那两块大洋用剩下的就是您的。” “等着吧” 这汉奸痛快的收起了陶灿华递来的两块大洋,转身走向了上锁的垂花门。 根本不等对方离开垂花门,卫燃便招呼陶灿华,俩人带着刚刚用过的乐器又回到了正房的房间里。 “这房间里咋连个灯泡都没有” 卫燃故意嚷嚷了一句,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门,根本就不和留守的另一个汉奸商量,便取下了挂在香椿树上的汽灯拎了进来。 随着房间被照亮,他们二人也发现,这房间里除了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一个个小圆凳之外倒是格外的干净,唯一留下来的垃圾,也不过是几个茶盘罢了。 左右一番观察,卫燃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随后脱了身上的衬衫搭在了炕沿上。 他这边刚刚脱光膀子,佑美也带着几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姑娘,各自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卫燃哥哥,陶老师,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晚餐。” 佑美说着快速瞟了一眼光着膀子的卫燃,随后神色如常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和其余的几个姑娘一起,将食盒里尚且冒着热气儿的饭菜端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这还没完,佑美等跟着一起来的同伴将清空的食盒拿走之后,又走到墙边亲自开了一坛子酒放在了桌子上。 “麻烦佑美妹妹了” 依旧光着膀子的卫燃嬉皮笑脸的凑上来,伸手从盘子里捏起一片香肠丢进了嘴里,随后赞不绝口的说道,“嗯——!好吃!这肯定是宁记香肠是吧?” “是呢” 佑美稍稍后退了小半步和卫燃拉开了距离,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说道,“这是下午的时候,我听说你们也要来,特意托人去三不管儿买的。” “佑美妹妹有心了” 卫燃说话间又捏起一片香肠丢进了嘴里,随后便端起了佑美刚刚倒满的小酒杯,“滋儿”的一口一饮而尽。 “我听古川叔叔说,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回招核生活?”佑美重新给卫燃倒满了酒,笑眯眯的问道。 “嘶——哈!” 卫燃哈了一口酒气,再次捏起一片香肠丢进了嘴里,却并不急着回答,反而问道,“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 “老白干” 佑美笑着答道,“我爸爸的那位朋友最喜欢喝这种酒,所以就屯了不少。” “喜欢喝烈酒的招核人可真是少见” 卫燃一边嘟囔着一边咽下嘴里的香肠,然后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我当然想去招核生活了,不过嘛.” “不过什么?”佑美下意识的追问道。 “嘿嘿!” 卫燃露出一抹猥琐的笑意,故意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模样,同时伸手摸向了佑美的小脸儿,“以后佑美妹妹就知道了。” 不等卫燃的手碰到自己,佑美便再次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慢慢吃,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吧。” 说完,佑美和身后的几个姑娘一起离开了这个房间。 “吃” 光着膀子的卫燃招呼了陶灿华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这就开吃。 “晚” “吃饭”卫燃不等陶灿华说完,便嘟囔了一声,同时用筷子不着痕迹的指了指外面。 得到暗示,陶灿华也立刻闭上了嘴巴,端起酒杯和卫燃碰了碰,只不过这杯酒却在灌进嘴里之前,便浇在了他的长衫袖口上。 偷酒的不止陶灿华,光着膀子的卫燃也是不差,这一杯杯酒灌下去,真正喝进肚子里的恐怕连三杯都没有,其余的全都顺着嘴边流到了地上。 等两人满身酒气的吃完了晚餐,那出去买烟的汉奸也将卫燃需要的香烟和火柴,以及陶灿华需要的琴弦给买了回来。 “不是去家里拿的”陶灿华接过琴弦只是看了一眼便肯定的说道。 “他们不可能在这种事上犯错误的”卫燃说完,却是直接躺在了那张土炕上,带着醉意嚷嚷着让陶灿华熄了汽灯。 等房间里陷入了黑暗,他却又点了根烟,趴在炕沿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同时问着身旁的陶灿华,等以后去了招核打算做些什么的话题。 只不过,在闲聊的同时,他也暗中用脚踢了踢对方,随后掀开了两人中间那件最开始随意丢弃的衬衫。 这衬衫的下面,掩着的是一个看似普通,而且残存着红色唇彩的烟头。 但是当他将猩红的烟头有意无意的搭在炕沿边上的时候,无论他还是旁边正在答话的陶灿华却都看到,炕边的青砖上,写着几个头朝下,而且笔画都有些重叠的潦草字迹:欲办堂会速逃! “是小苏妈留下的提醒”陶灿华近乎肯定的低声说道。 “这里准备办堂会” 卫燃仅仅迟疑了不到一秒钟,便近乎肯定的低声说道,“看来他们打算一锅端。” “有些奇怪”陶灿华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他们如果想一锅端,直接去抓人不就好了?” “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抓人” 卫燃叹了口气,这才有时间将自己的猜测全都贴着耳朵告诉了陶灿华,最后又额外补充道,“所以我估摸着,他们这是想悄悄的把咱们控制了,然后再换上它们的人。” “可是大家又不是瞎子,这能看不出来?”陶灿华不解的嘀咕道。 “肯定能看出来” 卫燃叹了口气,近乎肯定的说道,“但是如果换一个地方呢?” “你的意思是” “植田.不,田先生,他自打第一次邀请表姐去七重天参加舞会那天开始,对外的身份可就是来自奉天的商人。” 卫燃冷笑着说道,“而且你看这些年,植田的津门话说的可是越来越好了。还有,这里紧挨着火车站,我琢磨着,恐怕是要带着咱们坐火车往外走,再找个地方把咱们解决了。” “要不咱们今晚.” “不行” 卫燃摇了摇头,“小苏妈在他们手里呢,咱们不管是闹还是跑,小苏妈都会出事,而且他们之所以把咱们俩叫过来先软禁上,恐怕是觉得家里除了咱俩,其他的人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了,而且总能让表姐投鼠忌。 反过来说,咱们俩先按住不动,无论家里还是小苏妈,反而都安全一些。” “那咱们就这么任人宰割?”陶灿华皱着眉头嘟囔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卫燃的反问让陶灿华陷入了沉默。 确实,在不确定书寓那边是否安全的前提下,他们这里确实不能动。 “先睡吧” 卫燃说完弹飞了手里的最后一根香烟,用刚刚吃剩下的一块鸡骨头划掉了炕沿上的字迹,随后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见状,陶灿华叹了口气,也同样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卫燃自然是不会真的睡着,当他看似故意摆在枕边的那枚怀表走到午夜两点半的时候,他也悄声爬起来,踩着鞋子走出房间走到了院子外面。 离着老远,他便能看到那道垂花门里侧的桌边点着的大烟灯,以及烟灯边上那俩呼噜震天的汉奸。 轻手轻脚的走到西边耳房,卫燃贴着墙往通向后院的门楼往里扫了一眼,接着却发现,这里的小门不但锁死了,而且隔着门,还能隐约听到呼噜声。 凑到门缝处往里看了一眼,他却不由的眼神一缩,这后院并不算大,前后跨度不过四五米的距离,但只是隔着门缝,他却都能看到一队扛着枪巡逻的鬼子,以及门楼外面亮着的廊灯。 果断的转身离开,卫燃等走到香椿树的边上,瞄准了树根先撒了一泡尿同时暗暗观察着那俩似乎早就磕嗨了的汉奸,见他们并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这才转身回了房间重新躺了下来。 “看到什么了?”陶灿华低声问道。 “后院有鬼子兵”卫燃低声回应道,“随机应变吧。” “好” 陶灿华回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并在不久之后,发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刚蒙蒙亮,陶灿华却早早的爬了起来,同时低声说道,“我去看看咱们的人找没找到这里。” “怎么看?”卫燃好奇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陶灿华话音未落,已经套上了残存着酒精味的长衫,离开房间站在小院中央清了清嗓子,随后咿咿呀呀的开始吊起了嗓子。 “干嘛呢干嘛呢?”垂花门里侧,一个原本睡的正香的汉奸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随后便不满的嚷嚷道。 “吊嗓子啊” 陶灿华同样不满的回应道,“你吼什么?吓我一跳。” “嘿!你!” 这汉奸说话间便撸胳膊挽袖子的站了起来,只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光着膀子的卫燃便从房间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轻蔑的问道,“怎么着?想练练?也特码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去,给爷沏壶茶去。” 说完,卫燃也站在了香椿树的边上,解开刚刚系好的裤腰带,旁若无人的撒了泡尿,同时嘴上还不停的说道,“特码聋了?去沏茶啊?” “哎!这就去,我们这就去!” 另一个被吵醒的汉奸拉住同伴的同时赶紧陪着笑应了一声,随后又压低声音和同伴说道,“你特码吃饱了撑的惹他干嘛?赶紧烧火沏茶去!” 见状,卫燃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恶趣味般的把那道36摄氏度的抛物线滋的更高了一些。 另一边的陶灿华笑了笑,继续咿咿呀呀的吊起了嗓子,同时还把脚搭在了窗台上压着腿。 都不等那俩好汉奸给他们把茶泡好,卫燃和陶灿华二人便听到了这四合院外面敲梆子的声音,以及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拉着长音吆喝着“豆——腐!大豆——腐!还热乎的大豆——腐!” 这一嗓子传进耳朵的瞬间,卫燃和陶灿华便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一眼,后者继续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而墙外吆喝豆腐的声音也由远及近,接着又由近及远,并最终变的彻底听不见任何的回应。 稍晚一步,吊完了嗓子的陶灿华坐在卫燃的身旁,接过了后者给他倒的一杯热茶凑到嘴边低声说道,“消息传出去了” “怎么传出去的?”卫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就咿咿呀呀的几声,就把消息传出去了?摩斯电码?也没听出来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陶灿华却并没有详细的解释,只是忧心忡忡的嘀咕道,“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闻言,卫燃也就压下了疑惑不再细问,和陶灿华坐在院子里的小桌边上,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茶,隔三差五的,还不忘使唤着那俩被吵醒的汉奸给他们甜茶倒水拿点心。 如此一直折腾到了早晨六点,卫燃却回房间睡起了回笼觉,而陶灿华则在自顾自的做了一套八段锦之后,继续开始练起了基本功。 等到早晨七点半,上锁的垂花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昨天那些熬制大烟膏的工人们也扛着各种物件走进来,在这院子里搭起了戏台。 八点一刻,才吃过早餐的卫燃和陶灿华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出现了——美香和茉莉以及秋实这三个女人,带着春花戏班子的所有成员,抬着几个樟木箱子和各种乐器走进了这个院子! 几乎前后脚,无论植田还是古川,又或者小苏妈和佑美,也全都从后院走了出来。 “美香小姐来的正好” 古川热情的招呼道,“今天是我和植田共同的好朋友纪先生的寿辰,我做东请春华戏班子的诸位给大家唱一天堂会。” 说完,古川又看向面带笑意的美香,“美香小姐,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古川先生客气了” 说完,美香拍了拍手,“都准备起来吧,茉莉,把戏折子送给大家看看,问问他们想听什么。秋实,去把给表少爷和灿华带的衣服换上,这离着三丈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了。” “是”茉莉说完,取出一摞戏折子送到了古川等人的面前。 秋实也将两个包袱递给了陶灿华,同时皱着鼻子说道,“小姐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俩只要没人看着肯定喝个没完。” “别乱说,没喝多少。”陶灿华接过包袱,跟着同样接过包袱的卫燃走到了美香的身旁。 “今天没偷懒吧?” 美香接过卫燃递来的香烟,任由他帮忙点上的同时,笑眯眯的朝陶灿华问道。 “怎么会”陶灿华摇了摇头,“吊嗓子练基本功,一样都不能少。” “去吧,先换一套干净衣服,等下你也上场。” 美香摆了摆手,随后走向小苏妈等人热情的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消息收到了” 茉莉凑到卫燃身旁,借着问他要烟抽的功夫低声说道,“有人想顶替我们,借道火车往外跑是吗?” “你们怎么知道的?”卫燃一边任由对方帮自己点上烟一边好奇的问道。 “灿华早晨吊嗓子用的是狸猫换太子、走麦城和挑滑车的调子,咱们的人听出来了。” 茉莉借着给自己点烟的功夫继续低声解释道,“这消息传回书寓之后,安迪小姐立刻就猜出了含义。” “有对策吗?”卫燃问道。 “放心吧”茉莉低声说道,“先唱好眼前这台压轴儿的戏,大轴儿的戏台不在这里。” (本章完) 第1236章 大轴的戏台 8月7号这天,春华戏班子除了中午吃了顿饭,一整天都在这小院里的戏台子上,在陶灿华和秋实的领导下,唱着那些听众点的戏份。 至于卫燃,他也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人模人样的跟在美香表姐的身后,陪着那些据说是日裔侨民的男男女女。 这天傍晚,随着最后一出戏唱完,小苏妈却在佑美的带领下先一步回了后院,等到最后谢了幕,古川也找上了美香以及陪着美香的卫燃,带着他们走进了正房原本上锁的西屋。 “美香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穿着一身长衫的古川等两人坐在临时摆好的八仙桌周围,这才歉意的说道。 “古川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美香笑眯眯的抬抬手。 “是这样” 古川清了清嗓子,“我打算带小苏妈回招核生活了,昨天我也问过卫燃和灿华他们两个,这俩孩子也愿意随着我们一起去招核开始新的生活。” “他们终究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美香面带微笑的答道,“如果他们想去,我自然不会拦着。” “不知道美香小姐想一起去吗?”古川直白的问道,“不止你,还有春” “我就算了” 美香面带微笑的拒绝道,“我留在这华夏好歹还能有碗饭吃,如果去了招核,我可不觉得我那些戏班子能用日语唱戏,没了这傍身的手艺,我养不起他们,他们也养不起我这个东家。 再说了,我总不能奢望着后半辈子靠着小苏妈和古川先生赏饭吃。” “说的也是” 古川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强求了。不过.” “古川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美香干脆的建议道。 “也好” 古川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华夏了,在临走之前,我想陪着小苏妈回一趟老家祭祖,她希望能带上你们和春华戏班子的成员,回故乡给以前的老乡唱三天堂会,以后” 古川说到这里摘下他的眼睛擦了擦眼角挤出的虚假眼泪,“以后说不定就再也不回来了。” “祭祖啊” 美香愣了愣,随后说道,“我要听小苏妈亲自和我说才行。” “行,那我去喊她过来。”古川说着站起身,独自走出了这个房间。 “表姐抽颗烟?”卫燃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烟盒。 “抽一支” 美香接过香烟,自己套上烟嘴,任由卫燃帮忙点上的同时低声说道,“小苏妈是被她爹妈亲手卖到娼馆的,她回去祭祖,哼!她不把祖坟刨了才稀奇呢!” “小苏妈祖籍什么地方?”卫燃低声问道。 “港城” 美香想了想,额外补充道,“不是城里,是离着山海关不远的一个小镇子,我们从关外逃难过来的时候路过那里,小苏妈当时都快饿死了都没回去看看。” “借口肯定是假的,但是估计不得不去。”卫燃低声提醒道。 “表姐我可就靠你护着周全了”美香没头没尾的说道。 “放心,杀不死别人,还杀不死表姐吗?”卫燃格外坦然的给出了对方想听到的答案。 “你这保镖不白请”美香面带微笑的回应了一句,随后便看到古川带着小苏妈走了进来。 “表弟,你先出去吧,我和小苏妈说些体己话。”美香起身的同时说道。 “哎!” 卫燃应了一声,陪着笑朝古川说道,“姨夫,咱们出去抽根烟?” “也好” 古川面带微笑的点点头,随着卫燃走出了堂屋,坐在之前为了看戏摆着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他的一口香小烟袋锅,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茉莉和陶灿华以及秋实三人指挥着那些戏班子成员收拾行头和唱戏用的家伙什。 不等这一颗烟抽完,美香也揽着小苏妈走了出来,面带微笑的问道,“古川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晚上就有一趟火车” 古川笑着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来安排买票,咱们今晚就出发。” “也好” 美香干脆的应了一声,随后拍了拍手说道,“大家都麻利点儿,今天晚上咱们赶火车跟着小苏妈回家去唱三天的堂会。” “是!”以茉莉三人为首的戏班子成员齐声应了一嗓子。 “既然这样,我这就去安排车。”古川说着,面带温和的朝着小苏妈笑了笑,“我们一起去吧。” “可不得一起去”小苏妈说完剜了卫燃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卫燃,你小子照顾好你表姐。” 卫燃嬉皮笑脸的应道,“小苏妈放心,我肯定护着小姐。” “走吧”小苏妈说话间,已经一把挎住了古川纤细的胳膊。 目送着这俩人走远,美香往戏台的方向走了几步,同时低声说道,“小苏妈说,要么跟着一起去,春华戏班子死,但是咱们,灿华、秋实还有茉莉都能活下来。要么大家都别想活过今天晚上,她没得选,咱们也没得选。” “猜到了,早就猜到了。”卫燃顿了顿,继续问道,“书寓里现在什么情况?” “杨妈和孟大爷在家” 美香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请谷小姐去家里住几天,有她在,大概能镇住一些人。” “谷小姐?那个我不能招惹的谷小姐?” 卫燃在将这个称呼和具体的人对应上之后问道,“你们不是早就不走动了吗?”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美香朝着戏台扬了扬下巴,“大轴儿恐怕要在火车上唱了。” “安排好了?” “嗯”美香点了点头却是不再多说——佑美从后院走出来了。 “美香姐姐” 佑美热情的和美香打了声招呼,亲昵的说道,“我下午的时候就听苏阿姨说她想回去祭祖,说你也跟着?” “是啊,我们等下就走了。”美香拉着对方的手说道。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佑美追问道,“这津门太没意思了,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 “这我可决定不了”美香看向晚一步走过来的植田,“你得问问田先生和古川先生才行。” “让她和你去吧”植田微笑着说道,“美香小姐,小女的安全可就全仰仗你了。” “放心好了”美香笑着答道,“我会让卫燃寸步不离的保护她的。” “那就麻烦卫燃了”植田说着招了招手,身后立刻有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伸手从这托盘上拿起一支ppk小手枪和三个带有尾指托的备用弹匣,植田将其递给了卫燃,“这支枪拿着防身吧,还有灿华,这是你的枪吧?等下也带在身上。” “还麻烦田先生帮我准备家伙” 卫燃一脸受宠若惊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手枪和备用弹匣,喜笑颜开的说道,“这和当初沃尔克大哥送我那支一模一样嘿!” “这支也是当年沃尔克送给我的礼物,现在转送给你,当作纪念吧。” 植田笑着解释了一句,等卫燃将这手枪和弹匣揣进了裤子口袋,这才将他手里那支二六式转轮手枪递给了陶灿华,“拿好了可别走火。” “哎!” 陶灿华双手接过了这支手枪,略显笨拙的将其掰开露出弹巢,见正对着枪管的弹巢里没有子弹这才重新将其扣上塞进了怀里,同时嘴上解释道,“这是表叔教我的,免得走火伤了人。” “是个好习惯” 植田笑了笑,“我还要招待朋友,就不送你们了,佑美,你跟着去玩可要听美香小姐的话,不许任性。” “放心吧爸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佑美乖巧的做出了保证。 恰在此时,小苏妈和古川也推开了垂花门,用略显尖利的大嗓门嚷嚷道,“快快快,带上你们吃饭的家伙什赶紧走,再有半个钟头,那火车就要开了。” “田先生,我们就告辞了。”美香朝着植田微微躬身,拉着佑美的手第一个走了过去。 “佑美小姐也要跟着?”小苏妈开口问道。 “我想跟着出去透透风,来了华夏这么多年,我还哪都没去过呢。”佑美可怜巴巴的说道。 “就让她跟着吧”美香不由分说的帮着做出了决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那就让她跟着吧” 小苏妈无所谓的点点头,“这次你姨夫可是花了大价钱,包下来好几个二等车厢的卧铺,这上去睡一觉,第二天一早也就到了。” 小苏妈说完便又招呼道,“戏班子的,你们把皮箱抬到外面装到板车上,这没几步路,你们就跟着大板车走过去吧!美香,佑美,你们跟我坐车过去。卫燃呐,你负责开车。” “好嘞!” 卫燃应了一声,帮着拉开了院子里那辆车子后排和副驾的车门,等小苏妈三人坐进去之后,他这才绕到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室。 “小苏妈,这一路安生吗?”卫燃一边操纵着车子倒退着离开这院子一边问道。 “怎么个安生不安生的?”坐在副驾驶的小苏妈反问道。 “这火车上要是有劫财劫人的就是不安生,如果没有,就是安生呗。”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不过我可听说了,这铁路沿线,可是有不少扒火车的游击队呢,这万一要是遇上了可够瞧的。” “我也听说了” 美香跟着帮腔说道,“听说那帮人,不但劫财害命,连铁轨都偷了去呢。” “早知道我带着我那把枪了”小苏妈一脸懊悔的拍了拍满是肥肉的大腿。 “您看这么着怎么样?” 卫燃一边往车站的方向开一边说道,“我和灿华都有枪呢,是刚刚田先生给的,昨天出门儿的时候,我记得姨夫也带着枪呢。 到时候您带着表姐和古川先生睡一间,我让灿华跟你们也睡一间,这样有两把枪也安生一点。” 说完,卫燃不等车里的人开口又继续说道,“佑美妹妹和秋实妹妹还有茉莉和我一间,我肯定护着她们仨的周全。” “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清楚!” 小苏妈没好气的在卫燃脑袋上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接着不容置疑的说道,“让灿华还有秋实和我睡一间,你不就是想和佑美睡一间吗?也行,老娘满足你,等下你和佑美小姐还有你表姐一间,再让茉莉也和你们一个厢。” “啊?”卫燃不情不愿的啊了一声,“要不让秋实和茉莉换换?茉莉会伺候人呢。” “不换,我嫌茉莉那丫头丑。”小苏妈想都不想的拒绝道。 “我也嫌她丑啊”卫燃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紧接着他的后脑勺便挨了身后的美香一巴掌。 “胡咧咧什么呢?” 美香没好气的说道,“就由着小苏妈安排了,你和我一间,佑美妹妹,你也和我一间,放心,有我和茉莉呢,肯定看好这个混不吝。” “嗯!”佑美像个后世的傻白甜似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安排并没有什么意见。 说话间,这车子也就开到了火车站,众人下车之后,小苏妈立刻带着他们汇合了已经买好了车票的古川先生。 又稍等了一袋烟的功夫,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也跟着两辆驴拉的板车,带着他们演戏用的家什赶了过来。 给所有人都分了车票,古川先生和小苏妈走在了最前面,他们这一群人却是连验票都省了,便畅通无阻的进了站,钻进了倒数第二节车厢。 都不等所有人找到车票对应的车厢,这辆火车便在浓郁的煤灰味儿和更加浓郁的水蒸汽中,伴随着汽笛声离开了车站,哐切哐切的开始慢腾腾的提速。 左右都没带什么行李,卫燃在确定好了他和美香以及茉莉和佑美住的车厢位置之后,便借口去撒尿跑没了影子。 从二等车厢一路往前一直逛到了距离煤车最近的三等车厢,他除了在餐车里买了两包烟之外,倒是真有不少的发现。 这些发现不止于戏班子成员们默契的按照两男两女来安排住宿,他更发现了坐在二等坐席车厢里的曹哑巴和小关! 只不过此时,曹哑巴已经换上了一套长衫还戴着一顶礼帽,原本的连鬓胡子也已经剃的只剩下一层麻麻癞癞的青茬。 倒是小关,身上穿着棕色背带裤和黄格子衬衫,头上戴着一顶报童帽,手里拄着个文明棍儿也就算了,口鼻间还多了一抹卓别林同款的胡子,嘴里更是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 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和他们对视,卫燃叼着烟回到了二等车厢,重新观察了一番戏班子成员们住的车厢。 这个时候,他更加清楚的发现,这些四人间的卧厢基本没有相互挨着的,中间都有一个卧厢的间隔,但这些间隔里却并没有住着旅客。 同样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卫燃直到手上这支烟抽完,这才返回了他和美香以及佑美、茉莉的卧厢。 此时,这车厢里却只有茉莉一个人正在忙着擦拭天鹅绒的床铺。 “表姐呢?”卫燃倚着门框,看着不远处古川等人的卧铺方向问道。 “带着佑美小姐去找小苏妈还有古川先生玩牌了” 茉莉说完跟着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外面,随后躲到卫燃的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得在车子开到糖山之前把最后一出戏唱完。” “打算怎么唱?”卫燃低声问道。 “咱们也唱一出狸猫换太子,它们既然想借咱们的身份,咱们索性借它们的台子再额外唱一场金蝉脱壳。” “是个好主意!”卫燃眼前一亮,显然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紧跟着,他便追问道,“家里呢?家里怎么办?” “放心” 茉莉低声说道,“有谷家小姐在就能挡掉白天的一些麻烦了,更何况还有洪先生,他也会保证那里的安全的。” 洪先生?冯懋耘?卫燃不由的有些好奇,这个化名洪先生的冯懋耘到底是什么背景,他虽然自从那次大洪水之后就再没有现身过,但却又好似一直都和书寓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茉莉不等卫燃细问便主动解释道,“咱们只要离了津门,书寓那边也就没人盯着了。 今天晚上十二点四十分,洪先生会在谷家小姐的配合下,先把杨妈和孟大爷还有她们四个半人儿都转移走。 顺便还会在书寓里布置上炸弹,到时候只要有人进入地下室,炸弹爆炸就会把整栋楼炸塌,把地下室彻底埋起来。” 闻言,卫燃不由的咋舌,这美香表姐投本儿可够大的,那栋小楼几乎算得上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了,眼下却. “那边只要把人救出来就会在12点三刻的时候发一条明码电报” 茉莉说着,将一包前门牌香烟塞进了卫燃的口袋里,随后抬手指了个方向,“电台在装盔头的箱子里,那口箱子就在隔壁的卧厢,有小九他们哥俩守着呢,稍晚点你想办法把它和刚刚那包烟交给哑巴叔,如果条件不允许,就由你来收发电报。” “明白”卫燃微微点了点头。 “只要那边把人救走,我们就立刻动手。” 茉莉最后说道,“这列车到糖山的时候是夜里一点半,12点四十五的时候.” “刚从芦台出站不到20分钟,一点的时候停靠胥各庄。” 卫燃将身体退回卧厢低声抢答道,“我刚刚看到列车时刻表了,这辆车会在芦台停靠半个小时,估计是加水加煤。” “我们必须在十二点四十五到一点之间的这点时间里解决了它们三个” 茉莉指了指植田等人的卧厢,“最重要的是救出小苏妈,其余两个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至少也得把它们全杀了,咱们所有人都要在一点之前跳火车离开。 另外,最好不要开枪,动静太大了恐怕会很麻烦,那时候离着胥各庄站不远,万一惊动了糖山的鬼子,咱们就别想逃出去了。” “你优先护着表姐” 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后稍稍加大嗓门儿颐指气使的吩咐道,“茉莉,去餐车看看有什么吃的喝的,都去买点儿,刚刚都没来得及吃饭呢就跑到火车上来了。” “表少爷刚刚不是去转了一圈吗?”茉莉同样加大了嗓门儿,同时继续开始忙活着擦拭着床铺。 “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一出儿啊,身上那几个大籽儿早就花完了,少废话,赶紧去。” 卫燃不满的吩咐道,同时稍稍往里再次退了一步,让开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我的钱也不多” 茉莉虽然话这么说,但还是丢下手里的抹布走向了餐车的方向。 “哐当”一声关上这卧厢的门,卫燃又拉上了布帘,随后解开了腰带,露出了里面的大裤衩子。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取出了刚刚植田给自己的那支ppk手枪和三个配套的弹匣。 先将这支枪拆开,卫燃不由的冷笑了一声,这枪零件倒是都在,但击针却被锉短了一截。 这还不算,当他随意的取出一颗子弹,用门缝挤着把弹头拔出来的时候,从这里面倒出来的却并非发射药,反而是掺杂着草籽的沙土! 略作思索,他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食盒,先从里面取出他自己的那支ppk小手枪和三个弹匣,随后才将植田给自己的废铁连同备用弹匣丢进了食盒。 毫无疑问,如果想完美执行茉莉提及的计划,今天晚上能不开枪肯定是最好的,但他可不想等需要用的时候临时再从食盒里拿。 准备好了武器,他这才掏出茉莉刚刚塞给自己的香烟,并在取出里面的香烟之后,果然在烟盒内侧看到了写着的电台频率,以及约定的暗号“成功505,失败050”。 倒是好记好分辨.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排序不同的三位数,说白了就是5和0的排序组合。 换算成莫斯电码,如果那边营救安迪等人成功,他收到的505电码就是“.”,反之,如果那边营救失败,他在电台里收到的将是050电码“-——”。 甚至如果时间紧迫,只要在电台分辨出最先听到的是“滴”还是“嗒”就能知道那边的情况。 将这包烟揣进兜里,卫燃重新系上裤子并且点燃了一颗香烟,不久之后,茉莉也拎着一些吃的走了进来。 “伙食还不错” 卫燃在看到那些吃食的时候不由的笑了笑,这餐车上不仅提供尚且热乎的烙饼,而且还有几样小菜熟食。 别看这几样吃食简单,但在此时这个时代,这可是妥妥的富人餐了,几乎可以等同于后世在高铁上吃海鲜大餐的程度。 “可贵了”茉莉肉疼的说道,“比三不管儿的泰华楼都贵了不少。” “先填饱肚子是正事儿” 卫燃说着却朝茉莉摇了摇头,后者意识过来,立刻将这些吃喝重新用油纸包好丢到了床底下的最角落,接着又用一口装着乐器的箱子将其挡住。 “提醒其他人都警醒着点儿,晚上也别睡了,更不要把头靠近卧厢门这边,等下有停靠站的时候下去自己买吃的,别扎堆去一家买。多选几家。” 他这边话音未落,茉莉也已经离开了车厢,不急不缓的走到了戏班子成员们的车厢去串门儿聊天。 只剩下卫燃自己的卧厢里,卫燃躺在最下铺的一张床上叼着烟熬着时间。 如今这个时代,火车的时速也不过二三十公里而已,如此慢的速度,虽然实在是没办法着急,但却也有足够的时间享受路上的风景——如果没有佑美等人煞风景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彻底被黑暗笼罩的时候,这列火车也缓缓停了下来。只听外面的吆喝他就知道,大沽站已经到了。 趁着这短暂的停靠,陶灿华带着几个小伙子下车,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些尚且热乎的玉米饼子和咸菜丝之类的便宜吃食,顺便还买了几个解渴的大西瓜。 倒是卫燃,叼着烟儿溜达到了古川它们的卧厢,在询问了一番他们打算吃些什么之后,厚着脸皮心安理得的从美香表姐手里接过几枚银元,给这仍在打麻将的四人买来了晚餐,顺便也不忘给他自己捎带了一份。 在经过漫长的停靠之后,这列火车再次跑了起来,这并没有住满的二等车厢里,也上来了不少的人。 虽然这些旅客言语间都带着北方各地的口音,但无论卫燃还是陶灿华又或是茉莉乃至站在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连接处的曹哑巴乃至小关,却都已经提高了警惕。 等到晚上九点将近,美香和佑美二人结伴有说有笑的返回了卫燃和茉莉所在的卧厢。 “美香姐姐,茉莉姐姐,我可以睡下铺吗?”佑美可怜巴巴的扯了扯自己穿着的旗袍,“我上去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扶着佑美妹妹上去。”刚刚还躺着的卫燃立刻来了精神,兴高采烈的坐了起来。 “滚远点,丢人现眼的东西。” 同样穿着旗袍的美香翻了个白眼儿,朝着同样睡在下铺的茉莉说道,“茉莉,你的位置让给佑美,你去上面睡。表弟,你出去守着,不喊你不许进来。” “成” 卫燃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走出了卧厢,他身后的木门也被美香亲自关上,并且拉上了窗帘。 不久之后,随着卧厢门被拉开,美香已经爬上了卧铺,并且换上了一身方便活动的土黄色的马裤和高筒的马靴。 再看看和自己隔着过道,睡在另一张下铺的佑美,她似乎仍旧穿着那身旗袍,只是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 “表弟,别做什么蠢事,否则你就去三等车厢里找地方过夜。”睡在卫燃正上方的美香冷着脸警告道。 “表姐放心,我这人出了名的老实。”刚刚一直故作贪婪看着佑美的卫燃赶紧陪着笑脸做出了根本没人信的保证。 “最好这样”美香说完将头缩了回去,同样给自己盖上了毯子。 不久之后,这列火车的速度也渐渐提到了最高,这卧铺车厢里的照明也相继熄灭,只剩下了窗外冷冽的月光打进来,映照出了一道道不断倒退的阴影。 摸着黑用那床藏着手榴弹的古琴顶住了卧厢的木门,卫燃靠坐在挨着窗子的墙壁上,将上半身隐入了月光无法照射到的黑暗里,顺便,也给自己上半身披上了一条毯子。 只不过,就和对面床上假寐的佑美差不多,此时他的手上,也已经早早的握住了修长锋锐的武器。 第1237章 求死的佑美 哐当哐当的噪音中,冷冽的月光笼罩着这列开往山海关方向的蒸汽列车,耐心的试图哄睡车厢里的每一位旅客。 但在二等车厢的某个,不,准确的说是某些个卧厢里,却有不少明明没睡却在装作睡的佷沉的人。 这些装睡的人里,既有春华戏班子的全体成员,也有卫燃这样的编外人员,更有需要他们防备的,诸如佑美以及古川先生,乃至同一个车厢里,更多不知道身份来历的人。 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这些装睡的人全都微眯着眼睛努力装作熟睡的模样,同时却也在通过时不时的停靠站来暗暗推算着时间。 只不过,出乎卫燃的预料,都没等他这边准备离开卧厢去送电台,更不等这辆列车开到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芦台站,随着车厢外闪了几下手电筒的光束,睡在他对面下铺的佑美竟然轻手轻脚的坐起来了! 冷冽的月光下,不断从半开的窗子划过的一道道树木阴影中,坐在床边的佑美缓缓撩起了她身上那件旗袍的下摆,随后分开双腿,从大腿根的内侧,取出了一个别在丝袜上长条棍状物! 随着佑美用双手握住这棍状物轻轻拔开,一道带着寒意的反光也让卫燃意识到了不妙。 他立刻便猜到,对方手里拿着的大概率是当初他曾在对方的行李箱里见过的那柄日式怀剑! 几乎在卫燃想到这里的同时,佑美却已经反握着那把利器走到了他的床边,一手伸向他的嘴巴,另一只握着刀的手直奔他的脖颈。 几乎就在佑美自认就要得手的时候,仍旧在装作假寐的卫燃却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肚子上,同时用藏在毯子下的刺刀准确的挡住了那把反射着寒光,即将划破自己气管的怀剑。 “嗒!” 因为毯子的阻隔,两柄刀相互碰撞的声音并不算大。只不过,卫燃那一脚与其说是踹不出,倒不如说是蹬出去的。 有区别吗?当然有区别! 这一脚卫燃可谓卯足了力气,并且也不出意外的将身材娇小的佑美给蹬回了她自己的床上,就连她的头都险些磕到上层铺位的床板——如果她能再高一些的话。 等佑美重新站稳,卫燃也已经站起来并且丢到了身上的毯子,露出了他手里那把锋利的毛瑟刺刀。 两人对视一眼,佑美揉了揉被蹬了一脚的小腹,握着她那把刺刀再次扑了过来,卫燃也同一时间举刀迎了上去。 “叮!” 两人手里的武器再次碰在了一起,卫燃手腕一扭,推着刀压着对方的刀刃划向了它的手腕,佑美则立刻后退,并在让过卫燃手里的刺刀同时立刻上撩划向了他的面门! “啪!” 卫燃右手一把捏住了对方持刀那只手的手腕开始用力,与此同时,他和佑美也同时提膝撞向了对方的裆部! “嗤!” 就在卫燃捏着佑美的手腕关节开始用力的瞬间,后者手里那把怀剑也在卫燃的脸上,贴着眼眶下沿划开了一道不足五厘米长的伤口,只是,都不等怀剑离开卫燃的皮肤,她也察觉到了持刀这只手的手腕处无法忽略的酸麻和紧随而至的疼痛。 “嗤!” 紧随而至,卫燃手里那把毛瑟刺刀,也在两人的膝盖撞在一起的同时,在对方的胸口划了一刀,轻而易举的在她的旗袍上开了一道自胸口划到另一边肩膀的口子,露出了白腻的皮肤和紧随而至涌出的鲜血。 “嘭!” 恰在此时,美香和茉莉二人也将各自手里的枕头丢向了佑美,紧跟着,茉莉也从上铺扑了下来,用她的手肘狠狠的砸在了佑美的后背上! 可别忘了,茉莉这姑娘可是个虎背熊腰的,而佑美那体格甚至比身材娇小的秋实还要纤细一些。 所以这一肘下去,和佑美几乎近在咫尺的卫燃甚至都在哐当哐当的火车行驶噪音中,隐约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也同样因为茉莉扑下来的重量,猝不及防的佑美不由的一个前冲扑进了卫燃的怀里。 与此同时,卫燃手里那把刚刚才划开佑美胸口的毛瑟刺刀,也轻而易举的捅穿了对方的肩膀,险些扎在了跳下来的茉莉的脸上。 以肉夹馍的角度和佑美身后的茉莉对视了一眼,卫燃后退的同时拔出了刺刀,同时也抖掉了对方另一只已经脱臼的手上虚握着的怀剑。 “嘭!” 卫燃在对方的肚子上补了一拳,随后又用刚刚拔出来的刺刀刀尖迎向了佑美再次抬起的膝撞,准确的扎在了对方白嫩的大腿上。 这一刀下去,佑美都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便被身后的茉莉捂住了嘴巴。而再次拔出了刺刀的卫燃,也横向一戳,在佑美另一条腿的膝盖处戳了一刀。 最后抓住佑美唯一没有受伤的左手,卫燃正要捏开她的手腕,却发现她的手腕上竟然还戴着那支温润的镯子。 和头顶双手持枪跪在床铺上往外看的美香对视了一眼,卫燃捏开了佑美的手腕和大拇指关节,在她痛苦的挣扎中,将那支镯子小心的取了下来,伸手递给了头顶的美香。 几乎就在美香接过镯子的同时,茉莉也进一步捂住了佑美的鼻孔。 “让我来”卫燃低声说道。 闻言,茉莉立刻松开了手,前者也在佑美准备咬牙之前捏住了它的下巴一托一拽,随后掰开她不受控制的下颌骨,将手伸进去顺着槽牙一番摸索,最终找到了一个只有莲子大小的蜡丸。 将这残存着口水的蜡丸揣进了兜里,卫燃随手抄起一块枕巾塞进了佑美的嘴巴里,接着又在她的耳后狠狠来了一下将其打晕,这才推给了茉莉。 他们二人解决了佑美的同时,春华戏班子成员们的卧厢门口,此时却已经各有两个手持利刃的人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厢门。 这些人在上车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些车厢里,全都是女孩子睡在下铺,男孩子睡在相对不是那么方便的上铺。 换句话说,只要先解决了相对危险性大一些的男孩子,剩下的女孩子说不定可以先享受一把再杀掉。 然而,就在他们踮着脚,将手上的尖刀伸向上铺睡床上的人脖子位置的时候,下铺盖着毯子的人却根本都没有起身,便将手里一直握住的尖刀刺进了他们的胸口! 即便个别车厢有选择先对下铺动手的,也在他们弯腰的同时,便被上铺的女孩子用怀里抱着的各式乐器,乃至一些打磨锋利的大镲、梨花片、甚至削尖的鼓锤等等各种各样的临时武器,或是砸向后背,或是捅进了后心。 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提前有了准备的春华戏班子,这些不过二十郎当岁,但却早已经卯足了劲儿的少男少女们可谓打了一个绝对算得上漂亮的翻身仗! “铛” 两个半夜闯进来的人总算是借着蹲在下铺床头的位置躲过了来自头顶的袭击,但是当他们手里的刺刀刺向下铺躺着的人胸口的时候,却在一声闷响中,被那些戏班子成员提前塞进怀里充当护甲的云锣给完美的挡住。 都不等这俩幸运儿反应过来,躺在床上的人却已经先后用手里握着的,打磨的格外锋利的梨花片或者削尖的木质鼓锤扎进了它们的肚子! 相比这些突如其来的反击,对它们来说更加致命的打击却来自背后,因为就在他们开始动手的同时,也有六七个手里拎着棍子,那棍子的一头还套着铁箍的人,从背后朝着它们的脑袋狠狠敲了下去。 “保护好表姐” 在这场黑夜里的死斗猝不及防间进入不死不休阶段的时候,卫燃也抽出别在腰间的ppk手枪三个备用弹匣递给了茉莉,“我去看看其他车厢。” “好” 茉莉说着接过了手枪,随后又搀扶着美香从上铺下来,俩人一起躲到了下铺的下面,并且用装乐器的箱子挡住了她们各自的身形。 这俩人藏好之后,卫燃这才离开卧厢跑向了其他人的卧厢。 一个卧厢一个卧厢的看过去,古川和小苏妈以及秋实和陶灿华四人的房间里,无论古川还是小苏妈,全都睡的呼噜震天,而明显已经听到外面动静的陶灿华和秋实,也各自举着一把小手枪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暂时没有叫醒古川和小苏妈,卫燃跑向了另一个方向的卧厢。 在这边,袭击戏班子成员的大多数的刺客都已经被解决,但同样也有个别的车厢,那些行刺的人已经将戏班子成员按在床上,此时双方仍在僵持着。 甚至,他还看到了捂着伤口的戏班子成员正躺在被血染红的床上痛苦的挣扎着。 一个箭步冲进卧厢,卫燃先将手里的刺刀捅进其中一个刺客的后心,接着却根本不拔出来,便勾住了另一个的脖子用力一扭一掰,在清脆的骨裂声中解决了对方。 “如果还活着就先自己包扎” 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却是根本就不敢停顿便拔出尸体后背的刺刀又跑出了卧厢。 万幸,都没等他找到第二个需要帮助的同伴,他便遇到了从另一边跑来的关秉文,以及跟在他身后,那些手里拎着棍子的小伙子。 此时,关秉文手里那把文明棍不但短了一截,而且明显被当作了壕杖来用,那个能有鸡蛋大小的银制狮子头形状的把手上都在滴着血。 卫燃可太清楚了,相比刺刀砍刀这样的武器,这玩意儿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真的太有优势了。 “那边都清空了”关秉文低声说道,“我们的人一直在车厢连接的过道里守着,刚刚看到他们动手我们就跟上来了,那些刺客估计还以为我们是自己人呢。” “有人受伤吗?”卫燃低声问道。 “有个姑娘脖子被划了一刀,有一个小子被被捅死了。”关秉文咬着牙说道,“其他的都是轻伤。” “找人把伤员抬过来” 卫燃随手指了个戏班子成员的卧厢,朝里面劫后余生的那俩小伙子低声说道,“你们俩,去其他卧厢看看,有受伤的也抬过来。 小关,你去和一等车厢连接的位置守着,说不定这车厢里还藏着敌人,顺便去小苏妈和灿华的房间看看。” “交给我吧!”小关话音未落已经跑向了一等车厢的方向。 很快,在卫燃的忙碌中,仅有的几个受伤的戏班子成员都经过了紧急的止血包扎。 与此同时,被陶灿华叫醒的小苏妈也左右开弓,用两个饱含了太多委屈和屈辱的大嘴巴子抽醒了仍在做着美梦的古川。 根本不给古川反应的时间,小苏妈便亲自将两个团起来的手帕塞进了古川的嘴里,并且熟练的用腰带进行了固定。 “火车开始减速了,估计要到芦台了。” 关秉文和陶灿华以及美香凑到卫燃拿来当急诊室的卧厢门口提醒道,“咱们该走了。” “好了!可以走了!” 卫燃说完,以最快的速度给最后一个胸口被划上的小伙子用绷带临时缠上了见骨的伤口。 “先把尸体推出去,咱们的皮箱就留给鬼子让它们替咱们继续唱戏吧,对了,记得把家伙拆下来随身带着。” 临危不乱的美香有条不紊的发布着命令,戏班子成员和关秉文带来的人,也立刻合力将那些尚且温热的尸体推出了窗外,随后又各自拆开了各式各样的乐器,拿出了藏在里面的手枪甚至银元等物。 眼瞅着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众人也不再耽搁,撬开了车厢的门之后,先让那些伤员跳下去,随后是戏班子成员和被俘的古川和佑美。紧跟着,美香和小关以及曹哑巴等人也跳了下去。 留在最后的卫燃手里拎着从乐器箱子里取出来的电台以及佑美的行李箱,在他身后,还跟着怀里抱着那床藏着手榴弹的古琴,手里拎着古川的行李箱的陶灿华。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先将手里俘虏的皮箱丢出去,随后俩人也跳下了火车。 打着滚摔进铁轨边的荒草丛里,卫燃根本顾不得脸上都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便立刻爬起来看了看怀里抱着的电台,直到确定这电台没有破损,这才朝陶灿华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快走!” 陶灿华看了眼怀里的古琴,任由卫燃把自己拉起来,两人加快脚步,在冷冽的月光下跑向了来时的方向。 很快,他们二人便捡到了古川和佑美的皮箱,接着往来来时的方向一路锥,很快便遇到了美香等人。 见卫燃和陶灿华跟上,美香立刻催促道,“都给我拼了命的往前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尸体收集起来!” “是!” 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们和关秉文带着的人齐声应了一嗓子,那些没受伤的,乃至只是受了轻伤的立刻加快了脚步。 真以为这每天早晨五点起床就开始锻炼没有效果,还是以为美香自打1939年那场大水之后每天一天三顿供应的饱饭是白吃的? 这些戏班子成员,乃至那些被戏班子淘汰之后跟着关秉文的小伙子们,别看他们的体格似乎并不算虎背熊腰般的壮实,但无论耐力还是力量可都比这个年代的人强太多了。 也正因如此,这速度起来之后,眨眼间便和伤员们拉开了距离。 很快,当卫燃和陶灿华陪着美香追上被曹哑巴扛着的俘虏古川和被茉莉扛着的佑美时,这些尸体也已经在不远处的铁轨边摆了一地了。 “尸体一律补刀,补完了刀把脖子搭在铁轨上。” 跑的气喘吁吁的美香用力喘了几口气,接着继续吩咐道,“灿华,把你那破琴拆了,把里面的手榴弹拆出来也绑在铁轨边上,咱们今儿也当一次铁道上的游击队!” “是!”这些身上带着伤带着血的小伙子们齐声应了一嗓子。 趁着这些小伙子忙活,卫燃也给包括自己在内的轻伤员进行了包扎,与此同时,曹哑巴也用卫燃带下来的那部电台和那本呐喊紧急发送了一封电报。 前后不到五分钟,这支能有三十多号人的队伍再度出发,搀扶着伤员,抬着同伴的尸体,在曹哑巴的带领下钻进了几百米外的那片玉米地里彻底没了影子。 晚上12点四十分,刚刚一直在玉米地里穿行的众人暂时停了下来,卫燃也在曹哑巴的示意下,将那台伪装成化妆匣的电台打开并且连上了天线和耳机。 等到12点45分,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滴滴嗒嗒的拍报声。 “505,是505!”卫燃低声说道,“她们都安全了,等下,还有.” 闻言,正要说些什么的美香立刻闭上了嘴巴,哑巴叔也及时了递过来一个夹着铅笔的记事本。 将接收到的数字编码抄写在记事本上递给了曹哑巴,后者接着又递给了美香,接过记事本看了一眼,美香却拿起了那本呐喊一顿翻找,随后写出了八个字,“烟坊已焚,植田逃匿。” 等这记事本在卫燃和曹哑巴以及小关和陶灿华以及茉莉的手中传阅了一遍,美香立刻将其撕下来点燃烧成了灰烬。 “哑巴叔,秋实,你们带着戏班子和伤员还有小苏妈和古川先走。” 美香不容置疑的开口说道,“茉莉,灿华,表弟,留下来帮我个忙,小关,你也留下来行吗?” “好”关秉文点点头应了一声。 见哑巴叔看着自己,美香笑着点点头,“你们先走,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上。” 闻言,哑巴叔这才带着秋实和小苏妈以及戏班子成员先一步离开,只留下了被俘虏的佑美陪着卫燃等人。 直到这些人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美香这才深吸一口气,攥着手腕上不久前才戴上去的镯子说道,“表弟,你们先把想问的问了,别弄死就行。” 闻言,卫燃和关秉文以及陶灿华对视了一眼,第一个迈步走到了佑美的身旁,扯掉她嘴巴里的枕巾用刺刀敲掉了她满嘴的牙齿,然后才把她的下巴重新装好。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用日语问道,“植田去哪了?” 闻言,因为被敲掉了牙齿而满脸痛苦佑美不由的愣了愣,紧跟着,她一脸疯狂的看向了卫燃,答非所问的说道,“你装的可真好,你是谁?” “噗” 卫燃一刀切掉了她的一截小拇指,茉莉也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的惨叫关在了喉咙里。 直等到这个女人冷静下来,卫燃再次用日语问道,“植田去哪了?” “杀了我!”佑美一脸狠戾的喊道,“有种你的就杀了我!” “别想好事,我的技术挺好的,你可没那么容易死。” 卫燃话音未落,却已经用刀将她残缺的小拇指又切掉了一节,同时,茉莉也先一步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巴。 如此赶时间的拷问,过程自然不会多么温柔,但卫燃却问的格外的细致。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根本没用多久,他便从佑美的嘴里得到的想要的答案,并且进行了至少三次验证。 而双方如此坦诚所需付出的代价,便是因为疼痛已经失禁的佑美喜获一双哆啦a梦同款的小圆手。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佑美痛哭流涕的仰头看着一脸冷漠,手里还拎着一把刺刀的卫燃。 “植田去哪了?”卫燃再次问道。 “北平,他真的去了北平。” 已经第四次回答这个问题的佑美再次报出了刚刚答过好几次的详细地址,继而痛苦的哀求道,“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 “你们的通信密码是什么?” 卫燃翻找着对方的行李箱一边问道,让他失望的是,这次佑美的行李箱里除了一把可以单手上膛的利格诺斯袖珍手枪和换洗的衣物以及几根金条之外,却并没有之前曾见过的电台。 倒是“几年前”翻这姑娘的行李箱时曾发现过的那个拇指大小,雕刻着两只白鹤的印章还在。 “我不知道”佑美颤抖着再次答道,“通信密码在古川的手里。” “嗤!” 她这边话音未落,卫燃却已经手起刀落削掉了她半个耳朵,这姑娘也再次发出了一声被茉莉用手捂住根本没办法喊出口的惨叫。 “植田在什么地方?”卫燃将刺刀戳在脚边的泥土里再次问道。 “他真的去了北平!”早已被问崩溃的佑美绝望的答道。 “你们的通讯密码是什么?”卫燃又一次问出了刚刚闻过的问题。 “在古川那里,真的在古川那里,你去问,拜托你了,你去问他,真的在他那里!”佑美跪在卫燃的身前哭喊着第五次给出了一样的回答。 “你和植田隶属哪个组织?”卫燃抛了抛手里的印章问道。 “鹤!”佑美下意识的答道。 “隶属关系”卫燃把玩着手里的印章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知道”佑美小心翼翼的答道,“我真的不知道,没人说过鹤属于哪个组织,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刷!” 随着卫燃手起刀落,佑美的另外半个耳朵也被割了下来,她也再次被茉莉捂住了嘴巴。 “鹤向谁负责?”卫燃冷漠的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 佑美用残缺的只剩下掌心,而且已经沾满了泥土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另一个耳朵,泪流满面的哀求道,“我真的不知道,杀了我吧,求求你快杀了我吧!” “古川呢” 卫燃看了眼不远处的美香,回过头继续问道,“古川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黑龙会” 佑美想都不想的答道,“他是黑龙会开拓团的成员!他知道,对!他肯定知道植田的身份!我发誓!” 黑龙会开拓团? 卫燃冷哼了一声,转而看向了关秉文,“你呢?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的姐姐,关零露,她的怎么暴露的。”关秉文压抑着怒火问道。 “我一直在跟踪她” 佑美根本不敢犹豫的答道,接着又语无伦次的哀求着,“杀了我,快杀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快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啊.” “没有叛徒,没有叛徒就好” 关秉文叹了口气,接着站起身,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说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卫大哥,杀杀了它吧。” “茉莉,去,把这婊子的衣服给我扒了!把它戴过镯子的手给我剁下来!”刚刚一直没说话的美香突然开口吩咐道。 “哎!” 茉莉脆生生的应了一嗓子,上去一把扯掉了佑美身上的那件破烂的旗袍,接着又扯掉了她的内衣。 “刀借我用用” 茉莉说着已经拿走了卫燃戳在身旁的刺刀,将不断挣扎扭动甚至下半身都已经再次失禁的佑美翻了个身,将她曾经戴着镯子的那只手掰直按在了土埂上,用卫燃的刺刀顺着骨头缝笨拙的切掉了她的一只手。 “你就是这么取走零露的镯子的吧?” 美香走到佑美的面前,看着手腕上那支手镯冷漠的问道,“你砍掉了她的手,是为了拿到那个镯子。但是你为什么把她的尸体扒光了挂在城外那颗大柳树上?就为了看看我的反应,是吗?” 话音未落,美香狠狠一脚跺在佑美的小腹上,随后颤抖着吩咐道,“茉莉,把她的眼珠子给我剜出来,把它的脸给我划烂!她是怎么凌辱零露的尸体的,我要让她全都尝一遍!” “是!” 茉莉应了一嗓子,握紧卫燃借给她的刺刀,按住了佑美那张满是惊慌绝望和泪水的脸。 “灿华!滚过来帮忙!” 茉莉狠戾的喊了一嗓子,闻言,陶灿华先是打了个哆嗦,随后立刻跑过来帮着按住了只剩下呜咽的佑美。默默的看着茉莉挥舞着那把刺刀,划烂了佑美那张并不算大的脸。 “把刀给我” 美香颤抖着走过来,推开了试图说些什么的卫燃和去而复返的关秉文,接过那把满是血迹的刺刀,直直的一刀捅进了佑美平时并不会轻易示人的小腹,接着又往上一拉,一直将刀口延伸到了肚脐眼附近这才拔了出来。 将刺刀还给卫燃,美香抹了抹眼角止不住的眼泪,带着畅快的笑意问道,“表弟,她还能活下来吗?” “活不了,而且会死的很痛苦。”卫燃说话间,仍在挣扎扭动的佑美也像个破烂的布娃娃一样,被茉莉推进了玉米地里。 “我们走吧” 美香说完,却是“呕——”的一声,将睡前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第1238章 偶遇植田 8月8号这天凌晨,在关秉文和曹哑巴的带领下,卫燃和美香等人,带着戏班子的成员以及仅剩的俘虏古川登上了运粮河上的两条槽船。 等所有人都安置好,这两条运粮船也再次出发,继续沿着河道往南,航行向了大沽的方向。 与此同时,两条船的船舱里,无论是卫燃和美香等人,还是戏班子成员,全都换上了船把式提前帮准备的粗布衣服,尤其那些姑娘们,更是将甲板上用来做饭的铁锅拔出来,用锅底灰在脸上、脖子上抹了抹。 走在后面的那条船的船舱里,小苏妈等卫燃放下了窗子上的草帘子,这才亲手点燃了一盏煤油灯,将其放在了唯一的一张桌子上。 这张破桌子的桌面上,放着一套日语印刷的《源氏物语》和一本同样日语印刷的《罗生门》,但除此之外,却还有一套两本,带有插画的《金瓶梅》,以及两块裹着布条的青砖,外加几十块大洋和一卷纸票、一块手表。 桌边不远,被扒光了衣服,四肢关节也都被某个兽医拆开的古川,正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苇席上,一脸绝望痛苦的看着坐在桌边的小苏妈。 端起倒满了茶水的粗瓷碗一口气儿喝干,小苏妈将手里的粗瓷碗随手往桌上的那一摞书的边上一放,“古川,从你谋划我闺女美香的戏班子开始,咱们的情分差不多也就算是尽了。” “但是我从没打算伤害美香”古川看着小苏妈说道,“我不但” “得得得,打住。” 小苏妈却是根本不给对方说完话的机会,敲了敲那两块青砖,“我就问你两件事,那什么电台的通讯密码是什么?还有,植田那个王八蛋到底是什么身份。” 见古川不说话,小苏妈拿起一本金瓶梅一边随意的翻看着一边提醒道,“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就让我这大外甥问,他肯定能让你说,但你肯定别想着能痛快。” “植田属于鹤” 古川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鹤是军部和黑龙会合作成立的情报组织。” “鹤的职责的什么?”站在草帘子旁边的卫燃点上颗烟问道。 “收集情报,结交名流,给北飞的鹤提供安全的假身份。” 古川顿了顿,“融入华夏的东北,如果战事顺遂,则蚕食东北经济、文化和土地。如果战事失败.” “说啊” 小苏妈见古川停了下来,下意识的一拍桌子,那赤身裸体躺在地上的古川,也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随后继续说道,“如果战事失败,就伺机蛰伏,收买富商和地主,扶持山匪军阀,煽动叛乱。目标.目标是达成东北事实上的毒力。” “鹤有多少人?”卫燃开口问道。 “不知道”古川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植田知道吗?”同样在这船舱里的小关开口问道。 “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古川摇了摇头,“但我可以肯定,他在鹤的地位很高。” “电台通讯密码”卫燃提醒道。 “那本金瓶梅,第7张插图算第一页,四位数字代码最后一位对应页数,第一位对应从下往上开始的行数,第二位和第三位数字,对应从右往左的第几个字。” “下一个问题” 在一边旁听的美香问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们这次的计划是什么?” “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古川看着小苏妈答道,“植田说,他要利用美香小姐和春华戏班子的身份安插一批人去奉天。 如果我不帮他,他就直接派兵占领叙情书寓抓走所有人,而且要杀掉你。 如果我配合他做好这件事,他保证只杀掉春华戏班子的人和卫燃以及茉莉小姐。 这样他不但会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保证我们回到招核之后能过上优渥的生活。” “哼!”小苏妈哼了一声,显然根本不信这样的屁话。 “把你们的计划说的具体一点”卫燃突然开口追问道。 古川扭头看了眼曾帮他拆开了四肢关节的卫燃,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植田曾说,让我带你和灿华去烟坊,他会派人盯住书寓进行最后一次试探。 如果当晚书寓没有异常,就让我以小苏妈返乡祭祖的名义邀请你们离开津门,他的人会在抵达糖山之前,在火车上处理掉你们,并且在胥各庄站进行抛尸并且换上他的人。 只要成功替换掉美香小姐身边所有的人以及春华戏班子成员,他们就会挟持美香搭乘铁路继续前往奉天,以春华戏班子的名义开设戏楼进行蛰伏。” 古川说到这里再次看向小苏妈,“他答应过我,只要我们到了糖山,就能立刻搭乘火车返回津门,他甚至帮我们买好了从津门到大阪的船票。” “植田去哪了?”关秉文开口问道。 “我不清楚”古川摇了摇头。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总要给我一个放了你的理由。”小苏妈突兀的说道。 闻言,古川愣了愣,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只知道他去了北平,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我不清楚。”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小苏妈看向卫燃和小关,最后又看了眼美香。 “既然没有”小苏妈站起身,“大外甥,帮姨妈个忙。” “哎!您说”卫燃赶紧应了一声。 “给你这好姨父找个足够大的麻袋,把它沉了吧。”小苏妈话音未落,人已经撩起了草帘。 “小苏妈” 古川喊住了即将把一只脚迈出去的小苏妈,“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感情吗?”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在想什么蠢事呢?” 小苏妈哼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道,“大外甥,记得给他的麻袋里多装两块压仓的石头,一时半刻的可别让它漂起来。” 这次,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应下来,反而看向了美香。 “照小苏妈吩咐去做吧” 穿着一身破衣服的美香说完叹了口气,也撩起草帘追了出去。 和房间里的关秉文对视了一眼,卫燃使了个眼色,等后者去找麻袋片,他也蹲在了古川的身旁。 “她真的对我没有感情吗?”古川喃喃自语的问道。 “你?”卫燃笑了笑,“死心吧,你配不上小苏妈。” 闻言,古川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却像是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任由卫燃和关秉文将他和一块大石头装进了一个麻袋片里,接着又绑紧了口抬出了船舱。 “噗通!” 在飞溅的水花中,这鼓鼓囊囊的麻袋片成功的溅起了一团水花,随后便直挺挺的沉入了水底。 “我们还得找到植田才行”关秉文接过卫燃递来的香烟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卫燃和刚刚一直守在船舱门口的陶灿华齐声说道。 看了眼船头方向并肩而立的小苏妈和美香,关秉文接着却将目光移动到了陶灿华的身上,“灿华,我们确实需要你帮忙,但是除了需要你帮忙抓植田之外,还需要你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需要我做什么?”陶灿华立刻问道。 “你对你老家还熟悉吗?”关秉文问道。 “潞安府?” “对” “怎么算熟悉?”陶灿华追问道,“我挺小的时候就跟着我爹出来跑江湖了,已经有年头没回去了。” “会说那边的方言,有亲戚熟人就算熟悉。” “那肯定算熟悉”陶灿华立刻答道。 “灿华,如果你真打算帮忙做些什么,不如就以美香姐侄子的身份回潞安府吧,你这么多年没回去了,我估计不会有人把你认出来的。” “回潞安府?”陶灿华一时有些不解,“回去做什么?” “我们需要在那里也有些眼线”关秉文顿了顿,“我能想到的人里,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我”陶灿华顿了顿,“我去可以,但我想有个名分。” “名分?”关秉文笑了笑,“你想要什么名分?” “比如你们那个抗日杀奸团就行”陶灿华近乎下意识的说道。 “行,那就批准你加入抗日杀奸团。”关秉文想都不想的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你可不许诓我”陶灿华狐疑的看着关秉文。 “我诓你做什么” 关秉文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样,等回去,等回了津门,我就先带你加入抗日杀奸团,然后再说别的。” “行!”陶灿华立刻应了下来,但很快他便有看向了另一条船的方向。 “我不会让你带着秋实去的” 关秉文认真的说道,“那不但会让她遭遇危险,而且她还会成为你的软肋。” 不等陶灿华开口,关秉文却又说道,“不过,你可以带着我去潞安府。” “带着你去?”陶灿华诧异的看了眼关秉文,紧跟着,他却回过神来,“合着我是你的掩护呗?” “咱俩搭档,你是逗哏,我是捧哏。”关秉文笑着说道。 “你有这手艺?”陶灿华此时却比刚刚愈发的狐疑了。 “你就算是唱大鼓我都能给你伴乐呢”关秉文格外自信的说道,“至少三弦二胡没问题,别的我不怎么会。” “得空了先试试再说,我可不能砸了我的饭碗。”陶灿华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说道。 “行” 关秉文却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等咱们回了津门,抓了植田之后就找地方试试。” “说起这个” 刚刚一直在旁听的卫燃加入了话题,“我们就这么直接回去?鬼子可还没投降呢。” “肯定不能全回去,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了。” 关秉文指了指另一条船解释道,“哑巴叔等下带着秋实和戏班子成员去七里海的洼淀子里躲一段时间,咱们仨先带着茉莉和美香姐还有小苏妈回趟津门,洪.冯先生想见见美香姐和小苏妈,也想见见灿华。” “冯先生不想见见我?”卫燃笑着问道。 “冯先生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让他转告你,见你和见美香小姐一样。”关秉文笑着解释道。 “确实”卫燃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继续多问。 不久之后,前面那条船停靠在了这条运河的对岸,而卫燃等人,也陪着眼眶通红的美香和小苏妈换了一条更小一些,但速度却快了一些的船。 接下来的这个白天,他们这一行人搭乘着这条船沿着运粮河一路往南走了大半天,接着又是换驴车又是换排子船,这才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后,被不同的人通过不同的方式带进了紧挨着英法日三国租界的三不管地带。 在昏暗的胡同里兜了十多分钟的圈子,当卫燃被领着他的人带进一个低矮破败的四合院之后,带着他的人在关上了院门之后,却带着他钻进了厢房,接着竟然挪开了水缸,露出了一个幽深狭小的地道。 “钻进去,等你出来就能看见其他人了。”带路的小伙子一边说着,还递给了他一根点燃的蜡烛。 “等下,给我来包烟。” 卫燃指了指对方放在灶台上的烟匣子。 这小伙子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生意,不过在短暂的愣了愣神儿之后,还是打开了烟匣子,语气急促的低声催促道,“你要什么烟?” “一包前门,一包骆驼。”卫燃笑着答道,同时将兜里仅剩的两块银元之一丢到了对方的烟匣子里。 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卫燃举着蜡烛钻进了黑漆漆的地道,都不等他站稳,他头上的洞口也被水缸再次堵住。 看了看手里的蜡烛,卫燃索性取出了手电筒打开看了一眼。 和他预想的不同,这条被木板加固过的地道格外的低矮不说,而且往前面不远便是个拐弯,等他半蹲着拐过来,相隔不过六七米,便又是一个拐弯,而在转过这个弯之后,便是一架往上的梯子。 以最快的速度收了手电筒,卫燃举着蜡烛攀着梯子往上,等他推开头顶的木头盖板之后,却立刻便看到了满天的繁星和璀璨的银河。 “发什么呆呢,快上来。” 洞口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上还包着一块碎花头巾的安迪催促道。 “这是哪?”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周围,这同样是个小院,面积并没有大多少,但无论正房、厢房还是倒座,所有房间的窗子却都被木头板钉的严严实实。 “和你下来的院子中间就隔着一家”安迪一边说着,一边用木板随意的盖住了洞口。 “其他人呢?”卫燃坐在不远处的厢房台阶上,一边点上烟一边低声问道。 “小苏妈和美香比你早了一颗烟的功夫,现在正在里面和洪先生聊着呢。” 安迪指了指正房紧闭的房门,随后挨着卫燃坐了下来,从他手里拿走一包骆驼撕开,弹出一支套上烟嘴,又任由卫燃帮她把烟点上。 直等到一口烟吐了出去,她这才指了指身后的东厢房说道,“同仇也在这儿,她已经睡了。 那三个姑娘住对面的西厢房,孟大爷和杨妈送去了别的地方躲着。你们呢?情况怎么样?刚才她们俩刚过来都没来得及问,就被洪先生请进屋里了。” “发生了不少事儿” 卫燃叹了口气,将他们自上了火车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在听闻有人伤亡的时候,安迪心疼的流下了眼泪,在听闻佑美被虐杀,古川被沉河的时候,这个在地下躲藏了好几年的姑娘也不由的攥紧了拳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几乎就在他讲完的同时,那盖着洞口的木板也被人从下面推开,紧跟着,举着蜡烛的陶灿华也从里面冒出了头儿。 前后脚,正房的房门也被人从里面推开,穿着一袭长衫的冯懋耘最先走了出来,紧跟着,美香和小苏妈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先和卫燃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冯懋耘朝着刚刚爬上来的陶灿华以及紧随其后的关秉文说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快随我进来。” “好” 陶灿华直等到美香朝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应下来,跟着关秉文走进了正房,并且顺手关上了那面没有窗子的门。 “大外甥,等下你和灿华帮着我跑一趟,再去一次我之前住的那小楼”穿着粗布衣裳的小苏妈趁着美香和安迪说话的功夫拉住了卫燃说道。 “回去干啥?”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还有些家当没带走呢” 小苏妈得意的说道,“之前藏花盆里让你们搬回来的,是古川那小鬼子卖了房产和做烟土生意赚的钱,他之前都让我帮他管着,我都用砖头换出来了,另外还有我攒的一些来不及换成金条的首饰。 但我那些的私房钱的大头儿可都没来得及带走呢,而且说不定植田那老小子也有东西留在那房子里,万一能找见什么你们用得上的东西呢?” 见美香朝着自己点头,卫燃立刻应道,“行,等下我就替您回去看看。对了,茉莉呢?” “她去看望孟大爷了” 安迪帮着解释道,同时也打开她身上的挎包,将一支ppk手枪和三个备用弹匣递给了卫燃,“你不问都差点忘了,她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就在卫燃接过手枪的同时,陶灿华和关秉文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状,小苏妈立刻示意卫燃凑近了些低声说道,“你去了之后,去那小楼后面的花园,在水龙头的下面有块石板,掀开之后就能看见我的私房钱,把它们都带回来。 另外,二楼佑美的房间和一楼植田的房间都有个保险箱,你们如果能撬开的话也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记得了,到时候会去看看的。”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顺便又问安迪和美香借走了她们头上的发卡。 “我们俩和你们一起去”陶灿华和关秉文异口同声的说道。 有人帮忙,卫燃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提醒陶灿华给他的那支鬼子手枪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换上了新的子弹,三人这才离开了这座小院儿,在夜色的掩护下,拉开距离往日租界的方向溜达。 用了大半个小时来到日租界的边缘地带,三人默契的绕到了这栋小楼的后面,翻过了不足一米高的院墙进入了后院。 抬头对着这栋小楼一番观察,见没有房间亮灯,三人这才凑到了这小楼的后门儿旁边。 “先进去看看还是先找小苏妈藏的私房钱?”关秉文低声问道。 “先找她的私房钱吧”卫燃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水龙头低声说道,“你们找钱,我把门撬开。” “行” 关秉文和陶灿华自然是没有意见,俩人轻而易举的掀开了水龙头正下方那块也就不到半米见方的青石板,从那些碎石头里翻出了一块又一块的金条。 几乎就在卫燃撬开了上锁的后门的时候,关秉文和陶灿华也挖出了所有的私房钱——总共也只有三根大黄鱼。 “一人一根帮忙带着吧,免得小苏妈埋怨咱们仨有人没出力。”关秉文笑着调侃道。 闻言,卫燃和陶灿华笑了笑,各自拿起一根儿,或是塞进了裤子口袋,或是塞进了怀里。 然后,就在他们准备穿过后门的时候,这栋小楼正门儿的方向,却传来了用钥匙开锁的声音! 三人对视了一眼,卫燃立刻将后门虚掩住,同时各自贴着墙蹲了下来。 很快,他便听到了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但进来的人却并没有开灯,反正摸黑走进了一楼的某个房间——陶灿华记得清楚,那是植田的房间! “是植田的房间!”陶灿华以极低的声音说道。 “不是一个人,还有两个人的声音。” 卫燃低声提醒道,他听到了另外两个声音,他甚至可以肯定,其中一个是日式木屐敲击木板特有的声音。 “抓活的”关秉文说话间,却伸手拿起了一块砖头。 相比之下,陶灿华却撩起了裤腿儿,从小腿处拔出了一把攮子。 见状,卫燃也借着上衣的掩护取出了毛瑟刺刀,小心翼翼的再次打开了后门儿。 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间,借着外面路灯的光芒,他能清楚的看到,在植田的房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这女人的一只手,还牵着一个看身高恐怕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把剑玉。 轻轻抻了抻陶灿华的衣领,卫燃指了指左手边的小孩子,接着,他又指了指右边的女人,最后指了指自己。 商量好了各自的目标,卫燃和陶灿华不分先后的窜了出去,赶在那疑似母子俩的目标反应过来之前,动作近乎一致的从背后捂住它们的嘴巴,并且用手里的武器抵住了它们的脖子。 然而,相比那个全身僵住的女人,被陶灿华控制住的那个小男孩儿却在恐慌之余丢掉了手里的剑玉,砸在地板上发出了当啷一声响。 要遭!卫燃顾不得许多,用刀柄粗暴的打晕了怀里的那个女人,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植田的门前一脚将门踹开。 “嘭!” 随着房门被踹开,房间里也传来了一声惨叫,紧跟着,他便看到似乎被房门撞到的植田用拿着手电筒的手捂住了被撞到的脑门,而他的另一只手里,却还拿着一支手枪! “砰!” 植田都没等看清来人便匆忙开了一枪,只不过,这一枪却只是让卫燃的肩膀一热,随后他持枪的这只手,便被卫燃手里的刺刀划开了一道口子! “当啷!” 随着那支手枪摔落在地板上,鼻梁骨似乎都被撞断的植田却将另一只手握着的手电筒抡了过来。 用胳膊架住那支铁皮手电筒,卫燃紧追着一个头槌撞向了对方已经流血的鼻子。 这一记暴击之下,植田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紧跟着,他便被卫燃一个过肩摔砸在了地板上。 这一下将其摔的七荤八素,卫燃却并没有停下,反而经验十足的先抓着对方的下巴用力一拽,随后踩住了它伸向地板上那支手枪的手,并且将自己的手指头伸进对方的嘴里一番摸索,成功的从腮帮子里抠出了一个曾在佑美的嘴巴里发现的蜡丸。 将这蜡丸揣进了兜里,卫燃接着又拆了植田的双手手肘关节,这才站起身,将这房间快速检查了一遍。 只不过,这房间里唯一算得上有价值的,却只有床上的手提箱,以及那个才刚刚打开的保险箱里摆着的一沓证件和几沓美元而已。 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东西划拉到保险箱门前的包里,卫燃将这包和床上的手提箱一并拎上,随后一把拽起植田就往卧室外面走。 然而,都不等他走出卧室,他却愣住了,不止他,就连植田都跟着愣住了。 (本章完) 第1239章 毕业设计与鹤 一楼的房门口,陶灿华瘫坐在木制的地板上,在他的身前,那个曾被他挟持着的小男孩儿此时却双手捂着喉咙跪倒在地,痛苦却无声的挣扎着。 在这只鬼子幼崽的指缝间,暗红色的血液汩汩而出,将他自己的脖颈和身上那件白色的小西装都染上了暗色的斑块。 “灿华,没事吧。”卫燃最先回过神来低声问道。 “没,没事!”陶灿华说话间,还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腿根儿,随后挣扎着站起来,加快语速说道,“这个孩子.” “植田先生,需要我救下它吗?”卫燃平静的在植田的耳边问道,“你看,你刚刚那一枪似乎差点儿打死他。” 闻言,植田却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灿华,把那孩子杀了吧,看来植田先生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卫燃语气平淡的说道,植田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救,救哈卡。”下巴脱臼的植田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要支付诊费的”卫燃不紧不慢的提醒道。 闻言,植田晃荡着不受控制的下巴艰难的点了点头。 “外面有鬼子和巡捕警察过来了”关秉文提醒道。 “该离开这里了” 卫燃说着,拽着植田第一个走向了房门,同时嘴上提醒道, “带上那个小崽子和那个小娘们儿。” 他这边话音未落,陶灿华也已经捂着大腿站了起来,随后抱起了那个受伤的小男孩儿。 与此同时,关秉文也将卫燃打晕的和服女人扛起来,跟着走向了大门口。 “咱们去哪?” 卫燃说话间,却已经拉开了门口属于叙情书寓那辆轿车的车门,将双手脱臼的植田给推进了副驾驶车厢。 “反正不能回书寓”陶灿华说话间,也将那个受伤的孩子塞进了后排车厢。 同一时间,关秉文却将他扛着的旗袍女人装进了植田停在门口的那辆轿车的后备箱,他自己也钻进了驾驶室,同时建议道,“要不咱们去三不管儿?” “不,法租界,我们去法租界。” 同样钻进后排车厢的卫燃出乎意料的做出了决定,“灿华,还记得法租界那座房子吧?咱们去那里。” “记得!”陶灿华眼前一亮,显然很清楚卫燃说的是哪座房子。 “出发吧,别开灯。” 卫燃最后嘱咐了一句,等陶灿华将车子开起来,他也立刻取出手电筒,对同在后排车厢的那个小男孩进行检查。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植田慌乱中打出的那一枪几乎击碎了这个小男孩儿的喉头,却又幸运的并没有伤及脖颈处那些致命的血管。 在确定那颗手枪子弹并没有卡在伤口里之后,卫燃将这个被子弹割喉的小男孩儿的脸转到一边,借着夜色的掩护取出了医疗箱,从里面翻找出了几样东西。 收起箱子,他近乎摸黑给这小八嘎完成了气管插管,并且注射了少量的吗啡。 几乎就在他完成了主要工作的同时,这两辆车子也开进了三不管儿,并在里面绕了一圈儿之后又开进了法租界。 一番七拐八绕最终将车子停在那座曾经两次光顾的小楼门口的时候,卫燃却发现,这里几乎已经彻底荒废下来,隔着铁门上的镂空,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里丛生的荒草,以及铁门上残存的封条。 推门下车,卫燃先给双手脱臼的植田拉开了车门,随后又将那个插管的小家伙给横抱了出来。 没让他等待多久,关秉文便撬开了门锁,与此同时,陶灿华也提前钻到前者刚刚驾驶的那辆车子的驾驶室里,将其开进了长满荒草的院子。 看了眼跟在卫燃身后的植田,关秉文低声说道,“你们先在里面躲着,我去把你们的车子开走,顺便引走注意力,等下我就摸回来。” “注意安全” 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也就不再废话,任由陶灿华一手握着那支攮子,一手握着那支二六式转轮,在夜色中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黑漆漆的一楼。 在手电筒扫过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就连周围的墙壁上,都还残存着洪水留下的水线,就好似这里自从1939年夏天的那场洪水之后,就被彻底遗忘了似的。 催促着植田走上二楼,几年的时间,这二楼已经垮塌了相当一部分,但同时却也仍有一部分保持着完整的轮廓。 只不过让卫燃和陶灿华没想到的是,在这二楼大厅的地板上,竟然还躺着几具早已残破不堪,趋近白骨化的尸体! 将横抱着的小家伙放在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上绑好了四肢,卫燃掏出手帕盖在了他受伤的喉咙上,然后这才开口说道,“灿华,你下楼去盯着车里的那个姑娘,记得把她身上好好搜一搜,别有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另外,记得翻一翻植田先生的手提箱和我拎回来的那个袋子,里面说不定能有些什么有意思的发现。” “可”陶灿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举着手电筒独自离开了二楼。 将植田拽到靠墙的位置,卫燃踩住他的脚掌用力一别,在嘎嘣一声脆响中,植田也在膝关节被拆开的同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只不过,卫燃却并有没有停手,紧接着便如法炮制,拆开了他另一条腿的膝盖关节。 这还没完,趁着陶灿华下楼的功夫,他先捡了几样满是灰尘的破布堵住了植田的嘴巴,然后又借着房间里那张旧沙发的掩护取出了医疗箱。 先给那个小男孩简单的处理了一番喉咙处的伤口保证他暂时不会被自己的血呛死,卫燃却吝啬的停住了手,转而从医疗箱里选了几样医疗器械出来,在植田被堵住的惨叫和哀嚎中,格外粗暴的拔掉了它满嘴的牙齿。 “当啷” 随着最后一颗血淋淋的牙齿被丢进一个满是灰尘的茶盘里,卫燃这才帮着它抽出嘴巴里的堵塞物,重新装好了脱臼的下颌骨。 “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卫燃指了指不远处那张被月光笼罩的桌子上躺着的小男孩儿“植田先生,诚实的回答我提出的几个问题,如果答案让我满意,我不介意救下那个孩子。” “回答你的问题?” 满嘴是血的植田轻蔑的哼了一声,“你还不够资格对我提问,去把你的长官叫来吧。” “好啊” 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接着却是转身就往楼下走,“我先去找楼下的那个女人聊一聊,你现在可以先和你的儿子叙叙旧。” 说完,卫燃却是根本不等植田开口,便已经消失在了满是各种垃圾的楼梯间里。 “你怎么也下来了?” 一楼门前的空地上,正用绳子准备把那个旗袍女人绑起来的陶灿华好奇的问道。 “让植田先冷静冷静” 卫燃说着,已经蹲在了那个仍在昏迷的女人面前,捏起她的下巴看了看,接着甚至掀开了她单薄的嘴唇,用染着血迹的手指头摸了摸它的牙口。 手上颠簸崎岖的触感无疑坐实了这个女人的品种,不仅如此,这个和服女人的年龄似乎并不大,看着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毫无心理压力的在这女人的身上一番摸索确定没有私藏什么致命的东西,他接着又捏开这女人的嘴巴,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见它的腮帮子里没有藏着似乎致命的蜡丸,这才关上了手电筒。 “你腿怎么了?”卫燃瞟了眼走路一瘸一拐的陶灿华问道,“那一枪打到你了?” “算是吧” 陶灿华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由他保存的那块金条给卫燃看了看,一脸庆幸的说道,“那颗子弹打中了那个小孩子之后,好巧不巧的打在了这块金砖上,也得亏了它帮我挡着,只是大腿根儿青了一块儿。” 接过对方手里的金条瞟了一眼,这金条的中间位置,还真就镶着一块已经变形的子弹。 “留着吧,这东西多有纪念意义。” 卫燃说着,将这枚金条又还给了陶灿华,随后他却钻进了车厢,开始翻开植田的手提箱以及他找到的那些护照和美元等物。 只不过,当他真正把注意力和手电筒打出的光束一并放在这个棕色的皮质手提箱上的时候却不由的一愣。 他都不用打开,仅仅只是看这手提箱的三个锁扣就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台英国的b2间谍电台! 他当然能认出来,他在红旗林场的时候可亲眼见过这样的老古董——卡尔普收藏里不少这样的老物件,他只是没有亲自上手过罢了。 果不其然,当他用发卡撬开手提箱的那三个锁扣之后,这里面还真就是一套b2电台。 可是,这部电台的出现,反倒让他更加的疑惑,植田这鬼子怎么会有英国间谍才有可能持有的东西?将这电台放在一边,他转而拿起了那个装有保险箱内容物的帆布口袋。 这袋子里各国的护照倒是有不少,护照里的主人除了植田便是那个喉咙受伤的小男孩儿,以及被绑在这辆车轮胎上的那个仍在昏迷中的八嘎女人。 只不过,在这些护照里,这三人的身份却一直在变,他们仨有的时候姓氏一模一样,有的时候确实各有各的叫法,甚至就连国籍都一直在变。 最夸张的是,这里面甚至有几本民国正腐的护照,护照的主人是外面那个八嘎女人,但其上登记的名字等等各种信息,却完全是他的美香表姐乃至茉莉又或者秋实的身份信息! 还特码挺会玩儿. 卫燃一边嘀咕,一边将那几沓美元又翻了翻,见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才拎上那部英国间谍电台重新上了二楼。 “这部电台从哪来的?”卫燃开门见山的问道,但四肢脱臼的植田却选择了沉默。 “还是个硬骨头” 卫燃饶有兴致的念叨了一句,握着那把刺刀走到了那个脖颈处插管的小男孩身旁,“电台从哪来的?” “用小孩子要挟,这样太上不得台面了。”植田嘲讽道。 “植田先生高估我了,我从来都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人。” 卫燃说着,却已经将这小家伙的一只手拽过来搭在了桌子的边上,“我听说你们有切掉小拇指谢罪的传统,不如父罪子偿怎么样?” “随便你”植田冷笑着答道。 “好吧,我确实不太愿意对小孩子下手。” 卫燃甩了甩手里的刺刀将其戳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用布条将这小家伙的四肢绑在了桌子腿上。随后走到了植田的身旁,拿起那团破布重新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并且用绳子绑好。 “如果扛不住了决定回答我的问题,就摇头示意一下。” 卫燃话音未落,便“咔吧!”一声拆开了它左手大拇指的关节!与此同时,植田也发出了一声被堵在嗓子眼里的惨叫。 接下来,这被月光笼罩的二楼,清脆的咔吧声一声连着一声就没有停过。 随着一个关节一个关节被拆开,植田的身体也渐渐瘫软下来,仿佛变成了提线的木偶一般。 只不过,直到卫燃拆开了他能拆开的最后一个关节,早已疼的满头大汗的植田却仍旧没有摇过头。 “我把这种刑讯手段叫做皮影戏” 卫燃一边活动着双手一边用日语朝着气喘吁吁的植田介绍道,“是我自己发明的,也是我的老师给我留的毕业设计。只可惜,我把我的毕业设计做好了,我却被开除了,所以这件毕业设计作品其实一直都没完成。 你不错,我一直在寻找你这样让我有动力而且没有负罪感的硬骨头,等下就让你来帮我完成这份毕业作品吧,如果失败了,我会用下面的女人重新做一次,然后是那个小家伙。” 说到这里,卫燃却已经下次下楼,走进了荒废的院子里。 “那个小家伙救活了吗?”守在大门处的陶灿华低声问道。 “还需要一会儿” 卫燃说着,已经走到了车子边上,从后备箱里一顿翻找取了一把斧头,来到院墙边砍了一颗能有手腕粗的竹子。 “你弄竹子做什么?”陶灿华好奇的问道。 “做夹板” 卫燃神色自然的回应了一句,拎着这根也就一米长的新鲜竹子重新上了楼。 在植田惊恐的注视下将这根竹子破开,卫燃用刺刀慢条斯理的削制出来几根能用来烧烤的竹签,随后将身体瘫软失去控制的植田拖拽到那张破沙发上。 轻轻的拿起它的一只手搭在了扶手上,卫燃用竹签抵住了它的手腕关节,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说道,“接下来我会在你每个关节里都钉上一根竹签,钉进沙发里。 当然,你不用担心,竹签足够细,你不会出多少血,所以按照我的设计,你并不会死的。” 话音未落,卫燃手里的那根竹签已经在植田疯狂的摇头中穿过了脱臼的手腕关节,“噗”的一声戳进了早已暴皮开裂的沙发里。 “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受不了了?” 卫燃不满的将手里攥着的那十几根竹签丢到了桌子上,“咔嚓”一声帮着植田装好了下巴,甚至帮着他活动了一番,这才问道,“电台哪来的?” 疼的全身都在哆嗦的植田艰难的答道,“我们占领英法租界的时候,从英国人的领事馆里发现的。” “说说鹤组织”卫燃点上颗烟问道,“谁牵头成立的,有多少人,他们都在哪,还有,古川的身份。” 然而,当这个问题问出来,植田在打了个哆嗦之后,却再次选择了沉默。 “可以,继续玩。”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用破布重新堵住了植田的嘴巴,无视了他的疯狂摇头,拿起一根竹签,穿过手指关节钉进了沙发里。 再次抽出布条,植田却突然开始用日语疯狂大声喊起了救命。 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卫燃捏着它腮帮子将布团塞进去,随后无视了他的疯狂摇头,冷着脸继续完成他的毕业设计。 在一次次的剧痛中,植田这条胳膊从肩膀开始所有的关节都被竹签钉在了沙发上,他自己也早已因为剧痛屎尿横流涕泪乱淌狼狈的不成样子。 再次拔出布团,卫燃重新点上颗烟冷着脸说道,“继续喊?” 这次,植田却只是绝望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你这是在虐待战俘,根据日.” “谍报人员不享受战俘待遇,更何况,我只是个保镖,也不用遵守什么日内瓦公约。” 卫燃一边削制着竹签一边提醒道,“所以如果你再说废话,我就把你的另一只手也镶在沙发上。” “鹤不是由我牵头成立的,但鹤所有的秘密都只有我最清楚。”植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看着卫燃,“我要和你谈条件。” “说”卫燃干脆的回应道,同时将削制好的一根竹签戳在了沙发上。 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植田开口提出了他的条件,“你要先救活那个孩子,而且必须让我亲眼看到那个孩子和他的妈妈登上开往英国的客船。” “先回答我刚刚的那些问题,我要看看你的价值。”卫燃认真的说道。 “一共有十三只鹤” 植田颤抖着说道,“他们每个人手下有多少鹤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只负责情报汇总和命令传递,不知道他们在哪,不知道他们的明面身份。” “古川的身份” “他来自黑龙会开拓团,负责为我负责的鹤提供资金支持。”植田立刻答道。 “所以你打算借用春华戏班子的目的是什么?”卫燃慢条斯理的问道。 “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收到的命令的蛰伏下来。” 植田解释道,“春华戏班子和美香还有小苏妈,是最好的伪装身份。”、 “包括小苏妈?”卫燃挑了挑眉毛,“所以你准备杀死古川?”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植田沉默片刻后说道,“鹤不该被黑龙会掌握。” “佑美也是鹤?” “她是第十三只鹤,专门负责监督我。” 植田说道,“我本来打算借这次事情,让她带着她的鹤羽去取代春华戏班子和美香的身份,趁此机会,我带着我的妻子逃离鹤组织和华夏战场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你的筹码是和那12只鹤的通讯密码和名单?”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可以交易吗?”植田抽着凉气儿问道。 “谎话编的不错,我几乎都要相信了。”卫燃说话间,却拿起那团破布重新塞进了植田的嘴里。 无视这个疯狂摇头的老家伙,卫燃将他的另一条胳膊以及两条腿也钉在了沙发扶手上,并借此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验证。 就在他准备拔出所有的竹签准备询问通信密码和名单的时候,关秉文却从楼下走了上来。 在看到两条胳膊两条腿都被镶在沙发扶手上的植田的时候,关秉文明显被吓了一跳。 “卫,卫大哥,你在做什么?”关秉文皱着眉头问道。 “制作标本呢”卫燃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情况怎么样?” “车子被我开到海河里了” 关秉文说完忍不住又看了眼植田,“问出来什么了?” “问出来一些,已经验证了几次,但是最关键的还没问出来,而且他还在说谎。”卫燃说着,将刚刚询问出来的信息告知了关秉文。 “那孩子还活着呢?”关秉文扭头看向了绑在桌子上的孩子。 “肯定活着,我的手艺你放心。”卫燃自信的答道,“我继续问?” “不用了” 关秉文走到了植田的面前,一脸冷漠的说道,“不用继续坚持了,你名义上的妻子,楼下的那只鹤已经全都招了。” “你说什么?”植田猛的抬起了头。 “海河边,挨着码头的那家大烟馆。” 关秉文报出一个地址之后走到沙发背面低声问道,“佑美不是鹤,她最多只能算鹤羽,对吧?” 无视了疯狂用后脑勺撞击座椅靠背的植田,关秉文拿起那团吸满了口水和血迹的布团堵住了植田的嘴巴,又用一个布条细致的绑好,然后这才说道,“卫大哥,咱们得先回趟书寓取点家伙了。” “这边呢?”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道。 “哑巴叔在楼下呢,剩下的交给他就行。” “你们刚刚怎么问到的?”卫燃好奇的问道,他倒是知道哑巴叔在,刚刚他忙活的时候,哑巴叔还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呢。 “哑巴叔带着那个女人上来看了看”关秉文咧着嘴说道,“然后那个女人就什么都说了,她远比植田更惜命。” “白忙活了” 卫燃嘀咕了一句,但语气里却满是畅快,这“几年”的憋屈,他总算给自己补偿回来了。 第1240章 平安归来 1945年的8月9号凌晨一点左右,卫燃和陶灿华以及关秉文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返回了人去楼空的叙情书寓。 翻墙进院,关秉文带着他们二人从小楼阴面虚掩的窗子进入了储藏间,随后小心翼翼的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接着又装上了遮光的木挡板。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允许卫燃点亮了手电筒。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卫燃和陶灿华才注意到,在这储藏间里,紧绷着几条和储藏间的房门连在一起的细线。 等到关秉文小心翼翼的打开锁住了地下室的木板,拆掉了另一根隐藏极好的拉发线之后,三人这才踩着台阶走进了地下室。 只不过,当他走进地下室之后,却立刻冒出了冷汗。刚刚拆掉的那根拉发线连接着的,是地下室那四根至关重要的承重柱上绑着的炸药包! 而在那些承重柱旁边紧挨着的桌子上,却还放着几个他在后世曾经见过的,贴着苦味酸和氯酸钾的玻璃罐子。只不过此时,这些玻璃罐子里却装满了煤油! “把这四个炸药包拆下来估计肯定够用了” 关秉文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四个承重柱上明显自制的炸药包拆了下来。 “去炸码头的大烟馆?”卫燃接过炸药包的同时低声追问道,“你们问出来什么了?” “问出了那些鹤的联系方式,还有他们用作伪装的身份。” 关秉文说话间取下了用作起爆炸药包的手榴弹,“另外,据那个女人说,佑美其实是她的下级成员,佑美之所以准备带人替换美香姐和春花戏班子,似乎是准备借着戏班子跑江湖的便利,和潜伏在东北的鹤们保持联络。 换句话说,与其说她是植田的搭档,不如说植田是她的搭档。这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植田负责结交津门权贵,那个女人负责维持鹤的运转。 对了,还有那个孩子,他其实是佑美给植田生下来的。刚刚那个女的和植田并非夫妻。不过相比这些,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比较紧急。” “什么事?”陶灿华下意识的追问道。 “按照原本的计划,植田今天晚上将会离开津门前往北平,然后北上前往奉天和佑美汇合。 那个女人则带着另一批人,搭乘明天一早的客船南下前往沪市,组建新的鹤组织。 现在它们准备带去沪市的那些人就躲在码头边的大烟馆里,咱们得在它们上船之前留下它们。” 说完,关秉文看向了卫燃,“我们现在得去炸” “关大哥”陶灿华开口说道,“我,我想加入你们。” “抗日杀奸团?”关秉文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也行”陶灿华颇有些耿直的说道,“抗日杀奸团也行,我不挑。” 闻言,关秉文笑了笑,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随后说道,“那行,加入抗日杀奸团倒也简单,接下来你和我一起起誓,起誓之后就算是加入了。” “行!”陶灿华干脆的表示了同意,“我发誓!我” “别急,不是这么发誓的。” 关秉文拦住了陶灿华,左右看了看之后问道,“这里有纸笔吗?” “有!” 陶灿华话音未落,已经跑到了戏台边打开了一个木头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宣纸,接着又问道,“只有毛笔,可以吗?” “毛笔也行”关秉文接过对方递来的毛笔,用工整的毛笔字写下了几行誓词。 将手里的毛笔丢到一边,关秉文将这誓词给陶灿华看了看说道,“这就是誓词,给你一分钟熟悉一下。” 接过写有誓词的宣纸,陶灿华立刻开始了默诵,而卫燃也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身旁看着。 片刻之后,关秉文又将这张誓词拿走摆在桌子上,举起右手成拳,认真的说道,“我宣誓”。 “我宣誓”卫燃同样举起了右手成拳跟着说道。 关秉文诧异的看了眼卫燃,接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与此同时,陶灿华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学着两人的样子举起了拳头,“我宣誓”。 关秉文转过头,目视前方继续领诵道,“余誓以至诚参加抗日杀奸团,今后愿在组织领导下积极工作,服从指挥并绝对保守秘密。” “余誓以至诚参加抗日杀奸团,今后愿在组织领导下积极工作,服从指挥并绝对保守秘密。”卫燃和陶灿华异口同声的跟着宣誓。 “如有违犯,愿接受最严厉的制裁。”关秉文诵出了最后一句誓词。 “如有违犯,愿接受最严厉的制裁。” “签下你们的名字吧”关秉文放下手臂,将刚刚丢到桌子上的毛笔捡起来递向了卫燃和陶灿华。 “我先来” 陶灿华激动的接过了毛笔,在那行简短却格外苍劲的誓词下,用楷书郑重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毛笔字不是太好” 卫燃说着,也接过了那支毛笔,尽量工整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他放下笔,关秉文摸出了打火机,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将写有他们名字的誓词烧成了灰烬。 “按理说,加入抗日杀奸团之后,为了保守秘密,该给你们起个假名字的。” 关秉文一边将灰烬踩碎一边说道,“不过如今的杀奸团早就今非昔比,而且你们俩加入,也只有我知道,所以咱们就不管那么多的规矩了。” 说到这里,关秉文拿起了两个炸药包,“走吧,咱们先以抗日杀奸团的身份去炸了那个大烟馆!” “走!” 陶灿华远比卫燃更加的激动,二话不说便干劲儿十足的拎起了另外两个炸药包。 见状,两手空空的卫燃左右看了看,索性将之前从植田那里缴获来的英国间谍电台和那一兜子护照、美元全都丢进了通往地下印刷室的暗门里,然后又重新锁死了那面大镜子,这才拎着两个装满了煤油的玻璃罐子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了书寓,悄无声息的又返回了法租界的那座荒废院子,将炸药包和装有煤油的玻璃罐子全都装进了后备箱。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原本绑在轮胎上的旗袍女人和楼上的那个孩子已经不知道去了那里,只留下了仍旧被竹签镶在沙发上的植田仍在苟延残喘的摇晃着被堵住了嘴巴的脑袋。 等哑巴叔也上了车,四人驾驶着属于植田的车子,依旧连车灯都没开,摸黑开往了码头的方向。 “就是那家” 负责开车的关秉文远远的停下了车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烟馆低声说道,“明面上是个英国商人开设的大烟馆,实际上里面全都是植田的人。 按那个女人的说法,这里也是鹤即将遗弃的据点,这里的存在连日租界里驻扎的鬼子兵都不知道。” “直接炸掉还是杀进去?”卫燃开口问道。 “得炸掉,但是在那之前,咱们得先摸进去取一些东西。” 关秉文解释道,“二楼阴面最西头儿的房间是那个女人和植田住的地方,那里有准备带去沪市的几部电台和密码本,咱们要得到这些东西,一来补充咱们电台的不足,二来也是验证那个女人说的真假。 除此之外,那些鹤们的身份记录和密码本也在那个房间保存着,据说就在那个房间里间床铺下的保险箱里。” 说到这里,关秉文看了眼坐在副驾的曹哑巴,“卫大哥,你和哑巴叔去二楼找东西,我带着灿华在楼下布置炸药包怎么样?” “可以”卫燃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原本,陶灿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曹哑巴却已经推门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卷绳子。 见状,无论卫燃还是陶灿华又或者关秉文,全都有样学样,或是拎起炸药包,或是抱着装有煤油的玻璃罐子,贴着建筑物的阴影摸了过去。 “灿华,你跟我去前面。”关秉文低声嘱咐了一句,引着陶灿华绕到了这座大烟馆的正门。 卫燃和曹哑巴在夜色中对视了一眼,两人相互点点头,走到了大烟馆的阴面。 这大烟馆的一楼,无论门窗全都已经上板打烊,二楼的几个窗子虽然全都开着,但却根本没有亮灯。 根本不用商量,曹哑巴便将绳子递给了卫燃,随后双手一搭将身体靠在了墙壁上。 卫燃也同样没有停顿,踩着对方叠在一起的双手,在前者用力往上托举的同时也跟着用力一窜,轻而易举的便攀住了二楼的窗户。 得益于夏天的温度,这二楼的窗子并没有关上,阻隔他进入的,也仅仅只是一层棉织的纱网而已。 单手扒着窗沿,卫燃取出刺刀轻而易举的划开了纱网,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二楼的一个卧房。 这卧房里并排摆着四张床,每张床的床头,都有一盏烟灯,头顶还有个在吱呀呀转动的吊扇。但在这四张床上,却只有两张各自躺着正在打呼噜的男人。 “噗” 卫燃干脆的一刀扎穿了其中一个侧躺男人的的后心和胸腔,接着又拔出来,从肋骨处捅穿了肝脏和肺叶。 接下来,他却是根本没有拔刀便扑到了另一个人的身旁,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 这个熟睡中的男人反应倒是快,眼睛都没睁开便将手伸向了枕头底下。 只不过,都不等他摸到枕头下的武器,他的脖颈便在卫燃掰动之下,发出了“咔吧”一声脆响,他也跟着瘫软下来没了动静。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又扑倒了前一个人的身旁,拔出刺刀在他的脖颈处补了一刀。 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个房间里仅有的两个人,卫燃这才将带上来的那卷绳子解开,将一头甩到了窗子外面。 很快,曹哑巴便攀着这条绳子爬了上来。 看了眼床上那俩尸体,曹哑巴重新拔出手枪,等卫燃打开门之后第一个走了出去,稍晚一步走出来的卫燃则轻轻带上了房门。 借着窗外的月光,俩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二楼最西侧阴面的房间。 等曹哑巴躲在墙角做好了准备,卫燃取出发卡小心的撬开了房门。 推门走进房间,这个套间格外的闷热,仅有的窗子不但关的严严实实,而且还用钢筋在里面做了加固。 除了拥有防盗功能的窗子,这里面的陈设倒是格外的简单。外间只有一张桌子一组沙发,那桌子甚至连抽屉都没有,这完全就是个办公室。 再看里间,倒是有两张单人床以及一个衣柜,这俩单人床的床头,还各有一个充当床头柜的保险箱。 就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样,这个房间的窗子同样关的严严实实,而且里面用钢筋做了防盗加固。 用一块枕巾捂住手电筒的灯头,卫燃点亮手电筒之后并没有急着动那两台保险箱,反而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小心的打开了衣柜。 这衣柜里倒是确实挂着几件女人和孩子的衣服,但在最下层,却还摞着四台手提箱样式的英式b2电台,以及几台美国产的,仅仅只有十厘米见方的扬声器。 轻手轻脚的取出一部电台,卫燃拧动本就插在上面的钥匙将其打开,接着便看到了固定在箱盖内侧的四个密码本,以及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和夹在里面的铅笔。 和身后的曹哑巴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刻扣上电台锁好,接着又额外拎上一台,走出房间回到了刚刚爬上来的隔壁,用绳子拴着,将这两部电台顺着窗子顺到了一楼。 很快,当绳子被他收回来的时候,电台没有了,取而代之被绑在上面的,却是一个装满了煤油的玻璃罐子。 解下玻璃罐子,曹哑巴又将另外两部电台用绳子顺下去,并且将另一罐煤油给提了上来。 曹哑巴在忙活的功夫,卫燃也没闲着,他已经将床头的两个保险箱全部撬开,小心的拉开了厚实的保险箱门。 这俩保险箱里,其中一个已经彻底清空,里面唯一剩下的,也仅仅只有一枚似乎是忘了带走的银元。 而在另一个保险箱里,上半层的托盘里放着满满一盘足有十几台,仅仅只有掌心大小的间谍相机,以及好几盒配套的胶卷。 而在下半层,则放着一摞档案袋和一个相框。 在这个相框里,是那个被俘的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合影,只不过这张合影里的两人都很年轻,以至于看起来更像是学生时代的合影。 甚至卫燃还能依稀认出来,照片里的另一个女人,恰恰是当初被他杀死之后倒吊着放空了血的那个女人,植田当初的那个女伴! 那是37年的事情了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将手相框丢回保险箱,随意的抽出一个档案袋打开。 这档案袋里,却只有一张华北新报的报纸。在这张1945年2月发行的报纸上,刊登着一则被红色的笔迹圈起来的寻人启事,这则寻人启事里,要找的是一个来自冀省,名叫张铭义的皮草商人。 其内容大意无非拖欠某某商行货款良久,如果有人提供线索,可以分得所欠货款的两成云云。 而在这则寻人启事的下面,还被人用钢笔字额外写着一行位于奉天的地址,以及一组似乎是电台频道的数字,以及“一三四五夜十点一刻”的字样。 将这张报纸塞回档案袋,卫燃又拿起了第二个,这里面叠放着一张1944年1月发行的申报。 在这张报纸上,同样用红笔圈着一则寻人启事,在这一则寻人启事里,寻找的却是某个富商逃跑的姨太太,其上不但有这位姨太太的名字和生辰年月和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而且还有详细的介绍,比如口音身高等等,而在寻人启事的最后,还承诺对提供线索者许以重金。 和刚刚一样,这张寻人启事下面,同样写着一行地址和一组疑似电台频道的数字,只不过区别是,那行地址变成了冰城的某地,而在地址的后面,写的是“一二五六夜十一点半”的字样。 没有继续翻阅,卫燃将这个档案袋收好,随后扯来床单,将这保险箱里的十几个档案袋,连同那些相机和胶卷一并仔细的包裹好递给了折返回来的曹哑巴。 他其实已经大概清楚,这鹤的联络手段,大概率是以发行的各类报纸做密码本,而那些寻人启事,大概率便是鹤的真实身份,至于剩下那些地址之类的就不用解释了,那应该是联系用的地址频道和联系时间。 等哑巴叔将这些东西送出去,他又示意卫燃抱着那俩装满了煤油的玻璃罐子,将其摆在了楼梯口的两侧原本用来放花瓶的高桌上。 紧接着,曹哑巴却从他的兜里摸出两个能有手腕粗的二踢脚,这俩二踢脚的炮捻位置,还各自用布条绑着一根筷子粗细,但却只有一个半个手指头长短的线香。 和卫燃对视了一眼,曹哑巴递来了一个二踢脚,随后将他手里的那个二踢脚绑在了玻璃罐子上。 有样学样的将手里的而且绑在了自己负责的玻璃罐子上,卫燃和曹哑巴不分先后的的点燃了那根线香。 他们俩返回躺着俩四人的房间,准备顺着绳子下去的时候,关秉文和陶灿华也在这大烟馆的外面布置好了那四个足够炸断承重柱的炸药包。 一切布置停当,四人返回远处的车子,驾车离开了这座繁忙的码头。 前后不到五分钟,伴随着两声二踢脚的爆炸,码头边的大烟馆二楼也因为被炸开泼溅的煤油在极短的时间里陷入了火海之中。 “怎么还没炸?” 相隔不到两百米,已经换上了乞丐打扮,手里捧着个破碗,怀里还抱着个棍儿的陶灿华忧心忡忡的低声问道。 “别急” 同样打扮的关秉文话音未落,一百多米外便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那座在火光中格外显眼的大烟馆,也在这爆炸中轰然倒塌,彻底化作了一片火海。 “有个人儿还活着呢嘿!” 陶灿华指着远处一个全身冒火正在往外跑的人说道。 只可惜,他这话才说完,那个不断跳动奔跑的火人儿便停了下来,变成了一团在这凌晨的夜里格外显眼的明灯。 “走吧,咱们把电台送回去。” 同样做乞丐打扮的关秉文顿了顿低声说道,“灿华,今天晚上咱们俩就要离开津门去潞安府了。” “今今天?”陶灿华明显没想到会如此的急迫。 “现在不走,等鬼子因为那个大烟馆爆炸封了城可就走不了。” 关秉文说完看了眼同样做乞丐打扮的卫燃以及曹哑巴,郑重的和他们二人握了握手,“卫大哥,哑巴叔,保重。” “哎!”哑巴叔用力回应了一声。 “保重” 卫燃同样和关秉文握了握手,目送着他带着陶灿华消失在了即将天明的夜色之中。 直等到这俩人彻底消失,曹哑巴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带着他避开不远处跑过的消防队和警察,穿街过巷的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又钻进了一辆轿车里。 “把衣服换上吧”这辆车的司机说着回过头,将两个包袱递了过来。 “洪先生?”卫燃惊讶的看着对方,这开车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当年叙情书寓的常客冯懋耘! “是我” 冯懋耘笑了笑,“快点换上衣服吧,等下还有事呢。” 闻言,卫燃立刻脱掉了身上的破衣服,换上了对方帮忙准备的长衫。 等他们二人都换好了衣服,这车子也畅通无阻的一路往西开出了津门城,最终停在了一座位于河畔的破庙门口。 此时在这个早已荒废的破庙外面,春华戏班子的成员绕成了一个圈子,背对着身后的破庙戒备的站着。 这些年轻的男女的脚边都有个皮箱,每个人的手里也都拿着款式各异的撸子。 穿过这道人墙继续往里走进那座荒废破败的小庙,不但美香和茉莉、小苏妈、秋实在里面等着,而且还有抱着同仇小朋友的安迪,以及杨妈和孟大爷,外加那三个负责地下印刷室的姑娘,就连之前关秉文带着在火车上营救他们的那些小伙子们也都在这里。 “灿华已经跟着关秉文出发去潞安府了” 冯懋耘将一台刚刚才缴获的电台递给了安迪,但他嘴上说的却是,“美香小姐,你们也该出发了。” “等等,出发去哪?”跟着进来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冯懋耘和美香相视一笑,前者将手里拎着的另一部刚刚缴获的电台递给了手里拎着那个装满档案袋包袱的曹哑巴,然后这才说道,“美香,还是你给你的表弟解释一下吧。” “我们要去东北猎鹤”美香笑着解释道,“不过,表弟你得留下来。” “我留下来?我不跟着去?” 卫燃的心却是一沉再沉,猎鹤,这俩字里面隐藏的危险可想而知。 “你确实要留下来” 美香笑着解释道,“秋实这丫头,还有杨妈、孟大爷都要留下来。 等我们走后,安迪不日就会因为丧夫,带着她的女儿从南方来津门投奔我,到时候你和秋实要代替我收留安迪,你们要一起保证印刷室和电台继续运转,还要负责照顾好安迪和同仇。” “可你.” “不用担心,茉莉、小苏妈还有哑巴叔和那些小伙子跟着我一起去。” 美香说话间,哑巴叔也拎着那部电台走到了她的身后,她也继续说道,“而且还有春华戏班子的人护着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卫燃忍不住问道。 “很快” 美香笑着解释道,“慢则半年,快则两三个月,等把那些鹤杀干净,我们自然就回来了。” “你小子这是舍不得你这赔钱表姐了?” 红肿着一双眼睛的小苏妈笑着调侃道,“大外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表姐的。” “苏姨妈也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卫燃格外认真的看着对方说道。 “哈哈!你小子是个知道疼人儿的。” 小苏妈哈哈大笑的回应着,同时却也忍不住扬起了头,免得不小心掉下些什么。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了。”美香顿了顿最后说道,“表弟,最后帮我们颗烟吧。” “好” 卫燃应了一声,掏出烟盒,给美香、茉莉和曹哑巴以及小苏妈全都分了一颗,并且亲自帮他们点燃了香烟。 “后会有期” 美香喷云吐雾的招呼了一声,第一个迈步走出了破庙,在她的身后,茉莉也帮着她拎起皮箱跟了上去。 “没有你表姐护着,以后可不要惹是生非,该收敛点就收敛点。”小苏妈最后嘱咐了一句,同样拎起她的皮箱,跟着离开了破庙。 直等到这些人在冯懋耘的引导下登上了一条停在河边的槽船,一直抱着同仇站在破庙门口的安迪突然大声喊道,“美香!你的戏班子还欠我们一场戏呢!” “记得呢!” 站在船头的美香同样大声喊道,“等结束那天!等战争结束那天就给你们唱!只给你们唱!” “那场戏叫什么?!”安迪在夜色中大喊着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美香同样大喊着卖了个关子。 “好!一定要唱给我们听!我们等着!等着你们给我们唱戏!” 安迪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接着却用力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让自己自己哭出来。 “表姐!”卫燃跟着喊了一嗓子,在渐起的白光中,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平安归来!” 第1241章 团聚 安静等待白光散尽,卫燃发现,自己这一次却站在了马路边上的长椅上。 这长椅之上不但有自己,还有另外两个根本不认识,但却努力踮着脚往前看的年轻人。 再看看周围,不但长椅周围同样站着不少人,就连远处一棵大树上都骑着四五个。 这是在看什么呢?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美国大兵?美国大兵在站岗? 卫燃先是一愣,紧跟着又看向这些警戒站岗的士兵背后,随后,他便看到了美国国旗和中华民国的国旗。 这是津门受降? 卫燃心头一动,赶紧在身上摸了摸,从中山装的上衣口袋里取出怀表扫了一眼。如果这块怀表走时准确的话,此时距离上午九点就只剩下最后一分钟的时间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黑色的中山装和同色的礼帽,手上还戴着柔软的羊皮手套,脚上穿着的,也依旧是书寓里提供的牛津靴子。 这明显秋季的打扮,以及周围那些人,站在同一张椅子上的那俩年轻人脸上欣喜激动的表情,也让卫燃愈发的确定,此时自己正在旁观的,就是1945年10月6号上午九点开始的受降仪式! 来不及多想,卫燃脱掉左手的手套伸进怀里假做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望远镜,一脚踩着长椅,一脚踩着椅子背,顺便还用另一只手,举着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的禄来双反一并对准了会场的方向。 借助着望远镜,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看热闹的人群包围的那片小广场中央,正对着的台阶上摆着八颗铁树,这台阶正前方,便摆着一张铺着桌布的长桌。 恰在此时,中美双方的受降代表上前相继宣布了受降开始,很快,便有一辆汽车打从西边开了过来,等车子停下,一窝七只鬼子被美国大兵押解着走到了桌边。 在卫燃时不时按动的快门中,这七只鬼子代表相继解下佩刀送到长桌边放下签字又退回了原位,等那个美国代表签字,双方又交割了一些看不清是什么名册。 等交割完毕,这受降仪式也算是告一段落,紧接着,会场上便升起了美国的国旗奏起了美国的国歌,周围围观的人群,也相继爆发了阵阵的欢呼。 “这不对,这特码的不对啊!” 和卫燃站在一张长椅上的一个年轻人说道,“这受降的有美国人就算了,怎么升的都是美国国旗,连国歌唱的都是美国人的?这算怎么回事?” “还能算怎么回事?” 站在同一张长椅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愤懑的说道,“这老美是特娘的来摘果子的,我可听说了,打从上个月的月底,美国佬就在津平两地,还有山海关和章家口沿线摆上大兵了。” “不止呢!” 长椅下,一个扶着路灯杆的中年人叹气道,“我听出海打渔的说,美国人的军舰战船都快开到大沽了,我看啊,这弄不好又得特码的打起来。” “这美国人可真不要脸” 一个女学生打扮的姑娘啐道,“这小鬼子向咱们投降有他们什么事儿?还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派人过来。” “我看呐,恐怕又是咱们那位委员长大人膝盖抽筋了。” 相隔不远,一个穿着长衫蓄着胡子的中年人叹道,“终究是咱们不够强,否则怎么能平白受这样的屈辱!” “你们几个,特码胡咧咧什么呢!” 那长衫中年人话音刚落,人群后面便有个痞里痞气的声音蛮横的喝骂道。 这一嗓子刚刚传进了耳朵,这群人便散开了一个不足两米的圆圈,等卫燃回过头来的时候,和他同样站在长椅上的那俩年轻人,乃至刚刚说过话的那个女学生,乃至那俩中年人,也麻利的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毫无疑问,这个不到两米圈子中央,只剩下了根本就没打算跑的卫燃。 慢条斯理的从长椅上跳下来,卫燃转过身的同时收起了望远镜,接着,他便看到一个挺着个大肚子,做警察打扮的人正一脸傲慢的看着自己。 “你是.汪贵儿?”卫燃狐疑的看着对方,这个警察他有印象,当初可就是他带着人去书寓里搜查寻找关秉文的。只是没想到,如今鬼子都投降了,这个货竟然还能保住自己的职位。 “嘿!特姥姥个腿儿的,汪贵儿也是你能叫的?” 这警察说话间已经撸胳膊子挽袖子,从身后的跟班儿手里夺过来一根警棍作势要打。 “伱可看好了再下手”卫燃说话间已经摘下了礼帽,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呦!哎呦喂!介不是表少爷吗?” 这汪贵儿一眼就认出了卫燃,只不过,他这语气虽然亲切了些,但却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掂了掂手里的警棍,汪贵走到卫燃的面前,用警棍捅了捅卫燃的胸口,“表少爷,如今咱们可是换了天地了,你可没了鬼子靠山。” “你的鬼子主子不也投降了吗?”卫燃笑眯眯的问道,“咱们俩如今半斤八两。” “半斤八两?嘿!那可不一定!” 汪贵儿志得意满的用警棍在卫燃的胸口再次捅了捅,“老子如今可还是警察呢,你个卖国的汉奸好意思和我半斤八两?对了,我听说你那婊子一样的表姐被鬼子掳走死在火车上了?” “你说什么?”卫燃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 “死了正好” 汪贵儿凑得更近了一些,“孙贼,别怪你汪爷不照顾你,你做梦都想弄死的小舅子,现如今在咱们局子里那可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你小子这个时节还敢出来冒头儿,可就别怪老子拿了你去找你小舅子换赏钱了!” “是嘛?”卫燃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 “是你.” “姐夫,你怎么在这儿呢?可是让我好找。” 汪贵嘴里的脏话都没说出口,他身后却有个人热情的喊了一声姐夫。 “谁特码是你姐.” 汪贵蛮横的转过身,紧跟着却被吓了一跳,这喊姐夫的恰恰就是穿着一身正装的关秉文! “关关关关关少爷!” 汪贵儿结结巴巴的喊出来的同时,他手里的警棍也在他打哆嗦的同时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又被他用脚丫子给扒拉到了长椅底下。 “你特码谁啊?” 关秉文扫了眼汪贵儿,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快特码滚一边子去。” “哎!我这就滚!” 汪贵儿赶紧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却是根本就不敢看卫燃,低着头收着肚子就准备跑。 “等会儿” 卫燃笑眯眯的叫住了对方,重新扣好了礼帽,走到一脸哀求讨好的汪贵儿面前,凑到他耳边笑眯眯的问道,“咱俩现在是半斤八两了吗?” “是是是!啊不!不是!我就是个屁!我哪敢和表少爷比啊!”汪贵儿打着哆嗦忙不迭的陪着不是。 “刚刚你说谁是婊子来着?” 卫燃一边问,一边轻轻拍打着对方油腻腻而且胖了不少的大脸。 “我!我是婊子!我是婊子!我祖传的婊子!”汪贵却是根本顾不得脸面,一边说着,还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姐夫,这人得罪你了?”关秉文凑上来吊儿郎当的问道,“你特码叫嘛名字?” “算了” 卫燃却在汪贵儿开口之前摆了摆手,“他和我可是老朋友了,我们俩开玩笑呢。” “对对对!表少爷和我开玩笑呢。”汪贵儿忙不迭的说道。 “真是老朋友?”关秉文故作狐疑的问道。 “可不” 卫燃拍了拍汪贵儿的肩膀,“这小子以前负责英租界治安的,当初鬼子想抓你,可多亏了他帮忙打掩护放水,要不是他,你小子早就被鬼子给抓去了。” “还有这事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关秉文顿时亲热了不少,伸手从兜里摸出两支雪茄,并将其中一支甩给了汪贵儿,“你叫什么?过两天我跟局长念叨念叨,给你安排个轻松点儿的活儿。” “哎呦!哎呦!” 汪贵手忙脚乱的接过了前者递来的雪茄,将其夹在耳朵上,满脸堆笑的说道,“汪贵儿,我叫汪贵儿,是” “行了,回去等信儿吧,我和我姐夫聊两句,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了。”关秉文说完挥了挥手,热情的招呼着卫燃就往远处走。 “头儿,咱们这是” 一个小警察撅着屁股捡起椅子底下的警棍,凑到汪贵的面前一脸欣喜的问道。 “嘿嘿!这下稳了!走!咱们去泰华楼好好搓一顿!” 汪贵儿意气风发的招呼了一声,接着取下别在耳朵上的雪茄闻了闻,随后又忍不住嘀咕道,“你们谁知道这玩意儿怎么抽?” 这几个警察扎堆围成一圈忙着研究雪茄的功夫,关秉文也招呼着卫燃离开人群,走到了一辆四门儿的别克轿车旁边。 “咱们先离开这儿”关秉文说话间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见状,卫燃最后看了眼受降现场的方向,这才钻进了副驾驶。 都不等他坐稳,关秉文便启动了车子,调转车头开往了英租界的方向。 “小关,表姐她.” “你已经知道美香姐要回来了?” 关秉文不等卫燃说完便诧异的转过头,“我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呢。” “她啥时候回来?”卫燃好奇的问道,眼下这个时间节点,距离美香等人去猎鹤才过去两个月而已。 “今天晚上”关秉文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只有美香姐和哑巴叔俩人回来了。” “你呢?”卫燃漫不经心的说道,“啥时候回来的?灿华回来没?” “没几天,灿华也回来了。” 关秉文笑着解释道,“他可是立了大功,灿华会他们当地的方言,又是个多才多艺的,我们到了潞安府没用三四天,他就在当地的舞厅里和几个军官家的太太小姐少爷什么的混熟了。 再后来那边就打起来,灿华可是从那些军官太太,小姐少爷们的嘴里套出来不少有用的东西。反倒是我,这一嘴津门话都成了累赘了。 再后来津门这边的鬼子投降,我们俩就被冯先生叫了回来,我托我爹以前的朋友,谋了个给警察局长开车的缺,灿华在城外猫着呢,今天晚上就和美香姐他们一起回来。” “还还走吗?”卫燃试探着问道,“他们还走吗?” “灿华不走了” 关秉文顿了顿,“美香姐和哑巴叔他们,恐怕还得走。” “继续猎鹤?” 面对这个问题,关秉文却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估计得等到见了面才知道了。” “晚上你过来吗?”卫燃眼瞅着车子开进了曾经的英租界,也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可过不来” 关秉文摇了摇头,接着却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随后推开了车门,说道,“卫大哥,这辆车你开回去吧,是前段时间从一个汉奸家里缴来的,我想着书寓里终归得有辆车才方便。” “行,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跟着推门下车的卫燃痛快的收下了这份儿礼物。 “咱们自然是不用客气,不过这辆车可还绑着一份儿工作呢”关秉文笑着说道。 “工作?什么工作?”卫燃忍不住问道。 左右看了看,关秉文走到卫燃的身旁点上颗烟,压低了声音说道,“回去之后给这辆车拍张照片洗出来,明天一早就让灿华去给津门民国日报送去,登广告按天出租汽车兼司机,价钱让他看着提,别太离谱就行。” “谁要租车?”卫燃同样点上颗烟低声问道。 “冯先生” 关秉文低声说道,“他会让他的助理过来看车考校司机,你和灿华谁上都行。” 说完,关秉文敲了敲身后靠着的车门,“那个助理的照片在车座子下面,除了把车租给他,你们也可以另外租几个人,冯先生只是每周三周六需要用车,其他时间你们看着安排。” “表姐几点到,需要接吗?”卫燃低声问道。 “不用接,她到的时候得后半夜了。”关秉文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人会送他们回家,也会有人接他们走。” “行,知道了。”卫燃借着抽烟的动作点点头应了下来。 “就这么着吧” 关秉文弹飞了烟头,“我就不去书寓了,晚上备一桌好酒好菜,替我和冯先生敬美香姐和哑巴叔一杯。” “好” 卫燃最后应了一声,等对方穿过马路坐上一辆黄包车走远,他这才绕到车子的另一头,钻进这辆轿车的驾驶室,启动车子开往了书寓的方向。 等他熟门熟路的将车子开进书寓的小院,立刻便看到孟大爷正拿着一沓竹条大扫帚清扫着落了满院子的银杏叶子。 而在小院的另一边,秋实和那三个曾经维持着地下印刷室运转的姑娘,正各自戴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棉口罩以及橡胶手套,在剥取清洗着银杏果的果核呢。 “呀!卫大哥,你从哪抢来的车子?” 秋实第一个发现了卫燃,立刻绕着这辆绿色的别克轿车转了一圈儿,“这车可真好看,比咱们家之前的那两辆都要好看呢,就是这色儿丑了点儿。” “什么呀就抢来的”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问道,“家里没外人儿吧?” “没有外人儿”秋实立刻答道,“杨妈在哄着同仇玩呢,安迪小姐在楼上还没起来呢。” “走,和我上楼。” 卫燃低声招呼了一句,随后也不等秋实回应,便跑上台阶走进了门厅。 短短两个月,这书寓却又不小的变化,别的不说,那些原本给春华戏班子的成员住的房间全都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房间里原本摆着的一些日式风格的装饰也被都尽数拆除,转而挂上了些不知道从哪来的字画。 和正在壁炉边陪着同仇小朋友翻花绳的杨妈打了声招呼,卫燃带着秋实快步跑上了二楼。 这二楼变化和一楼不相上下,倒是那只仍旧还活着的大鹦鹉,已经因为天气渐冷早早的搬进来,神气十足的站在落地窗前摆着的木头架子上悠闲的磕着瓜子。 继续跑上三楼,卫燃总算停住了脚步,和身后跟着跑上来的秋实对视了一眼,迈步走到小客厅坐下说道,“请安迪表姐出来吧”。 “不用请了,那么大动静早就听到了。” 话音未落,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丝绸睡裙的安迪便披头散发的从原本属于美香的卧室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卫燃的身旁,从兜里摸出个玳瑁烟嘴递给了卫燃,打着充斥着些许酒精味的哈欠迷迷瞪瞪的问道,“怎么了?” “今天晚上,美香表姐要回来了。”卫燃接过烟嘴的同时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安迪和秋实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灿华和哑巴叔也跟着一起回来”卫燃一边忙着给安迪的烟嘴塞上一颗香烟一边补充道。 “真的?你,你没骗我?!”秋实说完都没等从卫燃手里得到回答,便已经捂住了嘴巴,她那双大眼睛也瞬间溢出了惊喜的眼泪。 “刚刚小关和我说的” 卫燃将套着烟嘴的香烟递给了安迪,一边试图帮她点上一边解释道,“楼下那辆车子,都是小关送我的。” “她们什么时候到家?”安迪却是推开了手里拿着打火机的卫燃,甚至连对方刚刚递来的香烟都丢到了桌子上。 “后半夜”卫燃索性收起了打火机,“小关让咱们备一桌好酒好菜。” “对,对对对!是得备一桌好酒好菜!” 安迪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秋实,你快让杨妈去买菜,多买点儿,多做些美香和灿华还有哑巴叔爱吃的!” “哎!”秋实喜气洋洋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往楼下跑。 “秋实,帮我带两包烟。”卫燃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递了过去。 “前门和骆驼是吧?”秋实接过大洋问道。 “再买几包仙女牌的香烟,美香好抽那个。”安迪嘱咐道。 “行!我这就和杨妈一起去买!”秋实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了楼梯口没了影子。 “小关还说什么了?” 直到打发走了秋实,安迪才压抑着不安问道,“美香他们受伤没有?” “应该是没有” 卫燃顿了顿,将关秉文提及的内容全都复述了一番。 “让你和灿华登广告往外租车?还得租给冯先生?”安迪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对” 卫燃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安迪表姐,冯先生到底什么身份?” “他?还能什么身份。”安迪理所当然的回应了一句,却并没有详细的解释。 见状,卫燃也不好多问,索性自顾自的点上颗烟,“我听小关的意思,表姐可能很快还得走。” “我知道,刚刚你提过。” 安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却愈发的不安,接着,她索性走到阳台边,推开窗子探出头,朝着小院里喊道,“晓燕,丽莺,美鹃,你们快上来!” “哎!”楼下的三个姑娘齐刷刷的应了一声。 原来叫这个名字?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同时却也知道,这姐妹三个原本大概率并不叫这个名字。 等这三个姑娘跑上来,安迪却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卧室,只是虚掩上房门免得卫燃偷看,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先把手里的事情放一放,咱们一起把这楼上楼下的好好打扫打扫。” “这小鬼子投降了,是该好好扫扫去去晦气!”三个姑娘中的一个喜气洋洋的说道。 “卫燃,你也帮忙。”仍在房间里换衣服的安迪高声说道。 “应该的”站在阳台边避嫌的卫燃立刻应了一嗓子。 很快,换了一身衣服的安迪一边往头上裹着头巾一边走出了房间,带着卫燃和那三个姑娘,从三楼开始,一层层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开始了打扫工作。 他们忙活的同时,秋实和杨妈也买回来了丰盛的食材,招呼着孟大爷帮忙,三人一起在一楼的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开始了准备。 借着打扫的机会,卫燃也有机会去地下室和藏起来的印刷室里看了看。 那地下室自不必说,戏台子和沙发仍旧摆在原位,只不过却难免落了不少的灰尘。 相比之下,倒是地下印刷室里依旧如初,仅有的变化,也只是在进入印刷室的朱红色铁门上,牢牢的贴着一张1945年8月10号出版的新华日版号外——《接受波茨坦宣言曰本无条件投降!》 不仅如此,这没有藏着人的印刷室似乎仍在运转,这一点只从那些印刷之后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各种传单就能猜测的到。 当然,在这印刷室里,还多了一样东西——当初从码头的大烟馆缴获来的一台英国b2电台! 不同的是,这部电台似乎并不用离开印刷室便可以工作,在通风口处延伸下来的天线就连在电台上,而且在放有电台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块汽车上的蓄电池。 等到下午四点,这小院楼上楼下屋里屋外也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碌中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搞好了卫生,包括同仇小朋友在内的众人也各自洗了澡换了新衣服,就连那只大鹦鹉,都被卫燃捏住了嘴巴和爪子,泡在盆里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一番忙碌,除了一样跟着跑前跑后累坏了的同仇小朋友要按时吃饭,其余人却都默契了省了晚餐,只是像中午一样,各自简单的垫了几块糕点。 “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一楼壁炉边,杨妈一边端来一壶浓茶一边压抑着喜悦低声问道。 “后半夜呢” 卫燃低声说道,“您和孟大爷不行先回去睡一觉吧。” “嗨!岁数大了,觉少着呢。”孟大爷点上了烟袋锅,“再说了,这时候还能睡得着?” “孟大爷说的是呢” 秋实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满是期待的说道,“没想到小姐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这丫头,盼着的恐怕不只是美香姐吧?” 同样在喷云吐雾的安迪笑着调侃道,“我看呐,这秋实是想灿华了。” “可不咋的”杨妈笑眯眯的跟着打趣道。 “你们就知道笑话我!”秋实撇撇嘴却并没有生气,那张小脸上的期待之色却更加浓烈了一些。 在众人的闲聊和忍耐中,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淡,天空中也渐渐多出了一颗颗的繁星。但坐在壁炉边的众人,却一个比一个精神。 晚上八点,同仇小朋友被安迪哄着上楼睡觉,一楼桌子上的茶水,也重新换了一壶。 晚上九点半,哄睡了同仇的安迪悄声下楼,重新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怎么还没到?”杨妈不安的说道,“卫燃,要不你去接一接?” “我都不知道他们从哪回来,我咋去接?”卫燃无奈的摊摊手。 “唉!说的也是!” 杨妈说完却站起身,“不行,不等了,老孟,咱们去那几个菜炒了吧!这保不齐炒好了他们就回来了呢。” “别慌” 孟大爷倒是足够的有耐心,“拢共就那么几个得现炒的菜,等他们回来咱们开火不耽误吃,这么早炒了,等下没回来还得热,热来热去的可就不好吃了。” “说的也是”杨妈攥着围裙又坐了下来,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没味儿又没色儿的温热茶水,一口喝进了肚子里。 在越发艰难的等待中,等到一楼的座钟一次性敲响了整12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也停在了小院的门口。 (本章完) 第1242章 梦 “来了来了!” 随着秋实的念叨,围坐在桌子四周的众人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却是连灯都不敢开,便一窝蜂的跑向了门厅。 等卫燃第一个跑出门厅的时候,那辆轿车已经开没了影子,只剩下三个人影,各自拎着个并不算大的行李箱推门走进了小院。 就在卫燃看清这三人恰恰是美香和陶灿华以及曹哑巴的时候,秋实和安迪已经快步从他身旁跑了过去,和同样跑上来的美香抱在了一起。 “小姐,你可回来了!”秋实压抑着哭腔小声说着,却是和安迪一样,死死的抱住了美香根本不敢松手。 “好了,好了。”美香笑着安慰着这俩女人,同时也笑眯眯的朝着站在对面的卫燃等人点了点头。 “老孟,走!咱们去炒菜!” 杨妈抹了抹眼泪,却是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她日思夜盼的美香打一声,便忙不迭的招呼着一瘸一拐的孟大爷转身钻进了厨房。 与此同时,秋实也终于和美香分开,随后却直接扑进了陶灿华的怀里。 “走吧,咱们先进屋吧。” 美香看了眼身旁的陶灿华和秋实,笑眯眯的将行李箱递给了卫燃,招呼着安迪和曹哑巴,以及那三个姑娘就往里走。 出于某种默契,穿着一件裘皮大衣,头上还带着裘皮帽子的美香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停顿,便迈步走进了储藏间,走向了早已灯火通明的地下室。 此时,这地下室的中央已经由四张八仙桌拼起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不但提前摆好了几样下酒的凉菜熟食,却是连酒都提前倒好了。 “我们都饿了一天了,可算看见吃的了。” 美香说着,已经摘掉头顶的帽子,脱掉大衣随手丢到了戏台前的沙发上,拉着眼眶通红的安迪坐下来,毫无形象的捏起一块猪头肉丢进了嘴里。 稍慢一点,曹哑巴也和卫燃放下了手里的行李箱,脱了外衣在桌边坐了下来。 “美香,你快说说,你们遇见危险没有?有没有人受伤?”安迪攥住美香的手紧张的问道。 “没有,都好好的呢,谁都没受伤。” 美香笑着安抚道,“我们这两个月,先后去了奉天、太连、常春、哈尔宾,仗着那部电台和密码本,顺顺利利的猎到了整整10只鹤。” 说到这里,美香从自己的兜里掏了掏,哗啦一声,将一把银制的小印章丢到了桌子上,“眼下就还剩下最后两只了,现在茉莉带着戏班子在赤锋找它们呢,等找到了这最后两只,他们也能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 安迪却是根本没看桌子上的那些印章,“之后你们就不走了吧?” 这话一说出口,美香却安静下来,就连曹哑巴,都跟着放下了酒杯。 恰在此时,晓燕,丽莺,美鹃也各自端着一份份提前做好的炖菜肉菜走下来一一摆在了桌子上,稍晚一点,陶灿华也和秋实手牵手走了下来。 “还还要走?”安迪小心翼翼的问道——哪怕她早就隐约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 美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看了眼身侧和陶灿华并排坐下来的秋实,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卫燃,最终还是说道,“得走,我和哑巴叔明天一早就走,搭乘商船去港岛。” “去哪?!”安迪愣了愣,“去港岛?去那干嘛?” “对” 美香点点头,“去港岛,不止我们俩,等抓到最后两只鹤,茉莉还会带着春华戏班子和小苏妈一起去。” “去去那儿做什么?”安迪愈发慌乱的问道。 “做眼睛,做耳朵。” 美香隐晦却又直白的说道,“去看,去听,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况且,那个卖国求荣的名妓美香已经被鬼子杀死了,我去了那里,也正好开始新的生活。” “我和你一起去吧”安迪突兀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可不能动” 美香笑着说道,“我还指望把我听到的看到的用电台传回来,让你写在报纸上呢,你和我一起去了算怎么回事?” “可” “好了,这个事情已经定下了就不聊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美香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安迪,之前那个木匣子电台还在吗?” “还在呢”安迪点点头说道,“你要带着?” “我就不带着了” 美香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在那电台里放一张尚先生的签名照,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以后万一有人查电台查到这里,你就全都推到我的身上就行。” “可” “既然那个津门名妓美香已经死了,又何必在乎多背一些骂名呢?” 美香笑了笑,随后拿起她的皮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个牛皮纸信封说道,“这是我写的交割字据,以后这栋楼就作价12条大黄鱼卖给你了。” 说完,美香将字据推给了安迪,“上面的日期,是去年的八月节,你过些天拿着这字据去把房契改了,到时候小关会帮你的。安迪,以后你就是这小楼的主人了。” “你” “让我先说完,事儿多着呢。” 美香摆摆手继续说道,“当初染谷夫妇寄存在这里的皮箱还在吗?” “在,还在呢。”早已泪流满面的安迪忙不迭的点点头。 “带我去看看吧” 美香说着却看向了卫燃等人,“表弟,灿华,还有秋实,你们也跟着过来吧。” “哎” 卫燃第一个应了一声,起身和陶灿华快步跑到镜框边上,身手进去打开卡榫,将这大镜子推开,露出了那扇小门。 跟着美香和安迪再次走进了地下印刷室,安迪也从床底下将那个写着染谷由纪夫名字的皮箱拽了出来。 伸手摸了摸这个上着锁的皮箱,美香叹了口气说道,“打从知道美国人往鬼子家里扔了原子弹之后,我就在尝试联系染谷夫妇,也托冯先生打听过。可这都俩月了,这两口子一直都没有消息。” 安迪叹了口气,“我看报纸上说,鬼子因为那俩炸弹死了不少人。染谷他们两口子可能已经” “可能吧” 美香跟着叹了口气,“可是总觉得这两口子可能还活着,安迪,我另一件需要拜托你的事情,就是替他们两口子保存好这口皮箱,另外如果有条件,尽量帮我打听打听他们的下落。” “行,我答应你。”安迪认真的应了下来。 “说起来,我们可还欠你们四个一场戏呢。”美香笑眯眯的说道,“不过眼下我看这仗恐怕还得打,戏班子也没能跟着回来,这场戏咱们也就只能往后推一推了。” “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安迪突然就笑了,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轻佻。 “就等到战争彻底结束吧!” 美香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定下个新的时间,“到时候还在地下室的戏台上,还是让灿华和秋实带着春华戏班子场那场戏,就唱给你们四个!” “行,我等着。”安迪一边擦拭着眼角止不住的眼泪一边点着头同意下来。 “我那个皮箱呢?”美香笑眯眯的继续问道。 “也在呢”安迪说着,从床底下颇为艰难的抽出一口皮箱。 “这里面有小苏妈攒的私房钱,也有当初她从古川手里骗来的那一大笔钱。更有我这二十多年攒下的几乎所有的身家。” 美香说话的时候却并没有打开这口箱子,只是弯下腰轻轻拍了拍箱体,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安迪,这口箱子也托你帮我存着了,万一哪天我在外面遇到难处了,可还指望这些钱救命呢。” “你只要一个电报,天涯海角我也给你送过去。”安迪认真的再次做出了保证。 “你守在这里恐怕比我还要不易” 美香直起腰,从兜里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安迪,语气也认真了不少,“璎珞,万一遇到难处,如果这些黄货能买命,尽管花,无论如何,人一定要活着。另外,这封信,只有你能看。” “我知道,我知道。” 泪流满面的安迪用力点着头接过了那信封,她何尝不清楚,此时的美香完全是在立遗嘱呢。又何止她?在场的这几个人,又何尝不清楚美香的用意? “灿华” 美香笑眯眯的转过身,“你那最拿手的广陵散,什么时候能比得上表少爷?” “我” “也是等打完了仗那天吧” 美香拍了拍陶灿华的肩膀,“到时候你可不止得给安迪唱好那场戏,还得给我好好弹一遍你的广陵散,就在院子里的那颗银杏树下面,到时候如果你弹的还是不如表少爷,我可不给秋实备嫁妆。” “我” 不等陶灿华说些什么,美香却又看向了同样红肿着眼睛的秋实,“好妹妹,以后和灿华好好过日子,等打完了仗,我在这楼里,给你们俩好好的补办一场喜宴。” 这话刚刚说完,秋实便再次扑进了美香的怀里,抱紧了她便嚎啕大哭。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这个姑娘,美香最后看向了卫燃,“表弟,这么些年,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无论安迪还是秋实又或者灿华,表姐可就全都托付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务必要护一家人的周全。” “表姐放心”卫燃认真的做出了保证,“我肯定把家看好,肯定护着大家。”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美香像是放下了所有的负担一半长出了一口气,意气风发的拍了拍手,“走吧!咱们上去,叫上杨妈,叫上孟大爷,咱们好好的吃一顿团圆饭!” 美香如此有兴致,其余人纵然心里憋着千言万语,最终也还是随着美香回到了地下室,重新坐在桌边。聊起了这两个月美香和曹哑巴带着戏班子猎鹤的经历,聊起了陶灿华回到潞安府的经历,也听安迪聊起了她带着同仇“回津门”之后,这津门的时局变化。 等到杨妈和孟大爷用食盒拎着刚刚炒好的几样小菜下来摆在了桌子上,这一桌子也在津门的鬼子投降的这一晚,齐聚一桌在觥筹交错间吃了一顿意味着分别的团圆饭,也在那方冷清了许多的戏台上,拍下了一张等待着再次团聚的合影。 这一夜,卫燃一次次的端起酒杯,和两位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表姐碰杯,和陶灿华碰杯,和秋实碰杯,和曹哑巴碰杯,也和杨妈、孟大爷,以及那三位曾经日日夜夜坚守在地下印刷室里的英雄姑娘碰杯——直到他被酒精夺取了太多的意识,在隐约的惊呼和调侃以及善意的笑骂中,流着泪出溜到了桌子底下。 这一夜,卫燃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他梦到春华戏班子的成员在陶灿华和秋实的带领下,在这地下室的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唱了一场戏,那台下坐着美香和安迪,坐着杨妈和孟大爷,也坐着那三位负责印刷室的姑娘,还坐着关秉文和神秘的冯懋耘。 那方戏台下,更坐着怀抱同仇的关零露和唐绝尘夫妇,坐着永远年轻的陈狗鱼和许家小兄弟,还坐着一脸温和的染谷夫妇,坐着大汉奸关家的大爷,那大胖子还哈哈大笑的问着卫燃,他和唐绝尘到底谁才是他的女婿。 他还梦到,他开着那辆奶白色轿车,载着美香和安迪开在一条宽敞却拥挤的大路上。 那路的中央、车子的周围,有多的数不清的人敲锣打鼓举着红旗欢天喜地的庆祝着。 那路的两边,那些满脸笑意满脸泪水的小摊贩,慷慨的抓起一把把的糖果一包包的香烟硬塞给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人。 “仗打完了,终于打完了。” 那个无比清晰的梦里,穿着旗袍的美香和安迪坐在车子里欣喜的欢呼着,她们不再年轻的脸上满是自豪和骄傲之色,她们坚毅眸子里,也满是新生的希望和憧憬。 “是啊,仗打完了,终于打完了。” 卫燃看着车窗外的人海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因为止不住的眼泪愈发的朦胧。 “表弟,把家看好,等我们回来。”朦胧的视野中,美香似乎贴着他的耳朵温柔的说道。 “我会把家看好,直到你们回来。”卫燃近乎下意识的答道。 “等我们回来,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安迪也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卫燃抹了抹眼角止不住的眼泪,“灿华等了一辈子了,他等到了百岁,他后半生太苦了,他” “快了,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很快了。” 美香愈发温柔的安抚着近乎崩溃的卫燃,“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回来,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不用多久,不用多久了。” “我等你们回来,会一直等着你们,和灿华一样一直等着。” 渐渐平静下来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做出了承诺,眼前的一切也愈发的模糊,最终变成了混沌不清的色团。 直到——梦醒了 (本章完) 第1243章 春华无悔 当卫燃睁开朦胧的泪眼,他却发现,自己仍旧坐在地下室里的椅子上。 在自己的身前,四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上尚且杯盘狼藉,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味和醇厚的酒香。只是,那桌边用餐的人却只剩下了他自己。 只是只是一场梦吗.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下意识的端起身前的酒杯,将里面残存的半杯莲花白一饮而尽。 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他紧接着却是一颤,就在靠墙位置的一张桌子上,竟然静静的摆放着一支袖珍手枪,那手枪的边上,还有一支仿佛拥有灵智的金属羽毛笔,在一本摊开的金属本子里写写画画。 再次打了个激灵,卫燃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周围,那面巨大的镜子还在,镜子前面的戏台还在,戏台前面的沙发一样在。 顾不得其他,卫燃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放有金属本子和那把小手枪的桌边,却恰好看到这金属本子竟然停在了第七页,绘制有初级战地天使勋章的页面。 只不过此时,这页面上绘制的勋章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这勋章下的文字,却变成了“中级战地天使勋章:授予战场上累计拯救超过500位伤员的医护工作者。” 超过500了? 卫燃在看完这段文字时不由的有些愣神,以至于很是迟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初在喃开大学救下的那些人,以及那些没能活着离开手术台的人。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这金属羽毛笔却哗啦啦的翻到了第21页的背面。 只不过这一次,金属羽毛笔却并没有动,仅仅只是装有罗伯特相机包的红色漩涡闪了一下而已便继续翻页,并最终停在了最新的页面。 在卫燃略显紧张的等待中,那支金属羽毛笔在美香表姐的黑白色照片下,写下了他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春华无悔 歌妓陶美香(无党派),1945年8月借招核情报组织意欲挟持假死,此后率保镖佣人及春华戏班子成员猎杀鹤组织成员共计16名。 1945年10月7日,化名姚春华,携保镖曹哑巴前往港岛购置房产,于同年年底组建秋实戏社,暗中收集国际情报,经由电台送至叙情书寓地下印刷室唐璎珞处刊印传播。 1949年10月7日,陶美香携保镖曹哑巴、茉莉及半数秋实戏社成员由港赴美。同年冬,于旧金山秘密结社,成立非公开团体“傩社”。 1951年7月,陶美香化名安迪·史威格,以日裔美国人身份,只身赴蛙省定居,并与同年12月,入职长命药局担任售货员至退休。后入股长命药局,并再次成立秋实戏社。 1997年7月1日夜,陶美香于长命药局二楼卧室梦中辞世,享年88岁。 医生唐璎珞(无党派),自1937年7月长期藏身叙情书寓,为抗日力量提供医疗救助。1939年8月末,负责叙情书寓地下印刷室运转事宜。1941年12月初,接手兄长唐绝尘秘密电台情报工作。 1945年10月,以叙情书寓房主、关秉文义姐、冯懋耘情人等多重身份公开活动,并暗中继续维持印刷室及电台运转。 1948年12月初,携侄女唐同仇,以亲属身份,随同关秉文离津赴渝,后随败军撤往蛙省。 1949年3月,唐璎珞考取医生执照,1949年10月,于眷村开设长命药局为掩护,长期协助关秉文从事情报工作。 1951年6月中旬,经多方辗转与陶美香恢复联系并邀请对方团聚。 1991年除夕夜,唐璎珞于梦中辞世,享年76岁。 唐同仇,烈士唐绝尘及烈士关零露之女,1948年随姑姑唐璎珞赴蛙省定居。 1960年夏,唐同仇赴美求学,并于当月加入傩社。 1965年考取药剂学硕士,同年冬返回蛙省。 1968年春节至今,唐同仇接受长命药局,任经理。 茉莉,其父原为津门三不管帮派和事人,后因帮派仇杀落难,得陶美香收留,以姐妹相待。 1945年8月借招核情报组织意欲挟持假死,后协助陶美香猎杀鹤组织。 同年底,完成猎杀任务后,茉莉携春华戏班子成员及小苏妈赴港并加入秋实戏社。 1949年10月7日,茉莉携半数戏社成员随美香、曹哑巴赴美,同年冬,应陶美香要求秘密结社,成立华人地下组织傩社,茉莉负责傩社戏剧编演工作。 1980年,茉莉卸任,赴港岛养老。 1995年,因肺癌过世。 曹哑巴(曹毅),原张作林麾下通信兵及护卫,后担任陶美香保镖。 1945年8月假死,协助陶美香猎杀鹤组织。 1945年10月7日,随陶美香前往港岛。同年赴美,应陶美香要求秘密结社,成立傩社,负责地下业务。 1968年,曹哑巴卸任,赴澳岛养老。 1981年秋,于梦中过世。 小苏妈,1945年底随茉莉赴港,同年冬,负责秋实戏社戏剧编演工作。1948年夏,与港籍戏社票友成婚。1959年秋,因脑溢血离世。 秋实(邱小诗),解放战争后期,为隐姓埋名,随曹哑巴姓改名曹秋实,后离开书寓,随姚灿华返乡参加工作。 1955年,随陶灿华调入地方戏剧团,1965年调往津门任电影院售票员并于1981年退休。1984年,曹秋实因火灾意外离世。 陶灿华,1945年8月加入抗日杀奸团。1948年津门解放前,应唐璎珞要求,封存叙情书寓地下室。 解放战争后期,为隐姓埋名,改回姚姓,携妻子曹秋实及幼子姚望归离开书寓,返乡参加工作。 1955年调入地方戏剧团,1965年调往津门工作。 1980年,以陶灿华之名成立灿华戏剧团。 1984年,因火灾丧妻,同年丧子,灿华戏剧团亦解散。 2020年,陶灿华于叙情书寓无憾离世。 杨妈(杨盼宜)孟大爷(孟得水),1948年夏,经唐璎珞撮合二人组建家庭并收秋实为义女。同年秋,唐璎珞将叙情书寓转入杨盼宜名下。 解放战争后,杨孟夫妻入职津门当地国营被服厂,任食堂工人。 1967年,因被服厂工人住房条件紧张,杨盼宜无偿将叙情书寓借予被服厂进行分配。 1968年,杨孟夫妻相继退休。 1979年,因被服厂搬迁,将叙情书寓偿还至杨盼宜名下。同年秋,杨孟夫妻二人因年迈恐书寓荒废,决定由曹秋实继承房产。 1980年,杨盼宜及孟得水相继离世。 关秉文,1948年携唐璎珞及侄女唐同仇离津赴渝,后随败军撤往蛙省。 看到这里的时候,卫燃不由的眉头一皱,在涉及关秉文的经历的这段文字的后面,明显还有很长的一段话。 但不知为什么,这段话所在的位置,那原本淡黄色的纸页却像是泡过水一般模糊不清,竟是连个完整的笔画都辨认不出来。 就在他奇怪的功夫,这金属羽毛笔已经写出了有关冯懋耘的经历:冯懋耘,1945年冬随茉莉及春华戏班子赴港岛。 然而,就和刚刚关秉文的那段文字一样,在这短短一行字之后写出的大段文字,却同样是模糊不清。 都没等琢磨明白,这金属羽毛笔却又写出了“唐晓燕,唐丽莺,唐美鹃”这样三个名字。 但是这三个名字背后的介绍更加过分,却是干脆只有名字,剩下的全都是模糊不清的一长段混沌。 是为了保密,还是这羽毛笔写着写着没墨了? 卫燃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当然清楚,那羽毛笔绝不至于没墨了,但这金属本子有必要对自己保密吗? 就在他暗自嘀咕的时候,这几个名字后面那模糊的字迹之上,却各自又出现了一个动辄10年起步的倒计时! 他这边盯着那些离谱的倒计时发呆的时候,那金属羽毛笔却并没有停下: 染谷夫妇,1945年8月2日搭乘客船离开津门回招核述职。当夜,染谷由纪夫遭鹤组织暗杀身亡,染谷顺子跳船逃生。 同月6日,染谷顺子借原子弹爆炸假死,以华夏人身份购票搭乘火车逃往奉天。 同年9月,染谷顺子化名古川顺子,随苏联遣返船返回招核。 1946年2月,染谷顺子诞下一女,取名冉无悔。 1946年,染谷顺子加入jcp,并于1950年起,借父、兄资助,长期扶持安提法组织。 1961年,染谷顺子与傩社接触,意外与陶美香及唐璎珞重逢。 1968年,染谷顺子为赤军提供资金帮助。1972年2月29日,遭警察包围饮弹自尽。其女冉无悔由傩社救出,并由茉莉收养后加入傩社。 用这漫长的文字写完了这仅仅只是一部分人的部分后续经历,这金属羽毛笔在另起一行之后,却先写下了一行位于津门西北郊的地址和一串详细的坐标。 紧接着,它又用这一页剩下的最后一点点空间,用血红色的笔迹写下了一首卫燃曾在那个铁皮柜子见过的诗句: 孤儿哭无泪,山鬼聚为燐。 古道麻衣客,空帏白发亲。 循陔犹有梦,负米竟无人。 忠孝家门事,何须问此身。 这个故事,从古琴幽泉出来的那一章就在筹备了。 无论好与不好,好歹总算是写完了。 只是 他们还没回来 (本章完) 第1244章 守住那些秘密 依旧摆着酒菜的地下室里,在卫燃的注视下,那金属本子缓缓翻了一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背面出现的红色漩涡之下,写下了一行新的字迹:我愿背负永世的骂名,但我的忠诚和思念,都藏在那些血红色的电波里。 写到这里,这书页之下,也出现了一个反向旋转的蓝色漩涡,那金属羽毛笔,也在这蓝色漩涡之下写道,“你是最优秀的保镖,也请继续保护我们的家和家里的秘密。” 写到这里,那金属羽毛笔终于砸落在了纸页之上。 抬头看看四周,这地下室不但已经恢复如初,周围那些原本被堵住的窗子,也已经被拆开,让外面明媚的阳光尽情的洒了进来。 疲惫的收起金属本子,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取出里面的东西,反而先取出了烟盒打开。 只不过,在看到烟盒里的东西时,他却又不由的露出了一抹平静的笑意。 在这个能容纳22支香烟的银制烟盒里,之前在苏联劳改营得到的鹿角烟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支金质烟嘴和一支玳瑁材质的烟嘴,以及10支前门牌的香烟和10支骆驼牌的香烟。 伸手拿起那支玳瑁烟嘴,卫燃在止不住的笑意中抽出一支骆驼牌香烟套上,叼在嘴里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大口,随后将其放在了桌子的边缘,任其缓慢的燃烧着。 继续拿起那支金质烟嘴,卫燃将其套在一支前门牌的香烟上,待将香烟点燃之后,同样轻轻放在了桌子的边缘。 取出第三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叼在嘴里点燃,卫燃猛嘬了一口之后,迈步重新走到摆满了饭菜的餐桌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莲花白一饮而尽。 在醉人的酒香味中,卫燃叼着烟走到那面大镜子的边上,熟练的将手伸进缝隙抽出卡榫,随后又扳动连杆将另一边的楼梯扶手转了一百八十度。 缓缓推开这面大镜子,他熟门熟路的打开了那扇低矮的小门钻进了通道。 和进入那段历史片段之前相比,这条通道如今也变成了当年的模样,几乎每隔一米,便挂着一道厚实的棉帘子。 等他走到最尽头站在印刷室门口的时候,朱红色的铁门上仍旧贴着那张报纸。 轻轻推开这道铁门,原本接手这套房子时,在地下室里发现的那些印刷机油印机之类的设备却又被金属本子搬回了这里。 相应的,当初那些他发愁该怎样处理的步枪、手枪等物,乃至美香的照片和那些衣服也都已经消失不见。 同样被搬回这里的,还有两张病床和头顶的老式无影灯,以及一个装满了医疗药品的铁皮柜子,和紧挨着柜子的写字台。 静静的看着这仿佛被时间定格的房间,卫燃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了正对着通风口的写字台面前。 在这张写字台上,木质的桌面上压着一块格外厚实的玻璃,在这玻璃的下面,还压着一张张卫燃无比熟悉的合影。 下意识的取出了金属本子,卫燃翻到最新的一页,打开照片旁边的纸袋子,将里面为数不多的几张底片取出来,却发现刚好和这块玻璃之下的合影能一一对应上。 收起底片和金属本子,卫燃坐在了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伸手扭亮那台绿色灯罩的台灯,接着又打开了写字台中央摆着的那台英国b2间谍电台。 一番研究,卫燃试着给这电台连上了电源以及从通风口延伸出来的天线,随后扳动了电源键进行了开机。只可惜,除了些许的蜂鸣和杂音,这频道里却格外的安静。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颇为失落的给这部电台断开了电源和天线。随后又将其轻轻扣合,接着伸手轻轻拉开写字台根本没有上锁的抽屉。 在这垫着报纸的抽屉里,摆着厚厚的几本大册子。 小心的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第一页的白纸上,却只写着“民国卅一年”这么五个同样娟秀的毛笔字。轻轻翻到第二页,其上记录的内容却变成了蓝色的钢笔字。 元月初三,收报内容译文如下:获悉敌伪欲派 没有继续读下去,卫燃转而看向了这一页下半部分贴着的一张信筏,这信筏上,用铅笔写满了一组组的四位数数字。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后面的内容和前面那一页几乎一样,全都是某月某日,收到的电报内容译文内容,以及贴在这一页的稿纸。 而这中间,也零星的夹杂着几条发报,这些发报的内容,却大部分都是诸如某某某被抓,哪个电台遭破坏停止联系之类的紧急情况。 将这本记录着每次收发报内容的册子放在一边,卫燃又拿起第二册翻开,除了第一页的内容从民国卅一年变成了民国卅二年,里面的内容却依旧如故。 如此一本本的翻下去。 当他翻最后一册的最后一页时,上面的字迹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甚至就连其上的内容都格外的简短和让人摸不着头脑,“民国卅八年10月1日,发报电文如下:这一封书信来的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摸出手机看了看,这地下室里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信号。见状,卫燃索性给这一页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将这几本大册子又原样收进了抽屉里。 拉开右手边的抽屉,这里同样放着一本大册子,将其翻开,他却发现,这次是一本相册。 这相册里不但保存着几支五彩斑斓的羽毛,还有那段历史里,他接触的几乎每一个人的照片和对应的底片,甚至其中一部分,都曾是他亲手拍下的。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这注定不能公开的相册也放回了原位,转而拉开了左手边的最后一个抽屉。 只不过,在这个抽屉里,放着的却只有三根大黄鱼,而在这三根大黄鱼里,其中有一根的中间,还镶嵌着一颗已经变形的子弹。 在这三块金条的边上,还有个相框,这相框里,穿着大红色嫁衣的秋实和穿着长衫的陶灿华就手牵着手,站在书寓一楼那颗银杏树的下面,在满地的落叶中,在那只似乎正在煽动翅膀的大鹦鹉的旁边,定格着永远灿烂的笑容。 将这相框送回原位关上了抽屉,卫燃终于看向了旁边紧挨着的病床。 在这张高低床的上铺,只铺着一张凉席的床面上摆着好几个大号的玻璃罐子。 只不过,这几个被蜡油封口的玻璃罐子里装的,却并非危险的苦味酸和氯酸钾,反而是一个又一个四方块的纸包,那每一个纸包之上,都还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以“民国”为开头,详细到了天的纪年时间。 根本不用打开,他便清楚的知道那些纸包里包裹着的,都是当年这里的地下印刷室接收到的印刷内容底片。 他更知道,这一方方小小的纸包,于那个时代的人便是无上的良药,它们所能发挥的作用,甚至远超混合在一起的苦味酸和氯酸钾所能产生的能量。 没动那些玻璃罐子,卫燃将视线转移到了这场病床的下铺。 在这张同样只铺着凉席的铺面上,却摆着两口樟木箱子和一个写有“染谷由纪夫”名字的皮箱。 小心翼翼的打开第一口箱子,这里面放着的,却是一部老式的电影放映机和卷起来的幕布,以及好几盘带有编号的电影胶片。 而在这口樟木箱的盖子内侧,还用喜庆的毛笔字写着“灿华戏剧团——定军山”这么几个字。 这就是拖欠的那场戏吗?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同时也小心翼翼的扣好了这口樟木箱。 打开第二口箱子,这里面有一半是各种书籍报刊,其中摆在最上面的,便是那本红色书皮的呐喊。而另一边的空间,放着的却是几个包裹着报纸的相框,这些相框里,也全都是年轻时的美香和京城名伶尚先生的一些合影,以及几张尚先生的签名剧照而已。 将这些相框重新包好同样扣上了盖子,卫燃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打开了写有染谷由纪夫名字的皮箱。 然而,在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时,他却眉头一跳。 这口并没有上锁的箱子被分作了上下两层空间。 下层的空间里,躺着一个几乎严丝合缝能塞进箱子里的木头匣子。而另一半空间里,却摆着一个挨着一个的密封胶卷筒。 这些电木材质的胶卷筒盖子上,全都详细的写着同样以民国为开头的时间。 但相比这些胶卷筒,他却更加在意箱子盖内部用油漆书写的几行汉字: 美香姐,当你决定打开这口皮箱的时候,我和顺子或许已经死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大概会在我们返回招核的船上对我们动手。 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我和顺子的异常,最近也一直在跟踪我们。这次我们逃不掉了,魂归大海或许也是疍民后裔注定的宿命。 只可惜苦了顺子,她已经有了身孕,无论男女,我们已经想好了名字,就叫无悔。 身死之后,放心不下的事情唯二。 其一便是这些底片,这里面记录的,全都是招核军队占领津门之后真实发生的惨剧和这支法吸丝军队累年做下的种种暴行。 我虽身为记者,却深知,它们永远都不可能登上招核的任何一张报纸。但我也坚信,邪恶终究会被正义驱散,而这些底片,将是审判那些恶魔的罪证。 其二,便是深恐家母祖传之物流入倭国,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交由美香小姐代为保管,待琉球自由之时,待我也有了故乡的时候,烦请将其送至琉球择地安置。 愚弟毅夫、弟妹顺淑拜谢 深吸一口气,卫燃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小心的打开了那个横躺着的木头匣子。 然而,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不由的呆住了。这匣子里的东西他不但见过,甚至自己就有一个! 两者仅有的区别,也只是他持有的那个,是黄金材质的并且没有这么大。而眼前这个木头匣子里躺着的,不但有暖瓶大小,通体也都是用羊脂玉雕刻而成! 这是一尊羊脂玉材质的妈祖娘娘像! 他记得格外的清楚,当初飞绿殡的那位佳雅小姐在把陆欣妲送到喀山自己家里的时候,自己曾试图将那尊妈祖娘娘黄金铸像送给对方算作谢礼和下次麻烦对方的人情。 也正是那时候,佳雅不但拒绝了这份过于昂贵的礼物,而且透露出,黄金铸像总共有23尊,但这羊脂玉的妈祖娘娘像却只有三尊,而且每一尊都有30(明朝)斤重! 他更记得,当初佳雅还说过,金铸像在世的不过五尊,羊脂玉的也只剩下一个头雕还在。 那么眼前这尊染谷母亲家祖传的羊脂玉妈祖娘娘像会是那三尊中的一尊吗? 如果是的话,这尊妈祖娘娘像竟然也到了自己的手里到底是巧合还是那金属本子的安排? 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虎口处的纹身,卫燃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扣上了这木头匣子的盖子。 相比这尊妈祖娘娘像的真假,他现在却要考虑另一件事情——这地下室里的秘密要不要说出去,尤其那些胶卷底片要不要透露出去。 沉默良久,卫燃再次取出了金属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反转的蓝色漩涡下的文字——你是最优秀的保镖,也请继续保护我们的家和家里的秘密。 其实即便没有这句话,他也能从前一页那些被模糊处理,而且带有倒计时的段落里猜测出来,一旦这里的这些秘密透露出去,或许势必会让关秉文、冯懋耘以及那唐晓燕,唐丽莺,唐美鹃这些名字所牵扯的秘密暴露出来,甚至就连那个“傩社”弄不好都会跟着遭殃。 至于陶灿华为什么没有上报国家,这个问题倒是不难解释。 这并非是否相信国家的问题,而是只要上报了,就势必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而知道的人越多,那些人所面临的情况无疑也就越危险。与其这样,选择独自保守秘密或许是更加稳妥的方式。 只是只是,实在苦了毕生都在等待的陶灿华。 苦了他咬紧牙关承受丧妻丧子的苦难,还要咬紧牙关死守着惊天的秘密甚至不惜带进坟墓。 可是他最后又怎么会选择自己呢? 卫燃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的陷入了沉默,是对那些远行的家人是否还能回来不再抱有任何的期望。 还是对这藏匿的地下印刷室抱有绝对的自信,自信这里不会被发现? 又或者.他在弥留之际回忆那段历史的时候,里面多了一个名叫卫燃的“表叔”? 思来想去,他却长吁了口气,无论陶灿华是如何做出的决定,既然那个老人选择相信自己,那么索性就继续保守这里的秘密就是了,直到.直到那些倒计时结束,直到那个名叫琉球的地方重新获得自由。 想到这里,卫燃终于将金属本里最新出现的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果然是一台英国b2间谍电台,大红色的皮质箱子格外的坚固,盖子上还印着一只五彩斑斓似乎正在扇动翅膀准备飞起来的大鹦鹉。 但这却又不像是一台b2电台,因为它使用的这口皮箱不但更加的厚实,而是似乎正反两个面都有盖子,而且都能打开。 那感觉,就像是把两台b2电台背靠背贴在了一起一般。 轻轻打开没有绘制鹦鹉的那一面的盖子,这皮箱里却放着一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黑色中山装和配套的衬衣、衬裤、袜子以及呢子大衣和中帮的牛津靴子。 除此之外,这里还放着一顶在这个时代过于复古的礼帽,那礼帽里面,还放着一双羊皮手套和一条灰色的围巾。而在最边缘的位置,竟然还固定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和几根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的金条,外加三个ppk手枪的弹匣。 保镖的装备吗? 卫燃笑了笑,仔细的扣好了盖子之后将其翻了个面,打开了另一面绘制有鹦鹉图案的箱盖。 在这一面的盖子内侧,固定着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掀开这笔记本的第一页,其上还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璎珞”二字,并且用钢笔绘制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大鹦鹉。而在箱子内部,装的便是b2间谍电台的全部设备和备用件。 重新扣上盖子,卫燃将其收回金属本子之后,又取出了蓝色漩涡里的东西——那支ppk小手枪。 思索片刻,他将这手枪收回了金属本子,转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 只可惜,虽然他拿到了中级战地天使勋章,但这医疗箱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相比之下,倒是在取出装有罗伯特相机的相机包时,他发现,这里面的ppk手枪已经没了。 这样也不错. 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却也有些遗憾,如今他这金属本子里,无论美国代表性的1911还是苏联标志性的纳甘转轮手枪,又或者德国的ppk都已经集齐了,但他心心念念的盒子炮,却仍旧连影子都摸不到。 收起这小小的遗憾,卫燃最终抱起了书寓染谷由纪夫的皮箱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一趟趟的往返中,染谷由纪夫的皮箱和那几个装满了底片的大号玻璃罐子,装有“定军山”电影胶片的樟木箱子,乃至抽屉里的所有东西,和都被他一趟一趟的搬到了地下室里。 最后将这印刷室检查了一番,卫燃离开之后,重新锁死了那面巨大的镜框。随后又收了那两支烟嘴和手枪、电台,将刚刚辛苦抬上来的东西搬离了地下室,送进了停在门口的轿车里塞的满满当当。 这些秘密他既然决定要帮忙继续守着,那么这些东西就不能放在这里了,对于他来说,无论那间地下印刷室有多么保险,却都不如放进那辆运输车的货舱里来的保险。 而在一趟趟的搬运中,他也注意到,被金属本子恢复原状的除了地下室和印刷室之外,这地下室外面的那一圈花坛也自己冒了出来。 只不过,如今这花坛距离地下室的窗子能有一米的距离不说,花坛里面也光秃秃的根本没有种下任何的花草。 万幸,除了这点让卫燃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变化,这栋小楼到依旧保持着毛坯房的状态。 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找东西盖住了地下室的入口,卫燃扭头看了眼天边的夕阳,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走到院子里那棵银杏树边上,伸手拍了拍它粗壮的树干,随后却靠着树干席地而坐,转而取出了古琴瑶光。 他知道陶灿华一直在等着美香等人回来,等着给他们唱那一场定军山,等着给他的姑姑美香弹一曲他最拿手的广陵散。 这念想,他肯定念叨了整整大半生的时间——就像他大半生都在保守那些秘密。 在纷飞的思绪中,随着指尖拨动琴弦,这院子里也再次响起了广陵散的旋律。 许久之后,当一曲终了,卫燃默默的收起古琴,像个合格的继任者一般,锁死了小院儿的院门,驾车离开了这栋早已被人遗忘的破败小楼,径直开往了金属本子给出的那个地址。 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他将车子开到了津冀交界处,一个紧挨着永定河畔的小村子附近。 在导航的坐标的帮助下,卫燃最终将车子停在了距离河道能有百十米远的一小片高地上。 在这片被农田包裹着小高地上,种着一片十几棵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柳树。旁边不远,还有一个大门紧锁的小院。 在这片柳树的中间,却掩映着十几座打理的格外规整的坟茔。 这些坟茔全都没有墓碑,但其中一颗柳树,却是从一块能有三米直径的磨盘中间长出来的。 常年累月的生长,这块磨盘已经被这棵柳树从中间撑开。同样因为常年累月的生长,这化作三块的磨盘,也已经长进了柳树的树干里。 但就是在这碎成了三块的磨盘上,不但摆着一盘盘的瓜果祭品和几瓶白酒,还清晰的刻着几个似乎不久前才被人用油漆描红过的名字: 许克俭、许克勤、陈狗鱼、冉毅夫、关秉文、冯懋耘、关零露、唐绝尘、陶美香、唐璎珞、姚茉莉、杨盼宜、孟得水 在这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名字的最后,他还看到了曹秋实和陶灿华这么两个名字。 用力搓了搓脸,卫燃抬起头,却又看到不远处的角落,这片坟地的最边缘,还有个明显最近才添的坟茔。 这坟茔的边上,尚且摆着些祭奠的水果和一盘烧饼,更残存着纸钱烧过留下的些许灰烬。 就在他暗暗出神的时候,一个放羊的老爷子驱赶着羊群从不远处早已上冻的麦田里走了过来。 “后生,你在这儿是干嘛呢?”那老大爷离着老远热情的吆喝道。 “我走错路了” 卫燃高声答道,“大爷,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有这么一片坟地呀?看着怪吓人的。” “这里啊” 这老大爷笑了笑,慢悠悠的走过来,用手里的鞭子点了点那磨盘,“这片坟地叫孟家坟,据说以前呐,是一户姓孟的人家的坟地。” “我看这上面姓孟的好像就一位啊?”卫燃故作不解的问道。 “可不,你可别看这地方不起眼,能埋在这儿的人可都不一般。这么说吧,能埋在这里的人,名字都提前刻在这儿啦,没刻在这儿的,用我爹活着时候的话说,就是死在这儿都得抬到远处埋喽!” 这老大爷说完,用手里的鞭子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格外自豪的说道,“这个,赵力生,这是我亲爷爷。 他也埋在这儿了,但是我爹就没资格埋在这儿,我就更不行了。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呀,这孟家坟的最后一位孟家人是他师傅。他那师傅说了,凡是能埋在这里的,都是于我们有大恩的。 后人都得好好待着,逢年过节都得烧纸培坟,该磕的头可一个都不能少呢。” “您的爷爷肯定是什么厉害的手艺人吧?”已经猜到些什么的卫燃故意问道。 “嗨!哪啊!” 这放羊的老爷子哈哈大笑的一拍大腿,“就是个打烧饼的,你要是白天来,去村口找找,人最多的那个烧饼摊就是我家的。 那手艺也是我爷爷传给我爹,我爹传给我,我又传给我儿子的。 可惜了的,我那孙子死活不愿意跟着学打烧饼,哭着喊着非得去技校要学什么打游戏,说打游戏也能赚钱,还能为国争光。 唉!老啦,这时代,咱这老农民跟不上趟喽!” “您那孙子兴许真能为国争光呢” 卫燃笑着附和了一句,转而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小院问道,“大爷,那个院子是谁家的啊?” “那个院子啊”这老大爷笑了笑,“停灵的,早前是个小庙,早没人住了,这四时八节的,我们过来上坟的时候,也会在那院子里歇歇脚。” 说到这里,这老大爷看着卫燃问道,“你这后生是和埋在这儿的哪家有渊源?” “陶灿华陶老爷子”卫燃开口说道,“过来看看他” “我猜也是,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他呢。” 这位能有五十来岁的大爷咂咂嘴,“我年轻那会儿,还跟着陶老师学过唱戏呢。 可惜啊,咱终究是没有吃那碗饭的命。陶老师唯一夸我的,也就是说我烧饼打的好吃。 可那时候陶老师身子骨多硬朗啊,一顿饭能吃四五个烧饼皮儿还能再喝两大碗浆子呢。” “是啊.” 卫燃轻轻叹了口气,“赵大爷,看来我是没找错地儿,以后我能常来这看看吗?” “能,那怎么不能。” 这放羊的赵大爷倒是都不怀疑卫燃的身份,热情的应承下来,甚至试图邀请卫燃去家里坐坐。 借口还要赶路婉拒了这位老人,卫燃在那磨盘的边上最后看了一眼,最终再无牵挂,驾车离开了这片祥和的土地,在夜色中赶往了京城的方向。 在距离大年夜还剩下两天的这个夜里,卫燃又一次赶到了京城郊区那片隐藏在山间桃林里的小院。 坦然的忍受着针扎的剧痛取出了那辆履带式运输车。等到身体从剧痛中缓解过来,他默默的将带来的那些东西全部装进了运输车的货舱仔细的收好。 卫燃看着货舱里摆着的这几样东西,既像是在安慰陶灿华,又像是在安慰已经等不及的自己一般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会有你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的,而且肯定不会太远了。” 直到内心愈发的平静,他这才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套上烟嘴点燃猛吸了一口,随后闭着眼睛咬着牙,在剧痛中一声不吭的收起了这台庞大的运输车。 该回家了 该过年了 该. 该和家人团圆了. 第1245章 熟悉的曲子和熟悉的味道 除夕前的一个晚上,卫燃驾车赶回姥姥家的大院子的时候,两家老人带着卫燃和穗穗各自的父母已经坐在了麻将桌前开始造城墙了。 同样坐在牌桌上的,还有卡坚卡姐妹和富婆蔻蔻以及她的女管家坦图。 当然,相比正试图教会这俩人打麻将的卡坚卡姐妹来说,正守着电视机玩游戏的穗穗和陆欣妲明显要轻松许多。 “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穗穗见卫燃回来,直等他和两家的长辈以及蔻蔻打过招呼之后,这才拉着他坐在身旁问道。 “去看了,没丢东西。在警察叔叔那里耽误了一些时间。”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 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去陶老爷子等人的墓地和京郊的山里转了一圈是主要原因。但是路上开的慢了点,好好回忆了一番进入历史片段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是很重要的次要原因。 至于警察那边,实际上他只是路上的时候后知后觉的给对方回了个电话罢了。 “没丢就行,对了,年后你打算去哪玩儿?” 穗穗倒也不以为意,这里终究不是喀山,就算真的丢了些什么,满大街随处可见的监控,也让找回失窃物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怎么?你们有想法?”卫燃好奇的问道。 “是有些想法” 穗穗左右看了看,拉着卫燃离开了这热闹的房间,钻进了她的房间里。 只不过,她都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却已经被跟着进来的卫燃抱在了怀里。 “别闹” 穗穗试着推了推,见推不开,索性勾着卫燃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拍开对方乱摸的手,穗穗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等初六的时候,我打算带着蔻蔻她们去玩几天,她这两天一直吵着想去看兵马俑呢。” “那就去呗” 卫燃漫不经心的答道,这种事他当然不会有意见,况且他现在也确实需要有点儿别的事情换换脑子。 只可惜,都没等他做些什么,穗穗却未卜先知般的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转眼到了除夕当天,两家的姥爷们也终于收了那些行头不再出去唱戏,早已算得上经验丰富的穗穗和卡坚卡姐妹以及两家姥姥们,也熟门熟路的安排着蔻蔻和她的印第安管家,以及陆欣妲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小姑娘体验着各种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春节活动和各种乡村美食。 要说唯一算的上遗憾的,或许只有阿历克塞教授这个酒蒙子,以及村里更多的酒蒙子。 毕竟,他们都少了共同的酒友——那个鸡儿肥蛋多贼能喝的小毛子季马。 除夕夜当晚,丰盛的年夜饭彻底抓住了蔻蔻这个同样来自美食国度的小富婆的胃。而地窖里几乎不限量的烟花爆竹,也让陆欣妲这个小家伙过足了瘾。 等到12点的钟声敲响,两家的长辈也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送了出去。与此同时,卫燃也再一次察觉到了虎口处那块纹身传来的异样感觉。 这天夜里,卫燃耐心的等着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如往年一般独自离开了院子,带着唯一的听众,那只歪嘴的哈巴狗不紧不慢的钻进下午的时候故意停在了门外的面包车里,驱车开往了村头的方向。 迈步走到那处木质观景台的小桌边坐下,卫燃左右看了看,这才取出了古琴瑶光。 在手触碰到琴弦的瞬间,那股熟悉却让人难受的想挠墙的诡异大脑宕机感也再次袭来。但这次,他却再次感觉到鼻孔里流淌出了温热的鼻血。 算得上见怪不怪的摸出纸巾堵住了鼻孔,卫燃等到大脑的眩晕消失,这才用湿巾擦干净手搭在了琴弦上开始拨动。 然而,仅仅只是靠着肌肉记忆弹出个开头,他却不由的停了下来。 他清楚的记得,他曾经听陶灿华和秋实琴瑟合奏过这首曲子,记得这首曲子叫做“神人畅”,是祈求平安顺遂的曲子。 回过神来,卫燃重新开始演奏这支曲子,脚边的那只哈巴狗,也乖巧的蹲坐下来,挺着小胸脯仰头看着卫燃。 片刻之后,这一首曲子弹完,卫燃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顺手又弹出了另一首似乎是在刚刚学会的曲子——南风畅,那是一首寓意丰收安宁的曲子 付出那么多,牺牲那么多,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卫燃看着远处夜空中炸开的烟花长长的吁了口气,多少算是放下了一些心结,挥手收了琴盒带着狗子钻进了车子,慢腾腾的调头又开回了村子里。 就和往年一样,这个新年依旧因为有“老外”来做客所以显得格外的热闹。 从初一到初六,卫燃陪着姑娘们在姥姥家好好过了一把该溜子的瘾,在成功的馋哭了好几个同龄的光棍儿之后,心满意足的带着穗穗等人踏上了开往长安的高铁。 “等过了十五,我打算去趟蛙省。”即将到站的高铁上,卫燃突兀的说道。 闻言,坐在旁边的穗穗愣了愣,掀开蒸汽眼罩看着卫燃不解的问道,“去那儿干嘛?” “玩儿呗,你去不去?”卫燃笑着开出他的筹码,“就咱俩,谁都不带着。” 这话刚一说完,穗穗便立刻眼前一亮,想都不想的点点头,“去!干嘛不去!我这就联” “初二的时候我就和我妈说过了”卫燃摆摆手,“放心吧,已经帮咱们办通行证了。” “不对,你这次去是有事儿吧?”穗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这么问?”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再不了解你”穗穗哼了一声,“要是没正事儿,你才不会去那儿呢。” “所以你不跟着去了?”卫燃将皮球又踢了回来。 “去,干嘛不去!”穗穗再次表明了态度,可紧跟着,却又忍不住再一次的问道,“真的只是去玩儿?” “可不”卫燃格外理所当然的答道。 可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正事儿,他只是不甘心,只是想去看一眼,哪怕偷偷的看一眼,哪怕或许根本看不到想看到的人。 甚至为此,早在大年初一的时候,他便已经通过在红旗林场学到的那些知识,通过网络搜索确定了长命药局所在的位置。 在他近乎煎熬的等待中,一行人在长安好好的吃喝玩乐了几天,直等到正月十四这天,这才再次登上了回京的高铁。 在姥姥家过完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心满意足的蔻蔻带着她的女管家坦图在众人的送别中登上了飞往法国的航班,如去年一般长胖了一小圈的卡坚卡姐妹,也带着同样长胖了一圈的陆欣妲登上了飞往喀山的航班。 直等到这两拨人都消失在视野之中,卫燃和穗穗俩人,这才走进了飞往蛙省的航班登机口。 经历了略显漫长的飞行,当航班降落之后,南方温热湿润的气候也在短短时间之内吹散了二人身上携带着的来自大陆北方的寒意。 “接下来去哪?”穗穗给自己戴上太阳眼镜的同时问道。 “先去酒店吧”卫燃任由对方挽住自己的胳膊,拉着行李离开了松珊机场。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卫燃和穗穗却都已经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想说出来的意思,即便苔北这样的大城市,略显狭窄的街道,略显拥挤的交通,以及相对更加常见的低矮建筑,都让他们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当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里也确实有好的一面,至少沿途看到的各种美食足够的吸引人,而且至少他们遇到的出租车司机也足够的热情和好客以及好奇。 “那个生煎包看着好像很好吃,等下去尝尝怎么样?”穗穗趁着等待红灯的功夫,指着路边的一家店铺朝卫燃问道。 “他家的超难吃的” 开车的那位司机都不等卫燃开口,便近乎下意识的接过了话茬,艰难的用台式普通话建议道,“超贵超咸的,而且店主全身绿到biubiu冒光,建议你们去对面那家啦,便宜大碗。” “那就听司机师傅的吧”卫燃笑着说道。 闻言,穗穗也趁着等待红灯的功夫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儿,一脸惊喜的说道,“这儿也有烤鸭和兰州牛肉面,还有螺蛳粉呢!” “你这话说的,终究是一家人还能吃出来两锅饭?” “说的也是”穗穗说完,看着路边的那一排小店不由的咽了口唾沫,“等下我想去尝尝那个。” “去,去。”卫燃笑着答道,“等下把这条街都吃一遍。” “早知道带着卡妹她们了” 穗穗故作遗憾的念叨了一句,只不过看她那小表情就知道,这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在口是心非。毕竟不管怎么说,被侵占栖息地的,其实并非卫燃一个。 在闲聊中赶到了预定的酒店,两人告别了那位热情友善的本土司机走进了酒店大厅。这酒店并不算多么豪华,但却位于一个十字路口的好位置,周围也多是些美食小吃的店面。 毫无疑问,这地方对于穗穗来说充满了诱惑,所以在办好了入住,等卫燃检查过房间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换了套衣服,拉着他风风火火的便跑下了楼,俨然是把刚刚那位热情好客的本地司机推荐的那家店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当然,穗穗并不知道,卫燃之所以把酒店定在这里,却并非周围随处可见的美食,而是相距不到百米的另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一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长命药局。 跟着这姑娘一路闲逛走走听听,两人手里的各种小吃也自始至终都没停过。也正因如此,都不等两人找到想吃的店面,他们的肚子也已经被填饱了大半。 “这怎么有个卖烧饼的店?”手里拿着一盒蚵仔煎的卫燃,错愕的看着街边的这家弥漫着熟悉香味的小店头顶的招牌——孟记烧饼。 “这有什么奇怪的” 手里拿着一份大肠包小肠的穗穗此时早已见怪不怪,她刚刚还见到卖卤煮的店了呢。 “确实” 卫燃说完,三两口将纸盒里的蚵仔煎以及刚刚穗穗吃剩下的几块臭豆腐扒拉到嘴里,“我买俩烧饼尝尝。” “我就不吃了”穗穗下意识的拒绝道,她连手里东西都发愁怎么吃完呢。 看了眼和这孟记烧饼斜对面守着十字路口的长命药局,卫燃走到了小店的门口的烧饼烤炉边上问道,“只有烧饼吗?” “可以夹菜” 正在操纵这吊炉的,是个看年纪能有五六十岁的中年人,而他也是卫燃刚刚这一路吃过来,遇到的唯一一个说话字正腔圆没有摩托车味儿的老板。 探头瞅了瞅旁边的橱窗,他也不由的一乐,这里面不但有诸如土豆丝海带丝之类的小菜,还有卤肉和切成片的香肠。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开口问道,“是宁记的香肠吗?” 这话一说出口,那老板也诧异的抬起了头,愣了愣神之后压抑着惊喜,字正腔圆的问道,“你知道宁记香肠?你是大陆人?” “我们那都爱吃宁记的香肠”卫燃面带微笑着的答道——哪怕他在这个他熟悉的世界,根本就没吃过算是冀省地方特产之一的宁记香肠。 “我们这个不算宁记香肠” 这老板笑着解释道,“不过我爸爸把制作香肠的手艺传给我的时候确实经常说,后奕镇的宁记香肠夹在烧饼里是最好吃的,可惜我从来都没吃过。我爸爸也没吃过。” “给我用烧饼夹一个你们做的香肠吧,我帮你尝尝味道差多少。”卫燃微笑着问道,“这么说你们这是祖传的手艺了?” “算是吧,是我的祖父传下来的。” 这憨厚的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夹起一个刚出炉的烧饼切开,往里面塞满了切成片的香肠,随后用黄色的草纸包住递给了卫燃,“这个算我请你的,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老板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卫燃说话间双手接过了热的烫手的烧饼狠狠咬了一口,大口大口的嚼着,却也越嚼越觉得喉咙酸涩的难受。 他在这远离故乡千里之外的地方吃到了那段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味道,但这些熟悉的味道,对那些没办法回家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仅有的慰藉? 强忍住内心的情绪,卫燃忙不迭的举起了大拇指,“这烧饼好吃,这香肠的味道也差不多。” “进来坐坐吧” 那中年老板听卫燃这么说明显非常高兴,“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的可以尝尝。”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接着又扭头看向身后的穗穗,“进来坐坐?” 穗穗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屁颠颠的跟着卫燃走进了这间并不算大的小店儿,随后便一脸惊奇的说道,“这里还卖嘎巴菜呢!” “可不” 卫燃看着墙上用繁体字写就的菜单,开心的说道,“老板,再给我来一碗嘎巴菜吧!” 闻言,门口那老板立刻用两人听着费劲的客家话招呼了一声,很快,里间的厨房里便有人同样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一个看着同样能有五六十岁的大叔便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嘎巴菜。 仅仅只是闻了闻蒸腾的香气,明明已经吃饱了的穗穗便不由的抢走了给卫燃准备的勺子。 那上菜的大叔见状笑了笑,走回里间,给卫燃又取来了一把勺子。 “这味道跟咱们在津门吃到的味道差不多呢”穗穗只是吸溜了一口汤便惊奇的说道。 “我都怀疑这家店老板是津门人了”卫燃说话的同时,也任由穗穗凑过来,在他手里拿着的烧饼上咬了一小口,顺便还叼走了两片香肠。 “可不” 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的穗穗含糊不清的回应道,“这烧饼比咱姥姥他们村儿的烧饼铺不差多少了,可惜没有炸鱼,要是夹炸鱼肯定更好吃。” “知足吧你”卫燃笑着说道,“想吃炸鱼至于跑这么老远吗?” “也是”穗穗打了个饱嗝,“等下吃完了要不要去101看看?” “你能走的动?”卫燃一边吃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算了,嗝——明天,明天再去。”穗穗借坡下驴的犯起了拖延症。 一勺一勺,一口一口的吃完了碗里的嘎巴菜和手里的烧饼夹肠,卫燃打了个饱嗝说道,“不行,咱们不能再吃了,而且得买点健胃消食片才行。” “我刚刚看对面好像就有药店”穗穗指着外面说道。 “走吧” 卫燃说着丢下几张提前换的台币,和那老板打了声招呼,拉着同样吃撑的穗穗,如愿以偿的穿过马路走向了那家长命药局。 都不等进门,他便看到,这药局的招牌上,绘制着一只五彩斑斓振翅欲飞的大鹦鹉,那鹦鹉尖利的爪子上,还抓着一把金色的长命锁。 脚步不停的走进这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药局,不过五六十平的面积,正对着大门的是个u形的玻璃柜台,在这三面柜台的中间,却支着一张麻将桌。 此时,正有三位看起来五六十岁,身上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陪着坐在上首位的一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老奶奶打着麻将。那老奶奶的手边,还放着一杯奶茶和半包香烟。 这位老奶奶虽然满头银发,但却神采奕奕而且收拾的格外干净利落,尤其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副听诊器。显然,她虽然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但却仍然还在行医呢。 在这热闹的麻将桌后面,在那u形的柜台内侧,正有个看着顶天了也就二十岁出头儿,脸上戴着个硕大眼镜的姑娘,正一本正经的扎着马步,同时嘴上不停的用带着摩托车口音的汉语磕磕绊绊的念叨着,“栀子干姜治心烦,身热不去泻又添。寒热并用分上下,分上下分.” “清热温寒一方肩” 那背对着年轻姑娘的老奶奶忙里偷闲般的提醒了一句,顺手又丢出了一张牌,接着还无缝衔接的换上卫燃和穗穗听不懂的客家话说了一句什么。 “哦” 那姑娘苦着脸应了一声,抽了抽鼻子重复道,“栀子干姜治心烦,身热不去泻又添。寒热并用分上下,清热温寒一方肩。” “通脉四逆汤”那老奶奶等身后的姑娘重新背诵完,这才不急不慢的又换上卫燃和穗穗能听懂的话说了一句。 “嘿嘿,这个我会!” 那扎马步的姑娘傻乐了一下,再次抽了抽鼻子自信的背诵道,“通脉四逆草附姜,加重剂量另名方。手足厥逆吐利甚,脉搏不出急回阳。” 恰在此时,其中一个正在打牌的阿姨用卫燃和穗穗听不懂客家话问了句什么。 和身后同样在看热闹的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开口问道,“有没有健胃消食片?有点吃撑了。” “大路仔?”另一个阿姨饶有兴致的用他们勉强能听懂的普通话问道。 卫燃笑着点点头,“过来玩的。” “阿妹!” 另一个脸上贴着好几张纸条的阿姨吆喝了一嗓子,那个正在蹲马步的姑娘立刻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随后又龇牙咧嘴的站直了腰活动一番,这才屁颠屁颠的帮忙找到了卫燃需要的药品。 “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老奶奶用带着些许津门大麻花口音的汉语问道。 和身旁的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笑着答道,“冀省,京津冀的那个冀。” “祝你们在这里玩的开心”这老奶奶慈眉善目的送出了一句祝福,随后又扭头说道,“阿妹呀,不要收钱啦。” “哦!”那个戴着硕大眼镜的姑娘傻里傻气的应了一声,把刚刚取来的药递给了卫燃,眉开眼笑的说道,“免费送你们的,祝你们在这里玩的开心。”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这姑娘穿着的紧身t恤脖颈处,隐约凸起的长命锁轮廓,卫燃接过药的同时递过去一张纸币,笑着说道“好意心领了,钱还是收下吧。” “谢谢!” 这姑娘不等那老奶奶开口,便麻利接过了卫燃递来的纸币揣进了兜里,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她又打开了收银机抽屉,数出找零递给了卫燃。 “算小费吧”卫燃笑着说道。 “谢谢!一看你和姐姐就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姑娘嘴里一边冒着不重样的吉祥话,一边顺理成章的将那一把找零也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学到了,原来还可以这样。”在一边看的叹为观止的穗穗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闻言,卫燃笑了笑,却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道了声谢谢,便一边往外走,一边撕开药盒包装,拆出几片消食片塞进了穗穗的嘴里,接着又拆出来几片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毫无留恋的走出了这间药店。 “那个老奶奶就是你想见的人吧?”直等到两人快走回酒店门口,跟在卫燃身后的穗穗突兀的用俄语问道。 “你怎么知道?”卫燃笑着用俄语回应道。 “咱哥俩什么关系,我还能不了解你?再说了,你总不能是冲着那个眼镜妹去的吧?” 没个正形的穗穗得意的哼哼了一声,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赶在卫燃开口解释之前换了个话题,“明天怎么安排?” “听你安排” 卫燃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笑着给出了回答,“我想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剩下几天都听你的安排。” “先回房间消化消化食儿,晚点儿咱们去101上面看夜景!”穗穗同样勾着卫燃的肩膀做出了决定。 走进酒店大厅之前,卫燃最后回头看了眼长命药局的方向,随后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和穗穗一起走进了酒店。 第1246章 穗穗很忙 正月二十六号这天下午,卫燃和穗穗带着大包小包的伴手礼走出了华夏首都的接机口。 这将近十天的时间,俩人像是特种兵似的把蛙省所有值得去的景点全都好好的玩了一遍,顺便也拍下了各种照片买到了各种纪念品。 “我不想回去了”穗穗在钻进面包车的副驾驶之后突兀的说道。 “不想回哪?不想回姥姥家?”正准备启动车子的卫燃扭头问道。 “不想回喀山”穗穗打了个哈欠,“准确的说是不想工作了。” “不想工作就不工作了呗”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他自己的工作虽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好歹养活这姑娘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可不行” 刚刚还犯懒的穗穗立刻摇头晃脑的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想退都没办法退了,你不知道多少人指着我吃饭呢!” “有多少人啊?”卫燃顺着对方的话茬随口问道,同时也启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我给你数数!” 说起这个,穗穗也愈发的精神了一些,踢掉脚上的长靴,盘腿坐在副驾驶上,掰着手指头兴致勃勃的说道,“不说卡妹它们了,因塔的温泉和废弃军事基地,还有图拉小镇的生意也不提。 年底的时候,多亏了苏梅特先生的孙子洛塔尔先生的投资和季马趁着咱们过年的时候拍的纪录片,眼下图拉小镇和废弃劳改营到废弃军事基地这三个点很快就能通过极地自驾项目连起来了。到时候,单单这一条线上的人,就有不知道多少张嘴等着咱们的生意开锅呢。” 穗穗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不止他们,玛雅家的野生动物救助站已经运营起来了,彼得堡那边最近也做了一条路线。 还有美国马卡尔家的农场,英国那位夏洛特先生帮忙开发的尼斯湖水怪路线和蔻蔻在夹麻大的枫糖农场现在都有人去玩。虽然夏洛特先生和蔻蔻不靠这个吃饭,但马卡尔那边可不行,咱们送去的人少了,他那农场用不了仨月又得满地的野猪野兔。” “说的也是”卫燃不由的嘀咕了一句。 “这还没完呢” 穗穗继续说道,“格列瓦他们的热带水果生意如今越来越好,巴新那边的科科达小径我也准备做一条路线出来。 到时候让陆欣妲和她哥哥联系下部落的人,带着去原始部落体验一把肯定也能赚钱,而且那些原始部落的生活条件也能得到改善。连带着就连陆欣妲他哥哥在当地的势力和声望都能跟着扩大。 还有还有,咱们还有埃及的路线和白俄的路线以及芬兰的一条路线,这些是季马之前拍过电影的地方,去年已经.” “停停停” 越听头越大的卫燃不等穗穗说完便摆了摆手,“你这都什么时候开发出来的?” “你以为我一直闲着呢?” 穗穗得意的哼哼了一声,“就这我都还没算你那几个人渣朋友,在滇缅公路弄的那条打卡自驾游线路,也需要我国内的那些同学负责运营呢,而且还有” “别说了,你再说我也不想回去了。”做惯了甩手掌柜的卫燃可从不知道这姑娘手头有这么多的工作要忙。 “你天天比贝利亚都闲还好意思说这个话” 穗穗不由的翻了个白眼,“就咱们过年的时候,制片厂不是跟踪拍摄了季马从废弃劳改营到梅苏特落难地的极地穿越挑战吗?咱们家的贝利亚都跟着制片厂提供了全程的安保服务呢。” “他们不是有尊贵的戈尔巴乔夫先生吗?” 卫燃下意识的问道,他虽然回来的早,却也知道卡尔普从家里借走了狗子贝利亚。 “那条狗要是靠谱我现在都是苏联人了” 穗穗一语双关的抱怨道,“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头疼,反正卡坚卡姐妹已经先回去了,让她们俩先替我忙一阵吧。” “所以不急着回去了?”卫燃笑着问道。 “不急着回去也不能再闲着了” 穗穗打了个哈欠,“送我去我同学他们的窝点吧,我得去和大家商量商量今年怎么一起继续赚钱了。” “要不你找几个帮手呢?”卫燃忍不住给出了建议。 “在找呢,早就在找了。” 穗穗再次打了个哈欠,“我忽悠那些富婆和姐妹们成立金羊毛就是为了找帮手的,可结果不出所料,吃喝玩乐大家都很在行,干事儿是真的指望不上。她们那几位,绑一起都不一定有半个卡妹管用。” 说到这里,穗穗不由的拍了拍脑门儿,“坏了坏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儿?”卫燃扭头看了对方一眼, “还有两天,麋鹿基金会的那位塞巴斯蒂安就要来见你了”穗穗捂着头说道, “他?”卫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过来见我干嘛?” “你真是甩手掌柜的做惯了是吧”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你可别忘了,你给蔻蔻打着工呢,那麋鹿基金会可是在你的监管之下。 每年二月份,塞巴斯蒂安都得找你做财务和投资规划汇报呢。我说,卫大贵人,你不会真的忘死了吧?” “好像.好像是有这码事来着?”卫燃咧咧嘴,他是真的把这件事忘死了。 “要不我替你和他见面?”穗穗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似的的问道。 “你又打算干嘛?” 面对卫燃哭笑不得的反问,穗穗倒也没有隐瞒,“我打算以金羊毛的名义把那座城堡租下来作为金羊毛的总部,反正那里闲着也是闲着,只要能赚钱,塞巴斯蒂安肯定没有理由拒绝。” “你可别忘了,多米尼克先生的遗嘱里特别说明了,不许蔻蔻和她的祖父知道蒂莫夫城堡的存在。”卫燃好心的提醒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穗穗对此倒是格外的有信心,“到时候只要把那座城堡里和多米尼克先生有关的东xz起来不就行了? 而且再说了,蔻蔻知不知道那里的存在,还不是她和塞巴斯蒂安一句话的事情?” “不是,你租那里做什么?”卫燃愈发的好奇。 “那座城堡后面不就是一座滑雪场吗?白玫瑰滑雪场。”穗穗提醒道。 “然后呢?” “德国战俘梅苏特的孙子,洛塔尔·策格先生他家不但就在奥地利,而且本身可就经营着滑雪运动器材的生产工厂呢。喂,这件事你也忘了?” 原本一脸得意的穗穗见卫燃脸上露出了隐藏极好的茫然之色,立刻不满的问道。 “怎么可能” 卫燃矢口否认道,他刚刚确实没想起来这一茬,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承认? 当然,他在内心却也知道,因为那金属本子的存在,因为金属本子带来的那一次次进入历史片段的经历,他的记忆力也难免要“差一些”。 “总之,我猜洛塔尔先生肯定不会拒绝投资一座家门口的滑雪场的。” 穗穗得意的说道,“有了滑雪场也就有了游客,有了游客,难免就要住酒店,谁会拒绝住在一座城堡里呢?你就看着吧,那里肯定也能赚大钱!” “你只要不嫌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卫燃干脆的再次做起了甩手掌柜,他自家人知道自家情况,这种赚钱的事情,穗穗远比自己更加的专业。 “那就这么说定了”穗穗期待满满的做出了决定,可紧接着却又开始发愁该从哪去找人手的问题。 当然,她并不知道,此时在喀山卡班湖畔的大别墅里可是格外的热闹,尤其她以为忙的脚打后脑勺的卡坚卡姐妹,可是一个比一个悠闲。 燃着篝火的壁炉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的安菲娅瘫坐在卫燃经常坐的躺椅上,任由陆欣妲帮她按着肩膀。 相隔不远的另一张躺椅上,脸上敷着面膜的安菲萨身后,同样有个帮着她按肩膀的姑娘——洛拉。 “动物园小组,哈萨的路线安排好了吗?”安菲萨优哉游哉的问道。 “安排好了” 相隔不远的办公桌边,两个看着也就和陆欣妲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异口同声的答道,“所有名单、机票和车辆都对接好了。” “温泉组,去因塔的安排好了吗?”安菲萨继续问道。 “安排好了” 又有一个姑娘答道,“还有27分钟落地,因塔那边已经有驯鹿雪橇在等着了,营地也已经按照要求挂上了华夏的红灯笼,连烟花都准” “这种无关紧要的次要信息以后不用汇报了”安菲萨摆摆手,“极光组,图拉小镇怎么样了?” “目前报名人数19个,已经可以成团并且已经完成人车分配了。” 又一个年轻的姑娘干脆的答道,“这次有一个过生日的,还有两个准备拍结婚照,已经联系制片厂安排摄影师了,蛋糕也提前准备好了。” “你那边呢?”安菲萨换上德语朝身旁的妹妹问道。 “一切照旧” 安菲娅打了个哈欠,“别打扰我,那些孩子正在一起入侵我的防御墙呢。另外,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华夏给阿芙乐尔姐姐帮忙,她要和麋鹿组织的塞巴斯蒂安先生谈判。” 闻言,安菲萨笑了笑,扭头说道,“洛拉,去给大家做些奶茶吧,记得多放些热带水果。” “稍等!” 正在靠按摩赚钱的洛拉立刻招呼着陆欣妲一起,屁颠颠的跑进了茶水间,不多时,这俩姑娘便用托盘端着一个个装有水果奶茶,但却印着斯大林同志头像和各种苏联标语的搪瓷缸子走了出来,将其一一送到了那些同龄姑娘们的办公桌前。 同一时间,远在哈萨国境最西侧紧挨着俄罗斯边境的一座农场里,遗留自苏联时代的一座铜矿厂车间虽然外表破破烂烂,但内里却经过了翻新装修。 在这暖烘烘的大车间里,正有足足80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各自守着一台电脑,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 在这厂房两侧的墙上,还各自挂着海拉组织半边美女半边恶魔的logo (本章完) 第1247章 守墓人的日常 正月二十八这天,提前一天从比利时赶来的麋鹿组织的负责人塞巴斯蒂安也离开酒店,搭乘着卫燃亲自驾驶的面包车赶到了穗穗的那些同学办公场地的楼下。 在卫燃的引领下上楼走进会议室,穿着一身正装的穗穗和同样穿着一身正装的安菲娅,以及临时借来的财务已经等待多时了。 “塞巴斯蒂安先生,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们来谈吧。”卫燃笑眯眯的说道。 塞巴斯蒂安对此显然早有准备,一本正经的打过招呼之后,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财务报表。 接下来的事情卫燃帮不上忙,索性也就在帮忙用手机订了几份奶茶之后便驾车离开。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高铁站,搭乘着高铁赶往了津门,又打车赶赴了曾经的叙情书寓。 这眼瞅着就要去喀山了,他自然是想走之前再回来看看,顺便做一些安排。 只不过,当他打开锁死的铁门,穿过支起来的防尘绿网的时候却难免有些发愣。 此时,那小楼的外面依旧架着一层厚实的防尘网,但透过这些防尘网,他却可以看出来,这小楼的外观竟然已经恢复成了曾经叙情书寓的模样! 这也是金属本子做的?卫燃下意识的看了眼虎口处的纹身,随后又看了看四周。 那棵银杏树的下面已经多了一套青石材质的桌椅,北墙靠边的位置不但冒出个如今已经没多大用的锅炉房,而且旁边靠墙的位置还摆上了一排六个装满了煤球的大水缸——就像80年前那样。 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车库,卫燃快步走上台阶,压抑着激动推开了根本没有上锁的破烂木门走进了一楼的大厅。 只可惜,这大厅里依旧是一副毛坯房的模样,唯独那储藏间仿佛经过了细致的装修。 轻轻推开储藏间的大门,目光所及之处,和当年可谓毫无二致。再次打开上锁的地下室盖板,卫燃走进地下室的时候,却发现那四张拼在一起的八仙桌上面的酒菜已经没了,那张戏台也已经挪回了地下室正中央的位置。 倒是那面大镜子依旧还在,小心翼翼的推开这面镜子再次走进印刷室,这里倒是并没有什么变化。 暗暗松了口气,卫燃转身回到了地上,仔细的锁死了地下室的入口和储藏间的窗子,接着关上了房门,踩着楼梯爬上了二楼。 这二楼同样有一个房间被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间暗房。 推开房门,卫燃不由的露出了一抹微笑,这里面各种冲印设备全都还在,就连那柜子的顶上,都还放着一口箱子,以及两个老鼠夹子。 没有去打开那口恶作剧般的箱子,卫燃踩着台阶继续上楼,这三楼虽然同样只是外表恢复了原状,内里是毛坯房的状态,但同样有一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间藏着通往阁楼楼梯的书房。 轻轻推开房门又打开柜子,卫燃熟门熟路的踩着狭窄的木质楼梯上了阁楼。 这阁楼里虽然空空如也,但却打扫的格外干净,尤其正午的阳光透过那几扇老虎窗,倒是刚好把这里面照的格外亮堂。而在这光束的中央地板上,便放着一串钥匙。 弯腰捡起这串钥匙,卫燃轻轻掂了掂,面带微笑的转身离开了阁楼,又一路下到了一楼。 在这小院里转了一圈,他还注意到,在厨房后面,锅炉房的旁边,还多了一颗能有半米高,却又手臂粗的西府海棠。 这株海棠的周围,还仔细的堆叠一些保温用的稻草,头顶更是盖着一床不知道哪来的破被子。 而在另一边挨着围墙转角的位置,不但有个荷花大缸,而且这口大缸和墙角中间夹缝里,还生长着一颗含笑花树。 “也不知道那只大鹦鹉最后怎么样了” 卫燃看着那颗含笑花树的枝杈上悬垂着的鸟架子面带止不住的笑意念叨了一句,随后一边往前面走,一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几乎就在他挂断电话之后不到半分钟,便有一辆进口suv停在了门口。 推着车门推开,一个穿着羽绒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大红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最先走了出来,紧跟着,两个戴着两个头戴白色安全帽的小伙子,和一个同样戴着白色安全帽但却穿着修身西装裙的年轻女人也跟着走了下来。 卫燃刚刚拨出去的手机号是从秦二世那个靠谱又不靠谱的人渣那里要来的,这些人自然也是对方帮忙打过招呼的。 或许正因如此,都不等进门儿那个唯一戴着红色安全帽,腋下还夹着个包的中年人便弯着腰伸着手,小跑着凑上来热情的和卫燃握了握手。 “卫总您好您好”这中年人热情的说道,“谢谢您照顾我们的生意。” “白总您好”卫燃客气的问道。 “什么总不总的,您叫我老白就行!” 这中年人主动降低了身段,嘴上不停的说道,“我们刚刚在外面就看了,这栋小楼可真是漂亮。” “倒是让白大哥久等了”卫燃客气的回应道,他自然能听出来,对方这是在暗示他们早就到了呢。 “没有的事儿” 这位白总立刻摆摆手,“我们也是之前没来过这五大道,所以想着顺便提前过来转转,不得不说,这地段是真好啊。” “走吧,咱们进去看看吧。”卫燃主动邀请道。 “这外墙新做的?”这位白总好奇的问道。 “家里亲戚给做的” “这手艺真不错” 那位白总立刻夸了一句,随后问道,“卫总打” “直接叫我卫燃吧”卫燃摊摊手,“我也不是什么总。” “那就卫老弟”白总跟着卫燃一边往里走一边亲切的问道,“卫老弟打算怎么装修?” “外观不用动” 卫燃顿了顿又补充道,“院里的一草一木砖砖瓦瓦也不要动,都是有年头的文物了,尤其这院里的银杏树和后面的那两棵小树更不用动。” “您放一百个心,肯定不动。”白总立刻说道。 “这间是储藏间,不要让工人进去,也不用装修。” 卫燃说着,打开储藏间的房门给对方看了一眼,指着锁死的地下室入口说道,“那里面装了监控,但凡打开,这笔生意立刻作废。” “记下来” 白总立刻朝身后跟着的三个跟班儿吩咐了一句,随后做出了保证,“您放心吧,到时候我派最信得过的人24小时守着谁都不让进。” 闻言,卫燃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这一行人又上了二楼、三楼,当着他们的面用刚刚在阁楼发现的钥匙锁死了二楼的暗房和三楼的书房,并且提出了和储藏间地下室同样的要求。 先小人后君子的提完了要求,卫燃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沓彩色照片递给了对方。 这些照片都是当初他给美香表姐等人在这小楼各处拍下的,并且扫描到电脑里之后进行了上色,顺便给美香等人全都进行了打码。 “就按照片里的风格装修吧”卫燃做出了自己的要求,“地暖新风空调这些该怎么装怎么装,具体的看设计图再说。” “您放心,这些交给我们!”这位白总再次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们肯定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您满意的效果图!” “最后一个要求” 卫燃说着走到了窗边,指着楼下破破烂烂的铁门说道,“帮我换一扇私密性更好的门吧。” “您放心!”白总再次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既然这样,这栋房子就交给你们了。”卫燃歉意的说道,“我还得赶时间回京城,就” “明白!明白!” 那白总说完立刻往身后招了招手,“梓涛,你开车把卫.卫老师送去车站。” “好嘞!” 其中一个头戴白色安全帽的年轻小伙子立刻热情的说道,“卫老师,您请。” “就不麻烦你们了” 卫燃摆摆手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坐上刚刚约好的网约车马不停蹄的又开往了高铁站。 几乎掐着点搭乘着最近一班城际高铁又返回了京城,等他驾车回到穗穗她那些同学的公司的时候,却是恰好看到,塞巴斯蒂安正和穗穗以及安菲娅,外加她的那些同学同伙窝在会议室里,守着两个电磁炉,踩着凳子吃火锅呢。 这原本用来开会的桌子上可不止火锅,一盒盒的鸭货、卤肉以及奶茶也是摆的满满当当,中间位置甚至还切了个西瓜。 都不用问,只看塞巴斯蒂安那胡吃海塞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知道,这顿别具一格却又格外省事儿的招待餐,他吃的格外满意。 “谈的怎么样了?”躲在会议室外面的卫燃等看到他的穗穗出来,立刻笑着问道。 “嘿嘿!和我来!” 穗穗得意的朝着卫燃勾勾手,带着他走进了距离会议室最远的一间办公室里顺手关上了房门。 “已经谈妥了” 穗穗等卫燃坐在沙发椅上之后,熟门熟路的骑坐在了他的腿上,得意的解释道,“那座白玫瑰滑雪场还有那座城堡,原则上全都永久性的租赁给我们使用。” “永久性?”卫燃挑了挑眉毛,“怎么个永久性?” “和以前的租界差不多的永久性”穗穗愈发的得意,“第一次租赁协议签订了99年。” “多少?九十九年?!”卫燃惊讶的看着怀里的姑娘,“你怎么做到的?” “利益交换罢了” 穗穗眉开眼笑的解释道,“根据多米尼克先生的遗嘱,塞巴斯蒂安或者说麋鹿基金会甚至包括蔻蔻都没有出售不动产的权利。而且自从多米尼克先生过世之后,他们也没有权利开发两座城堡。” “所以呢?” “所以麋鹿基金会不但没有权利通过两座城堡赚钱,而且还要负责维护费用,为此还不得不养着由蕾雅和她的丈夫率领的维护团队,两座城堡呢,这可是一大笔钱。” 穗穗说完看向了卫燃,“但是根据遗嘱,你拥有蒂莫夫城堡的使用权。注意,仅仅只是使用权,并没有维护它的义务。我都怀疑,这是美国的卡洛斯律师故意在遗嘱里留下的漏洞。” “所以.” “对!” 穗穗兴奋的说道,“这就是和塞巴斯蒂安谈判的筹码,我以金羊毛的名义,以这座城堡每年净利润百分之十五的代价从你的手里租下了这座城堡,注意,是金羊毛从你的手里租来的。” “所以甲方乙方都是你?”卫燃总算听明白了一些。 “可以这么认为” 穗穗得意的搓搓手指头,“一起被拿下的,还有城堡后面的白玫瑰滑雪场,这座滑雪场不要钱。” “免费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只是不要钱,但不是免费。” 穗穗纠正道,“代价是需要金羊毛承担蕾雅团队的工资以及蒂莫夫城堡的维护费用。” 都不等卫燃开口,穗穗便继续说道,“另外,咱们得尽快去一趟那座城堡。” “去那儿干嘛?”卫燃不解的问道。 “把里面有关多米尼克先生的东西收起来,然后蔻蔻就可以去那里了。”穗穗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我准备和洛塔尔·策格先生谈谈,以一个好价钱把白玫瑰滑雪场租给他。” 似乎很满意卫燃瞪圆的眼睛,穗穗得意的说道,“这笔租金应该能打平蕾雅负责团队的薪酬和维护蒂莫夫城忘了和你说,为了在法律上不让蔻蔻知道这座城堡属于麋鹿基金会,所以从今天开始,那座城堡改名叫做白玫瑰城堡了。” “蔻蔻知道?”卫燃沉默了片刻后认真的问道。 “知道” 穗穗显然知道卫燃在想什么,同样认真的说道,“这样做对蔻蔻也是有好处的。” “怎么讲?”卫燃这次问的格外认真。 “我们租下城堡和滑雪场,打平了蕾雅团队的开支和维护白玫瑰城堡的开支,这样麋鹿基金会就只要负责许特根森林里那做麋鹿城堡的维护成本就够了。 这无形中相当于省下了很大一笔钱,也就相当于每年多了一笔投资资金,相当于帮助麋鹿基金会减轻了负担。” 用力喘了口气,穗穗继续说道,“而且租赁城堡的那百分之十五的净利润也并非进入麋鹿基金会的账户,而是打入蔻蔻的账户作为她不知道城堡存在的封口费。 相应的,她也会利用她的身份,邀请很多有钱人去那里做客。也算是变相的增加了她的身价。” 说完这句话,穗穗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几乎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那里也会是我们接触欧洲那些所谓的贵族机会,如果能跻身那个肮脏的圈子,或者能和那个圈子里肮脏的人成为朋友,我们无形之中就相当于成为了蔻蔻的助力和后盾。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们都对得起多米尼克先生的托付,这是个所有人都不亏的共赢结果。” “会有人记得蒂莫夫吗?”卫燃突兀的问道。 “现在这样就有人记得了?”穗穗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反问道。 闻言,卫燃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笑了笑,“也好,就这样吧,总是有人去也不错,如果蔻蔻也能经常去那里,似乎也不算坏事。” “说起这个,蔻蔻的祖父最近找了一位女朋友。”穗穗突然八卦道。 “你说什么?蔻蔻的祖父?小多米尼克先生?”卫燃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紧跟着却下意识的冒出一句,“那老先生怕不是遇到骗婚的了吧?” “能骗他个啥?” 穗穗像是在看傻子似的看着卫燃,“你这记性是真不行了,继承遗产的可是蔻蔻,不是蔻蔻的祖父。另外,他的女朋友是当初他们生活的那个镇子上的,一个经营面包坊的.嗯.寡妇。” “多大的寡妇?”卫燃好奇的问道。 “那么大!”穗穗幸灾乐祸的用两只手在自己的胸前比了比。 “别学季马那个混蛋”卫燃哭笑不得的拍开了对方的手爪子。 “我听蔻蔻说那个小寡妇好像才四十岁左右”穗穗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有个小叔叔或者小姑姑了。” 这守墓的工作也不安生啊. 卫燃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不由的嘀咕了一句,同时却也忍不住暗暗期待着。期待着如果有一天,从叙情书寓走出去的那些人也能活的这么自在逍遥该有多好 (本章完) 第1248章 龙虾罐头鸽子汤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恰好是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早早爬起来的卫燃溜达到姥姥他们村子唯一的理发店里,花上15块钱剪了个头,又回去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吃了一大碗饺子,这才在两家老人的不舍的送别中,驾车带着穗穗和安菲娅离开了这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子,不紧不慢的赶往了首都的机场。 这天晚上,一行三人登上了辗转飞往奥地利的航班。比他们稍晚一点,远在喀山的安菲萨,也带着洛拉和陆欣妲登上了飞往奥地利的航班。 在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和各种换乘之后,当卫燃和穗穗以及安菲娅抵达那座城堡山下所在的小镇的时候,安菲萨已经在火车站的接站口等候多时了。 没有浪费时间,一行人跟着安菲萨离开火车站,钻进了一辆面包车,风驰电掣的赶到了被积雪覆盖着的蒂莫夫城堡。 不等车子停下,卫燃离着老远便看到了在城堡门口等待的美国律师卡洛斯以及提前几天回来的塞巴斯蒂安。 当然,在他看不到的城堡内部,负责维护这座城堡的蕾雅也正和她的丈夫带着他们的团队,在陆欣妲和洛拉的监督以及拍照登记之下,将所有有关蒂莫夫夫妇,以及许特根森林里的那些小伙伴的记忆,仔细的、分门别类的搬运进教堂下面的地下室。 “维克多,你总算来了。”卡洛斯见卫燃从车子里下来,立刻热情的用德语打了声招呼。 “卡洛斯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卫燃客气的回应着对方,同时也和对方握了握手。 “别这么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卡洛斯律师说完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来你发现了遗嘱里的漏洞?” “果然是你故意的?”卫燃挑了挑眉毛。 “谁知道呢,也许是多米尼克先生的考验呢?”卡洛斯摊摊手,用开玩笑的语气揭过了这个话题。 “蕾雅已经带人在搬运那些东西了” 等卫燃一行人全部下车,塞巴斯蒂安一本正经的说道,“阿芙乐尔小姐,维克多先生,我们随时都可以签订正式的租赁协议了。” “那就麻烦各位了” 卫燃趁着安菲娅给穗穗翻译的功夫回应道,随后在塞巴斯蒂安的带领下进入了城堡。 一路上行来到了顶层视野最好的会客室,接下来签订协议的事情却是没有卫燃什么事情了。索性,他又闲庭信步的一路闲逛到了地下室里。 和上次相比,这地下室里不但多了好几排坚固的货架,而且还加装了一套通风系统,那些油画以及各种充斥着战争回忆的东西,都被蕾雅夫妇带领的人搬下来,分门别类的摆在了这些货架上,由拿着相机的洛拉和陆欣妲一一拍照登记在册。 在他的旁观之下,那辆威利斯吉普被拆开抬进来,又被快速的组装在了一起。 “维克多先生”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蕾雅也拎着几幅油画走了进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卫燃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维克多先生,我们准备把那辆古董餐车送到许特根森林的麋鹿城堡里保存。”蕾雅有些直来直去的说道。 “这样也好” 卫燃点了点头,那辆餐车本就来自麋鹿城堡,如果送回去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谢谢你,维克多先生。”蕾雅突然格外正式的道了声谢。 “谢我做什么”卫燃哭笑不得的反问道。 “这座城堡是我父亲负责建造的” 蕾雅抚摸着冰凉干燥的墙壁说道,“它本来就该把最美的样子展示出来,而不是藏在这里孤独的等着荒废。” “那就好好照顾她吧” 卫燃心不在焉的嘱咐了一句,独自走出了地下室,站在了教堂的门口安静的看着。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所有法律上不能让蔻蔻看到的东西都被送进了地下室,几乎前后脚,安菲娅也走了下来,监督着蕾雅的人在地下室各处装满了摄像头和警报器材。 直到所有的布置完成,卫燃亲自锁死了教堂里通往地下室的房门,并且亲自贴上了他来这里之前,托他姥爷用毛笔写的几张封条。 他们这边忙完,穗穗和卡洛斯等人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番客套,目送着塞巴斯蒂安和蕾雅等人用卡车运走了那辆二战德军餐车,穗穗立刻说道,“卡妹,快,给蔻蔻打电话!让她赶快过来泡温泉!” “刚刚已经给坦图发消息了,她们就在山下的小镇,最多半小时就能上来。” 安菲萨不紧不慢的提醒道,“另外,另外大概中午的时候,洛塔尔先生就会应邀来城堡谈租赁白玫瑰滑雪场的事情。” “这件事好说” 穗穗满不在乎的问道,“卡妹,你之前和我说人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安菲萨笑着答道,“你们没回去的那两天,我在卡吉克先生的帮助下,面试了几个在喀山大学读书的留学生,经过之前几天的试用可以确定,她们的工作能力完全足够应付我们日常的文案工作。” “留学生?她们?全是姑娘?她们不用上课吗?”穗穗转过身好奇的问道。 “确实全是姑娘,” 安菲萨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穗穗身后的卫燃,“一共14位姑娘,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她们将会分两批来我们这里工作,刚好涵盖了每周工作日的时间,保证我们有足够的人手。” 闻言,穗穗正要继续问些什么,一辆商务车已经碾压着积雪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等到车子停下,蔻蔻立刻推门跳了下来,紧随其后,她的印第安管家这才跟着跳了下来。 显而易见,忙着参观城堡蔻蔻二人并不用卫燃陪着,他索性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束在路上提前买好的鲜花,独自来到那座风车的边上。蹲在蒂莫夫和索菲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墓前,轻轻抚去积雪,将那束鲜花放在了墓碑的一侧。 “我又多了一份守墓的工作” 卫燃靠着墓碑坐在积雪上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取出烟盒,随意拿起一烟嘴套上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许久之后,直到一颗烟燃尽,他这才收了烟嘴站起来,用力搓了搓脸,迈步又走向了城堡的方向。 不出预料,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莺莺燕燕的姑娘们已经迫不及待的霸占了温泉池,只剩下美国律师卡洛斯仍旧在城堡的门口等着他。 “找地方坐坐?”卡洛斯主动发出了邀请。 “和我来吧” 卫燃抬抬手,引着对方走进宾客楼,寻了一个能晒到阳光的房间,围着咖啡桌坐了下来。 “小多米尼克先生找了一位女朋友”卡洛斯开口说道。 “我听阿芙乐尔说起过这件事”卫燃顿了顿,“有麻烦?” “麻烦?不不不,当然没有麻烦,这甚至是件好事,我是说如果小多米尼克先生和他的女朋友还有生育能力的话。” 卡洛斯摊摊手,“好吧,维克多,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只是毫无营养的闲聊话题,如果你没兴趣,我们也可以聊聊正在蹲监狱的莉莉女士过的怎么样,但是我真正想找你聊的可绝不是这些。” “卡洛斯,我们还是聊一些管饱的内容吧。” 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他是看出来了,这个老家伙摆明了是和自己逗闷子呢。 “事实上,我想邀请你去一趟英国。”卡洛斯面带微笑的说出了有营养的话题。 “英国?去那儿做什么?”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事情要从大概两个月前说起” 卡洛斯说话间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推了过来。 只是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东西,卫燃便挑了挑眉毛,“这可是个好东西,从哪发现的?” 不怪他如此评价,这张彩色照片里拍下的,是个四方底座,上面则是个类似潜水艇的指挥台一样的结构。 当然,这东西如果放在二战时代的,还有个直白的名字——救援浮标。 又或者,它还经常被称为龙虾罐头、海上旅馆等等各种名字。 没错,这玩意儿是漂浮在大海上的,或者准确的说,这玩意儿是漂浮在大不列颠空战战场正下方的英吉利海峡之上的。 嗯.如果想再准确一点儿的话,一般情况下,它是漂浮在德国人控制的海面上的。 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特殊情况下,这玩意儿也会像挣脱了绳子的二哈一样,被海浪推着漂流到任何地方。 而卫燃之所以只看一眼就说这是个好东西,是因为这玩意儿虽然在二战结束后有不少都保存完好,但或许恰恰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以至于根本没人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后果嘛,便是现如今他就没听说哪里收藏着这样救援浮标。 尤其这张照片里的这个救援浮标,它保存的实在是太完好了,只是.嗯.只是这配色属实怪了些。 下半部分有一半是黑色,另一半则是粉色,而上半部分则被涂鸦上了各种各样的卡通图案。 “布莱顿” 卡洛斯直等到卫燃抬头看向自己,这才给出了回答,“在英格兰的南部,是个紧挨英吉利海峡的避暑胜地。” “所以你想邀请我去的就是这个地方?”卫燃最后看了一眼照片追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有一位收藏家看中了这个东西,决定花一大笔钱买下来,经过两个月的谈判,双方终于达成了交易意向。” 卡洛斯摊摊手,“当然,具体的成交价格恕我不能透露。总之,现在卡在交易最后环节的问题是,照片里的那个铁皮罐头保存的实在是太好了,这位收藏家担心它是个假货,所以需要一位优秀的历史学者帮忙进行交易前的鉴定。” 说到这里,卡洛斯却从他的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张照片推过来, “除此之外,在这个大罐头里还发现了这个。” 接过照片,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照片里是一枚臭名昭著的骷髅戒指和一根已经变成棕红色形似腊肉的人类手指头。 只不过,看照片拍摄的角度,这戒指里原本应该刻有的戒指主人的名字似乎被人为的打磨掉了,而那根手指头,似乎被装在了一个装满了类似盐粒或者砂糖的结晶体的玻璃瓶子里。 “雇佣我的那位收藏家说,这一切都太完美了。” 卡洛斯接过卫燃递回来的照片,“用他的话说,就像单身了40年,有一天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正对着自己搔首弄姿的光屁股美女一样不真实。” “能理解”卫燃点点头,“过于完美,以至于看起来更像是个骗局。” “就是这样” 卡洛斯摊摊手,“虽然是个骗局,但一个搔首弄姿的光屁股美女对于一个单身40年的老男人来说,仍然是无法拒绝的诱惑,除非有人能证明床上的美女其实是个才接受过割礼的男人才能打消内心的冲动。 当然,这样美妙的形容同样是那位收藏家的原话,维克多,请不要怀疑我的品味。” “当然不会” 卫燃笑了笑,“所以那个超大号铁皮罐头是在哪发现的?我是说,它现在的位置距离海岸线有多远?” “直线距离大概有五公里,或者更远一些。” 卡洛斯不太确定的答道,“总之,它是在一座农场里的放着的,之前一直被当作小孩子的秘密基地使用。” “当作什么?小孩子的秘密基地?”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卡洛斯点点头,“在一片农场的沙地里,大半部分都被埋在了沙子里,你看那些涂鸦就应该能猜到了。”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卫燃无奈的摇摇头,“那位收藏家打算出什么价钱雇佣我?” “五千英镑” 卡洛斯爆出一个出乎意料却又还算合理的低价,并且立刻又补充道,“这是想办法证明那个东西是伪造的所能获得的报酬,当然,税金和差旅费由对方负责。” “如果能证明它是真的呢?”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五千英镑可请不动他。 “如果能证明它是真的,不但能得到那枚戒指,而且还能一万英镑的佣金。” 卡洛斯顿了顿,再次额外补充道,“除此之外,还能在卖家的农场里随便选一样可以双手拎起来带走的东西。当然了,活人可不行,现在毕竟不是16世纪了。” “我只能答应先去看看” 卫燃谨慎的说道,他愿意去看看都只是因为好奇,毕竟这玩意儿实在是太少见了。 至于要不要调查,那就到时候再说了,毕竟对方出的佣金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当然,我就知道你肯定去看看的。” 卡洛斯似乎早有预料似的说道,“不介意我在这座城堡里做客几天吧?多米尼克先生活着的时候,我可从来都没来过这里。” “当然不介意” 卫燃笑着应承下来,他当然不能离开,明天等洛塔尔到了,等穗穗忽悠对方租下远处的白玫瑰滑雪场并且进行投资运营之后,这位卡洛斯律师还要帮着签订租赁合同呢。 在双方的闲聊中,那些姑娘们总算泡够了温泉。 等这些姑娘们换好了衣服,蕾雅的丈夫也驾驶着一辆面包车,送来了丰盛的午餐。 都不等这顿午餐吃完,又有一辆商务车从山下开到了城堡的门口,随着车门的开启,过年之前曾在喀山和卫燃匆匆见过一面的洛塔尔·格策,也带着一个之前卫燃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毫无疑问,除了开始的客套和寒暄,接下来的事情卫燃根本就插不上手更插不进嘴,况且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种生意事上面。 索性在上楼之初,某准备溜号的历史学者便悄悄落后了众人几步,并且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一溜烟的钻进了塔楼里——他早在上次来的时候就看上塔楼最顶上养着的那些鸽子了,这次他非得抓上几只炖点鸽子汤喝一喝。 “维克多先生在做什么?” 紧挨着温暖的露天平台上,原本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那座滑雪场的洛塔尔好奇的通过望远镜看着堪称鸡飞狗跳的塔楼顶端不由的好奇的问道。 “我猜大概是嘴馋了” 穗穗无奈的用俄语嘀咕了一句,说起来这次回去过年,卫燃自打在大年初二那天意外的翻出来他小时候玩的一把弹弓之后,可是没少霍霍那些不知道是谁家养的鸽子,连带着她们几个连带两家的长辈都没少跟着喝鸽子汤。 “阿芙乐尔小姐说,维克多为了欢迎您的到来,准备亲自烹饪一道家乡的美食来招待您。”负责翻译的安菲萨一脸真诚的说道。 “是来自华夏的美食吗?” 洛塔尔饶有兴致的问道,等对面的姑娘点点头,他立刻感慨道,“看来我的父亲曾经真的错怪无辜的华夏人了,他们和那些肮脏虚伪的招核臭虫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坦白说,我已经开始期待维克多先生会准备什么样的美食了。” “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保证。” 安菲萨愈发真诚的做出了保证,同时也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唾沫,别的不说,维克多老板熬的鸽子汤是真好喝。 第1249章 逛英格兰庙会 2月份的最后一天,在穗穗的忽悠之下,洛塔尔先生美滋滋的用一个足以支付蕾雅等人的工资以及城堡维护费用的高价租下了白玫瑰滑雪场,并且承诺将投资重建从滑雪场到城堡的缆车路线。 这几天的时间里谈妥的可不止这些,未来,这座白玫瑰滑雪场使用的滑雪教练,都将有三分之一来自因塔那些已经学会了汉语的猎人家庭。 另一方面,这座城堡因为是以金羊毛的名义租下来的,所以城堡的相当一部分盈利,也将成为金羊毛的活动经费。 相应的,这金羊毛的毛长,啊不,会长的身份,也给了出钱出力又出场地的富婆蔻蔻。 而躲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穗穗,除了一笔佣金之外,还得了个“副毛长”的职位。 同样不亏的还有蕾雅夫妇带领的维护团队,他们除了依旧承担两座城堡的维护工作之外,还要负责未来这座城堡酒店的运营工作,并且得到了卡坚卡姐妹很快就会帮他们招募到足够多人手的承诺。 这天中午,在城堡玩够了的众人结伴搭乘着观光火车离开了这座静谧的小镇赶到了机场。 先送走了蔻蔻和她的女管家又送走了卡坚卡姐妹和洛拉,卫燃和穗穗却把陆欣妲这个小跟班留在了身边。原因无他,这个小姑娘会英语。 “我们也出发吧”卡洛斯晃了晃手里的机票,带着卫燃三人登上了辗转飞往英国伦敦的航班。 “卡洛斯大叔,那位收藏家是什么来历?” 等到这架客机起飞之后,穗穗好奇的用汉语问道,坐在她旁边的陆欣妲也立刻将其原封不动的翻译成了英语。 “亨利先生是个华尔街的精英”卡洛斯笑着解释道,“当然,他也是个军事收藏家。” 等陆欣妲将其翻译成汉语,卫燃也立刻用德语问道,“所以他是个美国人?他是怎么找到那座救援浮标的?” “亨利先生确实是美国人,但实际上他小时候在英格兰长大。” 卡洛斯一五一十的解释道,“半年前他退休了,在那之后他就一心想搬回英格兰,所以他去了布莱顿,试图挑选一座让他满意的房子。” “然后就发现了那些东西?”卫燃将其翻译成汉语之后这才追问道。 卡洛斯摊摊手,“远没有那么幸运,最开始只是在他看中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张有那个铁皮罐头的老照片,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那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你不会真打算接这个才五千英镑的工作吧?”穗穗等卫燃再次翻译完之后,换上只有他们俩能懂的俄语低声问道。 “看看再说” 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答道,“反正对方承担差旅费,就当是去玩了。而且再说了,什么叫才五千英镑?换成人民币也四五万呢。” “你干脆换成越南盾算了”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现在好歹算个名人了,之前那么多次高价的雇佣已经把你的身价提上去了,这次如果接了这个五千块的活儿,以后再想涨价可就难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 卫燃应了一声之后,换上德语问道,“卡洛斯,布莱顿附近有什么值得去玩的地方吗?” “如果是夏天去的话,确实有不少值得去玩的地方。” 卡洛斯摊摊手,“可惜现在是冬天,据我所知,现在那里唯一能去消遣的地方或许只有酒吧和博物馆。” “看来我们选错了季节” 卫燃附和了一句,无论酒吧还是博物馆,这俩都不是他和穗穗平时喜欢去的地方。 在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这架航班最终平稳的降落在了伦敦机场。卡洛斯在带着他们过关之后,熟门熟路的引着他们搭上了开往布莱顿的火车。 仅仅只用了不过40分钟的时间,一行人便抵达了布莱顿,不出意外,英国特有的寒冷潮湿的鬼天气,让他们所有人都在走出火车站的同时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 “我讨厌这个鬼地方,我的关节都开始疼了。”卡洛斯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随后这才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很快,一个穿着风衣的黑人便小跑过来,引着他们钻进了一辆足够坐下所有人的商务车。 “亨利先生在吗?”卡洛斯律师不等车门关上便开口问道。 “亨利先生前天就去参加当地的一个军迷活动了” 那个坐进驾驶室的年轻黑人一边撞上车门一边答道,“那是一场为期四天的活动,所以他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他让我转告您和维克多先生,你们可以在家里等他回来,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活动现场找他,到时候我会送大家过去的。” 等卡洛斯将这话翻译成德语,卫燃立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先带我们去看看那个龙虾罐头吧。” “没问题,请系好安全带。” 这个黑人司机等卡洛斯将这话翻译成英语之后,好心的提醒了一句,随后驾驶着车子平稳起步离开了火车站。 接下来,这辆车子却一路往北离开了市区,接着又穿过大片的农田,最终开进了一座面积并不算大的农场里。 或许是因为季节的原因,一眼看过去这座农场似乎并没有种什么像样的作物,就连那几颗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大树也都已经掉光了叶子。 在他的等待中,这辆商务车径直开进了一座快有两层楼高的谷仓里才停了下来。 也正因如此,都不等下车他便注意到了那座能有四米多高,被涂鸦的花里胡哨的救援浮标。 或许得益于这座谷仓的保护,这座浮标确实像照片里显示的那样保存的异常完好。 但和照片里不同的是,或许是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实际上这座救援浮标的底座截面并非正方形,反而是个六边形。 仅仅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确定,这座救命的浮标大概率是个“后期改进款”,相比初级型号,这款浮标至少内部空间要大了许多。 推门下车,卫燃和穗穗以及陆欣妲三人下意识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用木板和钢架建造的谷仓里,存放着堆叠起来的大量有机肥和成捆的草料以及两辆拖拉机和各种他们认不出来的耕种设备。所以难免的,这里面的味道和卫生条件也就不是那么让人愉悦。 而那座浮标,便像个门神一样,摆在了进门一侧往里大概四米远的位置。 在它的身后,还有一片占据了将近半个三分之一谷仓面积的沙地,这片被木头栅栏圈起来的沙地中央,还摆着一套儿童滑梯和从头顶房梁上垂下来的几组秋千。 和身后正从车厢里走下来,此时正在捶打膝盖的卡洛斯对视了一眼,卫燃等后者无所谓的点点头,这才和穗穗走到浮标的近前绕着转了一圈。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紧挨着浮标的墙壁位置,摆着两个带有铁丝网玻璃窗的铁皮柜子。 透过玻璃窗,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这俩铁皮柜子里保存着不少东西, 这里面既有之前在照片里看到过的那枚戒指以及埋在不知道是盐罐还是糖罐里的手指头,还有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收音机、信号枪、油炉、油灯、蓄电池和电台乃至酒瓶子和扑克牌甚至衣服、毯子、鞋子和毛巾等物。都不用问,这些东西八成曾经是这救援浮标里标配的物资。 “上去看看?”卫燃朝身旁的穗穗问道。 “嗯嗯!” 早已跃跃欲试的穗穗赶忙点点头,攀着架在浮标上的木梯子便噔噔噔的爬了上去,紧接着,充当跟屁虫的陆欣妲也好奇的爬了上去。 和举着手机急于钻进浮标里的穗穗以及陆欣妲不同,卫燃爬上来之后,却抬头看向了这浮标的桅杆。 在“指挥塔”的顶部,那本应存在的桅杆已经拦腰折断,那断裂处还能看到清晰的撕裂痕迹。 而这点在照片上看不出的伤势,似乎也是这座浮标唯一的“瑕疵”。 就在他看着断裂的桅杆愣神的时候,“指挥塔”里面却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穿过指挥塔上半开的铁门,卫燃最先看到的便是一盏正在释放刺目灯光的灯泡。 “快下来,这地方可真不错!”浮标内部,穗穗惊喜的赞叹道。 闻言,卫燃这才顺着梯子爬下去,接着,他便看到了两张贴墙摆放的双人床,看到了脚下铺着的,带有猫和老鼠图案的地毯,更看到了正对着那两张床的柜子上摆着的电视机、游戏机和各种游戏卡、游戏光盘乃至书籍、漫画和各种各样的玩具。以及周围和顶棚贴着的墙纸。 尤其在那台大屁股电视机的下面,还有个并不算大,但看起来却格外有年头的冰箱。这冰箱的门上,还挂着一台橙黄色的对讲机。 “我小时候要是有这么个秘密基地,能在这里住上一个暑假。”穗穗颇为羡慕的说道。 “我小时候也有这样的游戏机”陆欣妲指着仍旧链接在电视上的游戏机,回忆满满的说道。 “这是两个.不,这里似乎是好几代孩子使用过的秘密基地。”卫燃走到柜子的边上,指着上面摆着的一个个相框说道。 闻言,原本正在研究试图打开电视机的穗穗和陆欣妲立刻站起来凑了过来。 在三人目光汇聚的焦点,是四个相框,这四个相框里,有两张是黑白色的,还有两张是彩色的。 而照片里的主角也都是小孩子,有一张是一个,有两张是两个,还有一张,里面的小家伙有足足四个。 而且这些似乎跨越了几代人的小家伙们,拍照的时候明显都非常的快乐,拍照的背景也都是站在这座救援浮标的“甲板”上。 尤其在一张有两个小孩子的彩色照片里,那俩小家伙还特意换上了海盗和中世纪海军的服饰。 当然,即便是在照片里都能看出来,他们身上的衣服似乎都是报纸和各色的彩纸制作的。 “谁会舍得把拥有这么多回忆的秘密基地卖掉啊”穗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缺钱的时候就会了”陆欣妲忍不住给出个和她年纪不符的真实回答。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快乐,大人有大人的烦恼。” 卫燃叹了口气,“就比如我们的朋友马卡尔,当初他的农场都快破产了,他如果也有这么一座浮标,只要能换钱,就算再舍不得恐怕也会卖掉的。” “说的也是”穗穗咧咧嘴,攥着小拳头说道,“所以得挣钱,挣很多很多钱。” “你就别在这里励志了”卫燃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对方的脑瓜顶,“走了,上去吧。” “这里你不检查一遍了?”穗穗诧异的问道。 “这里改造的太彻底了,已经看不出什么东西了。”卫燃指了指头顶,“还是去看看那俩铁皮柜子里的东西吧。” “等等我” 穗穗说完,立刻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随后轻轻拽了下楼梯一侧从头顶垂下来的拉绳式开关,熄灭了这里面灯光。 等这俩姑娘先一步上去,卫燃也跟着爬了上去。站在这浮标的甲板上问道,“卡洛斯先生,我能看看那个柜子里的东西吗?” “恐怕不行”送他们过来的那位黑人司机在听完了卡洛斯转述的问题之后摊摊手答道,“柜子的钥匙在亨利先生的手里。” 等这话被陆欣妲主动翻译给了其实听得懂英语的卫燃耳朵里,他又换了个问题,“那你知道有关原来卖家的情况吗?或者你知道卖家现在在哪吗?” 不出意外,这个问题被翻译过去之后,那位黑人小伙子再次摊了摊手。 “既然这样,我们总能参观一下这座农场吧?”卫燃再次换了个问题。 万幸,这个问题被翻译过去之后,这黑人小伙子总算点了点头,等卫燃三人攀着梯子下来之后,立刻热情的带着他们走向了距离谷仓不过20米远的那座两层英式乡村木屋。 “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卫燃在进门之前,用俄语低声朝穗穗说道,“这关系到我要不要接手这份工作。” “交给我吧!”穗穗伸出小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一双大眼睛也左顾右盼的踅摸着有价值的物件。 只可惜,从一楼逛到二楼,又借着寻找线索的名义从二楼来到阁楼,唯一勉强算得上有价值的收获,也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古董的瓷器大盘子罢了。 可惜,也仅仅只是看起来像。 即便穗穗这样对历史和文物根本没多大兴趣的姑娘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个带有华丽色彩图案的大盘子充斥着浓郁的八嘎元素,和华夏传统的瓷器古董实在是八百杆子都打不着。 一圈逛下来,颇有些失望的二人对视了一眼,卫燃最终还是扭头看向了卡洛斯,直白的说道,“卡洛斯先生,我实在是看不出这座农场里除了那座救援浮标之外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即便我应下来这份工作,恐怕也得不到理想的预期收益,所以.” “不不不,别急着拒绝。” 卡洛斯不等卫燃说完便赶忙摆摆手,“谷仓里的那两个铁皮柜子不是还没看过吗?不如我们在这里多等一天,等亨利先生回来之后打开那个铁皮柜子看看里面的东西再做决定?” 和身旁的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犹豫片刻头抬头看了看还不如冰箱里的灯更亮的太阳,最后做出了决定说道,“这样吧,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亨利先生怎么样?” “当然,当然可以。” 卡洛斯立刻点点头,换上英语招呼着那个黑人小伙子,这就驾车带着他们赶往那所谓的军迷活动现场。 “所以现在那位亨利先生已经买下了这座农场吗?”等到车子开起来,卫燃开口问道。 “农场已经买下来了,只有那个铁皮罐头还没有付款而已。”卡洛斯坦诚的答道。 闻言,卫燃和穗穗默契的各自在心底哼了一声。 显而易见,那位尚未谋面的亨利先生舍得开出如此的价码,摆明了是已经盘算清楚了那农场里能带走的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或者不如说,那位精明的亨利,已经把能带走的值钱物件,圈定在了谷仓里的那俩上锁铁皮柜子里。 显而易见,这点龌龊的小心思虽然车里的人除了陆欣妲之外恐怕都心知肚明,但现在明显还不是抠破这层擦屁股纸的时候。 一路天南海北的聊着,这辆车子约莫着开出去大概20多公里之后,天空中也飘起了冰冷的冻雨。与此同时,正前方的一片坡地上也出现了大批仿佛时空穿越来的二战军用车辆。 这片略显泥泞的草地上,既有二战德国装备的挎斗摩托和半履带摩托,也有体积更加庞大的半履带卡车和几乎烂大街的美式两吨半十轮吉姆西,以及更加烂大街的威利斯吉普等等不一而足,眼尖的卫燃甚至在这里面看到了一辆苏联在二战时生产的吉斯5型卡车。 德国人都没能登陆英格兰,这些车子倒是做到了.卫燃看着外面那些二战德国装备的军用车辆面色古怪的嘀咕了一句,同时也忍不住琢磨,这个时候如果取出金属本子,那支羽毛笔不得把笔尖给磨秃了?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他们乘坐的商务车往旁边的那片山毛榉树的方向开了开。 和刚刚那片草地之上各种在冻雨和泥泞中撒泼打滚宛若机械佩奇的老爷车不同,这里虽然同样停着不少二战车辆,但每辆车的边上,却都还支着或大或小各式各样充斥着军事风的帐篷。 不仅如此,在这些帐篷的里面或者外面,也大多都生着火,他甚至在这里面看到了不止一辆二战德国装备的餐车,这些餐车同样不是摆设,里面基本上都在煮着各种让卫燃既熟悉又反胃的饭菜。 等到车子停下,正前方却是个岗哨一样的检票口,那木头哨台上,甚至还有个穿着英式军装的大肚子中年人背着一支恩菲尔德步枪,靠着那个抬杆优哉游哉的抽着烟斗。 随着车门打开,那大肚子中年士兵也叼着烟斗热情的招呼道,“1945年之后生产的机动车禁止进入,门票每人5英镑。1945年之前生产的机动车,每条触地的轮胎门票同样是5英镑。” 等陆欣妲将这句话翻译成汉语之后,卫燃笑着说道,“问问他,履带式的军车怎么收费。” 等被穗穗搭着肩膀的陆欣妲将这句话翻译过去,那大胖子立刻热情的答复道,“美丽的女士,每个负重轮5英镑。” “这是在歧视德国履带式车辆”卫燃等这姑娘翻译回来,这才忍不住吐槽道。 陆欣妲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根本没过脑子,就把这句话也翻译了过去,并且不出预料的让那大胖子哈哈大笑的同时干脆的予以承认,“你说的没错,这是为德国佬买单支付的战争赔款,不过别担心,这笔钱会被用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改善生活。” 这样隐藏战争背后的善意倒是赢得了众人的好感,等那位黑人司机帮大家支付了门票钱,那位大胖子也立刻从腰间的子弹壳收集袋里取出了相应的入场券分给了众人——那是诺曼底登陆的时候用的蟋蟀哨,当然,能当入场券用的,无疑是复刻品。 拿着这有意思的入场券,一行人踩着烂泥,跟着那个黑人小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了宛若集市的场内,在电话的指引下,寻找着他的老板亨利先生。 对于跟在身后的众人来说,穗穗和陆欣妲格外庆幸她们穿的都是足以包住小腿的长靴,就像卫燃庆幸他穿的是一双去年留在城堡里的登山靴一样。 可对于早已不再年轻,而且习惯了在干净的城市里生活的卡洛斯来说,这一路走来,他原本擦拭的几乎反光的皮鞋都要被那些比口香糖还黏糊的烂泥亲掉鞋底儿了,如果不是卫燃和那个黑人小伙子搀扶着,他恐怕早就摔倒不知道多少次。 所以都不等找到传说中的亨利先生,卡洛斯便打起了退堂鼓,“维克多,不如你们跟着这位” 说到这里,卡洛斯又换上了英语朝那个黑人问道,“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罗伯特”那个身材干瘦,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的黑人小伙子答道,“罗伯特·哈迪”。 “好吧罗伯特” 卡洛斯在艰难的将皮鞋抬起来,往旁边的草地上蹭了蹭说道,“罗伯特,我的关节已经疼的要举行抗议游行了,所以我要回车里了,接下来就由你来带着维克多去见亨利吧。” 说完,他又换上德语,将这想法转达给了卫燃。 “让罗伯特先把你送回去吧”卫燃笑着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罗伯特。” “也好” 卡洛斯深谙老了就要听劝的道理,干脆的同意了卫燃的建议,任由罗伯特搀扶着自己走向了也就20米外的检票口。 趁着等待的功夫,卫燃和穗穗带着看哪都好奇的陆欣妲就近转了转。 说来有意思,这两边的帐篷里除了各种军事车辆、帐篷和各种或是免费或是收费低廉但却有些千篇一锅的土豆炸鱼之外,还有不少有意思的摊位和比赛。 这其中最多的,就是出售各种和二战有关的小物件的小摊儿,以及一些诸如气枪打靶的付费娱乐项目。 简单的说,这纯粹就是个中老年军迷爱好者的主题“漫展”或者军事庙会。 左右都是等着,穗穗索性花上5英镑玩了一把气枪打靶,并且顺利的赢到了一个用子弹壳做的哨子——就这,卫燃都怀疑是那个看着能有七十岁的摊主老爷子放水了。 等到陆欣妲也成功的凭借嘴甜从摆摊的老爷子那里迎来一个子弹壳哨子的时候,罗伯特也终于走了过来,带着他们一行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这“庙会”深处走着。 最终,当引路的罗伯特停下来的时候,卫燃也注意到了路边停着的那辆二战英国装备的斗牛士卡车。 这辆车是个少见的六轮版本,在它的一侧还以车体为系留点,支着一顶军绿色的大帐篷。 这帐篷里不但点着柴火炉挂着几盏煤油灯,而且还有个看体重少说得有两百斤,看年龄得有六十岁左右,但却穿着二战英军制服的大胖子,正戴着耳机,操纵着一台二战英军装备的mk3型18号单兵电台在熟练的拍发着电报。 不说别的,单单这体格倒也算得上对二战英国士兵的忠实还原,而他身侧帐篷杆上挂着的那支极为少见的德利尔消音卡宾枪也在暗示着,这胖子是个有钱人。 在他身旁的柴火炉上,还放着个蒸腾着热气的水壶,以及一大盘用锡纸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却冒着诱人香味的食物,外加几个开了盖,同样在加热的罐头。 而在摆着电台的桌子上,还有一盘精致的和周围有些不搭的点心,以及一套漂亮的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骨瓷茶具。 “这位就是亨利先生” 黑人小伙子罗伯特用英语介绍了一句,随后趁着陆欣妲翻译的功夫,朝着那个大胖子熟络招呼道,“亨利老爹,您的客人维克多先生到了。” “稍等” 亨利热情的朝着卫燃三人挥了挥手,同时他拍报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了不少。 那急促但却清晰的电报声也让卫燃立刻分辨出来,他拍发的是一条明码电报,“我的客人到了,再见。” 第1250章 某历史学者的超龄且超重粉丝 挡住了冻雨的帐篷,肥胖高大的亨利直到关闭了守听的电台,这才站起身朝着卫燃伸出手,用法语热情的说道,“欢迎你们来这里玩,维克多先生,还有这两位漂亮的姑娘。” “亨利先生会法语?”卫燃和对方握手的同时问道,当然,他这问题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亨利先生怎么知道我会法语”,哪怕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能从华尔街功成身退安享晚年的就没有傻子,这位站起来才让人意识到身高几乎能有一米九的大胖子立刻解释道,“我当然会法语,毕竟英国和法国只隔着一条只有德国人跨不过来的海峡不是吗?何况我又在这里长大,而且我听卡洛斯先生提起过,他说你的法语非常好,只是可惜听不懂英语。” “谢谢您的夸赞”卫燃微笑着用法语客气了一句,随后将他们的对话简单的翻译成了汉语。 与此同时,这位身材高大肥硕的亨利先生,也涵养极好的在一旁等待,顺便还不忘重新泡了一壶红茶,给卫燃三人各自倒了一杯,紧接着又打开那辆斗牛士卡车货斗一侧的车门走进去,招呼着那个黑人小伙子帮忙,递下来几把军绿色的月亮椅示意卫燃三人坐下。 这还没完,这大胖子下来之后,又亲自给那个柴火炉添了木柴,紧接着用英语吩咐道,“罗伯特,帮我把帐篷门关上,这鬼天气太冷了,另外去驾驶室里守着,不要让人打扰我们的谈话。” “好的先生” 黑人小伙子罗伯特呲着小白牙恭敬的应了一声,这才放下帐篷门,随后钻进了这辆老爷车的驾驶室里。 直到这个时候,亨利这才迫不及待的用法语问道,“维克多先生,你真的发现了国会大厦上的红旗照片了吗?能不能把它的底片出售给我?我愿意出10万英镑!” “亨利先生,我们进来谈的似乎并不是那张底片的生意。”卫燃微笑着回应道,“而且我不打算出售那张底片。” 见亨利似乎不死心,准备再说些什么。卫燃又额外补充了一句,“无关价格”。 “好吧,好吧。” 亨利端起属于他的红茶杯抿了一口,等放下之后略有些激动的说道,“维克多先生,坦白说我对你非常感兴趣。” “我可不是小男孩了.”卫燃虽然脸上带笑,但却在心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在英国并非玩笑的玩笑。 这心里话亨利肯定是听不到,而卫燃温和的表情也没有让他意识到话里似乎有什么歧义,所以也就没有停嘴,反而愈发激动的继续说道,“我看过由你提供剧本和历史旁证,拍摄的那部北非沙漠里的电影。坦白说,我看过不下十次! 上帝作证,电影里三个国家士兵之间战胜了战争的友谊和片尾对夏洛特先生的采访真的是让人感动到落泪。” 话说到这里,亨利竟然还真的眼圈有些泛红,整个人都激动的似乎有些颤抖,而他接下来从兜里抽出一条手帕,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的动作,更是让卫燃和旁边坐着的两个姑娘有些大眼瞪小眼儿的错愕。 “这人咋的了?”穗穗用汉语低声问道,“受委屈了?” “你肯定不信”卫燃咧咧嘴,“这位好像是我的粉丝。” “你猜对了”穗穗借着喝茶的动作嘀咕道。 “你也觉得他是我的粉丝?” “我是说,你猜对了,我肯定不信。”穗穗一脸无辜的说道,而坐在旁边的陆欣妲更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等卫燃给这俩姑娘翻译刚刚亨利说的话,这个感情丰富的大胖子老爹再一次的用力擤了擤鼻涕之后,仔细的收起那方手帕问道,“维克多先生,你肯定去看过那座救援浮标了吧?感觉怎么样?” “确实看过了” 卫燃点了点头,“它保存的非常完整,最难得的是” “我可以向你保证,它是一座货真价实的救援浮标。”亨利突兀的说道。 不等卫燃皱起眉头,这大胖子又追加了一句,“但我非常好奇那座浮标里曾经发生过怎么样的故事。维克多先生,你看过1942年英国拍摄的那部电影吗?名字叫《我们的一架飞机失踪了》。” “抱歉,我没看过。”卫燃毫无歉意的答道,1942年拍摄的英国电影,除非有特殊需求,否则谁会去看? “我看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比她还小很多的时候就看过。” 亨利指了指正在喝茶吃点心的陆欣妲,接着又在对方那双满是茫然与错愕的大眼睛注视下继续用法语说道,“就在你看到的那座救援浮标里。” “没事儿,继续吃你的,拿你举例子呢。” 卫燃安抚了一句正要放下刚刚拿起的点心的小跟班儿陆欣妲,接着转过头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坐在对面的亨利,不太确定的问道,“所以那座浮标里那些小孩子的合影里也有你?” “不不不,当然没有我。”亨利笑了笑,“但我确实曾在那座浮标里渡过了一个完整的暑假。” “可是我听卡洛斯先生说.” “卡洛斯先生是个律师” 亨利理所当然的摊摊手,“除非我需要他为我进行无罪辩护,否则我可不准备对他说一个字母的实话。” “我会牢记这句忠告的”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附和了一句,并且不出意外的让亨利轻轻拍打着饱含脂肪的啤酒肚哈哈大笑。 趁着卫燃将这小小的玩笑翻译成汉语的功夫,亨利也费力弯下腰,从一个弹药箱里取出了两个不锈钢饭盒放在桌子上打开,这俩饭盒里放着的,全都是各种颜色口味的英式点心。 “尝尝吧,这是今天早晨我让罗伯特去布莱顿最有名的甜品店买的,味道非常不错。”亨利换上英式英语朝着穗穗和陆欣妲招呼道。 直到这俩姑娘各自捏起一块点心,亨利这才换上法语继续说道,“维克多先生,说回我刚刚提到的那部老电影吧。” “您请讲”卫燃说着,同样拿起了一块点心尝了尝。 “那部电影讲的是一架英国的惠灵顿轰炸机在夜间突袭斯图加特的时候失事坠毁了,跳伞的机组成员经历了很多困境才逃到了外海并且爬到了一个德国救援浮标,还俘虏了两名同样遭遇的德国飞行员。 当然,就像绝大多数童话故事的结尾都很美好一样,电影的最后肯定是英国军舰赶来拖走了救援浮标,并且解救了这些飞行员。” “所以.” “维克多先生,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那座浮标背后的故事。” 亨利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甚至冒出了光,“我也想拍一部电影,就以那座浮标背后的故事为原型!” “所以.” 卫燃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所以您绕了这么大的圈子邀请我过来,只是为了想拍一部电影?” “是由你来担任历史指导的电影”亨利有些较真儿的纠正道。 “这个.有区别吗?”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他想到了各种可能,但却唯独没想到这么个情况。 “当然有区别” 亨利显然误会了卫燃的意思,颇有些得意的解释道,“我直接邀请你过来拍电影,你肯定没兴趣。但是我故意把佣金的价码开的那么低,您还是愿意来了。所以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是被那座浮标背后的故事给吸引来了。” “额”卫燃可不上这个当,洒几滴眼泪和擤一把鼻涕,再说两句不要钱的漂亮话捧一捧,就想着让自己白打工?门儿——都没有! 万幸,都不等卫燃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位亨利先生便主动承诺道,“当然,我不会真的只支付那么少的佣金的,这是对一位历史学者的侮辱。我准备拿出” “亨利先生”卫燃在对方说出价码之前开口拦住了后半截话,“请稍等一下。” “佣金的问题先不急” 卫燃明智的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们不如先说说那座浮标怎么样?我想知道您第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更想知道这座浮标的原主人是谁,以及原主人是在哪里发现它的。 显而易见,即便最狂躁的飓风也不可能把那座浮标从海里完好无损的带到那座农场里。” “这么说你同意.” “不不不,这只是前提的询问。” 卫燃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甚至都没有机会仔细看过谷仓的柜子里收藏的那些东西,只凭看一眼那座浮标可没办法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份工作。 更何况您还想就那座浮标背后的历史拍摄电影,所以我要更加谨慎一些。只有在我决定接受这份工作之后,才会考虑和您谈佣金以及电影拍摄等等问题。 而且我相信,您肯定知道我是一家电影制片厂的股东,所以我们的合作不是这么草率的在一座帐篷里就能谈妥的。” “确实如此” 亨利拍了拍脑门儿,“所以你打算先听故事,还是打算先回去看看那个铁皮柜子的里的东西?真是抱歉,我本来确实准备把收藏柜的钥匙留下来的。” “先听故事吧” 卫燃面带微笑的说道,“您可以用英语来讲这个故事,我虽然听不懂,但我们带了翻译的,总不能让她一直忙着消灭这些美味的甜品不工作对吧?” “如您所愿” 亨利用法语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随后换上了英语,不急不缓的开始讲起了他和那座浮标的故事。 (本章完) 第1251章 好故事和坏天气 带来了刺骨湿冷的冻雨你追我赶的砸落在紧挨着卡车搭建的军绿色帐篷顶上,绵密细腻的雨滴声像是在给亨利的讲述充当着让人放松的白噪音背景音乐。 释放着温暖的柴火炉边,随着坐在椅子上的亨利娓娓道来,随着陆欣妲这个小姑娘逐字逐句的翻译,卫燃和穗穗也逐渐了解到了亨利的童年。 按照他的回忆,他是在12岁那年的春天,跟随做渔船水手的父亲和做出纳的母亲,从遥远的米德尔斯堡搬到了拥有整个英国最完美夏天的布莱顿。 也就是在那个他一直期待着完美夏天的春天里,幼年的亨利结识了一位名叫肖恩的童年玩伴,并且和对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甚至暗恋着肖恩的姐姐。 当期待已久的暑假来临,住在乡村农场里的肖恩在暑假的第二天,就搭乘着他父亲往布莱顿城区送牛奶的卡车赶了过来,登门邀请亨利去他家做客——当年那辆送牛奶的卡车,就是此时此刻亨利背后这辆少见的六轮斗牛士卡车。 也就是在那个乡村暑假里,亨利和肖恩以及肖恩的姐姐在那座充当秘密基地的城堡里渡过了一个完全称得上最完美的夏天。 用亨利自己的话说,他结束暑假返回布莱顿的那天,肖恩的姐姐凯特还永久性的扣下了他的初吻,那一年是1968年。 只可惜,也就在那个暑假结束之后,亨利便跟着他的父母先是搬到了法国的敦刻尔克工作,并在不久之后,就举家移民去了美国。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当曾是少年的亨利终于又回到布莱顿的时候,他儿时的玩伴肖恩却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因为疾病早早过世,就连当年夺走了他初吻的凯特,也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离世。只剩下了她唯一的女儿带着单亲的儿子,独自经营着那片和儿时记忆里相比小的可怜的农场。 故事讲到这里,感情丰富的亨利再次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和鼻涕,随后伤感的继续说道,“我买下了那座农场和我小时候曾经住过的那座房子,可惜,我现在的体型已经很难挤进那座浮标里了。” 等着眼眶泛红的陆欣妲将这个凄美的故事的最后一句结尾翻译成了汉语,亨利也换上了法语说道,“维克多,请帮帮我吧,我猜肖恩和凯特的父亲肯定和那座浮标之间发生了很多的故事,我” “您对肖恩先生和凯特女士的父亲有了解吗?” 卫燃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凯特女士的女儿,对她的祖父有了解吗?” “我只记得那是个总是穿着围裙的男人,他总是在忙着挤奶和送奶,偶尔也会做一些运输工作。” 亨利拍了拍身后的卡车轮胎,“这辆车子就是他留下的,当时它也被放在那座谷仓的一堆杂物下面,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修复成现在的模样。” 说到这里,亨利艰难的站起身,再次攀着折叠梯子走进了货斗,并在不久之后,拿着一个木头盒子走了下来。 打开这个木头盒子,亨利将其推给了卫燃,“这是我在修复这辆卡车的时候,在车厢里找到的,当时它就装在这个盒子里。” 接过盒子,卫燃只看了一眼便将这里面的东西认了出来,“这是英国空军在二战配发mk4型风镜,战斗机飞行员的标配。” “你说的没错”亨利期待的看向卫燃。 “您知道肖恩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吗?”卫燃扣上盒子放在桌子上问道。 “31年,1931年”亨利立刻答道,“我曾经去过肖恩一家的墓地,看到过他父亲的墓碑。” “所以至少肖恩的父亲根本不可能参加二战,对吧?” 卫燃顿了顿,“即便二战结束的1945年,他也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亨利摊摊手,“但我找不到关于肖恩祖父的线索,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凯特的女儿在十多年前翻盖那座农场的房子的时候还丢掉了很多的东西。”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方便去看看那两个上锁的铁皮柜子里保存的东西?”卫燃开口询问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或许关系到我是否接下这份调查工作。” “随时都可以!” 亨利立刻应了下来,同时歉意的说道,“不过我只能陪你回去看一眼,然后我就要立刻赶回来。” “亨利先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原本准备起身的卫燃重新坐了下来。 “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拍卖会” 亨利带着歉意解释道,“军事收藏品的拍卖会,据说有人准备拍卖一台三转子的恩尼格玛密码机,如果不是为了尝试买下那台密码机,我也不会这么失礼的没有在农场里等着你们的到来而跑来了这里。” 说到这里,亨利随手拿起桌子边上靠着的那支德利尔消音卡宾枪递给卫燃说道,“就比如这支枪,就是我在昨天晚上的拍卖会上买下来的。” 接过这支少见的卡宾枪,卫燃拆下弹匣拉开枪机,在确定里面没有子弹之后,这才重新装上空弹匣端起来试了试。 “这是个不错的靶场玩具不是吗?” 亨利说完,却突兀的做了个决定,“维克多,这支卡宾枪就送给你吧。” “把它送给我?” 卫燃诧异的看着亨利,这支枪卡宾枪可不便宜,至少比对方之前开出的佣金要贵的多。 “当然”亨利摊摊手,“我希望这份小礼物是我们之间友谊的开始。” “虽然我很想得到这支稀有的古董,不过还是算了。” 卫燃笑了笑之后,却将这支卡宾枪又还给了对方,“无论我长大的华夏还是我现在工作的驻地俄罗斯,持有带有消音器的武器都是违法的,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过.” 见接过武器的亨利看着自己,卫燃笑着问道,“不知道我能参加晚上的拍卖会吗?” “可以,当然可以!” 亨利忙不迭的应承下来,同时揪起挂在脖子上的铜蟋蟀按了按,“只要买了入场券都可以参加拍卖,不过这里的拍卖只收现金。” 将晚上即将举办拍卖会的消息翻译成了汉语,卫燃随口问道,“你们俩身上有多少现金?” “我有两千英镑”穗穗立刻答道。 “我这里有一千欧”陆欣妲跟着答道,“是安菲娅姐姐之前塞给我的。” “那应该够用了” 卫燃笑着说道,他自己的身上还提前换了两千英镑呢。这么多钱即便买不了拍卖会上的大件,一些有意思的小物件也足够拿下了。 “如果你们也想参加拍卖会的话,不如趁着现在先出去逛逛。” 亨利说话间,已经从一个木头箱子里拿出了一台对讲机递给了卫燃,“这片集市里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小东西,尤其越靠近这片山毛榉树的摊位,出现好东西的概率越高,所以不如趁着拍卖会还没开始去逛逛吧,我会在开始之前通过对讲机呼叫你的。” “既然这样,我们就去逛逛。”卫燃说着,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那台民用对讲机揣进了兜里。 叫上穗穗和几乎快要用甜品填饱肚子的陆欣妲,卫燃带着这俩姑娘离开了这间温暖的大帐篷,怀揣着捡到漏淘到宝的期待,跃跃欲试的走进了绵绵的冻雨和满地的泥泞之中。 这样的军品集市卫燃逛过吗?他当然逛过,不然那个缺德的金属本子怎么来的?不止他,就连穗穗都不止一次被阿历克塞拉着逛过这种集市。 也正因如此,两人都无比的清楚,这种地方真的能淘到宝贝,但也非常容易被骗。 只不过,这天大的热情和警惕,也终究抵不过湿冷的天气,所以都没等半个小时,三人便不约而同的停在了一个出售服装的摊位前。 这个同样依靠着一辆军用卡车搭建的帐篷,和姥姥家的乡村集市里出售衣服的摊位几乎一模一样的配置,唯独多了一个暖烘烘的柴火炉,以及一个正在播放电影《卡萨布兰卡》的液晶屏幕罢了。 当然,这个小摊位里卖的衣服也有意思,那唯一的一块用作宣传的牌子上仅仅只是用英语写着“战壕风衣”这么一组词汇。 摊位里面,除了一对正在围着炉子喝茶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之外,两人中间的那块帆布毯子上,还趴着一只格外漂亮的油漆狗。 毫无疑问,仅仅这只狗就是最好的招牌——尤其对于穗穗和陆欣妲这样的姑娘来说,就算不买,她们也会停下来看看那只本来该去卖油漆的狗子。 “买件风衣吧?” 那位老太太最先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皮尺问道,“需要我帮你们量量尺寸吗?这些风衣都是我们自己制作的。” 另一位同样脖子上挂着皮尺,而且同样戴着老花镜的老爷子也跟着站起来自信的说道,“我敢保证,就算是巴宝莉使用的风衣面料也不可能比我使用的面料更好了,而且这种德国佬随时有可能丢下来炸弹的鬼天气,没有什么比一件风衣更实用的了。” 就在卫燃装模作样的等着陆欣妲翻译的功夫,穗穗却已经任由那老奶奶用皮尺给她量起了身材,同时还不忘打着哆嗦用母语朝卫燃问道,“一人买一件吧,这破天气太冷了,” “你都开始量尺寸了还问我买不买?”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但很快,他就不得不承认,等那老奶奶按照穗穗的身材给她挑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穿上之后,确实是合身又漂亮,以至于穗穗这个往日里精明的姑娘连还价都没有便决定买下这件不准备脱下来的衣服,并且豪爽的表示要给陆欣妲和卫燃也各自来一件。 或许是难得一次性卖出三件,连那位老爷子都取下皮尺,热情的招呼着卫燃过去,帮着他仔细的量过身材之后,取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 等到陆欣妲也任由那位老奶奶帮她挑选了军绿色的风衣换上,穗穗也痛快的递过去三百六十英镑的现金,而那位负责收钱的老奶奶,也回馈了三双柔软的羊皮手套和三顶猎鹿帽当作小礼物。 等“出钱请客”的穗穗将手套和帽子按照大小号分发给卫燃和陆欣妲,那位老爷子也凑过来笑眯眯的用英语低声提醒道,“看在你们是我们这个摊位第一批顾客的份儿上,我可以免费送你们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刚刚戴好了手套和帽子的穗穗也不等陆欣妲翻译了,立刻用英语兴奋的问道。 “好姑娘,看那里” 这老爷子用一把木尺子指了指斜对面的方向,“看到那个挂着两盏煤油灯的摊位了吗?” “嗯嗯!看到了!”穗穗忙不迭的点点头。 “等那两盏煤油灯亮起来时候,你们可以过去看看,那里偶尔会出售一些来路不干净的东西,那些东西绝对会让你们觉得不白来这里的。” “来路不干净的东西?” 穗穗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近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卫燃的那床古琴幽泉,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卫燃似乎说过,那床幽泉来路也不是很干净。 告别了这对老夫妇,穿上了风衣的三人也像三个丢了烟斗的英国侦探似的,在这片泥泞的军品集市里走走停停的寻找着各自感兴趣的小物件,同时也在分心留意着兜里的对讲机以及那个挂着两盏煤油灯的小摊位。 (本章完) 又被审核了,等等吧.....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战地摄影师手札》又被审核了,等等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2章 艺术、流氓和变态 从下午到黄昏,换上了风衣的卫燃三人混迹在一群穿着二战各国军服,背着各种古董武器的老coser之间,几乎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的逛着。 等到太阳落山,一直被三人留意的那个小摊位也终于亮起了两盏煤油灯。 “快过去看看有什么宝贝!” 穗穗话音未落,已经一手拽着卫燃,一手拉着陆欣妲,踩着满地的烂泥,在仍旧没有停下的冻雨中,和一些似乎同样知道些内情的老家伙们围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原本只摆着十几盏各式煤油灯,仅仅只有一面迎客的摊位,如今不但所有的煤油灯都挂在了头顶,而且也变成了中间站着“柜姐”的四面营业。 只不过,仅仅只看那几位柜姐柜哥的样貌的衣着,踩着烂泥跑过来的穗穗和卫燃便一眼分辨出来,经营这个油灯摊子的,大概率是名声其实并不是多好的吉普赛人。 “又是吉普赛人” 穗穗含糊不清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难怪她如此态度,去年的时候,他们去伏尔加河的岛上一起组团欢度新年的时候,可是被吉普赛人惦记上了呢。 虽然穗穗对这个又浪又慢又浪漫的民族整体感官实在不咋地,但看周围那些背着恩菲尔德、毛瑟乃至加兰德和莫辛纳甘的老家伙们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这个销赃的小摊子恐怕已经算是这种活动的保留项目了。 等三人凑上去,也立刻注意到,这小摊子四个面卖的东西还都不一样。 离着他们三人最远的那一面,卖的都是诸如手机电脑手表相机甚至大尺寸液晶电视这一类的物件,同时,那一面也是人最多的一面。 左手边那一排摊子,卖的则是诸如锅碗瓢盆咖啡壶茶具又或者花瓶烛台小乐器这样的东西。而在右手边,卖的则是各种不知真假和来历的首饰以及名牌衣服、鞋子和包包。 毫无疑问,这两边摊位的人同样不少,而且那成交率和交易速度也远超对面的摊子。 可偏偏卫燃三人凑上来的这一面摊子,人却少了一半都不止,围上来的除了他们三个,其余的也都是看着能有六十岁往上的老家伙。 至于摊子上摆着的东西,也多是各种旧书、唱片、磁带,以及一台台的胶卷相机和各种胶卷底片乃至老照片和相册。 即便是去年才被佳雅送上门入伙的陆欣妲也知道,遇到这种摊子卫燃一时半刻的恐怕是不会挪窝了,再加上她和穗穗两人对其余三面摊子上的那些二手货也实在是没多大的兴趣,索性也就没有挪窝,和卫燃一样饶有兴致的翻阅着那些不知道来历,但却带着大量岁月痕迹的相册。 “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去过?”没多久,陆欣妲便用手指着她翻开的那本相册里的黑白照片好奇的问道。 闻言,卫燃和穗穗全都探头看了过去。欣妲指着的那张照片里,拍摄的是兵马俑坑的镜头,他们过了年才刚刚去过,这小丫头自然是印象深刻。 只可惜,随着陆欣妲一页页的翻动,这诺大的一本相册里,有关华夏,或者能被认出来是华夏的招牌却仅仅只有那么一张而已。 或许是出于去过同一个地方的缘分,陆欣妲不但用两英镑的高价买下了那张照片,并且还额外花了一英镑,让那位满头脏辫,但却抱着个孩子的年轻女摊主帮她对这张黑白色的老照片进行了塑封。 见这姑娘有了收获,卫燃和穗穗相视一笑,也就各自收回了目光,继续各自翻看着手里的相册。 随着一本本的相册翻过去,当卫燃再次拿起一本足有a4纸大小,五六厘米厚度册子翻开的时候,却发现这次并非相册,而是一本残存着大量霉斑的底片册。 这些透明塑料制作的册页,每一页都横五张竖8排的保存着足足40张底片。 在通过陆欣妲的翻译询问过那位店主并且征得同意之后,卫燃从穗穗的包里摸出个刷剧用的平板电脑,打开微信的纯白色聊天窗口,随后把屏幕设置成了常亮当作查看这些底片的背景板,仔细的查看着那一方方小小的底片。 只不过,随着一页页的浏览,原本只是在打发时间的卫燃脸色却变得有些严肃。 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照着手里的底片册,在这摊位上一番寻觅无果,他这才朝着那位摊主招了招手。 “欣妲,问问这位店主,这本多少钱。”卫燃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说道。 等刚刚已经和这位摊主交易过照片,而且还凭借嘴甜获得了一份免费薯条的陆欣妲将这个问题的翻译过去,那位满头脏辫的摊主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用带着些许口音的英语说道,“150英镑,这本是它们一起发现的,如果你想一起买下来,两本只要250英镑。” 拿起那位摊主指着的一本相册看了一眼看,卫燃等陆欣妲将摊主的话翻译回来,这才无所谓的将其和怀里那本底片册摞在了一起,随后数出250英镑递了过去。 无比顺利的达成了这笔交易,卫燃直等到那位摊主帮他用报纸和宽胶带将两本册子包在一起并且额外装进了一个帆布手提袋子里递过来,这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欣妲,再问问他,这些相册是从哪嗯.收购,对,从哪收购来的。” “伊斯特本” 那位抱着孩子的摊主毫无遮掩的回答了这个问题,随后又生怕卫燃等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一样主动补充道,“那里是东萨塞克斯郡最大的镇,夏天的时候,那里的海滩游客非常多。” 闻言,卫燃借陆欣妲客气的道谢之后,拎着他买下的东西,朝着穗穗二人招呼了一声就往外走。 “发现好东西了?”穗穗追上来,压低了声音用母语兴奋的问道。 “应该是”卫燃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等晚上找个酒店住下来再说,别让亨利注意到买到的东西。” 闻言,穗穗立刻明智的闭上了嘴巴,同时也下意识的觉得,卫燃此时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她的老爹阿历克塞教授在察察湖畔的集市里用买苏联卢布的价格买到苏联红军遗物时的样子。 反观陆欣妲,这小姑娘仍在专心享用那位吉普赛女摊主赠送的薯条呢,对于卫燃买到的宝贝却是根本就没多大的兴趣。 几乎就在那个亮着十多盏油灯的小摊子被其余的帐篷和二战军车挡住的时候,卫燃揣在兜里的对讲机也传来了亨利先生的呼叫——拍卖会要开始了。 “还去拍卖会吗?”穗穗朝着卫燃问道,这姑娘已经等不及想看看他到底淘到了什么宝贝了。 “不去了?”卫燃笑着问道,他同样想赶紧翻一翻刚刚买到的底片册。 “那就不去了,这鬼天气太冷了,而且拍卖会太花钱了。”穗穗一张嘴便找好了充足的理由。 既然做出了决定,三个戏精便加快了脚步,抱着肩膀打着钻进了亨利的帐篷里。 都不用提醒,陆欣妲这个小姑娘便蹲在柴火炉的边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打着哆嗦表示他们三个出去转了一圈之后觉得太冷了,就不去参加拍卖会了云云。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身体太缺乏锻炼了” 明明最缺乏锻炼的大胖子亨利拍打着翻涌肉浪的啤酒肚,随意的披上一件二战英国海军的呢子大衣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留下来帮我看守帐篷吧,车厢里有足够多的木柴,如果想快速暖和起来,就自己去里面找一瓶你们喜欢的酒来上一杯,总之千万不要客气。” 说完,亨利不等陆欣妲帮忙翻译,便招呼着黑人小伙子罗伯特,拉着一辆露营车离开了这座温暖的帐篷。 踮着脚目送着他们二人走远,陆欣妲立刻放下了帐篷门,甚至连帐篷门上的透气窗附带的小帘子都解开和窗子周围的魔术贴粘起来。 等她在后知后觉的好奇心催促下拉着椅子凑到卫燃和穗穗的旁边坐下来的时候,卫燃也已经撕开了充当包装的报纸和胶带,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他最在意的那本底片册。 “你到底看到什么宝贝了?”穗穗好奇的追问道,她那双期待的大眼睛,也随着卫燃的动作落在了册页上。 “等下你就知道了” 卫燃却并不急着解释,只是重新要来平板电脑点亮屏幕垫在底片下面,一页页的翻看着。 开始十几页内容倒还算正常,记录的基本上都是英国各地的风景,以及一位身材略显丰盈,身穿围裙手捧各种美食的中年女人和她的家人。 可等他翻到中间部分的时候,那些底片里记录的,却又变成了一些略显“淫秽”的照片。 这些“电视台不让播”的照片既有看起来像是摆拍出来的镜头,也有看似随机抓拍到的瞬间。 无论摆拍还是抓拍,卫燃和穗穗这对“老夫老妻”自然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但陆欣妲这个小姑娘此时却已经羞红了脸,不知道该不该把探过来的脑袋瓜收回去。 不收,那不就是还想看? 可如果收回去,不就表示自己看到了? 就在这小姑娘陷入微妙尴尬的时候,她却没想到,卫燃这个大流氓竟然掏出手机打开了拍照功能,对准了其中一张底片进行了放大。 等她反应过来,卫燃却已经“咔嚓”一声,给这张被平板电脑的屏幕映亮的底片拍了一张格外清晰的照片! “干嘛呢?还有小孩子呢” 穗穗没好气的拍了卫燃一下,格外嫌弃的问道,“你看中的宝贝不会就是这些淫秽底片吧?” “淫秽底片?” 卫燃笑了笑,接着却翻出了刚刚拍下来的底片照片递给了穗穗,“你知道这张照片里的这个男的是谁吗?” 闻言,穗穗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这张底片里,是一个头发略显稀疏的男人,拍下这张底片的时候,他正一手夹着烟,一手揽着个上身半裸的苗条女人,用他那只手,“好心的”帮着那个女人遮住了胸前的一只大灯,同时却又似乎是不小心似的,以另一只手夹着香烟的动作夹住了这只大灯的灯珠,顺便也让这只大灯发生了物理学上的弹性形变。 而这个被揽着的女人,虽然在底片里仅仅只露出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侧脸,但她的一只手,却以同样的姿势捂住了自己胸前的另一只大灯,而另一只手,似乎正举着用来自拍的相机。 “这个老流氓很有名吗?”穗穗好奇的问道。 “有名?当然有名!” 卫燃根本不带停顿的说道,“你嘴里的那个老流氓是马克斯·恩斯特。” “马克斯·恩斯特?他是谁?”穗穗一脸茫然的问道。 “一个法国画家,雕塑家” 卫燃一边继续仔细浏览着那些底片一边介绍道,“也是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灵魂人物。” “所以这个人很有名吗?” 穗穗愈发茫然的再次问道,她虽然法律上算个拥有俄罗斯国籍的“欧洲人”,但一来俄罗斯离欧洲“太远”,二来她离俄罗斯也“太远”。 所以她对欧洲那些破事儿破人的了解,都不如对西游记里各种妖怪记得更熟。 “当然有名”卫燃索性抬起头解释道,“这位相当于超现实主义画派的达·芬奇。” 这话一说出口,连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陆欣妲都探着脑袋瓜瞟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那张底片照片。 而卫燃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来这位,真就多亏了当初在红旗林场的那些艺术修养课程。 也正是得益于那些当初看似没用的课程,他都没有翻页便抽走了穗穗手里的手机,对准其中两张底片再次进行放大并且各自拍了一张照片。 “这两张更了不得” 卫燃再次将手机递给了穗穗,这次,连陆欣妲都好奇的再次凑了上来。 在第一张照片里,一个漂亮的女人近乎全裸的骑坐在一个正装男人的腿上,她用一只手搂着男人的后背,另一只手托着自己胸前一只大灯送到了男人的嘴边,同时她自己的脖颈间,却束缚着一个宽大的项圈。 那项圈上绷得笔直的锁链,则穿过了她披着的薄纱,若隐若现的被藏在薄纱后面的那只男人的手拽的笔直,迫使她不得不扬起头,露出了写满期待和享受的精致侧脸。 而在第二张照片里,正有几个男人围坐在一棵树下的长桌两侧,其中镜头正对着的那个男人正揉捏着身旁一个裸着上半身女人的车灯,而那个女人则伸手勾着这个男人的脖子,并且伸出舌头似乎正在舔舐这个男人的耳垂,甚至她的一只手,都已经隔着裤子握住了男人的排挡杆。 在这个男人的对面,另外两个男人和一个同样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则满脸的笑意,似乎非常期待这对男女在他们面前做些什么。 “你还没成年呢,别乱看。” 穗穗伸手将陆欣妲的小脑袋瓜给推到了一边,同时扭头朝卫燃问道,“这两张里面的不会也是哪个名人吧?” “第一张底片里面的男人是曼·雷,和马克斯·恩斯特一个流派的艺术家。” 卫燃见穗穗和脸色发红的陆欣妲全都一脸茫然,索性继续说道,“第二张里那个正在忙活的男人你们肯定认识。” “谁呀?”穗穗下意识的问道。 “毕加索” “谁?!” 穗穗不由的惊呼出声,刚刚那个什么马克斯·恩斯特,什么慢雷快雷的她属实不了解,但毕加索她可知道。不仅她,就连陆欣妲都瞪圆了眼睛。 “真的是毕加索” 卫燃认真的答道,“而且我能肯定,拍第二张照片的是个女人,或者更准确的是,是个同样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 “为什么?”穗穗下意识的追问道。 “第二张照片里有几个男的?” “三个呀”穗穗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之后答道。 “女的呢?”卫燃继续问道。 “两个,都裸着上半身。” 穗穗说完也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确实,不算变态的前提下,三男两女根本不够分,三男三女才略微显得合理一些。 而且两个女人裸着,另一个躲在镜头背后的女人也确实不可能衣着得体。 “拍照的有没有可能是个男的?” 陆欣妲下意识的说出了心中的大胆猜测,可紧跟着,这小姑娘便尴尬的补充道,“那个!当我什么都没说!” “对啊” 穗穗像是在帮着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掩饰尴尬似的附和道,“也有可能是个男的摄影师啊,四男两女,倒也够.” “哎哎哎,有小孩儿在呢。” 卫燃拦住了对方的虎狼之词,愈发肯定的说道,“拍下这张照片的是个女人,而且是非常漂亮的短发女人。” “你从哪看出来的?” 穗穗不由的再次看了看屏幕里的照片,接着又看向了卫燃手里捧着的底片册。 “我看到过同一个场景,同样角色,但是动作不同的另一张照片。” 卫燃神色如常的解释道,“那张照片要相对含蓄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该裸还是裸着的。” “你从哪看到的?”穗穗追问道。 “哪都能看到,网络上随便一搜就有,拍下这张照片的漂亮女人是个非常有名也非常有争议性的摄影师。” 卫燃说着再次接过了手机,一边搜索一边答道,“我刚刚之所以决定买下这本底片册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熟悉但是却又有区别的照片。” “你说的这个漂亮女摄影师到底是谁?”穗穗询问的同时,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法国最美丽的女人”卫燃一边翻找着搜索出来的图片一边故意卖着关子。 “苏菲·玛索!”陆欣妲下意识的抢答道。 “苏菲·玛索?” 卫燃笑着摇了摇头,“可不是她,按年龄算,我说的这位都快够做苏菲·玛索的奶奶了。”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穗穗不耐烦的瞪了卫燃一眼。 “李·米勒,也可以称呼她为伊丽莎白·米勒。” 卫燃将搜索出的图片展示给穗穗的同时给出了答案,“这位李小姐和很多非常有名气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都保持着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也是这些艺术家们公认的缪斯。当然,她也是当时法国最美丽的女人。” “缪斯是什么?”陆欣妲茫然的问道。 “缪斯是” 卫燃想了想,“对于艺术家们来说,是带来创作灵感的女神,区别于模特且高于模特。” “就是那样带来灵感的?”陆欣妲一脸嫌弃的指了指卫燃手上那本底片册,“艺术家可真不要脸”。 “这就是艺术家和流氓的区别,艺术家们总能给各种荒诞的流氓行径赋予冠冕堂皇的美丽借口,以这个标准衡量,美国就是个大艺术家。” 穗穗将卫燃的手机还回去的同时接过了话茬,刚刚卫燃通过网络搜出来的那张照片确实和底片上的那些人完全对的上,唯一的区别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只是相对没有那么露骨。“相对”这个单词要加粗显示的那种“相对”。 “说的没错” 卫燃没脑子的赞同道,“不过相比这些混乱的关系,这位李小姐最有名的事情是在小胡子的浴缸里洗过澡。” “她和小胡子也有染?!”穗穗瞪圆了眼睛。 “这倒不是” 卫燃回答的同时,也将手里的底片册往后翻了一页,将平板电脑垫在下面继续浏览着那些底片,同时嘴上不停的解释道,“这位李小姐最初是那些艺术家们的模特,后来变成了摄影师,但在二战开始之后,准确的说是诺曼底登陆之后,她成为了一名为美国工作的战地摄影师。 在西线战场上,她拍下了很多超现实主义风格的战地照片,尤其在攻占了慕尼黑之后,这位李小姐还特意在小胡子曾经居住的公寓的浴缸里洗了个泡泡浴,并且拍下了一张著名的反战照片。” “你怎么对这个女人这么了解?” 穗穗笑眯眯的故意问道,她倒不至于吃醋,只是以她对卫燃的了解,这位历史学者是不可能记得住这么多有名气的艺术家的——他身上根本就没那么多艺术细菌。 “刚刚回来的路上我为了确认这本底片册特意搜过一遍” 卫燃格外坦诚的答道,他唯一记得的,其实也只是那张毕加索和他的朋友开银趴的照片而已,这张照片当初在红旗林场的艺术修养课上可是不止一次的出现过的。 “后边还有什么有意思的照片吗?” 穗穗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和偷笑的陆欣妲对视了一眼,随后却将注意力再次聚集在了卫燃捧着的底片册上。 相比上一页那些艺术家们的“艺术”,这一页的底片拍摄的,似乎全都是二战时遭到轰炸的英国城市街景。 不同的是,这些被定格的建筑废墟里,在镜头聚焦的位置,却总站穿着考究,动作优雅,尽情展示着女性魅力的李·米勒。 这个漂亮、精致宛若天使一样的短发女人似乎想用她尽情绽放的女性魅力打败这场道尽了残酷的战争一样。 拍的确实不错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好歹也是跟着基洛夫的独臂老兵列瓦进修过几天摄影和构图课程的。所以他自然能分出来好坏,更能看出来一些照片里,躲在镜头后面的摄影师想表达的东西。 可继续往后翻,他却愣住了,这一页底片上竟然有一大片像是被谁涂抹上了不知道是油彩、酱汁还是粪便又或者血液留下的干涸污渍。甚至这污渍的中间,都还有一个轮廓大致完整的手掌印记。 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小心翼翼的往后翻了一页、两页、三页。可是,后面的这些底片册却都被人为的涂抹上了污渍,甚至其中好几页,那些透明的塑料册页都已经被污渍相互黏连在了一起,以至于他根本不敢贸然的将其撕开。 再次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明智的合上了这本底片册,转而拿起了额外买下的那本相册。 只不过,仅仅只是翻了几页,即便是陆欣妲也看出来,这两本相册根本就屁关系都没有。 这本相册除了开始几张照片还算正常,后面那些彩色照片记录的,全都是一个看着能有四五十岁,身材臃肿而且只能看到背影以及部分侧脸,但却穿着丝袜和女士内衣的老男人,和一个身材瘦小的金发小伙子忙着cos“一根棍上的蚂蚱”的照片。 “这位也是艺术家?” 穗穗和陆欣妲动作一致的皱着眉头捂着嘴巴,这俩姑娘明显被恶心的够呛。 “这个不是,这个连流氓都算不上。”同样被恶心到的卫燃“啪”的一声合上了这本相册,“这个是英国特产的变态。” 第1253章 消失的无线电 温暖的帐篷里,卫燃用报纸重新将买来的底片册和那本看了让人反胃的相册包起来,随后塞进了穗穗的背包里。 “这两本你打算怎么处理?” 穗穗放心的将自己的背包交给陆欣妲背着,她自己则晃了晃手机说道,“我刚刚查了下,这位摄影师的档案馆就在东萨塞克斯郡,离这里并不算远。 考虑到那个摊子是吉普赛人经营的,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本底片册是从档案馆里偷出来的? 毕竟大罂博物馆都能隔三差五的失窃,我实在是不觉得一个档案馆的安保能有多好。” “不太可能” 卫燃笃定的做出了判断,“那些吉普赛人如果有能力去档案馆里偷东西就不用在这种地方摆摊了,而且如果他们是从档案馆里偷来的底片,也不可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出售。” “说的也是”穗穗不由得点点头,卫燃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可是万一丢了那两本册子的失主报警怎么办?”陆欣妲一边给三人的杯子里添茶一边问道。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第二本册子的主人报警” 卫燃摊摊手,“他如果敢报警,里面那些照片就足够把它送进监狱了。” “那本底片册呢?”穗穗问道。 “如果和那本相册是同一个主人,我们同样不用担心。” 卫燃一脸无所谓的分析道,“如果是另有失主,考虑到册子封面都长霉了,恐怕也不在乎这本册子。况且他就算想找,也得先抓到偷东西的人再说,等追到咱们头上,恐怕北爱尔兰都要另立门户了。” “这么说你打算据为己有?”穗穗笑眯眯的问道。 “留着呗,花钱买的呢。”卫燃愈发理所当然的答道。 让他把这相册送回去?他可没那么好心。当然,他也不会轻易展出相册里的内容,尤其涉及到那位女战地摄影师李·米勒本人出镜的那些底片。 好歹算是半个同行,他对这位女战地摄影师其实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提在战场上的经历,这位漂亮的仿佛天使一样的女人在战争结束之后却不出意外的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以至于再也无法拿起相机。 回避在战争中的经历,乃至藏起了她拍下的所有照片底片和曾经的一切,隐退于平淡的农场生活。 直等到她去世之后,那些被束之高阁的秘密才被她的家人发现并且公布于众。 无论战争给这个传奇的女人带来了什么,卫燃却下意识的觉得,即便出于最基本的尊重,也不该公布那些底片。 或许是猜到了卫燃的心思,穗穗痛快的点点头,“那就留着吧!” 给那两本册子未来的去向做出了安排,这个聪明的姑娘便立刻转移了话题问道,“要不咱们去参加拍卖会?” “我无所谓,你们想去吗?” 卫燃说完低头看了看鞋子沾染的烂泥,今天能意外得到那本底片册就是巨大的收获了,他可不觉得能在拍卖会上发现更有意思的东西。 “算了吧,外面脏的像猪圈一样,我都以为回到中世纪的英国了。” 穗穗同样看了看沾满泥巴的长靴,第二次果断的放弃了去参加拍卖会的想法。 至于陆欣妲,这个姑娘正忙着用一根木柴刮蹭靴子上的烂泥,这双长靴还是过年的时候,穗穗的妈妈带着她们去县城里买的牌子货呢。 见这俩姑娘都不想动,卫燃索性站起身,脱掉不久前买的风衣挂在帐篷杆上,随后却又重新戴上了赠送的羊皮手套,蹭干净了鞋底儿的烂泥之后,借口去弄些木柴,踩着梯子钻进了那辆卡车的货斗里。 这卡车的货斗罩着一层厚实的军绿色防雨篷布,头顶的金属棚架上,还挂着几盏释放着昏黄光芒的油灯。 被这昏黄的灯光点亮的货斗里,车尾一侧的金属架子上放着一箱箱提前劈砍好的木柴。 另一边的架子上,却固定着一台没有启动的发电机和一个塞满了各种洋酒的酒架,以及一个不知道装有什么气体的气瓶和满满一箱子的气象气球,外加两个固定在货斗车尾横板上的线缆轴。 这都不用问,这些气瓶、气球以及那两轴估计能有百十米长度,而且肯定带有金属丝内芯的线缆,九成九是拿来给无线电台架天线用的。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在靠近驾驶室车厢的位置,金属焊接的架子上摆满了二战时期德军和英军装备过的,各种款式的单兵无线电台、各种功率的接收机以及发信机。甚至,他还看到了一个自己最近才获得的b2间谍电台! 不仅如此,在货斗进门的左手边,还有个可以手摇升降的天线杆! 他甚至轻而易举的便猜到,刚刚亨利离开前那番热情且充满信任的嘱托,本质更像是期待自己能主动发现他收藏的这些宝贝,并且在他参加拍卖回来之后能夸赞几句。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卫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拽出来一箱木柴搬进了帐篷里。 等他给那柴火炉里加满了燃料,穗穗和陆欣妲也终于清理干净了各自靴子上的烂泥,此时正凑在一起研究那支德利尔消音卡宾枪呢。 “这支枪很贵吗?”穗穗一边用这支没有子弹的卡宾枪在帐篷里瞄来瞄去一边好奇的问道。 “不便宜,一共也才生产了一百多支。” 卫燃随口回应了一句,接着提醒道,“看看得了,离它远点,这枪不干净。” “不干净?” 穗穗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带魂环啊?” “带不带魂环我不清楚,不过这枪有辐射。”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卡宾枪,指了指准星的位置说道,“这玩意儿生产的时候考虑到了夜间使用的可能,所以在准星上都涂抹了能在晚上发光的镭。” “怎么不早说” 穗穗咧咧嘴,想都不想的便脱掉白来的羊皮手套丢到了卡车底下,紧跟着又招呼着陆欣妲也脱掉刚刚才戴上的手套一并丢了出去。 见状,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卫燃笑了笑,指了指帐篷外面说道,“我去这辆卡车的驾驶室里看看”。 “你又发现好东西了?”穗穗顿时又来了兴致。 “哪那么多好东西,倒是货斗里有不少老古董。” 卫燃笑了笑,“你们俩要是闲得无聊就去货斗里面看看吧,只是我估计没什么是你们俩感兴趣。” 话虽如此,这俩姑娘还是不分先后的起身,攀着金属梯子钻进了货斗里。 见状,卫燃也重新穿好了风衣撩起帐篷门,试着拉了拉卡车的车门,见没有上锁,这才将其打开钻了进去。 这辆卡车虽然外边确实丑了一些,但这驾驶室里倒是足够的宽敞,而且得益于大面积的玻璃窗,采光也先当不错。要说唯一的缺点,也只是副驾驶头顶那个用帆布盖着的天窗有些漏雨罢了。 当然,卫燃可不是来挑毛病的,所以他在关上车门的同时,便注意到了正副驾驶位中间的发动机罩上摆着的东西。 这发动机罩上有一圈似乎是后期焊接上去的,高度不足十厘米的金属围栏。 在这一圈围栏里面,不但铺着一张漂亮的毯子,而且还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个藤条编织的野餐篮子。 将这几个野餐篮子的盖子一一翻开,其中一个装的是各种牌子的茶叶以及成盒的牛奶。与之相邻的一个篮子里,则装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继续往下翻看,第三个篮子里装着的是烟斗和各种牌子的烟丝,另外还有一管管的雪茄和成盒的柏木条、火柴以及几串钥匙等小杂物。 不死心的看向第四个篮子,这里面却像个药箱一样,放着降压药、心脏病类的急救药以及一些抗过敏的药品和纱布绷带碘伏等物。 而在最后一个篮子里,放着的却是一本精装版的圣经和一整套精装版的《哈利波特》,那圣经看起来没什么翻动的痕迹,但其中一本哈利波特,却夹着个精致的金属书签。 所以到底是上帝好使还是魔杖好用? 带着这个疑惑,卫燃在这个篮子里继续翻了翻,随后从那一套哈利波特的下面,翻出了一个四折叠的小相框。 这小相框折叠起来不过烟盒大小,打开之后却分正反面保存着六张照片,除此之外,最外面的两个面,分别是一面小镜子和上帝的挂像,挂在十字架上的那种像。 这六张照片里,第一张是亨利和一个与他身形差不多,只是挨了一头的同龄女人亲密的合照。 第二张照片里,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两男三女,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孩子的中年人,以及足足五个年龄各异的小孩子。 第三张照片依旧是一张合影,只不过在这张合影里的亨利远没有现如今这么肥胖和衰老。照片里看着也就30岁左右的他和周围那些同伴的身上,全都穿着美军的四等人炮灰服。 尤其他的身上,还背着一套单兵电台,手里跟着拿着一支突击步枪。 怪不得无线电玩的那么溜.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转而看向第四张照片,这张照片里,是一对年轻人在婚礼上拍下的合影,通过眉眼间的特征,依稀可以分辨出来应该就是亨利年轻时的样子。 再看第五张照片,却是穿着学士服的亨利捧着结业证书,站在一对老夫妻的身后拍下的。只看这三人的样貌,卫燃就能猜到,那应该是亨利的父母。 而在这个折叠相框的最后一张照片里拍下的,却是两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和一个穿着连衣裙的漂亮小姑娘,在一座半埋在沙地里的救援浮标甲板上并排坐着拍下的合影。 这张合影里的三个小家伙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那长着雀斑的脸上全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的手上,都各自拿着一支冰激凌。 那救援浮标的边上,隐约还能看到一辆斗牛士卡车和一个水管工马里奥打扮有些相似的男人,以及一个穿着围裙,面带质朴笑容的女人,这对夫妻的手里,还各自抱着一个装满了奶瓶的木头箱子。 将这个精巧的相框恢复原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卫燃对亨利之前提及的儿时记忆总算有了七八分的相信。 在这驾驶室里又打量了一番,他谨慎的将正副驾驶中间靠后墙壁上的那个金属壶架里的史丹利保温壶取下来,拧开壶盖将手心贴上去试了试温度,这才将所有动过的东西都恢复原状离开了驾驶室。 没有急着回帐篷里,卫燃走到车头的位置,靠着前保险杠取出了烟盒,从里面拿出烟嘴和香烟点燃叼在了嘴里猛吸了一口。 得把烟戒了才行. 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猛嘬了两口,随后便果断的掐灭了香烟,连同烟嘴一并放回烟盒收了起来。 取出酒壶灌了一口杜松子酒漱了漱口,卫燃刚把这口充当漱口水的酒液吐到烂泥地上,却远远的便看到亨利带着那个名叫罗伯特的小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来。 相比两手空空的亨利,那位罗伯特手里拽着的露营车明显装了不少的东西。 “收获怎么样?”卫燃离着老远便用法语问道。 “被骗了,但是也有意外收获。” 亨利先是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被骗了,今晚拍卖的只是恩尼格玛密码机的一个转子而已,而且还是商用型密码机的转子。” “意外收获怎么样?”卫燃微笑着问道。 “虽然密码机没有出现,但是我买到了一整套的fu12无线电!” 亨利的语气也跟着兴奋了不少,“据说是从一辆半履带侦查通信车上拆下来的,两台接收机和一台发报机都完好无损!而且还有配套的发电机,这可是难得遇到的好东西!” 一边说着,亨利已经将罗伯特拉着的露营车上盖着的防雨布掀开一角,按亮手里的手电筒对着里面照了照,得意的朝卫燃显摆着露营车里那几个摞在一起的金属箱子以及单独占据了半辆露营车空间的那台gg400发电机。 这么一套百十斤的铁疙瘩下来,也怪不得那个名叫罗伯特的小伙子走着费劲儿了。 “确实是很难得的好东西” 卫燃一脸真诚的赞叹道,fu12几乎算得上当年德军车载通讯系统里通讯距离最远功率最大的电台了,能找到这么一整套实在是难得。 “你去货斗里看过没有?” 亨利重新盖上了防雨布,一边往帐篷的方向走一边问道。 “看过了”卫燃如实答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无线电设备。” “那些都是我这些年收藏的” 亨利得意的说道,“绝大部分都是在这种集市里买到的,买下它们,修复它们,使用它们,无论哪一样都能收获很多快乐。” “亨利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无线电的?” 卫燃顺着话题询问的同时,也帮着撩起了帐篷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穗穗和陆欣妲俩人中间的桌子上,已经多了一瓶甜型葡萄酒了,这俩姑娘手里,也各自端着个高脚杯。 “在我很小的时候” 亨利先是毫无富人架子的和穗穗二人打了声招呼,接着一边示意罗伯特把买到的东西搬进货斗里一边解释道,“我的父亲是个水手,是他教会了我摩斯电码。自从学会之后,我经常用手电筒练习发送摩斯信号。” 说到这里,亨利已经费力的在原本属于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肯定不相信,我小时候和肖恩之所以成为朋友,就是因为他看懂了我用手电筒打出的摩斯电码,并且同样用手电筒进行了回应。” “肖恩会摩斯电码?”卫燃挑了挑眉毛,“也是他父亲教他的吗?” “是他的母亲” 亨利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解释道,“肖恩的母亲当年在电报局工作,我当年跟随父母离开布莱顿的时候,还曾经和肖恩和他的姐姐凯特约定过用电报进行联系呢。” “所以你们后来联系过吗?”卫燃坐下来好奇的问道。 “再也没有了” 亨利遗憾的摊摊手,“等我拥有我的第一部电台的时候,已经是我大学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亨利和正忙着搬运电台的黑人小伙儿吩咐道,“罗伯特,你留下来收拾东西吧,回去的时候开的慢一点儿,这辆老伙计是个慢性子。” “路上我会慢慢开的”罗伯特呲着一嘴小白牙傻笑着回应道。 “我们走吧” 只喝了半杯茶的亨利重新站了起来,接过罗伯特递来的车钥匙直接抛给了卫燃,“我们现在就回去,维克多,你来帮我开车怎么样?” “只要路上的警察没有意见”卫燃接过车钥匙笑着说道。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亨利浑不在意的做出了保证,将剩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之后,这才戴上一顶英式锅盖盔当作雨帽再次走出了帐篷。 “我们也走吧” 卫燃招呼了一声偷偷喝酒的穗穗以及陆欣妲,带着这俩姑娘,一边翻译着刚刚的对话,一边跟着亨利离开了帐篷,踩着越发粘腻的烂泥走向了这片集市的外面。 等他们穿过那个弥漫着炸鱼香气的哨亭之后,卫燃也立刻按下了车钥匙。 只不过,等陆欣妲帮着拉开车门却发现,卡洛斯律师并不在这里。 “中午之前卡洛斯先生就打电话通知我,说他的关节疼的厉害所以就先回去了” 亨利说话间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格外绅士的将相对更加舒适的后排车厢让给了穗穗和陆欣妲。 “您和卡洛斯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卫燃等穗穗二人也坐稳了,这才启动车子,慢悠悠的离开了这片仍旧热闹的坡地。 “十多年前我曾经坐在被告席上” 亨利坦然的解释道,“是卡洛斯,那个牙尖嘴利的混蛋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原告律师,带着我无罪离开了法庭。” “所以你认识多米尼克先生?” “当然,我当然认识多米尼克先生。”亨利理所当然的答道,“那是个非常睿智的老家伙。” 既然有了共同认识的人,接下来的路上,两人也有了共同的话题。 等亨利用法语聊完了年轻时的莉莉女士有多么漂亮性感的时候,卫燃也循着记忆,将这辆车子重新开进了那座农场的谷仓里。 “你自己下去看看吧,照明灯的开关就在进门的右手边墙壁上。” 亨利说着,从兜里摸出两把串在一起的钥匙递给了卫燃,“等看完了,之后我们回布莱顿的城区,在在家里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晚宴。” “所以今晚不住在这座农场里?”卫燃接过钥匙笑着问道。 “当然不住在这里” 亨利无所谓的答道,“当然,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也没问题,就算住在那座浮标里都没问题。” “这个问题等下再说吧” 卫燃说着推开了车门,同时招呼着穗穗和陆欣妲二人,“你们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去!”穗穗想都不想的答道,而陆欣妲更是先一步打开了车门。 打开谷仓的照明灯,卫燃带着这俩姑娘重新走到浮标边上的铁皮柜子面前,用刚刚得到的钥匙打开了了上锁的柜门。 与此同时,刚刚在穗穗的暗示下拎着卫燃的公文包下来的陆欣妲,也煞有其事的打开卫燃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双橡胶手套递了过来。 接过手套戴上,卫燃接着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和看热闹的穗穗以及好奇心过分强烈的陆欣妲一起观察着柜子里的东西。 第一个柜子里放着的,是用衣架撑起来的几套干净衣裤和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毯子以及几双鞋子。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都进行了真空包装处理。 而第二个柜子里,保存的东西除了一台型号标注为“ve301dyngw”的“人民收音机”之外,还放着一个用德语标注了“糖”的玻璃罐子,这罐子里便保存着之前在照片里见过的那根“腊肉”手指头。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几个白兰地酒瓶子,一个内容物残缺不全的医疗箱以及扑克牌和一套国际象棋。 继续往下看,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把木头锤子和一袋子粗细不等的木头钉子,以及两盏煤油灯、两个油炉和一个英式方块油桶。 再下一层,放着的则是信号枪、信号弹、以及一块装在木头箱子里的蓄电池和几个摞起来的铁皮桶。同样是在这一层,一个不起眼的首饰盒里便放着那枚同样在照片里见过的骷髅戒指。 也不怕丢了. 卫燃拿起这个首饰盒仔细观察的同时暗暗嘀咕了一句,这枚不起眼的戒指因其稀缺性,即便不用上拍卖会,都能轻而易举的卖出上万美元的高价,如果上拍卖会,卖上十万美元以上也不稀奇。 当然,眼前这枚肯定不行,它不但没有原装配套的木头盒子,而且还被人为的搓掉了原主人的身份信息,更没有至关重要的颁发证书。 可就算缺少了这些,这戒指少说也能换个七八千美子。 不过再想想外面车里坐着的那位似乎不差钱的亨利先生收藏的兴趣都在无线电设备上,这东西就这么放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在这柜子里一番观察,卫燃却皱起了眉头,随后示意穗穗和陆欣妲后退了一步,用手里的钥匙锁死了柜门。 “怎么了?”穗穗好奇的看着卫燃。 “这里缺东西”卫燃说着,却已经转身走向了谷仓的外面。 “缺什么东西?”穗穗和陆欣妲追上来的同时好奇的问道。 “缺一部电台” 卫燃用汉语回答这个疑问的时候,坐在副驾驶靠着车窗抽雪茄的亨利也在同一时间用法语说道,“你肯定注意到了,那两个柜子里缺一部电台,事实上从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就没有印象见到过电台,但这座救援浮标该配有电台的。” “会不会是肖恩的父亲藏起来了或者拿去用了?”卫燃帮着姑娘们拉开车厢门的同时用法语问道。 亨利摊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把每件事情都弄的非常清楚,就不用麻烦你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 卫燃说话间钻进了驾驶位,“亨利先生,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明智的选择”亨利说着,伸手按下了车子屏幕上的导航,“跟着它开吧”。 “我有个疑问”卫燃一边启动车子往外开一边说道。 “什么疑问?”亨利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卫燃直白的问道,“搞清楚这座浮标的来历,还是想把你儿时和朋友的友谊拍成电影?” “维克多” 亨利亲昵的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这些我都想做到,所以拿出你的能力尽情去调查吧,我支付得起调查费用。” 你的钱可不好赚.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他内心里对这座救援浮标和这个大胖子儿时的一切毫无兴趣,反而想尽快回到老巢,好好看看那位美女战地摄影师遗留的那些珍贵镜头都拍下了什么。 在这各异的心思中,卫燃也在导航的帮助下,驾车赶到了布莱顿城区,随后又穿城而过,停在了一座占地面积并不算太大,地段也并不算多么好的别墅门口。 (本章完) 第1254章 返回老巢 “我12岁那年,和我的爸爸妈妈搬来了这栋房子。” 不等车门打开,亨利便主动介绍起了路边的这栋建筑,“去年我再一次买下了这里,而且还在我小时候经常去的阁楼里找到了我和肖恩还有凯特的照片。” 一边说着,亨利已经艰难的下车,招呼着卫燃三人走进了别墅,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鉴于有些事情我并不希望卡洛斯律师知道,所以我并没有邀请他一起来共进晚餐。” 对此,卫燃自然是表示理解,并且将其翻译给了穗穗和陆欣妲。 跟着亨利走进别墅,出乎卫燃的预料,这客厅里摆着的竟然是一张中式的八仙桌。 这也就算了,桌子上摆着的竟然是个燃着炭火的红铜火锅以及一盘盘似乎才切好的牛羊肉和各式的蔬菜,甚至卫燃三人还看到了装在碟子里的糖蒜和各种蘸料。 “我特意准备的” 亨利见卫燃和穗穗诧异的看向自己,略显得意的用法语解释道,“布莱顿有几家非常不错的中式餐厅,我虽然很少去,但是卡洛斯对华夏菜很熟悉,是他推荐给我的。” “亨利先生有心了” 卫燃用法语客气了一句,招呼着跟着进来的两个姑娘脱了风衣洗了手,坐在了这张和周围环境其实并不搭的八仙桌边上。 毫无疑问,虽然这张桌子有些突兀,但这弥漫着熟悉香气的火锅却格外适合这湿冷的鬼天气,也格外准确的拿住了卫燃三人的胃口。 在闲聊中吃饱了肚子,口口声声有些事不想让卡洛斯律师知道的亨利却一句都没有提有关那座浮标的事情,反倒话题全都围绕着傍晚买到的那套无线电台上面。时不时的,他还会换上英语,和穗穗以及陆欣妲聊上几句和华夏美食有关的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到卫燃和两个姑娘全都填饱了肚子,亨利先生也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热情的邀请他们上了二楼,好好参观了一番他收藏的各种无线电台。 “这些是我在买下那座农场之后,在那座救援浮标里发现的。” 亨利说话间,已经打开了一个长条的木头箱子,接着又掀开一张牛皮纸,取出了一个被真空塑封的长条包裹。 “这是.” “欧文式跳伞服,是当时很多英国轰炸机的机组成员使用的装备。” 亨利话音未落,却已经“嗤——”的一声撕开了真空的塑封袋,随后又示意卫燃帮忙,将这件跳伞服取出来,将其放在了这收藏室中央的长桌上。 可惜,这件跳伞服并不完整,保存下来的,也只有一件形同“撒尿脱全身”的女士连体裤的绿色外套,以及外套里面的充气内胆,和还整体还算完整,但却染着血的破烂伞布。 “没有最里面的连体飞行服,只有外面的这套跳伞服。” 亨利开口说道,“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就被锁在救援浮标里面的一个储物柜里,同样抽了真空,用一个不起眼的木头箱子装着,本来我以为能在这上面找到些什么线索的。” 闻言,卫燃摸出之前在谷仓里脱下来的手套重新戴好,将这套跳伞服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可惜,就像亨利说的那样,这件跳伞服上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卫燃抬头问道。 “还有最后一样发现,也是我不想让卡洛斯律师知道的发现。” 亨利直到这个时候,才从那个长条的木头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塑料枪盒,将其打开之后推给了卫燃。 这枪盒里是个开裂严重而且反碱的牛皮手枪套,轻轻打开枪套,卫燃将里面的手枪抽了出来,这是一支二战时德国配发的p38手枪! “就像那部老电影一样” 亨利见卫燃看向自己,颇有些激动的说道,“一架英国的轰炸机在完成轰炸任务返回的途中失事了,幸存的机组成员爬上了一座德国救援浮标,并且俘虏了正在等待救援的德国飞行员,最终,他们被英国人的军舰救了下来。 维克多,说不定那座浮标里发生的,恰好是电影里曾经演绎过的内容!” “哪有那么恰好的巧合”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将那支手枪又重新塞进了开裂的枪套,并且扣上了塑料枪盒。 “亨利先生,我要考虑一下是否要接受这次的雇佣,尤其您还准备把那座浮标的故事拍成电影,这让我不得不更加谨慎的做出决定。 如果我最终决定接手这份工作,会让我的助手以及制片厂的负责人联系您进一步商谈其他的问题。” “没问题,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亨利格外敞亮的答道。 “一旦我开展调查,可能需要您把一些相关的东西送到俄罗斯的喀山,有些分析工作只能在我的工作室进行。当然,我届时可能还会来这里,对那座浮标进行详细的检查。” “这些也没有问题!”亨利再次应承下来。 话说到这里,卫燃明智的止住了话题。跟着对方下楼又是一番寒暄,这才借口有些累了,带着穗穗和陆欣妲告辞离开,任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黑人小伙罗伯特,驾车将他们三人送到了一座还算豪华的酒店里。 等到三人住进了给他们预留的一个套间,穗穗立刻用汉语说道,“这位亨利先生不好对付。” “确实不好对付,而且我总觉得他和我们也没有说实话。” 卫燃一边说着,却摆摆手示意穗穗和陆欣妲二人不用继续往房间里走,反而摸出手机拨给了卡洛斯律师。 两人在电话里用德语一番沟通,卫燃开口说道,“走吧,咱们换个酒店。” “不住在这里吗?”已经换上了拖鞋的陆欣妲拎着那双正准备去洗手间里好好刷一刷的靴子问道。 “换个地方住,这里风大。” 卫燃说完,朝着穗穗使了个眼色,后者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连说带笑的催着陆欣妲重新穿好了脏兮兮的靴子。 没过多久,同样穿着一件风衣的卡洛斯敲响了房门,带着他们三人离开了酒店之后,径直钻进了一辆在门口等待的商务车扬长而去。 这一路上,卫燃和卡洛斯二人并没有任何的沟通,连带着,穗穗和陆欣妲也略显紧张的保持着沉默。 没过多久,这辆车子停在了一座酒店的门口,一行四人下车之后,卡洛斯立刻带着他们走进酒店办理了登记,并且一直将他们三人领进了顶楼的一个豪华套房里。 “就在这里住下吧”直到房门关上,卡洛斯律师这才用英语说道。 “先等下” 卫燃换上母语招呼了一句,随后将这个拥有三个卧室的套房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没问题,这才朝着穗穗点了点头。 趁着这俩姑娘推着行李回房间的时候,卫燃和卡洛斯律师也坐在了紧挨着落地窗的沙发上。 “我猜亨利先生肯定给你讲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吧?”卡洛斯律师慢条斯理的点上一支雪茄,早有预料般的问道。 “卡洛斯先生半途离开,大概也是给亨利先生讲新故事的机会吧?”卫燃说着,同样取出了烟盒,将那半支香烟重新拿出来叼在嘴里点燃。 卡洛斯律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直白的问道,“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万一我接受了亨利先生提供的工作,不如麻烦卡洛斯先生代替我和他去谈佣金的问题吧?”卫燃笑眯眯的说道。 “我也是要收佣金的”卡洛斯用开玩笑的语气提醒道。 “您需要多少佣金自己往上加就好”卫燃无所谓的摊摊手,“当然,前提是我决定接手这份工作。” “成交!”卡洛斯笑着朝卫燃伸出了手。 两个聪明人握了握手,卡洛斯似乎即刻上任般的建议道,“既然这样,我建议你们明天一早就搭乘航班离开布莱顿,随便去哪里都行,反正这里的冬天除了壁炉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等下我们就买机票”卫燃痛快的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建议。 “那就这样吧” 卡洛斯嘬了一口雪茄,喷云吐雾的说道,“我会在亨利面前给你们匆忙离开找个不失礼的借口的,好了,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卡洛斯捏着雪茄站起身,活动了一番膝盖关节,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间,顺便帮着带上了房门。 掐灭只抽了两口的香烟,卫燃走进卧室和穗穗提了一句明天就离开的事情。后者闻言根本就没多问,摸出手机便开始忙着购买机票。 如此匆忙离开,自然并非怕了那位亨利先生。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留下来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反而还要费心分辨亨利说出来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早回去休息休息,等谈好了价格再说别的,顺便还能尽快把那些意外捡漏得来的底片洗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内容。 转眼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卫燃三人便推着行李箱,连退房都手续都没办,便搭乘着出租车赶赴伦敦机场先飞到了巴黎,随后又经过了漫长的中转等待,这才搭上了一架辗转飞往喀山的航班。 等到了3月3号这天一早,卫燃三人也终于顺利的走出了喀山机场,跟着过来接机的安菲萨钻进了那辆装甲商务车径直开往了卡班湖畔的家里。 与此同时,卡尔普和安娜老师也早早的驾车开到了时光图书馆的停车场里。 “维克多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了?” 曾经在这图书馆帮过几天忙的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把钥匙,熟门熟路的打开了图书馆上锁的大门。 她这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嚣张行径,那几个住在图书馆一侧的房子里,负责安保的混混们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回到各自的床上用被子把脸一蒙,权当是睡死了啥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卡尔普一边往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走一边说道,“他昨天的电话里只是说帮我们介绍一个生意。” 说到这里,卡尔普已经坐在了给他们常年预留的桌边,“我听说维克多家里的姑娘越来越多了?” “比当初的林场也差不多了” 安娜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吧台,一番准备之后,熟练的弄了两杯咖啡端了过来,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听谁说的?” “还能是谁” 卡尔普朝着外面扬了扬下巴,“季马这个小混蛋都要羡慕死了。” “我听玛雅说,那些姑娘似乎是给阿芙乐尔准备的员工?” 安娜看了眼正从车子里下来的季马和玛雅,“似乎还是卡吉克出面给那些姑娘弄来的留学生身份,为此那对双胞胎还花了一大笔钱。” “让这些小家伙随便折腾吧”卡尔普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语气里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期待。 话题聊到这里,穿的人模狗样的季马和怀里抱着一只大耳朵狐狸的玛雅也从车子里钻了下来。 “他们两个正式在一起了?”安娜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怎么知道” 卡尔普略带懊悔的嘟囔道,“真没想到,玛雅这个好姑娘最后竟然便宜了季马这个混蛋。早知道会这样,季马小时候被野猪咬住屁股的那次,我就不该开枪打死那头野猪的。” 闻言,安娜却只是略带无奈的笑了笑,等季马二人进来之后,立刻热情又温柔的招呼着他们过来坐。 “维克多那个混蛋还没回来呢?” 季马一屁股坐在了卡尔普的身旁,将抱着的那一箱子他妈妈亲手制作的蔬菜罐头放在桌子上的同时,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我倒要看看,等他回来发现家里多了那么多的姑娘,我们的因塔女王该怎么惩罚他。” 说到这里,这个混蛋竟然又从怀里抽出了一条盘起来的马鞭放在了桌子上,颇为期待的说道,“这是我从玛雅的家里带来的礼物,特意为阿芙乐尔准备的。” “白痴” 玛雅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儿,放开小狐狸坐在了安娜的身边,随后将带进来的两个袋子分给了安娜和卡尔普,接着又从包里取出一盒奶疙瘩说道,“这是我从家里给你们带来的礼物,这一盒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还没吃我就闻到香味了” 安娜说话间和卡尔普不分先后的各自捏起一个奶疙瘩便丢进了嘴里,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夸赞。 在这四个人围着桌子闲聊的同时,隔壁院子里的洛拉也打着哈欠坐进了那辆尊达普摩托的挎斗,任由隋馨驾驶着这辆摩托穿过两个院子之间的电动门,径直开进了图书馆里。 对于提前进来的季马等人,这俩姑娘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别说他们,就连那些小混混们都有这图书馆一楼的钥匙。 很快,被搀扶下来的隋馨开始用带来的古琴幽泉开始了演奏,洛拉也给这一桌早到的客人端来了一盘点心。 几乎前后脚,一辆面包车也开进了这院子,随着车门打开,七个和洛拉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也有说有笑的钻出来,结伴走上了图书馆二楼属于穗穗的办公室,熟练的打开了各自的笔记本电脑。 与此同时,洛拉也如往日一般,开始给那些同龄的姑娘准备起了各种口味的无糖奶茶。 嘿嘿嘿!你猜怎么着!又进去啦!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战地摄影师手札》嘿嘿嘿!你猜怎么着!又进去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5章 封印着恶魔 时光图书馆门口,刚刚从车子里下来的卫燃都还没站稳,便被疯狂摇尾巴的狗子贝利亚扑了个满怀,要不是他反应快,估计能被这个许久未见的大块头儿给按回车厢里坐个屁墩儿。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这只不懂得隐藏感情的狗子,被舔的满脸口水的卫燃接过穗穗递来的纸巾,一把擦脸一边和出门迎接的季马以及玛雅打了声招呼。 “我们都这么熟了就不要客套了” 季马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手里拎着的那条牛皮材质的马鞭递给了不明所以的穗穗,拿腔拿调的说道,“因塔永恒的女王陛下,在你不在的日子里,维克多这个混蛋又偷偷带回来很多很多漂亮的姑娘。 斯大林同志作证,那些姑娘看起来可能都没有洛拉妹妹年纪大。这禽兽一样的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我们一致认为,您忠实的仆人维克多实在是需要女王陛下赏一顿鞭子清醒清醒。” “你喂季马吃什么药了?” 穗穗茫然的接过对方递来的皮鞭看了看,随手丢给卫燃的同时,也不加掩饰的朝着玛雅问道。 “前些天我带他回家了一趟”玛雅无辜的谈谈手,“他可能吃了给羚羊准备的精饲料吧。” 这话说完,在场的姑娘们全都笑了起来,而季马也不出意外的被他的好兄弟卫燃用皮鞭轻轻勒住了脖子。 开够了玩笑,穗穗带着卡坚卡姐妹和陆欣妲,先把从奥地利带回来的礼物送进图书馆,送到了卡尔普和安娜的手里,然后才带着玛雅等人又去了她在二楼的办公室准备去和她的新员工见个面。 直等到这图书馆安静下来,卫燃这才将亨利先生准备雇佣他调查救援浮标以及准备拍摄电影的事情和卡尔普以及安娜老师简单的描述了一番,顺便还把卡洛斯律师的联系方式给了二人。 “总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卫燃最后说道,“这位亨利先生虽然嘴上实话不多,但他想拍电影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如果制片厂有档期的话不妨接触一下,具体涉及到佣金和利益问题可以联系卡洛斯律师,让他协助制片厂和亨利先生谈一谈。” “你的想法是什么?”卡尔普接过卫燃递来的名片看了一眼,将其推给安娜的同时问道。 “价格合适当然可以帮他调查” 卫燃一脸无所谓的摊摊手,“那位卡洛斯律师知道我的收费标准,所以主要还是你们,如果你们想做这笔生意的话就可以联系一下卡洛斯律师和他沟通一下。 如果没兴趣的话,我明天会给他打个电话,他会照常帮我谈调查佣金。”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生意”安娜接过名片的同时摸了摸贝利亚毛茸茸的狗头,“我的好学生,我们会好好考虑考虑的,好了,去忙你的吧,我相信你肯定已经迫不及待的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去打个招呼了。是吧,季马?” “额” 刚刚完全就是在神游物外的季马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便给他的嘴刹住了车,随后便是一连串对玛雅至死不渝的表决心。 开够了这个混蛋的玩笑,卫燃心知这两位老师估计是想单独聊聊,索性带着季马和亦步亦趋的狗子贝利亚离开图书馆走向了穗穗的办公室方向。 “那些姑娘是不是之前养在废弃军事基地的那些?”季马直到图书馆的大门被他开来的装甲皮卡给挡住这才低声问道。 “应该是吧” 卫燃不太确定的答道,他还真的不是太确定,自打那些从世界各地招募过来加入海拉,准备在未来担任“内部纠察”的孩子被送到乌拉尔山脉东侧的废弃军事基地以来,他就刻意的保持着距离没有和他们有过正面的接触。 “什么叫应该是吧” 季马不屑的比了个中指,颇有些羡慕的问道,“你这个混蛋怎么做到让阿芙乐尔同意,在身边有这么多姑娘的?” “等下去厨房里找一瓶洗洁剂带走”卫燃驴唇不对马嘴的答道。 “我要它做什么?”季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兑水喝下去,好好洗一洗你那污秽的脑子。”卫燃嬉皮笑脸的解释道,并且不出意外的从季马那里换来了两根中指。 一路插科打诨的沿着台阶上了二楼走进办公室,卫燃在看到那些正各自端着奶茶,在卡坚卡姐妹的翻译下和老板打招呼做自我介绍的姑娘们之后,也不由的咧咧嘴。 他不清楚卡坚卡姐妹挑选这些姑娘们的标准是什么,但他敢肯定,里面至少包括“长得漂亮”以及“不能是黑人”这两条。 万幸,看穗穗那叉着腰一脸得意的小模样就知道,她对于卡坚卡姐妹灌到自己嘴里的迷魂药非常满意,俨然已经把这些姑娘当成了自己人的样子。 此时,这位贼能挣钱的小老板儿,正临时宣布中午一起聚个餐,以及等到周末,叫上另外七个来她这里工作的“留学生员工”一起琢磨个团建活动呢。 和季马一起和这几位小姑娘相互认识了一番,卫燃借口要去处理那本底片册,名正言顺的从穗穗的手里“借走了”安菲萨,带着她和看热闹的季马以及狗子贝利亚离开了办公室。 一行三人一狗进入图书馆的地下室,卫燃不等季马帮忙关上厚重的防爆门便无奈的问道,“怎么全都是姑娘?” “老板喜欢男孩子?”安菲萨耿直的反问顿时让季马笑出了声。 “好吧,怎么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卫燃一边往那间属于安菲萨的实验室里走一边重新问道。 “难道老板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安菲萨再次耿直的反问道。 “你能不能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卫燃愈发无力的问道,他和这卡坚卡姐妹看似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很显然,随着相处日久,这俩姑娘对他这个“前老板”实在没什么敬畏之心了。 “女孩子比男人更靠的住,而且更坚韧更忠诚也更理智。” 安菲萨打开实验室上锁的房门同时直白的解释道,“尤其漂亮的女人,容貌本身就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优势,她们即便什么都不做,相比男人都更容易降低周围人的戒备心,甚至即便犯下错误,也更容易收获别人的宽容。” “她们就没有什么缺点吗?”季马颇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当然有” 安菲萨理所当然的答道,“力量相对不足,生理上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相对差一些。一旦遇到喜欢的人并且决定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变成比男人还蠢的蠢货。还有.” “打住” 卫燃喊停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开着玩笑说道,“姑娘就姑娘吧,漂亮的姑娘也挺不错,至少看到季马羡慕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这确实是我考虑过的理由之一”安菲萨笑眯眯的跟着开起了玩笑。 “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下来了” 季马无奈再次送出了中指,他原本是打算看卫燃的笑话的,却没想到最后受伤的竟然又是自己。 “让你下来是有正事的” 卫燃一边说着,也打开了他一直拎着的公文包,从里面找出了那本底片册递给了安菲萨,“想办法把里面所有的底片完好无损的取出来,最好也不要毁了外面的污渍。” “这是什么东西?” 季马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后顺手拿起了刚刚卫燃一并拿出来的那本相册翻开,并且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些让人恶心的照片。 “斯大林在上,这些照片可真是劲爆!”季马说完还吹了声口哨。 “喜欢的话去一边看去”卫燃笑着说道,“不过别跑,等下还有事情让你帮忙呢。” 闻言,季马还真就拿着那本相册离开了实验室,坐在了外面摆着的沙发上。 “那些给魅魔准备的姑娘也已经选出来第一批人了” 安菲萨说话间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护目镜,随后开始从底片册里往外取那些底片,同时嘴上不停的用意大利语解释道,“第一批有15位姑娘,其中五个已经加入了魅魔,另外十个在两位海拉姑娘的带领下会在近期赶到奥地利,随时准备加入白玫瑰城堡的运营团队。” “她们不知道吧?”卫燃用意大利语询问的同时,也捏起了一片底片,一番观察之后又重新放在了托盘上。 “不知道”安菲萨低声答道,“即便是那两位从图拉小镇走出来的海拉姑娘都不是很清楚。” “那些残疾的孩子呢?” “他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才能真正派上用场”安菲萨说话间,又取出了几张底片。 正当卫燃准备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的季马却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这货便拿着那本相册跑了回来,一脸震惊的说道,“维克多!我在这本相册上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卫燃愣了愣,“谁?” “你看看就知道了!” 季马说着,已经将手里那本相册放在了桌子上摊开,并且将手指向了其中一张照片。 “爱德华先生?!” 卫燃在看到这张恶心的照片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照片里的那个人,恰恰是当初夏洛特介绍给自己的爱德华先生! 无论在北非沙漠里得到的那块黄金,还是后来误入格罗兹尼战场,可都拜这位爱德华先生所赐。 只不过此时这张照片里 卫燃不由的咧咧嘴,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是也会出现在这本恶心的相册里! “老板,你从哪弄到的这么恶心的照片?” 安菲萨皱着眉头问道,“不过,有这张照片倒是可以要挟一下爱德华先生。” 这一次,卫燃却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反而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双手套戴上,仔细的翻看着这本当初只匆匆看了几页的相册。 “刚刚我数了数,这本相册里一共只记录了四个混蛋的丑事,这都能撞到爱德华先生,我实在是怀疑他到底做过多少恶心事。” 季马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走到墙边,一边在洗手盆里仔细的搓洗着双手一边说道,“我当初还和爱德华握过手!我不干净了,我要找个教堂重新受洗才行!” “你有没有发现个问题?”卫燃一边翻阅这本相册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问题?”正在认真洗手的季马头也不回的问道。 “之前没注意到,这些照片的角度看起来似乎都是偷拍的。”卫燃皱着眉头说道。 “确实” 季马胡乱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走回来说道,“而且我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情?”卫燃开口问道。 “照片里出现的小孩子来来回回就那么三个” 季马顿了顿又说道,“但是你往前翻,在第三页或者第四页的右下角有一张全家福合影。” 闻言,卫燃皱着眉头往前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了一张之前他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的合影。 在这张合影里,是个一家五口在一座大房子前的草坪上的合影,照片里的两个满脸笑意的成年男女,在他们面前还并排站着三个小孩子。 这三个小孩子里有一个长相可爱,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以及两个穿着苏格兰方格裙的金发小男孩儿。 只不过,那原本算是民族服饰的方格裙穿在那俩小家伙的身上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刺眼——这三个加一起恐怕都不到40岁的小孩子,都在后面那些让人恶心反胃的照片里出现过! 和明显同样被恶心到的安菲萨对视了一眼,卫燃最终还是将这本让人恶心的相册扣上放在了桌子上,“让安菲娅试试看能不能查到是谁拍下的这些照片。” “她会做噩梦的” 安菲萨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拉开抽屉,将那本恶心的相册塞进了抽屉。 “帮我做另一件事情吧” 卫燃赶在季马开口之前指了指刚刚安菲萨取出来的那些底片,“隔壁的暗房里有扫描仪,帮我把这些底片都扫描出来。” “这里面不会” “不会,这里面的底片全是一个战地摄影师留下的遗物” 卫燃说着,已经端起刚刚取出来的底片,迈步走出实验室,钻进了隔壁的暗房里。 在安菲萨的帮助之下,这本底片册黏连的部分被小心翼翼的分开,那些底片也被一一取出来,并且用清洗剂仔细的去除了沾染的污垢。 甚至,趁着卫燃和季马二人扫描那些底片的时候,安菲萨还抽空对那些污渍的成分进行了初步的化验——那些污渍基本上都是番茄汁或者厨房里才会用到的酱料。 在这俩人的帮助之下,一张张的底片被扫描进电脑里并且进行了着色。 可随着一张张照片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之后,三人却相继陷入了沉默。 相比在艺术上“不学无术”的卫燃和季马,从小便得到悉心教育和培养的安菲萨轻而易举的便从那些淫秽照片里认出了更多属于超现实主义派系的艺术家。 可继续往后,当那些原本被污渍隐藏起来的底片经过扫描以及电脑着色之后,呈现出来的那些镜头却让三个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在这些被酱汁藏起来的底片里,有被身穿美国大兵制服的士兵们合伙凌辱的女人,有被扒光了衣服蜷缩在废墟里,被一群美国大兵围着撒尿的男人。 更有被碾压的只剩个头颅的残破尸体,乃至全身裹挟着火焰,正在奔跑的人影。 甚至,这些底片里还记录着集中赢里的惨剧,瘦骨嶙峋的囚犯,自杀的守卫,堆积成山而且冒着滚滚浓烟的大火的囚犯尸体,还有被制作成了标本的各种人体组织,以及标注着诸如“毒气室”等各种字眼的房间和设备。 继续往后翻动,这些底片里还有被殴打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的纳脆士兵——那些殴打他的人穿着囚服,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可那个一脸痛苦,双腿都已经折断的士兵,看起来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一张张的照片翻过去,这些被藏起来的底片记录的几乎都是战争里最阴暗最污秽丑恶的瞬间。 无论输了战争的人还是赢了战争的人,无论曾经施暴的人,还是被施暴的受害者,在镜头里的那一片片废墟上,他们,不,它们,它们仿佛都化身恶魔一样,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内心的暴戾。 最终,当卫燃翻到倒数第二张照片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些许的希望,那是一座从中间断裂的桥梁,桥梁之上,那道永远不可弥合的裂痕两侧,各自站着美国大兵和苏联红军,他们正朝着裂痕对面的盟友伸出象征着友谊的手。 只不过,和历史书上经常看到的“托尔高会师”不同,但这张底片里,镜头似乎拉的更远一些,所以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断桥下的德国士兵尸体,以及正准备握手的两国士兵。 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穿着一身美式军装的李·米勒再次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她就站在那座断桥的边上,一头短发迎风飞舞着,一只手拎着钢盔,另一只手拎着一台看不出什么型号的相机,但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却只有藏不住的疲惫。 “她叫李·米勒,以前是个模特,后来是摄影师,再后来是战地摄影师。” 卫燃再一次介绍道,“战争结束之后,创伤后应激障碍让她患上了抑郁症。” “一点都不意外”季马忍不住说道。 “老板,这些照片要打印出来挂在图书馆里吗?”安菲萨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算了”卫燃摇了摇头,“这些底片暂时不要公开了。” 说着,卫燃将那些完成扫描的底片装进一个新的底片册里,连同原来那本被污渍沾染的空底片册一起锁进了保险箱,同时嘴上不停的嘱咐道,“尽快查一查那本恶心的相册到底是属于谁的”。 “有消息我会发给你的”安菲萨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应了一句。 “我被影响食欲了”跟着往外走的季马抱怨道,“刚刚女王陛下是不是说中午要聚餐来着?” “确实有这回事,而且我也被影响食欲了。”安菲萨这次难得的站在了季马这边。 “那些照片和底片里都封印着恶魔”卫燃喃喃自语的用母语叹息了一声,也跟着走出了这间宽敞的暗房。 (本章完) 第1256章 稀有的尸体 回到喀山的这天中午,没什么食欲的卫燃亲自驾车跑了一趟平日里经常去的华夏餐馆,打包了一桌子好菜带回了家里。 等到那些名义上被卡坚卡姐妹招募来工作的留学生们相继落座,安菲娅也打电话将另外七名轮岗工作的留学生给喊了过来。 这还不算,已经算是半个管家的巫师萨曼莎太太,还带着陆欣妲一起,制作了好几样极具巴新特色的热带菜品。 这么一屋子二三十号人实实在在的将一楼的长条桌坐的满满当当,作为老板的穗穗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姑娘,自然是异常开心,连带着,还开了好几瓶甜型葡萄酒用来庆祝。 这个中午一直到下午太阳即将落山,这场热闹的聚餐才算是结束。等卫燃将喝醉了的穗穗抱回房间,一个小混混也驾驶着季马的装甲皮卡,将车厢里同样没少喝的季马和玛雅二人送回了家里。 与此同时,全程滴酒不沾的卡坚卡姐妹也各自驾车,将那些不比陆欣妲大几个月的姑娘们送回了喀山大学的留学生宿舍。 “老板让你帮忙调查一本相册的来历” 返回家门口之后,安菲萨一边说着,一边将妹妹安菲娅带进了地下室,同时还不忘提醒道,“照片里的内容比较恶心,你有个心里准备。” “能有多恶心?”安菲娅满不在乎的嘀咕了一句。 只不过,等看到这照片里的内容之后,这姑娘却难免皱起了眉头。 但很快,她便从这本相册里挑出来几张看起来正常的照片,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这种事儿交给那些孩子们就够了,他们肯定能找到。” “那就试试吧”安菲萨满不在乎的将挑剩下的相册锁进了保险箱。 接下来一直到周五晚上的这些天,穗穗因为有了一批年轻的兼职员工总算减轻了很多的负担,只不过因为要忙着将那座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城堡运营起来,她这清闲也只是相对的罢了。 相比之下,卫燃虽然是个甩手掌柜,却也捞不到清闲。 穗穗不忙的时候,他得陪着女王陛下逛街出去玩。这姑娘忙起来的时候,他也收到了国内那位白总发来的,关于那栋小洋楼的装修效果图和对应的报价。 用了几天的时间确定好了装修风格并且预付了一部分装修资金,他们这边忙碌的同时,远在奥地利的白玫瑰城堡,足足12位来自世界各地,经过了“层层面试”的姑娘,也各自穿着正装站在了蕾雅夫妇的面前。 好歹是金羊毛的“副毛长”安排的人,蕾雅夫妇和他们带领的维护团队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这十二位姑娘的到来也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将这座城堡给运营起来,一边继续招募人手,一边在海拉组织的帮助之下,熟练的开始对这座城堡和远处那座同名滑雪场进行初步宣传。 同样是在这几天的时间,安菲娅也在她负责的那些小帮手的帮助之下,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本荒诞污秽的相册有关的各种信息。 别墅一楼的客厅里,卫燃和穗穗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一边给刚刚洗过澡的贝利亚和一只大耳朵狐狸梳毛,一边听着安菲娅的介绍。 “根据我的调查,那本相册的原主人是一对在福利院工作的医生。” 同样在给一只大耳朵狐狸梳毛的安菲娅继续说道,“合影里的三个小孩子是他们在大概十年前从港口带回家并且收养的难民孤儿。 在收养他们不久,这对夫妇就开始用这三个孩子赚钱以及勒索。他们靠着这笔生意在伊斯特本买了一栋非常豪华的大房子。 但是在不久之后,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儿被一位客人失手折磨死了,他们在抛尸的时候被警察逮了个正着。 后来经过差不多8个月的审判,这对夫妻和他们的那位客人都被送进了监狱,那位客人只被判处了20多年的监禁,这对夫妻更是只被判处了6年的监禁。” “6年?”穗穗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处罚实在是轻的有些离谱。 “确实只有6年,不怀疑他们用什么把柄要求别人在法庭上帮了他们。” 安菲娅说着将平板电脑递给了相隔不远的穗穗,这平板电脑上,是一份几年前对于这对夫妻的英语新闻报道。 “这对夫妻在去年四月份就出狱了。” 安菲娅等平板电脑传到卫燃的手里的时候这才继续一边给腿上的狐狸梳毛一边说道,“但事实上,在出狱之后的第二周,这对夫妻里的男人就因为交通意外死了,大概半个多月前,剩下的那个女人也在他们的房子里因为意外触电死了。” “你两个小男孩呢?”卫燃开口问道。 “我能找到的公开资料里没有提及” 安菲娅摇了摇头,可紧接着却又说道,“我猜他们应该是被送到了其他的城市,或者已经死了吧,谁知道呢,那毕竟是英国,就算他们还在营业我都不意外。” “所以那本相册.” “我猜应该是那个女人死后,有人偷偷溜进了房子里偷出来的。” 安菲娅开口说道,“考虑到伱们是从吉普赛人的摊子上买下那本相册的,那些贪婪的流浪汉就算搬空了那栋房子我都不意外。” 想想那天那个吉普赛摊子上出售的各种东西,卫燃和穗穗对视了一眼,算是接受了这个猜测。 “不说这么恶心又扫兴的事情了” 卫燃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因为过于恶心,穗穗并没有再看那本相册里的照片,自然也就不知道那里面还涉及到曾经有过接触的爱德华先生。 同样,无论卫燃还是卡坚卡姐妹又或者季马,都明智的对穗穗和玛雅等人选择了保密。 而对于卫燃来说,他之所以如此关注那本相册的来历,自然也是担心万一它真的是和那本底片册来自同一个地方,会不会有人找后帐。 现如今嘛,这人都死了,那本底片册也被排除掉了起码一半的嫌疑。他相信,只要再放几年,那本底片册也就真的成了自己的东西了。 他这儿划拉着狗头瞎琢磨的时候,穗穗也给腿上趴着的大耳朵狐狸翻了个面,一边梳毛一边问道,“卡洛斯律师还有卡尔普大叔他们和亨利先生谈好了关于拍电影的事情了吗?” “还没有呢” 卫燃拍了拍狗头,“不出预料,亨利先生和想象的一样吝啬,他甚至想让制片厂免费拍摄他想拍的电影,顺便支付雇佣我的费用,而且他还想给他的孙女安排一个角色。 作为代价,他却只愿意把他的能做浮标和那座农场借给我们当作电影道具。” “想的倒是挺美”穗穗不屑的哼了一声。 “确实想的挺美,而且他对于电影收益的分成也是寸步不让。” 卫燃笑着说道,“不过他只是吝啬可不是穷鬼,所以卡洛斯律师还在和他谈判,这件事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有结果呢。” “既然这样,咱们就聊聊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吧!” 穗穗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也变的兴致勃勃的,“明天就是周六了,我准备带着我的新员工们找个地方好好玩玩,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没什么比在家里组织一场烧烤更好的了” 只想偷懒的卫燃一边划拉着狗头一边说道,“如果有,那就是去季马的家里,这样我们不但还可以去打打猎,而且连厨余垃圾都不用收拾了。” “我们就不能找点儿更高级的团建活动吗?”穗穗无奈的摇摇头。 “或者去泡温泉?”卫燃笑眯眯的给出了第二个建议。 “你想的比亨利先生还美” 穗穗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这么多姑娘去泡温泉,还不得把某历史学者的眼珠子给累坏了? 思来想去,穗穗索性选择了摆烂,“安菲娅,还是听你们的吧,明天我们带着所有人去游乐场玩一整天。” “姐姐已经买好票了” 安菲娅笑眯眯的说道,显然是算准了她们姐妹俩的建议会被采纳。或者不如说,她们算准了维克多老板除了烧烤打猎和泡温泉,就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娱乐项目。 “不带着你去”穗穗没好气的朝卫燃说道。 “不去就不去”卫燃巴不得不去呢,只不过很可惜,这好事儿也只是想想罢了。 转眼第二天一早,三八妇女节的前一天,两辆民用装甲车汇合了两辆满载着那些年轻留学生的瓦兹面包车,在这个难得的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里开往了喀山当地最大的游乐场。 出乎穗穗的预料,无论那14位接下来将为她工作的“留学生”还是洛拉或者陆欣妲,甚至包括虽然腿脚不便,但还是被她们抱上了过山车的隋馨乃至脑子不太方便的小天才科拉瓦,都对这个其实并不算多么大的游乐场格外的满意。 显而易见,这些姑娘们要么曾经家里条件不允许甚至没有家,要么就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以至于很少,甚至很可能从来没有来游乐场玩过。 当穗穗这姑娘后知后觉的猜测出这个可能之后,立刻便拍着胸脯表示以后的团建都放在游乐场里。 这个决定无疑赢得了包括卡坚卡姐妹在内所有姑娘们的欢呼,倒也算是错有错招的达成了团建的目的。 不过,相比那些结伴排队一遍遍刷过山车项目的姑娘,卫燃却在跟着穗穗钻进摩天轮的时候,接到了老丈人兼洋姨父以及老师的阿历克塞教授打来的电话。 “维克多,你们的家里怎么只有一个彩色头发的小混混和一只狗两只狐狸在家?” 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儿的阿历克塞教授便大声嚷嚷着问道。 “爸爸,你怎么来喀山了?我妈妈来了吗?” 穗穗抢过了电话惊喜的问道,紧接着,这姑娘都不等阿历克塞教授回答,便不满的问道,“还有,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担心你在睡懒觉,另外,你妈妈要忙她的工作,所以这次只有我自己来了。” 阿历克塞教授胡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随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总之,你们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在游乐场呢” 穗穗彻底接管了手机,格外得意的显摆道,“我带着我的员工们搞团建呢。” “既然你在忙,就让维克多先回来吧。”阿历克塞教授说道,“我找他有些事情。” “什么事情?” “总之让他先回来就是了”阿历克塞教授含糊不清的催促道,“我找他有很重要的正事。” 闻言,穗穗和自始至终都没捞到说话的卫燃对视了一眼,痛快的说道,“我这就让他回去,你今天不走吧?” “当然不走” 阿历克塞教授说完还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嗝,“我会这里住几天的,所以你不用急着回来。” “他肯定在喝酒”卫燃无声的比了个口型。 “我猜到了” 穗穗同样无声的比了个口型,随后才再次保证卫燃这就往回走,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如果他在喝酒,记得帮我给他拍一张照片。”穗穗将手机还给卫燃的同时说道。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承了下来,可紧接着,他却又难免的和穗穗开始好奇起来,阿历克塞教授突然从伏尔加格勒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好在,这老先生既然有心情喝酒,应该就不是什么麻烦事。想到这里,两人也就安下心来,直等到这摩天轮转够了一圈,两人又去刷了一遍碰碰车,卫燃这才暂时告别了穗穗,独自驾车离开游乐场赶了回去。 等他将车子开进院子,远远的便看到在落地窗的里面,正有个老家伙拎着个酒瓶子坐在躺椅上在晒太阳呢。 远远的给这老家伙拍了一张照片,卫燃这才推门下车,在狗子贝利亚热情的迎接之下走进大门。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 阿历克塞教授晃荡着手里已经清空了一半的酒瓶子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快过来坐。” “你这是偷偷喝酒被我小姨赶出来了没地方去所以来这里了?”卫燃走过去笑眯眯的问道,这老家伙不仅有半瓶子酒,旁边的咖啡桌上还摆着几样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下酒小菜呢。 “放屁!放你的斯大林屁!” 阿历克塞教授急赤白脸的辩驳道,“我这次来找你可是有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卫燃在教授对面的另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一边划拉着狗头一边问道。 “最近有没有时间?”阿历克塞教授放在杯子神神秘秘的问道。 “你先说什么事儿我再告诉你我有没有时间”鬼精鬼精的卫燃可不上套,他早就摸清楚这老头子的套路了。 “和我去一趟阿尔汉格尔斯克怎么样?”阿历克塞教授这次却痛快的不像样子。 “阿尔汉格尔斯克?”卫燃不由的一愣,“去那儿干嘛?” “买一具尸体”阿历克塞教授像是在说胡话似的给出了答案。 “买什么?买尸体?” 卫燃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身上弥漫着淡淡酒气的阿历克塞教授,冷不丁换上母语问道,“那个,姨父,你怕不是遇见电信诈骗了吧?” “放屁!” 刚刚倒好一杯酒正准备喝下去的阿历克塞好悬没被卫燃这一句话气的呛了嗓子。 好不容易一顿咳嗽喘匀了气,阿历克塞教授没好气的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推给了卫燃,“自己看吧,这具尸体可值大价钱。” “这是.”卫燃在拿起这张照片的时候,立刻便注意到了特别的地方。 照片里这具尸体虽然周身遍布冰霜,但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苏联的呢子大衣,脚上穿着的,也是苏联历史悠久的毡靴。头戴一顶苏联钢盔,那钢盔上,还残存着些许被染成了锈色的布料。 但是在敞开的大衣里面,这具尸体身上穿着的,却是一套稀有的破片迷彩冬装。 只从领口处露出来的颜色就能看出来,这套冬装就和卫燃曾经了解过的历史记载一样是双面的,一面是适用于雪地伪装的纯白色,另一面则是二战德国曾经研发的破片迷彩。 但相比这套稀有的迷彩服,穿着这套迷彩服的苦主死相却过于凄惨了一些。 在这位的脸上,牢牢的镶嵌着一把完整的斧头。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准头了得,这柄斧头几乎从中间位置劈开了这个倒霉蛋的鼻梁骨和眉心,将大半的斧身都镶进了他的脑子里。 “冻尸?别告诉我是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发现的。”卫燃抬头朝阿历克塞教授问道。 冻尸和蜡尸还不一样,这是只有在北极圈附近才能找到的的稀有货。 确实是稀有货,这玩意儿就和冻土里埋着的猛犸象一样的“新鲜”,就比如照片里这位,要不是那套行头,说他是昨天才被一斧子劈死的说不定都有人信。 换个角度讲,稀有也就意味着值钱,即便不算那具惨死的尸体,单单他身上这套迷彩服都能卖个好价钱。 “别急,还有第二张照片。” 阿历克塞教授说着,又从另一边的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推给了卫燃,随后端起酒杯,美滋滋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勃兰登堡?!” 卫燃在看到这张照片拍摄的内容瞬间便惊呼出声,这照片里只有一个白圈黑底的椭圆形布质臂章。其上可以清晰的辨认出用德语刺绣的“brandenburger”字样,以及中间三片叶子的标志,乃至叶子下面“800”的字样。 这确实是勃兰登堡特种部队的臂章,只不过,这支部队其实准确的名字应该叫做“特种任务训练与建设第800中队”,而这,也是臂章里数字800代表的含义。 至于为什么这支部队又被叫做勃兰登堡,那只不过是因为勃兰登堡是他们的老巢驻地罢了。 也直到卫燃认出了照片里的臂章,阿历克塞教授这才得意的说道,“这具尸体并不是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发现的,他们是在摩尔曼斯克的郊外发现的。”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卫燃古怪的问道,伏尔加格勒几乎快位于俄罗斯的最南边了,摩尔曼斯克也几乎位于俄罗斯的最北边。 如果用个更加形象的比喻,这差不多就等同于我前脚在奉天的五爱街啃鸡架的时候没忍住放了个屁,后脚在黔省看瀑布的你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昨天大白萝卜吃多了一样。 “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阿历克塞得意的说道,“准确的说,是他的女婿在打猎的时候意外发现的,一起被发现的还有这个。”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快把自己灌醉了的老家伙才舍得掏出第三张照片。 在这张照片里,是一个几乎完好的空投箱子,只不过这箱子里面却只有两个破破烂烂的伞包和几副破烂不堪的滑雪板而已。 “我准备去看看,如果价钱合适就买下他和那个空投箱子。” 阿历克塞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维克多,我的好学生,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只是买下他?”卫燃话虽然问出去了,但其实内心已经猜到了这老家伙的打算。 依旧做个形象的比喻,这就像一位医生在看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可以自己命名的罕见病历一样,对于医生来说,这病例几乎就是一片论文。 对于此时的阿历克塞教授来说,那具尸体于他的价值,即便没办法等同于一篇论文,但也着实不差多少。 而且和卫燃这种即便天天闲的抖鸟,等明年也能拿个副博士学历不同,阿历克塞教授如果想在历史领域有些建树,那具稀有的尸体说不定就是唯一的捷径。 念及于此,卫燃痛快的将三张照片推了回去,不等阿历克塞教授开口便痛快的应了下来,“没问题,我和你去,什么时候出发?” “太好了!” 阿历克塞教授闻言立刻站起身,颇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现在就出发怎么样!” “这么急?”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当然急!再晚点儿你小姨就追过来了”阿历克塞教授一不小心还是说漏了嘴。 (本章完) 第1257章 教授的老朋友 “我小姨不同意?” 原本都已经站起来的卫燃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她觉得晦气”阿历克塞教授可怜巴巴的换上了汉语说道,“你小姨无论如何都不许我买一具尸体回去,而且还.” “还什么?”卫燃见这老家伙说到一半竟然停住了,立刻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 阿历克塞教授眼神一慌,一边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一边催促道,“总之我们快点出发吧!” “我不” 卫燃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道,“我突然肚子疼,我决定不去了。” “你不能这样!” 阿历克塞教授眼瞅着卫燃要把电话打给穗穗,立刻伸手就要抢手机,同时慌里慌张的说道,“好外甥,你就帮我这一次怎么样?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那具尸体!这关系到” 这老家伙话都没说完,卫燃也已经拨通了穗穗的电话,“我到家了,对,他确实在喝酒,而且已经拍下来了。” 瞟了眼神色无奈的阿历克塞教授,卫燃继续说道,“确实是正事,是莫斯科卫国战争纪念馆的邀请,对,我和教授都要去,现在就得出发。” 再次看了眼已经满脸惊喜的阿历克塞教授,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用,你就别去了,小姨这两天也会来,你留下来招待她老人家吧。 放心放心,我肯定看着他不许他再喝酒了。嗯,很快,我们用不了多久就回来,肯定给你带纪念品.” 等卫燃这边挂断了电话,阿历克塞教授早已经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女婿真是够义气!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义气能用在这儿嘛.”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我去收拾一下行李,你买好机票了吗?” “没有” 阿历克塞教授格外光棍的说道,“我没钱,我的钱都被你小姨没收了,最后的一点儿私房钱只够我从伏尔加格勒飞到喀山的机票了。” “没钱?” 一只脚已经踩到楼梯上的卫燃转过身,“没钱你打算怎么买下那具尸体?” “我不是来找你帮忙了吗?” 阿历克塞教授摊摊手理所当然的反问道,“我的宝贝女儿都被你拐走了,你帮我买一具尸体有什么大不了的?维克多,你不会这点钱都不舍得吧?亏我把我的阿芙乐尔.” “停!” 卫燃认命的喊停了对方已经用过八百次的理由,“我买票,我这就买。” “我要做商务舱” 阿历克塞教授美滋滋的提出了他的小要求,“另外,你最好带着你的贝利亚,我们说不定要去发现那具尸体的地方看看,我听我的朋友说,那里是一片位于冻土带的原始森林,这个季节那里并不安全。” 闻言,原本已经打算买票的卫燃索性拨给了阿里里,可惜,他和他驾驶的那架飞机此时还在哈萨呢,而那架伊尔76,则在更加遥远的巴新忙着运水果呢。 虽然没有机会蹭上私人飞机和运输机坐,但好在,借着阿里里的关系,他总算弄到了两张辗转飞往阿尔汉格尔斯克港的商务舱机票,以及携带宠物登机的名额——哪怕狗子贝利亚这样的大块头属于禁止进入商务舱的范畴。 原本,他还打算叫上职业猎人出身的季马,只可惜,这一个电话打过去才知道,这货今天晚上就要和玛雅飞奥地利,去给那位洛塔尔先生打工拍广告,顺便筹划把他祖父梅苏特的破事儿拍成电影。 左右没人陪着,卫燃索性随意收拾了几样行李和厚实的衣服,驾车带着老丈人阿历克塞教授和狗子贝利亚离开家门直奔机场。 在机场的休息室里等了三个多小时顺便让卫燃出钱买了不少的礼物,两人一狗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进了登机口。 当然,真正不急的,或许只有即便带着嘴套依旧兴奋的嗅来嗅去的狗子贝利亚。 实际上,即便卫燃都好奇那具尸体,无论对于他还是阿历克塞教授,这两位历史学者其实都很清楚,照片里的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寒地冻的摩尔曼斯克。 一切起因要从二战时的租借法案开始,自打军火贩子傻佬美开始援助苏联开始,德国人便坐不住了,这有傻佬美输血,这仗还怎么打?他还怎么占领莫斯科?怎么占领美丽的贝加尔湖和美丽的阿拉斯加以及墨西哥? 正因如此,作为物资接收港的摩尔曼斯克,便成了小胡子眼里必须摧毁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挪威山地师到芬兰仆从军,再到从苏芬边境往摩尔曼斯克推进的第36军,那些年里,对于摩尔曼斯克这座珍贵的不冻港来说,各种进攻和包围就没停过。 这还不算,就连这所谓的“世界上第一支特种作战部队”的勃兰登堡,都有一支小队被派往了摩尔曼斯克的后方,专门负责破坏从摩尔曼斯克到莫斯科的铁路运输线。 只不过,终究是敌后作战,开始一次两次或许没有防备,可这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就算是当时的苏联红军再不上心,总归还是人数优势呢。 更何况,就算彻底炸毁了摩尔曼斯克的铁路运输线其实意义也不大,毕竟,离着不远可就是阿尔汉格尔斯克港,那里同样能用来接收物资。 也正因为如此,当德国佬们总算回过味来,这种敌后破坏和前线推进合围之势,这才算是停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在时隔80年后的今天,能找到这么一具新鲜的尸体,仍旧是无比珍贵罕见的发现。 所以不等这趟航班起飞,阿列克斯教授便.便问空姐要了一小杯酒,准备再次好好庆祝一番。 看得出来,这老家伙在伏尔加格勒的日子过的并不自由,所以卫燃也难得的没有劝对方少喝点儿,只是安抚着蹲坐在两人中间的狗子贝利亚。 在经过莫斯科略显漫长的中转之后,两人一狗赶到阿尔汉格尔斯克港的时候,头顶都还飘荡着惨绿惨绿的极光呢。 “接下来咱们去哪?” 机场的大厅里,卫燃一边询问,一边给狗子贝利亚穿上了给它量腿儿定做的小皮靴。 这四只小皮靴,还是过年时候,贝利亚陪着季马去北极圈浪,洛塔尔先生特意安排他家里工厂的设计师制作的。 一起给这狗子定做的,还包括一个保护眼睛而且带有定位器的头盔和一件还算厚实的棉衣,这些东西季马活着回来之后都给送到家里去了,这次既然决定带着它过来,卫燃索性也就一并带了过来。 “稍等一下,我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阿历克塞教授说着,已经摸出手机拨了出去。 见状,卫燃索性打开背包,将贝利亚的行头给它一样样的穿戴上。 不得不承认,这些各处都印着“策格极限运动”德语和俄语字样的小衣服小鞋子穿在这狗子的身上确实是好看,而且贝利亚这个浓眉大眼儿吐舌头的货好像还挺习惯穿着这么一身儿。 他这边给狗子打扮完,阿历克塞也挂断了电话,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和我来吧,他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你这朋友靠谱吗?”卫燃一手拽着狗子,一手拽着行李箱,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当然靠谱!”阿历克塞笃定的说道,“我们已经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 这老家伙既然这么说,卫燃索性也就不再多问,老老实实的跟着对方离开机场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等到车子再停下来,已经位于阿尔汉格尔斯克市区一片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街区,而在路边的位置,便是一个看起来很有苏联味道的商店。这商店的招牌上,甚至还有一颗斑驳的红色五角星。 “就是这里了” 阿历克塞颇为还念的说道,“当年你小姨从华夏运来的商品,有至少一半被我卖给了这家商店的主人,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最受欢迎的就是防寒服和风衣,你小姨卖到这里的衣服从来都是质量最好的,而且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会赠送一瓶二锅头和五个打火机以及一包香烟。” “那段日子很苦吧?”卫燃笑着问道。 闻言,阿历克塞教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随后摆摆手,“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回忆那段辛苦的生活了。” 这话说完,两人一狗也走进了这家商店。 实木边框的玻璃柜台,实木的货架,水磨石的地板,以及挂满周围墙壁的羊毛毯子。当然,还有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的大帝挂像和旁边并排摆放的东正教苦像,以及一张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华夏财神爷挂像! “嘿!嘿!财神爷!” 就在卫燃和狗子贝利亚四处打量的时候,一个留着赫鲁晓夫同款发型,但是长相却和朱可夫元帅有个六七分相似,而且有个显眼的酒糟鼻子的老家伙一边用汉语喊叫着,一边热情的张开双臂,和阿历克塞用力的来了个几乎将后背拍打成潮汕牛肉丸的熊抱。 紧跟着,这个和阿历克塞教授看着同龄的老家伙似乎就会那么一个汉语单词,所以他又换上了俄语,不满的嚷嚷道,“阿历克塞,你这个混蛋总算来了,我都以为你又在路上遇到光头党抢劫了呢。” “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 阿历克塞教授摆摆手,将卫燃拉过来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婿维克多,他是个华夏人,他的妈妈和周是从小长大的玩伴,我很久之前和你提起过的。”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这个老家伙热情的和卫燃也来了个熊抱,记性极好的说道,“我记得那一年你们回去说参加好朋友的婚礼,我还送了一张熊皮当作礼物,就是他的父母没错吧?” “对,就是他的父母。” 阿历克塞教授开心的回忆着卫燃从未听过的往事,“不过那张熊皮被海关的混蛋扣下了,周为此还和他们打了一架。” “我记得,我记得你说起过,你们还被关进了海关的拘留室,差点错过了他们的婚礼!” 这老家伙开心的说道,“阿历克塞,你们的女儿呢,还有周,她们没来吗?” 阿历克塞教授弹了弹脖子,得意的说道,“我这次可是偷偷来的,不然我们怎么痛快的喝一杯?所以我只带上了这个小伙子。对了!” 说到这里,他总算想起来和卫燃介绍道,“这位是帕夏,我最好的朋友,维克多,你小时候有一套海象牙齿雕刻的飞行棋就是你帕夏叔叔制作的。” “你好,帕夏叔叔,我现在都还珍藏着那套飞行棋,没想到是您制作的。” 卫燃热情的和对方再次握了握手,至于什么飞行棋,他确实记得小时候似乎有过一套,但他可没印象那套飞行棋是用海象牙齿制作的,更不记得那套棋现在被他老妈藏在了什么地方甚至还在不在。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再送你一套的。” 这位帕夏大叔明显对卫燃的场面话非常的受用,接着又伸手摸了摸贝利亚的狗头,“这个小家伙是你的宠物?” “它叫贝利亚” 卫燃微笑着解释道,“教姨父和我说,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一片原始森林,带上它保险一些。” “这名字真吓人” 帕夏的手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抽了回来,砸着嘴说道,“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我妈妈总是用‘让贝利亚把你抓走’来吓我。” “这只狗的名字确实很吓人” 阿历克塞说话间已经毫不客气的从货架上取下来一瓶伏特加拧开灌了一口,“帕夏,我的好兄弟,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了?还有,那具尸体呢?” “在家里放着呢” 帕夏跟着阿历克塞最后一句的语调压低了声音,“萨韦利用冰块和雪盖了一座冰窖把它冻起来了。我让萨韦利的父亲帮忙又额外拍了些照片,你们要看吗?” 一边说着,帕夏大叔带着他们二人走进里间,将那台大屁股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台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智能手机,调出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递了过来。 “我就不看了” 阿历克塞话音未落已经打开背包,先从里面摸出一台在喀山机场让卫燃掏钱买的华夏产智能手机递给了对方,“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帕夏,我的好兄弟,现在你需要做两件事。” “什么事情?”帕夏一边毫不客气的撕开手机的包装一边问道。 “首先,把你的女婿叫过来,让他带着我的女婿去看看那具尸体,另外,随便弄点什么下酒菜,我可是连晚饭都没吃呢。” “教授,我,我也没吃晚饭呢。” 出钱又出力的卫燃说完又指了指身旁蹲着的狗子,“它也没吃呢。” “等下会有人带你们去吃的” 阿历克塞教授说话间,又从包里抽出一条华夏生产的白塔香烟推给了帕夏,“对吧?我的好朋友?” “没错,我的女婿萨韦利会带你们找地方填饱肚子的!” 帕夏大叔说着,已经撕开了那条香烟,从里面抽出一包打开,弹出一支点上猛吸了一口,格外感慨的说道,“自从你们不再做贸易生意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抽过这个牌子的香烟了。” “你还没戒烟吗?”阿历克塞笑嘻嘻的问道。 “戒烟了” 帕夏摊摊手,一边用他那台旧手机拨电话一边说道,“其实自从我的妻子过世之后我就很少吸烟了。” 说完这句话,他拨出去的电话也被人接听,这老家伙也立刻换了个看不见的聊天对象。 趁此机会,卫燃也在打量着这个格外暖和的休息间。 不到十个平方的面积,只要伸手就能轻易摸到的天花板,以及钉满了周围墙壁的挂毯和那扇小的仿佛让人回到苏联时代的窗子和翻涌着滚滚热浪的暖气片。 当然,还有暖气片上架着的手套、帽子、靴子以及羊毛袜子和大裤衩子。 除此之外,这里面便只有一张还算干净,但绝对不算宽敞的小床,以及床头柜子上摆着的大屁股电视,以及一张靠墙的桌子。在这张桌子上,还有帕夏和一个富态女人的合影,以及站在他们夫妻背后的,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姑娘和满脸笑容的小伙子。 他这边观察完,帕夏也挂断了电话往桌子上一丢,一边从床头柜里翻找出来酒杯和没有标签的酸黄瓜以及萨洛肉罐头一边说道,“稍等一下,萨韦利就在附近,他马上就能过来。 对了,萨韦利是我的女婿,他是个水手,专门跑北冰洋航线的水手,等下你们就会见到他了。” “你的女儿呢?” 阿历克塞帮着拧开一瓶萨洛肉罐头,用桌子上的餐刀从里面戳出来一块,一边切片一边问道。 “佐娅现在是个船医,和萨韦利在同一条船上。” 一脸知足的帕夏笑着答道,“他们两个工作半个月然后就能休息半个月,收入比在彼得堡的时候还要高不少,而且每个月还能过来陪我几天。 最近萨韦利的爸爸妈妈们也准备来阿尔汉格尔斯克生活了,如果那几具尸体能卖个好价钱,他们说不定能买一座更宽敞的房子呢。” 这话刚刚说完,一个身材瘦高的金发小伙子,手里拉着一个同样身材高挑匀称,而且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姑娘走了进来。 “佐娅,萨韦利,让我来介绍一下。” 帕夏大叔说话间放下了刚刚翻找出来的玻璃杯,热情的将阿历克塞教授以及卫燃介绍了这对小夫妻。 趁着双方打招呼认识的功夫,阿历克塞教授也在从包里摸出另外两台让卫燃帮忙买的手机当作礼物送了出去。 一番寒暄之后,帕夏说道,“好了,佐娅,萨韦利,你们带着维克多和他的贝利亚快去看看那些尸体吧,记得先带他和他的贝利亚找地方填饱肚子。” “阿历克塞叔叔不去吗?”佐娅将围巾扯开一些问道。 “让我和你们的爸爸多待一会儿吧,我们已经有差不多15年没有见过面了。” 阿历克塞放心的将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了卫燃,“你们只管带着维克多去就好了,他觉得那些尸体值得买下来会直接付钱的。” “和我们走吧!” 身材高挑的佐娅立刻热情的朝着卫燃招了招手,随后和她的丈夫萨韦利带着刚刚得到的贵重礼物离开了休息间。 “少喝点酒” 卫燃朝着阿历克塞教授嘱咐了一句,这才牵着狗子贝利亚,拉着他的行李箱走出商店,钻进了停在门口的一辆瓦兹面包车里。 “尸体在摩尔曼斯克的郊外” 等车子在亮着路灯的街道开起来,坐在驾驶位的萨韦利开口解释道,“那里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直线距离有差不多400公里,所以我们要乘坐我朋友的飞机才能过去,不过他的飞机要等两个小时之后才能飞,所以我们可以先带你和贝利亚同志去吃点东西。” “那就麻烦你们了”卫燃搂着贝利亚的脖子好奇的问道,“萨韦利,你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打猎?” “我的家就在那附近” 萨韦利解释道,“就在摩尔曼斯克通往莫斯科的铁路边上,一座并不算大的渔村,我的爸爸妈妈最近准备从那里搬到阿尔汉格尔斯克生活了,我和佐娅是去帮忙搬家的时候,顺便趁着休息去森林里打猎才发现那具尸体的。” 他这边才解释完,坐在副驾驶的佐娅立刻说道,“当时那具尸体就藏在一片碎石头堆里,还是我亲手挖出来的!” 看了眼这个恐怕比穗穗大不了几岁的高挑姑娘,卫燃笑着问道,“不如详细说说你们怎么发现的吧?” “我们当时在狩猎一只驯鹿” 佐娅抢过了解释权,“我击中它之后,又追着它走了差不多一公里才看到它的尸体,它当时就躺在那片碎石堆的附近。” “当时我们两个都非常累” 萨韦利跟着说道,“而且那地方刚好是个背风的山脚,所以我们就准备生一堆火休息休息。” “等我挖开积雪的时候,我手里的雪铲刚好敲到那具尸体的钢盔。” 佐娅快人快语的补充道,“当时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挖到航弹了呢。去年的时候,摩尔曼斯克就有个倒霉蛋伐木的时候不小心让伐倒的松树砸中了一颗二战时候留下的德国炸弹,他的半边身子都被炸没了。” “然后我们挖开了积雪,发现那是一片碎石堆,碎石堆的下面就埋着个人,最开始我们以为是前些年我们村子失踪的护林员呢。” 萨韦利再次接过话题解释道,“等我们把那些碎石挖开,才发现他穿的衣服有些不对。” “所以你们把他带回家了?” 卫燃错愕的问道,他是发现了,这对话唠小夫妻似乎完全就是鲁莽的傻大胆儿。谁家的正常人看见一具尸体就往家里抬啊? “我们两个用帐篷做了个担架把他抬回去的” 佐娅得意的说道,“然后我们又在萨韦利的爸爸的帮助下,用冰块和积雪做了冰窖把他冻起来了,保证新鲜。” 怎么总是和新鲜尸体打交道 卫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一句,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也是阿历克塞邀请自己来这北极圈,也是发现了新鲜的尸体,只不过上次是在芬兰境内极昼里发现的三具战俘蜡尸,这次却是在俄罗斯境内极夜里发现的德国精锐冻尸罢了。 这小小的巧合也不得不让他怀疑自己的老丈人是不是对这种新鲜尸体情有独钟。 当然,开玩笑归开玩笑,实际上他自己也清楚,就这个纬度,真要是发现彻底白骨化的尸体那才叫稀奇呢,反倒是这种新鲜货要更加的常见一些。 无论这巧合有多巧,通过一路闲聊,等三人一狗赶到一家弥漫着香气的小饭馆的时候,卫燃也通过一路闲聊对这对夫妻有了一些了解。 那个叫佐娅的姑娘,是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而她的丈夫萨韦利,本来是在海军服役的士兵。 这俩人认识,只是因为萨韦利在退役前意外受伤遇上了刚好在实习的佐娅,而且他们各自的故乡刚好又位于相隔不远的两个极地良港。 在这小小的巧合之下,等他们一个毕业一个退役,俩人一合计索性一起回了老家,入职了一艘跑北极航线的破冰船过起了逍遥日子。 和贝利亚搭配着这对夫妻源源不断送进嘴巴里的狗粮和小饭馆里提供的那些热量惊人的饭菜填饱了肚子,他们俩立刻带着卫燃和狗子赶到了机场,熟门熟路的搭乘着摆渡车开上了停机坪,最终停在了一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安2飞机旁边。 这飞机卫燃不但熟悉而且还会开呢,甚至就连贝利亚,都曾跟着卫燃不止一次的从这款飞机上跳下去过。 只不过,和因塔的安2飞机不同,这架飞机明显是个货运型,本就不大的机舱里,总共也就摆了四把椅子,其余的空间全都拿来装着药品之类的包裹,但偏偏最重要的驾驶员不知道去了哪里。 “稍等一下” 萨韦利打了声招呼,一溜小跑着去了隔壁的另一架飞机,将两个大胖子给叫了过来。 与此同时,佐娅也帮着解释道,他们平时往返两地,都是搭乘这架货运小飞机的,虽然乘坐不太舒服,但机票却要便宜的多,唯一的缺点也只不过是没有保险罢了。 忽略了这个只要不出事就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这架黑出租一般的货运飞机在那俩胖子飞行员回来之后立刻便开始启动。 很快,在那俩飞行员的操纵和塔台的指挥之下,这架老飞机慢腾腾的升空,并在一番盘旋之后,径直飞往了摩尔曼斯克的方向。 第1258章 危险的爆炸物 翻涌的极光下,老旧的安2在卫燃几乎快要抱着狗子贝利亚睡着的时候粗暴的降落在了摩尔曼斯克的机场之上。 不等飞机彻底停稳,萨韦利已经起身走到了舱门的边上,并在飞机停下的同时便将其打开。 带着狗子和行李跟着这对儿小夫妻下了飞机离开了停机坪,卫燃又被他们引着钻进了一辆外表破破烂烂,但内里却装饰的格外暖和的面包车里。 搭乘着这辆车子离开摩尔曼斯克城区,负责驾车的萨韦利沿途买了些吃的喝的之后,又额外买了两桶燃油,这才径直开往了城外东南方向。 越往外走,道路两边也越发的荒凉,以至于最后两边需要等待很久才会偶尔出现灯光和建筑的时候,正前方也终于出现了一座并不算大的村子。 “这里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萨韦利指着窗外一个方向热情的介绍道,“在我们西边大概4公里远就是镇子,连接莫斯科和摩尔曼斯克的铁路就从那里通过的。” 这句话说完,萨韦利也缓缓踩下了刹车,停在了一个建有木板院墙的木刻楞房子面前。 其实刚刚一路走进来,卫燃便已经注意到,这个被针叶林包裹的小村子总共也就二十多户人家。 在这村子的东侧,便是一片仍旧封冻的湖泊。而萨韦利的家,便在这村子的东南角,一个可以轻易看到整片湖泊的位置。 跟着这对夫妻走进院子,萨韦利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电灯开关打开,顿时,这院子里便被惨白的灯光照亮,进而让卫燃轻而易举的看到了院子里堆积的木材,放满了杂物的车库、以及空荡荡的牲口棚和靠墙位置那一排堆得几乎和木板院墙一样高的木柴垛。 等萨韦利打开上锁的木门又开启照明灯,带着他走进这低矮寒冷的木刻楞房子,卫燃也跟着意识到,这栋房子里此时恐怕并没有人居住。 “我的爸爸妈妈昨天已经跟着行李一起搬去阿尔汉格尔斯克了”萨韦利歉意的说道,“等下我把壁炉烧起来,这里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了。” “我来帮你们吧”卫燃放下行李,顺便指挥着狗子贝利亚去墙角找地方趴着。 “这个大块头可真听话” 萨韦利颇有些羡慕的看了眼老老实实趴好的贝利亚,迈步走进一个隔间,不久之后便拿着一条尚未剥皮的鹿腿过来,用一把小刀熟练的扒了皮递到了这狗子的嘴边。 只可惜,贝利亚虽然水哈喇子流的老长,但却直接转过了头。 “我来吧” 卫燃放下刚刚抱进来的一根木柴,接过鹿腿递给了贝利亚,早就馋的不行的贝利亚也立刻一口叼住,就地趴下这就开啃。 “你怎么训练它的?教教我怎么样?” 萨韦利一边说着,一边从卫燃的手里抢过了劈柴和点燃壁炉的工作,与此同时,佐娅也从屋子外面拎进来一桶掺杂着大量冰块的凉水。 “这我可教不会你”卫燃摊摊手,他说的可是实话,贝利亚压根儿就不是他训出来的。 “我们一直想养一只聪明的猎犬” 佐娅一边将砸碎的冰块装进水壶了一边说道,“这样我们出去打猎的时候就能轻松多了。” “伱们很喜欢打猎?”卫燃没话找话的问道。 “每次休息我们都会出去打猎” 佐娅说着,已经将沿途买来的食物摆在了桌子上,“有时候会驾驶雪地摩托出去十几公里,在外面住上好几天的时间。” 她这边刚刚说完,萨韦利也已经在煤油的帮助下顺利的点燃了胡乱劈砍开的木柴,随后一边拍打着双手一边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维克多,要不要先去看看那具尸体?” “他就在院子里?”卫燃挑着眉毛问道。 “不然呢?”萨韦利摊摊手,“我总不能去镇子上的宾馆给他开个房间吧?” “有道理”卫燃哭笑不得的赞同了一句,随后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强光手电筒。 “不用这么麻烦,和我来吧!” 佐娅说着,已经拧开买来的一瓶烈酒,给桌子上的三个杯子各自倒满,随后端起一杯一饮而尽,一边闻着袖子,一边走出了房门。 紧随其后,萨韦利也跟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着同样闻着袖子离开了房间。 看了看给自己剩的那杯酒,卫燃无奈的将其端起来灌进了嘴里,顺手将那个强光手电筒揣进兜里跟了出去。 在他们俩人的带领下一路走到院子的最深处,这空地上已经被冰块垒砌出了一个冰棺,周围还堆积着拍实的积雪。 等这夫妻俩抬开压在上面的一个拖拉机轮胎和一块门板,卫燃也立刻看到,在那一圈冰砖围起来的中间摆着一张户外常用的折叠床,这床上便躺着之前曾在照片里看到过的那具尸体。 都不等他开口,佐娅和萨韦利夫妻二人便将那具尸体以及身下的折叠床一起给抬出来,一路不停的抬进了紧挨着的一个木头棚子里。 让卫燃没想到的是,这个一面透风的木头棚子顶上,竟然安装着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手术用无影灯。那无影灯的框架上,还有苏联的国旗标志。 看了眼卫燃,佐娅放下那具尸体之后笑着解释道,“那是两年前我们在一个极地港口停靠的时候,萨韦利用4000卢布的价格买下来当作礼物送我的,据出售的人说,它是从一座荒废的城市医院里拆下来的。” 话说到这里,佐娅也打开了开关,顿时,这盏缺了三个灯泡的无影灯也亮起了明亮的灯光,将正下方冻结着冰霜的尸体照的纤毫毕现。 接过佐娅递来的橡胶手套戴上,卫燃调整无影灯的同时问道,“一起发现的那个箱子呢?” “我去给你搬过来!” 萨韦利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的跑进了那个堆满了杂物的车库,将一个几乎完好甚至能看到原本油漆涂装的德军空投箱子给拽了过来。 和当初卫燃在列宁格勒郊外得到的那个空投箱子不同,这个箱子并没有使用滑橇,而是相对更加常见的两个橡胶轮子。 没有急着触碰那具冰冷的尸体,卫燃却掏出兜里的强光手电筒,绕着这个空投箱子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遍。 通过残存的油漆可以分辨出来,这箱子的外表并没有使用常规的涂装,仅仅仅仅只是一层白漆,外加几道亮黄色的横纹而已,甚至他都能隐约看出来,这些横纹八成都是手工绘制上去的。 掀开虚掩的盖板,这里面除了两副破烂开裂的滑雪板之外,便只有两个伞包。 有意思的是,他可以通过残存的伞绳分辨出来,这与其说是俩伞包,不如说是两块伞布包的破包袱。在得到这对夫妻的允许之后,卫燃解开了这两个伞布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取了出来。 这第一个里面,全都是破裂散碎的伞布和伞绳,其间还掺杂着些树杈木棍之类的东西。而第二个伞布包袱里,放着的却是几件破衣服。 虽然这些衣服朽烂的比较严重,但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它们并非二战时期任何国家的制式军服,仅仅只是一套看起来像是猎人穿的平民衣服罢了。 一顿翻找没有任何的收获,卫燃这才熄灭了手电筒放在一边,转身走到了无影灯的旁边。 轻轻掀开冻的仿佛板甲的苏军呢子大衣露出里面的迷彩服,卫燃在佐娅和萨韦利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将这件大衣脱下来,翻了翻口袋暂时靠墙放好,接着又脱掉了他头上的钢盔。 看了眼这个倒霉鬼脸上镶嵌的斧头,卫燃接着又看了看对方右手手臂上的臂章,接着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萨韦利凑上来问道。 “这衣服不对” 卫燃一边小心翼翼的解开迷彩服的扣子一边说道,“看这身装扮,他死的时候肯定是冬天,但既然是冬天,按理说应该把里面的白色穿在外面,这样至少伪装性要好的多。”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将解开的迷彩服掀开,接着却再次皱起了眉头,这具尸体的迷彩服下面连衬衫都没穿,完全就是光着膀子的。 小心的翻了翻迷彩服上衣内外的衣兜,一无所获的卫燃在试着抬起这具尸体的左臂无果之后,又招呼着佐娅二人帮忙,将这件迷彩服也褪下来一半。 在看到这具尸体左臂腋下隐约可见的血型纹身之后,卫燃满意的示意这俩人帮忙,给这尸体又重新穿好了褪下来一半的迷彩服和那件呢子大衣。 最后在他的裤子口袋里翻了翻,当他检查到大腿处的时候,总算找到了第二个伤口。 这是一处枪伤,子弹从右边大腿里侧擦出了一条撕开了迷彩裤的伤口。 小心的分开迷彩裤上的口子,还能看到这尸体右边膝盖处的伤口,以及裸露出来的些许骨头。 最后脱掉一只毡靴看了看,卫燃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见萨韦利二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开口却问道,“那个铁箱子在哪发现的?” “就在距离他不到三米远的一颗松树上”萨韦利开口说道,“是被伞绳缠在上面的。” “我当时拍了照片”佐娅说着,已经脱掉手套掏出手机一顿翻找递给了卫燃。 脱掉手套接过手机,在屏幕上显示的这张照片里,这个空投箱子便挂在一颗松树的树冠里,下半部分被一个能有大腿粗的枝杈托举着,周围也被其他的枝杈包裹的严严实实,头顶的位置,还缠着杂乱的伞绳和破碎的伞布。 “我们两个用了大半天才把这些东西都弄下来”萨韦利邀功似的答道。 “这具尸体很久以前应该已经被搜刮过了” 卫燃开口说道,“可以肯定他绝对是个德国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个档位军。”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道,“无论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但是他一没有武器,二没有武装带,甚至连他里面穿的保暖衣服和袜子都没了。” “这些我们也能看出来”佐娅忍不住说道。 “但最重要的是,他的士兵牌不见了。” 卫燃笑了笑继续说道,“没有士兵牌就没办法查到他的具体身份信息,而且他的武器也不见了,我们都没办法知道他的具体‘岗位’,只靠猜测恐怕没有太大的历史价值。” “所以他不值钱?”萨韦利难掩失望的问道。 “也不一定” 卫燃笑着说道,“先把他放回那个冰窖里吧,等休息够了,带我去发现他的地方看看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听闻还有希望,萨韦利立刻痛快的应承下来,招呼着卫燃走进已经暖和许多的木刻楞房子里,洗手之后坐在了餐桌边。 在这对夫妻的陪伴下又喝了点酒吃了些东西,等隔壁桑拿房的炉子被点起来之后,卫燃又在萨韦利的邀请之下,各自拿着一把松枝小扫帚进去好好蒸了蒸。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壁炉边已经支起了一张折叠床,上面更是铺好了厚实的兽皮毯子,而在床底下,便趴着狗子贝利亚。 “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这里是这个房间最暖和的地方了。” 佐娅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一个还带着包装的睡袋放在了折叠床上,“这是我们在阿尔汉格尔斯克新买的,之前还没用过。” “麻烦你们了”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等佐娅端着小脸盆钻进桑拿房,这才打开行李箱翻出一套睡衣换上,关灯钻进了睡袋里。 没等他睡着,佐娅和萨韦利也相继从桑拿房里钻出来去了另一个同样点着壁炉的房间。 一夜无话,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远处的天际线虽然勉强能看到一丝丝的霞光,但窗外却依旧昏沉沉的像是晚上一样。 穿戴好特意带来的厚实衣服,卫燃走出这木刻楞房子的时候,却发现萨韦利和佐娅都已经醒了,此时他们正在给两辆雪地摩托加油呢。 “你醒了”萨韦利打了声招呼,“等下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吧。” “离这里有多远?”卫燃一边伸懒腰一边问道。 “很近,不到十公里的距离。”佐娅指了个方向答道,“我们要绕到湖对面,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猎物也多一些。” 闻言,卫燃也不急着进屋,反而打量着这两辆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雪地摩托。 这摩托本身倒是没什么,但后面各自拖拽着的塑料雪橇拖斗里却装了不少的吃的喝的,以及一支泵动式霰弹枪和一支裹满了布条的sks半自动步枪。 只从这些小细节他就能看出来,这对儿恩爱狗恐怕还是俩经验丰富的猎人。 守着壁炉吃过热量惊人的早餐之后又喝了一杯咖啡,三人各自拎着一个装满了热咖啡的金属保温壶离开了家门。 不知道是为了偷懒还是对卫燃足够信任,萨韦利和佐娅俩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骑上了同一辆雪地摩托。 见状,卫燃痛快的骑上了另一辆摩托,并且等到贝利亚跳进后面拖拽的塑料雪橇拖斗,立刻拧动油门,第一个开出了这个小院子。 等萨韦利锁死了院门,他驾驶的雪地摩托也提高了车速,带着卫燃先往西南方向开出村子,贴着那片湖泊的边缘兜着圈子绕到了对岸。 这片卫燃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湖泊东岸远比另一面更加的荒凉,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稀疏的针叶林和一条高压输电线下面还算宽敞的林间空地。 沿着这条林间空地一路往东北方向开了不知道多久,前面领路的萨韦利先是按了按喇叭,随后右转扎进了针叶林的深处。 到了这里,即便不靠他们的车子带路,卫燃也注意到了车灯笼罩范围内清晰可见的雪地摩托留下的独特印记。 沿着这两条印记一路往森林深处走,他也察觉到地势在一点点的升高。 等这两辆雪地摩托终于绕到一座小山的阴面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萨韦利终于停了下来,熄灭了雪地摩托说道,“接下来雪地摩托开不过去,我们只能走过去了。” “大概多远?”卫燃熄灭了发动机问道。 “不到两百米” 佐娅说话间已经跳到了他们那辆车拖拽的拖斗上,坐在一口箱子上,一边穿雪鞋一边问道,“你会用枪吗?” “我就不用枪了”卫燃摆摆手,“贝利亚会保护我的。” “管好你的贝利亚” 萨韦利好心的提醒道,“这个时候已经有早起的熊结束冬眠了,它们现在什么都吃。” 闻言,卫燃赶紧掏出牵引绳挂在了贝利亚的项圈上。 一番准备,三人一狗拖拽着两个还没浴盆大的塑料雪橇车,沿着雪地上的拖痕,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往上爬了半个小时,最终在一个背风的山坳处停下了脚步。 这地方位于两座矮山之间,南面那座山的阴面半山坡位置,这里是一片能有篮球场大小空地,空地之上,散乱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些石头里大的差不多能有面包车大小,小的也有石碾子差不多大。在这些碎石间,还零星的生长着一些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松树。 而在这片空地中间靠北一点的位置,便有两块能有面包车大小,风化严重的巨石。 这两块近乎90度紧挨着摆在一起的巨石夹角处刚好对着正南方向的山头,只要站在这里,确实是一点风都吹不到,更何况正南方向不到5米,便是一颗粗大的松树。 “那具尸体就是在这儿发现的” 佐娅指着这两块巨石夹角处被清理掉积雪的地面说道,“我们本来想在这里搭帐篷的,结果等我们辛苦清理掉积雪之后就发现了那具尸体。” “那个空投箱子呢?” 卫燃开口问道,“它是在哪发现的?” “就在那棵树的树冠里” 萨韦利试着不远处那颗大树说道,“我们当时准备生一堆火把碎石地面融化一下的,结果等我砍掉那些干枯的枝杈之后就看到了那个金属箱子。” 先凑到那颗大树的下面仰着脖子看了看,卫燃接着又看了看松树下的地面,接着又看了看那两块巨石中间,碎石地上清晰可辨的凹坑,思索片刻后问道,“你们发现那个空投箱子的时候,它的盖子是打开的还是关上的?” “关上的”佐娅开口答道,“关的非常严实”。 “我也担心周围可能遗漏了什么东西” 萨韦利说着,已经从他的雪橇拖斗里翻出一个帆布包打开,得意的说道,“所以我特意问我的朋友借了一台金属探测器。” “这也算客串一把挖土党了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见对方已经开始组装那台金属探测器,索性说道,“既然这样,我去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拿着这个” 佐娅说着,已经拎起那支猎枪,连同一只头灯一起递给了卫燃,同时关切的问道,“会用吗?” “问题不大,以前我经常和阿历克塞去打野鸭子。”卫燃接过猎枪和头灯答道。 “希望你能抓到好猎物”佐娅说完还不忘摸了摸贝利亚的狗头。 带着狗子在这几片碎石地转了一圈,不出意外,他这边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发现。 等他开始往回走的时候,佐娅已经另选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将背风面的积雪清理干净,此时正独自搭建帐篷呢。 而在不远处,萨韦利也擎着金属探测器在那两块巨石周围绕圈子呢。 见状,卫燃主动帮着佐娅先搭好了那顶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和狗的大号充气帐篷。 “我去周围弄点柴火吧”卫燃主动说道。 “我们带来了电锯”佐娅指了指不远处的塑料雪橇拖斗。 “交给我吧” 卫燃说着,已经将清理出来的拖斗拴在了贝利亚的牵引绳上,随后抄起那台并不算大的电锯,就近选了一颗松树,将底层那些干枯的枝杈锯下来丢进了拖斗。 在三人的忙碌中,萨韦利已经将那两块巨石周围五米范围之内用金属探测器扫了一遍,佐娅也已经点燃了柴火炉。 至于卫燃,他也已经锯下来差不多满满一拖斗的的木柴。 然而,就当他准备将一个长满了附着物的枯枝锯下来的时候,却在锯链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紧急上抬并且停了下来。 正了正头灯,卫燃用手套拔开这个枯枝上积攒的诸如松针枯枝之类的附着物。 在看到这个“枯枝”的本体时,他不由的挑了挑眉毛。 这哪是什么枯枝,这分明是二战时期,德国制式配发给工兵和山地猎兵使用的手摇钻! 现如今,这手摇钻的钻头和夹头已经长进了树干里,后面的手摇轮虽然锈迹斑斑,但上面红色油漆和黑色的鹰徽仍旧依稀可辨,倒是那三个木质手柄早已锈烂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回头看了看曾经埋着尸体的那两块巨石,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20米远,但中间,却隔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 “萨韦利!” 卫燃扯着嗓子招呼了一声,“拿着你的金属探测器来这里!有些小发现!” 闻言,萨韦利立刻拎着金属探测器跑了过来,原本正在布置帐篷的佐娅也跟着跑了过来。 “看看这个” 卫燃用一根树杈敲了敲固定在树干上的手摇钻,一番简短的介绍之后说道,“用你的金属探测器在这附近找找吧!” 闻言,萨韦利立刻兴奋的开启了他的金属探测器,这次,几乎就在他把探盘贴在树下的积雪上的时候,便立刻听到了急促的几乎连成一线的蜂鸣声! 三人对视一眼,佐娅转身就往帐篷的方向跑,萨韦利等卫燃在他探测的位置插了一根儿棍儿之后,立刻开始探测其他的地方。 很快,佐娅便取来了雪铲和工兵铲以及一支冰镐,倒是萨韦利却再也没有让手里的金属探测器发出异响。 “小心点挖,说不定是炸弹呢。” 卫燃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原本正在卖力清理积雪的佐娅,也赶紧让她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不久之后,在三个乱晃的头灯聚拢的位置,厚实的积雪被相继挖开。 被坚冰冻结在一起的碎石和落叶枯枝,在这低温之下却比水泥还要坚硬,即便萨韦利冒险用尽了力气将冰镐敲上去,也仅仅只是留下了一颗比瓶盖大点有限的小坑罢了。 “没办法了,只能像上次挖那具尸体一样先生一堆火了。”萨韦利说着,将手里的冰镐丢到了一边。 “我去把火移过来!”佐娅话音未落,已经再次跑向了帐篷。 “维克多,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萨韦利一脸佩服的问道。 “我在收集木柴” 卫燃指了指被他挂在树杈上的那台小型电锯,“我差点把它锯下来。” “说的有道理,我们要不要把它锯下来?”萨韦利指着头顶的手摇钻问道。 “不急” 卫燃赶紧拦住了对方,“这个最好暂时留在这儿,它被锯下来就没有意义了。” 显然,萨韦利并不明白卫燃嘴里所谓的“没有意义”有什么意义,不过他倒是没有反驳,反而痛快的点了点头,抄起雪铲将周围的积雪也都清理干净露出了冻结的地表。 他这边忙完,佐娅也用一个铁皮桶拎过来小半桶烧红的木碳倒在了被标记出来的位置,卫燃也立刻将他刚刚收集的木柴架在了这些炭火上。 眼瞅着火烧起来,保险起见,三人一狗明智躲到了远处的帐篷里,围着已经点燃的柴火炉各自倒了一杯热咖啡耐心的等待着。 在佐娅和萨韦利的各种神奇猜测中,天际线隐约可见的那一抹霞光也再次被翻涌的极光取代,已经将全身都烤暖和的三人一狗也再次凑到了那颗大树的下面,移开火堆,将已经融化的碎石烂泥一点点的刨开,直等到挖不动了,便再次把篝火移回去。 如此三番五次来来回回的忙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伴随着冰镐挖开第一块冻结的泥土,他们也总算有了收获。 只不过,这次被挖出来的,却并非三人预想中的任何东西,反而只是一根撬棍,一根能有七十厘米长,通体锈迹斑斑的撬棍。 “这里面还有东西” 话音未落,佐娅已经将手伸进了坑里试着拽了拽,随后又把手缩回来说道,“拽不动”。 “好像是个迫击炮弹药箱” 卫燃看了眼坑底隐约露出来的金属提手,谨慎的说道,“不能再用火了,万一里面真的是迫击炮的炮弹终究有些危险。” “难打等夏天的时候再过来?”佐娅不甘心的问道。 “走吧,回去” 卫燃说话间已经拎着那根撬棍往回头,“多烧点儿热水,再找些石头烧红,咱们把它洗出来!” “是个好主意!”萨韦利眼前一亮,显然已经明白了卫燃的打算。 又是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随着一桶桶烧的滚烫的开水浇下去,以及一块块烧红的石块丢下去,这个土坑也终于软化,翻涌出了腥臭的泥浆。 等到坑里的水温变凉并且被三人淘干净,这次根本不用挖,那个铁箱子便被轻而易举的拎了出来。 “你们两个躲远点” 萨韦利抢在卫燃之前说道,“我有处理爆炸物的经验,万一我受伤了,佐娅,你带着医疗包吧?” “带着呢” 佐娅稍作犹豫之后肯定的说道,显然是对她的丈夫及其信任,所以压下了心底的担忧。 同样略作犹豫,卫燃老老实实的跟着佐娅往远处退了一段距离,躲在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前后不到十分钟,萨韦利便开口喊道,“过来吧!” “是什么东西?”佐娅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像是手榴弹” 萨韦利开口说道,“总之还是让维克多过来看看吧,这些手榴弹目前来看应该没有危险。” 他这话说完的时候,卫燃也凑了过去,随后便看到了这个打开的金属箱子里满满登登一个坑一个萝卜的装着足足30颗卵形手榴弹! “m39手榴弹” 卫燃在认出这些手榴弹的品种的同时却将眉头皱了起来,这些m39手榴弹的引信盖子全都是显眼的红色! 眼瞅着佐娅试图拿一颗出来看看,卫燃和萨韦利不分先后的拽住了她的手臂。 “别碰它们” 卫燃拽着狗子一边往远处走一边提醒道,“那些手榴弹很危险,看那些红色的引信盖子,它们用的都是用来布置诡雷的瞬炸引信。” 这话刚一说完,萨韦利立刻拉着佐娅拔腿就跑,比卫燃和他牵着的狗子更快的躲到了巨石的后面,接着这俩人反倒开始催促正牵着狗子慢悠悠往回走的卫燃跑快一点儿。 (本章完) 第1259章 越来越多的发现 “我们怎么办?” 巨石后面温暖的帐篷里,佐娅一边给贝利亚梳毛一边愁眉苦脸的朝着坐在帐篷门口的卫燃问道。 都不等卫燃开口,萨韦利便说道,“要不然我用雪地摩托把那些手榴弹送到山另一边吧,那里夏天的时候是一片沼泽,到时候沉进沼泽里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用这么冒险” 正在用斧头刮蹭那根撬棍的卫燃终于开口说道,“那些手榴弹先不用动,而且它们可是重要的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佐娅不解的问道。 “破坏铁路的物证”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撬棍朝萨韦利问道,“你以前服役的时候用过手榴弹吗?” “没有”萨韦利摇了摇头,“我只操作过舰载鱼雷,安装引信解除保险什么的。” “道理应该差不多” 卫燃一边猜测着对方以前服役时的兵种一边笑着解释道,“瞬爆引信的手榴弹,拉下发火引线之后一秒钟就会爆炸,这种手榴弹基本上就是当诡雷用的,再看看这个。” 说着,他再次晃了晃手里的撬棍,“当年德国人最想摧毁的除了摩尔曼斯克港的港口,其次就是连接摩尔曼斯克和莫斯科的铁路。 看看我们发现的东西,撬棍、手摇钻还有这种瞬炸手榴弹,基本上可以确定你们发现的德国人是来破坏铁路的。” “所以能卖个好价钱?”佐娅惊喜的问道。 卫燃将那根撬棍放在柴火炉上,一边烘烤着残存的冰碴一边解释道,“现在还差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萨韦利追问道。 “最简单的问题”卫燃笑了笑,“是谁杀死的这个德国人?又是谁把他和那些爆炸物埋在这儿的。” “这从哪去找?”佐娅茫然的嘀咕了一句,“都过了那么久了。” “其实很简单” 卫燃摸出手机看了看,“等下你们两个要帮我个忙。” “什么忙?”萨韦利跟着问道。 “等下休息好了,你们两个驾驶一辆雪地摩托回去一趟。” 卫燃摆摆手示意让自己说完,“萨韦利,你是当地人,你需要去你们村子或者附近的村子,找岁数大的老人问一问,二战时期当地有没有成立过保卫铁路线的游击队之类的组织,如果有的话,问问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人存在,又或者流传下来的故事也可以。 除此之外,你还要帮我弄一个台钳和一个带锁死功能的老虎钳以及一瓶wd40。当然,还有绳子,越长越好。” “你要拆解那些手榴弹的引信?”萨韦利立刻猜到了卫燃的打算。 “安全拆除,即便爆炸我们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卫燃自信的做出的保证,“那些手榴弹保存的还算不错,只要方法得当,安全拆除问题不大。” “我会弄到你要的东西,但是你要保证,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单独试着拆解那些手榴弹,朋友,我可不希望你在我这里出什么意外。”萨韦利认真的说道。 “放心吧,我肯定会等你回来的。” 卫燃认真的做出了保证,接着又继续说道,“佐娅,这里没有手机信号,所以你回去之后,要帮我给阿历克塞教授打个电话。 让他趁着今天还没喝醉,查一查德国人和芬兰人留下的档案,关于勃兰登堡在当地行动记录的档案。” 萨韦利等卫燃说完立刻追问道,“你打算自己留下来?” “还有贝利亚在呢,而且我可是参加过极地生存挑战赛的,野外露营的经验不会比你们更差。” 卫燃说着指了指趴在身侧的狗子,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要留下来守着那些手榴弹,免得有过于好奇的猎人过来遇到什么危险。这种工作总不能交给佐娅对吧?” 闻言,萨韦利和佐娅对视了一眼,稍作犹豫之后,将他的背包拽过来,在里面一阵翻找之后,掏出三个塑封包装的船用信号弹递给了卫燃,“拿着这个,遇到危险的话打出去,我们在村子说不定能看到。” “等下我们把雪地摩托上的车载电台拆下来给你送过来”佐娅补充道,“这里的地势够高,说不定可以通联。” “那就麻烦你们了”卫燃痛快的应了对方的好意。 既然做出了决定,这对儿小夫妻也不含糊,拿上那支裹着布条的半自动步枪,拎着手电筒这就往山脚的方向走。 卫燃支走这对小夫妻自然有他的理由和想法,这其中最主要,自然是想看看在那棵树下还有没有更多的发现。 耐心的等着萨韦利二人用塑料雪橇拖斗将雪地摩托的电瓶和车载无线电台送上来,又任由他们帮忙把电台架好,再次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卫燃拍了拍狗头,将它的牵引绳拴在了距离帐篷不远的一颗小树上。 又稍等了片刻,他这才将那个装满了手榴弹的金属箱子小心的拎了远处一颗大树的后面。 排除了危险,卫燃重新回到了那支手摇钻的下面,抄起之前萨韦利丢下的金属探测器重新伸进那个已经结冰的泥坑。 果不其然,那急促的蜂鸣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里面真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将金属探测器丢到一边,卫燃走回帐篷将提前烧好的一桶热水拎过来倒了进去,接着又拎过来小半桶烧的滚烫的石块也倒了进去。 蒸腾的浓烈水汽儿中,这泥坑里彻底开了锅,但卫燃却已经先一步跑远了,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坐下来,悠闲的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颗。 不等这一颗烟抽完,那泥坑里已经不再蒸腾水汽儿,见状,他这才收了烟嘴,小跑过去用工兵铲淘干净仍旧温热的泥汤。 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他便挖出来一个轮廓大致完整,但却四处破洞的皮套,这皮套倒是不大,里面装的,也只是几根不同粗细的钻头而已。 不死心的继续挖了挖那些被热水煮的腥臭的烂泥,他接下来又发现了一支仍旧装在刀鞘里的毛瑟刺刀以及一把轮廓大致完整,而且带有瞄准镜的毛瑟步枪和对应的子弹袋。 等他将这些废铜烂铁破皮子一样样的捡出来,卫燃却发现,在这泥坑里竟然还有一个铁皮箱子。 稍作犹豫,他小心的将这个铁皮箱子拖出来,接着又缓缓掀开了盖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箱子里并没有装着手榴弹,反而是一块挨着一块,几乎已经黏连在一起的tnt炸药块! 小心翼翼的将右侧金属隔板里的那些拉发雷管全都取出来装进一个橡胶手套里挂在那个手摇钻上,他这才一把拎起这个没了危险的金属箱子送到了远处另一棵大树的下面藏好。 再次回到那泥坑的边上,卫燃用金属探测器再次试了试,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没办法,他只能又重新化了一桶雪,烧开之后倒进了坑里,接着又把那些放在柴火炉上加热的石块也丢了进去。 如此一番忙碌,当他终于把这坑里的最后一样金属物件取出来的时候,却只是个外面依稀包裹着个皮套的铝制水壶。 这水壶比二战时期苏联装备的水壶要更大一些,壶口处还有“金属灯具国营有色金属”的俄语标记,以及被这圈俄语围在中间的“29-30”字样。 只看这没有螺口的壶嘴和上面清晰的标记就知道,这个水壶还是二战前的老物件,就像它上面写的那样,它是在1929到1930年之间生产的批次。至于那个毛毡内里的破皮套,无疑是手工制作而非制式配发。 最后用金属探测器在这坑里扫了眼确认再没有别的东西,他这才用水桶拎着这些发现回到了帐篷门口,脱掉手上那双厨房里常用的长袖橡胶手套,换上了一双医用的橡胶手套,坐在火炉边开始清理发现的东西。 这几样东西里,品相最好的自然是那一套大大小小的钻头和那支毛瑟刺刀。只可惜,它们上面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那支毛瑟步枪的枪托已经烂了老大一块,只剩下金属部分还保持着完整的轮廓。 倒是那个皮制子弹袋,虽然看着最为凄惨,但他却发现这子弹袋里装满了毛瑟步枪使用的子弹。 这个小细节无疑证明,当初埋下这些东西的人,八成根本不缺武器,至少不缺一支带有瞄准镜的武器。 或者不如说,对方当初不方便带走这么多东西,但又不舍得丢掉这些战利品,这才一股脑的和他丢弃的破水壶一起埋在了那颗树的下面。 之所以说是破水壶,是因为这水壶最中间的位置有个圆润的弹孔。 这也间接暗示了,埋下这些东西的人大概率是个苏联人,甚至有可能是个早在二战开始之前就已经参军过的老兵,否则的话,这个战前版的水壶又是怎么来的? 在纷飞的思绪中用化开的温热雪水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水壶外套泡软脱下来,接着又把水壶本体里里外外全都冲洗干净。 最终,他在水壶一侧的下沿,发现了一行也就香烟粗细和长短,手工雕刻的格外工整的俄语名字“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 “有名字可就简单多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转身走进帐篷,抄起手台开始呼叫萨韦利。 万幸,因为这里地势够高,两者之间的距离也实在是没有多远,所以虽然频道里有些杂音,但对方总归立刻有了回复。 连续重复了三遍刚刚在水壶上发现的名字并且让对方帮忙仔细问一问,卫燃在得到了对方的保证之后,却并没有在无线电频道里细说自己的发现。同样,萨韦利也谨慎的没有在频道里多问,倒是让他省了不少麻烦。 前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在卫燃用萨韦利两口子带上来的食材和食盒里存着的调味料煮出来一大锅华夏版的土豆炖牛肉的时候,萨韦利也独自拖拽着塑料雪橇斗赶了回来,那拖斗里,一样不少的装着卫燃需要的台钳和带锁的老虎钳。 “维克多,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萨韦利远远的便开口问道,“我离着很远就闻到飘过来的香味了。” “来的正好,快进来先一起吃点东西吧。” 卫燃热情的招呼道,“问到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收获,” 萨韦利一边说着,一边将装满了各种东西的拖斗拽到帐篷门口,同时解释道,“我们村子里确实有几家姓彼得罗夫,但我挨个去问过了,他们都没听过你提到的那个名字。 关于游击队的事情,村子里也没有人知道。事实上,我爸爸在电话里告诉我,我们这个村子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才成立的,我爸爸那是时候是跟着我的爷爷奶奶,从彼得堡的乡下跟着伐木队一起过来的。 村子里其他人也差不多,要么是跟着伐木队过来的,要么是跟着鱼罐头工厂或者矿场迁徙来的。” “所以你们村子几乎没有本地人?”卫燃一边将炖好的牛肉端到桌子上一边问道。 “本地人没有,本地的棕熊估计有很多。不过明天我爸爸和帕夏叔叔,还有阿历克塞先生都会赶过来,到时候我爸爸会帮我们去镇子上的朋友那里问问,那个镇子据说在沙俄时代就存在了。” 萨韦利说完指了指拖斗里的台钳,“这个放在什么地方?” “不急,先过来吃点东西暖和暖和。” 卫燃再次招呼道,他对这个结果倒算不上失望。真要是那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儿,恐怕也根本轮不到他们来这儿费劲了。 闻言,萨韦利立刻钻进了帐篷,脱掉外衣和手套,顺便还从外衣的口袋里拎出了一瓶高档伏特加。 “酒就不要喝了” 卫燃这次拦住了对方,“喝点茶吧,等下咱们俩把那些手榴弹的引信全部拆掉。” 接过卫燃递来的杯子抿了一口,萨韦利咂咂嘴问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怎么这么怪?” “山楂叶子茶”卫燃端着属于他的杯子坐在了折叠桌的边上。 “加一些糖应该会比较好喝” 萨韦利说着,已经熟门熟路的找出了一个糖盒子,从里面抓起两个糖包撕开倒进了杯子里,同时嘴上好奇的问道,“维克多,历史学者还要会拆弹吗?” “总不能指望着警察过来帮忙吧?” 卫燃理所当然的反问道,“比如这种有大发现的时候,没有人希望警察出现在方圆一百米之内的。” “说的有道理,我以为历史学者都是把自己埋在档案袋里的呢。” 萨韦利说完抿了一口加了糖的茶,随后也不客气,接过卫燃手里的木头勺子,给他自己盛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炖牛肉,随后又抓起一个烤的焦香的列巴撕开丢进了浓稠的汤汁里。 一边介绍着刚刚趁着萨韦利不在的时候挖出来的那些东西,两人也胡吃海塞的填饱了肚子,顺便喝光了那一咖啡壶的山楂叶子茶。 等休息够了,卫燃招呼着对方用那个塑料拖斗将那个至少能有三四十斤重的超大号台钳给拖到了一颗大树的边上,用几个大号钉子将其牢牢的固定在了树干之上。 “你真的有把握?”萨韦利最后一次问道。 “放心吧” 卫燃说着,已经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枚m39手榴弹,先将它的弹体小心翼翼的卡在了台钳上,随后又用老虎钳捏住了引信的碟型螺母并且锁死。 最后将那根足有三十多米的登山绳拴在老虎钳的把手上,卫燃拿起那瓶wd40在引信和弹体拧在一起的螺口处喷了一圈,随后立刻招呼着萨韦利一起躲在了一颗巨石的后面耐心的等待着。 约么着三五分钟之后,卫燃缓缓拉动绳子,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借助那支老虎钳提供的杠杆作用拧松了引信。 完成了最危险的部分,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多了,卫燃借助固定台钳的大树掩护绕过去,用一根提前准备的木棍轻轻拨动老虎钳,轻而易举的将那枚危险的引信给拧了下来。 第一枚手榴弹如此轻而易举的拆除,也让远处捏了一把汗的萨韦利松了口气。 接下来,俩人相互配合,有惊无险的将剩下的29枚手榴弹一一拆解了引信,随后将没了威胁的弹体全都丢进了一个铁皮桶里。 解除了现场最大的危险,萨韦利立刻开了他带来的那瓶酒倒出来两杯,和卫燃小小的庆祝了一番,随后又一次抄起了他的金属探测器,在这片乱石堆里继续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发现。 相比萨韦利盲目的热情,卫燃可就懒多了,此时他正窝在帐篷里,一边划拉着贝利亚硕大的狗头,一边端详着那个被他洗的干干净净的水壶呢。 这水壶之上唯一的线索自然是那个圆润的弹孔,只不过,这弹孔却只有一个,换言之,当初打进这水壶里的子弹并没有形成对穿,也并没有因为子弹撞击的高压将水壶本身撑破,甚至水壶本身都没有鼓胀的迹象。 看了眼远处擎着金属探测器兜圈子的萨韦利,卫燃拿起之前挖出来的子弹带,从里面的抽出一个弹夹,褪下来一颗毛瑟步枪弹,用弹头抵住了水壶上的弹孔试了试。 果然不是步枪弹打的. 卫燃将这颗子弹随手丢到了那个铁皮桶里,这子弹对于这个弹孔来说太大了,根本就挤不进去。 略作思索,他索性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最新得到的ppk手枪,拉动套筒退出来一颗子弹试了试。这一次,这颗子弹的子弹头倒是可以略显勉强的塞进去。 所以是用手枪打的? 卫燃将这颗子弹又装回了手枪的弹匣并且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随后划拉着狗头闭上眼睛,开始回忆那具尸体膝盖处的伤痕。 他大概能想象出一个画面,二战时的某个冬天,一个名叫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苏联人伏击了一个使用毛瑟狙击步枪的德国士兵。 这位伊戈尔很可能是个拥有服役经历的游击队员或者民兵,他精准的一枪打中了那个德国人的膝盖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或许伊戈尔当初想活捉这个德国人,但却被他用手枪击中了腰间挂着的水壶。 万幸,因为各种原因,那颗子弹并没有击穿水壶,伊戈尔最终顺利的活捉 可是那具尸体面门上镶着的斧头又怎么解释? 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水壶中枪后的紧急反制所以丢出了一个准头十足的飞斧?还是活捉之后单纯的泄愤? 就在卫燃还没有想通这一点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萨韦利惊喜的呼喊,“维克多!快来这里!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闻言,卫燃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带着狗子贝利亚跑出了帐篷,举着手电筒循着对方的头灯光亮跑了过去。 “看这里!” 萨韦利等卫燃带着狗子踩着他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来之后,立刻用手里拿着的棍子指了指一颗松树的树杈。 这个树杈能有大腿粗细,距离地面也有差不多两米的距离。在这树杈和树干的夹缝处,一个锈迹斑斑的德军头盔像个灯罩似的,有差不多一半都长进了树干里面。 而在头盔的里面,竟然用细铁丝吊着几个锈迹斑斑的子弹壳,这这些宛若风铃的子弹壳最中间,还用铁丝吊着一个德军的方盒子手电筒。这个方盒子手电筒上,还残存着一个将其包裹的还算严实的黑色皮套。 萨韦利轻轻拨动那些子弹壳,顿时,它们和钢盔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敲击声。 “我还发现了这些” 萨韦利丢掉手里的木棍儿,从兜里摸出了另外几个子弹壳,“这是纳甘步枪弹,我家里还有一支准头非常不错的猎枪,用的也是这种子弹。” 接过子弹看了看,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些子弹壳靠近底火的根部,全都被钻了个对穿的眼儿,这些大小一致,能有绿豆大小的洞眼儿里,还残存着一截锈迹斑斑的铁丝。 抬头看了看那顶钢盔,卫燃将子弹壳揣进了兜里,随后踩着树杈爬上去,小心的从里面取下了那个带有皮套的方盒子手电筒。 “有什么发现吗?”萨韦利凑过来看着卫燃手里小物件好奇的问道。 “那些子弹壳是苏军使用的子弹” “这我知道”萨韦利点了点头。 “但子弹壳上那些规整的穿孔,我估计大概率是用那个已经长在树干里的手摇钻弄出来的。” “然后挂在这里?” “还有这个方盒子手电筒” 卫燃将头灯的光束对准了手中这个手电筒的镜头,“这个手电筒我摘下来之前就是这个样子,防空罩掀起来,灯头对着正下方,而且开启了红色信号模式,这在黑夜里应该非常显眼。” “想不注意到都很难”萨韦利点点头赞同道。 “我猜这是个陷阱” 卫燃随手扣上这个手电筒的防空罩揣进了兜里,“在这里设置一个这么显眼的红色信号源,如果这周围有德国人的话,他们肯定会来看一眼的。” “然后被远处的人一枪击毙?”萨韦利显然跟上了卫燃的节奏。 “可能是吧,毕竟只是猜测。” 卫燃说完却看了眼远处发现尸体的那两块巨石,相对于这处陷阱来说,那里乍看起来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狙击位置。 只是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有些太近了,这满打满算都不到一百米呢。这个距离别说步枪,就算是冲锋枪都能够得着,所以肯定还有其他的狙击位置 想到这里的时候,卫燃已经下意识的看向了山顶的方向。 “维克多,这个也不取下来吗?”萨韦利指着已经长进树干里的钢盔和残存的那几个弹壳问道。 “先不取下来了,拍几张照片就够了。” 卫燃说着,已经摸出手机给这钢盔陷阱拍了一张照片,随后说道,“你在这儿继续找找,我回去想想思路。” “又发现我会再喊你的”萨韦利信心十足的做出了保证。 迈步回到帐篷的边上,卫燃不由的开始琢磨,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要在这里伏击德国人,或者说,德国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仅仅只是因为那个空投箱子?似乎不太可能. 思来想去,卫燃索性给贝利亚套上了牵引绳,在它的拖拽下,踩着雪鞋往山顶的方向走着,试图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狙击位。 只可惜,或许是时间过的太久,又或许是因为积雪太深,他这一圈逛下来,却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一无所获的再次返回了帐篷,卫燃见萨韦利还没回来,索性掏出那个方盒子手电筒,小心的拆下了外面包裹着的那个四处开裂的皮套。 这个方盒子手电筒之所以套着个皮套,在这极地环境里给里面的电池保暖是一方面,防止磕碰发出动静是另一方面,但最重要的原因,只是因为冬天的铁是甜的罢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把那个破烂皮套拆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皮套里竟然还藏着一枚硬币。 将这硬币拿起来,卫燃不由的暗道了一声运气不错,这是一枚1938年发行的,吞并奥地利纪念银章。 这个和吞并奥地利纪念奖章还不一样,准确的说,它其实是一枚“纪念币”。 只不过,当卫燃将这枚银币翻了个面的时候却不由的暗骂了一声晦气。 本来,这枚银币的这一面该浮雕着奥地利的地图以及五只高举的右手才对。 可如今,那五只手却被磨平了,转而格外精细的雕刻出了一朵雪绒花。 “叮!”的一声将这枚银币弹起来,卫燃将其接住之后顺手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随后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方盒子手电筒上。 或许是得益于外面那个皮套的保护,这个铁皮方盒子保存的倒是相当不错,内里的零件虽然因为电池漏液长了不少锈迹,但看起却并不影响使用,尤其里面连备用的灯珠都还完好无缺。 他甚至丝毫不怀疑,只要给它换上电池,恐怕立刻就能点亮正常使用。 都不等他扣除已经烂透了的电池,旁边挂在帐篷杆上的无线电却传来了佐娅的呼叫,“萨韦利,维克多,能收到吗?” “能收到,请讲。”卫燃抄起咪头回应了一声。 “刚刚萨韦利的爸爸打来了电话,他在镇上的一个朋友可能知道些线索,你要去见见他吗?” “什么时候?”卫燃反问道。 “随时都可以”佐娅干脆的答道,“不过最好你们两个都回来,我并不认识那个人,但是萨韦利认识,而且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我们很快就回去” 卫燃这边刚刚松开发送键,帐篷外却再次传来了萨韦利惊喜中掺杂着一丝丝惊吓的呼喊,“维克多!快点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第1260章 第二具尸体 这小子的运气不去做挖土党实在是可惜了 卫燃一边嘀咕,一边再次钻出了帐篷,踩上雪鞋跑向了萨韦利的方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萨韦利已距离帐篷已经能有五六十米的距离了,而且雪地上那脚印就知道他已经找到了窍门儿——绕着那些树找。 不过,当他踩着积雪再次跑到萨韦利面前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坐在雪地上,用手拿着头灯怔怔的看着树下的方向。 此时,这棵树底下的积雪已经被萨韦利挖开了,但裸露出来的,却是一块块石头堆起来的一个坟包。 这个坟包最顶上的那几块石头已经被搬开,而在萨韦利举着的头灯正对着的位置,便裸露着一只脚,一只穿着毡靴的脚。 和萨韦利对视了一眼,卫燃略作犹豫,接着却转身又走向了帐篷。 “你去哪?”萨韦利不解的问道。 “去拿撬棍”卫燃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等他拎着不久前挖出来的那根撬棍回来的时候,萨韦利已经将这坟包周围的积雪清理了一番,并且在头顶挂了一盏足够亮的露营灯。 两人对视了一眼,卫燃将撬棍的一头戳进堆起坟包的石头缝隙用力一橇。等到那块足有篮球大的石头松动,萨韦利立刻帮忙搬到了一边。 在两人的配合之下,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被一点点的搬开,渐渐的露出了一层腐烂冻结的松枝,以及松枝下面几近腐朽的一块白色帆布。小心的掀开这块帆布,这下面蜷缩着一具尸体。 就和当初在萨韦利的家里看到的那具尸体一样,眼前这具尸体同样保持着生前的模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具尸体外面穿着一套已经染色的白色罩衣,里面则是一套还算厚实的兽皮衣服。而且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个枪盒。 轻轻挪开这个外面残存着皮革的木头枪盒,当灯光照上去的时候,两人都看到了这具尸体衣服胸口处被子弹打出来的弹孔,以及这弹孔周围残存的血渍。 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已经有些开裂的木头枪盒,卫燃从里抽出了一支他曾不止一次见曹哑巴用过的三把盒子! 毛子用过盒子炮? 当然用过,甚至就连华夏的东北,最早流入的一批盒子炮,都是当年逃亡的白匪带过去的。 就像这玩意儿在欧美被称为扫帚枪,在华夏被细分三把盒子一样,在俄国它同样有个名字——“博洛毛瑟!(博洛即bolo,“布尔什维克”的缩写)” 只从这个名字就能知道,在沙俄乃至苏联早期,无论红白阵营,这款枪同样是他们的心头好。 只不过. 卫燃看着这支状况还算不错,而且正经由毛瑟生产的c96型盒子炮不由的咂咂嘴。 这枪再怎么不错,等到了二战开打,在苏联的武装体系里也实在是有些过于落伍了。 可再想想彼时的华夏,卫燃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手套轻轻擦拭掉了这支盒子炮上的污渍,仔细观察着他能发现的各种细节。 纺锤形的击锤和大面积的减重开槽无疑说明这是一支早期型的c96,不过有意思的是,在这弹仓的两侧,竟然还雕琢着两副不同的图案。 左边那一侧雕琢的,是一个骷髅头和两根十字交叉的大棒骨,这海盗旗一样的标志下面,还用俄语写着“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的字样!只不过,这一面除了这些刻痕,还残存着白色的油漆。 只是看到这个番号,卫燃便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支不要命的分队在沙俄时代的白军队伍里可绝对算得上是凶名赫赫。 再看另一面,雕刻的则是代表沙皇的鹰徽,这鹰徽的下面,同样工整的刻着之前在水壶上看到的那个名字——“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 一个隐姓埋名幸存的白匪重新拿起枪抵抗纳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在试着拉动枪机无果之后,从萨韦利身旁的塑料拖斗里拿起那瓶wd40在这支枪的各处喷了喷,同时走向了不远处那个仍旧固定在树上的台钳。 脱掉一支手套包裹住枪身夹在台钳上,卫燃问看热闹的萨韦利要来一根伞绳绑住了枪机,躲远了些开始缓缓用力。 得益于除锈剂的滋润,这次枪机总算是被拉开,同时也抽出了一颗顶在枪膛里的子弹——那正是卫燃最怕的东西。 一次次的拉动手里的绳子,直到那支固定在台钳上的手枪不再往外吐子弹,卫燃这才取下手枪重新戴好手套,一边往那具尸体的旁边走,一边以一个历史学者的身份,给萨韦利这个俄罗斯人简单的科普了一些有关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的历史。 再次站在那具尸体的边上,卫燃又拿起了那个略显开裂的枪盒,这个木头枪盒外面还有个皮革的外套,其上固定着一把形如螺丝刀的通条,两个单独的小隔舱里,还分别塞着两个10发的弹夹和几个用过子弹桥夹。 接过萨韦利把玩过的手枪,卫燃将头灯的灯光对准了枪口,用那个改锥式的通条捅干净污垢仔细观察了一番。果不其然,这支手枪的膛线都已经磨的差不多了。 将这些小物件全都放在一边,卫燃终于看向了那具冻结的尸体。 就和萨韦利家里的那具冻尸一样,长达半个世纪的冰冻让这具尸体的肤色已经变成了黄褐色的同时也难免有些许的干瘪。 可即便如此,无论卫燃还是萨韦利都能看出来,这具蜷缩的尸体生前的年龄肯定不大,或许他当时只有十六七岁甚至可能更小一些。 “把他也带回去吧” 卫燃说话的同时站起身,他并没有像对待之前那个“德国精锐”那样选择脱掉他的衣服来寻找线索。 “难道他就是那位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萨韦利一边清理着身旁的塑料拖斗一边猜测道。 “不知道” 卫燃摇了摇头,“总之先把他送回去吧,对了,刚刚在你有发现之前,佐娅在电台里说,你的父亲打来了电话,说他在镇子上有个朋友可能知道些什么,让你带着我去见见他。” “那就一起回去吧” 萨韦利在试着抱起那具冻尸无果之后,拿起一把斧头,跪在边上一下下的凿击着尸体身侧的坚冰,同时不忘憨厚的说道,“维克多,这里交给我吧,你去把帐篷收拾一下。”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下了对方的好意,捧着那支手枪和它的枪盒就往回走。 先用一个整理箱将除了兜里的银币和方盒子手电筒之外的发现分门别类的放好,卫燃接着又借助那个台钳,将铁皮桶里那些引信的雷管拧下来用一个塑料饭盒单独装好,然后才把排除了危险的引信重新拧在手榴弹上,并且又装回了那个金属箱子。 最后连同那一箱子tnt都放在了雪橇车上,他这才熄灭炉子,拆了帐篷。 等他终于将这些东西全都装上塑料拖斗的时候,远处的萨韦利也用拖斗拖拽着那具附着着一大块坚冰的尸体,以及那块破破烂烂的帆布毯子走了回来。 两人稍事休息,这就带着屁事没干却吃撑了肚子的狗子贝利亚艰难的往山下走。 这一路上,两人也难免聊起了拖斗上的那些发现,同时也在暗暗猜测着,在那片位于半山腰的乱石滩附近,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发现。 直等到重新回到雪地摩托的边上,忙着帮卫燃给雪地摩托装电瓶和电台的萨韦利仍旧没有终止他的猜测,甚至他都准备等夏天的时候,多带几个朋友和几台金属探测器再来一趟。 “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卫燃一边吆喝着贝利亚趴在拖斗上不要动一边好心的劝戒道,“你忘了之前佐娅说的那个倒霉鬼了?他只是伐了一棵树就倒霉的砸到了航弹,半边.” “好了维克多”萨韦利不由的咽了口唾沫,“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打消刚刚的念头了。” “那就快点回去吧” 卫燃说完拧动钥匙启动了雪地摩托,沿着仍旧清晰的车辙印一马当先的离开了这里。 等两人在昏暗的天气里重新回到那个小村子里的时候,在无线电里提前得到消息的佐娅已经早早的打开了院门,此时她正用似乎从不远处的湖边切割来的冰块在垒砌第二个冰窖呢。 三人合力将第二具尸体抬进匆忙搭好的冰窖,接着又用积雪进行了掩埋,佐娅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桑拿房说道,“快去蒸个桑拿让身体暖和暖和吧,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萨韦利,等下记得给爸爸回个电话,他会告诉你去哪找他的朋友。” “我这就去打电话”萨韦利脱掉手套热情的招呼道,“维克多,你先进去吧!” 闻言,卫燃也不拒绝,这样寒冷的天气确实没有什么比蒸个桑拿更舒服的了。 等他穿着一条大裤衩子胡乱冲了澡走进蒸腾着水汽儿的桑拿房里,立刻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大串香蕉和几个苹果外加一盘香肠。 除此之外,还有一瓶埋在冰桶里的伏特加,以及同样半埋在冰桶里的两个不锈钢杯子。 “这小日子也太享受了” 卫燃一边嘀咕着,一边舀起一瓢凉水泼在了那个烧得滚烫的桑拿炉子上。 “嗤拉”一声,浓郁的水汽儿伴随着淡淡的氧臭味儿扑面而来,他也舒服的活动着肩膀坐在了椅子的边上,抄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不等这一个苹果吃完,萨韦利也走了进来,同样仪式性的往炉子上泼了一瓢水这才说道,“我已经给我爸爸打电话问过了,我们随时都能过去,维克多,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记得在山上的时候你说过,明天你爸爸还有帕夏叔叔,当然,还有阿历克塞教授都会过来?” “我觉得你还是别指望他们三个了” 萨韦利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咔嚓咔嚓的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爸爸已经和他们两个喝醉了,他们明天能不能起床准时赶到机场恐怕都是个问题。” “已经猜到会这样了” 卫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吧,先等等他们,尤其等等阿历克塞教授,如果他们明天确实来不了,我们再去拜访你爸爸的朋友吧。” “没问题”萨韦利痛快的应承了下来,随后热情的邀请道,“维克多,等下要不要去镇子上的酒吧坐坐?” “酒馆就不去了” 卫燃一边说着,已经从冰桶里抽出了那瓶伏特加给对方倒了满满一杯,“我可不觉得镇子上的酒吧也能像这里一样蒸桑拿。” “据我所知镇子上确实还没有哪个酒吧里有桑拿房” 萨韦利说完,笑着端起杯子和卫燃碰了碰,随后用力吐了一口气,痛快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第1261章 老丈人翅膀硬了 来到这个极地小村子的第三天,宿醉的卫燃在壁炉边的小床上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空依旧翻涌着别处难得一见的极光,床底下趴着的狗子贝利亚也舒服的打着呼噜。而在另一个房间里,还隐约传出了萨韦利和佐娅这对儿小夫妻忙着造人时发出的些许噪音。 这种近乎极夜的天气,网络信号也慢的要死,在看够了极光之后,除了喝酒造人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根本没有起床,仰躺在床上的卫燃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套上金质的烟嘴点燃,猛吸几口压住了这些天极力压抑的烟瘾,随后便立刻掐灭重新收进了烟盒里。 隔壁那动静仍在继续,这个时候也实在不适合起床,他索性从床尾的箱子里轻手轻脚的翻出了那支盒子炮和那罐除锈剂,一番喷涂之后,又取出那支可以当螺丝刀用的通条,仔细的拆下了握把贴片,随后一点点的将这支手枪分解开来。 再次给这些零件喷吐上除锈剂稍等了片刻,他这才取出一条毛巾,将其仔细的一一擦拭干净重新组装在了一起。 试着拉动机头扣动扳机,卫燃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枪除了木质的握把贴片腐蚀的有些严重以及弹仓的供弹弹簧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弹性,其余部件的问题倒是不算太大,依旧可以正常的运转。 把玩着这支早已过时的武器又等了能有十多分钟,耳听着隔壁终于消停下来,他也将这手枪放回了塑料收纳箱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在,都不等他起床,这小院的院门便被人从外面拍的砰砰作响,紧跟着,萨韦利便在卫燃翻身起床床衣服的同时走出了这栋温暖的木刻楞房子。 等到房门打开,吵吵嚷嚷的寒暄声也让卫燃意识到,阿历克塞教授来了。 当房门再次开启,伴随着一起冲进房间冷雾和寒气,酒气熏天的阿历克塞教授和帕夏叔叔也随着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教授,你竟然来了?”已经换好了衣服的卫燃一手拽着贝利亚的项圈意外的问道。 “你这是什么蠢话,我当然来了。” 满身酒气的阿历克塞教授不满的摆摆手,随后拍着那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人的肩膀,一脸自豪的介绍道,“让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婿维克多,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历史学者了。维克多,这是尼基塔,萨韦利的爸爸。” “您好,尼基塔大叔。”卫燃客气的和对方握了握手。 这边刚刚相互认识完,穿着睡衣,脸上满是洗面奶泡沫的佐娅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和大家打了声招呼,歉意的表示自己正在洗脸之类的借口。 等这忙着洗脸的姑娘重新回到房间,卫燃也知趣的立刻邀请大家去看昨天发现的那些东西,顺便也担任起了解说的工作。 “你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阿历克塞教授在听卫燃说起第二具尸体的时候立刻又清醒了几分,放下那支不久前才初步保养过的盒子炮,忙不迭的催促道。 和脖子上还残存着几个吻痕的萨韦利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出房间,带着这三位中年大叔走到了那两个冰窖的边上。 先把那个“德国精锐”的尸体检查一番,等到一无所获的阿历克塞教授看到第二具尸体的时候,这个老家伙立刻做出了判断,“这是个游击队成员。” “你怎么知道的?”同样有些宿醉的帕夏大叔不解的问道。 “不是游击队难道还能是纳脆吗?” 阿历克塞教授理所当然的答道,同时也小心的掀开了这具尸体冻结的兽皮外套,将手伸进去一番小心翼翼的摸索之后,最终却只在腰间摸到了一把仍旧和衣服冻结在一起的鹿角柄小刀。 “尼基塔,不如带我们去拜访一下你的那位朋友吧?”阿历克塞教授一边脱掉手上的橡胶手套一边说道。 “他在找什么?”萨韦利凑到卫燃的身边低声问道。 “身份胶囊” 卫燃低声答道,“有身份胶囊就肯定是正规军,没有的话,游击队员的身份可能就增大了很多。” “哦——” 萨韦利一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的老爹尼基塔也打了个酒嗝说道,“萨韦利,你开车带我们去吧,我们都喝了不少酒。” “你们怎么赶过来的?”已经洗过脸换了一套衣服的佐娅站在门口掐着腰不满的问道。 “当然是坐出租车来的”帕夏说完同样打了个酒嗝。 和卫燃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萨韦利最终也只能招呼着他帮忙先把这俩冰窖盖严实,随后带着他和阿历克塞奇教授钻进了院子里的那辆面包车离开了村子,只把佐娅和狗子贝利亚,以及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帕夏留在了家里。 一路碾压着被积雪覆盖的林间冻土路赶到镇子里,当萨韦利将车子停在一栋距离铁路线不到两百米的筒子楼楼下的时候,在这楼门口,已经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叔等候多时了。 推门下车一番寒暄,尼基塔大叔和这位等着他们的谢尔盖大叔一起,带着卫燃等人进入筒子楼的三楼,钻进了一个最多也就六十平米的小房间。 “我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 这位满身烟味的谢尔盖大叔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相框放在了桌子上,“我只是在像这两个小伙子这么年轻的时候听我的父亲提起过,我的祖父在二战时是保卫铁路的巡线员,这张照片也是我祖父留下来的遗物。” 闻言,卫燃和阿历克塞教授立刻看向了这个长条形的相框。在这相框,是一张少说能有百十人的合影,合影的背景似乎是一个火车站,其上的招牌清晰的用俄语写着“坎达拉克沙站”的字样。 “坎达拉克沙站?” 阿历克塞最先皱起了眉头,“两百多公里外,挨着坎达拉克沙湾的那个城市?” “就是那里” 这位谢尔盖大叔点点头,“我们一家是在战后从那里搬到摩尔曼斯克的,大概是在1965年左右,我很小的时候,每年夏天还会搭乘火车去坎达拉克沙的祖父家度过假期呢。 不瞒你们说,有一次我在火车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停靠在莫” “谢尔盖大叔,您对照片里的这些人有什么了解吗?”卫燃略显不礼貌的打断了对方对于儿时的回忆。 “我只记得我的祖父说过,他也在那张合影里,但我已经不记得哪个是我的祖父了,这张照片里的人太多也太小了。” 谢尔盖摊摊手,又额外补充道,“不过我记得我的祖父活着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从摩尔曼斯克到莫斯科的这段铁路,尤其在摩尔曼斯克到坎达拉克沙这一段,曾经有很多人牺牲,即便活下来的人也都落下了残疾。就比如我的祖父,他的一条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冻坏的。” “游击队呢?”尼基塔崔问道,“电话里你不是说你知道游击队的事情吗?” “大概在41年的夏天,有位内务部的同志从沿途的巡线员里挑选了一些人成立了一支游击队,搭乘着铁路去了摩尔曼斯克,但那些人,包括那位内务部的同志再也没有回来过。” 谢尔盖说完之后摊摊手,“我的祖父当时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当时也想加入那支游击队,但是因为他射击的准头不行没被选上。” “没了?”阿历克塞教授等了片刻,见这位谢尔盖没有继续说,这才错愕的问道。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谢尔盖用手点了点那个相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的祖父还和我说过这张照片里都有谁被那个游击队选中带走了,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谢尔盖大叔,您从你的祖父或者他的同龄人那里,听说过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这个名字吗?”卫燃客气的问道。 “彼得罗夫?” 谢尔盖一边皱眉思索一边点上颗烟吧嗒吧嗒的抽着,直到这颗香烟都快烧到了过滤嘴,他这才歉意的摇了摇头,“抱歉,我可能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能给它拍一张照片吗?”卫燃指了指桌子上的相框。 “当然可以”谢尔盖痛快的摆摆手,“如果你们喜欢,这张照片甚至可以卖给你们。” “您打算多少钱出售它?”正准备拍照的卫燃开口问道。 “让我想想.十万不,五十万,五十万卢布怎么样?”这位谢尔盖伸出个巴掌期待的问道。 “我还是给它拍一张照片吧”卫燃说话间,已经按动手机屏幕拍了一张。 几乎算得上一无所获的众人告别了这位有些许贪心的谢尔盖大叔,阿历克塞等钻进了车厢里之后少有的点上颗烟抽了两口,随后开口说道,“自从德国入侵苏联,斯大林就呼吁敌后方人民建立游击队,后来贝利亚同志还根据斯大林的指示成立了一个由内务部负责的特别小组,并且由此为根基成立了特种步兵旅,并且这种模式很快就在苏联前线推广开来。 所以我猜刚刚谢尔盖说的那些应该是真的,当时应该确实有内务部的人在这条铁路线上成立了一支特种作战的游击队,况且能击杀勃兰登堡部队的人,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士兵就能做到的。” “刚刚谢尔盖大叔说的巡线员,和你们提到的游击队有什么区别吗?”负责开车的萨韦利好奇的问道。 “巡线员更像是拉多加湖上的那些交通指挥员” 阿历克塞教授做了形象的比喻,“他们每隔几公里驻守在铁路线上,来回巡视保证铁路线,保证它的安全和畅通,同时也肩负着紧急修复铁路线甚至修复火车牵引机车的工作。” “游击队主要负责作战任务” 卫燃帮着补充道,“比如进行防空作战,抓捕破坏铁路的叛徒和间谍之类的。” “好吧,所以我们去哪?”满足了好奇心的萨韦利终于启动了车子。 “火车站”阿历克塞突兀的说道,“送我去火车站吧” “你去火车站做什么?”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坎达拉克沙” 阿历克塞倒是难得的清醒和认真,“我要去坎达拉克沙看看,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陪着你去?”卫燃下意识的开口问道,他可不敢放这个动不动就把自己喝的五迷三道的老家伙自己一个人去坎达拉克沙。 “你留下来在这里继续帮我找找线索吧” 阿历克塞教授拍了拍卫燃的肩膀,格外认真的说道,“我准备以马马耶夫岗博物馆顾问的身份就这个历史事件开展一个研究课题的,怎么能总是麻烦你。” 闻言,卫燃怔了怔,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你” “不如让我和佐娅陪着阿历克塞叔叔去坎达拉克沙吧!” 都没等卫燃说完,萨韦利却加入了话题,“阿列克斯大叔,让我和佐娅陪着你去坎达拉克沙怎么样?” “你们两个陪着我?”阿历克塞教授挑了挑眉毛,“你们不用工作的吗?” “我们还有差不多一周的假期呢” 萨韦利笑着解释道,“而且我们工作的那条船下次靠港就在坎达拉克沙,我们两个对那里也非常熟悉,肯定能帮到你的。” “这也好”阿历克塞教授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见状,卫燃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他是看出来了,自己的这位洋姨父这次是真的想靠自己调查出来点什么了,或者更直白的说,这个老家伙的自尊心,让他不想在学术上继续沾自己女婿的光了——除非实在查不出来什么。 换句话说,自己这次能跟着过来,在这老家伙的心里八成就是个“保险”,属于“实在不行再让女婿上”的档次。 只是只靠如今的这点线索,他真的能调查出来些什么吗?想到这里,卫燃不由的捏了捏仍旧揣在自己兜里的那个方盒子手电筒。 第1262章 这次是伐木工 从镇子里回来,心急火燎的阿历克塞教授在将他的打算说出来之后,决定跟着他一起去坎达拉克沙的人,也从两个变成了三个——帕夏叔叔也打算跟着一起去。 这么一来二去,被留下的也就只剩下了卫燃和他的狗子贝利亚,以及萨韦利的爸爸尼基塔大叔。 虽然阿历克塞教授这个老家伙做事不着调,但这个时候卫燃倒也不好告辞离开。万幸,这位尼基塔大叔虽然同样喝的醉醺醺的,但总算足够热情好客。 陪着这位从鱼罐头厂退休的尼基塔一番闲聊,等到短暂的中午来临,天际线处再次冒出红色的霞光时,他也借口想去发现尸体的地方再转转,并且请求对方留在家里帮忙守着电台,随后驾驶着雪地摩托,带着趴在拖斗里的狗子独自离开了这个小村子,再次赶往了镇子里的方向。 赶在这短暂且昏暗的白天消失之前买够了吃喝,一人一狗沿着之前留下的车辙印,轻而易举的回到了那片碎石地。 熟门熟路的拆了电瓶和电台,卫燃直接将拖斗挂在了狗子贝利亚的牵引绳上,任由它帮忙拉着,轻而易举的重新回到了那片碎石地。 重新搭好了那顶属于萨韦利夫妻俩的充气帐篷,并且点燃了组装好的柴火炉。 接下来他却带着狗子,再一次爬向了山顶的方向,他依旧觉得那里应该有些什么——如果当初这里真的有个狙击手的话。 这一次,他比之前爬了更远的距离,甚至一直爬上了光秃秃的只有积雪的山顶。 只可惜,这里唯一的发现,也仅仅只是视野比较好,在这夜色里,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山下湖对面的村子,以及稍远点那条通往莫斯科的铁路线上,奔驰的客运列出车的车窗里透出的明亮灯光罢了。 取出望远镜往摩尔曼斯克的方向看了看,卫燃不由的摇了摇头,这实在不是个好季节,天气冷就算了,极夜和极光以及积雪的三重笼罩,让他即便通过望远镜,也很难注意到这片稀疏的针叶林里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存在。 另一方面,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搞清楚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当时的德国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把那支稀罕的勃兰登堡部队派到这个鬼地方来。 看看这片山头就知道了,这里和摩尔曼斯克的城区之间的直线距离也不过十公里上下而已,更重要的是,之前两次去镇子上的实地走访也让他注意到,那条连通莫斯科的铁路线和这座山之间除了并不算远的距离之外,还隔着一条估摸着百米宽的河道。 换句话说,想从这里对铁路线发起进攻,不但随时有可能被摩尔曼斯克城区驻扎的部队发现,而且还要穿过一条河道才行,而他们想逃跑,则还需要越过铁路线和巡线. 当思路被他自己推进到这里的时候,卫燃的脸上却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这里看似不是绝佳的攻击位置,但谁会想到他们会从这里进攻呢?更何况,从那个空投箱子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空降到这里的,这样倒是完美的避开了铁路线另一侧的那些昼夜守卫的巡线员。 而他们身上的苏军呢子大衣则是一层最好的伪装——尤其在这块对于苏军来说属于“腹地”的区域,只要不露出什么太大的破绽,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而这样的选择,倒也刚好符合如今特种行动敌后作战的思维逻辑。 想到这里,他在收起望远镜的同时,不由的再次看向了左手虎口处的纹身。 他可是记得,芬兰战场对于自己来说可是风水宝地,金属本子里很多用得上的好东西都是从芬兰战场上获得的。 而这里距离芬兰也实在是没有多远,甚至可以说是同一片战场的不同阵营。再加上自打滕县战场活下来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的盒子炮这次又出现了,就更让他有些心头痒痒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在于,他并不看好阿历克塞教授能在坎达拉克沙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那个老家伙这次心气儿这么好,如果一直查不到,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到时候除了平白浪费了时间,恐怕还是得动用金属本子的能力。 “有些懒了,都不愿动脑子了。” 卫燃拍了拍脑瓜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将狗子贝利亚叫了回来,踩着上来的脚印又回到了那座已经被柴火炉烤的暖烘烘的充气帐篷里。 不紧不慢的炖了一大锅红烧肉又煮了一锅大米饭,卫燃趁着等待肉出锅的功夫,将金属本子里可能用到的全都检查了一番,又将那些容器全都塞上了采购来的各种物资,最后才用红烧肉盖饭瓷瓷实实的填饱了肚子。 将剩下的饭菜混合在一起送到了狗子贝利亚的嘴边,卫燃打了个饱嗝拉上了这顶大帐篷的门,随后坐在了折叠床上,从兜里摸出了那个被他克扣下来的方盒子手电筒,接着又从背包里抽出了那支他出发之前塞进去的盒子炮,将它们全都摆在了折叠床上。 深吸一口气,卫燃在狗子贝利亚早已见怪不怪的小眼神儿注视下取出了金属本子。 在他的注视下,这金属本子哗啦啦的翻开到了最新一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悬浮的纸页之上,在一支无形的大手操控之下,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幅画面。 在这幅画面里,一颗大树的树杈上固定着一个头盔,这头盔的正下方,还悬着几枚似乎在随风飘荡的子弹壳,而在这些宛若风铃的子弹壳正上方、钢盔的正下方,还有一道格外显眼的光束打下来,似乎在随着那些子弹壳一起飘荡一番。 绘制完了整幅图,那金属羽毛笔也在这图案的正下方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角色身份:伐木工维克多 回归任务:狙杀至少5名德军士兵,每狙杀一人缴获一种不重样战利品,协助同伴击杀德军小队全员,拍摄至少15张照片。 语言任务:完成两车木柴供应任务 伐木工?又有语言任务? 在卫燃的喃喃自语中,浓烈的白光席卷而至,卫燃也在这白光中,看到了这次能用到的道具。 只不过,当一样样东西接连跳出来的时候,他却难免有些心惊肉跳,这次给的东西实在是不少! 毛瑟刺刀、svt40半自动步枪,以及和这支步枪一起在芬兰战场得到的望远镜。除此之外还有苏军斗篷和一起的德国行军靴,随后蹦出来的,却是依旧在芬兰战场得到的熊皮连指手套。 这还没完,随后这白光中又冒出了手电筒、纳甘转轮手枪、伞兵重力刀和飞行皮帽。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是不够用,卫燃又看到了从野人山得到的p44英军水壶和在列宁格勒得到的打火机、烟盒、怀炉三件套,乃至那个装在空投箱子里的铸铁炉子。甚至在白光消退之前,他还看到了那辆雪橇车! 这是生怕自己冻死吗? 卫燃念叨完这句话的时候却不由打了个哆嗦,他已经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努力眨巴着眼睛让视野恢复正常,他在看到身上的这套行头的时候,不由的再次打了个哆嗦。 此时,他的上半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套头罩衫,腰间系着一条硬皮带,那皮带上还别着一把斧头。 扯开衣领往里看了看,这罩衫里面却只有一件破烂的棉衣,再看看下半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马裤,这马裤的外面,膝盖往上的位置还额外缝上了一块块看着像兔子皮的翻毛皮料。 可即便如此,却也依旧挡不住从各处灌进来的寒风,他甚至能感觉到,在这条马裤的里面,自己可能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子。 同样不保暖的还有脚上那双苏联传统样式的毡靴,这毡靴不知道为什么潮乎乎的,脚底板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再看看头顶和周围,翻涌的极光,一眼看不到头的针叶林以及针叶林外面隐约可见的一片封冻湖泊。 除此之外,在脚下还有一颗已经伐倒的枯树,这颗树不过大腿粗细,其上残存的枝干已经被劈砍掉了一半的样子,其中一个枝杈上,还卡着一把锯子,而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枝杈上,则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在这棵枯树的对面,还有两头拉着爬犁的驯鹿,正低垂着头,悠闲的用粗大的蹄子刨开积雪寻找着果腹的石蕊。 再次看看周围,卫燃顾不得别的,以最快的速度先取出了苏军斗篷和那双行军靴,一屁股坐在满是积雪的树干上,脱掉脚上的那双松松垮垮的毡靴,接着又扯掉了破烂的裹脚布随手一丢。 活动了一番脚丫子散掉潮气,他这才从行军靴的靴筒里抽出裹脚布包好,随后穿上了靴子。 重新拿起一只毡靴看了看,卫燃试了试大小,将里面塞着的驯鹿绒毛和破布全都扯出来之后,直接将其套在了行军靴的外面。 站起身跳了跳,他却并没有急着披上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斗篷,反而取下斧头解开腰带,接着又取出了那辆雪橇车,打开上面放着的那口箱子,将那件鹿皮袍子“马里扎”给翻出来套在了身上。 都不等他系上这袍子腰间防风的硬牛皮腰带,他便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暖意。 舒服的吁了口气,他这才有时间收起了那件斗篷,随后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 万幸,这支步枪上的瞄准镜这次还在,枪托上的帆布包里,也还固定着两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 伸手从雪橇车的箱子里取出那张当初和战俘梅苏特一起用兽皮换来的白床单,卫燃用斧子在上面划开一个个口子,随后将其撕成了一根根不过两指宽的布条。 格外仔细的将这些布条缠在枪身上,并且顺便往上绑了些松枝和枯草,他在举枪试着瞄了瞄确定不影响视线,才试着将其收回金属本子。 万幸,这金属本子似乎并不在意多了这满枪的伪装物,倒是让他省了不少的麻烦。 最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双熊皮连指手套戴上,身体已经彻底暖和过来的卫燃这才收起了雪橇车,重新将那把斧子重新别在腰间,一步步的走出了这片稀疏的针叶林,躲在一颗大树的后面,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封冻的湖泊。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认出来,那恰恰是萨韦利他们村子紧挨着的那片湖泊。 只不过现如今,这片湖泊的边上并没有任何的村镇存在,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连成片的针叶林罢了。 下意识的看了眼在后世发现尸体的那座矮山的方向,卫燃最终又转身走回了那颗枯树的边上,重新拿起锯子,咔嗤咔嗤的继续清理着碍事儿的树干。 在他的忙碌之下,这颗枯树的树冠变成了一捆捆的木柴,树干本身也被锯成了半米长的木墩一并装上了雪橇车。 踢了踢有些发紧的毡靴,卫燃一手拎着那盏油灯一手拽着缰绳,带着那两头母鹿,沿着地表的雪橇印,一步步的走向了铁路的方向。 沿着雪橇印走了不过两三公里的距离,正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宽达百米的冰封河道。 也正是在他看到这条河道的同时,一列货运火车也在夜色中,自摩尔曼斯克的方向哐当哐当的开了过来。 这列火车的最前面,一连顶着三个装着沙袋的平板车厢。最前面的车厢上除了沙袋,还站着一个穿着冬大衣,手里拿着个望远镜的苏联士兵。 在他的身后那两个平板车厢上,或是架着三挺马克沁机枪,又或者干脆装上了防空用的高射机枪。 而在火车头的后面牵引着的,既有一个个的铁皮车厢,也有一个个平板车厢,那些平板车厢上,有的装着火炮,有的装着卡车,还有的,则干脆停着一辆辆美式坦克。 甚至为了运载这些沉重的武器,在这列货运列车的最末端,还有一个推着列车前进的火车头也在一起发力。 等这列火车哐当哐当的开过去,不远处的林子里,也钻出了几辆同样满载着木柴的驯鹿雪橇车。 根本不用招呼,这几辆雪橇车的车把势便吹灭了各自的煤油灯,吆喝着跨上了冰封的河道,并且加速跑向了对面。 见状,卫燃也赶紧灭了煤油灯用力一抖缰绳,等那两头驯鹿跑起来,他也快跑两步站在了雪橇车的后面,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这条似乎隐藏着危险的河道。 等从另一边上了岸,他也立刻注意到,这边河畔几乎紧挨着铁路线的针叶林里,便搭建着一个个三角顶覆盖着厚实积雪的地窨子。 这些地窨子的周围,或是堆叠的一根根的木方,或是摞着几根钢轨,又或者干脆摆着几门防空火炮,甚至停着一辆辆经过伪装的坦克。 根本不等他分辨那些地窨子是自己负责的,周围那些相隔着百十米不到的雪橇车也各自偏移了方向,飞奔着跑向了更远处的方向。 见状,卫燃也懒得挑,索性直奔离着最近的一个地窨子。 等他吆喝着驯鹿停下来,立刻有几个带着铁路袖箍,腰间挂着煤油信号灯的女人甚至孩子围过来,一拥而上将他带回来的木柴卸下来送往了周围的那些地窨子里。 “维克多” 一个胡子花白,满脸的皱纹几乎要被风霜填平的老家伙攥着个烟斗走过来说道,“下一趟先不要弄木柴了,去砍一些手臂粗的松树回来,记得把树冠砍掉不要,尽量多弄一些回来。” 说着,这老家伙又朝旁边招了招手,让身后跟着的人往前凑近了些说道,“他们姐弟两个交给你带着了。” “他们是”卫燃看向那俩穿着兽皮衣的年轻男女。 个子稍高一些的是个姑娘,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白色哥萨克筒帽,身上穿的则是一件和自己身上的马里扎袍子类似的皮袍子,只不过这件袍子的外面又额外缝了一层白布,甚至就连她手上的毛皮手套和下半身的裤子,都是用白色的兽皮做的,脚上穿的,也同样是白色的翻毛高筒靴子。 相比这个一身白的姑娘,她旁边的那个各自稍矮些小伙子却让卫燃一愣,他身上的兽皮衣样式和他姐姐差不多,但驳杂的毛色以及当作斗篷披在肩上的那块帆布却让他一眼认出来,这是他进入这个历史片段之前,在那片乱石地里发现的第二具尸体! “是老猎人蒂莫菲的女儿和儿子” 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家伙吧嗒了一口烟斗介绍道,“你没见过她们也正常,他们一家以前住在距离现在的前线很近的那片林场附近,平时很少来镇子上。 前两天蒂莫菲被选进了游击队,所以就把他们姐弟送来我这里了。” 说着,这老家伙招呼着那对姐弟凑近了些,指着卫燃说道,“他是负责给巡逻队提供木柴的和原木的伐木工维克多,对周围的地形还算熟悉,你们姐弟先跟着他做几天伐木工,等把周围环境熟悉了,我就允许你们去周围的森林里狩猎给大家改善伙食。” 说完,他又看向卫燃说道,“这个小伙子是尤里,旁边的姑娘是他的姐姐蕾吉卡。维克多,你可别小看这两个小家伙,尤其蕾吉卡,她同样是个优秀的猎人。 这些天你带着他们两个多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以后他们俩要加入狩猎队的,免不了要在周围的森林里活动。当然,在他们加入狩猎队之前,你要负责保证他们的安全。” “放心交给我吧”卫燃拍着胸脯做出了承诺。 “不要浪费时间了,快去带着他们砍树吧。”这老家伙说完,已经吧嗒着烟斗走向了另一辆才刚刚赶过来的雪橇车。 “和我来吧”卫燃招了招手,示意这对姐弟跟着他离开这里。 出乎他的预料,这对姐弟似乎都不喜欢说话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名叫尤里的小伙子竟然从不远处牵过来一辆由两头驯鹿拉着的雪橇车,而那个名叫蕾吉卡的姑娘转身从远处牵过来的,竟然是一辆由十只雪橇犬拖拽着的小号雪橇车。 毫无疑问,这狗拉雪橇虽然载重或许比不上驯鹿,但却胜在速度更快。 见状,卫燃也不多问,吆喝着他牵着的那两头驯鹿这就调头往回跑,这对姐弟也立刻操纵着他们的车子从后面跟上。 一行三辆车在翻涌的极光下跑过了冰封的河道,接着又沿着雪橇印钻进了森林。 再次点燃了那盏挂在雪橇车把手上的煤油灯,卫燃放慢了速度左顾右盼的寻找着符合要求的木材,同时也分心留意着那对沉默寡言的姐弟。 一路走走停停,当卫燃终于找到几颗符合要求的细小松树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来到了后世萨韦利家所在的那个村子的位置了。 “尤里,你今年多大了?” 卫燃从这辆破破烂烂的雪橇车里拿出锯子,随意的选了一颗看起来符合要求的松树狠狠踹了一脚,随后一边伐树一边没话找话的问道。 “15岁,不过马上就是我的16岁生日了。” 尤里回答卫燃的同时,同样选了一棵树,动作老练的判断了一番风向,随后在下风口的位置用斧头快速砍出一个三角形的缺口,接着才绕到了上风口的一侧,换上锯子快速的拉动着。 与此同时,他的姐姐蕾吉卡也“师出同门”般的对着一颗细小的松树锯了起来。 “蕾吉卡呢?你多大了?”卫燃继续问道。 “姐姐已经18岁了”回答卫燃这个问题的依旧是尤里,他的姐姐蕾吉卡则一刻不停的拉动着手里的锯子。 “你们平时经常砍树吗?” 卫燃继续问道,他能看出来,这对姐弟伐木的经验绝对比自己更加老道。 “我们的爸爸是伐木场的护林员和猎人” 尤里介绍道,“每年冬天,我们除了要帮着爸爸防备盗伐和盗猎,还要负责对林场的疫树进行择伐,这种工作我们早就做的非常熟练了。” 不会就是这对姐弟让那些德国精锐阴沟翻船的吧? 卫燃脑子里猛的冒出个大胆的猜测,只不过,想到眼前这个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中枪身亡,他的心底也难免冒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在接下来的闲聊中,卫燃也在对尤里的旁敲侧击中得知,现如今是1942年的1月中旬,距离他们偷偷过的圣诞节才过去不到一周的时间,距离尤里的16岁生日,也只剩下了两天的时间而已。 第1263章 安静的女猎人 冰封湖岸的松林里,在卫燃和那对姐弟的忙碌中,一颗颗只有手臂粗的小树被砍伐倒地又被锯掉了树冠。 这绝非是件轻松的工作,所以基本上每清理出来一颗树,三人便会休息一会儿,坐在雪橇车上一边闲聊,一边顺手将那些树冠树枝用锯子锯开再用皮绳捆好,这些同样是可以带回去的木柴。 随着和这对姐弟不断的接触,卫燃也逐渐发现,那个名叫蕾吉卡的姑娘和她的弟弟尤里之间的沟通,似乎依靠的是手语,而这也难免的让他又一次想到了叙情书寓的曹哑巴。只不过,这巧合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罢了。 “有狼!” 就在卫燃走神儿的时候,原本跑到远处撒尿的尤里跑了过来兴奋的说道,“就在湖面上!” 其实,在这个小伙子跑过来之前,围在蕾吉卡脚边的那些雪橇犬就已经弓起了背呲着牙开始了预警。 等最先发现异常的尤里跑回来的时候,蕾吉卡也立刻起身猫着腰跑到她的狗拉雪橇边上,伸手解下了捆在雪橇后背把手上的那个兽皮卷。 根本没有和卫燃商量,尤里便拔起了固定狗拉雪橇的钢钎做好了准备,而蕾吉卡则在同一时间打开那个长条兽皮卷,利落的从里面拎出来一支装有pe瞄准镜的龙骑兵步枪。 就和卫燃刚刚进入这段历史片段时对那支svt40半自动步枪的处理一样,蕾吉卡手里的这支枪同样进行了伪装,区别只是她这支枪用的并非布条而是一条条毛茸茸的兽皮罢了。 “咔嚓”一声推弹上膛,蕾吉卡已经猫着腰躲在了一颗粗大松树的后面,半蹲下来瞄准了远处冰封湖面上,那支正在围猎一头鹿的狼群。 不过,这个姑娘却并没有急着开枪。等到卫燃也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举起望远镜的时候立刻注意到,翻涌的极光下,正有一群狼在冰封的湖面上围猎一只比它们的体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猎物。 “维克多大哥,能把你的望远镜借我看看吗?”坐在雪橇车上,单手抓着缰绳的尤里羡慕的问道。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将望远镜递给了对方,后者也立刻举了起来。 “好像是一头驼鹿!” 尤里在举起望远镜之后不久便判断出来被狼群围攻的猎物到底是什么,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蕾吉卡却依旧没有开枪。 很快,尤里依依不舍的将望远镜还给了卫燃,他也再次双手握住了缰绳。 重新举起望远镜,卫燃耐心的观察着,看着那支狼群追赶着那头驼鹿越跑越远。 终于,那头驼鹿被咬住了脖子,接着又被咬住了腿,并最终彻底停了下来。可直到这个时候,蕾吉卡却依旧没有开枪! 时间又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就在卫燃琢磨着要不要取出枪的时候,他身旁躲在一颗松树后面的蕾吉卡也突兀的扣动了扳机! “砰!” 清冽的枪声中,那支刚刚捕获了猎物的狼群中,一头没有参与围猎的狼应声倒地,紧跟着,狼群也在短暂的呆滞之后一哄而散,却是连它们辛苦捕获的猎物都不管不顾了。 放下望远镜,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他好歹和季马认识了那么久,对方的猎人本事不说学了个全,至少六七分还是有的。 也正因如此,他轻而易举的看出来,蕾吉卡这个姑娘刚刚之所以不开枪,完全是在等着那支狼群帮忙杀死那头更有价值的猎物——驼鹿。 而她那唯一的一枪击毙的,则是对那支狼群来说至关重要的头狼。也恰恰是因为击毙了头狼,这支失去了主心骨的狼群才会一哄而散,连他们辛苦抓到的猎物都不管了。 他甚至能推断出来,这个狠辣的女猎人,已经将这支失去了头狼的狼群作为她未来一段时间的捕猎目标了。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竭泽而渔,那是在打跑了敌人之后才有时间考虑的问题。 在这1942年的年初,那头驼鹿能给铁路沿线的巡线员和随时准备与60公里外的德国战斗的士兵们提供宝贵的肉食,那些兽皮则能在这严寒里提供同样宝贵的温暖。 收起根本没有退出弹壳的步枪重新用兽皮裹好,蕾吉看了一眼他的弟弟尤里,接着又看了一眼卫燃。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尤里便将已经“热车”的狗拉雪橇让给了姐姐,他自己也跑到他的雪橇车上,吆喝着那两头驯鹿跟着蕾吉卡跑向了冰封的湖面。 见状,卫燃笑了笑,同样吆喝着他的那两头驯鹿,拖拽着雪橇车跟着跑向了湖面。 等三辆车跑过这三百多米的距离最终停下来的时候,那头被咬穿了喉咙的驼鹿还没有彻底死透,它仍在一下下的抽搐呢。 而在距离它不到20米的位置,那只被一枪击中后背脊椎并且从前胸处穿过的狼王,则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在卫燃的旁观下,名叫蕾吉卡的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才拔起铁钎固定好了雪橇车,拔出腰间的猎刀走向了那头驼鹿,动作自然的一刀彻底划开了它的脖子,接着又划开了驼鹿的腹腔,将冒着热气儿的肝脏切下来,凑到煤油灯的边上检查了一番,随手切开丢给了那几只雪橇犬。 紧接着,她又将这头驼鹿的肺脏拽出来,同样切开丢给了那些狗子。至于那颗热腾腾的鹿心,这姑娘将其切下来之后,用手里的小刀切下来拳头大的一块心尖递给了卫燃,接着又切下来同样大小的一块递给了旁边等着的弟弟尤里。 等她最后切下一块同样大小的鹿心,这姐弟俩还颇有仪式感的举着手里仍旧冒着热呼气儿的肉块碰了碰。 见状,已经意识到什么的卫燃立刻举着手里的肉块凑上去和他们俩碰了碰。 三人相视一笑,不分先后的扯下面罩,将手里的肉块凑到了嘴边咬了一口。 热腾腾脆生生的口感说不上难吃,甚至因为尚未清理的血迹本身自带的咸味,反倒让这块心头肉有些美味。 吃完了手里这块鹿肉,三人的嘴角也都染上了血迹,而剩下的那大半个心脏,则被蕾吉卡随意在一片干净的雪地上裹了裹,塞进一个帆布材质的面包袋丢进了雪橇车里。 接下来,这姑娘婉拒了卫燃的帮忙,手脚麻利的将这头看着能有五六百公斤的庞然大物的皮毛扒了下来,接着又用那把本来是伐木用的锯子开始了分割工作。 她这边忙活的时候,尤里也走到了那只狼王的旁边,熟练的开始了扒皮。 见左右帮不上忙,卫燃索性走到了那堆肠子的边上,准备趁着还没冻上,弄上一段带回去,等有机会的时候弄成吃的。 只不过,他这边刚刚找到大肠头儿,蕾吉卡却挥舞着两只沾满血迹的小手,施法结印般的一顿比划。 “我姐姐说,那些肠子是留给狼群的。” 闻言,卫燃歉意的朝着蕾吉卡点点头,随后走到了尤里的边上,指着对方刚刚从那只狼的肚子里掏出来的内脏和肠子问道,“这些呢?” “也留下来给狼群” 尤里一边忙活一边理所当然的答道,“它们很快就会选出新的狼王,这些食物不会被浪费的。” 卫燃见状也就不再多问,既然这对姐弟不用自己帮忙,索性他就站在雪橇车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周围,免得那支狼群又摸回来把他们三个留下来。 在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等待过后,这头硕大的驼鹿已经被分割开来,连同那头扒了皮的狼一起,一部分装在了三人的雪橇车上,一部分直接用绳子拴着那张兽皮在后面拖着,艰难的离开湖面往回走。 又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走走停停的回到铁路边的那些地窨子的边上,这满满的收获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好孩子,这是你们猎到的?!” 闻讯赶来的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家伙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车上满满的肉块以及后面那张鹿皮上拖拽着的驼鹿骨架呆滞的问道。 “是蕾吉卡抓到的” 卫燃赶在尤里开口之前说道,“从扒皮到分割,都是这姑娘一个人做的,我可什么忙都没帮。” “真是好样的!看来今天中午所有人都可以喝上一大碗肉汤了。” 那花白胡子的老家伙高兴的合不拢嘴,招呼着周围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们帮忙卸了车上的鹿肉狼肉之后说道,“你们三个和我来!我要给你们一些奖励才行!” “阿尔乔姆大叔,我想要一个望远镜!”尤里立刻说道,“哪怕只有一个镜筒也可以!” “别急,你以后会有望远镜的,总之先和我来吧。” 这个被尤里称为阿尔乔姆的老家伙朝着三人眨了眨眼睛,直接坐在了尤里的雪橇车上指了指对岸,“我们的速度快点儿,我还要回来工作呢。” 闻言,尤里立刻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那两头驯鹿跑了起来。 卫燃和蕾吉卡对视了一眼,两人也各自操纵着雪橇车追了上去。 三辆车穿过河道进入紧挨着河道的针叶林,等阿尔乔姆示意他们停下来的时候,这周围同样有一片地窨子,只是规模比铁路边上的那些小了一半不止罢了。 这些地窨子的边上,还有不少的老人和女人,正热火朝天的操纵着锯子在制作木方,更有几个形似铁匠铺的地窨子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而在他们三辆车停下来的位置,同样有个地窨子,只不过这地窨子的烟囱并没有冒烟,里面也黑漆漆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伸手取下尤里的雪橇车上挂着的煤油灯,阿尔乔姆示意他们三人跟着他走进了这个地窨子。 等走在最后的卫燃关上门,阿尔乔姆也将手里的煤油灯亮度调大了一些,得以让大家看到了里面的布置。 这个地窨子并不算大,四面墙壁都用原木进行了加固,头顶垂下来的一根铁丝挂着一盏烟熏火燎的煤油灯,而在进门的一侧,便是一个用石块垒砌的壁炉。 只不过这壁炉里并没有点燃炭火,所以这里面也难免冷的像是冰箱的冷冻柜一样。 在这个地窨子的最里侧,还各有两张木板做的高低铺,除此之外,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壁处,还有一张用木板胡乱拼凑出来的桌子。 “这里是我和维克多平时住的地方” 阿尔乔姆说话间从其中一张床的毯子下面摸出了一个酒瓶子,拧开灌了一口之后又塞了进去,指着头顶的那两张床说道,“蕾吉卡,尤里,你们两个暂时先睡上面那两张床吧,行李我已经帮你们拿过来了。 当然,蕾吉卡,你不用在意,平时我和维克多都不是经常回来睡,等过段时间新的窝棚搭好了,我再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住。” 一边说着,这老家伙已经走出了门外,“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给你们取奖励,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抓到了那么大的一头猎物。” 话音未落,阿尔乔姆已经走出了这个冰冷的地窨子不知去了哪里。 “我去把壁炉点起来,你们先随便坐。” 同样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卫燃热情的招待着这姐弟俩,同时忙着从壁炉边的藤条筐里取出几根木柴,用斧子劈开之后点燃。 他这边忙活的同时,尤里也自来熟的拿起了壁炉边上放着的铜皮水壶,走到外面装满了积雪,随后将其放在了壁炉边的石头台子上。而蕾吉卡则走出地窨子,将那张冻结成板甲的狼皮和那张巨大的驼鹿皮给艰难的抱了进来。 等到这简易壁炉升起来,地窨子里虽然一时间还没有暖和多少,但却亮堂了许多。 也正是借着这火光,他得以清楚的看到,在那张疑似属于自己的床位上,仅有的私人物品也只是一个或许是拿来吃饭用的搪瓷饭盆和一个挂在墙壁上的玻璃水壶而已。 至于那床上铺的,干脆就是厚厚的一层松针和一张用各种兽皮的边角料缝补在一起的破毯子。 而那暂时属于姐弟俩的上铺,除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包之外,干脆连张毯子都没有。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阿尔乔姆也拎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包走了进来。 这老家伙关上盯着桦树皮的木板门,招呼着卫燃三人凑过来,随后一脸得意的打开了他拎着的麻袋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了出来。 “蕾吉卡,这是给你的,我本来准备等你加入了狩猎队之后当作礼物送给你的,但是没想到你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收获。” 一边说着,阿尔乔姆将一个德国风镜递给了蕾吉卡,压低了声音说道,“圣诞节那天,我们这里的高射炮小组打下来的一架德国战斗机,这个风镜是从那个德国佬的尸体身上找到的。” 等蕾吉卡接过这个风镜,阿尔乔姆又从包里掏出一个6x30倍的蔡司望远镜递给了一脸兴奋的尤里,“尤里,我没记错的话很快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后天的时候”尤里开心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望远镜。 “这个算是你的奖励,也算是你的生日礼物了。”阿尔乔姆拍了拍这个小伙子的肩膀说道。 “谢谢阿尔乔姆大叔!” 尤里开心的说道,随后又看了眼正在打手语的姐姐,忙不迭的问道,“我姐姐说,您弄来这些东西肯定花了很大的代价吧?” “没什么” 阿尔乔姆不在意的摆摆手却并没有解释,只是从包里取出了一套白色的衬衣衬裤递给了卫燃。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套衬衣衬裤明显是用德国的丝绸降落伞做的——上面还有德国的鹰徽标志和德语的“德国制造”字样呢。 “你早就说每天出去冷的不行,我让我的妻子用那个飞行员的降落伞伞布给你做的,还另外给你留了两块当作裹脚布。” 阿尔乔姆一边把这套衬衣衬裤连同刚刚掏出来的两块裹脚布递给卫燃,一边歉意的说道,“现在毡靴的供应还是有些紧张,等过段时间我想办法给你再弄一双。” “不急,我还扛得住。” 卫燃接过这套贴身穿的衬衣客气的说道,他确实不急,那双德国行军靴虽然不保暖,但是穿在毡靴里面暂时却也足够了。 给这三人送出了礼物,阿尔乔姆将空荡荡的麻袋包胡乱团了团说道,“等下你们把需要的原木送过去之后,再给咱们的窝棚弄一车木柴就休息休息吧,维克多昨天晚上一直在忙,蕾吉卡和尤里又是刚到这里,先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开始工作。” 他这边说完,蕾吉卡指了指脚下的那块驼鹿皮,接着又是一番比划。 “我姐姐问您这块驼鹿皮怎么处理”尤里帮着翻译道。 “你们姐弟还没加入狩猎队呢” 阿尔乔姆格外随和的指了指那两张上铺,“所以就留给你们用吧,正好拿来铺床。” 闻言,蕾吉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暖和暖和,然后就去运原木吧,我要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阿尔乔姆已经转身拉开了木门离开了这个尚未暖和起来的地窨子。 “阿尔乔姆大叔对咱们可真好”卫燃拿着属于自己的衣物别有用心的说道。 “他和我爸爸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听我爸爸说,他们以前还是” 还是什么,尤里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蕾吉卡在头上拍了一下,将最关键的单词给咽回了肚子。紧跟着,蕾吉卡又是一番比划。 尤里愣了愣,赶紧说道,“维克多大哥,我姐姐说,她想先把这张鹿皮简单的处理一下,所以你能不能先自己去运原木?我们等下把鹿皮处理好了就去追你。”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看了眼墙角处所剩不多的木柴,拿着属于他的礼物干脆的离开了这个地窝子,吆喝着他的驯鹿雪橇车又一次跑向了那座湖边的森林方向。 重新回到那些辛苦锯倒的原木边上,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将那些原木装上车,反而装了满满一车已经劈砍好的木柴。 赶在回去之前,他又脱了身上的衣服,将这套丝绸的衬衣衬裤穿在了最里面——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他那条破破烂烂,全靠外面缝的那些兽皮保暖的裤子里面,真就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子。 等换好了衣服,好歹里面也了一层内衬,这下半身也总算是多少暖和了一些。最后看了眼冰封的湖面,卫燃这才吆喝着雪橇车往回走。 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属于他和那对姐弟以及阿尔乔姆四人的窝棚前面,远远的他便看到阿尔乔姆和一个穿着军装带着帽子的士兵站在门口,正和蕾吉卡姐弟说着什么。 只不过,都还没等他开口,就在他吆喝着那两头驯鹿停下来的时候,那股子让人恶心的想吐,却根本无法形容的大脑宕机感也席卷而至,他整个人也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在了那两头驯鹿的蹄子边上。 等他重新看清眼前的一切,蕾吉卡姐弟以及阿尔乔姆和那个红军士兵也一拥而上为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他就是维克多?他怎么了?”那个穿着军装的一把抱起卫燃,一边往地窨子里走一边问道。 “老毛病了” 回答问题的却是阿尔乔姆,这老家伙叹了口气说道,“他时不时的就会晕倒,米莎医生已经给他检查过好几次了,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闻言,卫燃张张嘴,但那尚未消退的大脑宕机感却让他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倒是缓缓流出来的鼻血滴进了嘴巴里。 也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那个穿军装的已经把他放在了床铺上,阿尔乔姆也一边用手套给卫燃擦拭着鼻血一边带着惋惜说道,“要不是他的这个毛病,我早就把他推荐到狩猎队或者游击队了。不瞒你说,维克多的枪法其实也非常不错。” “这也不算坏事” 那个穿军装的从他身上的棉衣袖口破损处揪出两团棉花,帮着卫燃堵住了流血的鼻孔,随后才站起身说道,“蕾吉卡和尤里的事情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会和队长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让他们加入狩猎队,在这之前,就让他们先跟着维克多同志负责伐木工作吧。” “鲍里斯大哥,是不是等加入了狩猎队,我也能有自己的猎枪了?”胸口挂着望远镜的尤里说完,又担忧的看了眼才认识不久的卫燃。 “等你加入狩猎队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名被称为鲍里斯的军装男人拍了拍尤里的肩膀,“无论在哪个岗位,都是在和德国佬战斗,好了,我要走了,等有消息,我会来通知你们的。” 说完,鲍里斯告别了众人,转身钻出了已经暖和了许多的地窨子。 “我也要走了” 阿尔乔姆看了眼卫燃,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蕾吉卡,尤里,你们两个先照顾维克多吧。” “交给我们吧!”尤里在关门之前做出了保证。 几乎就在那扇钉着桦树皮的木门关上的同时,卫燃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在蕾吉卡下意识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也正是借着这个动作,他也注意到,此时已经解开了围巾的蕾吉卡,她的喉咙处有一块显眼的伤疤,看那伤疤的样子,似乎是似乎曾被狼咬过一样! 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卫燃摆了摆手,“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闻言,蕾吉卡看向尤里,动作极快的打出了一连串的手势。 “让他休息一下吧,我们去把那些原木运回来。” 这次,卫燃根本不等尤里开口,便看懂了蕾吉卡想表达的意思。 原来这次学会的是哑语 卫燃暗自嘀咕的同时,也听尤里说道,“维克多大哥,我姐姐说让你休息一下,等下我和姐姐去把那些原木运回来。” 第1264章 意料之外的猎物 “没事,我没事了。” 温暖的地窨子里,卫燃一边说着,已经揪掉了鼻孔里的那两团棉花,“我们一起去吧”。 闻言,蕾吉卡立刻用哑语比划道,“找个借口让他留下,带着他我们怎么去追那支狼群。” 见状,尤里左右看了看,指着那张刚刚被他们姐弟俩用热水浇开泡软,已经用木杆子绷起来的兽皮说道,“维克多大哥,你留下来吧,这张兽皮需要尽快烤干,得有人看着才行,万一被壁炉引” “我看得懂手语” 卫燃当着两人的面,用手比划道,接着,他便看到这姐弟俩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卫燃开口说道,“所以要么带着我一起去,要么我去找阿尔乔姆大叔,让他没收你们的猎枪和望远镜。” “姐姐,怎么办?”尤里哭丧着脸看向蕾吉卡。 显然,后者也没想到卫燃竟然会手语。这姑娘咬咬牙,一边重新裹上那条白色的皮草围巾一边比划道,“你怎么会手语?” “我有个朋友,他也没办法说话。”卫燃犹豫片刻,指了指喉咙问道,“是被狼咬的吗?” 闻言,蕾吉卡点了点头,随后比划道,“那就一起去吧,那些狼说不定快回去了。” “这张鹿皮不用管了?”卫燃指着那张硕大的鹿皮问道。 闻言,尤里拍了拍额头,蕾吉卡也捂着嘴笑了笑,但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达成了共识,三人这就准备离开。走在最后的卫燃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临走之前给壁炉添足了柴火,又把那张绷起来的兽皮搭在了两张床的中间,这才仔细的别上了木门,吆喝着雪橇车跟在了那姐弟的后面。 一行三辆雪橇车再次回到了湖边,蕾吉卡姐弟俩默契的将各自拉车的驯鹿和雪橇犬往远处牵了一些,接着又从周围砍了些松枝铺在地上,顺便又从雪橇车一侧的木头盒子里翻出一块盐砖绑在了树上。 接下来都不用招呼,卫燃便将他那两头驯鹿也牵过去,同样翻出一块盐砖绑在了树上。 等这四头驯鹿卧在松枝上开始舔舐盐砖,那几只狗子也蜷缩着的趴在了蕾吉卡从雪橇车上拽下来的一张兽皮毯子上,乖巧的任由尤里将一张帆布盖在了它们的身上。 安排好了这些小动物们,尤里动作麻利的爬上了一颗松树,骑坐在树杈上举起了他最新得到的望远镜。 而在树下,蕾吉卡也坐在了那辆狗拉雪橇上,收起了熄灭的油灯,将那支带有瞄准镜的龙骑兵步枪搭在雪橇车前面的挡板上,随后又将身上那件下摆几乎和脚面齐平的马里扎皮袍的帽兜绑的紧实了一些。 眼瞅着这个宛若雪姑娘一般的蕾吉卡已经和周围融为一体,卫燃也跟着熄灭了油灯,独自拖拽着雪橇车往远处走了两步,躲在了另一棵树的树冠里。 同样系紧了身上这件皮袍子的帽兜,他又假意将手伸到雪橇车的下面作为掩护,不紧不慢的取出了他的svt40半自动步枪,将绑着布条松枝的枪口轻轻搭在了一根树杈上。 将眼睛凑到瞄准镜的边上轻轻移动枪口,最终,瞄准镜里的t字形准星也对准了湖面上的那堆内脏。可惜的是,这内脏的周围,却并没有任何的猎物。 看了眼不远处那棵树上下藏着的姐弟,卫燃却又将手里的枪靠在雪橇车的前挡板上,随后取出望远镜看向了冰封的湖面。 相比枪上的瞄准镜,这望远镜无疑能看到更为广阔的视野。只不过,卫燃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全部放在湖面上,反而对准了那片翻涌着极光的夜空,期待着能看到绽开的降落伞。 在这树上树下三人耐心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也象征性的亮了一些。也正是这个时候,在湖泊的另一面终于跑来了一支狼群。 “啪” 一个雪球从树梢里丢出来准确的砸在了蕾吉卡所在的雪橇附近,紧跟着,第二个雪球也飞出来砸在了卫燃的身旁。 得到信号,卫燃不慌不忙的收起了望远镜,换上了那支svt40狙击步枪。 两者之间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在瞄准镜的辅助之下倒也说不上太远。 只不过,这湖面上时不时随着寒风飞舞的雪花以及昏暗的天色,却又为这狩猎活动增加了一些无法预知的难度。 甩掉右手戴着的熊皮三指手套,卫燃轻轻推开保险推弹上膛,用瞄准镜套住了那支狼群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在他的等待和窥视下,那支狼群很快便围住了那堆冻结的内脏开始了大快朵颐。 仅仅只从进餐的顺序,无论卫燃还是蕾吉卡又或者躲在树上的尤里,全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新晋的狼王。只不过,卫燃却打定了主意,只要蕾吉卡不开枪,他也不开枪。 很快,那只狼王似乎填饱了肚子,其余的那些狼群也围了上去。可蕾吉卡却依旧不急着开枪。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那只蹲坐的狼王扬起脖子开始了狼嚎。 只可惜,这狼嚎都没来得及随着风传进三人的耳朵,蕾吉卡便突兀的扣动了扳机! “砰!” “砰!” 几乎就在蕾吉卡这一枪打出去的同时,卫燃也跟着扣动了扳机。相隔不过半秒,新晋的狼王应声倒地,离着它不远的另一只狼,也被卫燃击中了肩胛骨。 这两枪过后,那些才吃饱了的狼群成员调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而蕾吉卡却趁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完成了推弹上膛的动作。 “砰!” 这第二轮射击,最先开火的却是卫燃,这一枪也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射杀了一只狼。 “砰!”蕾吉卡紧随其后打出的第二枪同样击中一只正在逃命的狼。 自这之后,无论她还是卫燃,却都不再开枪,反而各自拖拽着各自的雪橇车跑向了不远处休息的牲口,躲在树上的尤里也手脚麻利的爬了下来。 三人各自给各自的雪橇车装上了“发动机”,却是根本不敢耽搁时间,抖动着缰绳,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三人将四头狼的尸体一一捡拾回来,熟练的扒皮开膛只留下了一坨坨的肠子,便一刻不停的赶到了他们之前伐木的那片区域。 “你用的什么枪?”就在卫燃准备把那些原木装上车的时候,蕾吉卡找上来比划着手语问道。 闻言,卫燃再次假意将手伸进雪橇车的下面作为掩护,取出了他的武器放心的递给了对方。 接过这支枪只是看了一眼,蕾吉卡便将其还给了卫燃,随后招呼着想看一眼的尤里,开始忙着搬运那些能有小腿粗细的原木杆子。 重新借着雪橇车的掩护将手里的武器收回金属本子,卫燃也再次忙起了伐木工的本职工作,将一根根能有两米多长的木杆子扛到雪橇车上,时不时的,还会让那两头休息够了的驯鹿走两步试试免得超载。 一番忙碌,三辆雪橇车拖拽着几个小时之前砍伐的原木,慢腾腾的回到了铁道边的那片地窨子周围,卸了原木,带着他们的猎物返回了“宿舍”。 这一来一去的两个多小时时间,那张用木框绷紧的驼鹿皮仍旧没有烤干,这地窨子里也难免弥漫着无法忽略的腥臭味。 不过,看那姐弟俩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似乎早就对这味道习惯了。所以在脱掉厚重的皮袍子之后,他们便一刻不停的将刚刚猎到的兽皮用热水泡软,为接下来的鞣制工作做起了准备。 他们在忙,卫燃也没闲着,他在忙着给壁炉添上足够的木柴之后,立刻去外面找出一麻袋的干石蕊和地衣喂给四头驯鹿,接着又将那四只狼的腿卸下来,将剩余的躯干剁开喂给了那些雪橇犬。 等他将那三只狼腿切开撒上碾碎的粗盐,架在壁炉边烤上的时候,蕾吉卡姐弟俩已经用斧子熟练的劈砍开了狼头,取出脑子制作好了一桶腥臭的脑液,开始鞣制那四张最新得到的狼皮了。 这样的工作卫燃参与不上,索性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烤制狼腿上面,同时也在暗暗琢磨着,这样的太平日子还能有几天。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三条狼腿已经烤的外焦里嫩,那四张经过粗略鞣制的狼皮也被临时制作的木框架绷紧搭在了壁炉边。 任由蕾吉卡亲手将火堆往壁炉外移动了一些并且额外添了几根木柴,三人也围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木头桌子周围。 给这姐弟俩各自倒了一杯加了松枝的热水,卫燃接着又将烤好的狼腿分给了他们。 或许是因为得知卫燃看得懂手语,原本不怎么加入话题的蕾吉卡也活分了一些,时不时的便会放下手里的烤狼腿,比划着问出各种问题。 也正是借着闲聊,卫燃也从尤里的嘴里得知,他们姐弟俩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他们的母亲,以及蕾吉卡在她11岁那年和尤里去森林里捡柴的时候,被一头独狼咬穿了喉咙。 当时如果不是林场的政委同志几乎舍命救下她,又亲自驾驶着雪橇车冒着暴风雪把她送到摩尔曼斯克救治,她恐怕根本就活不下来。 也正是因为那段经历,伤愈之后的蕾吉卡虽然变成了哑巴,但也凭借努力让自己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猎人——她尤其喜欢狩猎狼群。 等到吃饱喝足重新给壁炉添够了木柴,三人也各自躺在了各自的床上,静静的听着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闻着那些兽皮散发的腥臭味,并最终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当他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挂着的煤油灯也已经熄灭,壁炉里的篝火已经只剩下的猩红的余烬,这地窨子里也难免冷了许多。 翻身起床重新穿好了靴子和鹿皮袍子,卫燃伸手摸了摸已经烤干的几张兽皮,伸着懒腰凑到壁炉的边上,扒拉开灰烬添上木柴,随后才把那盏煤油灯的灯芯往外捻了捻重新点亮。 他这一番动静,蕾吉卡姐弟俩也相继醒了过来。 “啪!” 蕾吉卡朝着正在揉眼的尤里打了个响指,等对方睡眼惺忪的看过来,立刻用手语比划道,“今天我们把兽皮缝起来。” “知道了”尤里说完立刻开始穿衣服。 等这姐弟俩下来,卫燃也用昨晚吃剩下的烤狼腿熬上了一锅肉汤,那姐弟俩则熟练的将烤干的几张狼皮从木框架上取下来,一番简单的裁切之后,用两根筷子长短的钢针和明显自己制作的皮绳,将它们缝合成了一张几乎有双人床大小的毯子。 “我们等下直接去追那支狼群吧?” 蕾吉卡拍了拍卫燃的手臂,用哑语比划道,“我们已经杀了两只狼王,那支狼群今天肯定会往远处迁徙,我们多带一些食物追上去,收获肯定比砍树要多。” “阿尔乔姆大叔肯定不会怪我们的”在地窨子门口探头探脑的尤里说道,“只要我们出发的早一点的话。” 闻言,同样不想把力气浪费在伐木工作上的卫燃只是稍作犹豫便痛快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先吃饭吧,等吃过饭之后我们立刻就出发。” 闻言,蕾吉卡那张残存着些许抓痕伤疤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美滋滋的接过了卫燃手里的搪瓷小锅,主动担任起了打饭的工作。 用含肉量惊人,但却实在不算好吃的肉汤填饱了肚子,卫燃带着尤里往各自的雪橇车上装了好几麻袋堆在外面,充当驯鹿饲料的干地衣和石蕊,并且用一块脏兮兮的帆布遮盖严实绑紧。 与此同时,蕾吉卡也将饭前缝制好的狼皮毯子和那张烤干的驯鹿皮折叠成两大捆放在了她的雪橇车上。 最后往雪橇车上放了两个铁皮桶和一口搪瓷小锅,尤里从他的包里又抽出个酒瓶子灌满了喝剩下的肉汤并且用木头塞子塞紧,直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等那姐弟俩将他们各自装行李的帆布口袋包也背上,这不务正业的三人组立刻吆喝着雪橇车,在夜色中又一次赶往那座冰封的湖面。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乘坐着一辆雪橇车赶回来的阿尔乔姆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地窝子,又看了看失踪的搪瓷小锅以及那姐弟俩的行李,最终却只是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将一包步枪子弹随手丢到了蕾吉卡的床上,随后便躺在他的床上,胡乱扯过来一张毯子蒙上便呼呼大睡。 “蕾吉卡,你有多少发子弹?” 在距离封冻湖泊只剩下不到一公里的时候,卫燃朝着并驾齐驱的蕾吉卡大喊着问道。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另一边的尤里,“我们离开家之前,爸爸给姐姐留下了50多发子弹,我们全都带在身上了。维克多大哥,你呢?你有多少发子弹?” “20多发” 卫燃大声答道,同时也在暗暗盘算着,这点子弹够不够他们用的——他有预感,这次溜出来狩猎,说不定就会遇到来自空中的猎物。 在暗自警惕中赶到冰封的湖面,三辆雪橇车停下来将残存的内脏装进一个口袋丢进雪橇车,追着那支狼群的脚印跑向了湖泊对岸的方向——也正是卫燃进入这段历史片段之前,发现尸体的那座山的方向。 当然,仅有的区别在于,他们循着狼群的脚印来到了这座山脚的南面,而发现尸体的位置,在这座矮山的北面罢了。 等雪橇车离开湖泊进入森林,三人也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脚步,也直到这个时候,那个名叫尤里的小伙子,竟然从他的帆布口袋里摸出了他在后世见过的那个木头枪盒! 这小伙子也不避讳卫燃,从这木头枪盒里抽出了那只盒子炮,熟练的将枪盒安装在握把上充当枪托,上扬枪口对准翻涌着极光的夜空,警惕的防备着左右。 明智的没有多问,卫燃继续保持着安静,同时也默默的取出怀炉揣进了怀里。 一路沉默的前进,当他们来到山脚的时候,驾驶着狗拉雪橇的蕾吉卡最先停了下来,伸手指了指真前方不远处的位置。 循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翻涌的极光和地表的积雪反射的微光,让卫燃隐约可以看到,那里有两棵或许是因为狂风吹袭,又或者因为夏天的时候冻土解冻扎根不稳而倒塌的粗大松树。 这两棵松树似乎依旧还有生命力,但它们根系却已经被掀开了大半,粗壮的树干也近乎并排的搭在了一片洼地的两头。 只看那些凌乱的脚印就知道,在这两棵大树的下面,应该就是那支狼群的老巢。 也同样通过那些凌乱的脚印大概能看出来,他们似乎来晚了一步,这支狼群果然像蕾吉卡预料的那样已经放弃了这里。 不得不承认,狼确实是聪明的生物,因为那些脚印根本就不是往一个方向跑的,反而是分散跑向了不同的方向,但总的趋势,却都是往山上跑的。 “把雪橇车留在这里” 蕾吉卡比划着手语表达着她的想法,“我们追上去,它们的新巢穴距离这里肯定不会太远。” 卫燃和尤里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各自麻利的将雪橇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分别用绳子绑好搭在了那四头驯鹿的身上。 最后解开那些雪橇犬身上的缰绳,三人又将近乎清空的雪橇车推进了废弃的狼窝藏好。 各自牵着一头或者两头驯鹿,在那十几只雪橇犬的簇拥下,三人随意选择了一串脚印,在蕾吉卡的带领下,安静的走向了山顶的方向。 领头的姑娘狩猎经验明显非常的丰富,她时不时的便会停下来,接过尤里递来的望远镜左右观察一番再继续前进。 临近半山腰的时候,原本形单影只的脚印突然变的密集起来,他们甚至看到了一片被狼趴卧过的雪坑以及做标记用的尿渍。 轻轻拍了拍尤里的肩膀,后者立刻将他的望远镜递给了蕾吉卡。举着望远镜往周围一番打量,接着又抓起一把雪花随手一扬试了试风向,蕾吉卡将望远镜还给弟弟,抬手指了指光秃秃的山顶,用手比划道,“狼群在这里做了标记,它们的窝不会太远了,我们去山顶,那里的视野不错。” 闻言,尤里立刻从一头鹿身上解下来一个口袋,这里面不但装着昨晚上煮的半熟的小半个驼鹿头,还有刚刚在湖面捡来的内脏。 将这口袋用绳子吊在一颗大腿粗的松树树杈上,尤里又从怀里摸出那个装满了肉汤的酒瓶子,拔掉塞子之后,将里面的肉汤用力泼洒了在了周围冰冷的空气里,以及那个装满了食物的麻袋上。 布置好了诱饵,蕾吉卡立刻带着他们和那些狗子,牵着驯鹿一步步的走向了山顶的方向。 队伍的最后,尤里还拖着一束松树枝条,一边走一边胡乱抹平了他们留下的脚印。 又用了大半个小时爬到了距离山顶不过六七十米的位置,蕾吉卡举着枪往上一番观察之后,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里的地势和山背面卫燃去过的那片乱石地相差不大,只是面积小了许多,石头也小了一号,倒是这里生长的松树,或许是因为背风,而且夏天多少能晒到些阳光的原因,所以长势要更好一些罢了。 一番观察,蕾吉卡选了一块能有一米五高的巨大石头,朝着尤里摆了摆手。 根本不用继续解释,卫燃和尤里二人便将挨着这块巨石生长的一颗松树底部的枝杈锯断,又挖掉周围的积雪,用带来的帆布搭了一顶勉强够他们三人用的帐篷。 趁着卫燃给这顶帐篷里铺设松针的功夫,蕾吉卡姐弟俩又将另一棵挨着巨石生长的松树底部清理出来,同样铺上松针,将那四头驯鹿和一块盐砖全都拴在了树干上,并且倾倒了一麻袋干燥的苔藓地衣。 至于那些随时都要充当猎犬的狗子就更简单了,只要给它们在雪地上铺一层松针,再把昨天留下来的那些狼内脏和带肉的骨架丢给它们,就足够这些毛孩子们消磨时间的了。 一切布置停当,卫燃取出斧子,用斧背在树干上用力一敲,顿时,树冠上的积雪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铺在他们刚刚搭建好的帐篷上,算是让这个临时营地与周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招呼着姐弟俩钻进帐篷,三人又将早饭前才缝制好的兽皮铺在了刚刚铺好的松针以及那几个装满干苔藓的麻袋包上。 最后把带来的一个铁皮桶放在紧挨着石头根儿的一处凹陷处,用刚刚锯下来的枯枝点燃了篝火又倒上在壁炉里收集的木碳,尤里也立刻掏出一个带有孔洞的铁皮盖子盖在了桶上,简单的隔绝了显眼的火光。 “维克多大哥,你平时也经常狩猎吗?”坐在一个麻袋包上的尤里一边收起他手里那支喷涂着白色油漆的盒子炮一边低声问道。 “我本来也能进狩猎队的” 卫燃同样低声回应了一句,随后好奇的问道,“你这支枪是从哪来的?” “我爸爸留给我防身用的” 尤里说着,却已经将那木头枪盒塞进了包里,显然不准备给卫燃看看。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多问,转而看向蕾吉卡低声问道,“接下来我们就一直等着?” 坐在狼皮毯子上的蕾吉卡放下手里那支用兽皮裹着的猎枪,在铁皮桶边缘露出的些许微弱火光中比划道,“等下尤里负责给我们放哨,等他发现有猎物出现我们再开枪,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 说着,这姑娘已经躺了下来,并且拍了拍身旁剩下的半张床位,随后抖开了那张只经过初步鞣制的驼鹿皮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稍作犹豫,卫燃最终还是取下背着的步枪,躺在了兽皮毯子上,任由对方帮忙,用略带腥臭味的驯鹿皮盖住了身体。 这或许算是字面意义上的同床共枕,只不过帐篷里并不算暖和的温度,以及身上厚实的鹿皮袍子,乃至将他们二人盖住的驼鹿皮腥臭的气味儿——还有他们各自怀里抱着的武器,这些实在是让这场面根本不可能暧昧起来。 当然,不止卫燃没这方面的心思,蕾吉卡同样不觉得有什么,这姑娘在拉紧了帽兜上的皮绳之后,便抱着她的猎枪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相比之下,倒是尤里这个小伙子骑坐在一个装满了干苔藓的麻袋上,将他的望远镜探出了帐篷门的缝隙,认真的观察着半山腰处布置的诱饵,时不时的,还会暂时放下望远镜,给烧红的铁皮桶里丢上几根木柴。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睡着的卫燃和蕾吉卡被尤里推醒,“快醒醒,有狼过去了!” 闻言,蕾吉卡动作极快的翻身爬了起来,抖开怀里一直抱着的兽皮取出那支步枪,“咔嚓”一声顶上了子弹。 与此同时,卫燃也爬了起来,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推弹上膛,只是跟着钻出了帐篷。 这么一觉的功夫,帐篷外的风似乎又大了一些,以至于时不时的,便会有被风吹落的积雪砸在帐篷上。 趴在帐篷门口,将枪管搭在那个被坐变形的麻袋上,当卫燃把眼睛凑到瞄准镜上的时候,立刻便看到正有几只狼小心翼翼的在半山腰的雪地上匍匐着身子,小心警惕的接近着那口距离地面能有两三米,但却飘荡着人诱狼味道的麻袋。 然而,还不等趴在卫燃身旁的蕾吉卡作出决定是否现在就开枪,更不等尤里安抚住那些警惕的雪橇犬,三人却在这凛冽的狂风声中,听到了不一样的低沉轰鸣! “是飞机!” 尤里最先发出了一声惊呼,抬手指向了头顶的夜空。 下意识的爬起身抬头向上看,卫燃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在极光的衬托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正有几架飞机从东北方向飞来,在丢下一连串十几朵伞花之后,又在他们的头顶附近开始爬升,径直扑向了铁路所在的方向! “这特么空投扔到头顶上了”卫燃心惊肉跳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却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本章完) 第1265章 没有武器的伞兵不如鸡 “是德国人,快去通知大家!” 帐篷门口,蕾吉卡爬起来拍了拍尤里动作极快的比划着手语。 “来不及了” 卫燃说话间同样爬了起来,指着头顶的伞花语速极快的说道,“我们的运气不太好,他们估计是以我们所在的这座山为目标跳伞的,这个时候尤里下山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他们的降落伞下落的速度,他肯定会被发现的,然后肯定会被抓到。” 闻言,原本正准备往山下跑的尤里停住了脚步,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了他和蕾吉卡。 抬头看了看不断变大的伞花,蕾吉卡稍作犹豫,拍了拍卫燃的胳膊动作极快的比划道,“我们分开猎杀它们。” 见状,卫燃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蕾吉卡又朝尤里比划道,“把雪橇犬放开,把兽皮收起来分别绑在驯鹿身上,快!” 等尤里点头,蕾吉卡已经背着她的枪爬上了帐篷紧挨着的巨石,接着又爬进了树冠里,显然是做好了狩猎的准备了。 最后看了眼头顶,卫燃并没有急着离开,只是借着树木的阴影跑到了拴着驯鹿的松树下面,以最快速度的爬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的耽搁,他们三人已经愈发清楚的看到,这夜空中总共飘荡着16朵伞花。 不同的是,这16朵伞花里,其中有四朵分别亮着红、黄、蓝、绿不同颜色的标识灯。 那灯光并不算亮,但却足以指引位置,而且其余那12朵伞花,明显在跟着这四朵带灯的降落伞走。 举起望远镜快速看了一眼,那四朵带灯的降落伞下面吊着的全都是长条状的空投箱子。 “蕾吉卡,带灯的是他们的武器箱子,他们降落之后肯定要往那些带灯的降落伞的方向跑去拿武器!” 卫燃大喊着提醒道,“我们尽量要在他们得到武器之前消灭他们!” 片刻之后,树下的尤里大声答道,“知道了!姐姐说有两个带灯的落在山北面了,是红色和蓝色的。我们尽快解决这一边的敌人然后去猎杀山另一面的。” “问题不大!” 卫燃大声回应的同时,却也在无意中隐约看到视线极远处,似乎是铁路线的方向好像遭遇到了刚刚那些飞机的轰炸,那里已经若隐若现的蒸腾起了大片的火光! 他相信蕾吉卡肯定也已经看到了,但现在他们却根本没有时间去多看一眼——那些降落伞已经进入射程里了! “砰!” 卫燃瞄准一个离着最近仍在飘荡的伞兵扣动了扳机,随后立刻转换目标瞄准了第二个伞兵再次扣动了扳机! “砰!” 几乎前后脚,另一棵树上的蕾吉卡也同样扣动了扳机,并且只比卫燃慢了最多一秒钟便同样打出了第二发子弹! “砰!”几乎同一时间,卫燃也已经打出了第三发子弹。 这几枪过后,天上仍在飘荡的那些伞兵明显察觉到了不妙,立刻开始控制着降落伞尽量调整着方向。 “砰!” 卫燃紧随其后打出了第四发子弹,可这一枪,他却隐约觉得并没有打到那个几乎快要碰到树梢的伞兵。 “砰!”同一时间,蕾吉卡也打出了第三发子弹。 “我确切打中三个,你打中几个!”卫燃看了眼空投箱的方向大喊着问道。 “两个!”尤里帮着他姐姐答道。 “这边至少还有一个活着”卫燃话音未落,那些降落伞已经全部被树梢遮挡住,他和蕾吉卡也不分先后的失去了开火的机会。 “我去找找最后活着的,你们先去另一面!”卫燃说话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从树上爬了下来。 几乎前后脚,蕾吉卡也从树上下来,脚步不停的带着尤里和那几只狗子跑向了山顶,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了卫燃。 如果有双滑雪板就好了! 卫燃暗骂了一句,根本顾不得隐藏身形,以最快的速度跑像了那个闪着蓝色小灯的空投箱所在的方向。 一路斜切着山坡连滚带爬的狂奔,卫燃在重新看到那盏蓝色小灯的时候立刻卧倒在地,躲在了一颗粗大的松树后面小心的举起了望远镜。 那个横躺在雪地上的空投箱子周围并没有人,而在离着它不到百米的距离,那个挂在树梢上,悬在距离地表不足两米高的伞兵却在像一条大青虫一样痛苦的扭动着身子。 他甚至可以清楚的借助望远镜看到,这个挂在树上的伞兵似乎是个中枪未死的,他的上衣好像已经被血染黒了一块。 稍作犹豫,卫燃再次观察了一番周围,给自己做好了伪装之后,瞄准了那个闪着蓝光的空投箱子耐心的等待着。 没过多久,一个单手举着一支手枪的白色人影小心谨慎的从山脚的方向走向了空投箱子。 正好帮我看看箱子里有什么.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用瞄准镜套住了对方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这个两手空空的白色人影终于冲到了空投箱的边上,卧倒在地以最快的速度关闭了标识灯,随后将其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支装着瞄准镜的步枪,随后又拎出了一支在瞄准镜里看着像是波波沙的冲锋枪。 “砰!” 卫燃根本就没有给他起身的机会,一枪便命中了对方的脸颊,两者间短短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又有瞄准镜的加持,即便天色昏暗,他也有足够的准头。 收了枪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原地,卫燃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他记得清楚,在山的这一边,除了两个空投箱之外,一共也只有6朵伞花。换句话说,理想情况下,应该只有这一个活着的才对。 一路狂奔赶到这个刚刚被击毙的伞兵边上,他却根本没管空投箱里的东西,拖拽着那具尸体便躲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下面。 这具尸体穿着德军伞兵靴,身上则是一套他在后世见过的破片式双面迷彩冬装,头上戴着的也是一顶包裹着白布的苏联式头盔。 他刚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则是一支索米冲锋枪,以及一支及其少见的武器——带有瞄准镜的svt38半自动步枪。这都不用猜,绝对是苏芬战争的时候缴获来的。 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雪橇车,卫燃脱掉身上的鹿皮袍子丢进雪橇车的箱子里收起来,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这具尸体身上的迷彩服给自己换上。 可惜的是,那双伞兵靴对他来说稍小了一些,所以他只能继续穿着自己行军靴加硬套在外面保暖的毡靴。 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打扮成了对方的样子,他先收起了自己的步枪,接着将那支svt38背在肩上,随后又拎起了那支索米冲锋枪。 最后看了眼挂在肩头的方盒子手电筒,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这手电筒的皮套,却发现里面隐隐约约好像同样有个硬币的痕迹。 难道是幸运符?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迈步再次走向了不远处的空投箱子。 这次,他终于看清,这空投箱子里除了苏联式的武装带和两个装在面包袋里的冲锋枪弹鼓之外,还放着一挺dp轻机枪和几个压满了子弹的弹盘。在这些武器的下面,好像还垫着几件苏军的呢子大衣。 而在剩余的空间里,还放着一个德国山地师使用的医疗包和一个2型电台包,以及几个金属弹药箱。当然,还有刚刚那具尸体随手放在弹药箱上的一支pp手枪。 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拆了这挺机枪的枪机揣进兜里,他接着又打开一个金属弹药箱,从里面摸出几颗蓝色引信盖的m39手榴弹,拧开其中一颗的引信盖子,将拉火线绕在了空投箱的盖子搭扣上小心的关上锁好。 伸手拎着那个医疗包快步跑回被自己扒的只剩下底裤的尸体旁边,卫燃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树藏好了医疗包,随后却又在尸体的下面藏了一颗手榴弹。 没敢耽搁时间,已经是德国伞兵打扮的卫燃带着两样武器,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山体这边另一口空投箱所在的方向。 这一路走来,他还看到了一具趴在雪地上的伞兵尸体,只不过,这具尸体的胸口一左一右,却各自挨了一枪。 显然,他和蕾吉卡曾有一枪命中了同一个人,这也暗示着,在山的这一边,还活着的人又多了一个。 “砰!”恰在此时,在山的另一面也传来了一声突兀的枪响。 来不及浪费时间,卫燃随手将这具尸体脸上的防风镜扯下来当作战利品揣进了兜里,继续往前一路狂奔。 当他远远的通过望远镜看到第二个仍旧亮着黄灯的空投箱子时却立刻丢掉了手里的冲锋枪和肩上的步枪,以一个不算好看,但绝对够快的动作,几乎打着滚扑到了一颗松树的后面。 “哒哒哒!” 恰在此时,山脚方向也响起了一连串的扫射,卫燃刚刚站着的位置更是渐起了大片的雪花——有敌人已经拿到武器了!而且在这么远的距离,就认出了他是伪造的! 而他之所以能躲过这要命的一枪可并非未卜先知,而是看到了那个空投箱子旁边根本就没来得及清理的那一串脚印! 看了眼距离自己不到三米远的那两件武器,躲在树干后面的卫燃小心的蹲下来又趴下来耐心的等待着。 很快,又是一次次的点射打在了他的周围,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开火的人正在拉近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小心的脱掉刚刚缴获来的衣服,卫燃接着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自己的步枪,用枪口挑着帽兜一点点的探了出去。 “哒哒哒!” 几乎在这一串点射准确的打在这件衣服上的时候,他也立刻用枪口带着衣服“躺倒在地”,同时却又猛的转身,从另一侧探身出来,对准那个单手拎着冲锋枪,另一只手举着个望远镜正在观察的伞兵扣动了扳机! “砰!” 短短不过一百米的距离,虽是匆忙瞄准,但这颗子弹却在对方丢掉望远镜准备重新用冲锋枪扫射之前,准确的击穿了他的下巴,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解决掉了这个敌人,卫燃却顺势又是一个飞扑卧倒,打着滚躲开了刚刚开火的位置。万幸,这次并没有人朝着他开枪。 重新爬起来,他谨慎的看了看左右随后小心的爬起来,跑向了被他击毙的伞兵,拖拽着他又一次躲进了身旁的松树树梢下。 这具尸体身上的打扮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身材略微魁梧了一些。 先脱掉对方的伞兵靴试了试大小,卫燃满意的点点头,脱了不久前才缴获来的那条稍小了一号的迷彩裤,将这位好人的迷彩服和里面的羊毛裤以及高领毛衣,连同那双伞兵靴全都毫不客气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稍作犹豫,他最终还是小心的走到了空投箱的边上关上了那盏黄色的小灯。 这个空投箱子里放着三支索米冲锋枪和几个弹鼓,最下面同样压着几件苏军的呢子大衣。除此之外,这里面竟然还有几个罐头和一些冻肉冻鱼之类的食物。 趴在空投箱子的边上,卫燃以最快的动作拆掉了那些冲锋枪的复进簧。 他这边刚刚忙完还没来得及起身,远处却亮起了一闪而逝的红色灯光。 见状,卫燃立刻匍匐着躲到一棵树的后面,稍作犹豫之后,取下手电筒,同样打出了一闪而逝的红光。 很快,便有一个人影小心的摸了过来,藏在一棵树的后面用半生不熟的法语问道,“刚刚是你在开火吗?敌人杀死了吗?” 略作思索,卫燃朝对方招了招手,同样用固定在胸口的方盒子手电筒闪了闪红灯,含糊不清的用法语答道,“是我,小点声,关了手电筒快过来拿武器!” 这下,对方彻底放松了警惕,手里拎着一支小手枪跑了过来——他正是卫燃要找的另一个幸存者。 “没有武器的伞兵不如鸡啊” 卫燃默默的替这个时代的伞兵感叹了一句,等对方离开了掩体的同时,当着对方的面脱掉手套,毫无征兆的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纳甘手枪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过后,那个离着尚有十多米远的伞兵眉心也多了一枚焦黑的弹孔。 (本章完) 第1266章 险死 空投箱的边上,卫燃收起纳甘转轮手枪,迈步走到刚刚被击毙的伞兵尸体身旁蹲下来,一番观察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或许并非山南面最后一个活着的德国伞兵,因为他戴着的是一顶德国伞兵盔,而他的后背上,还背着一顶包着白色伪装罩的苏联钢盔。 但是这层白色伪装布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那钢盔上,也有一道明显刚刚才被子弹划出来的弹痕! 显然,他在降落的时候确实中了卫燃或者蕾吉卡打出的一发子弹,但那一枪似乎好巧不巧的击中了他当时挂在前胸或者后背,又或者干脆套戴在头上的苏联钢盔,并且只是留下了一道弹痕,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际的伤害。 这么说的话.活着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几乎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身旁却微不可查的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卫燃却是一颗心头要跳出了嗓子眼,想都不想的一个飞扑,打着滚就往山坡下滚了出去。 “轰!” 几乎前后脚,一颗手榴弹在他刚刚待过的地方炸开,紧随其后,又一颗手榴弹几乎追着他飞了过来。 这要命的关头,卫燃根本顾不得甩飞的冲锋枪和刚刚没来得及拿上的那支svt38半自动步枪,玩了命的加快往山脚打滚的速度,一连躲开了两颗追着他炸开的手榴弹,这才侥幸躲在一颗枯树的后面算是暂时避开了这毫无征兆的偷袭。 “砰!” 几乎就在他刚刚探头的功夫,第二个空投箱的边上便响起了那支svt38半自动步枪的开火声。只不过,这子弹却并没有打中卫燃。 见状,将头缩回去的卫燃不由的暗暗庆幸,刚刚捡到那支枪的时候,他近乎下意识的拧乱了瞄准镜上的风偏和高低调节旋钮,否则的话,那一枪恐怕已经打穿了自己的脑袋了。 可这庆幸之余,他也不由的有些后怕,刚刚要不是自己警惕,还真就让对方得逞了。 而他选择使用手榴弹而非手枪,也足以说明对方心思缜密。这手榴弹一来不会暴露他的位置,二来杀伤面积大,如果卫燃不是注意到了那顶钢盔上的弹痕进而提高警惕,恐怕还真就得交待在这儿。 摸了摸刚刚滚下来时脸上被各种东西划出来伤口,卫燃故技重施,再次脱掉扒来的迷彩服,取出枪顶着帽兜小心的探了出去。 “砰!” 几乎紧随而至的一枪砸在了距离迷彩服不到两米远的枯树树干上。卫燃也赶紧将衣服缩了回去——对方在用他校准瞄准镜! 他甚至有预感,最多再有两枪,对方恐怕就能精准的射杀自己!得跑,得趁着对方校准好瞄准镜之前离开这里! “砰!” 就在做出决定的同时,又是一枪狠狠的砸在了距离他刚刚用迷彩服冒头的地方不到一米远的位置。 来不及多想,卫燃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穿好了迷彩服,接着又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飞行皮帽和附带的风镜乃至厚实的熊皮手套戴上。然后才左右看了看,贴着枯树的树干,匍匐着移动到了树根的位置。 看了看通往山脚的坡地,他取出雪橇车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砰!” 就在对方打来的子弹砸在他刚刚用衣服冒头的位置不到半米远的树干上的时候。他也猛的用力一推雪橇车,在短暂的助跑之后跳了上去,趴在雪橇车上,任由它沿着这片坡地冲向了山脚的方向! “砰!砰!砰!” 背后连续响起的三枪过后,躲在雪橇上全须全尾的卫燃也松了口气,此时双方的距离都拉开到三百米开外了,在这极夜里,那已经是瞄准镜的极限了。 想到这里,卫燃看了看左右和正前方,先用双手握住了取出来的毛瑟刺刀,随后咬紧牙关收起了身下越来越快的雪橇车,同时蜷缩起了身体,将刚刚取出来的毛瑟刺刀戳进了积雪之中。 在“哗啦啦”摩擦声中,一道道的灌木为他提供了第一道减速,积雪之下那些不断牵绊刺刀刀背的杂物则是第二道减速。 可最终,当他撞进一大丛灌木里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手里的毛瑟刺刀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他的右手腕难忍的疼痛也让他意识到右手已经脱臼了。 根本没敢打开手电筒,卫燃扯掉手套塞进嘴里咬住,在闷哼中帮自己将脱臼的右手关节捏了回去,随后才扯了扯掀开差点露出肚皮的上衣,忍着全身的酸疼站起来,一番摸索之后见找不到失手丢掉的毛瑟刺刀,索性不再浪费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借着周围植被的掩护又一次爬向了山顶的方向。 他必须快一点儿,否则等对方摸到山顶上解决了蕾吉卡姐弟俩可就完了! 这下山容易上山可就难了,不过好在,直等到他一路走一路布下两颗绊发手榴弹,最终摸到当初布置的猎狼诱饵那里,都没有听到山的这一面又或者对面的枪声,那个差点儿反杀了自己的德国精锐也像是消失了一样。 不过,他内心却更清楚,自己很可能遇到了一个有着足够经验和耐心的猎手,他在等,等自己耐不住寂寞跑出去! 想到这里,躲在一丛灌木下的卫燃小心翼翼的取出望远镜看向了山顶的方向,随后又缓缓下移,看向了不久前他们栖身的帐篷。 他清楚的知道,对方只要上山,就肯定会发现那顶帐篷和留在那里的驯鹿。他唯一不知道的,只是对方接下来是会在帐篷里布下陷阱坐享其成,还是会继续摸上山解决蕾吉卡姐弟罢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躲在一颗松树下面再次取出雪橇车,先把那件套头的鹿皮袍子穿好,随后又去下雪橇车上的那张驯鹿皮。 收起雪橇车重新回到那片茂密的灌木里面,卫燃小心翼翼的铺好了柔软的鹿皮毯子,随后趴在上面,取出步枪瞄准了山坡的方向。 一时间,这山上山下,山南山北却都安静下来,没有枪声,没有爆炸声,更没有一丝丝的火光灯光,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个小时。即便有鹿皮毯子和袍子的帮助,卫燃仍旧觉得双脚冷的刺痛难耐,但他却根本就不敢动哪怕一下。 “轰!” 也就在他快熬不住的时候,半山腰的帐篷处,却猛的炸开了一颗不知道从哪飞来的手榴弹! 见状,卫燃立刻换上视野更加宽广的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寻找着对方所在的位置。可这不看还好,一看却发现,尤里竟然从山顶冒头看了下来! 要遭! 卫燃暗道不妙,紧跟着却听身侧不过百米远的位置猛的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艹! 卫燃立刻收了望远镜,抄起手边的步枪小心的往前爬了半米,一点点的调转了瞄准方向。 渐渐的,他看到了从一颗松树下伸出来的小半截枪管,那枪管上,还绑着些松针。 顺着枪管往后看,那些被积雪压弯的松枝却挡住了他的所有视线,让他根本就分不清持枪的人到底在不在里面。 将嘴缩进袍子的领口换了口气儿,卫燃却根本不敢看山顶的风向,生怕一个分心被对方跑了。 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山的背面突兀的传来了一声枪响,紧跟着便是隐约可闻的手枪连连开火的声音。 或许是被这枪声引诱,终于,那个从树下探出来的枪管动了,一个穿着白色雪地服的人影缓缓爬了出来,拎着枪径直走向了那顶刚刚被炸毁的帐篷所在的方向。 “砰!” 等待了许久的卫燃终于扣动了扳机,准确的命中了对方左边的肩膀! “砰!”紧随而至的第二枪过后,他又打中了对方的另一边肩膀。 “砰!” 第三枪命中了对方的一条大腿,卫燃也在对方的惨叫声中,立刻往后退着缩了回去,躲在树后面举起望远镜看向了山顶的方向。 万幸,他并没看到尤里的尸体。 将望远镜对准了那个危险的狙击手扫了一眼,卫燃再次后退缓缓离开了这里,接着树木的掩护,一点点的爬到了对方刚刚藏身的位置。 刚一进去,他便是一愣,这里面不但铺着厚实的松针,而且就连其中一个空投箱都被搬了过来,只不过这个箱子里装着的,除了那部电台之外,却只有那支被卫燃逃命时丢弃的索米冲锋枪和配套的几个弹鼓乃至步枪、冲锋枪的子弹,外加几铁箱的手榴弹以及tnt。 稍作思索,卫燃缓缓爬离了这里,随后摸出个缴获来的方盒子手电筒,打开蓝色滤光片开启电源丢进了刚刚树窝子里。 随后,他竟然大大方方的站起身,迈步走向了那个仍在惨叫的狙击手。 等离着近了,他只看了一眼对方脚上那双华丽拉普兰高筒靴就知道,这位八成是个芬兰人。 “你是芬兰人?” 卫燃走到对方的身旁一屁股坐下来,一边脱掉对方脚上的靴子一边用芬兰语问道。 “你怎么知道?”对方冷着脸,强忍着疼痛问道。 “靴子” 卫燃说着,已经脱掉了脚上缴获来的德国伞兵靴,穿进对方的靴子里试了试。万幸,这鞋子大小刚刚好。他也不客气,将第二支靴子也脱下来换到了自己的脚上。 这玩意儿可比苏联的毡靴以及德国的伞兵靴要暖和多了,而且这双白色的高筒靴可不同于之前他穿过的廉价版,区别在于靴筒的最上边还翻折着一圈带毛的软皮子。 可别小看这么点区别,如果把这一圈皮子上翻再绑紧自带的皮绳,这几乎就是一双专门为了在深厚的积雪里行走使用的过膝长靴。 “你们苏联人都是强盗”这名狙击手一脸嘲讽的说道。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不过总比加入档位军强得多。” 卫燃说着,从对方的手指头上撸下来一枚档位军戒指顺手戴在了自己的手指头上,“不问你别的,说说你刚刚怎么让那颗手榴弹那么久才爆炸的?告诉我,换你死的痛快点怎么样?” “绑在驯鹿的鹿角上”这名狙击手说完,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砰!” 卫燃取出纳甘转轮手枪,干脆的给对方眉心来了一枪,随后取下他肩上背着的索米冲锋枪和那支险些要了自己命的svt38,穿着抢来的靴子,心急火燎的以最快的速度爬往了山顶的方向。 第1267章 捡空投 翻涌的极光下,卫燃披着一条拖地的驯鹿皮毯子,拎着缴获来的步枪和冲锋枪,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曾经搭帐篷的位置。 此时,他们之前搭好的帐篷已经坍塌,搭帐篷的帆布也被手榴弹的弹片撕扯成了一堆破布。在这坍塌的帐篷边上,还有两头被炸没了脑袋的驯鹿。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猫着腰爬上了山顶。 “谁” 几乎就在他即将冒头的时候,山顶上也传来了尤里警惕的询问。 “是我,维克多。”卫燃趴在原地问道,“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上来吧”尤里低声说道。 闻言,卫燃这才上去,随后便发现,大概百十米外,尤里已经在这光秃秃的山顶中间靠北侧的位置挖出了一个能有半米深的雪窝子。这雪窝子的四周,还堆上了一圈雪墙。而在雪窝子里面,还有另外两头驯鹿的尸体,以及几只狗子的尸体。 万幸,尤里倒是没有受伤,他就躲在帐篷所在位置正上方,山顶边缘一块从积雪里挖出来的石头后面,在他的脚下不但铺着那张早晨才制作好的狼皮毯子,而且还趴着一只雪橇犬。 “我姐姐在那边的一颗松树后面” 尤里指了指山北面,低声说道,“那里只有一个红色光的空投箱子,刚刚有人在那里,他现在被姐姐打伤了一条腿堵在两块大石头后面根本就逃不掉,但是另一个箱子和其余的人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闻言,卫燃低声问道,“你们两个受伤了吗?” “没有” 尤里摆摆手答道道,“我和姐姐都没有受伤,不过几个小时前,有人突然从山下丢了一颗手榴弹上来,两头驯鹿和几只雪橇犬都被炸死了,但是我和姐姐都没有受伤。” 闻言,卫燃稍稍松了口气,显然,这些都是那个芬兰狙击手把他赶到山脚之后的那段时间做的。 而对方之所以只用手榴弹搞偷袭却没有冲上来,大概率只是因为不知道这边的具体人数没敢贸然行动罢了,毕竟,无论人数多少,攻山头永远比守山头要难得多,不信问问印度人就知道了。 他甚至能隐约猜到,那坍塌的帐篷下面说不定也被那个芬兰人布置了其他威力惊人的玩意儿。 想到这里,他将拎上来的半自动步枪递给了对方,随后又掏出缴获来的羊皮手套和一副风镜也递给了他,这才低声问道,“你的枪法怎么样?” “不比我姐姐差”尤里自信的回应道,“不过我没有她聪明,也不如她有耐心。” “交给你一份新的工作” 卫燃示意对方趴下来,指着山下的位置低声说道,“用望远镜往山下看那里有一盏蓝色的小灯,能看到吗?” 闻言,尤里立刻举起了他的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眼山下的方向,随后轻声答道,“看到了,那棵树的下面好像有东西。” “那是我留下的诱饵” 卫燃轻轻拍了拍刚刚交给对方的svt38半自动步枪低声说道,“盯着那里,尤其盯着它周围,还有,趁着现在有时间,你先给这支枪的瞄准镜归零,归零你会吗?” “你太小看我了” 尤里说着,已经举枪瞄准了山下那盏蓝色的小灯,推弹上膛扣动了扳机。 “偏右偏上了大概半米”旁边举着望远镜的卫燃根据渐起的雪花提醒道。 尤里闻言调整了一番瞄准镜,随后再次扣动了扳机。 “过了,左右没问题,还有有些偏上。”卫燃再次给出了提醒。 尤里再次调整了一番瞄准镜,随后屏气凝神扣动了扳机。 “砰!”枪声过后,两百多米外的山脚位置,那盏蓝色的小灯也应声熄灭。 “枪法不错” 卫燃夸赞了一句,随后拎着那支冲锋枪说道,“等下我来回多跑几趟把那里的东西运上来,你帮我盯着周围,如果有人过去,我可就靠你保护了。” 这话一说出口,尤里顿时慌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拍着胸脯认真的做出了保证,“放心吧维克多!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也盯着周围,别被其他人摸上来。” 卫燃额外提醒了一句,随后便顺着来时的印记又一次跑向了那个芬兰人曾经藏身的树窝子。躲在角落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脱了身上的鹿皮袍子,取出雪橇车塞进了箱子里,随后将身上披着的那张驯鹿皮毯子也胡乱一卷丢到上面,挥手将其收进了雪橇车里。 接下来,有了山顶上的尤里保护,他在拆掉了那个空投箱子的两个橡胶轮子和支腿之后,把那些弹药爆炸物和那部电台先运到了山顶,随后又额外跑了一趟,将之前藏起来的医疗包以及那些德军罐头乃至冻鱼冻肉也给拽到了山顶上。 最后一趟,就在他准备把那顶dp机枪和配套的弹盘乃至那些被拆了关键零件的武器也都给拖拽上去的时候,山北侧极远处却突兀的传来一声枪响。 抬头看了眼山顶的方向,早已在一趟趟往返中累得气喘吁吁的卫燃立刻再次加快了脚步,拖拽着装的满满登登的空投箱,艰难的往山顶的方向爬着。 等他终于将这最后一箱东西拽上来之后,却是根本顾不上休息,便将那支dp机枪抱出来,接着从兜里掏出当初卸下来的零件装上去,随后朝着尤里招了招手,等对方过来之后,指着这挺机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去,去给.给你姐姐,送过去。” “用这个?” 尤里瞪圆了眼睛看着卫燃脚边的机枪,那张本被冻的通红的脸也兴奋起来,他们姐弟俩之前打猎哪用过这种高级货! “快去” 卫燃挥了挥手却又将他给拦下来,指着身旁的空投箱子提醒道,“弹盘,多拿两个弹盘,让你姐姐学一下怎么装,你们两个,打好配合。” “我这就去!” 尤里话音未落,已经一脸兴奋的抱起了那挺沉重的机枪,又贪心的额外拎上一个弹盘,随后一溜烟的跑向了山的另一边。 稍稍喘匀了气儿,卫燃先在那堆战利品里一番挑挑拣拣,随手往兜里揣了几个蓝盖手榴弹,这才用那个空投箱驮着几个冲锋枪弹鼓和两支索米冲锋枪,匍匐着来到了山北侧。 “会用了吗?”卫燃凑到蕾吉卡姐弟的边上问道。 闻言,蕾吉卡直接瞄准了那块巨石,扣动扳机“哒哒哒”的打出了一串点射。 这比什么解释都来的高效,卫燃见状直接将冲锋枪递给了尤里,又给他指明了保险的位置,随后说道,“等下掩护我,我下去把那个空投箱子里的东西也给弄上来,顺便解决那里的敌人。” “我和你一起去!”尤里立刻说道,“两个人一起搬的也快一点。” 虽然心知尤里极有可能死在这里,但卫燃还是努力进行最后的尝试,“你就别跟着去了”。 不等他开口,卫燃指了指身后说道,“你拿着枪去山顶,帮我们守住后路,还有我辛苦带上来的战利品。” 闻言,尤里看了眼他的姐姐蕾吉卡,后者点了点头,同样指了指山顶的方向。 虽然有些不愿,但尤里还是老老实实的拎着冲锋枪爬上了山顶。 深吸一口气,卫燃和蕾吉卡对视了一眼,等那个安静的姑娘点点头,这才拎着第二支装齐了零件的冲锋枪,拖拽着那个空投箱子小心翼翼的走向了那片碎石地。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也愈发的警惕,同时却也看到了那个挂在树上的空投箱子。 这个空投箱子上的红灯已经熄灭,盖子也已经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更是洒落的满地都是。 只不过,这个箱子里撒出来的,却都是典型的德军装备。 相比那四支mp40冲锋枪和那挺吓人的mg34机枪以及配套的弹药,那些德军饭盒水壶倒是最不起眼的东西。 可矛盾的是,在这些武器的边上,还散落着几件卷起来的苏军呢子大衣和麻袋包! 更奇怪的是,就连那个清空的空投箱子,它的周身乃至盖子上,却用皮带固定着一个个长条形的帆布包! 来不及多想,卫燃摸出两个手榴弹随手丢到了那两块巨石的后面。 “轰!” 等这两颗手榴弹不分先后的炸开的时候,他也那块巨石的另一边绕了过去。 这里确实有个敌人,有个像后世发现的那具尸体一样打扮,内里德军迷彩冬装,外面苏军呢子大衣,脚蹬毡靴,怀里还抱着一支毛瑟狙击步枪的敌人。 但就像后世发现的一样,这个倒霉鬼已经死了,至于他的死因 卫燃凑近看了一眼不由的摇了摇头,他的右腿靠近膝盖的位置被子弹撕开了老大一道口子。 虽然这道伤口的上下都被皮带牢牢的绑住,但他身下那滩冻结的血迹却在暗示那临时的自救措施在漫长的等待中根本毫无卵用。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倒霉鬼在发现空投箱子并且打开了盖子之后,被蕾吉卡一枪打中了大腿,那一枪成功的撕开了他的动脉。 所以即便他逃到了蕾吉卡的射击盲区进行了简单的自救,即便他靠手里那支匆忙捡来的枪顺着两块巨石的缝隙和蕾吉卡对峙了几枪,但终究还是死于失血过多和长达几个小时的失温。 第1268章 永远的16岁 山北的碎石地,卫燃将散落满地武器装备捡进了带下来的那个空投箱子里,这些东西当然要带回到山顶。 因为即便他们用不到,也总能断了剩下那些敌人的武器和物资装备的供应,从根源上断绝他们的继续敌后破坏任务的可能。 仔细将所有的武器装备和弹药乃至那两对沉甸甸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饭盒水壶全都装进带下来的空投箱子里。 卫燃却并没有急着上去,他又将悬吊在树上的那个空投箱子上绑着的那六个长条帆布袋子解了下来。 随便挑了一个袋子打开,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里面装着的,是一套德国山地部队配发的滑雪板! 再打开其他几个帆布袋子,里面除了滑雪板,还放着一支手摇钻和一包配套的钻头,以及一根和滑雪杖绑在一起的撬棍。 卫燃立刻将其堆在空投箱子里,随后扯来一根伞绳胡乱的绑紧,用力拽着,哼哧哼哧的爬向了山顶的方向。 “有武器,还有滑雪板!”卫燃在经过蕾吉卡的时候兴奋的说道。 听闻有滑雪板,蕾吉卡立刻眼前一亮,有了滑雪板,他们三个就能想办法脱身离开这里,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报信了! “我先上去” 卫燃指了指山顶的方向,等蕾吉卡点点头重新用机枪瞄准了半山腰的位置,立刻用力拖拽着沉重的空投箱子继续往上爬。 然而,都不等他迈出一步,山顶的方向却突兀的传来了犬吠声以及紧随而至的枪声! 坏了! 卫燃心头一颤,松开辛苦拖拽上来的空投箱子,和蕾吉卡不分先后的冲向了山顶。 一边往上爬,蕾吉卡竟然也从怀里抽出了一支盒子炮! 然而,几乎就在他们二人总算爬上山顶的时候,却有个趴在地上的人,朝着他们二人扣动了扳机! “砰!” “砰!砰!砰!” “哒哒哒!” 几乎就在这个人打出第一枪的瞬间,蕾吉卡便不由自主的坐了个屁墩儿,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用手里的那支盒子炮,和手持冲锋枪的卫燃不分先后的朝着对方扣动了扳机。 合力解决掉了这个埋伏的敌人,卫燃立刻调换枪口寻找着其他的敌人。 紧接着,他便看到,就在不远处,尤里已经跪倒在地,他的手里,还杵着一支索米冲锋枪。而在距离他不到15米远的位置,正仰躺着一个穿着冬季迷彩冬装,胸腹中弹的敌人尸体。 在这具尸体的身旁,还躺着两只皮毛染血,但却死死咬着这具尸体的手腕不撒嘴的雪橇犬! “噗通!”恰在此时,尤里却仰面摔倒在地! “尤里!”卫燃心道不妙,立刻跑了过去,将对方翻了个面。 可紧接着,他便看到,这个小伙子的胸口已经被血染红了老大一片,他的嘴角,也溢出了满是泡沫的血液。 前后相差不到两秒钟,蕾吉卡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跪倒在地抱住了尤里。 “姐姐.” 尤里在凛冽的寒风中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活着回.” 这句话都没说完,尤里却身体一松,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也永远的失去了神彩。 蕾吉卡愣了愣,难以置信的晃了晃尤里,随后泪如雨下的将其抱在怀里,哭嚎着,艰难的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哭喊。 暗暗攥紧了拳头,卫燃将尤里交给了蕾吉卡,随后缓缓的起身,走到离着尤里最近的那具尸体旁边。 他何尝看不出,这两个敌人是打着配合上来偷袭的,眼前这个被警惕的雪橇犬最先发现,并且咬住了双手。 就在他忙着用枪解决那两只雪橇犬的时候,尤里用冲锋枪杀了他。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刚刚差点把卫燃和蕾吉卡干掉的敌人,却朝着尤里打出了致命的一枪。 弯腰摸了摸那两只胸腹中枪尚未断气,此时仍在拼命咬着这具尸体双手的雪橇犬,卫燃默默的脱掉了手套,取出纳甘转轮手枪,抵住这两只忠犬的后脑勺先后扣动扳机,帮它们免去了死前的痛苦。 回头看了眼仍在抱着尤里号啕痛哭的蕾吉卡,卫燃起身观察了一番周围,随后在这具尸体的身上摸了摸。 他同样穿着一身白色的雪地作战服,脚上穿的却是毡靴,使用的武器则是一支pp手枪。 不同之处在于,在他的后腰处,挂着两个用皮带牢牢固定住的德军饭盒,这俩饭盒的外面,甚至奢侈的使用了一个硬牛皮材质的盒套。 看了看周围,卫燃取出伞兵刀割断腰带,将这两个套着硬牛皮的罩的饭盒取了下来。 打开第一个饭盒,上层托盘装着的几个放倒的胶卷密封筒。 掀开这个托盘下面装着的,却是一台广角的罗伯特间谍相机以及更多的胶卷密封筒。 原来相机在这儿呢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打开第二个饭盒,这里面没有托盘,装的则是一支配套的超长焦镜头,以及几乎把其余空间填满的胶卷密封筒。 显而易见,这台相机是这些勃兰登堡精锐们用来记录敌后破坏的战果的。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拾起那支pp手枪别在腰带上,随后走到了另一具险些打死自己和蕾吉卡的尸体边上进行了一番检查。 他的后腰处同样有两个带着皮套的饭盒,里面装的,也是同样配置的胶卷、镜头以及相机。 几乎就在他解下这个人腰间的饭盒的时候,泪流满面的蕾吉卡将一个雪球丢到了卫燃的背上。 等他回过头去,这个泪流不止的姑娘比划道,“把这些东西都炸掉吧。” 闻言,卫燃略作迟疑之后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我去把尤里埋起来,然后我们去找剩下的敌人。”蕾吉卡擦了擦眼泪比划道。 深吸口气,卫燃再次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对不起,蕾吉卡,我我当时不该把尤里留在山顶的,如果他下去拿那些东西,说不定” “不怪你,这不怪你。”蕾吉卡擦了擦眼泪比划道,“这不怪你”。 “让我给尤里拍一张照片吧” 卫燃打开刚刚解下来的饭盒,从里面取出那台广角镜头的罗伯特相机说道,“至少.至少留个念想。” 闻言,蕾吉卡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用力搂住了尤里,接着又用袖子擦干净了尤里嘴角的鲜血。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翻找出几个方盒子手电筒打开电源,将光束对准了这姐弟俩,随后找好角度一次次的按下快门,只求多拍几张,尽量不让活着的人留下太多遗憾。 直到这台间谍相机的发条储存的动力全部用完,卫燃这才仔细的倒片取出胶卷装进了一个密封筒,随后又将这筒胶卷连同相机全都装回饭盒并且套上了皮套,和另一个装有超长焦镜头的饭盒一起递给了蕾吉卡。 后者愣了愣,随后珍而重之的接过这俩饭盒,学着卫燃的样子固定在了她自己的腰带上。 “先等下” 就在蕾吉卡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卫燃却喊住了对方,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对方那件陆皮袍子腰间的一个弹孔并且试着按了按。 随着卫燃的用力,蕾吉卡也不由自主的眉头一皱。 “你好像中枪了”卫燃说着,已经跑到了那堆战利品里面,一番顿找将那个医疗包给拎了过来。 只不过,等他跑回蕾吉卡身旁的时候,却发现这姑娘已经撩起了袍子的下摆,从里面的腰带上解下了一个面包袋,这面包袋上同样有个弹孔。 摸了摸自己的腰胯,蕾吉卡朝卫燃摇了摇头,随后将手里的面包袋翻了个面。 万幸,这一面并没有弹孔,见状,蕾吉卡扯开面包袋,从里面抽出了一片能有脚掌厚的大列巴以及一个包裹着兽皮毡套的铝制水壶。 不提那片竟然能被子弹打穿的大列巴,卫燃在看到那个水壶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只听这姑娘摇动水壶时的动静就知道,那里面的水都已经结冰了,就pp手枪的威力,能打穿袍子和面包以及一面的水壶就不错了。 只是 卫燃暗自摇头,这和当初他进入历史片段之前猜测的,出入实在是太大了。 目送着蕾吉卡艰难的背起尤里的尸体一步步的走向山的阴面,卫燃看着满地的战利品,稍作思索之后,挑挑拣拣的选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里既有仍旧拎在手里的医疗包和腰间那俩饭盒,也有那支svt38半自动步枪和一支索米冲锋枪,更有配套的一些弹药和几颗蓝盖手榴弹。除此之外,他还切了两条鹿腿留作食物。 仅仅这些,就已经足够重了,其余的却是想拿都拿不动了。 出于保险起见,他将缴获来的那些武器弹药以及那部电台全都运到了山南侧曾经搭帐篷的位置堆叠在一起,随后又把蕾吉卡之前藏身位置放着的dp机枪和弹盘送了过来。 至于刚刚从碎石地拖拽到一半的那个空投箱子,此时却已经滑了下去自然也就不值得辛苦运过来了。 山顶之上,卫燃看了看剩下的那些准备带走的东西,不死心的取出雪橇车,一样样的将其放上去准备试试看能把哪个带走。只可惜,所有的东西都只能他自己背着。 倒也算不上失望,卫燃从那个医疗包里取出不必要的东西,把备用的弹药和那两条鹿腿或是装在里面或是绑在上面试着掂了掂。 待确定自己背着没问题,他这才回到堆叠着那些弹药的位置,打开一个装有tnt的金属盒子,在其中一块上插好了雷管,将其点燃之后,连滚带爬的爬上了山坡扑倒在了雪窝子。 “轰!” 在一声几乎能把人震碎的剧烈爆炸中,所有的武器和弹药轰炸炸开,甚至就连山体都跟着晃了晃,周围的那些松树更是抖落了身上厚实的积雪。 爬起身来,卫燃掸了掸身上的积雪,拎着那个沉甸甸的医疗包来到了山阴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蕾吉卡已经在一颗树的下面挖好了一个雪坑,将尤里的尸体放了进去,此时正用周围找出来的石块掩埋尸体呢。 而在尸体的正上方,便固定着一顶钢盔,那钢盔的周围,还坠着一颗颗的子弹壳。 “这是什么?”卫燃靠着树坐下来,指着头顶的钢盔问道。 闻言,蕾吉卡停下来比划道,“我爸爸给尤里准备的生日礼物,16岁的生日礼物。” 稍作停顿,蕾吉卡继续比划道,“今天是尤里的16岁生日”。 闻言,卫燃愣了愣,抬头看着那顶钢盔,那上面刚好坠着16颗子弹壳——就像16支蜡烛一样。 “生日快乐,尤里。” 卫燃说着,从腰间拔出了那支从尸体身上缴获来的pp手枪放在了尤里的脚边,“这是你的战利品,那个混蛋是你打死的,就用它当作你的生日礼物吧。” “谢谢” 泪流满面的蕾吉卡比划道,随后又指了指头顶的钢盔,继续比划着,“那顶钢盔是爸爸从战场捡回来的,他想给尤里做一盏台灯的,但是还没等做好,他就加入游击队了。” 说着,蕾吉卡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迈步走到不远处那具尸体的边上,扯下他大衣内侧的迷彩服胸口挂着的方盒子手电筒走回来,将其固定在了那顶钢盔的里面,随后摸索着按下了开关。 生日快乐 卫燃再次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帮着蕾吉卡用积雪掩埋了这个小小的坟包。 埋葬了尤里,蕾吉卡用力抹掉了眼泪,起身走到了不远处那个装满了发现物的空头箱子边上,弯腰抽出一副滑雪板和自己的身高比了比,随后又穿在身上试了试。 紧跟着,她却又示意卫燃解下背着的医疗包,一番观察之后比划道,“你要带走的东西太多了,不用这些,我们少带些东西才能尽快找到剩下的三个法吸丝混蛋。” 不等卫燃开口,她便将那俩鹿腿解下来随后丢到一边,随后又把冲锋枪和弹鼓丢进了身旁的武器箱子,甚至就连那支半自动步枪,她都不准备要。 “留下它吧”卫燃忍不住建议道,“那是尤里的武器了,留下它吧,你用得上。” 闻言,蕾吉卡身体一颤,随后点点头,默默的取下了自己背着的那支龙骑兵狙击步枪,将这支半自动步枪背在了肩上。 “帮我把它们埋在那棵树的下面吧” 蕾吉卡指了指紧挨着的一颗松树,随后又拎起箱子里放着的手摇钻,将其钻进了树干里,随后把她的莫辛纳甘步枪的枪栓拆下来挂在了上面。 见状,卫燃胡乱挖了个雪坑,将那些德式武器挨个拆掉了枪机,又带走了那一箱子tnt的雷管,随后将其胡乱倒了进去。 恰在此时,蕾吉卡也解下了她腰间的面包袋,连同里面那个带有弹孔的水壶一并丢了进去,随后顺手捡起了一个德军水壶拧开闻了闻。 都不用离着那么近,卫燃便闻到了浓重的煤油味儿。 见状,他立刻也拿起一个水壶闻了闻,随后果断的将其丢进了那个只剩下两条步枪子弹带和两个手术包的医疗包里。 不死心的又打开一个沉甸甸的德军饭盒,这里面装的,却是一台宝石牌的汽油炉,缝隙处则是诸如食盐、白糖和黄油之类的盒装调味品。 扣上饭盒固定在腰带上,被饿怕了的卫燃又将另一个递给了蕾吉卡,“带在身上吧,说不定能救命。” 稍作迟疑,蕾吉卡最终点点头,接过饭盒,与那个水壶一起挂在了腰间的皮带上,随后打着手语比划道,“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该去找剩下的三个敌人了。” “你知道敌人在哪吗?” 卫燃说着,以最快的速度用雪盖住了那些武器,又用滑雪板抹平了雪面。 “我大概记得最后一个箱子飘落的方向,我们总能找到的。”蕾吉卡比划完,根本不听卫燃再说什么,双手一撑滑雪杖便跑远了。 见状,卫燃弯腰捡起了刚刚被对方丢弃的两根鹿腿塞进了医疗包里,然后又看了眼尤里的坟墓,这才不慌不忙的戴上缴获来的风镜,踩着滑雪板追了上去。 (本章完) 第1269章 落水 呼啸的寒风中,卫燃身上背着医疗包和滑雪板,双手杵着滑雪杖,艰难的跟在匆忙赶路的蕾吉卡身后。 这只是他们二人离开那片碎石地之后不过半个小时的光景,此时不但这寒风猛烈了许多,而且他们二人还在攀爬东北方向一座并不比之前高,但却要陡峭不少的小山。 按照蕾吉卡十分钟前比划出来的意思,最后一个空投箱子就在这个方向,甚至很可能就在山的另一侧。 心知这姑娘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卫燃此时唯一能做的,却只有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耐心的等着她累了,恐怕才能听进去一些劝慰。 踩着齐膝深的积雪一路艰难的爬行,等二人总算是爬上最高点的时候,蕾吉卡虽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但却仍旧举起了本属于尤里的望远镜,趴在雪地上观察着另一面的情况。 可惜,肆虐的狂风裹挟的雪花遮挡了大片的视线,她和卫燃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是山的另一侧近乎直上直下的陡峭山壁罢了。 “先休息一下” 卫燃贴着对方的耳朵喊道,“等风小一些我们再找吧,你是个猎人,应该知道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打到猎物。” 闻言,蕾吉卡锤了锤面前的积雪,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她确实是个优秀猎人,也正因如此,她其实比卫燃更加清楚这个时候该冷静下来。 见劝住了这个姑娘,卫燃这才猫着腰一番寻找,选了一颗看起来最为粗大的松树,钻进树下的空隙里,将里面的积雪稍作清理这才招呼着蕾吉卡钻进来。 摘下背包和肩上的步枪,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斧头和锯子,猫着腰钻出去另外选了一棵树,弄来足够多松枝树杈送了进去。 在两人的配合之下,这树窝子周围漏风的空隙渐渐被挡住。就连地表也被铺上了厚厚的松枝。 用最后一捆松针堵上了进来的入口,卫燃从兜里摸出个方盒子手电筒打开挂在了树干上,随后又从腰间解下了那个装有汽油炉的饭盒。 见蕾吉卡抱着那支曾短暂属于尤里的半自动狙击步枪不说话,卫燃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不断释放着暖意怀炉递给了对方。蕾吉卡愣了愣,伸手将这怀炉又推给了卫燃。 见状,他也不勉强对方,将怀炉揣进怀里之后,默默的点燃了那个他曾经在被围困的列宁格勒同样使用过的宝石牌汽油炉,等待火苗稳定之后,依旧将其放在被清空的饭盒里任其嗤嗤作响的燃烧着。 紧接着,他又用饭盒的盖子从外面挖了一大勺积雪架在汽油炉上。 耐心的等到盖子里的雪化成水继而沸腾,卫燃伸手揪了一簇松针丢进去,又熬煮了片刻,再次将其递给了蕾吉卡。 万幸,这次这个姑娘总算接了过来,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捧着,却也任由豆大的泪珠划过脸颊砸在了氤氲的水汽儿中化作了微量的盐分。 心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卫燃将医疗包扯过来,从里面拎出一条带皮的驯鹿腿,随后又取出那把伞兵刀,甩出锋利的刀刃划开冻结的鹿皮,仔细的剔下来两片烟盒大小的肉。 将饭盒的托盘架在汽油炉上,又用刀尖挑了些黄油甩上去,等到这地窝子里蒸腾起黄油的香气,他这才不慌不忙的将那两块鹿肉放上去。 伴随着一阵“呲啦”声,蕾吉卡也像是回过神来一样,用手比划道,“你还是带着它们了”。 “现在不就用上了吗?” 卫燃像是同样失去了张嘴说话的玉忘似的,将伞兵刀戳在树干上用手语比划道。 “我来做吧” 蕾吉卡比划完,已经打开她的麻袋包,从里面取出了两把餐叉和一把精致的鹿角柄小刀,以及几个装有各种调味料的小铁罐。 见这姑娘有事情做转移了注意力,卫燃也松了口气,借着背包的掩护收起伞兵刀,转而又取出了那个精致的小酒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小口,随后将其递给了对方。 接过酒壶,蕾吉卡同样灌了一口,顺便还往那两块鹿肉上倒了一些。 等到周围的空间里弥漫的味道了多了些许的酒香,对方也灌下了第二口酒,随后才将酒壶还给了卫燃。 同样灌了一口酒,卫燃收起了酒壶,靠在医疗包上怔怔的看着头顶,这处并不算多么温暖的庇护所里,一时间除了外面挤进来的风声,也就只剩下了刀叉和托盘碰撞的声音,以及汽油炉的嗤嗤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蕾吉卡拍了拍卫燃的肩膀,随后将一块用餐叉戳着的煎鹿肉递了过来。 接过鹿肉,卫燃尚且能看到上面撒着的些许粗盐粒以及迷迭香碎。 张嘴咬了一口煎的恰到好处的鹿肉,卫燃却发现对方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见状,卫燃笑了笑,取出酒壶递给了对方,“都是你的了。” 蕾吉卡接过酒壶咬开,却只是往那个装有松枝水的饭盒盖子里倒了最多三分之一,随后便将酒壶又一次还给了卫燃。 默不作声的吃完了这不知是午餐还是晚餐又或者早餐,那个充当散热器的饭盒也让这庇护所里的温度多少暖和了一些。 在油炉的火光和那支手电筒还算柔和的灯光下,蕾吉卡将那支半自动步枪身上缠绕的兽皮解下来,随后又从她的包里找出一个明显从德国人那里得到的枪械清洁盒子以及一小瓶枪油,仔细的将这支步枪拆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清理着。 在一边旁观的卫燃见状挑了挑眉毛,这姑娘看似平常的行为,却已经超过相当一部分苏联红军士兵的素质了。 耐心的等这姑娘保养完了这支半自动步枪,就在卫燃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她却从怀里抽出了之前匆匆见过一面的那支盒子炮。 这支盒子炮和尤里那支相比,无论型号还是外面的枪盒以及附带的附件都一模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在这枪盒弹仓一侧,雕刻的虽然同样是骷髅头,但这骷髅头上交叉的却并非两根骨头,反而是两把利剑。 随便只是从大棒骨变成了利剑,但这个标志代表的,却是比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更加凶残的第一女子死亡营。 更为特殊的是,在这个标志的下面,还用俄语雕刻着“黑色死亡轻骑兵”的字样。 这支部队和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可谓师出同源,区别也仅仅只是像名字里显示的那样,这是一支完全由女人组成的敢死队,而这支队伍成立的位置,便是仅仅存在了十年的“彼得格勒”。 “我能看看这支枪吗?”卫燃直等到对方给这支盒子炮也擦拭干净,这才试探着问道。 闻言,蕾吉卡却干脆的摇了摇头,将那支枪收进枪盒之后揣进了怀里,随后比划道,“抱歉,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我不想别人碰它。” “抱歉” 卫燃歉意的摆摆手表示理解,随后指了指那个方盒子手电筒,“我把它关上了?” 等这姑娘点点头,卫燃伸手取下手电筒,将其关闭之后揣进了兜里。 与此同时,蕾吉卡也用饭盒的盖子装满了积雪架在了那个小小的炉子上。 “伱先睡一会儿吧”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借着背包的掩护取出了苏军斗篷递了过去“我来守着”。 蕾吉卡却摆摆手拒绝了斗篷,随后戴上了厚实的帽兜,抱着枪靠在了树干上。 隔着释放热量的饭盒,卫燃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的同时,却在暗暗猜测着这对姐弟的家世。 拥有一个可能来自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的父亲,以及一个人可能来自第一女子死亡营的母亲。偏安于极地的小镇,却又跟着一起抵抗法吸丝 果然,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卫燃在心底暗暗感叹着,那样的家庭无论培养出怎样抵触苏联存在的孩子听起来都正常,但却偏偏养育了这么一对儿姐弟。 在他无声的唏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盏汽油炉因为燃料耗尽渐渐熄灭,庇护所外面的风也渐渐减弱了许多。 拔开堵住出入口的松枝,外面的夜空重新被绚烂的极光填满,半空中飞舞的雪花也少了很多,连带着让能见度都高了一些。 都不等他钻出去,蕾吉卡也醒了过来,见风停了,她立刻抱着枪钻了出来,迫不及待的举着望远镜看向了山下的方向。 很快,她便兴奋的朝着卫燃挥了挥手,随后指了指山下的方向。 匍匐着凑到对方的身旁,卫燃举起望远镜一番观察,却发现这峭壁之下是个狭长的山谷,这条山谷位于他们的这侧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峭壁。另一边倒是还算平缓。而在这山谷的下游,是一道落差不知道多大,但是想爬下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冰瀑。 显然,这是一条夏季泄洪,冬季雪崩的必经之处。可也就是在这条山谷里,正有一朵白色的降落伞随风飞舞着,那降落伞下面的东西,却已经被积雪埋住了。 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蕾吉卡手速极快的比划道,“我想下去看看”。 “你打算怎么下去?”卫燃开口问道。 闻言,蕾吉卡举着望远镜左右看了看,随后抬手指了指东北方向——那也是这条山谷往上爬升的方向。 卫燃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点了点头,弯腰钻进了用松枝搭建的庇护所,重新点亮方盒子手电筒挂在树上开始收拾东西。 也直到这个时候,蕾吉卡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卫燃似乎根本没有休息过。 轻轻拍了拍卫燃的肩膀,蕾吉卡一脸歉意的比划道,“你要先睡一会儿吗?” “不用,我还不困。” 卫燃想了想,却又在他刚刚的位置坐下来,取出烟盒晃了晃说道,“让我抽颗烟吧,你来收拾怎么样?” 蕾吉卡自然没有意见,手脚麻利的给已经燃尽的汽油炉填满了燃油,先用饭盒融化着雪水,并在等待的同时,将两人的东西一一收了起来。 同样趁着雪水煮开的功夫,卫燃也靠着树干点燃了一颗香烟贪婪的吸食着。 等到一支烟燃尽,饭盒里的松枝水也已经烧开,蕾吉卡将这饭盒放在雪地上稍稍降温,随后翻出个木头杯子倒了大半杯递给了卫燃,她自己则直接用饭盒灌了老大一口。 简单的补充了些水分,两人拿上不多的物资和各自的武器,贴着山体走向了东北方向。 沿着山脊一路蜿蜒往前走了大概能有两三百米,二人总算发现了一个略显陡峭,但好歹能出溜下去的斜坡,只不过,这斜坡下去容易,再想爬上来恐怕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根本没有什么犹豫,更不用什么心理建设,蕾吉卡踩上滑雪板,连个招呼都不打,双手一撑雪仗便冲了下去。无奈的摇摇头,略慢了一步的卫燃同样跟着冲了下去。 经过这一段陡坡的加速,以及山谷本身自带的坡度提供的助益,两人只用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便又回到了那朵伞花的旁边。 蕾吉卡也远比卫燃想象的更加谨慎,这姑娘脱掉了一支滑雪板,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刮去了降落伞下的积雪,一点点的将被掩埋的空投箱子给挖了出来。 不出所料,这个空投箱子已经被人打开过,箱子里除了积雪,之外,却连张多余的纸都没有剩下。 蕾吉卡倒也不算气馁,拔刀割下了被积雪掩埋了大半的降落伞塞进了她的麻袋包里。 接下来,这姑娘却趴下来往后退了几步,继续用滑雪板一层层的刮掉积雪。 很快,她便在积雪之下发现了一些脚印,进而又发现了两道雪橇印。 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踩着滑雪板来到了那道冰瀑的边缘。仅仅只是探头看了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坚冰他便肯定,追着这个空投来的那三个敌人,肯定没有往选择从这道冰瀑爬下去,否则即便没有留下绳子,那些坚冰上也该留下些印记才对。 他更能判断出,那三名敌人肯定把多余的物资埋在了附近,而且他们肯定不可能沿着山谷往东北方向爬升。 至于南边,那陡峭的山壁就算没有积雪,找个猴儿过来给个棍儿都不一定能爬上去,人就更不可能了。 换句话说,那三人唯一可能的去向,便是翻过北边的山坡离开这里。 相比他的推测,蕾吉卡很快也根据她追踪猎物的经验做出了一致的判断。 两人对视一眼,撑着滑雪杖来到了山脚处,根本没有商量,蕾吉卡便当仁不让的走在了前面。 跟着这姑娘一路往上爬,等两人来到山顶的时候,却意外的在几颗松树的中间,发现了一座并不算大的猎人小屋。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卧倒在地,各自举起了望远镜。 然而,那座猎人小屋里既没有亮灯,烟囱里也没有冒烟,倒是门窗都紧闭着。 按住准备爬起来的蕾吉卡,卫燃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说道,“掩护我,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将手里的半自动步枪放在了蕾吉卡的身旁,匍匐着身子,动作迟缓的爬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一点点拉近,他越发确定,这个猎人小屋里并没有住客,因为那扇并不算大的玻璃窗子都已经结满了冰霜。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先绕着这猎人小屋检查了一番,随后取出纳甘转轮手枪敲碎了结冰的玻璃,举着手电筒往里看了一眼。 然而,当手电筒的光束将这小屋里的一切都照亮的时候,他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小屋里有两具尸体! 移动手电筒的光束照向那扇木门,接着又把这窗子附近照了照。 随后,他小心的打开窗子翻进去,却是根本没敢踩那张桌子,以一个格外艰难的姿势跳了进去。 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门的后面,他在一番观察之后,脱掉手套攥住了一颗苏联装备的f1柠檬手榴弹,随后又取出伞兵刀,割断了一根细绳。 解除了房门的危险,他又将这房间检查了一遍,这才朝着远处的蕾吉卡晃了晃手电筒,随后蹲下来,将光束对准了那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一个是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人,另一个却是个看着恐怕都不如尤里大的小孩子。 这可能是爷孙俩的二人,穿着和蕾吉卡姐弟差不太多,都是标准的猎人打扮,最多只是没有他们姐弟穿的那么好罢了。 而这爷孙俩的死因,老的那位是眉心中弹,小的那个,则是胸口中弹。除此之外,这个老人的身旁,还靠着一支龙骑兵步枪。 他这边刚刚检查完了这两具已经冻僵的尸体,蕾吉卡也走了进来,并在看到那两具被手电筒的光束笼罩着的尸体的时候,难免被吓了一跳。 和这个姑娘对视了一眼,她却是把枪还给卫燃之后转身就往外走,套上滑雪板便继续寻找着敌人留下的痕迹准备继续前进。 伸手试着帮这两具尸体闭上眼睛无果,卫燃能做的,也只有帮他们重新关上房门,踩上滑雪板追上了那个已经被仇恨填满了胸腔的姑娘。 渐渐的,那座猎人小屋被二人抛在了身后的夜色中,渐渐的,两人追踪的方向也从正北转向了正西。 而在他们的转向的位置则是一片封冻的湖泊,这湖泊边上的一颗松树下,二人还发现了一堆早已冰凉的灰烬和显眼的雪橇车印记,以及一堆已经冻成了冰豆子的驯鹿粪便。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灰烬堆里还发现了一小段尚未烧尽的伞绳和三个德军罐头的铁皮残骸。 “他们肯定是从猎人的手里抢了一辆雪橇车,我们必须快点才能追上。” 蕾吉卡用手语比划了一番,随后便心急火燎的踩着滑雪板追了上去。 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亮起的一丝丝霞光,卫燃知道,那道都没有针粗的霞光便是天亮了的标志,而这样的天明状态,最多也仅仅只能持续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至于天色确实亮了一些,但却并没有亮多少,如果真要类比,大概也就相当于正常纬度夏季早晨五点天蒙蒙亮,但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的样子。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卫燃取出相机给蕾吉卡的背影连拍了几张照片,随后用力一撑滑雪杖,跟在蕾吉卡的身后,循着那两道显眼的雪橇印来到了这座湖泊的中央,并由这里转向往西追了出去。 然而,都不等他们二人离开这座冰封的湖泊,蕾吉卡的正前方不到10米远的位置却猛的发生了爆炸!猝不及防之下,她也跟着栽进了被炸开的冰冷湖泊! 坏了! 卫燃心头一凉,赶紧停下来踢掉滑雪板,先是卧倒观察了一番周围,接着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此时蕾吉卡却像是晕了似的,整个人几乎都靠她的袍子和背包里残存的空气撑着才没有沉下去,但她的脸却埋在了水里。 顾不得多想,卫燃只来得及收起武器丢了背包便跳了下去,强忍着冰冷刺骨的湖水灌进身体,赶在身体失去知觉之前,一把抓住了蕾吉卡肩上背着的步枪,靠步枪的背带拖着她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了冰层的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推了上去。 不敢耽搁太久,卫燃在身上的衣服结冰之前也艰难的爬上了冰面,推着蕾吉卡的身体在雪地了一边打滚吸走水分一边离开了断裂的冰面。 再次匆忙看了一眼周围,他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了即将变成铠甲的衣服和鞋子,接着又在伞兵刀的帮助下脱掉了蕾吉卡身上湿透的衣服。 看了一眼这姑娘大腿处和额头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开的伤口,卫燃随手抓起一把积雪盖在上面,随后拎起他刚刚丢弃的医疗包,一把扛起蕾吉卡赤着脚跑向了湖边。 几乎就在双脚失去知觉的同时,他也总算来到了一颗粗大的松树边上,拔开被积雪压的低垂的树枝钻了进去。 哆哆嗦嗦的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雪橇车,卫燃从上面扯下那条鹿皮毯子,将昏迷中蕾吉卡包裹起来放在了那张厚实的北极熊皮上。随后,他又取出苏军斗篷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并且穿上了那双德国的行军靴以及那件厚实的鹿皮袍子。 往通红的双手上哈了口气,卫燃接下来又取出了装有铸铁炉子的空投箱。用已经冻僵的手艰难的打开装有煤炭的箱子盖,随后费力的打开了那个装有煤油的德军水壶,往装满了木柴的炉膛里倒了些煤油。 将这水壶戳在雪地里,他伸手从炉膛里抽出一根淋上煤油的木柴,用打火机哆哆嗦嗦的点燃丢了进去。 就在炉膛里升腾起火苗的同时,他便迫不及待的把手凑上去烤了烤火,等火炉里的火势烧的旺了一些,他的手也暖和了一些,这才往炉膛里添了些焦煤。 紧接着,他又以最快的速度架好了烟囱,将它贴着树干固定好,随后才有时间卸下帐篷捆将其绕着树干搭建起来。 稍微让身体暖和了一些,尤其让双手恢复了灵活,卫燃立刻打开了医疗包开始着手给蕾吉卡处理腿上和头上的伤口。 也正是趁着处理伤口的功夫,他也意外的发现,这个身材格外娇小的姑娘,她的全身上下有不少地方竟然都残留着堪称狰狞恐怖的抓咬伤留下的疤痕! 除了这些旧伤,刚刚那突然的爆炸,也让她的大腿上出现了一道大概十厘米长的伤口以及大片的淤青。 万幸,她的腿并没有发生骨折,额头的伤口也并没有伤及骨头,倒是裂开的风镜镜片险些划伤了眼睛。 只是,当时如此近距离的爆炸,这姑娘估计少说得有个脑震荡的后遗症。 可如果是没有我存在的那个时空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仔细的给这姑娘包扎好了伤口。 卫燃自己却并没有在这已经暖和起来的帐篷里多待,反而快步钻出去,将刚刚他们二人刚刚脱掉的那些已经冻结成了盔甲的衣服鞋子乃至滑雪板一一捡回来,用滑雪杖和雪橇车上的那几根木杆将其架在火炉边一并烘烤着,顺便,也将蕾吉卡的那支盒子炮捡回来,放在了她的身旁。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时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伤势,万幸,除了手脚冻的通红,以及脚掌扎了一根香烟粗细的木刺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损伤。 骑坐在紧挨着火炉的箱子上把手往炉子上凑了凑,卫燃的内心却愈发的不安,刚刚的爆炸,显然是逃脱的那三个德国人设下的陷阱。 可问题是,他们会追过来吗? 想到这里,他也愈发的不安,随后索性用盖板盖住了炉膛免得露出火光,随后抄起他的步枪,趴在地上小心的将帐篷门拉开了一角。 然而,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仅仅和他隔着炸开的湖面,另一端的岸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停着一辆由两头驯鹿拉着的雪橇车! “砰!” 就在他取出望远镜的时候,清脆的枪声也从对面传来,而在这枪声传进耳朵里之前,根本没来得及绷紧的帐篷布上也已经多出了一个枪眼,接着又在帐篷中央的松树树干上,撞出了掌心大的一块弹坑! (本章完) 第1270章 不想成为英雄 回头看了看躲在树后面雪橇车上仍处于昏迷的蕾吉卡,卫燃小心的将步枪的枪口伸出去,把眼睛凑到瞄准镜的后面,寻找着对面藏起来的敌人。 毫无疑问,那辆雪橇车就是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敌人藏在什么地方,却需要他自己找出来,而刚刚对方打过来的那一枪,却更像是在挑衅或者恐吓。 不,不对,对方应该是想抓活的! 想到这里,卫燃只觉得后背一阵冰凉,他有预感,肯定有人摸过来了! 侧耳倾听了一番,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继续寻找着湖对面的敌人。 他必须赶在摸过来的人动手之前解决掉对面的敌人! “砰!” 恰在此时,又是一声枪响,但这次枪声响起的方向却并非对面,反而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而在枪声传来的同时,有个人“噗通”一声摔在了被积雪压弯的松枝上,紧跟着又压在了帐篷布上! 帮手来了! 卫燃心头一振,放心的将自身的安全交给了帮手,随后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后面,仔细的观察着对岸那辆雪橇车的周围。 “砰!” 湖泊对面的敌人再次打出了一枪,但这次瞄准的却并非卫燃二人所在的方向。 也正是借助这一枪,卫燃透过瞄准镜,成功的看到了对面那辆雪橇车下面似乎扬起了一团并不显眼的雪花。 几乎在枪声传进耳朵的同时,卫燃也瞄准对面那辆雪橇车的下面扣动了扳机! “砰!” 都不等弹壳弹飞落地,他便猛的一个翻身,手中也多出了一支纳甘转轮手枪,并且将枪口对准了帐篷另一侧一个手拿tt33手枪,但却做猎人打扮的男人! “砰!” 都没等卫燃扣动扳机,帐篷里却最先响起了枪声,与此同时,帐篷外的人也同样扣动了扳机,而同样打出了一枪的,似乎还有卫燃二人的帮手。 这三声几乎夹杂在一起的枪声中,帐篷外那人的太阳穴和胸口几乎同时中弹,可这个人,不,这个尸体近距离打出来的子弹,却也在卫燃的耳朵尖和脑袋之间飞了过去,并且划开了一道伤及骨头的血槽。 “噗通!” 这具尸体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摔倒在了卫燃的身侧,他手里那支tt33手枪,也摔落在了卫燃的胸口。 扭头看了眼半躺在雪橇车上,一手捂着身上的驯鹿皮毯子,一手举着那支盒子炮的蕾吉卡,后者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手上的枪也跟着跌落,她也重新摔在雪橇车上铺着的北极熊皮上失去了意识。 艰难的掀开帐篷门看了眼来时的方向,被寒风卷起来肆意飞舞的雪花中,影影绰绰的正有个人,似乎正在一串卖力奔跑的雪橇犬拖拽下,飞速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稍稍松了口气,卫燃强忍着头部伤口的疼痛和眩晕,挪到雪橇车的边上将蕾吉卡连同包裹着她的鹿皮毯子抱下来靠着树放好。 等他收起除了那支半自动步枪和包裹蕾吉卡的鹿皮毯子以及自己身上的兽皮袍子之外,所有属于金属本子提供的东西,他也在犬吠声中眼前一黑,在天旋地转中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包裹了一圈纱布,就连鼻孔里头都塞着两小团纱布——就像当初他完成语言任务之后那样。 看了看身侧,他发现自己正和仍旧昏迷中的蕾吉卡并排躺在一辆雪橇车上,身侧的蕾吉卡全身仍旧包裹着那条鹿皮毯子,除此之外,两人的身上,却还盖着那张当初被他们丢弃的驼鹿皮以及简单缝合的狼皮毯子。 稍稍抬起头看了看雪橇车的前面,除了两只驯鹿肥硕的屁股和灵活摆动的小尾巴尖之外,顺着两头驯鹿之间的缝隙,还能看到前面似乎还有一辆狗拉雪橇。 而在这两辆用缰绳串联的雪橇车旁边,正有个猎人打扮,身上背着两支枪的背影,忙着将那几具猎人打扮的尸体依次翻找出些东西之后,挨个丢进了被炸开的冰冷湖水之中。 应该是活下来了吧卫燃暗暗念叨了一句,随后却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他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靠墙摆放的木头床上,头顶一眼看到的地方还挂着一盏正在释放昏黄亮光的煤油灯。 紧挨着呈90度角摆着的另一张紧挨墙壁的木头床上,则躺着蕾吉卡,她的额头上,还搭着一块白色的毛巾。 撑着床边坐起来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木屋倒是格外的暖和,正对着蕾吉卡的壁炉里炉火烧的正旺,他和蕾吉卡那些湿透的衣服鞋子,此时就挂在壁炉的斜上方,起来都已经被烘干了。 而在正对着卫燃的那扇窗子旁边的墙壁上,还依次挂着他的svt40半自动步枪和属于蕾吉卡姐弟的svt38半自动步枪,以及曾被蕾吉卡留在尤里坟墓附近的那支龙骑兵狙击步枪。 除此之外,那墙上还另外挂着三支带有瞄准镜的莫辛纳甘,靠着窗的桌子上,更是一字排开摆着属于尤里的望远镜和属于蕾吉卡的盒子炮,以及三支险些要了卫燃命的tt33手枪。 除此之外,在桌子的另一边,还整齐的摆着他和蕾吉卡捡来的那些装着相机等物的德国饭盒、水壶,以及那个救命的医疗包。 伸手摸了摸头上包裹的纱布,卫燃掀开身上盖着的兽皮和那件鹿皮袍子,却发现自己全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 摇摇晃晃的下床,他将属于自己的那套伞布衬衣衬裤和缴获来的衣服鞋子全都一一取下来穿在了身上。 紧接着,他又将蕾吉卡的内衣外衣也一一取下来放在了她的床边,顺便,还摸了摸她略微烫手的额头。 恰在此时,这木屋的房门也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兽皮猎装,肩背莫辛纳甘,脸上戴着风镜,腰间还挂着几只肥硕雪兔的男人,单手端着一支pp手枪,裹挟着风雪走了进来。 “你就是维克多?”这个男人关上门的同时问道。 “对”卫燃点点头回应道。 “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这老家伙说着,已经像个强迫症似的,将他手里握着的那支pp手枪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和其余几支手枪整齐的摆在了一起。 紧接着,他又取下肩头背着的那支带有瞄准镜,通体裹着斑驳兽皮的步枪挂在了墙上——他绝对是个强迫症,这支枪的扳机护圈指向的方向和其余几支完全一样! “您是蕾吉卡的父亲?” 卫燃不着痕迹的瞟了眼桌子上摆着的那支盒子炮,客气的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蒂莫菲”这个猎人打扮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头上带着的哥萨克筒帽和围巾仔细的抖了抖挂在了墙上。 等他转过身,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个看起来五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单抡长相放在毛子堆里绝对不算多么出众。 但看他那举手投足间的一些小动作,却隐隐透着一丝丝绝不该猎人拥有的优雅气质。 难道还是个没落贵族?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刚刚躺着的那张床上,耐心的等对方给蕾吉卡把额头盖着的湿毛巾换了一块,这才试探着问道,“蒂莫菲大叔,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不用,她只是有些感冒,我已经给她吃过药了。” 蒂莫菲摆摆手,从蕾吉卡的床底下拎出一个小凳子坐下来,随后又从腰间取出个烟斗,按上烟丝之后,用壁炉里抽出的一根木柴点燃猛嘬了一口,随后朝着卫燃递了递,语气温和的说道,“小伙子,说说你们遭遇了什么吧。” “好” 卫燃婉拒了对方的烟斗,从他们决定去狩猎狼群开始,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复述了一番。 等他说完,蒂莫菲也将他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让卫燃没想到的是,当初给他们分配任务分配宿舍还送奖励给他们的那个名叫阿尔乔姆的老家伙已经死在了德国飞机的轰炸里。 当时刚好准备去看看女儿和儿子的蒂莫菲熬过轰炸,又一路打听循着雪橇印找到卫燃三人砍伐原木狩猎狼群的冰封湖面时,也刚好听到了卫燃引爆那些空投武器的巨大动静,看到了爆炸时的火光。 也正是借着那声爆炸的指引,他才一路追过来,并且循着那盏用德国人的钢盔和方盒子手电筒制作的生日礼物,找到了他的儿子尤里的尸体,并且带走了蕾吉卡留下的龙骑兵狙击步枪。 只不过,后来双方又因为肆虐的狂风拉开了距离,而他再次找到卫燃二人,则是因为蕾吉卡踩中陷阱时的爆炸产生的动静。 后面的事情卫燃作为当事人自然是不用继续说了,而在蒂莫菲讲述完之后,蕾吉卡也终于醒了过来。 见状,卫燃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这间小木屋,算是给这对父女让出了沟通的空间。 所以那位优雅的猎人父亲曾经真的是个白匪? 卫燃从外面带上房门的同时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当他们父女,不,当他们一家三口都站在反抗侵略者的最前线的时候,曾经是不是白匪又有什么区别? 在纷飞的思绪中,卫燃靠着房门慢悠悠的点燃了一颗香烟,一边猜测着这是什么地方,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在这片不知道身处何地的针叶林里,除了三栋身后那样的小木屋之外,还有堆满了杂物的木棚子,以及一间狗舍。 而在卫燃正前方的空地上,便停着一大一小两辆雪橇车,小的那辆,和蕾吉卡曾经使用过的狗拉雪橇车没什么两样,其上还盖着蕾吉卡缝制的那张狼皮毯子,那毯子的下面,还隐隐露出了一支索米冲锋枪的枪托。 卫燃知道,这支枪大概率是蒂莫菲那个老家伙从他们掩埋多余武器的地方挖出来的。 而大的那辆则仍旧套着两头驯鹿,其上盖着的则是那张驼鹿皮,显然,这辆车应该就是那最后三个敌人从那对爷孙猎人手里抢走的。 掀开驼鹿皮,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辆雪橇车里除了三套兽皮猎装之外,还放着些其他的东西,这里面除了他和蕾吉卡缴获来的滑雪板和两个苏联生产的望远镜之外,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德国山地师装备的2型电台包和两个装爆炸物的金属箱子,以及一个没了伞布的空投箱子! 那电台包自不必说,卫燃所有的兴趣,都放在了这个不知道哪来的空投箱子上。 只不过,都还没等他打开这个箱子,身后却传来了蒂莫菲的声音,“维克多,过来帮我几个忙怎么样?” “当然可以” 卫燃将刚刚掀开的锁扣重新扣上,转身走了过去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蕾吉卡的腿受伤了” 蒂莫菲指了指身后被自己挡住的门,一边将卫燃的半自动步枪递过去一边问道,“所以你能不能带我去找被你们狙杀的那些德国人的尸体?” “你要找他们的尸体?”卫燃接过武器的同时诧异的看着对方。 “可以吗?”蒂莫菲再次问道。 “当然可以”卫燃回过神来之后痛快的点了点头。 “另外,我很快就要回到游击队,接下来蕾吉卡伤愈之前就交给你照顾了怎么样?你们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只要你们愿意,就算是住到战争结束都没问题。” “我会照顾好蕾吉卡的” 卫燃含糊不清的应了下来,他能看出来,这位优雅的猎人并不希望他的女儿蕾吉卡加入这场抵抗侵略者的战争。借着对方的请求,他指了指周围问道,“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沉默片刻,蒂莫菲一边往雪橇车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以前我和蕾吉卡的妈妈避难的地方,也是蕾吉卡出生的地方。” 说着,这个老家伙掀开了驯鹿雪橇车上的驼鹿皮,“帮我把这些东西抬进另一栋木屋里吧。” “这个空投箱哪来的?我能打开看看吗?”卫燃指着刚刚没来得及打开的空投箱子问道。 “被你击毙的那个狙击手当时就藏在这辆雪橇车的下面,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在距离雪橇车不远的一棵树上挂着。” “我能打开看一眼吗?”卫燃开口问道。 “先和我去找尸体吧”蒂莫菲似乎有些着急,“等找到之后,这辆雪橇车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闻言,卫燃点点头压抑住了好奇心,帮着对方将这辆雪橇车清空,把东西搬到了另一栋小木屋里,蒂莫菲立刻吆喝着狗拉雪橇最先跑了出去。 看了眼亮着灯的小木屋,卫燃坐上那辆留给自己的驯鹿雪橇车,用那块腥臭的驼鹿皮包裹住自己,吆喝着驯鹿追了上去。 跟着蒂莫菲留下的车辙印在森林里一路急行,等他们再停下的时候,已经赶到了当初藏匿雪橇车的废弃狼窝旁边。 两人或是牵着驯鹿或是牵着雪橇犬爬上半山腰,卫燃熟门熟路的带着蒂莫菲找到了那些勃兰登堡精锐们的尸体。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成为苏联英雄” 蒂莫菲一边将已经冻僵的尸体丢进一个满是积雪的洼地一边解释道,“如果被斯大林那个小矮子知道我的女儿狙杀了这么多德国人,她会被报纸宣传成一个女英雄,然后被送上最危险的战场,最终死在德国人的手里。” 用力喘了口气,蒂莫菲将第二具尸体也丢了进去继续说道,“但她其实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可怜姑娘罢了”。 “我明白了.”帮着将一具尸体丢进去的卫燃点了点头,“在战争结束前,我会保密的。” 英雄,多么耀眼的词汇,谁不希望自己成为英雄? 恐怕只有父母,只有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英雄,因为他们知道,成为英雄意味着什么。 “尤里已经死了” 蒂莫菲在刺骨的寒风中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他总是梦想着上战场,成为一个报纸上的英雄。 哈!那个杀死驯鹿都会心疼的掉眼泪的善良小家伙哪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尤里已经是一个英雄了” 卫燃这次认真的反驳道,“他杀死了一个侵略者,我亲眼看到的。” “可他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蒂莫菲近乎绝望的说道。 沉默片刻,卫燃叹了口气,“是啊,他永远都回不来了。蒂莫菲,你要把尤里带回去吗?” 同样沉默了片刻,蒂莫菲狠着心摇了摇头,“就让他留在那里吧,这样他就真的是个英雄了,我回去之后会和大家说,你和蕾吉卡,你们和尤里一样,都被德国人杀死了,这样.这样你们就不用上战场了。” “你也可以死在这些德国人的手里”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最后一具尸体丢了进去。 “我会死的,但可不是这里。而且总得有人把那些德国人赶跑才行,不然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会被送上战场的。” 蒂莫菲说话间已经拿起带上来的雪铲,卖力的铲起一坨坨的积雪掩埋住了那些散乱堆叠的尸体,仔细的抹平之后,又从周围砍来些灌木枯枝丢在了上面。 一切忙完,蒂莫菲拍了拍手套上的积雪,捡来的一个空投箱子递给卫燃,一边往山下废弃狼窝的方向走一边说道,“好了,你肯定认识回去的路,自己带着这个铁箱子回去吧,路上记得不要被人看到。我再去看一眼尤里就直接回游击队了,否则大家真的以为我也死在德国人的轰炸里了。” 看了眼对方别在腰间的斧头,卫燃趁着对方在狗子们的拖拽下,开始往山上爬之前说道,“蒂莫菲大叔,我在这里等你吧。我不认识回去的路,所以可能还需要麻烦您送我一趟。 另外,让我给你和蕾吉卡拍两张照片怎么样?我们从德国人的手里缴获了相机的。” 这个提议明显让蒂莫菲有些心动,后者稍作犹豫之后点了点头,“那你就在这里等等吧,我很快就回来。” “不急,我刚好休息一下。”卫燃说着,已经坐在了刚刚捡来的空投箱子上,取出烟盒点燃了一颗香烟。 回头看了眼卫燃,蒂莫菲在狗子们的牵引下脚步轻快的爬上了山顶,最终消失在了卫燃的视野之中。 抬头看了看依旧翻涌着极光的夜空,卫燃猛吸了一口香烟,仰躺在空投箱子上,头枕着拉手,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蒂莫菲带着那些精力充沛的狗子们从山上走了下来,其中两只狗子的身后,还牵引着当初卫燃用来运输战利品的另一个被拆了腿脚的空投箱。 “我们的速度快点”蒂莫菲说话间,已经踩上了滑雪板。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腰间缺失的那把斧头,卫燃的内心已经再无疑惑,同样踩上了滑雪板。 吆喝着雪橇犬和驯鹿跑起来,踩着滑雪板二人带着那俩空投箱子,风驰电掣的回到了山脚的废弃狼窝边上。 重新套好了雪橇车并且将卫燃和蕾吉卡姐弟之前丢在这里的雪橇车也都串在后面,蒂莫菲和卫燃拉开三四十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又回到了那座隐藏在森林里的小木屋边上。 等他们二人拍打干净身上的积雪回到木屋里的时候,蕾吉卡早已经换上了她的那套兽皮猎装,此时正在坐在壁炉边的木头墩子上,双手捧着一个装有热水的木头杯子。在她手边的位置,还放着那支她妈妈留给她的盒子炮。 “感觉好点了吗?”蒂莫菲开口问道。 “好多了” 蕾吉卡放下手里的木头杯子比划道,“我感觉已经舒服多了,只是腿还是有些不方便,我本来想在你们回来之前给你们弄些吃的东西的。” “这种事情等下让维克多帮你吧” 蒂莫菲一边将身上的武器分门别类的放好一边说道,“维克多说,他想给我们拍张照片。” 闻言,蕾吉卡的神色间出现一抹慌乱,动作飞快的比划道,“ 爸爸,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蒂莫菲温和的笑了笑,“蕾吉卡,你打算让维克多在哪给我们拍一张?” “我看不如就在壁炉边上吧” 卫燃赶在蕾吉卡的手挥舞起来之前提议道,“等拍完了合影,你们可以就在壁炉边继续喝着热水聊聊天,然后我来准备吃的怎么样?” “就听维克多的吧” 蒂莫菲随和的点了点头,坐在蕾吉卡的身旁,从壁炉边拎起那个搪瓷水壶,又从旁边的小桌子上取下一个木头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松针茶。 与此同时,卫燃也取出了相机,随后又在翻翻找找间,摸出几个刚刚从那些尸体身上顺下来的方盒子手电筒打开,将光束对准了壁炉边的这对父女。 找好角度给这对父女拍下了几张合影,随后又给他们二人各自拍了几张单人照,直等到这一筒胶卷全都用完,他这才停下来取出胶卷装进了密封筒晃了晃问道,“这个由谁来保存?” “让蕾吉卡保存吧”蒂莫菲笑着说道。 “既然这样,让我再给你们拍几张吧。” 卫燃说着,已经重新给相机换了个新胶卷,不厌其烦的再次指挥着这对父女摆出各种角度,又一次拍满了整筒胶卷。 不由分说的将这一筒胶卷装进密封筒之后递给了蒂莫菲,卫燃放下相机说道,“你们聊,我来负责弄点吃的。” “去另一座小木屋里做吧”蒂莫菲开口说道,“那里的厨具比较齐全。”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拎着清空出来的德军饭盒以及墙边的两只兔子,再一次给这对父女让出了空间。 (本章完) 第1271章 前仆后继 再一次帮着那对父女关上房门,卫燃走进了相隔不远的第二座木屋,这个木屋的内部构造和刚刚那座木屋仅有的区别,也只是少了一张单人床而已。 除此之外,那张靠窗的桌子上也确实像蒂莫菲说的那样摆着不少锅碗瓢盆。 放下手里的东西,卫燃举着方盒子手电筒四处看了看,随后先点燃了头顶挂着的两盏煤油灯以及那个用木板封着的壁炉,接着又找出两个看着还算干净的铁皮桶装满了积雪架在了火堆边的石头台子上。 趁着等待雪水煮沸的功夫,他也终于有时间钻进存放各种战利品和杂物的第三座木屋,将那个装有滑雪板的空投箱子给拽到了身边,打开了上面的锁扣。 随着盖板被掀开,他不由的挑了挑眉毛,先拿起一个看着最不重要的三脚架放在一边,接下来他又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大块头。 这是一台施耐德公司生产的25x105倍防空观测望远镜,似乎是为了适应这次任务,这个大块头还使用了白色的雪地涂装,并且在外面附加了一层皮套。 费尽心思将这么个玩意儿空投下来,他可不信那个德国人是为了大老远跑到敌后找个山头儿看星星的——这玩意儿战后确实有不少天文学家拿来寻找彗星,由此也可以猜测到它的观测能力到底有多强悍。 换句话说,有这么个大镜子在,只要找个高度合适的地方藏好了,几乎可以完美的监测远处的摩尔曼斯克和从摩尔曼斯克出发的铁路。 这有什么用? 这当然有用,无论是指引火炮还是引导轰炸,都能让精度提升不止一个台阶。甚至,如果贴的足够近,只通过这么一个观测点就可以从苏联的战线后方监测部队的集结和调动! 继续从这空投箱子里往外拿东西,接下来取出来的却是一台蔡司公司生产的,形如火箭筒的一米测距仪,这测距仪上,同样包裹着一层皮革。 这箱子里除了这三样东西,其余的空间还放着不少电池、备用零件和一套计算尺,以及几个夹着铅笔的塑料皮本子。 显而易见,那三个伪装成猎人的勃兰登堡精锐,他们很可能是专门负责执行长期的敌后观测乃至火炮、空袭指引任务的。 这可是一件大功劳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重新将这些东西装进了空投箱子扣上盖子,随后又把那俩装有爆炸物的金属箱子给拽了过来。 这俩金属箱子,其中一个装的是tnt,另一个装的则是手榴弹,苏联生产的f1手榴弹。 只看这俩箱子里缺少的tnt块和手榴弹他就知道,无论是当初那个被杀死的爷孙俩的猎人小屋里固定的那颗手榴弹,还是让蕾吉卡落水的爆炸,都是出自这俩金属箱子。 而那个执行观测任务的三人小组杀意之所以这么高昂,原因无非拖着这么个沉重的空投箱走不快,以及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其余的组很可能出现了意外——比如那个被卫燃击毙的芬兰狙击手很可能就通过无线电和他们联系过。 考虑到以上诸多原因,即便是换做卫燃,也要先把身后的尾巴全部清理干净了,才有可能踏踏实实的潜伏下来架设观测点儿,否则的话,那真是想拉泡屎都要时刻担心背后有棍儿捅过来。 将这来金属箱子推到一边,卫燃转而又翻出了缴获来的那些方盒子手电筒,将上面的皮套一一拆开。 果不其然,这些手电筒的皮套里,全都装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币。至此,他也愈发肯定,这东西说不定就是拿来当做通行证使用的暗号。 把这些手电筒一一恢复原状丢到那个空投箱子上,卫燃回到第二座木屋里,拎起那两只兔子在已经烧开的雪水里涮了几下,熟练的开始了拔毛清理内脏的工作。 等他搭配着找到的各种调味料做了满满一大锅他最拿手的红烧兔子肉的时候,这个小木屋里也暖和了许多。 只不过,都还没等他把这一大锅食物端去隔壁,蒂莫菲却推门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准备吃.” “我该离开了” 蒂莫菲不等卫燃说完便表明了来意,“维克多,蕾吉卡就麻烦你照顾了,每隔半个月,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送些吃喝过来。 在这期间,如果没有吃的了可以把外面的驯鹿杀掉,或者去北边的湖里去钓鱼。 另外那栋存放杂物的木屋里应该能找到钓鱼用的东西和以前留下的兽夹,总之尽量不要开枪狩猎免得引起注意。” “我知道了”卫燃点点头,“蕾吉卡她.” “她已经睡着了”蒂莫菲说话间已经再次打开了房门,迈步就准备往外走。 “请稍等一下”卫燃再次喊住了对方。 “又怎么了?”这个悠雅的猎人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丝的不耐烦。 “最后一个问题” 卫燃翻出个原本装相机的德军饭盒,一边往里面装他刚刚做好的红烧兔子肉一边问道,“我击毙的那个狙击手的副武器是哪个?能把它送给我吗?” “那支转轮手枪,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蒂莫菲耐着性子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把这个带上吧”卫燃说话间已经扣上了饭盒的托盘和盖子递给了对方。 稍作犹豫,蒂莫菲最终还是接过了饭盒拎在手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照顾好蕾吉卡。” “我可照顾不好,她很可能会饿肚子,说不定伤口还会感染,所以你可要经常回来看看她才行。”卫燃耍赖一样说道。 闻言,背对着卫燃的蒂莫菲笑了笑,用蕾吉卡匆忙缝制的那张狼皮毯子仔细裹好了饭盒放在雪橇车上,“我会准时过来检查你有没有照顾好她的。” 说完,蒂莫菲用力一抖缰绳,操纵着那些雪橇犬拖拽着他和雪橇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木屋门口,卫燃靠着墙壁点燃了一颗香烟,直等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直等到手里夹着的香烟燃尽,这才转身回屋,拎着剩下的大半锅红烧兔子肉走到了蕾吉卡住的木屋门前。 都不等推开房门,他便隔着窗子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蕾吉卡。 显然,这个聪明的姑娘早就猜到她的爸爸最终还是会离开,她假装睡着只是让他离开的时候不至于过于担心罢了。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象征性的敲了敲房门,稍等了片刻这才推门进来,将手里的搪瓷锅放在了桌边,“蕾吉卡,吃点东西吧。” “我爸爸走了吗?”蕾吉卡比划着问道。 “走了”卫燃点了点头,给手里拿着的德军饭盒盖子装满了兔肉递给了对方。 接过饭盒的盖子,蕾吉卡用手捏起一块挂着浓稠汤汁的兔子肉大口大口的吃着,同时也任由止不住的眼泪又一次砸在了饭盒里。 就像那个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英雄的父亲一样,这个姑娘又何尝愿意自己的父亲前往战场? 可他们又何尝不明白,总要有人去赶走那些侵略者才行,否则他们珍视的人,最后还是要去和敌人拼命或者被敌人凌辱折磨。 近乎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卫燃盛给她的食物,蕾吉卡放下饭盒盖子比划道,“帮我把那张驼鹿皮拿进来吧”。 “你要做什么?”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觉得冷?我这就给壁炉添” 他都没说完,蕾吉卡便摆摆手比划道,“我想找点事情做,不然我会发疯的。” 卫燃一愣,随后点点头,起身从外面找到那张略显腥臭的驼鹿皮,抖干净了上面的积雪交给了蕾吉卡。 “这个也给你吧”卫燃说着,取出酒壶递给了对方。 看了眼卫燃,蕾吉卡接过酒壶灌了一大口,随后将其放在一边,又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把小刀,仔细的剥取着兽皮上残存的干燥肉丝。 “我能看看你的枪吗?” 卫燃指了指床头放着的那支盒子炮,第二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次,蕾吉卡却痛快的点点头,拿起那支枪递给了卫燃,似乎并不担心他发现手枪上的秘密。 拿起这支盒子炮,卫燃用指甲刮了刮上面的骷髅刻痕,总算确认自己当初并没有看错。 这次,都不等他询问,蕾吉卡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卫燃比划道,“我的爸爸妈妈都是白匪,他们也都是最英勇的战士,如果你想告密就赶快去吧。” “他们确实是最英勇的战士,你和尤里也是最英勇的战士。” 卫燃将手里的盒子炮还给了对方,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笑着说道,“至于告密就算了,不过嘛” 卫燃起身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支转轮手枪,一发发的退出里面的子弹,灵活的任由这把手枪绕着自己的食指转着圈子,“所以这个就作为封口费送给我怎么样?” 蕾吉卡闻言先是一愣,捂着嘴用力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卫燃的视野中,却已经涌现出了浓烈的白光。 这就结束了?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内心却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当白光消退,他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拿着一把斧头,正前方的雪地上,还立着个木头墩子,其上老老实实的站着一截等待被劈开的木柴。 放下斧头饶了这截木头一命,卫燃扭头看了看左右,却发现不远处的空地上支起了一个三脚架,那三脚架上,便安装者缴获来的那台超大倍率的广角望远镜。 此时,身上披着一张驼鹿皮的蕾吉卡便站在这三脚架的边上,将眼睛贴在目镜框上仔细看着什么。 顺着那台超大号望远镜的镜筒指引的方向看过去,他大概可以确定,这姑娘正在观察的,应该是这个难得没有出现极光的夜空里,那些明亮的星星。 然而,还不等他走过去,远处黑漆漆的森林里却隐约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犬吠声。 这动静传进耳朵里的同时,蕾吉卡便已经弯腰抄起了身侧雪橇车上放着的那支半自动步枪,动作灵活轻快的跑向了一座树屋的阴影里躲了起来。 试图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武器未果的卫燃,也在同一时间快步跑进了木屋,从墙上取下他的武器跑出来,躲在了木屋下的空隙里。 前后不到一分钟,一辆狗拉雪橇车跑了过来,都不等这车子停下,蕾吉卡也丢掉手里的武器从藏身点跑了出来。 紧跟着,卫燃也收起武器跑了出来,他已经认出来,那是蒂莫菲和他的雪橇车。 然而,就在他距离雪橇车尚有六七米远的时候,他却听到了蕾吉卡嘶哑的哭嚎。 暗道不妙,他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可等他取出手电筒,将光束照到蒂莫菲身上的时候却不由的一愣。 这个坐在雪橇车上的猎人已经冻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冰雕,他的脸上、眉毛上已经结满了白霜,身上的兽皮衣服也挂着一层积雪和坚冰。 可相比这些,他的一条腿已经没了,肚子上也有个用手死死捂着的伤口,那伤口处,甚至隐隐的还能看到肋骨的断茬。 他几乎能想象的到,他是在负伤之后坚持着爬上雪橇车的,他更注意到,蒂莫菲的另一只手的手套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 看了眼泣不成声的蕾吉卡,卫燃小心的帮着蒂莫菲摘掉了这只手的手套,从里面倾倒出了一个胶卷密封筒。 徒劳的试图抹干净眼泪无果,蕾吉卡执拗的拒绝了卫燃的帮忙,艰难的抱起她的父亲走进了木屋,又把那台超大号望远镜抗进了屋子,随后熄灭了壁炉和油灯,将几块肉丢给了那些累的已经爬不起来的雪橇犬们,顺手也解开了它们身上的缰绳。 趁着狗子们狼吞虎咽的功夫,蕾吉卡也捡回了她刚刚丢掉的武器,坐在木屋的门口,穿好了之前缴获的滑雪板。 “你要去哪?”卫燃意识到不妙,站在对方面前问道。 抬头看了眼卫燃,蕾吉卡比划道,“我要去参加游击队了,我的弟弟战死了,我的爸爸也死了,现在该轮到我去了,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 “你会死的” 卫燃说着,却已经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另一双缴获来的滑雪板踩了上去,“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知道” 蕾吉卡面带灿烂的笑意,朝着卫燃比划道,“你也会死的”。 “我也知道,但是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不是吗?” 蕾吉卡用力点了点头,抹掉眼泪从兜里摸出那副当初阿尔乔姆送给尤里的风镜戴在了自己的脸上,仔细的背好了武器裹上围巾,起身用力一撑滑雪杖冲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瘦弱背影。 深吸一口气,卫燃同样用力一撑滑雪杖追了上去,并最终冲进了刺目的白光之中。 (本章完) 第1272章 极夜里的星光 当白光再次消退,当视野恢复了正常,卫燃也终于回到了那座紧挨着尤里的坟墓搭建的充气敞篷里。 在他的注视下,在他旁边狗子贝利亚好奇的小眼神下,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金属本子最新一页的黑白照片下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极夜里的星光 伐木工尤里,1942年1月14日,击杀德军勃兰登堡分队伞兵1人后战死,时年16岁。 伐木工蕾吉卡,1942年1月14日,击杀德军勃兰登堡分队伞兵8人。 1月15日,因踩中诡雷落水,上岸脱困后击毙残敌一人后,由其父所救。 1月17日,蕾吉卡假死。 2月2日,蕾吉卡以其母柳波芙·齐克之名加入游击队,先后曾担任狗拉雪橇通讯员、侦察兵、狙击手等职。 1942年5月4日,蕾吉卡于敌后破坏任务行动中,主动担任断后滞敌任务牺牲。 1943年4月4日,追授柳波芙·齐克(蕾吉卡)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 1946年夏,蕾吉卡尸体被发现,迁葬于佩琴加游击队员集体墓地。 蒂莫菲(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原在逃正治犯,1942年1月8日加入游击队担任侦查员。 1942年2月1日,执行反偷袭作战任务期间不幸踩中地雷重伤,于返程途中因失血过多及失温牺牲。 1943年4月4日,追授蒂莫菲(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 这短短的几行字写完,那金属羽毛笔又另起一行,写下了两组精确的坐标,以及两枚游击队奖章的编号。 再次重起一行,这金属羽毛笔写道,“谁不想成为英雄,谁又想成为英雄。但在这渴求光明的极夜里,总要有人去做扑火的飞蛾,去做盗火的勇士。” “是啊.” 在卫燃喃喃自语的叹息中,这淡黄色的纸页也翻了一面,那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写道,“我要去参加游击队了,我的弟弟战死了,我的爸爸也战死了,现在该轮到我去了,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 写到这里,这羽毛笔砸落在了纸页上。卫燃也伸手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副二战德军配发的滑雪板和配套的滑雪杖。 将这套滑雪装备和金属本子全都收起来,卫燃用力搓了搓脸,离开帐篷踩上雪鞋,招呼着仍在胡吃海塞的狗子贝利亚,再次爬上了这座矮山的山顶。 踩上最新得到的滑雪板,卫燃循着记忆冲到了当初掩埋德军尸体的洼地边上。 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这里的地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试着用工兵铲挖开厚实的积雪,没多久他便发现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骨。 相比山阴面,阳面相对更加剧烈的温度和环境变化,让这具尸体已经残破不堪露出了斑驳的白骨。 可即便如此,却还能分辨出来他们头戴的苏军钢盔,以及胸口处挂着的二战德军方盒子手电筒——他明明记得,当初他在掩埋尸体的时候,把那些方盒子手电筒全都带走了。 赶在狗子贝利亚跑下来之前,卫燃将这尸骨又用积雪埋了起来,随后脱了滑雪板收起来,再次换上雪鞋又一步步的爬上了山顶,返回了山北侧的碎石地。 仔细的收拾了进入历史片段之前才搭好的帐篷等物,卫燃拖拽着这些东西以及偷懒的狗子贝利亚回到山脚,驾驶着雪地摩托离开了这里。 回到那片湖泊的边上,他等手机有信号之后,立刻对照着金属本子提供的坐标搜索了一番。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距离自己现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另一个则位于佩琴加区的苏联游击队烈士陵园。 收起手机拧动油门,卫燃驾驶着雪地摩托,循着记忆兜着圈子钻进了森林,最终找到了三座隐藏在荒草灌木和针叶林里的荒废木屋。 得益于极地的气候,这三座用原木搭建的木屋仍旧保持着大体上的完整,仅仅只是屋顶已经发生了坍塌而已。 走进蕾吉卡曾经住过的木屋,残存的原木墙壁上依旧挂着几支锈迹斑斑的步枪和几支tt33手枪。 没有触碰这些武器更没有尝试从这里挖掘出来一些什么东西,卫燃转身又走到了当初存放战利品的那个木屋门口。 小心的打开腐朽变形的木门,当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他一眼便看到了门口一侧仍旧没有坍塌的原木桌子下,便放着一个白色的空投箱子,这箱子旁边的地板都已经露出了一个大洞,万幸,箱子本身刚好架在两根粗大坚固的木梁上。 一点点的将这个空投箱子拖拽出来,卫燃戴上橡胶手套打开了上面的锁扣又掀开了残存着锈迹的盖板。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这里面放着的三脚架、测距仪和那台超大号的望远镜,以及角落放着的几个保存完好的德军饭盒,乃至几个方盒子手电筒和望远镜等杂物。 将这些德军饭盒一个个取出来,这里面有的放着广角镜头的罗伯特相机,有的放着镜头和胶卷,还有的放着小巧的汽油炉。 可当他打开最后一个饭盒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塑料皮本子和几支铅笔。 他记得清楚,这些塑料皮本子和铅笔,都是这个空投箱子自带的。 抽出一个本子小心的翻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写,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全都如此。 可当他抽出最后一个本子打开的时候,却发现第一页便用铅笔绘制着一顶德军钢盔,那钢盔的周围,还坠着16枚宛若生日蜡烛的子弹壳。 轻轻往后翻动了一页,其上是一篇用铅笔写的俄语日记。 “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爸爸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着盹儿,我以为我在做梦,直到他给我端来了一碗肉汤我才意识到,我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后面的日记虽然没有写详细的日期,但却琐碎的记录着每次睡醒之后发生的事情。 在那些文字里,这对父女因为“假死”和相互不希望对方去前线一次次的发生了争吵——直到某一篇日记里,蒂莫菲不告而别,并且留信提议,把一直在争论的问题留待她养好伤之后再谈。 这一页,还夹杂着蒂莫菲留下的亲笔信,漂亮的花体俄文和悠雅的遣词,似乎都符合一位贵族后裔的修养。 再后来的某一篇日记里,养伤的蕾吉卡架起了那台望远镜,开始热衷于在没有极光而且不下雪的日子里寻找那些漂亮的星星来打发时间。而在这几页日记的后面,还会划出不同的星星分布。 继续往后翻,蕾吉卡有关星空的日记没有坚持几页便宣告终止,紧随其后的最后一页,也只是写下了那句“我要去参加游击队了,我的弟弟死了,我的爸爸也战死了。现在该轮到我去了,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 也就在他看完这最后一页日记的时候,他的左手虎口处也闪过了一瞬间无法忽视的烧灼感。 甩了甩手,卫燃略作犹豫,最终却又将手里的笔记本放回了饭盒里。随后将这个装的满满当当的空投箱子小心的放回了原位,驾驶着雪地摩托拖拽着一路往北,最终停在了一片封冻的湖泊边缘。 拍了拍狗头让这个大块头老老实实的在拖斗上蹲着,卫燃取出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周围,这才取出了金属本子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果不其然,这一页多出了一个蓝色的反转漩涡和一行字——那些隐藏在极光之上的星星真的很漂亮,真的很想让我的弟弟和爸爸也能看到。终于,我也像他们一样,变成了极光之上的星星。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这蓝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和猜测的一样,这里面放着的真就是那台施耐德生产的,25x105倍的超大广角的望远镜。 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奖励对于卫燃来说或许只是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用上的道具,但对于蕾吉卡姐弟来说,却是证明了他们曾经为保卫摩尔曼斯克和物资铁路付出了什么的最直接证据。 只不过,奖励给卫燃的这台安装在三脚架上的望远镜,却一如既往的被抹掉了铭牌信息,转而多了个沙漏标记。 循着记忆,卫燃握住包裹着一层皮套的手柄转动望远镜的角度,让它和当初蕾吉卡观察的方向尽量保持着一致,随后用额头顶着头枕,把眼睛凑到了目镜的边上。 借助这台望远镜极佳的光学性能,他轻而易举的让视线穿过了极光之间的缝隙,轻而易举的对准了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星星。 他知道,那颗是至关重要的北极星。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却并不急着收起这台大号望远镜,反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雪橇车,准备把帐篷搭起来。 然而,当他掀开雪橇车上覆盖着的帆布时,却意外的发现这雪橇车的车尾,竟然横向固定了一个被拆掉了拉手和橡胶轮的空投箱子。 掀开这空投箱的盖子,卫燃不由的哑然失笑,这里面放着一套德军的双面冬季迷彩以及一双配套的德军山地靴。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当初他得到的丝绸伞布制作的衬衣衬裤和缴获来的羊毛衣裤以及一双塞着裹脚布的高腰拉普兰靴子,甚至就连原本装在箱子里的那件鹿皮袍子都放在了这里。 转而掀开那个装满了各种罐头的木头箱子,这里面原本放着的鹿皮袍子自然是没有了,但在箱子盖的内侧,却挂着两个方盒子手电筒,那挂点的位置甚至还各自镶着一枚纪念银币。 见状,卫燃索性坐在雪橇车上,将金属本子一页页的检查了一番。 可惜,除了那支在历史片段里丢失的毛瑟刺刀那一页多了个10天的倒计时,除了怕疼不想取出来的运输车,他也再没有多余的发现了。 在唏嘘中搭好了帐篷有点燃了铸铁炉子,卫燃却再次站在了那台超大号望远镜的边上,缓缓转动方向,漫无目的的观察着这片夜空和点点的繁星,奢望着能找到代表那一家三人的星光。 (本章完) 第1273章 老丈人的坚强后盾 冰封的湖岸边,在夜空中搜寻了许久的卫燃最终还是轻轻转动,将望远镜的仰角归零,和正前方冰封的湖面保持的平行,左右移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得益于这台望远镜宽广的视野,他在一番观察之后发现,这片冰封湖泊的形状似乎有些特殊——它看起来似乎是个天然的心形,这个心形湖泊的心尖近乎指着正北的方向,而他以及他身后藏在针叶林里的那几栋荒废的木屋,则恰好位于湖泊南侧“心坎”的位置。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翻出了gps,将此时此刻的坐标和金属本子提供的其中一组坐标对照了一番。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数值,卫燃收起了望远镜,带着狗子在gps的指引下走进了湖岸边的针叶林。 就和他刚刚灵光一现之间猜测的那样,金属本子提供的坐标并非那三栋荒废的木屋,而是和它们相距不过百米的一片林间空地。 只看地表的积雪隆起的情况就知道,这片林间空地恐怕同样散落着不少地质变迁活动留下的巨石。 当gps上显示的坐标和金属本子提供的坐标完全一致的时候,卫燃也在一快被积雪掩埋的石块前停下了脚步。 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卫燃取出工兵铲刮掉了地表的积雪,挖出了一块能有24寸行李箱大小的石头。 在这块石头正对着不远处那三栋木屋的一面,其上凿刻着两个名字和对应的生死时间。 柳波芙·齐克1895——1926 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1893——1942 这是蕾吉卡和尤里父母的坟墓? 卫燃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其上凿刻的名字。 看得出来,柳波芙·齐克这个名字和后面的时间,凿刻的时候非常用心,凿刻出来的字迹,也是漂亮的花体俄文和花体数字。 可相比之下,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这个名字,雕刻的却显得格外匆忙,他甚至能从那略显风化的字迹中勉强分辨出来,这个名字完全就是用斧子之类的工具刻上去的。 所以是蕾吉卡某次回来的时候掩埋了她的父亲?还是她当初离开之前掩埋了他? 卫燃对此不得而知,但找到这里总算是了却了一丝丝的遗憾。 取出香烟点燃了三颗放在这块天然的墓碑之上,他这才带着狗子贝利亚转身离开了这片空地,回到了搭在湖边的帐篷里。 翻找出进入历史片段之前采购的那些吃喝,卫燃守着熊熊燃烧的铸铁炉子弄出来一大锅番茄牛腩汤,又往里面泡上一大块切成麻将块的大列巴,搭配着从酒桶里倒出来的一大杯伏特加好好的填饱了肚子。 将剩下的大半锅放凉的牛腩汤同样泡上两个大列巴端给狗子贝利亚,卫燃又给帐篷里的铸铁炉子添满了煤球,随后在酒意中躺在了铺着北极熊皮的雪橇车上,蒙上驯鹿皮毯子放心的进入了梦乡,将值班警戒的工作交给了专心干饭的狗子贝利亚。 睡梦间,卫燃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寒冷的极夜里,顶着凛冽的寒风,举着步枪寻找着隐藏起来的敌人。 可就在他准备开枪的时候,蕾吉卡的那些雪橇犬却一窝蜂似的围了过来,将他包围在中间,你一口我一口的像是在吃冰激凌一样乐此不疲的舔着他的脸。 终于,卫燃总算在狗子贝利亚用鲜红的大舌头从左边脸蛋舔到右边脸蛋,又从右边舔到左边的“洗礼”中醒了过来。 推开好心叫自己起床的狗子,接着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腥臭的口水,卫燃坐起来之后这才注意到,摆在帐篷中间的铸铁炉子和挂在头顶的煤油灯虽然仍在燃烧着,但不远处原本扣上的帐篷门却被顶开了足够贝利亚进出的一角,而且那火炉的边上,还多了一只已经被咬死的雪兔。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这一觉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也怪不得狗子贝利亚叼了个兔子回来——这个大块头又饿了。 无奈的起身给火炉里添了些煤球,卫燃熟门熟路的给那只兔子扒皮开膛丢进锅里煮上。 趁着等待兔子肉煮熟的功夫,他也取出卫星电话拨给了阿历克塞教授,这大概的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一天的时间,对方肯定已经看到了坎达拉克沙,就是不知道,那个老家伙到底是在忙着寻找线索,还是在忙着寻找好酒罢了。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一通电话打过去虽然能通,但对方却既没有接听也没有直接挂断。 无所谓的收起了卫星电话,卫燃钻出帐篷寻了棵看着有前途的小树撒了泡尿,随后在纷飞的降雪中驾驶着雪地摩托又回到了那三栋荒废的木屋旁边,再一次将那个空投箱搬出来放在了塑料拖斗上,将其拖拽回了帐篷边上。 等到锅里的兔子肉煮熟,卫燃这才一样样的收了帐篷雪橇车和铸铁炉子等物,接着又将放凉的水煮兔子丢到塑料拖斗上让贝利亚慢慢啃,他自己则在前面驾驶着雪地摩托,拖拽着干饭的狗子和此行的收获,绕远兜了个圈子返回了萨韦利的家。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十来个小时的时间,萨韦利的老爹尼基塔却并不在家,好在,这院子的大门并没有上锁,那栋木刻楞房子里的壁炉也仍旧燃着炭火。 根本不知道客气,卫燃摸索着点燃了桑拿房的炉子,又烧好了洗澡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蒸了个桑拿,随后换上了干净衣服瘫在了壁炉边的椅子上。 几乎前后脚,阿历克塞教授也在三次未接之后第四次打来了电话。 按下接听又按下了免提,卫燃还没来得及张嘴,便听另一边的老家伙得意的嚷嚷道,“维克多!我的好外甥好女婿,你怎么知道我这边有收获了?” “你有什么收获了?”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找到了一份1917年二月革命之后,对科尔尼洛夫第一突击分队成员的特赦名单。”电话另一头的阿历克塞教授兴奋的说道,“在莫斯科的档案馆里找到的,那份特赦名单里,就有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的名字。” “等等,你去了莫斯科?”卫燃挑了挑眉毛。 “当然不是,我还在坎达拉克沙。”阿历克塞教授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在莫斯科也是有些朋友的。” “所以你就查到了这些?” “当然不止!” 阿历克塞教授激动的嗓门都抬高了一些,“还是在这一年,十月革命之后,这个名字又出现在了通缉名单上,罪名是反对十月革命。” “没了?”卫燃一边划拉着身边的狗头一边问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 阿历克塞教授没好气的说道,“我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这么多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那下一步呢?”卫燃追问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查?” “当然是去一趟莫斯科了” 阿历克塞教授理所当然的答道,“不过我没钱了,我的好女婿,我需要你帮我买一张.” “恐怕不行” “维克多!我的宝贝女” “你恐怕得立刻回来一趟”卫燃加快语速堵住了对方百试百灵的蠢话,“我这边也有些发现。” “你也有些发现?你发现什么了?”电话另一边的阿历克塞教授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发现了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的墓地” “噗!咳咳!咳咳!” 卫燃这一句话才说完,电话另一头儿便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以及明显是酒杯砸在桌子上发出的弹跳声。 很是给这老家伙喘匀了气儿,电话里也立刻传来了对方满是怀疑的质疑,“这怎么可能!你是从哪找到的?!” “昨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去镇子上喝了一杯。” 卫燃空口白牙的编造着谎话,“然后找几个猎人请他们也喝了一杯,后来有个喝多的猎人告诉我他似乎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然后你就找到了?” “哪有那么容易” 卫燃故意来了个大喘气这才解释道,“我给那位猎人买了足足两大瓶最贵的伏特加他才想起来并且告诉了我大概的位置,我赶到那里之后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从齐膝深的积雪里找到他的墓碑。” “那个猎” “我另外还找到了三栋荒废的木屋,从里面发现了第二个空投箱子。”卫燃根本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那里面有一台施耐德25x105倍的望远镜和一具蔡司生产的一米测距仪以及一本日记和” “我现在就回去!”阿历克塞教授心急火燎的说道,“你守着那些东西,我立刻就回去!” 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卫燃随手将其丢到了一边,接着走出木刻楞房子,打开了自己带回来的空投箱子,将那台超大号的望远镜取出来架在了存放尤里尸体的冰窖边上,再一次对准了北极星的方向。 “这是你的姐姐蕾吉卡看到的星空” 卫燃摸了摸用冰块搭建的冰窖,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一边将眼睛凑到了目镜的边上。 毕竟在荒废的木屋里弃置了那么多年,这台望远镜即便保存的依旧完好,也远不如金属本子给自己的那一台,镜子里积攒的些许的污渍也难免让视场显得略显昏暗和模糊。 没再触碰这台望远镜,卫燃又取出了那台一米测距机装好了目镜举起来对准夜空比划了一番。 这个沉重的玩意儿同样可以装在那个三脚架上,但以今天的目光来看,随手打开百度地图的测距功能都能轻而易举的把这个大铁棍子甩出去几条街远了。 万幸,卫燃也根本不需要它来测距,他只是单纯想看看这具测距机的光学性能罢了。 比较可惜的是,和那台品相还算不错的望远镜相比,这具测距机的镜头几乎被霉雾给填满了。 将其重新收好,卫燃仔细的洗了洗手正要给自己踅摸点吃的,穗穗却打来了电话。 “歪歪歪?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回摩尔曼斯克了?”电话刚一接通,穗穗便以极快的语速极低的声音问道。 “你这是从哪得到信儿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果然!” 穗穗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爸爸是不是和他的朋友在一起,他的朋友是个穿着深蓝色羽绒服、光头、留着斯大林胡子而且酒糟鼻子,现在正准备坐火车从坎达拉克沙去摩尔曼斯克?” “你让卡妹查到的?”卫燃自以为猜到了答案,同时也暗暗琢磨着,安菲娅是不是入侵了教授的手机。 “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穗穗无奈的说道,“我爸爸的那位名叫帕夏的朋友五分钟前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他和我爸爸的照片,上面不但有定位,还炫耀了我爸爸送给他的新手机,顺便还提到他们马上就要上车了。” “额确实有这回事儿,不过我并没有跟着,我在摩尔曼斯克等他们呢。” 卫燃如实说道,他本来确实要帮着老丈人打掩护的,奈何老丈人的朋友不靠谱,那就别怪他甩锅了。 “我妈还说,我爸爸打算买一具德国进口的死人回去研究?”穗穗继续问道。 这个应该算走私不算进口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索性毫无隐瞒的将前因后果以及最新的发现毫无保留的复述了一番。 “我妈打算装不知道” 穗穗最后低声说道,“不过你最好让我爸爸少喝点酒,另外带些像样的纪念品回来,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就能回去了” 卫燃立刻答道,他确实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一来后面的事情他并不想出面参与抢了教授的风头。 二来,这里不是莫斯科或者彼得堡、喀山这样的城市,这里是几乎满地都是秘密与核辐射的摩尔曼斯克。 他这个外国人这里乱晃乱跑,很容易被当作间谍抓起来,就更别提去佩琴加寻找蕾吉卡的埋葬地了。换言之,后面的事情都只能交给教授来处理了。 “等你回来,和我回一趟伏尔加格勒怎么样?”穗穗在电话里问道。 “行啊”卫燃痛快的点了点头,这说起来也确实有段时间没回去看看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穗穗立刻眉开眼笑的敲定了这件事儿,随后不等卫燃再问便挂断了电话。 顺手拨给阿里里,托他帮忙买了一张可以带着贝利亚上飞机的机票,他这边刚刚挂断电话,萨韦利的爸爸,尼基塔大叔也推开门走了进来。 “维克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饭没有?”尼基塔热情的打着招呼,“我刚刚去湖边钓了很多鱼上来,要不要一起喝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见对方没注意到多出来的空投箱子和院子架着的那台望远镜,也就没有主动提醒,随着对方钻进温暖的木刻楞房子,将那些已经冻僵的鱼全都开膛破肚刮鳞洗净,按照中俄不同的做法弄了几盘下酒菜。 几杯酒下肚,尼基塔大叔也愈发的热情,顺便也将第二瓶酒拎上了桌子。 这一老一少一顿风卷残云般的胡吃海塞,喝多了尼基塔打着酒嗝钻进了另一个房间,同样没少喝的卫燃也直接躺在了壁炉边的床上。 等卫燃再次醒过来时候,阿历克塞教授已经和他的好朋友帕夏,以及萨韦利、佐娅这对小夫妻走进了院子。 只不过,这老家伙却是根本都没进屋,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跑向了院子里架着的那台望远镜。 “维克多,你在哪发现的?” 阿历克塞教授一边检查着那台望远镜和那个装着不少物件的空投箱子一边激动的问道,“看看这台望远镜!只看这个可以伸缩的遮光罩就能看出来它是比较早期的型号,而且还保存的这么完整,只是这台望远镜就.” “等下就带你们去,教授,不如先买下那两具尸体吧。”卫燃打断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提醒道。 “啊!对!对对!” 阿历克塞教授拍了拍脑门儿,这次竟格外慷慨的说道,“帕夏,尼基塔,当然,还有萨韦利和佐娅,你们打算以什么价格出售这两具尸体?” “得了吧阿历克塞” 帕夏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的商店里又不是每天都有尸体出售,尼基塔也不是每天都能从湖里捞出尸体来,萨韦利他们两个小家伙更不会在北冰洋航线上经常遇到尸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该多少钱出售,所以你直接开价好了,即便能卖一万卢布也不错了。” “好外甥,我打算用四百万卢布买下这两具尸体。” 阿历克塞换上了汉语说道,“我知道这个价格很高,不过帕夏是我的老朋友了,他总不能一直住在商店里,这笔钱除了给佐娅他们买房子,还可以帮.” “把账号发给我吧,我这就转账。”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好歹是一家人,好歹是自己老丈人,这老家伙想帮帮自己的朋友,他当然不会吝啬。 闻言,阿历克塞教授自然是眉开眼笑,在连连夸赞中换上俄语,让佐娅将她的银行账号发给了卫燃。 像模像样的手写的协议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签了字,卫燃这才给佐娅的账户里转了四百万卢布。 看得出来,这个价格远远出乎了帕夏等人的预料,所以即便转账成功,他们一家四人都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萨韦利,佐娅,我这里还有个价值一百万卢布的生意,你们要不要做?”卫燃笑着问道。 “什么.什么生意?”佐娅最先问道。 “教授恐怕要在这里耽误一段时间” 卫燃笑眯眯的说道,“所以我想租下你们的这个院子当作他的工作场地,另外,可能还要雇佣你们,在发现那些尸体的那座山的另一面找找看有没有更多的尸体。 除此之外,等下我们也需要人手去我找到的那三座废弃的小木屋,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回来。” 不等这一家人开口同意,卫燃又用开玩笑的语气提醒道,“当然,鉴于我是雇佣大家帮忙进行这次嗯.考古,对,考古活动,所以无论有什么发现都归教授所有和处理,为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还是需要大家签署协议并且进行保密的。” “没问题!你这样做完全没问题!” 才和卫燃喝过一顿大酒的尼基塔立刻说道,“如果你真的愿意再拿出一百万卢布,这座房子就直接送给你们好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搬到阿尔汉格尔斯克了,以后大概很少回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卫燃用眼神止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教授,痛快的拍板做出了决定,反正他和这一家人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所以这先小人后君子里的小人,由他这个做女婿的“外国人”来当最合适。 签了第二份儿手写的协议并且又额外支付了一百万卢布,卫燃立刻招呼着萨韦利一家去问邻居又借了几台雪地摩托和拖斗,只留下了佐娅这个姑娘以及狗子贝利亚留在家里看守尸体和他带回来的东西,随后便驾驶着雪地摩托,带着阿历克塞等人先赶到了蒂莫菲和他妻子的墓碑前,随后又带着他们找到了不远处那三座荒废了许久的木屋。 “空投箱子就是在那座木屋里发现的” 卫燃指了指发现空投箱子的木屋,随后又说道,“教授,既然已经发现第二个空投箱了,我猜肯定还能找到更多的尸体,所以等清理完这里之后,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去发现尸体的那座上南侧再找找。” “为什么是南侧?”跟着过来的萨韦利不解的问道。 “因为刮的是北风”卫燃摊摊手理所当然的答道,“所以南边的概率更高。” “不如这件事就拜托你” “我就算了” 卫燃不等教授说完,便从兜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卢布塞进了对方的兜里,“我买了明天一早回喀山的机票,现在距离出发已经不剩几个小时了。” “你要回去?!”阿历克塞诧异的问道。 “我要赶回去和穗穗一起一趟回伏尔加格勒” 卫燃换上母语直白的提醒道,“另外,我小姨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弥补的,她现在只是在假装不知道而已。” “她知道了?!”阿历克塞调门都高了几度,“你这个小叛徒告诉她的?!” “可不是我这个小叛徒” 卫燃朝着正在忙着清理木屋坍塌屋顶的帕夏大叔扬了扬下巴,“是你的老朋友背叛了你,去看看帕夏大叔的社交平台你就知道了。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件事我就不参与了,对了还有!” 卫燃停住了脚步,“那个空投箱子里我发现了不少胶卷,里面说不定” “那些胶卷你一起带走吧” 阿历克塞教授显然也明白过来卫燃这个时候选择离开的用意所在,格外放心的说道,“老规矩,冲印照片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记得给我发电子版过来。还有,那台望远镜也带回去吧,记得找个人帮我修复一下,那是我送给你小姨的礼物。” “缺钱了和我说”卫燃最后嘱咐道,“另外,你最好少喝点儿酒。” “你怎么比你小姨还啰嗦”阿历克塞摆摆手,“放心吧!我会记得少喝点儿酒的。” 闻言,事儿也干了,钱也花了的卫燃驾驶着雪地摩托,放心的独自返回了萨韦利的家里。 一番筹备带走了空投箱子里所有的胶卷筒和那台沉重的望远镜,卫燃带着狗子贝利亚钻进了佐娅驾驶的面包车,拜托她把自己送到摩尔曼斯克的机场。 “维克多,谢谢你的帮忙。” 眼瞅着车子即将赶到机场的时候,佐娅突兀的说道,“我们都知道那些尸体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你和阿历克塞大叔完全是在帮.” “那可不一定” 搂着狗子的卫燃笑眯眯的说道,“或许对于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些尸体而已,但是对于教授来说,那些尸体就是宝藏。”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们。” 佐娅满脸憧憬的说道,“有了这笔钱,我们不但能买个大一点儿的房子,还能给我爸爸和萨韦利的父母买一套小房子,顺便把我爸爸的商店翻新一下了。维克多,等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阿芙乐尔,我上次和她见面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呢。” “下次再来这里,我肯定会带上她的。”卫燃一脸真诚的做出了保证。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去我和萨韦利的新家里做客了”佐娅笑着说道。 “你们以后有时间也可以去喀山找我们玩”卫燃同样发出了邀请,“当然,也可以去伏尔加格勒或者华夏。” “我会去的,我们肯定会去的。”佐娅格外认真的应道。 相互做出了承诺并且相互发出了邀请,车子也开到了机场。卫燃给贝利亚戴上了嘴套和牵引绳之后,这才推开了车门告别了佐娅,随后拨通了阿里里帮忙联系的一位乘务人员,在额外支付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贿赂之后,在对方的带领下带着块头远超规定的狗子贝利亚走进了候机大厅。 (本章完) 第1274章 意料之外的一对儿 3月12号这天,卫燃独自驾车带着狗子返回了卡班湖畔的家里。 和仍旧能看到极光而且拥有漫长夜晚的摩尔曼斯克相比,喀山的气温已经到了零上,而且今天还是个难得的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只不过,他这都还没来得及把车子开进大门,便远远的看到院子里拉起了一道道的晾衣绳,那绳子上更是晒满了一张张的床单被罩以及各种洗好的衣服,甚至就连贝利亚经常趴着的那张毯子都被挂在了晾衣绳上。 而在那些晾衣绳之间,还能隐约看到抱着一盆盆洗好的衣服在其间穿梭的小姨和穗穗,以及跟着在忙活的卡坚卡姐妹,乃至陆欣妲和洛拉这俩小姑娘。 “你们今天不用工作吗?” 卫燃将车子开进院子里之后好奇的朝穿着个围裙正在干活的穗穗问道。 “本来用的” 穗穗可怜巴巴的说道,“然后我妈发现沙发罩脏了之后,我们就都不用工作了,现在楼上楼下三台洗衣机都转冒火星子了,就差把我们也塞进去洗一遍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姨周淑瑾走过来在自家女儿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没好气的朝卫燃问道,“你姨父到底是把那些死人买下来了?” “买了” 卫燃说着将自己的行李箱里拎了出来,“不过我姨父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东西?” 周淑瑾狐疑的看着卫燃的行李箱,倒是穗穗,已经放下手里装满了衣服的脸盆,迫不及待的就要帮忙把箱子打开了。 “等会儿等会儿” 卫燃拦住了对方,“先别急,这个礼物我得先处理下才能给你们看。” “神神秘秘的” 周淑瑾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倒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礼物什么的不急,快去换身衣服,记得把箱子里的脏衣服一起拿出来洗了,还有,快点带这破狗也去洗个澡,都臭的呛鼻子了。” 有这么个爱干净而且不太喜欢小动物的小姨在,这家哪怕是自己的,卫燃也得老老实实的听令,在穗穗爱莫能助且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把狗子贝利亚跩进了它最不喜欢去的浴室。 等他一番折腾总算把骂骂咧咧的贝利亚以及自己给洗净吹干的时候,一楼的大桌子上也摆满了一样样的华夏式饭菜。 陪着小姨和穗穗以及穗穗的那些员工和跟班儿们吃过午饭,顺便汇报了教授的发现和预计的收获,穗穗带着员工和亲妈去了隔壁院的办公室忙起了她的工作,卫燃也同样推着行李箱,带着贝利亚钻进了地下室。 先将带回来的几个饭盒打开,把里面的相机、镜头和汽油炉随便找个地方摆起来,接着他便开始处理那些密封的胶卷筒。 这些胶卷如果已经洗成了底片,自然能保存更久的时间,可如果只是拍摄过但却没有及时的冲洗,那么能不能保存下来真就是个看运气的未知数了。 万幸,或许是因为保存的环境相对足够稳定,这一个个胶卷取出来,虽然确实有些已经报废,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依旧完好,而且其中还有几个胶卷已经完成了冲洗,根本就不怕见光。 随着一张张照片洗出来,卫燃也意外的发现,这些黑白色的镜头记录的,似乎全都是一个个游击队员的单人照以及他们的合影。 那些单人照里,每个游击队员虽然装扮不同,但他们的眼神都一样的坚定,脸上也带着灿烂的仿佛能驱散极夜黑暗的笑容。 而那些合影里的人,却一直在变,偶尔会少一两个,偶尔会多一两个,合影里人数变少的时候,拍下合影的人脸色都一样的严肃,出现新面孔的时候,大家的脸上又都洋溢着热情和欢快。 除了这些照片,他还在后面洗出来的照片里看到了蕾吉卡,她怀抱着一支缠满了布条兽皮和松枝的svt38半自动步枪,坐在一辆狗拉雪橇上,腿上还盖着一张厚实沉重但却格外暖和的驼鹿皮毯子。 类似的照片还有许多,里面大多都是游击队员们战斗和休息时拍下的。 除了这些游击队员们的照片,里面还掺杂着几张风景照,这些照片记录的既有昏暗寒冷的让人绝望的冰海雪原,更有铁路上冒着蒸汽奔驰的火车,甚至还有一艘艘正在装卸物资的货船,以及穿着美军制服挥舞帽子的士兵。 那短短的三个月里,她大概每天都在拍照吧,那一定是她生命里最精彩的一段经历吧 卫燃失神的看着晾晒绳上那些等待干燥的相纸,随后转身离开了暗房,走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 这个空房间平时是卫燃专门为了用来擦拭保养金属本子里的那些道具准备的,里面的布置倒是和当初在伏尔加格勒的时光工作室差不多,四周一圈贴墙的长桌,其上放着各种能用或者可能用到的工具,中间则是一张足够和八个姑娘并排躺下来都有富裕的长桌。 从行李箱里取出那台超大号的望远镜和三脚架放在长桌上,卫燃穿上围裙取来当初为了学习维修老式相机特意的买的一套工具,小心翼翼的将这台超大号的望远镜拆成了一桌子的零件。 将除了镜头、棱镜这类的光学部分之外的零件全都丢进超声波清洗机,他又拎着长有锈迹的金属外壳以及三脚架离开地下室,找来一个闲的五脊六兽的小混混,拿出一笔钱打发他帮忙找个修车行去给这些东西除锈喷漆。 这点小事儿自然难不倒这小混混儿,所以几乎就在卫燃把包括光学部分在内的所有的零部件都清洗擦拭干净,并且借助安菲萨的实验室里放着的那台惰性气体操作箱将其重新组装好的时候,经过烤漆的处理的外壳和三脚架以及顺便一起翻新的真皮额枕便都被送了回来。 将这些东西重新组装好,卫燃又将它们装进行李箱,扭头又开始忙活着将底片的电子版发到了教授的邮箱里。 等这些工作全都忙完,地下室外的天色也都已经黑了,楼上的办公室也早就已经下班,倒是隔壁家里的一楼长桌上,再次摆上了满满一桌的饭菜。 而且就和中午一样,跟着一起蹭饭的除了家里的常驻人口,还包括那七个顶着留学生名义来这里打工的海拉姑娘。 “小姨,教授让我帮忙带回来的礼物准备好了。”卫燃看了看夜空里透彻的月亮,将行李箱放在门口招呼道。 “什么礼物?”正准备招呼大家吃饭的周淑瑾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闻言,卫燃也不解释,只是招呼着穗穗帮忙打开了这个最大号的行李箱,随后将喷涂了白色油漆的三脚架在门前的草地上支好,又将那台大号的望远镜架在上面,并且通过望远镜上的瞄准镜将其对准了夜空中挂着的月亮。 “这把我爸爸稳赢”穗穗踮着脚凑到卫燃的耳边低声说道。 “怎么说?” “以前我妈当倒爷儿的时候,从这边往国内运的最多的就是望远镜,都是我爸找他在彼得堡的朋友弄到的。”穗穗凑到卫燃的耳边解释道,“你看着吧,这下老佛爷肯定龙颜大悦。” 果不其然,周淑瑾只是凑到目镜边看了一眼便满意的说道,“去给我般把椅子过来,穗穗,去把我的大衣拿过来,你们不用等我先吃就行,我看会儿月亮。” “看吧” 穗穗无声的比了个口型,屁颠颠的跑回房间将那件貂皮大衣取来帮着披上,卫燃也像个狗腿子似的搬过来一把椅子,顺便又把三脚架降低了高度,这还不算,他甚至还主动在旁边点上了一堆篝火。 接下来根本就不用招呼,本来打算正经吃饭的姑娘们全都你端一盘我端一盘的围在了篝火边上,在闲聊中轮流用那台望远镜欣赏着天上挂着的月亮。 也正是在闲聊中,卫燃总算旁敲侧击的问出来,过几天回伏尔加格勒竟然是为了搬家。 只不过,要帮忙搬的却并非小姨和阿历克塞又或者尼古拉老爷子的家,反而是隋馨父母的家。 “隋馨和她父母要回国?”卫燃诧异的看着穗穗,“你的意思是以后不在俄罗斯生活了?” “你就没发现隋馨不在吗?”穗穗无奈的反问道。 “发现是发现了,我还以为她又去彼得堡去参加演出了呢。”卫燃说完顿了顿,“这好好的,她怎么想回去了?你们俩闹矛盾了?” “我和隋馨能有什么矛盾”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总算道出了缘由,“隋馨有男朋友了,受她男朋友的邀请,她决定回国发展了,顺便也算是我派去我合伙的那些同学的公司里的监工。” “等等,她有男朋友了?”卫燃越发的好奇,“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天天就连贝利亚都能忘了喂,你还知道个啥?”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随后却兴致勃勃的问道,“你猜她男朋友是谁?你肯定认识!” “我认识?”卫燃愣了愣,下意识的反问道,“难道是格列瓦?” “格你怎么不猜是卡尔普大叔?” 穗穗拍了拍脑门儿,“是我的同学,陈洛象,陈广陵陈老师的儿子陈洛象。” “谁?!” 卫燃瞪大了眼睛,可紧接着,他却又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之前遭遇刺杀回国避难那次,隋馨就和陈广陵父子有过接触,现如今她和陈洛象走到一起,倒也不算是太过于意外。 只是这俩人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忒好了些? 可再想想自己那便宜师弟陈洛象三脚踹不出个屁的木讷性子,这一切似乎又说的通了。 “陈洛象” 穗穗再次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也是大前天才得到消息的。” “所以以后他们一家.” “你隋叔叔他们两口子把你爸妈经营的旅行社旁边的门脸盘下来开了个进口超市。” 刚刚一直在给月亮相面的小姨周淑瑾帮着解释道,“他们两口子也是在毛子这边待烦了,加上馨馨又在国内找了男朋友,这才动了落叶归根的心思。” “跟着隋馨一起回去的,还有洛拉的妹妹科拉瓦。”穗穗突兀的换上了母语说道。 “她跟着回去做什么?”卫燃愈发的糊涂了。 “国内的医疗条件终究要比这边好的多” 小姨周淑瑾同样换上了母语解释道,“那小丫头的脑子要是能治好了总归是件好事。” “而且有隋馨照顾洛拉也放心” 穗穗在一边帮着补充道,“陈老师不但给科拉瓦找了个专家,还给隋馨也找了个专家,准备看看她还有没有机会站起来呢。” “虽然确实是好事儿,可这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 卫燃不由的嘀咕道,这要不是穗穗和他说,他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穗穗摊摊手,“我之前也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伏尔加格勒?”卫燃索性问出了对核心的问题。 “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让卡妹买票了”穗穗最先答道,“明天上午就有一趟航班。” “其实没什么要搬的” 小姨接过了话题解释道,“老隋已经把需要带回去的都发集装箱送上火车了,主要是回去和他们一家吃个饭。” 借着这个话题在闲聊中吃过了晚饭,回了房间的卫燃和穗穗二人也立刻迫不及待的忙起了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当他们二人总算舍得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其余准备跟着一起去伏尔加格勒的姑娘们早就已经连行李都推到一楼了。 将家里的三只宠物托付给了巫师萨曼莎帮忙照顾,一行人掐着点儿赶到了机场,搭乘着航班飞往了伏尔加格勒。 只不过,当他们一行人从接机口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提早在外面等着的除了坐在轮椅上的隋馨和她的父母,竟然还有负责推着轮椅的陈洛象,以及与隋馨的父母并排站在一起的陈广陵和他的妻子! 这都已经快进到父母见面了? 卫燃和穗穗错愕的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隋馨和陈洛象的进展竟然会这么快! (本章完) 第1275章 充斥着回忆的日子 回到伏尔加格勒的第五天,卫燃等人和前天上午才赶过来的奥莉佳、奥莱娜姐妹一起,将隋馨和陈洛象以及他们各自的家长送到了机场。 候机大厅里,洛拉用力抱了抱她的妹妹科拉瓦,虽然一脸不舍,但却格外放心的将其交给了坐在轮椅上隋馨,这个时不时犯些小迷糊的姑娘清楚的知道,对于她的妹妹来说,去华夏寻医问药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 “别的我就不说了” 穗穗将手搭在隋馨的肩膀上说道,“回去之后给你一周的时间休息,然后记得去我和我同伙的公司当监工去,我同学已经给你把办公室准备出来了,你的五险一金都给你交上了,你可不许撂挑子不去。” 说到这里,穗穗不等隋馨说些什么又看向了陈洛象,“隋馨就交给你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她,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古琴幽泉砸了。” 虽然这威胁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万,但只看陈洛象那呲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非常有用。 原因无他,那古琴幽泉仍旧借给隋馨用着,只是穗穗这姑娘却拉着她和陈洛象签了个格外正式,随时可以把那床琴收回的借用协议罢了。 “你以后还会和我一起参加演出吗?” 同样赶过来给他们饯行的奥莉佳不舍的问道,她旁边的奥莱娜也跟着问道,“你以后还会去我们的展览馆演奏吗?” “当然会” 隋馨探身和奥莉佳姐妹抱了抱,“以后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去华夏找我玩。” 在众人的寒暄中,隋馨和陈洛象在众人的送别中,带着怀里抱着玩具的科拉瓦以及两家的长辈和不多的行李走进了登机口。 直等到他们的背影被彻底挡住,穗穗胡乱抹了抹眼角转移话题问道,“奥莉佳,奥莱娜,不急着回去的话,我带你们在伏尔加格勒玩几天怎么样?” “当然不急着回去”奥莱娜想都不想的替她和姐姐应下了邀请。 呼朋唤友的钻进了亲妈帮忙安排的一辆依维柯大面包车,穗穗带着姑娘们直奔市区的商场步行街,却是根本就没打算叫上卫燃。 “接下来你去哪?”小姨周淑瑾朝着卫燃问道。 “去旅行社吧” 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她的车子方向走一边说道,“再去看看尼古拉老爷子。” “我估计你今天也不一定能碰见他”周淑瑾未仆先知般的说道。 “试试呗” 卫燃无所谓的应道,说起来他这都回到伏尔加格勒的第五天了,但他数次去书店看望尼古拉老爷子却都没能碰上对方。 按照隔壁旅行社员工的说法,那老爷子好像趁着狩猎季结束之前,开车去顿河附近打野鸭子了。更重要的是,那老家伙虽然有手机,但却根本就没开机。 而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小姨周淑瑾还是隔壁旅行社的员工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说起来,自从去年卡尔普等人送了那老爷子一辆“捡来的”gaz22旅行车之后,他却是连那辆哈雷摩托都不怎么骑了,而且也根本不挑天气,隔三差五就自己一个人带着那只宠物狐狸去顿河附近钓鱼打猎露营,每次少说也得个三五天才会回来。 卫燃在听到这老家伙的生活状态的时候,便已经隐约猜到他具体去了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当他搭乘着小姨的车子回到旅行社的时候,隔壁的书店仍旧像之前他来的时候一样大门紧闭,那卷帘门上也仍旧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小姨,把旅行社的面包车借我用用呗?”卫燃朝着已经走到旅行社门口的丈母娘问道。 “用”小姨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人却已经走进了旅行社。 熟门熟路的问前台那个名叫萨沙的姑娘借来车钥匙,名义上仍旧是旅行社员工的卫燃和大家打了一番招呼,这才驾驶着借来的面包车慢腾腾的开往了顿河的方向。 他几乎可以肯定,尼古拉老爷子肯定是去了曾经的顿河19号阵地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当他把车子开出城区,又沿着田间的公路一路往西南方向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远远的便在顿河边的一片白桦林旁,看到了一顶帐篷,那帐篷里伸出来的烟囱还冒着缕缕青烟。 踩下刹车又往后倒了百十米,卫燃将车子停在了一片枯黄的芦苇后面,左右一番观察之后,取出了最新得到那台超大号望远镜支在了芦苇荡的边缘对准了极远处隐约可见的那顶帐篷。 通过这台大号望远镜,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那顶帐篷的一侧,还停着一辆奶白色的gaz22旅行车。 而在帐篷的另一侧,便坐着身穿一套二战苏军绗缝棉衣,头戴棉帽的尼古拉老爷子,以及躲在他怀里的那只大耳朵狐狸。 这老人的身前还燃着一堆篝火,那篝火堆上吊着的水壶都已经冒出了浓郁的水蒸气,但他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时不时的举起望远镜,看一眼当年德国人发起进攻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卫燃并没有选择打扰那个可怜的老人,只是默默的收起了眼前的望远镜钻进车子,调头又开往了相隔不远的察察湖。 今天恰逢周二,刚好是察察湖畔的农场集市“聚众销赃”的好日子。 自从得到那金属本子之后,卫燃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次刚好顺路,他也就难免想过来看看。 熟门熟路的将车子开进废弃农场顺便用两张旧报纸遮挡住了前后的车牌,他紧接着又戴上了口罩和渔夫帽,双手揣兜走向了这片集市的中央。 虽然已经有将近四年的时间没有再来过这里,但这片集市却依旧是老样子,卖的东西没变,甚至买东西的摊主都没变。真要说唯一的变化,恐怕也就只是兜售独品的女人换了陌生面孔罢了。 一路闲庭信步的逛着,当他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却站在了当初教授给自己买毕业礼物的那个偏僻摊子边上。 几年不见,这位摊主依旧是老样子,只不过让卫燃没想到的是,这次他的摊子上却摆着一排大杀器。 那确实是一排大杀器,不过三米多宽的摊子上,左边摆着五支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步枪,右边摆着七支西蒙诺夫反坦克步枪。在这两款反坦克兄弟枪中间那不到一米宽的空间里,还摆着一支品相好的出奇甚至泛着油光的德什卡重机枪! 可相比这些东西,真正让卫燃在意的,却是这机枪下面随意摆着的半支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步枪。 这支反坦克枪的枪托和握把都已经没有了,甚至枪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的就只有一根修长的枪管和附带其上的提手、两脚架以及尾部塞满了泥土的弹膛。 可就是这么一支残缺的反坦克枪,它的枪管上却用红色的油漆画着12颗指甲盖大小的五角星! “这根枪管多少钱?”卫燃蹲下来朝店主问道。 “每颗星星二十万卢布,枪管本身免费送。”那店主开口答道,“所以一共240万卢布不议价。” “它是从哪发现的?”卫燃继续问道。 “只要你买下它,我会告诉你详细的挖掘地址,而且有未经剪辑的挖掘视频。” 这摊主说完慢悠悠的点燃了一颗香烟,显然,他没认出卫燃,更不觉得这个年轻人愿意花钱买下这根枪管。 卫燃闻言也果断的站起身不再细问,他当然拿得出钱来买下那根枪管,但这里面的坑可太多了,而且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更直白的说,他来这里原本单纯就是想找个由头感谢一下这位摊主,可对方明显把他当傻子坑,那就只当对方是谢绝了自己的好意了。 继续在这集市上逛了一圈顺便买了几样馅饼,卫燃这才回到停车场,扯了车牌上的报纸,驾车开往了位于伏尔加河河心的戈洛尼德岛。 现如今,小姨和阿历克塞教授已经将市区的房子租了出去,转而搬到了当初阿历克塞教授买的那个度假小农场里。这自从搬过去之后虽然教授夫妻二人每天上下班都要乘坐轮渡略微麻烦了一些,但生活的舒适度却要好了不少。 这一点只从那个快被种满了各种农作物和花草的大院子就能看出来一二,更别提就连那栋二层的木刻楞房子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完成了重建,楼上楼下显得宽敞了许多,住着也方便了许多。 不仅如此,在重新修建的车库里,还停着同样翻新过的那辆黑色gaz24-24kgb版轿车。 这就完全是阿历克塞教授自己的功劳了,可惜,那老头儿对这辆车可是宝贝的紧,不但没留下车钥匙,甚至连方向盘都拆下来不知道藏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钻进那个并不算大但却产量极高的温室大棚里摘了几串小番茄,卫燃一边吃着一边走进了房门,瘫坐在沙发上享受着从外面照进来的明媚阳光。 就在他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阿历克塞教授及时打来的一通电话成功的赶跑了睡意,用他那大嗓门儿兴奋的显摆着这一周多以来的收获。 “总之,这次一共发现了七个勃兰登堡部队士兵的尸体。” 阿历克塞教授最后总结道,“通过对比德国官方的档案,我已经确认了这些尸体的身份,而且确认他们当时是在执行敌后观测任务的时候失踪的,这支失踪的小队一共有12名成员,无一例外全员失踪。” “那个小孩子的尸体呢?”卫燃追问道。 “他的身份却通过那本日记确定了” 阿历克塞愈发的激动了,“那个勇敢的小伙子击杀了一名勃兰登堡士兵,他的名字叫尤里。我的好女婿,你还记得我当时说我找到了一份1917年的特赦名单吗?” “记得” 卫燃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答道,“我还找到了特赦名单里那个人的墓地呢。” “没错!” 阿历克塞教授激动的说道,“通过dna对比,那个小孩子的尸体尤里,就是特赦名单里的那位伊戈尔·奥古斯特维奇·彼得罗夫的儿子。” 说到这里,这老家伙的嗓门儿更高了一些,“而且根据那些照片,我还有另一个惊人的发现。” “什么发现?”卫燃面带微笑的追问道。 “日记的主人是一个名叫蕾吉卡的姑娘,是她和她的爸爸,也就是尤里的爸爸一起狙杀了那些德国精锐,而且这个名叫蕾吉卡的姑娘,还以她妈妈的名字加入了当地的游击队。” “她还活着吗?”卫燃闭上了眼睛问道。 “她阵亡了,加入游击队之后没多久就阵亡了。” 阿历克塞叹息道,“我在摩尔曼斯克官方的帮助下,通过照片检索确定了她的身份和她的墓地,而且确定了她父亲的假身份,你肯定想象不到,她和他的父亲不但都加入了游击队并且阵亡了,而且都获得了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 是啊,谁想象得到 卫燃深吸了一口气,在愈发灿烂的微笑中问道,“然后呢?现在你们在忙什么?” “我被非正式的许诺会获得相关课题的研究经费” 阿历克塞教授眉开眼笑的说道,“另外,官方在我的建议之下,准备等冻土解冻之后,从佩琴加将那个名叫蕾吉卡的姑娘从集体烈士墓地迁葬到你发现的那座墓地里,还有尤里的尸体,也会在那里重新安葬并且给他们一家修建纪念碑。” 用力吁了口气,阿历克塞教授继续说道,“还有,摩尔曼斯克官方准备给他们父子三人申请追授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奖章和一级卫国战争勋章。” “现在?”卫燃回过神来错愕的问道,苏联都不在了,哪还来的的这两种荣誉勋章? “胜利日的时候” 阿历克塞教授在叹息中答道,“虽然苏联不在了,但是没有理由忘记英雄不是吗?” “他们根本不想做英雄”卫燃近乎下意识的嘟囔道。 “你刚刚说什么?”阿历克塞教授茫然的反问道。 “没什么”卫燃回过神来,“所以你打算回来了?” “可能还要再等等才行” 阿历克塞教授顿了顿,突兀的换上了汉语问道,“好女婿,你周围还有别人吗?” “没有别人” 卫燃笑着答道,“我就在你给我小姨买的度假小屋里呢,现在就我自己在这里寻找被藏起来的方向盘呢。” “那就好那就好” 阿历克塞教授松了口气,随后问道,“好女婿,我想邀请你和你的老师弄的那个电影制片厂拍一部电影,关于这一家英雄的电影。” “让时光电影制片厂拍?”卫燃愣了愣,“你和亚历山大闹掰了?” “并没有” 阿历克塞教授咧咧嘴,“你还记得之前亚历山大先生打算拍芬兰的那个电影吧?” “记得,怎么了?”卫燃故作不解的问道。 “那部电影即将拍好只剩下最后剪辑的时候,有个法国的老家伙出版了一本回忆录,并且有人把那本回忆录从法国匿名寄给了亚历山大先生。” 阿历克塞教授咧咧嘴,“那本回忆录里记载了当时那里真实发生的故事。亚历山大先生不但因为拍摄电影的成本投入赔了一大笔钱,而且他还没能从那个法国老人那里获得那个故事电影拍摄的授权和改编权。 最重要的是,他被伤到了,准确的说是被无耻的犹太战俘的卑劣行径给伤到了,甚至为此,他还用各种名义开除了在他手下工作的十几个犹太人。” “所以.” “所以他打算再也不涉足电影行业了,他担心毁掉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 阿历克塞教授颇有些庆幸的说道,“他又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的准备竞选卫星城的市长了,虽然同样希望渺茫。” “这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卫燃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至于当初是谁把那本刚刚才小范围出版的回忆录寄给亚历山大的,他才不会承认是他指使一直盯着这件事的安菲娅做的。 当然,他这么做无非不想算是半个朋友的亚历山大先生出丑而已,他唯一没想到的,也只是对方竟然没能从幸存者那里得到电影拍摄的授权罢了。 在和阿历克塞教授在一番相互承诺和保证中挂断了电话,卫燃也顺利的问出了车钥匙和方向盘的所在,而对方则得到了他立刻就给卡尔普打电话,问问能不能合作一把的保证。 当然,至于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恐怕只能等着他和他的老伙计喝够了酒才会想起来了。 同样,给卡尔普先生的电话也不急着打,他总要看看教授这次总结出的历史和实情有多大的出入再做决定了。 左右闲着无事,卫燃用地窖里找到的车钥匙打开那辆老轿车的车门和后备箱,又将后备箱里的方向盘装好,如愿以偿的驾驶着这辆连车牌照都已经上好了的老轿车在乡间公路上兜起了圈子,顺便还去远处的镇子上买了两只大鹅。 当然,他并不知道,其实就在挂掉电话之后,阿历克塞教授便招呼着帕夏和他的女儿佐娅,以及佐娅的丈夫萨韦利,乃至萨韦利的父母一起登上飞往伏尔加格勒的航班。 他更不知道,仅仅比这件事只提前了不到1个小时的察察湖畔农场集市里。便有人在他离开不久之后,用一个绝对算得上当天最高成交额的高价,一口气包圆了那位摊主摊子上摆着的所有反坦克枪和重机枪,乃至那根画着12颗五角星的枪管。顺便,这位豪气的买家也从摊主的嘴里,获得了准确详细的挖掘地点。 这天傍晚,就在卫燃用车库翻出来的大铁锅炖上满满一大锅大鹅和小姨晒的豆角干茄子干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也开到了这度假小屋的门口。 随着车门打开,手里拎着各式购物袋的穗穗带着同样拎着各种购物袋的姑娘们下饺子一样从车子里钻了出来。 “铁锅炖大鹅!”穗穗只是吸了吸鼻子便猜到了锅里正在冒热气儿的是什么,忙不迭的问道,“我妈呢?还没回来呢?” “没呢” 卫燃摊摊手,“不过她打电话来了,说晚饭不用等她了,她要招待朋友,所以咱们先吃就行。” “快快快,去洗手!” 穗穗立刻一声令下,随后又换上汉语朝陆欣妲说道,“欣妲,去扒蒜,叫上洛拉一起!” “好嘞!” 陆欣妲看着院子里的那口大铁锅咽了口唾沫,用学会的几个俄语单词招呼着同样拎着不少购物袋的洛拉跑进了她们俩合住的房间,换了衣服之后直奔厨房做起了扒蒜小妹的活计。 就在卫燃陪着这些姑娘们快乐的啃大鹅的时候,周淑瑾也带着旅行社的另一辆依维柯大面包,在机场接到了身上没有一丁点儿酒气,西装革履刮了胡子,而且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的阿历克塞教授,以及他的朋友帕夏等人。 “老帕,好久不见。”周淑瑾用汉语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同时和对方轻轻抱了抱。 “我已经有差不多快20年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帕夏感慨万千的说道,“那真是一段辛苦又让人难忘的快乐日子。” “确实如此” 周淑瑾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挤眉弄眼的阿历克塞,随后面带微笑的用俄语说道,“走吧,老朋友,我先带着你们找地方住下来顺便一起吃个晚餐,明天一早,咱们就忙正事。” 第1276章 替老丈人去上班 隋馨一家人回国的第二天,卫燃驾驶着依维柯大面包,拉着以穗穗为首的姑娘们杀到了伏尔加格勒当地最大的游乐场消磨时间。 与此同时,阿历克塞教授也同样驾驶着一辆属于旅行社的依维柯大面包,拉着自己老婆和朋友一家赶到了隋馨一家曾经经营的那家小超市的门口。 “就是这里了” 等车子停稳,周淑瑾带着帕夏等人一边下车一边指着那家小超市说道,“这就是老隋他们一家之前经营的超市,昨天他们一家回国了,这家超市也托付我帮他们出手卖了。帕夏,如果你想搬到温暖的伏尔加格勒,可以考虑把它买下来。” 说话间,周淑瑾已经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卷帘门,“如果你打算买下这里,这些还没卖完的货物可以免费送给你。” 在看到货架上的那些来自华夏的各种小商品时,帕夏立刻眼前一亮,这些他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在二十多年前曾经帮他赚了不少钱。 陪着这一家人楼上楼下的参观了一圈,周淑瑾锁了卷帘门,又带着他们上车来到他们在市区已经租出去的家里参观了一圈,顺便表示可以低价将这栋房子一并出售。 忽悠帕夏和他的家人从寒冷阿尔汉格尔斯克搬到相对温暖许多的伏尔加格勒,是周淑瑾在她的好外甥卫燃回来之后灵光一现冒出的想法,而且很明显,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阿历克塞之后,后者同样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不提这一代人怎么诠释他们对友谊的理解,同一时间的游乐园里,终于再次坐进了摩天轮的卫燃和穗穗已经默契的把各自的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并且任由后者举着没有信号的手机拍下了一张张的合影。 至于同一个包厢里坐着的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则各自举着个不久前才买的望远镜欣赏着周围的景色,摆明了不想吃这口送到嘴巴的狗粮。 而在紧挨着的另一个厢里,卡坚卡姐妹和陆欣妲以及洛拉明显的更加兴奋,她们已经在计划着等这一圈结束之后,立刻排队去再坐一遍过山车了。 就在他们这两代人各自忙着招待朋友的时候,一辆高档轿车也开到了旅行社的门口。 随着车门推开,一个身材娇小却略显圆润的姑娘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推开旅行社的大门熟门熟路找前台姑娘问道,“萨沙,阿历克塞先生和周女士的电话都打不通,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 前台小姑娘摊摊手,“不过我昨天就听老板说她要招待朋友,没时间来旅行社。” “谢谢” 这年轻姑娘话音未落已经转身离开,驾驶着停在门外的那辆高档轿车熟练的调头扬长而去。 “有钱人真是让人羡慕” 前台萨沙羡慕的看了眼那辆恐怕需要她不吃不喝连续工作二三十年才可能买得起的轿车,继续忙起了手头儿的工作。 没过多久,这辆轿车又开上了戈洛尼德岛停在了那个小院子的门口。 下车拽了拽上锁的大门,这姑娘无奈的摇摇头,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同时也再次钻进了驾驶室,操纵着这辆轿车粗暴的完成调头开往了码头的方向。 这天下午,卫燃驾驶着面包车带着姑娘们返回岛上的小院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下车便看到了院子里支着的那台超大号望远镜,更看到了望远镜周围的小姨和教授以及教授的朋友帕夏一家。 “维克多,你们总算回来了。” 阿历克塞兴致勃勃的招呼了一声,随后招呼着穗穗过去说道,“阿芙乐尔,你还记得她吗?佐娅,小时候你们.” “记得!当然记得!” 穗穗立刻应了一声,热情的打起了招呼,接着又把跟着过来的姑娘们全都介绍了一番。 客套过后,小姨周淑瑾在一边帮着解释,“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所以帕夏决定卖掉他的商店,然后买下隋馨他们家的超市,另外,佐娅和萨韦利准备买下咱们家在市区的房子。” “你们要搬到伏尔加格勒来?”卫燃诧异的朝萨韦利问道。 “这里可比阿尔汉格尔斯克暖和的多。” 旁边和穗穗手拉手叙旧的佐娅抢过话题解释道,“我们打算至少让我爸爸搬过来,至于我们两个,我们还在犹豫。” “虽然下游的阿斯特拉罕也是个重要的海港城市,但那里可没有北极航线那么轻松的高薪工作。” 萨韦利颇有些左右为难的说道,这和黑夜近乎等长的阳光固然诱人,但生活可不是只需要阳光就够的,尤其他们夫妻俩正准备养育孩子呢。 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二人默契的没有给这对夫妻关于工作上的任何建议,这毕竟隔行如隔山呢,而且他们之间也并非像父辈之间那么熟悉。 这两边人还没客套完,一辆看着眼熟的高档轿车也远远的开过来停在了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口。 等到驾驶室的车门推开,教授的上司亚历山大先生也从里面钻了出来。 “维克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走下车门的亚历山大一眼就看到了卫燃,热情的打了声招呼之后又随后开了句玩笑,“和我听到的传闻一样,维克多,你身边的姑娘越来越多了。阿芙乐尔,你也太纵容他了。” 无奈的咧咧嘴,卫燃好奇的问道,“确实好久不见了亚历山大先生,我们是大概一周前才回来的。您怎么自己来了?您的助理.” 这话都没问完,卫燃变注意到旁边的小姨和教授都在朝自己打眼色。 只不过,都还没等他把这个问题给圆过去,亚历山大便一脸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说道,“你是说费德勒?我把那个忘恩负义的犹太人给开除了。” 额. 卫燃再次咧咧嘴,好在,还没等他找个新话题,亚历山大便换了个聊天对象,先是客气的朝着周淑瑾点点头,随后才无奈的问道,“阿历克塞教授,我昨天傍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去博物馆里看看我的新发现,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去?而且电话也关机,我让我的女儿去旅行社请你都没找到你。” “我昨天答应过吗?”阿历克塞教授茫然的问道。 “答应过” 周淑瑾不太确定的说道,“可能吧,我也忘了,昨天我们都没少喝。亚历山大,这件事怪我们,你看,我们昨天和今天一整天都在招待朋友,手机昨天也忘了充电。” “没关系,没关系” 亚历山大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随后却顺势勾住了卫燃的脖子,笑眯眯的朝穗穗说道,“阿芙乐尔,明天让你的维克多替你的爸爸为我工作一天怎么样? 这样你的爸爸妈妈就能继续招待朋友了,而且我还会送你让我数一数.送你14张大剧院的包厢门票,你可以带着你的朋友们去大剧院看一整天演出。” “成” 下意识就要答应下来的穗穗却在一个单词说道一半的时候刹住了车,转而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亚历山大先生,您打算让他给你做些什么工作? 坦白说,维克多工作一整天的劳动价值都够我爸爸辛苦工作一个星期不止了,所以你还要补偿给我爸爸一周的假期才行。” “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 亚历山大笑眯眯的说道,“我准备邀请维克多去靶场玩一天,至于一周的假期,既然阿芙乐尔小姐都开口,我当然不能拒绝。” “可以成交吗?” 穗穗换上汉语,笑眯眯的朝着被卖了个好价钱的卫燃问道。 “成交吧” 卫燃哭笑不得的回应道,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就算这次不成交,用不了多久这位亚历山大也会换个借口约自己见面的,这能给老丈人换几天假期,倒也不算太亏。 “成交!” 穗穗眉开眼笑的朝着亚历山大伸出了右手,后者也同样伸出手和穗穗击了一掌算是达成了交易。 这边买卖人的生意刚刚谈完,阿历克塞教授却拍了拍萨韦利的肩膀说道,“亚历山大,明天让这个小伙子也跟着维克多一起去吧,你不是却个信得过的司机和助手吗? 我虽然不清楚这个小伙子愿不愿意为你工作,但是我至少敢保证他肯定不是犹太人。” “当然可以” 亚历山大痛快的答应了下来,随后说道,“既然你们在招待朋友我就不打扰了,维克多,明天我会安排人来接你们的,好了,我要去赶最后一趟轮渡了,明天见。” 说完,这个潇洒的中年人已经钻进了驾驶室,操纵着车子调头开往了码头的方向。 “阿历克塞叔叔,你刚刚是在给我介绍工作?”萨韦利颇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 “不要有心理压力” 阿历克塞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亚历山大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明天你就当是维克多带你出去玩好了,对了,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这话一问出来,刚刚被中断的话题继续,倒是突然被安排明白的萨韦利难免有些忐忑。 也就是在这闲聊和接下来的晚餐中,穗穗也从她爸妈那里得知,他们打算把已经租出去的房子卖给萨韦利和佐娅。 穗穗对此倒是根本不在乎,而她如此的态度,也让同样忐忑的佐娅暗暗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一个自称叫做莉莉娅的姑娘几乎掐着点赶过来,用一沓大剧院的门票从教授的手里换走了刚刚晨跑回来还没吃上一口早饭的卫燃,以及同样早起,而且特意换上了一套正装的萨韦利。 在沿途的闲聊中,卫燃和萨韦利也得知,这个名叫莉莉娅的姑娘是亚历山大先生的四个女儿之一,同时也是年纪最大的一个。 而在得知萨韦利准备给自己的爸爸工作之后,这姑娘更是踩下刹车,干脆的将驾车工作让给了萨韦利,她自己则坐在了后排,好奇的朝着卫燃问东问西。显然,她经常从自己父亲的嘴里听到这个不比她大几岁的年轻历史学者。 在闲聊中,萨韦利也在莉莉娅的指引下,将车子开到了一片和农田仅仅只隔着一条公路和一片白桦林的低洼荒地之上。 都没等推开车门,他们便听到了隆隆作响的刺耳枪声。 隔着车窗往外看,卫燃能看到的却只有一辆带有白色篷布的乌拉尔4320卡车和一辆绿色的越野车,而那巨大的枪声,便是从这两辆车子另一侧的视线盲区里传出来的。 “我爸爸就在那边!顺着枪声就能找到他!祝你们玩的开心!” 莉莉娅大喊着说完,随后便推开了车门,招呼这萨韦利给她让出了驾驶室,丢下他们二人独自驾车扬长而去。 “过去看看吧!” 卫燃招呼了西装革履的萨韦利一声,带着他穿过种着冬小麦的耕地,又穿过了那片狭长的白桦林,最终走到了那辆卡车的车头位置。 在这卡车的另一边,支着一顶足够停下身旁这辆卡车恐怕仍有富裕的巨大帐篷,在这帐篷门口,还支着几张木头桌子和一个冒着青烟的烧烤箱。 而在桌子的旁边,不但点着一堆篝火,而且竟然还挖了一条能有十米长的战壕,这战壕后面离着帐篷不远的位置,甚至还搭了个像模像样的指挥所。 此时,亚历山大便站在这战壕里,操纵着一支带有防盾的德什卡重机枪,扫射着正前方一百多米之外停放着的一辆报废的推土机。 而在这片荒地更远的位置,还有一个看着约莫能有五六米高,大概二十多米长的土坡用来挡子弹。 “你们来了!” 亚历山大直等打完了整条弹链,这才注意到卫燃和萨韦利,立刻摘掉降噪耳机大喊道,“自己去卡车货斗里随便选几支喜欢的武器过来玩一把,顺便帮我拎一箱机枪子弹过来。” “稍等” 卫燃应了一声,招呼着萨韦利绕到了卡车的车尾,踩着搭在上面的梯子走上了车厢。 只不过,当他撩起门帘的时候却不由的一愣,这车里摆着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反坦克枪。 这里既有他格外熟悉的索洛图恩反坦克枪,也有昨天他才在察察湖畔的农场集市上见到的那两款苏联反坦克兄弟枪,更有二战德国装备的pzb-39反坦克步枪和芬兰的拉蒂39,甚至在货斗最里面,他还看到了一支,不,一门,一门用厚实的钢制三脚架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厄立孔20毫米单管机关炮! 除了这些加大号的武器,这货斗里还放着不少弹药箱,以及诸如降噪耳机和隔音耳塞乃至手套、防弹护目镜这类的护具。 “我好像该穿我最习惯的那套衣服过来”萨韦利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西装略显无奈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 卫燃说着已经将一个降噪耳机和一双手套以及护目镜耳塞之类的东西递给了对方,“别管什么面试的事情,也别管这套西服了,选一样你喜欢的武器,好好玩玩吧!” “说的也是” 萨韦利洒脱的笑了笑,似乎已经放弃了面试新工作这件事,戴上卫燃递来的护具之后左右看了看,指着那支拉蒂反坦克枪说道,“我想试试那个。” “我和你一起抬” 同样戴上护具的卫燃应了一声,先将两箱机枪子弹拎到车尾货斗的边缘,随后帮着萨韦利将那支大块头给抬到了战壕边上,顺便也各自拎过来一箱机枪子弹。 独自返回卡车货斗,卫燃终于看向了紧挨着那门厄立孔速射炮的货架上摆着的一根反坦克枪的枪管,那枪管之上,还用红色的油漆绘制着12颗五角星。 显而易见,昨天亚历山大肯定也去了察察湖畔的农场集市,甚至他都怀疑,对方说不定把那个摊子上所有的东西都买了下来。 “竟然在这儿又遇到你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舍得掏钱当冤大头把那个摊子包圆儿只为听个故事的,这方圆几十公里,怕是也只有亚历山大先生有这个雅兴。 看了眼正在战壕里闲聊的那俩人,卫燃琢磨了一番,却只是拎着额外两箱机枪子弹来到了战壕。 “车里没有你喜欢的枪吗?”亚历山大笑着问道。 “我想试试这挺德什卡”卫燃放下弹药箱跳进战壕说道。 “当然可以” 亚历山大痛快的将射击位置让给了卫燃,略带显摆的说道,“这是我昨天在察察湖的农场集市里的收获,一起买下的还有” “我昨天也去了,而且看到了这挺机枪和车厢里的那支12星枪管。” 卫燃笑着接过了话茬,“不过一颗星星20万卢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恐怕也就只有您舍得花钱买下那根枪管。” “确实很贵,但如果那些星星是真的就没那么贵了” 亚历山大从兜里摸出三支雪茄,并且将其中两支分给了萨韦利和卫燃,同时嘴上不忘说道,“如果一颗星星代表击毁了一辆德国人的坦克的话,这支反坦克枪曾经就击毁过12辆坦克,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卫燃接过雪茄和附带的柏木条,就着身后的篝火堆点燃雪茄吸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在哪挖到的?” “就在距离红军城不远的一个村子里” 亚历山大随手捡起一枚粗大的弹壳递给了卫燃,“据说是村子里的一个村民翻修房子的时候,从地窖里发现的,那位贪婪的摊主还提供了当时的视频。” “地窖里?运气这么好?”卫燃略显疑惑的接过子弹壳,将其卡在拉机柄的凹槽上用力往后一拽顶上了子弹。 “至少摊主这么说” 亚历山大在喷云吐雾中不置可否的说道,“等玩够了我把视频给你看看?” “你不会是打算让我帮你调查那根破管子背后的故事吧?”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这只是一个收藏家对一个历史学者的炫耀,你就不能配合一点儿?”亚历山大哭笑不得的反问道。 “真是惊人的发现!”嘴里叼着雪茄的卫燃含糊不清的敷衍了一声,同时却扣动了扳机。 顿时,这片只有他们三人的靶场上便响起了重机枪开火时堪称震耳欲聋的嘶吼。 在这密集的嘶吼声中,百多米外的那辆拖拉机也在子弹的撞击下迸溅出一团团一闪即逝的火花,那本就破烂不堪的驾驶室,也被裹挟着巨大能量的子弹头轻而易举的凿出了一个挨着一个的密集弹孔。 不等他这一条弹链打完,旁边的萨韦利也在亚历山大刚刚的指点中终于将一颗20毫米口径的子弹推进弹膛,瞄准了那辆推土机的履带扣动了扳机。 “轰!” 有别于机枪扫射的沉闷枪声中,萨韦利成功的打出了弹匣里仅有的一发子弹,那巨大的后坐力虽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但总算是没有一个屁墩儿坐在战壕里。 而他和还算可以的表现,也让亚历山大不由的点了点头,并且顺手将第二个同样只压了一发子弹的弹匣递了过去。 第1277章 勒索到了铁板上 飘荡着毛子烤大串香气的靶场上,卫燃一手拎着一大瓶冰凉的啤酒,另一只手拎着一大串烤牛肉,左吃一口右喝一口可谓不亦乐乎。时不时的,他也难免活动活动酸疼的肩膀。 在拿起啤酒和烤串之前,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上手体验了一番亚历山大先生招呼着萨韦利从车子里抬下来的那两支苏联反坦克兄弟枪。 无论是单发半自动的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还是五发半自动的西蒙诺夫反坦克枪,虽然远远达不到传闻中“左一枪右一枪,抬去医院等勋章”的地步,但每支枪各自打上七八发也绝对不算什么舒服的体验。 当然,凡事儿都怕比,这单发的捷格佳廖夫虽然火力持续性差了些,但因为枪管进行长距离后坐对后坐力的缓冲,所以射击体验反倒比西蒙诺夫要舒服的多。 借口肩膀酸疼,只想喝酒撸串的卫燃婉拒了尝试那门厄立孔单管速射炮的邀请。 倒是亚历山大,似乎真就是单纯的想找俩年轻人陪自己在靶场消磨时间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提及过那支12星枪管的事情,毫无疑问,这让卫燃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现在只想好好享受生活。 “维克多,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博物馆逛逛?” 刚刚在车上用那门厄立孔速射炮将拖拉机残骸撕成马蜂窝的亚历山大走过来,拿起一串萨韦利刚刚烤好的牛肉咬了一口说道,“你去喀山的这些年,我在阿历克塞教授的帮助下,可是收集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当然有兴趣” 卫燃用手里的酒瓶子和对方刚刚拿起的酒瓶子碰了碰,开着玩笑说道,“我今天是来替教授上班的,当然是老板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了。” “那就走吧” 亚历山大说完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转而看向了穿着西装的烧烤师傅萨韦利,“年轻人,有没有兴趣为我工作?试用期两个月,无论你上一份工作的月薪是多少,试用期都按照你之前的薪水来算,另外每周还有两天的假期。” “真的?” 萨韦利闻言眼前一亮,他原本已经放弃了这份面试,权当是跟着卫燃过来玩了,却没想到这机会竟然还在。 “除了阿历克塞教授,伱是唯一一个没把我当做老板来对待的年轻人,我喜欢你把我当朋友来对待的处世态度,这是我的另一位助理都没有做到的,而且我现在确实缺少一位助手。” 亚历山大说着,已经将一串车钥匙抛了过去,“如果你愿意试试的话,就先从我的司机做起吧。” “没问题!”萨韦利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了钥匙,“这些东西不用收拾吗?” “有人会帮我们收拾的”亚历山大说话间,已经拎着烤肉和啤酒走向了他的越野车。 “恭喜” 卫燃朝着萨韦利扬了扬同样拿在手里的吃喝,跟着亚历山大走向了不远处的那辆绿色越野车。 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萨韦利抓起一串牛肉咬了一口,都不等咽下便兴致勃勃的追了上去。 搭乘着萨韦利驾驶的越野车,卫燃跟着亚历山大在闲聊中直奔他自己的私人博物馆。 然而,这车子开出去都不到十分钟,就在亚历山大将话题聊到他上次拍电影惨遭失败的话题,以及教授不久前在萨韦利的帮助下调查到的蕾吉卡以及那些勃兰登堡部队事件是否值得拍一场电影的时候,一通电话却打到了他的手机里。 “是我的女儿莉莉娅” 亚历山大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满是宠溺的说道,“肯定是她又把生活费花光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按下了接听键盘,可紧接着,听筒里便传来了早晨才见过的那位莉莉娅的哭喊,“爸爸!快来救我!” “莉莉娅?发生什么了?” 亚历山大立刻皱起了眉头,负责驾车的萨韦利也在同一时间降低车速,缓缓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亚历山大先生,我猜你不会报警的。”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猜坐在你身旁的维克多先生和驾车的萨韦利先生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这话刚一传进三人的耳朵里,之前大半天一直算得上和蔼可亲的亚历山大立刻目光锋锐的看了眼卫燃和坐在正前方驾驶室位置的萨韦利。 与此同时,卫燃和萨韦利也立刻打量着这辆越野车内部的摆设,寻找着窃听护着监控设备。 “这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出卖你。” 电话里的人一副稳操胜券的语气说道,“我只是在你的车子里装了几个窃听器而已。” “你要做什么?”亚历山大和卫燃对视了一眼,冷静的问道。 “很简单,当然是勒索一笔钱了。” 电话里的人说道,“如果你不想你的莉莉娅变成尸体,现在就把车窗降下来,把你们三个的手机全都丢出去,我就在不远处用望远镜看着你们,所以别想耍花样。” 话音未落,萨韦利已经第一个降下车窗,掏出不久前阿历克塞送他的那台华夏产智能手机干脆的丢出了窗外。 看了眼亚历山大,卫燃同样降下车窗,将已经按下了紧急拨号键的手机连同和穗穗的情侣戒指也丢了出去。 “我把手机丢出去,该怎么联系你?”亚历山大语气平静的问道。 “总会有办法的,总之快点把手机丢出去吧。”电话里的男人带着笑意说道。 稍作犹豫,亚历山大同样将自己的手机也丢了出去。 几乎前后脚,一个声音从副驾驶的座椅下面传了出来,“很好,司机先生,打开手套箱,抽纸盒子里有几副手铐,把亚历山大和维克多的双手铐住。” 扭头看了眼亚历山大,萨韦利直等到对方点点头,这才打开了手套箱,一阵翻找之后翻出一盒抽纸,粗暴的撕开盒子之后,里面除了不过手指头厚的一沓抽纸之外,其余的空间放的却全都是手铐。 “我可以推开车门吗?”萨韦利举着两副手铐问道,“不然我可够不到他们。” “当然可以”座椅下面传出来的声音自信的答道。 闻言,萨韦利这才推开了车门,接着又拉开了后排车厢亚历山大身侧的车门。 “对不起,老板。” 萨韦利一脸歉意的说道,用手铐“咔嚓”一声松松垮垮的铐住了亚历山大的左手腕,接着又将他的另一只手铐住。 只不过,无论卫燃还是亚历山大却都注意到,萨韦利在铐住另一只手的同时,却暗中用力掰动锁齿并没有让它扣住,只是贴着一侧边缘别住,接着又按动另一只手腕上松松垮垮铐住的手铐将其彻底锁死,让它再一次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萨韦利绕到了卫燃这一边,如法炮制将他的双手也铐住。 等萨韦利重新坐回驾驶室,副驾驶座椅底下的人又说道,“亚历山大先生,维克多先生,现在把手伸出窗外让我看一眼吧。” 和亚历山大对视了一眼,卫燃和对方将被铐住的双手伸出窗外晃了晃。 “很好,现在关上车窗,麻烦亚历山大和维克多先生把双手搭在前排座椅上,另外还要麻烦萨韦利先生开车去70公里外的兹纳缅斯克。” 副驾驶座椅下的声音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说道,“我的人会在后面盯着你们,如果你们敢耍任何小心思,我就把莉莉娅卖到保加利亚拍一些男人都喜欢的东西。” “萨韦利,麻烦你了,走吧。”亚历山大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同时也和卫燃一起,将双手搭在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坐稳了” 萨韦利说完,缓缓踩下油门,驾驶着这辆车子,在车载导航的帮助下,开往了绑匪提示的目的地。 “你觉得是谁?”卫燃比着口型无声的问道。 亚历山大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问道,“绑匪先生,你需要多少钱才肯放过我的莉莉娅?” “这件事不急,等到了兹纳缅斯克再说吧。”副驾驶座椅下的人回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这车厢里也陷入了安静。 “先生,我今天才刚刚面试成为亚历山大先生的司机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有些紧张。” 开车的萨韦利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能放个音乐吗?不然我担心我赶不到兹纳缅斯克就要弃车逃跑了。” “当然可以” 座椅下的声音在沉默片刻后答道,“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不介意用你刚刚试射过的那支反坦克枪给你来一发。” “当然,当然,我只是太紧张了想听听音乐缓解一下。”萨韦利语气颤抖的答道,“那我要播放音乐了?” 见座椅下没有声音传出来,萨韦利伸手按下中控屏幕上点了一下,随机播放了一首柳拜乐队的《为了你,祖国母亲》。 或许真的是为了缓解紧张,开车的萨韦利甚至扯着嗓子跟着唱了起来。尤其让卫燃有些羡慕的是,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有一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好嗓子。 在这歌声中,卫燃也将这车子里巡视了一番,万幸,这一番初步的观察,他并没有看到偷拍设备,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同样,也正是因为有这音乐和歌声的干扰,负责驾车的萨韦利,也用扶着方向盘的手有意无意指了指后视镜,随后又在不经意间,把车内后视镜掰了掰,让后排的二人得以通过镜子和他进行眼神交流,同时也能观察到车尾的情况。 等萨韦利唱完了第二首歌的时候,已经将额头顶住前排座椅靠背的卫燃用鞋尖轻轻碰了碰亚历山大,无声的比着口型问道,“车上有武器吗?武器,枪。” 在理解了卫燃的意思之后,亚历山大用一只脚轻轻撩起另一只脚的裤腿,露出了小腿上的腿部枪套,以及枪套里别着的一支ppk小手枪。 轻微的点点头,亚历山大用脚将裤腿重新放下来,借助着后视镜看着车尾的情况。 而在此之前,卫燃其实就已经通过车内后视镜注意到,在他们这辆车的身后,正有一辆几乎算得上满大街都是的面包车一直在跟着他们。 不过,对方虽然跟的明目张胆,但却格外的谨慎,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将近百十米的安全距离。 将时间往前推,就在萨韦利开始唱歌的时候,五分钟前才在大剧院里看完了一场芭蕾舞表演的穗穗也在心神不宁中挂断了第四次拨出去但却无人接听的电话。 “阿芙乐尔姐姐,怎么了?”洛拉一边好奇的问着,一边将刚刚买来的咖啡递给了穗穗。 “维克多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接通之后却根本没有人说话。” 穗穗顿了顿继续说道,“问题是,他打的是国际长途,打的是我在华夏的那个手机号码,我刚刚已经连着给他打了四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他不是和萨韦利在一起吗?” 结伴一起出来玩的佐娅说话间已经掏出了手机,“我给萨韦利打个电话问一下。” 说完,这姑娘已经拨了出去,并且不出意外的同样没有人接。 “我们去找他们吧?”穗穗略显惊慌的说道,“我总感觉他好像遇到麻烦了。” 老板遇到麻烦? 旁边的卡坚卡姐妹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与其说老板遇到麻烦,倒不如说是谁给自己找了麻烦或许更合适一些。 这对双胞胎虽然对自家老板格外自信,但穗穗却已经用她自己的手机登陆了卫燃的手机账号并且开启了设备找回功能,并且顺利的定位了准确的位置。 “我们过去看看吧?”心神不宁的穗穗慌乱的说道,“我找到手机的位置了。” “那就走吧” 奥莱娜故作夸张的打了个哈欠,“我本来就不喜欢看芭蕾舞,出去逛逛也不错。” 心知这姑娘是在安慰自己,穗穗强撑着笑脸点点头,心急火燎的跑出了剧院。 其余的姑娘对视了一眼,相互摊摊手跟着追了出去。而走在最后的卡坚卡姐妹,则不约而同的从后腰处的枪套里抽出一支pss小手枪,借着衣服的掩护顶上了子弹,随后将其又插进了枪套里。 根本没有耽搁多久,安菲萨便驾驶着那辆依维柯大面包,拉着一车姑娘开往了设备定位的位置。 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这辆依维柯便停在了伏尔加河东岸,被冬小麦田夹在中间的一条乡间土路上。 “哗啦”一声车门开启,十多位姑娘鱼贯而下,穗穗和佐娅也各自拨通了各自男人的手机,并且不出意外的在路边找到了三部手机,以及卫燃故意丢下的戒指。 “这里有车子调头的痕迹”安菲娅蹲下来指着一处车子调头时碾压过的车辙印说道。 “这是萨韦利的打火机,是我在去年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佐娅说话间,也捡起了一枚银壳zippo打火机,她的脸上也露出和穗穗一样的担忧之色。 “我们去追”穗穗想都不想的钻进了面包车里。其余姑娘闻言,也立刻钻进了车厢。 等到最后上车的安菲娅关上了车门,留在车里的安菲萨放下手刹的同时问道,“我们要报警吗?” 穗穗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正前方却开过来一辆乌拉尔4320卡车,在这并不算宽敞的乡间土路上朝着她们开了过来。 也正是在两辆车会车的同时,躲在车里的穗穗一眼便看到了这辆卡车货斗白色篷布上用花体俄文喷绘的“亚历山大私人军事博物馆”大红色艺术字,更一眼认出来这辆卡车副驾驶位置,那个手里夹着一支粗大雪茄,正一脸凝重的看向这辆面包车的男人,恰恰是亚历山大曾经的助理费德勒! “你是说费德勒?我把那个忘恩负义的犹太人给开除了。” 近乎下意识的,穗穗便想到了昨天亚历山大登门的时候说过的这句话。 “卡妹!拦下那辆卡车!快!快拦下他!”穗穗近乎尖叫着大喊道。 “坐稳了!” 安菲萨话音未落,已经踩下油门儿,操纵着这辆并不算多么灵活的面包车粗暴的开始了调头。 “系上安全带!” 坐在副驾驶的安菲娅同样提醒了一声,接着换上没有哪个姑娘听得懂的意大利语喊道,“主驾驶!” “没问题!” 安菲萨用意大利语回应的同时,已经完成了调头,并且将油门踩到了底。 “都往左边靠!双手用力扶住前排座椅!” 安菲娅换上俄语大喊着提醒了一声,同时却一手抓紧了安全带,另一只手则从后腰处抽出了那支来到伏尔加格勒第一天卫燃便发给她们姐妹俩的pss小手枪。 在她的提醒下,姑娘们近乎下意识的听从安排靠到了车厢的最左边系好了安全带,就连听不懂俄语的陆欣妲,也被洛拉一把拽到了怀里靠到了最左边,同时,穗穗也下意识的将安菲娅的提醒翻译成了她能听懂的汉语。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安菲萨驾驶的面包车已经开始提速,并且追上了同样开始提速的那辆乌拉尔卡车。 无论是比越野还是比载重,依维柯都要甘败下风,但在这路况还算平坦的乡间土路上比速度,即便是拉着十几个姑娘的依维柯,也足以轻松的拿捏那辆乌拉尔4320! 前后不到20秒钟的时间,两辆车的车头便开始并驾齐驱,早已做好了准备的安菲娅也根本不避讳身后的姑娘们,用身体做掩护,将那支pss小手枪举在胸前,瞄准了那辆乌拉尔卡车驾驶位同样捏着一根雪茄的司机便扣动了扳机! 在被发动机的轰鸣掩盖的枪声中,那司机搭在车窗外的那支胳膊接连爆出了两团血花。 在剧痛以及并排另一辆车里,那个漂亮的姑娘举着的手枪威胁之下,这个司机下意识的往右一打方向盘,这辆卡车也如卡坚卡姐妹预料的那样开下公路,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灌溉渠里发生侧翻露出了底盘。 “嗤——!”安菲萨踩下刹车的同时喊道,“开车往前跑!” 话音未落,她已经和副驾驶的妹妹不分先后的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各自举着一支pss小手枪,一个跑向了车头的方向,一个跑向了车尾的方向。 愣了愣神,穗穗反应极快的解开了安全带,窜到驾驶位都来不及坐稳便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往前跑。 她自然并非抛下卡坚卡姐妹不管,只是自从上次在美国的球场厕所里险些遭遇绑架的时候见识过这对姐妹的能力之后,她已经对她们充满了信任,更何况她清楚的知道,这一车姑娘即便加在一起恐怕都帮不上什么忙。 都不等她把车子开起来,卡坚卡姐妹却已经分别来到了车头车尾。 “哒哒!” 在被乌拉尔卡车的发动机轰鸣掩盖的枪声中,车头位置的安菲萨连续两枪命中了费德勒持枪的那只手的手臂,而紧随其后的一枪,则打在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司机的屁股上。 剧痛之下,这名司机下意识的挣扎立刻压到了费德勒中枪的手臂,进而让对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里的那支手枪,任由它掉落在了车厢缝隙里。 与此同时,安菲娅也撩起牛仔背带裤的裤腿拔出了一支怪模怪样的匕首,轻而易举的划开了车厢的篷布,看到了里面正被几支反坦克枪压在身下惨叫不止的一个男人,以及一个双手被铐在那门厄立孔速射炮上,脸上套着个黑色布套,外面还缠着几层胶带,此时整个人都趴在炮身上同样在惨叫的姑娘。 动作麻利的钻进侧倾的车厢,安菲娅一脚跺在那个男人艰难从枪管间伸出来的那只手上,在对方的惨叫中让他的手弯折到了一个正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 “嘭!” 紧随其后的第二脚补在这个男人的裤裆处废了他的行动能力,安菲娅这才走到那个姑娘的旁边,从头发上取下一枚发卡,轻而易举的撬开了手铐又扯开了胶带和头套,将这个在刚刚车子侧翻时被撞的满头包,手臂也划开了一道口子的姑娘给解救了下来。 “车头方向有辆面包车,能自己跑过去吗?” 安菲娅说话间,不忘在那个男人下意识伸到裤裆处的另一只手上狠狠补了一脚,将其弯折成了另一个角度。 在那个男人新一轮的惨叫声中,满脸惊恐而且流了不少血的莉莉娅泪流满面的点点头,一瘸一拐的从车厢里逃了出来。 几乎同一时间,安菲萨也将驾驶室的里摔做一团的费德勒和司机给请了出来,让他们双手抱头趴在了被卡车挡住的麦地上。 等安菲娅将货斗里的那个人给赶出来并且打晕之后,这姐妹俩从车厢里找出一捆绳子,将这三人绑好之后,默契的各自抽出匕首,在发动机的轰鸣都无法掩盖的惨叫声中,从费德勒和那名司机的手臂上,将打进去的子弹给挑了出来。 紧接着,这姐妹俩又像是在拔河一样,用绳子合力给两人中枪的手臂完成了捆扎止血。 与此同时,穗穗也驾驶着面包车又倒了回来。 都不等车子停稳,后排车厢的滑门便被陆欣妲给用力拽开,等到车子停下之后,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也立刻出来,将受伤的莉莉娅给搀扶到了车上,交给船医佐娅进行紧急处理。 这些姑娘们意外救下被绑架的莉莉娅的前两分钟,萨韦利驾驶的越野车也在一处两侧都是白桦树的乡间公路上,被后面一直追着的面包车给拦了下来。 “不要反抗” 副驾驶座椅下的声音气定神闲的说道,“给你们换一辆车子,然后我们就可以谈谈了。” 他这边说话的同时,那辆面包车上也有个带着蓝牙耳机的人一边说一边走了下来,在这人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三个手里拿着短管猎枪的男人,而在他们四人的身后,那辆拉开了车门的面包车里却只有个嘴里叼着烟的。 先隔着后视镜和萨韦利对视了一眼,两人相互之间轻轻点了点头,紧跟着,卫燃又看向了亚历山大,并且用眼神看了眼对方的小腿。 亚历山大小心的比了个大拇指,随后立刻将大拇指给收了回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戴着蓝牙耳机的人已经停住了脚步,并且从同伴的手里接过了一支锯掉了枪托、锯断了枪管的泵动式猎枪,格外潇洒的将其搭在了肩膀上。而另外三个人,则分别走向了驾驶位已经后排两侧的车门。 几乎就在这三个绑匪敲门的同时,车里的三人也借着后视镜对视了一眼,动作一致的伸手打开了上锁的车门,接着却各自猛的用脚一踹车门,“嘭”的一声,不分先后的用车门撞在了那三人的鼻梁骨上! 双手用力一撑打开了仅仅只是被萨韦利别住的手铐,卫燃假意将手伸进衣服内侧,取出了当初亚历山大送给自己的那支钛合金手枪,隔着车窗瞄准那个戴着蓝牙耳机的嚣张怪便扣动了扳机! “啪啪!” 连续两声被消音器压抑的枪声中,车窗上出现了两个圆润的弹孔,那个戴着蓝牙耳机的人持枪的手肘和一条腿的大腿也分别中枪。 “砰!” 比他稍晚一步,亚历山大同样隔着车窗扣动了扳机,一枪命中了门外那名绑匪的胸口。 “砰!” 在重叠的枪声中,亚历山大的第二枪打在了原本站在驾驶位门外的那个人的太阳穴上,而卫燃打出的第三枪,则命中了车门外被他撞了鼻子的那名绑匪正准备抄起枪的手上。 这枪声过后,卫燃和亚历山大也先后钻出了车厢,萨韦利却连门都没关,便踩下油门撞向了正前方横在路上真准备跑的面包车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中,价值近千万卢布的高档越野车轻而易举的顶着那辆不过几十万卢布的面包车一路往前,像一辆推土机一样,将其一直推到了路边一颗能有腰粗的白桦树上,才在越野车的防爆气囊怦然炸开中停了下来。 至于那辆面包车.它连安全带都没有,就更不可能配置什么安全气囊了。 等被安全气囊炸的鼻血直流,额头上还被划出了一些细小伤口的萨韦利晕晕乎乎的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卫燃和亚历山大已经制服了幸存的另外两个人,各自举着枪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卫燃询问的同时,也举着枪看了眼车厢里的情况,可惜,这里面除了些绳子胶带黑布头套之类的东西之外,根本没有被劫持的莉莉娅,至于那司机,已经在和方向盘的接触中被撞晕过去了,那简陋的方向盘上甚至还残存着一颗断裂的门牙。 “没事,我没事。” 萨韦利抹了抹流到嘴角的鼻血,接着却扶着车门“呕”的一声将之前吃的烤串全都吐了出来——他刚刚似乎被安全气囊崩的脑震荡了。 将那个晕的更严重的司机揪出来看了一眼,亚历山大拽着他的一条胳膊,将其拖拽到了路中央那个戴着蓝牙耳机的男人身旁,将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之后,用手里的ppk手枪顶住他的脑袋问道,“莉莉娅在哪?” “你这辈子都” “砰!” 那个戴着蓝牙耳机的男人话都没说完,亚历山大便用枪抵着那名司机的天灵盖扣动了扳机! “莉莉娅在哪!” 亚历山大推开这具尸体,将刚刚准备开卫燃的车门的那个男人拽过来,不顾对方惊恐的挣扎,将他们二人的脑袋靠在了一起再次问道。 “费德勒!是费德勒!” 这次,都没等蓝牙耳机男开口,被拽过来的那个便惊慌失措的大喊道,“是费德勒绑架了莉莉娅!” “莉莉娅在哪!”亚历山大阴着脸再次问道。 “刚刚就在距离靶场不远的河边白桦林里” 蓝牙耳机男脸色惨白的说道,“费德勒现在大概已经带着她回到您的家里了,我们准备勒索到钱之后,以您的名义租用一架直升机飞去三百公里外的沙蒂赫,从那里偷渡去乌可烂。” “你是谁?”亚历山大继续问道。 “我是费德勒的表弟” 蓝牙耳机男脸色惨白的说道,“我们没打算伤害您和您的女儿,我们的枪里面甚至都没有子弹!我发誓,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杀人!” “呵!恶心的犹太人!” 亚历山大话音未落,已经扣动扳机,击毙了费德勒的表弟,随后又朝着另一个尖叫的人后脑勺上打了一枪。 伸手从这具尸体的身上摸出一部手机,亚历山大拨了一通电话之后,站起身朝着走过来的卫燃和被他搀扶着的萨韦利说道,“帮我把这些尸体抬到车子里去吧?” “您打算怎么做?” 卫燃说话的同时,却已经从兜里摸出了两副橡胶手套,并将其中一双分给了萨韦利,随后弯下腰来捡起刚刚他那三枪掉落的子弹壳,接着又摸出一串家里的钥匙,用上面坠着的一把折叠小剪刀,毫不避讳的将他刚刚打出去的三枚子弹头一一挖出来也揣进了兜里。 “维克多,这种事你怎么做的这么熟练?”亚历山大却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是个历史学者,经常要从尸体身上找线索,不信你可以问问萨韦利。” “确实是这样”仍旧有些晕乎的萨韦利下意识的答道,“当初他从那两具冻了半个多世纪的尸体身上找到了不少线索呢。” 卫燃站起身理所当然的补充道,“而且去年我才遭受过比这些人更专业的袭击,我的帮派朋友教过我该怎么毁灭证据来避免麻烦。 说起这个,亚历山大先生,我还要感谢当初你送我的那支钛合金手枪和配套的消音器,我可没想到它第一次实战竟然是用在这种时候。” “我也要感谢我当初送你的手枪,不过如果只是想毁灭带来麻烦的证据,我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亚历山大笑眯眯的问道,“维克多,萨韦利,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的钛合金冶炼厂?” (本章完) 第1278章 回炉重造 “当然有兴趣” 尚且热乎的尸体边上,卫燃想都不想的应下了亚历山大先生的邀请,紧跟着又说道,“至于萨韦利,不如就让他先回去报个平安吧,我丢出手机之前给阿芙乐尔打过电话,她说不定已经找过来了。” 卫燃又不是傻子更不是波兰人,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选择拒绝。 他虽然不太觉得亚历山大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威胁,但终究阿历克塞教授在他手下做事,终究自己不是天天都在伏尔加格勒,所以实在是没必要撕破脸。 至于言语间把萨韦利排除在外,无非是出于好意不想让对方掺合进来这个麻烦里罢了,只要萨韦利够聪明,大可以借口这件事回去,然后和他的家人返回遥远的阿尔汉格尔斯克。 只可惜,不知道是他的这番好意萨韦利没有领悟到,还是他同样有自己的想法,所以都没等亚历山大接受或者拒绝卫燃的提议,刚刚才用纸巾把鼻孔堵住的萨韦利便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台也就烟盒大小,看着格外结实抗造的按键式三防手机递给了卫燃。 “用这台手机给阿芙乐尔打个电话吧”萨韦利开口说道,“它应该还有电呢。” “你怎么带着这么一台老古董?”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这台根本没有开机的手机,同时也总算明白对方当初怎么丢手机丢的比自己还干脆。 “北极航线太冷了” 萨韦利理所当然的扛起一具尸体,一边晃晃悠悠的往不远处的越野车走一边解释道,“智能手机在那种鬼天气里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冻的关机,这种老式手机就是预防那种时候紧急联系用的,反正它也不重,我和佐娅平时都习惯带一台放在身上。” 话说到这里,萨韦利已经掀开越野车的后备箱,将扛着的尸体丢了进去,“开机试试吧,肯定够你打电话的,我没记错的话前天才给它充过电。” 闻言,卫燃最终还是按下了开机键。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是个彩屏手机也就算了,那开机画面竟然是孙猴子在云山雾海翻着跟头,搭配动静和喜感全都拉满的“登登等灯biubiubiu!”的离谱音乐。 直等到这屏幕上蹦出了“南天门手机,手机里的南天门!”这么几个离谱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大红色汉字,又等着这两行几乎把本就不大的屏幕挤满了大字消退并且蹦出信号显示格,他这才熟练的完成了键盘解锁,将电话拨给了穗穗。 根本没等两秒钟,电话便被接通,另一头儿的穗穗近乎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找谁。 “是我” 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旁边正准备把雪茄点起来的亚历山大。 他还没继续说下去,另一头的穗穗就已经换上了母语问道,“你是不是被人绑票儿了?我找着你的手机和戒指了,还” “我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卫燃一边打开免提功能一边继续用俄语问道,“你们在哪呢?”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穗穗也换上了俄语颇为默契的解释道,“我们刚刚遇见了亚历山大先生之前的助手费德勒,他驾驶着一辆乌拉尔卡车正往城里走呢。 格列瓦从他们帮派里给我们挑的那几个保镖拦下了他们的车子,还从费德勒的手里救下了亚历山大先生的女儿莉莉娅。” 稍作停顿,穗穗语气愈发的冷静,倒是卫燃这边一直在偷听的亚历山大已经丢下手里的尸体惊喜的跑了过来。 “莉莉娅受了些伤,佐娅姐姐正准备给她包扎呢。” 看了眼亚历山大,卫燃继续问道,“你们报警了吗?” 电话另一头儿的穗穗看了眼坐在身侧的安菲娅,这才开口答道,“没有,还没来得及。” 确实没来得及,卫燃这一通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莉莉娅才刚刚被搀扶进依维柯的车厢里。 还没等卫燃开口,亚历山大已经凑近了些说道,“阿芙乐尔,我是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叔叔,你们没事吧?”穗穗立刻问道。 “没事,一切都好。” 亚历山大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已经报过警了,阿芙乐尔,莉莉娅的情况怎么样?” “有些皮外伤”穗穗歉意的说道,“抱歉,我们当时不知道莉莉娅在卡车的货斗里,我们拦下卡车的时候她被撞到了。” “没关系,这不怪你们。” 亚历山大温和的说道,“阿芙乐尔,如果方便的话,就麻烦你们先把莉莉娅送去我的私人博物馆吧,我们很快也会回去了。” “这”穗穗正要说些什么她身旁的安菲娅已经微微摇了摇头。 “好吧,我们马上就把莉莉娅送过去。”穗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答道。 “这件事不如向阿历克塞和周保密怎么样?”亚历山大笑眯眯的继续问道。 “除非再给我爸爸一个月的带薪假期”穗穗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闻言,亚历山大笑了笑,痛快的说道,“没问题,你现在就可以通知阿历克塞,可以让他一直休息到胜利日结束再回来工作,我相信这段时间足够他去忙摩尔曼斯克的事情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电话另一头的穗穗强撑着开心应了下来,在连连保证立刻把莉莉娅送回去之后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阿芙乐尔是个聪明的姑娘,维克多,我欠你和阿芙乐尔还有萨韦利每人一个人情。”亚历山大一边说着,已经用这部手机再次拨了一个号码。 “你也欠萨韦利的妻子佐娅一个人情”卫燃笑着提醒道,“佐娅是一位优秀的船医,有她在,莉莉娅不会有问题的。” 说完,卫燃不等亚历山大开口,拽着最后一具尸体的胳膊将其拖拽到那辆越野车的边上,在萨韦利的帮助下将其丢了进去。 “这种事你怎么做的这么熟练?”卫燃关上车门的同时低声问道。 “北极圈里可不讲法律”萨韦利笑了笑,“北极航线上的水手们更不需要讲法律。” “看来你刚刚掏出手机是故意的?”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的”萨韦利拍了拍车厢,“虽然有些风险,但我猜我要涨工资了。” “亚历山大先生是个还算慷慨的老板”卫燃不置可否的说道,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万幸,这个萨韦利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片刻之后亚历山大已经挂断电话走了过来,将那台三防手机还给萨韦利之后问道,“萨韦利,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萨韦利咧咧嘴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我们现在去哪?” “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亚历山大嘬了一口雪茄,心平气和的说道,“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们了”。 说着,这老家伙再次聊起裤腿儿,将枪套里的那支ppk小手枪抽出来递给了卫燃,“还记得它吗?” 接过这支小手枪看了看,卫燃点了点头,满是感慨的答道,“记得,这是战地记者波列伏依的佩枪,是当初教授高价卖给您的。” “是啊” 亚历山大笑着说道,“这支手枪今天救了我一命,就像我当初送给你的手枪救了你一命一样。维克多,这只手枪送给你吧,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这就不必了” 卫燃说着,将手伸进后腰作为遮掩取出了那支拧着消音器的钛合金手枪晃了晃,“亚历山大先生,您已经送给我一支手枪了,我虽然是个历史学者,但我更喜欢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闻言,亚历山大笑了笑也就没有勉强,将那支ppk又别在了腿部枪套上。而卫燃也同样借着衣服下摆的掩护收起了那支钛合金手枪。 卫燃之所以没要那把手枪,一来是他自己又不是没有,而来他实在是没把握亚历山大用那支小手枪杀过多少人,真要是收下了,万一哪天被警察给抓到了,他岂不是要给对方顶雷了? 虽然他在暗暗防着亚历山大,但后者倒是一副宽厚的模样,转而拉着他和萨韦利又聊起了被劫持前没聊完的话题。 前后只等了不到半个小时,两辆一模一样而且全都贴着防窥膜的普通suv远远的打着双闪开了过来。 跟着亚历山大钻进其中一辆车子,这两辆车却并没有动地方,反倒是相继熄灭了发动机。 前后不到十分钟,又有两辆清障车和一辆洒水车相继开了过来。 在卫燃三人隔着车窗的旁观之下,那辆装满了尸体的高档越野车被最先拽到了清障车上,并且用厚实的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紧跟着,那辆被萨韦利驾车撞变形的面包车也被拽到了另一辆清障车上并且同样盖上了厚实的帆布。 等这两辆清障车往前开了二三十米的距离再次停下来,那辆停在路边的洒水车也开启了高压水枪,反复来回冲散了路面上残存的些许血迹以及萨韦利留下的呕吐物。 “走吧”亚历山大漫不经心的招呼了一声,前排的司机也立刻启动了车子并且打了下双闪。 得到提示,另一辆suv最先出发走在最前面,接着是那两辆清障车,紧随其后才是卫燃三人搭乘的这辆车。 而那辆洒水车,则走在了所有车子的身后,并且一边走,一边继续用车尾的高压水枪冲洗着苏联时代修建的老旧乡间公路,轻而易举的抹去了所有的车辙印记。 一路往西开了能有大半个小时,那辆洒水车在岔路口开往了另一个方向,这支车队剩下的车子则转向往南穿过了一座架在伏尔加河支流的桥梁和一个看着并不算大的镇子,最终开进了一个挨着支流河道,其余三面被平坦广袤的农田包裹的工厂里。 “这里就是我的钛合金冶炼厂了” 直到这个时候,一路都保持着沉默的亚历山大这才解释道,“我的滚珠轴承加工厂也在这里。在已经开始变的遥远的苏联时代,这里曾是一家钢铁厂。 货船从上游运来的矿石在这里经过冶炼加工变成钢材,然后被送到下游的阿斯特拉罕,那里曾经有很多家造船厂的。” “我在喀山有一家图书馆,听前任主人说,那里在苏联时代曾经也是一家铸造厂。”卫燃一边留意着窗外的景色和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视线的那两辆清障车一边附和道。 “我当时是这家工厂的工人” 亚历山大不知想起什么,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止不住的笑意,“当时我是个合金工,专门负责按照配比给炼钢炉里的钢水添加合金。接下来要去的就是我曾经工作过的车间,它现在还保留着呢。” 他这边话音未落,这支车队已经开到了位于这家工厂最深处,也是距离那道紧挨着河道的门最近的一个红砖车间门前。 都不等走在最后的这辆车停下来,车间的大门便被人打开,但开进去的却只有两辆清障车,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从司机的手里接过一个麦当劳的纸袋子,随意的在上面抠出两个洞之后递给了卫燃,“戴上吧,你这个历史学者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 说完,他又看像萨韦利,“年轻人,如果你决定为我工作,就不用戴那个可笑的纸袋子了,而且等出来之后,你的试用期就算结束。如果你还打算.” “我可不打算戴那个可笑的纸袋子”萨韦利笑着摆摆手。 “那就下车吧” 亚历山大看了眼毫不犹豫把纸袋子套在头上的卫燃,带着恶作剧得逞笑意推门下车,迈步走进了这个巨大的车间。 和萨韦利对视了一眼,头上套着纸袋子的卫燃和对方不分先后的也离开了车厢跟着走了进去。 此时,这车间里不但有那两辆已经停好的清障车,而且就连之前在靶场见过的那辆乌拉尔卡车也被运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在这车头的保险杠上,还用绳子绑着亚历山大曾经的助手费德勒以及另外两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在这三人的脚边,竟然还摆着那几支他们之前才玩过的反坦克枪和德什卡重机枪,以及那根12星的枪管。 亚历山大走到一个看着比他年纪还要大一些,挺着啤酒肚体型和海豹一样憨态可掬的老家伙面前,用一个卫燃和萨韦利都有些不太理解的称呼问道,“班长,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了” 那位被亚历山大称作班长的啤酒肚老爹古怪的看了眼头上套着纸袋子的卫燃,却也没有好奇更没有避讳的指着费德勒解释道,“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设计好了要绑架莉莉娅,据他自己交代,他在被你开除之后就在谋划这件事情了。” 说到这里,这啤酒肚老爹指了指那些老旧武器,“他就是用这些东西给你布下陷阱的,你高价买下的这些破铜烂铁就是他伪造出来卖到你经常去的集市上的,这个混蛋算准了你会买下这些东西,而且会去靶场试枪。 他唯一没算准的,是阿历克塞教授没有跟着和你一起去,他原本打算把开枪走火杀了你的罪名推倒那个酒蒙子身上的。” 饶有兴致的扫了眼纸袋子人卫燃,亚历山大走到被蒙住眼睛堵住嘴的费德勒旁边,弯腰拿起那根12星枪管,颇为失望的问道,“所以这根枪管上的星星是伪造的?” “是在他情人的父亲家的地窖里伪造的,连挖掘这些武器的视频都是在那里拍的。” 那位啤酒肚老爹说着也走了过来,伸手扯掉了费德勒嘴里的破抹布,“剩下的就让他和你说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亚历山大杵着那根12星枪管失望的问道。 “你根本没兴趣经营你的生意,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交给我来经营?我能做的比你更” “不不不” 亚历山大止住了费德勒堪称强盗逻辑的辩解,“我是说,你为什么要伪造这样一根12颗红星的反坦克枪管。” 显然,明显刚刚被打过一顿的费德勒没想到亚历山大会问这个问题,以至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回答。 “嘭!” 就在费德勒愣神的时候,亚历山大却把手里的那根12星枪管当作降魔杵怼在了费德勒的手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亚历山大一边来回拧着压住费德勒手掌的枪管一边说道,“费德勒,你知道我是怎么发家的吧?” “知道,知道”费德勒抽着凉气儿说道,“你买下了倒闭的炼钢厂,然后.” “那你知道亚历山大是哪来的钱买下的炼钢厂吗?” 那个被称为班长的啤酒肚老爹艰难的蹲在费德勒的面前,一脸阴狠的问道。 不等这个犹太人回答,啤酒肚老爹便解释道,“是我的爸爸和亚历山大的爸爸,还有苏联时代炼钢厂一位曾经获得过劳动金星的退休厂长,以及一位曾经获得过苏联英雄称号的老兵卖掉了他们所有的勋章才凑齐了钱,以亚历山大的名义买下了这座濒临倒闭的炼钢厂。” 说到这里,这个啤酒肚老爹伸手拍了拍费德勒的脸颊,“费德勒,你根本不了解你的老板。” “最后问你一次” 亚历山大杵着压在费德勒手掌的枪管问道,“费德勒,这支枪管上的红星真的是你伪造的?如果你说谎,我不介意把你的妻子和孩子抓过来,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是我伪造的” 费德勒呲牙咧嘴的哀求道,“是我亲手画上去的,然后在沼泽地里埋了差不多四个月,亚历山大先生,请放过我吧。我” “开始吧” 亚历山大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松开了手里的枪管,任由它当啷一声砸在了铺着两层塑料布的水泥地面上。 他这一声令下,那位啤酒肚老爹漫不经心的摆摆手,顿时,便有十几号工人打扮的走过来,先堵住了费德勒的嘴巴,又将那两辆车从清障车上推下来,把里面的尸体连同费德勒和另两个还活着的人一并丢进了一个看着也就三四吨容量的电弧炼钢炉里。 紧跟着,他们又拆下了那辆乌拉尔4320卡车的驾驶室,在刺耳的噪音中,用切割机将其切割成大大小小的碎片丢进了墙边的一个金属破碎机里。 同样被切开丢进破碎机的,还包括那辆乌拉尔面包车以及那辆高档越野车的车厢和里面的座椅等等。 趁着工人们用传送带把那些金属碎片送进炼钢炉里的时候,亚历山大也从兜里摸出几枚子弹壳丢到了传送带上。 见状,卫燃直接脱了装有子弹头和子弹壳的外套也丢了上去,眼看着传送带将其送进了即将被装满的炼钢炉。 直等到那辆卡车的驾驶室和整个面包车都被装进去,直等到那辆高档越野车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底盘和发动机,直等到厚重的炉盖盖住了电炉,亚历山大招呼着卫燃和萨韦利,告别那位啤酒肚老爹,走出了这个停工许久之后,再次涌出滚滚热浪的生产车间。 “萨韦利,还敢为我工作吗?”亚历山大带着他们二人一边往远处的一辆商务轿车走一边笑眯眯的问道。 “那就要看您打算给我开多少薪水了”萨韦利坦然的给出了答案。 “这一点不用担心,维克多知道,我对朋友一直足够慷慨。” “确实如此” 卫燃顺水推舟的附和道,客观的说,这位资本家确实足够慷慨,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不觉得萨韦利待在亚历山大的旁边是什么好事。 念及于此,他赶在三人走到那辆轿车旁边之前斟酌着说道,“亚历山大先生,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该不该提。” “我很乐意听一位历史学者给我的建议”亚历山大说到这里索性停住了脚步。 “我觉得或许您的女儿莉莉娅身边更需要一个有足够胆子的司机和一位拥有医疗能力的朋友。” 卫燃摊摊手,“今天的事情虽然是个意外,但谁敢保证意外不会发生第二次?如果有萨韦利和他的妻子佐娅陪在您的女儿莉莉娅的身旁或许是个不错安排。 我相信,您的身边其实并不缺帮手,否则您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开除费德勒。而且” “而且什么?”亚历山大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与其说您需要一个助手,不如说只是需要一个随时能陪着你玩枪的朋友吧?” 卫燃摊摊手,“如果让萨韦利和他的妻子照顾莉莉娅,说不定莉莉娅也会经常来陪伴你的。” “维克多,你的最后一句话打动我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亚历山大拍了拍卫燃的肩膀,“好了,先上车坐坐吧,我们再等等就可以回去了。” 说完,这个刚刚把费德勒等人回炉重造的资本家已经迈开步子走向了那辆轿车。 “谢谢”萨韦利低声说道,他自然明白卫燃的好意。他虽然是个毛子,但同样能想明白,陪皇帝读书和陪太子读书哪个能活的更滋润。 “管家和保镖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卫燃笑了笑,跟着走向了那辆轿车。 坐进被阳光晒的暖烘烘的车厢摘了头上的纸袋子,亚历山大却并没有让萨韦利开车离开这里,反而聊起了他的大女儿莉莉娅的点点滴滴,以及另外三个让他更加的头疼的小女儿,以及他那位每天在家里忙着照顾孩子的妻子。 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闲聊等待中,一辆叉车端着一大坨已经冷却的炉渣慢腾腾的开出了院门,开到河岸边的水泥码头上,将炉渣挑进了河道里。 紧随其后,又有两辆叉车挑出来一货盘仍旧冒着热气儿的铸铁井盖丢进了河道里,那位啤酒肚老爹也站在车间门口摘下帽子,远远的朝着亚历山大三人的方向挥了挥。 “该死的犹太人” 亚历山大嘟囔了一句这才招呼道,“好了,我们该走了,维克多,你给萨韦利指路吧,去我的博物馆,接下来该是我好好感谢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候了。” 第1279章 聪明的姑娘们和好奇的卫燃 亚历山大私人博物馆门口,卫燃刚刚从车子里下来,穗穗便一溜烟的跑过来,紧张的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才用母语问道,“没遇到危险吧?” “确实遇到了一些危险” 卫燃依旧用俄语答道,“不过多亏了亚历山大先生,多亏了他带着枪,我们才没遇到麻烦。” 心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穗穗强忍着担忧长吁了口气,一边将卫燃的手机和戒指递过来一边说道,“没事就好,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倒是萨韦利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卫燃朝着正在老老实实任由佐娅帮忙包扎脸上伤口的萨韦利扬了扬下巴,故作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萨韦利一时紧张把车子撞在了树上,结果被安全气囊崩了一脸。” “他开车一直非常莽撞” 佐娅同样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一边帮着萨韦利清创一边抱怨道,“我有好几次都曾被他从雪地摩托上甩下去过,后来我干脆不坐他驾驶的雪地摩托了。” 这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抱怨也不出意外的让众人笑了笑,直到这个时候,亚历山大这才不紧不慢的朝着迎出来的一个工作人员问道,“莉莉娅怎么样了?” “多亏了佐娅小姐的帮忙” 这名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男人沉稳的答道,“莉莉娅小姐头上缝了四针,还被撞出来两个大包,手臂上也被划开了一道伤口缝了五针,身上还有些淤青,现在已经送回家里了。” “抱歉,亚历山大叔叔。” 穗穗立刻走了过来,一脸歉意的主动说道,“我们当时只想着拦下那辆卡车了,没想到莉莉娅也在车子里。” “好姑娘,你可不用道歉,我该谢谢你们救下了我的莉莉娅才对。” 亚历山大温和的摆摆手,看了看周围那些一脸关切的年轻姑娘们,格外和蔼的说道,“虽然我已经同意给你爸爸放一个长假,不过我还是要好好感谢你们才行。” “您不怪我们莽撞我们就安心了”穗穗这聪明的姑娘摆足了晚辈的姿态,那张小脸上也满是愧疚之色。 “你不怪我差点给维克多带来麻烦才是” 亚历山大和卫燃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相安无事,劫持莉莉娅的混蛋也被警察带走了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维克多,阿芙乐尔,不如和你们的朋友都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餐吧!我曾经听周和阿历克塞说过,华夏人最真诚的感谢方式就是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确实如此” 卫燃揽住穗穗笑着说道,“不过这顿饭不急,不如让我们先回家一趟怎么样?等您这里也处理好了剩余的麻烦,我们再约个时间也不迟,到时候可以叫上莉莉娅,我猜她和阿芙乐尔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也好” 亚历山大痛快的点点头,随后看向了萨韦利,“小伙子,我这里从今天就开始算你的工资了,等你养好伤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带着你的妻子来我这里工作吧。” 萨韦利和他的妻子佐娅对视了一眼这才承诺道,“我们会尽快过来上班的。” 没有过多客套,众人等佐娅给萨韦利简单处理了伤口之后,这就搭乘着那辆依维柯大面包离开了这座博物馆。 这一路上,车子里的众人全都默契的没有谈及之前发生的事情,等到车子开进伏尔加格勒的市区,佐娅也开口说道,“维克多,阿芙乐尔,我和萨韦利就在这里下车吧,我们打算找地方逛逛,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住了。” “如果需要我们来接你们随时打电话。”穗穗痛快的应了下来,负责开车的安菲萨也踩下刹车缓缓靠边将两人放了下来。 “这件事就别和我的爸爸还有萨韦利的爸爸妈妈说了”佐娅在萨韦利下来之前说道。 “大家都会保密的”穗穗面带微笑的做出了承诺。 等车子再次开起来,穗穗长长的吁了口气,看着卫燃用除了陆欣妲之外所有人都能听懂的俄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费德勒劫持了莉莉娅,打算杀死亚历山大先生之后霸占他的产业。”卫燃稍作停顿又额外补充道,“费德勒还准备让你爸爸承担酒后枪支走火失手杀死亚历山大的罪名。” “这个该死的犹太人!” 穗穗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随后又继续追问道,“之后呢?你给打第一个电话之后一直到你给我打第二个电话之前都发生什么了?” “亚历山大先生的车子被费德勒装了窃听器” 卫燃将两通电话之间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唯一和实情有些出入的,也仅仅只是原本被亚历山大击毙的人变成了被打伤罢了。 至于他打完第二通电话之后在炼钢厂发生的事情,穗穗这姑娘没问,他自然是不会说了。 不仅如此,这个鬼精鬼精的历史学者还倒打一耙的反问道,“你们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另外,我怎么不记得奥列格给咱们安排过保镖?” “是安菲萨的主意” 穗穗拍了拍安菲萨的座椅靠背得意的解释道,“多亏了她们姐妹以前在警察局兼职过,如果没有她们,就凭我们几个可拦不下费德勒。 至于我在电话里的那些,是担心你们还被劫持着,用来暗示可能劫持你们的人惹到了当地帮派而已。” “安菲娅和安菲萨太酷了,她们当时就像在演电影一样!” 同一辆车里的奥莉佳一脸崇拜的说道,“我都要爱上她们了。” “你放弃尼涅尔了吗?” 坐在她旁边的奥莱娜调侃了一句,随后也瞪着一双星星眼,和她姐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当时发生的情况过分详细的描述了一番。 相比之下,除了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懂几个词儿的陆欣妲,倒是洛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可是亲身领教过卡坚卡姐妹的恐怖之处的,哪像她们俩那么没见识? 甚至可以说,这个时不时犯些小迷糊的聪明姑娘其实比在场任何一个女人都清楚的知道卡坚卡姐妹有多么“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 卫燃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来这个月你得给她们发奖金才行了。” “可不,而且还得感谢尼古拉老爷子呢。”穗穗突兀的换上了汉语。 “感谢尼古拉老爷子?为什么?”卫燃不解的问道。 “上次过年的时候,尼古拉老爷子不是送给咱俩一人一把猎枪吗?” 穗穗一脸庆幸的用汉语解释道,“老爷子给卡妹也送了礼物,一人一把小手枪,那两支枪一直就在属于她们的房间里放着呢,之前我爸妈翻新房子之后把东西又搬了回去,她们俩担心你没跟着我们出去玩会遇到流氓,所以下意识的把那俩小手枪带在身上了。” 这俩姑娘还挺能编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顺着话题说道,“确实要感谢尼古拉老爷子,这样,等下你带着她们先回家,趁着时间还早,我再去书店看看尼古拉老爷子回来没有。” “要去就一起去吧,这么早回去也没的做。” 穗穗说完换上了俄语招呼道,“安菲萨,我们去看望一下尼古拉爷爷吧。” “好” 负责驾车的安菲萨应了一声,同时,她和坐在副驾驶的妹妹也下意识的坐直了一些。 “姐妹们” 穗穗打了个响指,“这件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就好了怎么样?毕竟我爸爸还在亚历山大先生的博物馆工作,所以.” “放心吧阿芙乐尔” 坐在穗穗正后方的奥莱娜最先说道,“今天我们看了一整天无聊的歌剧,作为补偿,晚上你和维克多给我们做那种好吃的鹅怎么样?” “说的没错!还像上次一样,我们围着那口大锅吃!” 奥莉佳跟着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前些天听你和维克多提到的这位尼古拉爷爷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他是不是以前住在季马他们村子的那位尼古拉爷爷?” “确实是他”卫燃点头应道,“你们也认识?” “我们不认识” 奥莱娜帮着解释道,“不过我们的爸爸妈妈,还有达丽娅阿姨似乎认识他,而且让我们给他带了满满一箱子礼物,所以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一趟取礼物?” “不用这么麻烦” 穗穗说着已经摸出了手机,“我先让我爸爸去买鹅,等下如果尼古拉爷爷回来了,我们就邀请他一起去岛上吃铁锅炖大鹅好了。” 她这边话音未落,刚刚拨出去的电话也被险些背上黑锅的阿历克塞教授接通,穗穗也轻而易举的从他那里得到了“马上就去买鹅”的承诺,顺便也将帮忙求到了一个半月假期的好消息通知了自家老爹。 只可惜,就像卫燃和穗穗预料的那样,阿历克塞教授明显更想去上班顺便,啊不,应该说去喝喝酒顺便上个班儿。 一路聊着关于晚上吃什么的话题,这辆依维柯被安菲萨开到旅行社门口的时候,倒是运气极佳的刚好看到那辆极具年代感的gaz22旅行车从另一个方向开过来。 等众人推门下车,尼古拉老爷子也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车子,又缓缓摇下车窗,格外和蔼的问道,“维克多,我们才多久没见?你身边的姑娘怎么又变多了?” “这可不怪我” 卫燃咧咧嘴,一边帮着对方拉开车门一边把这位老爷子之前没见过的陆欣妲和奥莉佳以及奥莱娜给介绍了一番。 “原来是伊万和亚娜的孩子” 尼古拉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如既往的拒绝了所有年轻人的搀扶,自己走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能有四五只大雁和两条能有小半米长的鲑鱼递给了卫燃,“你们来的正好,禁猎期就要到了,这些大概是狩猎季最后的收获了,你们拿回去吃了吧。” “尼古拉爷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岛上?” 穗穗指了指卫燃手里拎着的大雁,“我们今天晚上聚餐,而且他都过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你都不在。” “和我们一起去吧” 奥莱娜也跟着说道,“我们的爸爸妈妈还让我和姐姐给你带来了很多礼物呢。” “既然这样,让我先上楼换个衣服吧。” 尼古拉老爷子抱起车厢里的那只大耳朵狐狸,一脸随和的说道,“维克多,你帮我把车子里的东西都搬进去怎么样?” “乐意效劳” 一手拎着大雁,一手拎着两条鲑鱼的卫燃话音未落,其余的姑娘们却已经一起上手,将车子里仔细摆放的那些露营和渔猎工具全都合力抬下来,在尼古拉老爷子的指点下送进了书店里侧一个单独的货架上。 目送着尼古拉老爷子带着宠物独自上楼,卫燃支使着洛拉去隔壁的旅行社要了几个塑料袋子将大雁和鱼装起来,他自己却和穗穗暂时走出书店,走到了不远处的小花坛边缘坐了下来。 “那个费德勒真的打算让我爸爸给他顶罪?”穗穗直到这个时候才惊慌失措的问道。 稍作犹豫,卫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费德勒还活着吗?” 穗穗犹豫片刻,又额外补充着她的提问,“亚历山大肯定打算自己解决对吧?” “已经解决了,具体的解决方法就不和你说了。” 卫燃揽住身旁的姑娘说道,同时也不出意外的察觉道她在听到这个大概已经猜到的结果时哆嗦了一下。 可紧跟着,穗穗却彻底放松下来,“解决了就好,我之前都在考虑是该把我爸妈接到喀山还是索性咱们一起回国呢。” “这一点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带来任何的麻烦。”卫燃自信的保证道。 亚历山大处理费德勒等人根本不避着他和只见过一面的萨韦利,一来无非是让他们俩安心不用担心被警察发现些什么,二来也是表达了他的信任和善意。 至于第三嘛.让他们俩旁观,无疑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和作为资本家的极度自信罢了。 也正因如此,卫燃建议萨韦利夫妻去照顾莉莉娅的另一个原因,其实只不过是附和亚历山大的威慑,虚情假意的表示“长老快收了神通吧!我们已经怕的想吃桃儿了!”这样罢了。 “萨韦利呢?他和佐娅又是怎么回事?”穗穗不死心的追问道。 “他们将会成为莉莉娅的司机和嗯.管家吧,或者也可以说是保姆。” 卫燃一脸轻松的摊摊手,“不管是什么,肯定比他们之前的工作要好的多,尤其他们准备要孩子了,等佐娅怀孕之后肯定不能上船工作了,这份工作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遇见了枕头。” “那就好” 穗穗吁了口气,随后又看了眼书店的方向,稍作犹豫之后低声说道,“你不觉得卡坚卡姐妹有些特别吗?” 你才感觉到吗 卫燃暗中咧咧嘴,再次倒打一耙的问道,“他们俩可是你招聘来的,你对她们还不了解?” “说起这个,你当初怎么找她们,不对,怎么找她们中的一个做你的美国翻译的?”总算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的穗穗翻起了后账。 “当然是戈尔曼先生介绍的” 早就防备着这种情况的卫燃拿出了早就和卡坚卡姐妹商量好的借口,理所当然的解释道,“我当时替戈尔曼去美国看他儿子,当然得是他帮我安排翻译了。另外这种事我觉得瞎猜没用,你要是好奇,不如直接去问她们姐妹俩不就得了?” “说的也是” 穗穗想了想,伸出小手儿晃了晃说道,“这个月我打算给她们俩发这个数的奖金,毕竟救了一条命呢。” “发呗” 卫燃无所谓的回应道,压根儿就不好奇这姑娘刚刚比划出来的那几个手指头代表的是几位数,以及后面的单位到底是卢布还是人民币又或者美元欧元。 他们俩躲起来聊着卡坚卡姐妹的话题的同时,离着他们能有几公里远的一座繁华商场里,萨韦利也将情况和佐娅说了说,并且和卫燃一样,隐去了过程中比较高温的部分。 同样在谈话的,还有已经匆忙赶回家看望过自己女儿的亚历山大,以及跟着赶回来的那位啤酒肚老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风景极好的阳台上,那位啤酒肚老爹嘬了一口雪茄,喷云吐雾的问道。 “什么怎么做?”亚历山大看着窗外的景色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费德勒的家人,还有那两个目睹了全程的年轻人。” 说到这里,这啤酒肚老爹笃定的问道,“那个头上套着纸袋子的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年轻历史学者吗?” “可能是吧,我怎么知道。” 亚历山大近乎耍赖的答道,“他只是我半路捡的一个搭顺风车的姑娘罢了,没错,她是个女人。” “你不打算杀了他们灭口?”这啤酒肚老爹索性直白的问道。 “班长,现在不是苏联刚刚解体的那段时间了。” 亚历山大从身边的吧台上拿起一瓶威士忌给对方倒了一杯,语气温和的说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当初需要打打杀杀才能活下来的工人了,我们现在是颇有名气的商人,未来我说不定还会是市长呢。” “你就不怕.” “不用怕” 亚历山大根本不给那位啤酒肚老爹把话说完的机会,“那个名叫萨韦利的小伙子很快就是我的员工了,我甚至准备让他的妻子以后做我们一家,当然,还包括你们的私人医生。 班长,我们都不再年轻了,该关注身体健康了,尤其你的肚子,简直比萨沙怀莉莉娅的时候还大了。” “少把问题扯到我性感的腹肌上” 那啤酒肚老爹没好气的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死心的问道,“那个套着纸袋子的女人就女人吧,那个见鬼的女人呢?” “她更不会出卖我们的”亚历山大愈发自信的答道,“不过,费德勒的家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 啤酒肚老爹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我的儿子已经带人去过费德勒的家里了,那栋房子已经在一个月之前被卖掉了,卖给了一个格鲁吉亚人。” “尽快找到他的家人吧” 亚历山大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不想等十几年之后,有个正值壮年的犹太人来找我们复仇寻找他已经变成市政污水井盖的爸爸。” “我会亲自盯着这件事的”啤酒肚老爹做出了他的承诺。 “警察那边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报警,也没有人失踪。”啤酒肚老爹说完,再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就好”亚历山大说着,已经转身走向了门外。 “你去做什么?” “我要给救下莉莉娅的年轻人准备一些像样儿的礼物”亚历山大话音未落,已经离开了这间会客室。 “你就不能在家多陪陪我妹妹吗?”这啤酒肚老爹无奈的问道。 “我就是准备带着萨沙一起去给那些年轻人挑礼物的” “最好的礼物是把知道内情的人都丢进炼钢炉” 这啤酒肚老爹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却也不急着离开,反倒直接拿起酒瓶子格外粗鲁的灌了老大一口。 伏尔加河的另一侧,仅仅只让卫燃等人等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换了一身衣服的尼古拉老爷子也抱着换了套小衣服的大耳朵狐狸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们谁打算帮我开车?” 尼古拉老爷子带着和蔼的笑意开着玩笑问道,“或者哪位漂亮姑娘愿意坐我的车子兜兜风?” “我!”卡坚卡姐妹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来吧。” “那就交给你们了” 尼古拉说着,将车钥匙放在了车顶,任由安菲萨帮忙打开车门,抱着他的宠物钻了进去。 “我们也上车吧”卫燃招呼了一声,和穗穗各自钻进了那辆依维柯大面包的正副驾驶室。 等其余几位姑娘带着那几只大雁和那两条鱼也钻进车里,两辆车也一前一后的开向码头,搭乘着轮渡返回了戈洛尼德岛的家里。 烧水拔毛开膛破肚,一番忙碌之后,尼古拉老爷子猎到的那几只大雁全都被扒光洗净斩成了大块,穗穗也带着洛拉和陆欣妲两位姑娘,将她亲妈亲自晒的豆角干茄子干之类的蔬菜翻了出来。 等到夕阳西下,足足两大搪瓷盆的铁锅炖大雁也被端上了桌,侥幸躲过一劫却浑然不知的阿历克塞在得到太后允许之后,也迫不及待的翻出了两大瓶佐餐酒,而卡坚卡姐妹也从尼古拉先生的车里搬出了两大箱子的啤酒。 毫无疑问,这一顿野味自然是吃的大家格外尽兴,而在吃饱喝足之后根本不用人招呼,所有人便自发支起了一张张的麻将桌。 让卫燃格外惊奇的是,尼古拉老爷子会打麻将也就算了,毕竟这老头儿自打学会了之后,隔三差五还去旅行社和那些员工们小赌怡情两把呢。 可让卫燃没想到的是,亚历山大的老朋友帕夏竟然也会打麻将,甚至这老头子都学会了不用看只靠摸就知道牌面的技能,显然,这肯定是几十年前学会的了。 看了眼刚刚偷偷朝自己使眼色的安菲萨,又看了眼正忙着教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俩打麻将的穗穗,卫燃借口有些累便提前上了楼。 没过多久,安菲萨也跟了上来,靠着她和妹妹房间的门框用意大利语低声说道,“白天的时候,妹妹和费德勒达成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隔壁同样靠着自己和穗穗房间门框的卫燃开着门,躲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般的问道。 “妹妹通过费德勒的手机找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的藏身位置,当然,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家人的详细信息。” 安菲萨顿了顿继续说道,“费德勒和他的同伙答应把抓到他们的功劳推到并不存在的帮派打手身上来换他们家人的安全。” “继续说”隔着一面木板墙的卫燃不置可否的说道,如果只是这点小事儿,安菲萨不至于和自己当面说的。 “妹妹还在费德勒的手机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安菲萨话音未落,卫燃的手机便收到了微信消息提示,与此同时,安菲萨也继续说道,“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找机会去看看,我猜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说完,安菲萨已经走进她们姐妹俩的房间,换上了更加舒服的棉拖鞋,又拿了一件外套便立刻转身下了楼。 看着对方刚刚发来的照片和地址,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张照片里拍下的,似乎是一处战争遗址的挖掘现场。 稀烂的淤泥,隐约可见的泥鳅,以及角落处一个木头箱子里混装的大量破碎的人骨残片构成了这张照片的背景。 照片里的主角,却是一支似乎遭遇过坦克碾压以至于弯折成了“)”形的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的枪管。 让人觉得格外触目惊心之处在于,在这支枪管根部锈烂的握把上,还有一只已经白骨化的残缺手掌——似乎用布条缠在了握把上的手掌! 更为特殊的是,这支反坦克枪的后部分已经长进了一颗能有腰粗的白桦树根系里,就连那只手,也被大量的根系缠绕包裹着。 关闭点开的照片再看安菲萨一同发到手机上的地址,竟然就在察察湖畔的那个村子里。 “难道这个也是伪造的?”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如果这也是伪造的,时间成本未免太高了些。 明天去看看吧 卫燃熄灭手机屏幕的同时做出了决定——仅仅只是出于好奇。 (本章完) 第1280章 定格的战场和刻字的马刀 参与炼犹活动的第二天一早,赖床的卫燃和穗穗在房间里刚刚轻手轻脚的做完了一套让人汗流浃背的广播体操,放在床头的手机却不解风情的响起了来电铃声。 “亚历山大先生” 穗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边递给卫燃一边毫不意外的说道,“估计是来送感谢礼物来了。” “我猜也是,不过这也太早了。”根本不急着接通电话的卫燃咧咧嘴,这才早晨九点而已。 “快接”穗穗白了卫燃一样,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走进了房间自带的洗手间。 “早晨好亚历山大先生”卫燃说这话的时候,还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哈欠。 “看来我吵醒年轻人睡觉了” 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语气里可丝毫没有搅人荤梦的歉意,反而兴致勃勃的说道,“维克多,让你的那些姑娘们来我的博物馆坐坐吧!我和我太太给她们准备了一份谢礼,另外” “另外,那不是我的姑娘们。”卫燃无奈的纠正道,“你们这些老男人怎么都喜欢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 “老男人也是男人” 亚历山大倒是格外的坦诚,“哪个男人会不希望像你这样周围全都是漂亮姑娘?当然,作为父亲,我会让我的女儿们离你这样的人渣远一点儿的。” “好吧,好吧。” 卫燃再次打了个哈欠,“所以尊贵的亚历山大先生这么早给我这个人渣打电话就是为了表达羡慕和感谢的?” “当然不止这样” 亚历山大说到这里却卖了个关子,“总之赶快起床,然后来码头这里,我带你去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码头?你在码头等我?”卫燃说完却打了第三个哈欠,“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当然,总之快点过来。” 亚历山大遮遮掩掩的说道,“我们速度快点的话,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刚好能接上你的那些姑娘们。” “那些姑娘不是我的”卫燃无力的辩驳了一句,“我会尽快赶到码头的。” 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承诺,亚历山大也心满意足的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穗穗也裹着浴巾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简单说明了亚历山大的来意,卫燃不紧不慢的冲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这才驾驶着教授留在这里的车子赶到了小岛西北侧的码头,掐着点搭乘轮渡来到了伏尔加河西岸。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了正从车子朝自己招手的亚历山大。 只不过让他感觉到有些奇怪的是,在这辆车子的身后不但跟着一辆带有白色帆布货篷的乌拉尔4320,而且还有一辆平板拖车,那平板拖车上,还固定着一台叉车。 “跟着我们”亚历山大等卫燃降下车窗之后大声招呼了一声,随后便升起了车窗,却是根本不做任何解释。 稍作犹豫,卫燃驾驶着车子加入了这支车队,沿着伏尔加河往下游的方向不紧不慢的开着。可渐渐的,他却发现,这支车队竟然开上了通往察察湖方向的乡间公路! 难道他也发现了那支被压弯的反坦克枪? 跟在最后面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着,原本他还想着偷偷过去看看的。现在看这支车队的动静,大概率是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可让他不解的是,对方到底还额外发现了什么,至于动用一辆平板拖车和叉车跟着? 在这不大不小的疑惑中,车队开到了察察湖畔的小村子,汇合了一辆面包车之后,在对方的带领下,最终停在了村子边缘一个紧挨着耕地的院子旁边。 和毛子大多数的农村建筑一样,发霉发灰的木板夹杂着锈迹斑斑的铁皮拼凑出的院墙,让视线穿过打开的铁门,还能一览无余的看到院子里低矮的木刻楞房子和一个并不算大的温室大棚以及一个挂着厚实棉被帘子的铁皮棚子。 推门下车,卫燃故作不解的朝同样刚刚从车子里走出来的亚历山大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位朋友的家” 亚历山大理所当然的说道,却全然不知道跟着往里走的卫燃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放屁”。 根本没有走进那栋木刻楞房子,更没有停下脚步,亚历山大在一个看着能有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的带领下,径直走到了那个挂着棉被帘子的铁皮棚子的门口。 等这个男人撩起厚重的棉被帘子,无论亚历山大还是卫燃却都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后者甚至下意识的往斜后方退了一步,让过了棚子里刺目的反光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 也正是这一步后退,让他清楚的看到了棚子里的景象。 这棚子里的面积能有差不多两个车库大小,里面靠墙的位置还摆着些诸如喷砂机之类的各种设备,以及一个硕大的塑料箱子。 这箱子里还泡着几塑料筐枪械零件。只看那些零件状态,以及塑料箱子里泡着的那块金属板乃至接在上面的电线就知道,这玩意儿是电解除锈用的。 而那些仍旧浸泡着的枪械零件,似乎也在暗示着这里是个翻新战争遗物的小作坊。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旁边就守着个定期出售战争遗物的农场集市,这村子里自然也就不缺吃这碗饭的人。 而那反光的东西,便在这铁皮棚子的中央摆着。只不过他能看到的,却只是个能有一米高两米多宽的玻璃板。 这玻璃板的外面还有木头板制作的框架,上面却还盖着一张脏兮兮的破棉被。 “进来吧”亚历山大朝着仍旧站在门外的卫燃招了招手。 等他迈步走进这铁皮棚子,站在门口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已经粗暴的将棉被帘子给扯了下来。 顿时,外面的朝阳顺着门打进棚子,让这里面的亮度也陡然提高了许多。 跟着亚历山大走到棚子的最里面,等前者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破棉被,卫燃却皱起了眉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黑色的泥土地上残存着履带碾压留下的痕迹,期间还洒落着几颗14.5毫米子弹的弹壳。 这方泥土的主体位置,是一个能有腰粗的树根,这树根里嵌着一支弯曲变形的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 在这支枪的后半部分,还隐约能看到仍旧握着握把的白骨化手掌,沿着这支手掌往后,还有一具用碎骨拼凑出的沾染着泥土甚至腐烂的破布的骨架。 这骨架似乎被坦克碾压过一样,紧挨着的泥土上还有清晰的履带印记。而在骨架另一侧的泥土上,还摆着几瓶子莫托洛夫鸡尾酒以及几支德军的长柄手榴弹。 而这一切,无论人骨、树根、枪支还是泥土,全都被封印在了一块两米五见方,高不过一米的透明树脂之中! 这块巨大的滴胶作品四周和正上方都镶嵌着厚实的玻璃,底部是个金属底座,这底座之下,则是个放在木枕上的货运托盘。 绕着这件诡异的“艺术作品”转了一圈儿,他发现,在那个足有腰粗的树根正上方几乎紧贴着顶部玻璃的圆截面上,还被雕琢成了苏联的国徽并且喷绘了相应的颜色。 而在这国徽正下方,树桩的一侧,还用红色的俄文字迹雕刻着“我们曾经战胜了法吸丝”这么一行似乎在流泪的字迹。 而在这行字迹的正下方,近乎紧挨着那具碎裂人骨的骷髅头的位置还镶着三枚勋章,这里面有一枚锈迹斑斑的三级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勋章,一枚保卫莫斯科奖章,还有一枚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和亚历山大对视了一眼,卫燃直起腰问道,“这是.” 亚历山大却紧皱着眉头答道,“我和你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它。” 闻言,卫燃明智的没有继续再问,和对方一起给开进来的叉车让开了位置。 在他们二人的旁观中,那辆叉车托举着这件巨大的滴胶作品缓缓离开了这个铁皮棚子,将其小心翼翼的托举到了那辆平板拖车提前铺好的厚实毯子上,并且仔细的进行了固定和遮盖。 “您这么早喊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么一个不好评价是好是坏的艺术作品?” 卫燃直等到院子外面的那辆平板拖车开走,这才朝身旁的亚历山大的问道。事实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那块巨大的树脂。 该让后世铭记,还是该让那个反坦克士兵入土为安?这本身就是相互矛盾的两个方向。 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件作品的创作者已经近乎完美的还原了当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确实不好评价”亚历山大依旧皱着眉头,“我甚至都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他。” “所以呢?”卫燃不置可否的反问道。 “先回去吧” 亚历山大说话间已经走出了这个小作坊,“维克多,我坐你的车子回去怎么样?” “当然可以” 卫燃心知这炼人资本家是在卖关子,索性也不多问,等对方坐稳之后,驾驶着车子就往回走。 在漫无边际的闲聊中将车子开到了伏尔加河东岸,等卫燃将车子开进博物馆里的时候,那辆平板拖车还在半路上跑着呢。 “和我来吧”亚历山大推门下车之后,招呼着卫燃就往博物馆里走。 一路上了顶楼钻进办公室,亚历山大脱掉外套随手丢到沙发上,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带有包角的长条木头盒子说道,“维克多,把那个箱子打开看看吧,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什么东西?”卫燃嘴上询问的同时,也已经走到桌边打开了那个长条木盒。 这木盒只有十五厘米见方,长却有一米往上。掀开盖子,红色的内衬里放着的,却是一把环柄宽刃马刀。 这柄马刀的刀身上,还清晰可辨“骑八师”、“赵金玉”这么六个砸刻出来的字迹。 从兜里掏出丝绸手套戴上,卫燃轻轻拿起了这柄马刀仔细观察着刀刃上堪称密密麻麻的豁口。 “这支马刀,是和当初送给你的那支扫帚柄枪在同一个地方发现的。”亚历山大突兀的说道。 “你说什么?!”卫燃诧异的转过身看着对方。 古怪的看了眼卫燃,亚历山大嘬了一口雪茄,喷云吐雾的答道,“我不会记错的,这柄刀和那支手枪,都是我在同一个地方发现。” “在哪?”卫燃追问道。 “蒙古国的乌兰巴托” 亚历山大开口答道,“是在当地一位牧民家里买下的,那已经是差不多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李鹤仙和李随安兄弟用过的手枪最后去了乌兰巴托?”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低头看着仍旧握在手里的马刀不由的愈发的疑惑,那“骑八师”三个字无疑是部队番号,所以说当年李随安从滕县逃出去之后加入了骑兵部队? 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亚历山大便开口说道,“本来我一直在等着你会来问那支手枪的来历,打算到时候拿出这把马刀,换你帮我调查些东西,但是你一直没来问过我,这把刀也就再没有摆在我的博物馆展厅里了。”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亚历山大随和的摆摆手,“现在这把刀也是你的了,维克多,希望你喜欢这份小礼物。” “当时一起发现的还有别的东西吗?”卫燃追问道。 “没有了”亚历山大摊摊手,“只有一把刀和那支手枪”。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卫燃看着仍旧握在手里的马刀喃喃自语的说道。 “维克多,有没有兴趣帮我调查今天早晨我们找到的那件‘艺术品’?”亚历山大紧随其后的问道,“我会开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的”。 “我考虑考虑”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手里那把马刀上呢。 闻言,亚历山大笑了笑,干脆的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可不止给你准备了礼物,还给救下莉莉娅的姑娘们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维克多,帮我联系阿芙乐尔,让她带着她的朋友们来博物馆吧,我和我的妻子还有莉莉娅要好好款待她们。” (本章完) 第1281章 为了和朋友重逢 亚历山大私人博物馆顶楼并不对外开放的会客室里,亚历山大夫妇和他们的大女儿,头上和手上都包裹着纱布的莉莉娅,正热情的宴请着头上贴着几个创可贴的萨韦利和他的妻子佐娅,以及心不在焉的卫燃和被接来的穗穗等几位姑娘们。 只从给大家的礼物就能看出来,亚历山大夫妇这次格外的真诚。他们送给萨韦利和佐娅的,是一辆连牌照都还没来得及挂上的宝马轿车,送给奥莉佳和奥莱娜的,则是一把带有柳拜乐队全员在1996年签名的吉他和同样带有他们签名的一架手风琴。 就连洛拉和陆欣妲这俩年纪最小的姑娘,都各自得到了一套昂贵的首饰——仅仅只是因为陆欣妲的包里随时都装着的那个医疗包终于派上了用场。 至于劳苦功高却被不存在的帮派保镖顶替所有功劳的卡坚卡姐妹,亚历山大则慷慨的允诺,可以让她们去自己的改枪工作室,随便挑选她们看上的任何武器。 显而易见,这位炼人资本家已经用这仅仅一天的时间问清楚了几乎所有人的喜好,而能给他透露这些半公开的小秘密的,无非他的新员工萨韦利和佐娅——他们昨天晚上就给穗穗打过招呼了。 相比之下,倒是穗穗像是被遗忘了一般,除了口头上的感谢之外,并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礼物。 一顿饭吃的还算宾主尽欢,萨韦利和佐娅选择留下来,显然是准备正式上岗工作了。 应酬完了亚历山大一家,心事重重而且喝了些酒的卫燃直接将教授的车子留在博物馆,跟着喝了些酒的姑娘们搭乘那辆依维柯返回了戈洛尼德岛上的度假小院子里。 此时这院子里除了五只被买来之后因为被大雁顶替了名额侥幸活下来的大白鹅之外,倒是并没有人存在,无论教授两口子和他们的朋友,还是尼古拉老爷子,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来亚历山大先生准备欠我们一个人情” 小脸红扑扑的穗穗直等到回到她和卫燃的房间里并且关上了门这才往床上一瘫,打了个哈欠说道,“这恐怕算是最好的礼物了,只不过万一以后他还了人情,我们也就欠他一次了。” 正在换衣服的卫燃笑了笑,“我可没想到有需要他还人情的机会”。 “等他成为卫星城的市长就不一定了” 在这件事上,穗穗却比卫燃看的更远,只不过这句话说完,她却不由的再次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一会儿了,早晨就没睡够。” “睡吧,我等下去研究研究他送我的那把大刀。” 卫燃说话间已经换上了睡衣,帮着这姑娘脱了鞋子盖上毯子之后,离开卧室回到了一楼。 都没等他从楼梯上走下来,便看到卡坚卡姐妹正守着壁炉边的牌桌,乐此不疲的从一个纸箱子里往外掏东西呢。 “这是什么?”卫燃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 “从亚历山大先生的改枪工作室里找到的” 安菲萨说话间,将自己刚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递给了卫燃,这是一支黑色的消音器。再看看那个纸箱子,里面全是消音器,各种大小的消音器。 “我们把他的工作室里的所有消音器都带回来了”安菲娅略显得意的说道。 闻言,卫燃咧咧嘴,他总算知道这俩姑娘回来的路上怎么那么开心了。 “老板,这些能带回喀山吗?”安菲萨接过卫燃递回来的消音器问道。 “可以”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随后也就不再关注这对姑娘,转身走出房间踢开啄人的大鹅,驾驶着那辆属于旅行社的依维柯随便选了个方向开了出去。 直等到道路两边只剩下农田和白桦林,他立刻踩下了刹车,弯着腰钻进了后排车厢,抄起了那个精致的木头盒子。 掀开盒子取出那把马刀,卫燃根本不做犹豫,便取出了金属本子,他想知道李随安自滕县破城后逃出去的经历,想知道那段他从未对后人提及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更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再见一眼李随安——就像在列宁格勒,在拉多加湖上,见到了在柏林城里见过的那个女兵一样。 在他的等待中,那支金属羽毛笔缓缓悬浮在了淡黄色的纸页之上,刷刷刷的绘制出了一个骑着马,将刀扛在肩头的人影。 然而,接下来,这支金属羽毛笔却再次写出了那四个龙飞凤舞,且让他始料不及的大字——军衔过低! 你大爷个腿儿啊! 恨不得裤子都脱了的卫燃看着那四个缓慢消散的大字和人影愤懑的骂了一声,最终却也只能无奈的将金属本子收了起来。 再升级就得少校了吧.那得猴年马月去? 卫燃咧咧嘴,不死心的掏出了手机,给这把马刀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他的人渣朋友夏漱石。 根本不用解释,后者便回了一个“我帮你查一查”,随后便没了动静。 颇有些失望的驾车返回家里,卡坚卡姐妹仍在摆弄那满满一箱子各种款式的消音器。 “安菲娅,你从费德勒手机里找到的那张照片能查一查来路吗?”卫燃放下那把马刀,再次走到桌边坐下来,换上意大利语问道。 “查到了一些东西” 安菲娅说着已经拿起了桌边的平板电脑,一番划拉之后递给了卫燃,同时嘴上不停的解释道,“费德勒的手机在我手里,那张照片怎么来的不清楚,但是在大概四个月前,一个网名叫做封印的人通过通讯软件给他发了这张照片。” 在安菲娅递来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照片,恰恰就是早晨发现的那件大型滴胶作品的照片。 “能找到这个人吗?”卫燃抬头问道。 “就在奥廖尔” 安菲娅站起身帮着划了一下屏幕,指着一张截图说道,“他的社交平台上有详细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将这张截图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卫燃谢过了安菲娅,随后走到了远处的沙发上坐下来,一番思索之后,将刚刚得到的照片发给了亚历山大,并在稍等了两分钟之后,将电话打了过去。 “你发给我的是什么?”电话刚一接通,亚历山大便开口问道。 “那件滴胶作品的作者” 卫燃开口答道,“你可以安排人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被封印的反坦克炮和士兵的来历。” “这么说你准备帮我调查了?”亚历山大追问道。 “也许你联系上那位创作者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卫燃不置可否的答道,他想升级军衔不假,但如果能通过一通电话就先把钱挣了自然是好事。 “有消息我会和你分享的”亚历山大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重新拿起放在身旁的木头盒子,卫燃将那柄马刀拿出来又额外观察了一番。 和金属本子里的抗日大刀相比,这把马刀的刀身稍稍窄了一些,同时也长了一些。 要说两者最大的区别,也仅仅只是抗日大刀是双手握柄,这把马刀则是单手握柄。 当然,如果论精致程度,这把马刀肯定远远不及,不说别的,它的握把上,仅仅只是用破布和一圈圈的皮绳缠着而已。 重新握住刀柄试了试手感,卫燃挑了挑眉毛,略作犹豫之后取出了伞兵重力刀,将尾部的钢针翻出来,在它的帮助下,小心的解开了刀柄末端圆环处打结的皮绳。 一圈圈的解开油腻腻的皮绳,当他将裹住刀柄的破布拆开的时候,却发现最外面的一层只是普通的粗布,这层粗布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经破烂不堪满是洞眼和污渍。 将这块比两个口罩略大一点的破布展平放在一边,接下来他又拆开了第二层布料。 将这块泛黄的布料小心翼翼的铺开,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块三角形的小旗不过红领巾大小,同于套上旗杆的一侧是一条厚实的白布,其上用黑字写着“抗日義勇軍”的字样。 而在旗面中间位置,则是用白布缝上的一颗五角星,另一面则是“遊擊第壹隊”,两行五个繁体白字。 稍稍愣了愣神,卫燃将目光移回那把马刀的握柄,拆下了最后一层被染上锈色的白布。 这块也就半个口罩大的白布上倒是没写任何字迹,但在那逐渐收窄并最终弯成一个环的刀柄龙骨两侧,还清晰的分别砸刻了“血債血償”和“光復河山”八个小字。 这把刀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卫燃暗暗的叹了口气,给刀柄和那面保存完好的三角旗各自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夏漱石之后,心有不甘的找来个可以密封的乐扣盒子,将那面三角旗和其余的破布皮绳小心的叠好放了进去。 他这边才刚刚把马刀也重新收好,亚历山大也打来了电话。 “和对方联系过了” 电话刚一接通,亚历山大便直来直去的说道,“对方承认那件滴胶作品就是他做的,但他并不知道那支和树根长在一起的反坦克枪和那些尸骨来自什么地方。” “那些东西怎么来的?”卫燃追问道。 沉默片刻,亚历山大如实答道,“大概在去年夏天,费德勒把那些‘创作材料’给他送过去,并且委托他进行加工处理的。” 再次沉默了片刻,亚历山大额外补充道,“如果不是我开除了费德勒,我猜他会通过第三人把那件滴胶作品高价卖给我。” “为什么?” 卫燃突兀的问道,“他当初欺骗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这件东西拿出来,反而制作一个假的的12星反坦克枪?” “大概一个月前,这位嗯.暂且称他为艺术家吧。” 亚历山大继续解释道,“这位艺术家曾经联系过费德勒,表示有人想买下那件作品,出价120万卢布。 另外,大概一周前,我的财务就接到过银行打来的电话核实费德勒的情况,提及他有大概几百万卢布已经逾期的账单。” “怪不得.”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说道,“所以关于那个树桩和反坦克枪的所有线索全都断了?” “维克多,请让我提醒你一件事情。”亚历山大哭笑不得的说道,“是我准备花钱雇佣你来调查这件事,让我想想,888万卢布怎么样?我记得教授曾经和我聊起过,888在华夏似乎是个非常受欢迎的数字。” “我还没同意这份工作呢,而且您怎么不让教授帮您调查?” 卫燃话虽如此,内心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提升金属本子上的军衔。 “阿历克塞教授要等到胜利日节之后才会回来为我工作呢,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亚历山大直来直去的问道,“维克多,我们也算老朋友了,所以还是省掉中间的这些环节吧,直接说一个能打动你的条件怎么样?” “您开的条件已经足够了,更何况我已经收下了您赠送的礼物。”卫燃这次倒是格外的痛快,“亚历山大先生,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底气十足的问道,他这次之所以愿意雇佣卫燃,除了想隐晦的感谢穗穗救下了他的女儿莉莉娅,其实还打着其他的主意,只是现如今还不到提出来的时候罢了。 在这个炼犹商“质朴”的想法里,他给了卫燃这么一笔大生意,其意义几乎相当于给后者刷了个游艇或者打赏个黄金盟主差不多了,已经足够将那个年轻人的好感刷满,然后再提一些小小的、对双方来说都有益无害的要求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在戈洛尼德岛上有一座废弃的工厂” “我知道那里” 亚历山大都没等卫燃说完便抢答道,“去年你们曾在那里抓到过一窝茨冈人对吧?我都听阿历克塞提起过很多次了。” “对,就是那里。” 卫燃笑了笑,“麻烦您把那里临时租下来当作调查场地吧,然后把那件作品运到那座废弃工厂怎么样?我想在那里开展调查。” “你就不能来我的博物馆里吗?”亚历山大不解的问道。 “你给我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去那儿啊,那羽毛笔的笔尖不得磨出火星子.” 卫燃暗自咧咧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没办法每天起来像上下班一样去您的博物馆里打卡,家里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姑娘等着我陪呢。 所以如果您想让我帮您调查,就用那座废弃工厂吧!那里足够宽敞,离我这里也足够近,而且只要把门锁上也足够安全。让我想想,只要租到教授回去为您工作的时候就好了,如果这么久的时间我都调查不出来什么,刚好可以让教授继续调查,到时候我来承担租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尽快把那里租下来的。” 电话另一头儿的亚历山大说完,又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真是让人羡慕的年轻人.”,这才挂断了电话。 “也不知道还需要几次才能把军衔再提一提.” 卫燃颇为期待的暗自感叹了一番,他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左手虎口处的纹身上。 这两天工作有些忙,今天还是单更了,见谅见谅。 (本章完) 第1282章 伏击 亚历山大的速度远比卫燃预想中的更快,就在第二天中午,陪着穗穗等人,刚刚将奥莉佳和奥莱娜姐妹送上回彼得堡飞机的卫燃便接到了亚历山大的电话。 “维克多,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说道,“刚刚萨韦利已经带着那件滴胶作品赶去那座工厂了,还有,我已经把那座工厂买下来了,教授去了什么地方?我打算把那座破工厂送给你了,就挂在教授的名下怎么样?” “买买下来了?”卫燃错愕的反问道,“你把它买下来做什么?” “不是伱想要吗?” 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同样错愕的反问道,“难道我理解错了你的暗示?” “我暗示什么了?”卫燃哭笑不得的反问道,“我平时都不在伏尔加格勒,我要那座破工厂做什么?” “算了,这不重要,反正那座破工厂也不值什么钱,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亚历山大满不在乎的追问道,“教授去了什么地方?他和周的电话怎么又关机了?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多谢你慷慨的假期” 卫燃拉着穗穗一边往机场外面走一边说道,“他和我小姨今天一早就和萨韦利的爸爸还有佐娅的爸爸回摩尔曼斯克了,同行还有回去辞职以及收拾行李的佐娅。 教授准备利用这个假期完成他发现的那些勃兰登堡士兵的历史调查和研究,这个时候我猜他们的航班还没降落呢。” “我开始后悔给他那么久的假期了” 电话另一边的亚历山大嘀咕了一句,随后略显后悔的将话题又扯了回来,“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我会想着这件事的”卫燃含糊不清的敷衍道。 “你不会没调查完就回喀山了吧?”亚历山大略显警惕的问道,“我还安排了采访呢,你可不能突然离开。” “还有采访?” “当然有采访”亚历山大理所当然的答道,或者不如问问,他愿意花这么多钱和精力做这些事情为的什么? “我会尽快的”卫燃再次做出了承诺,这才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你们去哪?”卫燃朝穗穗问道。 “回家” 穗穗打了个哈欠,“休息休息,我们也该琢磨琢磨什么时候回喀山了。” “这两天就回去吧”卫燃毫无负担的答道。 “你不是还要帮亚历山大先生调查吗?”穗穗狐疑的看着卫燃,“你打算放他的鸽子?” “倒也不至于”卫燃摆摆手,胡乱解释道,“这两天免不得要在附近跑一跑。” “那我们等着你吧!”穗穗想都不想的说道。 “不急着回去工作了?” “有那些兼职留学生,我可轻松太多了。”穗穗美滋滋的说道。 借着这个话题一路闲聊,卫燃驾车带着姑娘们回到了岛上的家里,随后又独自赶到了那座曾经抓茨冈人的废弃农产品工厂。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正有一些建筑工人在修补围墙和大门,而在大门口,还停着亚历山大送给萨韦利的那辆没来得及上牌的宝马轿车。 “新工作怎么样?”卫燃推门下车之后朝着靠着车门抽烟的萨韦利问道。 “比以前的工作轻松多了” 萨韦利在尝试给卫燃分烟遭到婉拒之后,招招手带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那件东西是半个小时之前送过来的,另外,老板好像买下了这里准备送给你。” “花了多少钱?”卫燃随口问道。 “才不到两百万卢布” 萨韦利答道,“我听说这里以前是加工农产品的,已经荒废很久了,维克多,你怎么会对这个破房子感兴趣?” “只是个误会”卫燃咧咧嘴却懒得解释,跟着对方走进了当初关押那些茨冈人的车间。 这车间里倒是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周围还支着一圈工地上才能看到的投光灯。 在这些投光灯光束笼罩的中间停着一辆乌拉尔4320平板卡车,此时,那件滴胶作品就在这辆车的平板车斗上放着——被那些刺目的光束照的纤毫毕现仿佛染上了一层光晕。 “亚历山大先生担心这件东西放在这里会被偷或者被毁,所以他安排了几名看守。” 萨韦利指了指车间外,“平时他们都在外面,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外面那些工人呢?”卫燃想了想又问道,“他们不会打算把这座工厂全部翻新一遍吧?” “他们只负责翻修围墙和大门”萨韦利笑着答道。 “你呢?你也得在这儿陪着我?”卫燃一边绕着那辆乌拉尔卡车打量一边问道。 “我只负责把这件东西交到你的手上”萨韦利摊摊手,“当然,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留下来。” 卫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种事你可帮不上忙。你可以先去忙你的,等我这边有结果会直接通知亚历山大先生的。” 三言两语一番寒暄打发走了勉强已经算朋友的萨韦利,卫燃在这座仍旧坚固的车间内外转了一圈,随后却驾车赶往了附近的镇子,买了一些可能用上的物资,对金属本子里的物资进行了补充。 再次回到车间,卫燃关了所有的投光灯,随后爬上货斗,看着被树脂封印的碎骨和武器取出了金属本子。在哗啦啦的翻页声中,金属羽毛笔也在纸页上开始了绘制。 那是一个背影,一个趴在一颗仅有大腿粗的白桦树后面,周身被周围的灌木遮掩,手里还操纵着一支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开火的背影。 在那正喷薄着枪口焰、周围灌木被枪口气流推开的枪管正前方,还隐约能看到一辆坦克和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以及隐约可见的反坦克锥。 在他的等待中,那金属羽毛笔在这副图案下写出了故事的开头: 角色身份:游击队枪械维修员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逃出敌军包围圈,为所有游击队员拍摄单人照及不少于两张合影。 技能任务:打扫战场,收集至少40公斤单兵武器。 技能剥夺:医疗、德语 上次技能剥夺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等卫燃想明白这个问题,浓烈的白光便席卷而至,紧跟着,他也看到了这次能用到的东西。 “竟然给了这个!” 卫燃心头一跳,他看到的第一样可以使用的道具,便是那支几乎没有机会用到的索洛图恩反坦克枪! 紧随其后,这白光中又出现了禄来双反、苏军斗篷和总是配套出现的德国行军靴、以及钢笔和布鲁斯口琴。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这白光中又相继出现了和指北针绑定在一起的飞返表,以及工兵铲、英军p44水壶、纳甘转轮手枪和伞兵重力刀,还有最后出现的剪线钳。 这可有点麻烦了. 卫燃皱了皱眉头,这次虽然给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反坦克枪,但其余的热武器却只有一支转轮手枪,甚至连刺刀都没给。 不过再想想这次的身份,大概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在他最后的胡思乱想中,白光渐渐消退,周围的气温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却在迎面吹来的微风中,闻到了腐殖质特有的味道,听到了风吹树叶时哗啦啦的轻响。 当视力也跟着恢复,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满是落叶的灌木丛中,周围身侧并没有其他人,身后是大片的白桦林,身前不远的森林外面,则是一片似乎发生过火灾的农田,那农田中间离着自己不过百米远,还有一条蜿蜒的土路。 习惯性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头上一顶破破烂烂缠着枯草树枝的布琼尼帽子,上半身是一件经典的半开襟卡其布夏季套头衫,外面还套着一件破破烂烂,而且沾满了落叶的土黄色鸡心领毛衣,下半身不出意外,是和套头衫成套的一件卡其布灯笼裤,倒是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已经湿透了的漆布靴子。 相比这套似乎是正规军的衣服,他的身体侧前方却放着个德国二战早期配发的,仍旧带有枣红色马毛皮的行军包。 这个打开的行军包里,却只放着四瓶莫托洛夫鸡尾酒、一个明显从德国人手里缴获来的战壕打火机和一个打开的德军饭盒。那饭盒里装着的,却是五发一组被固定在漏夹里的,14.5毫米口径的子弹! 只从那些子弹涂了黑漆的弹头就知道,这玩意儿是bs-41钨芯穿甲弹。 可自己并没有反坦克枪啊,或者准确的说,自己手头并没有能发射这种子弹的反坦克枪。这么说,周围其实还有其他人?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可惜,因为灌木的遮挡,也因为这里地势并不算高,他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即便如此,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趴着,毕竟,他即便是贸然离开,也根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再次观察了一番左右,卫燃先取出了苏军斗篷,让他意外的是,在这斗篷的里侧,竟然挂着一只德军的方盒子手电筒,那手电筒白色的涂装和外面附加的皮套让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东西大概率是上次在北极圈战场里对抗勃兰登堡部队时缴获的战利品。 当初拿出来的时候好像没有来着 卫燃暗暗嘀咕着将这斗篷在灌木丛的根部铺开,随后将左手伸进去,从里面取出了反坦克枪。 当初卫燃给它换的高倍瞄准镜虽然还在,但配套的火炮大架却并没有出现,相应的,它的弹药储备也仅仅只有插在枪身上的那一个弹匣。 取下弹匣看了一眼,万幸,这里面总算是有子弹的,只可惜装的却并非穿甲弹而是高爆弹。 重新装好弹匣摇动曲柄将一颗子弹推进弹膛,卫燃用斗篷盖住了相对更加显眼的后半部分。 再次观察了一番左右,卫燃抬头看了看还算明媚的阳光,随后取出指北针分辨了一下方向,一番估摸之后,将那支飞返表大致调整到了下午四点的样子,并且将其靠在了不远处的饭盒上,让自己可以一眼看到表盘。 在表盘上的指针一格挨着一格不知疲倦的跳动中,约莫着大半个小时之后,在森林外那条土路的一侧开过来一支车队。 这支车队打头的是两辆2号坦克,那两辆坦克的车长将上半身探出了炮塔,正单手举着望远镜警惕的观察着道路两侧的情况。 在这两辆拉开了五十米距离的坦克后面,还跟着四辆卡车,这四辆卡车的车头上,也全都架设着机枪。 而在这四辆卡车的后面,同样跟着一辆二号坦克,那坦克之上,还坐着五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要开始了 卫燃挥手收起了指北针,同时将手搭在了斗篷上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在他的等待中,这支车队的第一辆坦克沿着道路转弯,让卫燃看到了它的侧面装甲。 等到那两辆卡车也转过身来的时候,离着卫燃少说能有百十米的位置,突兀的传来了一声枪响! “轰!” 这震耳欲聋的枪声中,第一辆坦克侧面炸开了一闪即逝的火花,那坦克车长也哧溜一下滑进了炮塔之中,而那辆打头的坦克,也立刻停了下来。 “轰!” 紧随其后,第二声枪响也从一个相对近一些的方向传了过来,第二辆坦克的侧面同样炸开了一团火花。 然而,这辆坦克却似乎不受影响一般停了下来开始转向,准备用厚重而且用沙袋加持过的正面装甲来抵抗反坦克枪的威力! “轰!” 相隔不到半秒的第三声枪响和卫燃的距离只有最多二三十米,他虽然看不到开枪的人,但队尾的那辆坦克却跟着中弹停了下来,连带着,还有两个倒霉鬼似乎被打断了腿。 这一番掐头断尾,中间的四辆卡车一时间也不得不停了下来,那些原本坐在卡车车厢里、坦克上的士兵也慌忙跳下来,趴在了道路另一侧的灌溉渠里,从卡车的下面朝着刚刚枪声传来的方向开始了射击。 “轰!轰!” 在密集的枪声中,最远处第一个开枪的位置再次传来了相隔不到一秒的两声密集枪响。 这两枪全都砸在了幸存下来的二号坦克上,并且成功的让对方没了动静。 可与此同时,那四辆卡车上的机枪也将各自的机枪枪口对准了刚刚枪声传来的方向! 见状,卫燃根本不敢耽搁,一把扯掉了斗篷,握住反坦克枪瞄准了其中一辆卡车车顶已经开始移动的机枪! “轰!” 几乎就在他打出第一发高爆弹的同时,队尾明明已经停下来的最后一辆坦克竟然同时打出了一发炮弹! 沉闷的枪声几乎和这辆坦克开火的声音彻底重合,那个正准备开火的机枪和正副机枪手也在高爆弹的洗礼下炸成了铺满车头驾驶室外壳的零件和红漆。 这一枪无疑暴露了卫燃的位置,顿时,离着他最近的那辆坦克炮塔也开始了转动。 可炮塔的转动哪有卫燃手里的反坦克枪枪口移动的速度快! “轰!” 卫燃打出的第二颗高爆弹狠狠的砸在了第三辆坦克侧面的装甲之上! “轰!” 硬扛着后坐力朝着同一位置打出了第三颗高爆弹,卫燃根本顾不得观察战果,收起了斗篷和反坦克枪,连那个背包都顾不得拿便打着滚扑到了一颗粗大的白桦树后面。 几乎前后脚,一挺架在卡车车头上的机枪打出的弹幕也追着他扫了过来,好在,队尾的那辆坦克炮塔也终于停止了转动。 “轰!” 恰在此时,远处又一次传来了沉闷的枪声,刚刚朝着卫燃开火的机枪也应声熄火。 可相应的,剩下的两挺机枪甚至那些德国士兵却开始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开始了集火。 就在这紧要关头,在这土路的另一边,卫燃看不到的方向,却突兀的响起了更加密集和致命的机枪开火的嘶吼! 这猝不及防的偷袭之下,那些才从卡车上跳下来找好了掩体正用手里的武器还击的德国士兵都没来得及转身便被尽数扫倒在地! 这机枪扫射就像个信号一样,在距离卫燃不算太远的位置,也突兀的响起了冲锋枪开火的声音,以及反坦克枪开火的声音! 这两相夹击之下,剩下的那两挺机枪也相继被解决,那些德国士兵也被背后的机枪扫倒在地。 等到机枪声停下,刚刚反坦克枪开火的三个方向也各自跑出来三个端着德军的mp40冲锋枪,身后还各自拽着个小爬犁的人。 见状,卫燃也立刻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转轮手枪跑到了刚刚的藏身点,背起那个德军背包跟着穿过了被焚烧过的田地,跑到了那条土路上。 与此同时,在公路的另一边,也有两个人合力扛着一挺mg34机枪跑了过来。 根本没有什么分配,更不是相互打招呼的时候,卫燃绕到队尾那辆二号坦克的车尾,踩着履带爬上去之后,掀开虚掩着的炮塔盖子露出一条缝隙将手枪的枪口塞了进去,随后胡乱扣动了扳机。 直到打空弹巢里面所有的子弹,他这才掀开往里快速看了一眼,随后又快速的看了第二眼,然后才探头细看。 得益于那两颗高爆弹,这坦克里此时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就连唯一一个还能喘气儿的,嘴角也已经流出了汩汩的暗红色血液,他手里那支冲锋枪,却是死活都举不起来了。 将背包取下来放在一边,卫燃以最快的速度钻进去,先从车长残缺的尸体身上取出了一支p38手枪朝着唯一还活着的那位扣动扳机送了他一张回家的车票,随后便开始了搜刮。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个技能任务要求他搜刮40公斤的单兵武器呢。 可惜,这坦克里唯一算的上单兵武器的,也只有手里的p38手枪和刚刚打死的尸体手里那支过渡型的mp38/40冲锋枪。 将这手枪以及挂在座椅靠背上的弹匣带胡乱甩在肩上,卫燃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再次缩回来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弹药架里拿了两个10发弹容量的20毫米穿甲弹弹匣揣进了怀里。 这子弹和他那门反坦克炮弹药是完全通用的,想来勉强也算是单兵武器。 没有过多耽搁,卫燃钻出坦克跑向了离着最近的一辆卡车。 都还没等他跑上去,车上却跳下来一个和自己穿着差不多,怀里却抱着一挺mg34机枪还拎着一盒弹链的小伙子,“不用看了,里面全都是炮弹。” “我这里也是!除了一门炸开的机枪全都是坦克炮弹!”挨着的前一辆车上跳下来的人跟着附和道。 “我这辆车里的好像都是大口径火炮的炮弹!”第三辆车上的人跟着附和道,他同样拎着机枪和弹链箱子。 “我这里也是炮弹!大口径炮弹!”第四辆车上跳下来的人大喊道。 见状,卫燃立刻跑向刚刚被路对面的机枪打死的那一排尸体,从他们的身上搜刮着诸如毛瑟步枪、冲锋枪以及手榴弹和偶尔能遇到的手枪。 很快,那三个小爬犁全都装满了缴获来的单兵武器,刚刚在路对面用机枪偷袭的那俩人,也以最快的速度给四辆卡车上的炮弹都布置好了炸药。 甚至就连那三辆坦克,都被包括卫燃在内的人往里面各自丢了一个燃烧瓶。 “快撤!” 其中一个戴着船帽,腰间别着一支tt33手枪,胸口还挂着勇敢奖章和战功奖章的男人发出了命令。 顿时,三辆满载着战利品的小爬犁和全身挂着各种武器弹药的卫燃一溜烟的跑向了刚刚藏身的白桦林。 匆匆放下战利品,卫燃跟着其中两人又跑了回去,和留下来的那个奖章男人一起点燃了四辆卡车上布置的炸弹导火索,随后一起再次跑进了森林。 “轰!” 在第一声爆炸之后,紧随其后的殉爆声接连而至,那四辆满载着弹药的卡车也相继炸成了漫天飞舞的零件。 “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有伤亡吗?”那个奖章男人一边往身上挂缴获来的武器装备一边问道。 “谢尔盖被坦克的炮弹打死了” 其中一个身上还残存着血迹的小伙子悲伤的说道,“那支反坦克枪也被打坏了。” “把反坦克枪拿回来,说不定维克多还能修好。”那奖章男人说道。 “我和阿廖沙没事”另一个小伙子说道,“枪也没事。” “瓦维拉死了,被机枪打死的。”又一个小伙子说道,“我们的枪没事。” “你也去把枪拿回来吧”那个奖章男人叹了口气,“萨沙,我们去把瓦维拉和谢尔盖的尸体找地方埋起来吧。” “维尼亚政委,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最后说话的小伙子哀求道,“我想亲手埋葬瓦维拉。” 政委?他是个政委? 卫燃挑了挑眉毛,却听维尼亚政委说道,“你们快点把武器送回去,等把武器送回去之后就来找我们,我和萨沙会等你的。” “好!” 这小伙子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片刻的等待之后,那两个失去同伴的小伙子和另一个刚刚没见过的小伙子各自拿着一支反坦克枪走了过来。 那个没见过的小伙子手里拿着的是一支西蒙诺夫反坦克枪,而另外两个见过的,则各自拿着一支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 然而,让卫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在其中一支染着血迹,缺了后半部分枪托和贴腮板的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的枪管上,竟然绘制着一排红色的五角星! 原来,那支12星枪管也是真的. (本章完) 第1283章 搬家 茂密的白桦林里,身上挂满了各种武器的卫燃跟着四个拖拽着小号爬犁的小伙子,沿着一条兽径朝着森林深处快步走着。 借着其余四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对话,保持沉默的卫燃也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那个曾和政委维尼亚在那条田间土路另一边架设机枪设伏的小伙子叫做弗拉斯。 被德国人的机枪打死的反坦克枪手瓦维拉,他的搭档叫做叶列梅,这个小伙子也是想跟着去埋葬同伴的那个。还有那俩使用西蒙诺夫反坦克枪的搭档,他们分别是阿廖沙和达维德。 跟着这四个小伙子往森林里走了大概四五百米的距离,正前方也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溪。这条清澈的小溪不过三米宽,深度仅仅只能淹没脚踝而已,小溪里也全是细腻的鹅卵石。 而在溪流边上,还有个胡子花白的老爹,和一辆“标准化”制作的铁皮钢架四轮马车。 这辆由两匹骡子牵引的四轮马车还有个家喻户晓的名字——搭枪卡。 它确实称得上是一辆标准的搭枪卡战车,车尾的位置不但仍旧残存着用来架设马克沁机枪的底座,而且还有几个用来存放弹药箱的栏杆架。 只不过,看这辆搭枪卡战车斑驳的锈迹以及各处用木板进行的修补,卫燃都怀疑它说不定参加过苏联早期针对白匪、黑军的战斗。 “多费罗老爹” 那个名叫叶列梅的小伙子带着哭腔说道,“谢尔盖和.瓦维拉.” “我知道了” 那个被称为多费罗的老爹不等根纳季说完便叹了口气,“快把战利品装车吧,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要去和维尼亚政委还有萨沙去埋葬他们”叶列梅说着,已经将身上背着的几样武器放在马车上,顺便又从那辆四轮马车上取下了一把工兵铲。 “我和你一” 卫燃话都没说完,他只来得及放下身上挂着的那些武器,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感受到了那股难以形容但却无比恶心的大脑宕机感。 万幸,这次难受的动静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他也仅仅只是像没站稳似的一个趔趄,随后便在那个名叫阿廖沙的小伙子的搀扶下站稳了。 “一脚踩空了”卫燃找借口的同时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次并没有流鼻血。 “小心点”阿廖沙好心的提醒道。 “我没事”卫燃摆摆手,“叶列梅,我和你一起去吧,人多也快一点。” “你们两个注意安全”多费罗老爹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随后走过来帮着把小爬犁上的战利品往马车上装。 看了眼多费罗那条不太利落的腿,卫燃从马车里拿了一把斧头,跟着萨沙沿着原来的兽径又跑了回去。 根本没用多久,他们便看到了维尼亚政委和那个名叫萨沙的小伙子,正各自背着一具尸体往森林深处走着。 见卫燃和叶列梅过来,维尼亚将他背着的尸体放下,左右看了看,指着一颗混杂在白桦林里的山毛榉树说道,“就埋在这里吧。” “那就这里吧” 叶列梅话音未落,已经挥舞着带来的工兵铲卖力的开始了挖掘,紧跟着,放下尸体的萨沙和维尼亚也加入了挖掘工作。 倒是卫燃,随手将拿来的斧头剁在一颗白桦树的树干上,蹲在了那两具尸体的边上。 这两具尸体看起来年龄都不算大,其中一具的一条胳膊已经在机枪的扫射之下只剩些肉皮连着了,另一具尸体则要更惨一些,他的腹腔已经被撕裂,里面的内脏全靠外面的衣服兜着才没有完全流出来,身上各处也满是木茬和伤口。 摘下头顶的布琼尼帽子当作毛巾,卫燃仔细的给这两具尸体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又清理掉了上面镶嵌的异物,随后,他这才借着那个德军单兵背包的掩护取出了相机,给这两具尸体各自拍了一张照片。 紧跟着,他又给那三个正在挖掘墓坑的人拍了一张照片,随后才收起相机,抄起那把斧头,帮着砍开墓坑里纠结在一起的根系。 根本就没有挖到泥土层,甚至连腐殖质层都没有挖完,随着森林外面出现的德国人的动静,四人便不得不匆匆将那两具尸体抬进墓坑里,把挖出来的腐殖质推回去,接着又从周围抓了些落叶盖在了上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森林外已经出现了一队德军士兵,甚至已经有几支小队开始穿过被焚毁的田地往森林里搜索了。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维尼亚政委从腰间拔出刚刚缴获的一枚木柄手榴弹,将其藏在落叶之下,接着又用一根皮绳布置好了陷阱。 根本不敢耽搁,众人立刻沿着兽径跑进了森林深处,接着又趟着那条溪流一路往下游走去,并在沿途又布下了几个假意上岸的诡雷陷阱。 “轰!” 听着身后突兀响起的爆炸,四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踩着溪流一路快跑,等这溪流和另一条小溪汇聚之后,走在最前面的维尼亚政委也立刻转向,沿着另一条小溪往上游走去。 这次,他们一直走了能有将近一个小时,才追上了那辆仍在溪流中吱呀呀前进的四轮马车,以及卖力的推着马车提供额外动力的其余几人。 依旧没有任何的交流,包括卫燃在内的众人也加入了推车的行列,这马车的速度也稍稍加快了些。 继续走了大半个小时,那个名叫多费罗的老爹总算吆喝着马车上岸,左拐右拐的绕过那些白桦树,最终停在了几个隐藏极好的地窝子旁边。 “我们又少了两个小伙子” 多费罗吆喝着那两匹骡子停下来之后叹了口气,其余几个看着都没有卫燃年纪大的小伙子也纷纷低下了头。 “我们确实少了两个小伙子” 维尼亚摘下他的船帽说道,“但我们今天击毁了三辆法吸丝的坦克,还炸毁了整整四车弹药。我相信,谢尔盖和瓦维拉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做的这些,也肯定能帮助前线的战友们!” “维尼亚说的没错” 多费罗老爹在昏暗的天色中用力抹了抹脸,“小伙子们,都打起精神来,弹药全都搬到那块大石头后面的窝棚里,坏掉的武器搬到我和维克多窝棚里,其余缴获来的东西大家分一分!弗拉斯,今天缴获了什么吃的喝的没有?” “有!” 那个名叫弗拉斯的机枪手立刻说道,“我们缴获了好几包香烟,还有几盒黄油和几个罐头!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发现了两大瓶伏特加和好几块白面包。” “还有几根香肠!” 名叫达维德的小伙子提醒道,“面包和香肠都是在同一个箱子里放着的,而且还有一罐牛奶!” “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能好好吃一顿了”多费罗老爹说着,已经将两匹骡子解了下来,将它们拴在了一颗白桦树的树干上。 跟着这些人一番忙碌将缴获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搬进不同的窝棚,卫燃也借机去自己和多费罗老爹的窝棚看了看。 这窝棚里并不算多大,两张靠墙摆放的原木床,中间则是一张木板桌子,那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装有各种工具的木头箱子和一支少见的avs36半自动步枪。 除了这样武器,这窝棚里靠着最里面那堵墙的位置,还摆着一排木头箱子,里面也分门别类的装着苏德双方装备的各种手枪和冲锋枪。 同时他也注意到,这房间里唯一能提供温暖的也就只有桌子上摆着的煤油灯和两盏没有点燃的电石灯,却根本找不到至关重要的壁炉。从这一点他也能看出来,这里恐怕是他们最近几个月才匆忙搭建的。 亲手将那支仍旧残存着血迹的残破反坦克枪也搬进来,卫燃找来一块破抹布擦干净枪身上的血迹和泥土大概的检查了一番。 和后世看到的那根以为是伪造的枪管相比,这支残破的捷格佳廖夫反坦克枪的枪管上,绘制的星星并非12颗而是7颗。 当然,它的破损程度也要比后世好一些,仅仅只是枪托底板和托腮板没有了,以及用于缓冲后坐力的弹簧冒出来老大一截而已。 可再看看这窝棚里那几样简陋的工具,想修复这支枪,显然需要想想办法才行。 也正是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意识到,自己学会的技能,恐怕大概率就是枪械维修。 只不过,得益于在红旗林场的刻苦学习,他本身就对枪械已经足够的了解,所以这次的副作用才没那么大,他对新技能的感受也不像当初学会了正骨那般强烈罢了。 “维克多,晚上就不要工作了,我们的燃油可不算多。今天伱们缴获的那两桶汽油还要留着制作燃烧瓶呢。” 窝棚门口,多费罗一边点燃了一颗缴获来的香烟一边催促道,“所以快点把油灯熄了,我们该去吃饭了。” “来了” 卫燃应了一声,吹灭油灯之后摸黑离开了这间窝棚,跟着多费罗钻进了相隔能有50米远的另一间窝棚。 这个窝棚面积倒是稍稍大了一些,而且里面还有个既能取暖又能拿来烹煮食物还能拿来提供有限照明的小号壁炉。 只不过,在这间窝棚里却并没有铺位,唯一的摆设便是一个放着些锅碗瓢盆的破桌子,以及一张足够坐下十个人的长桌,乃至长桌周围用木板拼接的凳子。 此时,这桌子上不但缴获来的两瓶伏特加和几个罐头还有一个10升的德军水罐,而且还放着几双同样是缴获来的行军靴、腰带、裤子以及诸如饭盒、水壶、餐叉乃至手表、手电筒、香烟、打火机之类的小物件。 “大家根据自己需要的分一分吧” 正在忙活着制作晚餐的维尼亚开口说道,“这次我们缴获了足够多的靴子,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双。” 这话一说出口,这些小伙子们立刻开始了试鞋的活动,借着明暗不定的火光掩护和略显混乱的场面,卫燃也悄无声息的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靴子,包上配套的裹脚布穿在了脚上,替换了那双仍旧能倒出水来的漆布靴子。 顺便,他还抄起一只腕表确定了准确的时间,并且对金属本子里的飞返表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等到所有人都分配了新的靴子,并且将其他的小物件也瓜分完毕,维尼亚也在弗拉斯的帮助下,给每人都分了等量的热牛奶和黄油煎香肠,以及只有拳头大的一块白面包和一小杯伏特加。当然,在桌子的中央,还放着一大盆红菜汤。 “我们该换位置了” 政委维尼亚坐下来之后,在不断跳动的火光中说道,“德国人已经开始用坦克押送送往前线的物资了,而且最近森林外面的搜索队也越来越多,我们必须换个位置战斗了,否则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的。” “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多费罗说话间,已经端起杯子,吝啬的抿了一小口伏特加,“我们才在这里停留了不到一个月就要搬走吗?” “必须搬走” 维尼亚不容置疑的说道,“多费罗老爹,搬去红松林吧,至少你和维克多还有我们的物资储备还有那些武器要搬过去。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牺牲,但你和维克多不行,没了你们,这片森林里所有的的游击队的武器就都没有人维修了。” “那就搬去红松林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多费罗用餐叉戳起一片油煎香肠用力闻了闻,随后丢进了嘴巴里用力的嚼着,他那花白的胡子,也随着咀嚼卖力的抖动着。 “今天晚上” 维尼亚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进食动作。 “今天晚上?”名叫阿廖沙的小伙子错愕的问道,“我们用这么急吗?” “难道等德国人敲门问问我们能不能进来喝一杯的时候再急吗?” 多费罗老爹咽下嘴里的香肠一锤定音般的做出了决定,“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吧,维克多,阿廖沙,还有叶列梅、达维德,你们四个跟着我先把一部分武器带过去。” 显然,多费罗老爹在这个小团体中似乎比维尼亚政委更有威望,他发话之后,不但被点名的人立刻应了下来,其余的几个也立刻没了任何的意见。 在接下来众人的闲聊中,卫燃也总算得知了这些人的身份以及现在的位置和时间。 此时是1941年的9月底10月初,具体到底仍在九月末徘徊还是已经进入了十月,这些人却都已经记不清了。 好在,他们清楚的知道,在他们藏身的这片森林外面没有多远,便是布良斯克城。 仅仅只从这些信息,卫燃便已经知道,此时应该是布良斯克战役末期,维亚济马-布良斯克战役初期。 前面那场战役里,苏联红军在将近两百公里宽的战场上,把侵略者往西一路推回去将近三百公里。可在接下来紧随而至的那场战役里,德国人却抓了将近70万名俘虏。 更让他觉得不妙的是,这仅剩的几个人虽然不记得准确时间了,但却知道,他们现在正在“敌占区”里打游击,更知道森林外面有不少德国人一直在抓他们。 知道了时间地点,卫燃也套出了这些人的信息。 政委维尼亚确实是个政委,来自近卫第2骑兵军的一名前线政委。他是在之前的战斗里被炮弹炸晕,被多费罗老爹救下来的。 而多费罗老爹,原本只是一名钟表匠,卫燃则是他的学徒。至于剩下的人,则大部分都是森林外一个小村子里的村民——多费罗的儿子就在那个村子里担任医生。 而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因为打回来的德军重新占领了那个村子,那个多费罗带着维尼亚去儿子家养伤的村子。 迫不得已,这幸存下来的十多号人在维尼亚的指挥和多费罗父子的带领下逃进了森林里,并且凭借从战场上捡来的一支反坦克枪和一挺德国人的机枪打起了游击。 这大半个月来,他们已经伏击了好几次德国人的运输队,也缴获了不少的武器装备和物资,甚至还给周围其他几支游击队提供了不少的武器,并且换来了另外两支反坦克枪和还算充裕的弹药。 可相应的,他们也付出了超过一半人伤亡的代价,这里面就有多费罗老爹的医生儿子。 随着各自饭盒里的吃喝全部进了肚子,众人的闲聊也宣告结束。 任由那个名叫萨沙的小伙子给刚刚分到自己手上的德军水壶灌满了热水,众人却是根本没有休息便立刻开始了忙碌。 在多费罗老爹和维尼亚政委二人的指挥下,一箱箱缴获来的手枪和冲锋枪被最先装上了那辆马车,接着是配套的弹药和缴获的几桶油料。 “不能再继续装了,出发吧。” 多费罗招呼了一声,吆喝着刚刚卫燃帮忙套上的两匹骡子,在冷冽的月色下,仅仅凭着走在前面的达维德用木棍挑着的那盏油灯提供的微弱忙光,在这密林间缓缓的前进着。 看得出来,这些年轻人对这片森林足够的熟悉,尤其走在最前面拎着油灯的达维德,他根本没用多久,便带着他们找到了一条隐蔽的伐木路。 沿着这条伐木路继续走了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又引着马车进入了一条勉强淹没脚面的林间溪流。 一行人沿着这条溪流走了能有将近两个小时,周围的白桦林也渐渐被更加高大的松林所替代,就连那条溪流也渐渐变宽变深。 终于,当月上中天的时候,已经需要除了达维德之外所有人帮忙一起推着才能勉强前进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那边了” 达维德抬手指了指溪流一侧的缓坡,“马车上不去了,接下来我们只能把东西搬过去了。” “快点开始吧” 多费罗催促了一声,众人立刻将马车上放着的小爬犁解下来,各自装了些武器之后,又不死心的往身上挂了几支冲锋枪,跟在达维德身后,拖拽着小爬犁,近乎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艰难的翻过这个并不算大但却长满了松树的小土坡,达维德一番左顾右盼之后,带着大家找到了一颗横躺的松树。 这棵不知道多久前被伐倒的松树可够粗壮,不远处残存的树桩直径超过了一米五。松树中段的胸径也能有一米左右,长度更是超过了三十米。 更让卫燃格外惊奇的是,在那些长满了苔藓的树冠枝杈下面,当达维德掀开一抱枯黄的松针之后,竟然露出了一块包着铁皮,不过一米见方的白色木板。 掀开这个木板,下面便是黑黝黝的洞口,这洞口的四周还用木板进行了仔细的加固。 “进来吧,这里本来是准备过冬用的,虽然已经挖好了,但是还没有制作桌椅呢。” 达维德说着,已经拎着油灯第一个钻了进去,同时不忘补充道,“树根附近还有一间呢,那里更宽敞一些,现在我们人少了这么多,肯定够住。” 在这无心的一句话带来的沉默中,卫燃跟在最后钻了进去。真正进入这里,他这才发现,这个地窨子似乎开在了硅藻土矿床上,内部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用来支撑头顶木板的几根柱子之外,四周的墙壁和脚下地面都是黄白色的硅藻土。 在这个格外干燥的窝棚最里侧,还有个用石块和泥土垒砌的壁炉,颇为有意思的是,那壁炉的烟囱都是用德国人的防毒面具罐拼接起来又用泥巴糊住了缝隙并且延伸出去的。 将手里拎着的煤油灯同样挂在一根柱子上,达维德将身上背着的那几支冲锋枪随手丢在了墙角,随后和众人一起,马不停蹄的把小爬犁上的那些武器弹药全都卸了下来。 如此跑了两趟清空了马车,众人只来得及躲在这个尚未完工的窝棚里喝了些水抽了支烟便立刻返程。 这一夜,卫燃等人靠那辆马车来回跑了三趟,总算在天亮之前,把之前那个窝棚里所有的东西全都运了过来。 正所谓破家值万贯,这三趟下来卫燃等人累得不轻,那个尚未完工的窝棚也被各种物资和武器弹药填的满满当当——那里面甚至有两箱子空酒瓶和两条半汽车外胎。 一切收拾停当,等阿廖沙将那两匹骡子牵到窝棚附近绑在一颗松树的枝杈上,等卫燃几人合力将马车藏好的时候,消失了一晚上的维尼亚和萨沙以及弗拉斯也终于回来了。 “都通知了?”多费罗见三人一个不少的回来,立刻松了口气,招呼着他们一边往窝棚的方向走一边问道。 “都通知了” 维尼亚抬头看了看天色答道,“他们需要更多的冲锋枪和子弹,今天晚上就要。” “还是在老地方?”多费罗问道。 “对”维尼亚点了点头,“这次他们打算偷袭围剿我们的德国佬。” “我知道了” 多费罗应了一声,众人也再次陷入了沉默。倒是卫燃不由的开始好奇,好奇维尼亚嘴里的“他们”到底是谁。 在这疑惑中,达维德和叶列梅二人抱走了那颗伐倒的松树根部堆积的枯黄松针,露出了另一个包着铁皮的木板。 掀开这个木板,卫燃也看到了另一间更大的窝棚。 这窝棚里虽然同样没有任何的桌椅,但却同样有个壁炉,而且周围的墙壁都用木棍木板进行了加固。 最重要的是,这窝棚的空间足够大,大到足够他们所有人打地铺躺下来都还能剩下差不多一半的面积——当初他们建造这个窝棚的时候,恐怕是希望更多的人住在这里,只是那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本章完) 第1284章 借枪 燃着壁炉的窝棚里,当卫燃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觉得口干舌燥,仿佛整个人都要变成了干尸一般。 看了眼这窝棚里少了的四个人,再看看那壁炉边冒着蒸汽的搪瓷水壶,卫燃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先给腰带上那个缴获来的德军水壶灌满了热水,随后又取出金属本子里的英军水壶同样灌满了热水,接着又背上了那个当枕头用的德军背包,这才打开虚掩的木板门钻了出去。 此时,还算温暖的阳光仍旧从树梢之上撒下来星星点点的光斑,原本拴在不远处的骡子却已经不见了,倒是在山坡的顶上,正有个人似乎在挖掘着掩体。 稍近一点儿,那个能有一米五直径的树桩边上,多费罗老爹正坐在上面,用一把大板锉修理着那支画有七颗红星的反坦克枪开裂的枪托。 没有急着过去,卫燃先取出飞返表看了眼时间,这才中午一点出头而已。 收起手表,他借着背包的掩护取出相机,往前走了几步,给正在忙碌的多费罗老爹拍了一张照片。 “你从哪弄来的相机?”多费罗抬头看了眼卫燃,接着又低下头来,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昨天捡来的” 卫燃随口胡诌了一句,又借着背包的掩护收起了相机。 现如今他这背包里可没放着燃烧瓶,别说燃烧瓶,就连那满满一饭盒的反坦克枪子弹都在昨天晚上搬运物资的时候就被收走了。只给他剩下了个打火机和他藏在饭盒里的两个沉甸甸的火炮弹匣。 当然,这里面还有昨天晚上分到的一包香烟和一把毛瑟刺刀外加一套包含了毛巾、香皂和剃须刀、剃须膏的洗漱用品。 “需要我帮忙吗?”卫燃重新扣死了背包之后问道。 “早就在等着你这句话了” 多费罗停下手里的工作,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不过在那之前先去洗洗脸清醒一下吧,顺便帮我去马车上看看我的斧头和铁砧子是不是落在那上面了。” “我很快就回来” 卫燃顺手拎起背包跑上了山坡,接着也看清,正在一颗枯死的松树附近挖掘掩体的,是光着膀子的机枪手弗拉斯。 趁着对方不注意取出相机朝着他按下了快门,后者听到动静之后回过头来,热情的朝他挥了挥手,见状,卫燃索性又一次按下了快门。 “相机是你昨天缴获的吗?”已经满身是汗的弗拉斯将工兵铲戳在挖出来的浮土上笑着问道。 “对,我在坦克里找到的。” 卫燃故作得意的晃了晃,“它是我的了,但是我会给你们多拍几张照片的。” “那就拜托你了” 弗拉斯说着,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苏军麻袋包递了过来,“等下把它们带回去吧。”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再次借着背包收起相机的同时问道。 “好吃的东西,刚刚我挖掩体的时候发现的。” 弗拉斯坐在挖出来的浮土上,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弹给了卫燃,“我小的时候经常和萨沙他们挖这种东西吃,它们煮熟了之后可比水煮土豆好吃多了。” 捡起没有接住的香烟叼在嘴里点上,卫燃好奇的打开了对方的麻袋袋,却发现这里面除了几朵只有大拇指大小的童年松露之外,还有两块足有篮球大的块状物。 卫燃倒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俩块状物是茯苓。 他虽然不是中医,但在读大学的时候,每到秋天教授就会带着他去松林里找这种东西——小姨要拿来煲鸡汤、炖雪梨甚至煮小米粥用的。 “我要去洗漱” 卫燃指了指山脚下的小溪,“我会顺便把它们洗干净的,对了,你知道维尼亚政委和阿廖沙去哪了吗?” “他们去寻找伏击德国人的战场了,大概吧。” 弗拉斯不太确定的答道,“可能也去布置兽夹了,我们可没有多少食物储备。” “说的也是” 卫燃说着已经拎起了对方的麻袋包,斜切着山坡下到了溪流边上。 随意的折了一把松枝当作刷子,卫燃仔细的将那俩沉甸甸的茯苓和那几个小的可怜的松露清洗干净,然后才用冰凉的溪水洗了洗脸。 越过溪流去对面灌木丛里藏着的马车上找了一圈,卫燃拎出来一个最多也就一桶泡面大小的铁砧子和一把斧子,原路返回了窝棚的边上。 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叶列梅三人也已经醒了,只不过这三个人却在他回到多费罗之前,便拎着锯子和斧头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森林里的另一个方向。 “你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已经在莫斯科的国营商店门口排队给我去买斧头了。” 多费罗调侃了卫燃一句,随后从那个装着各种工具的箱子里挑出四枚比香烟还略粗一些的钢钉,将卫燃带回来的铁砧子钉在了树桩上。 “弗拉斯发现了这个” 卫燃将那个比铁砧子还重的麻袋包放在树桩子上,“清洗它们花了些时间。” 拉开口袋看了一眼,多费罗老爹眉开眼笑的说道,“原来你去莫斯科的面包店排队了。” “就当是吧” 卫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学徒了,就不要什么都问我了。” 多费罗说着,将那支坏掉的反坦克枪递给了卫燃,顺手又拎起了卫燃带回来的麻袋包,“自己想办法来修好它吧,我来制作早餐。” 接过反坦克枪看了看,这支枪的抵肩板已经没了,用于缓冲后坐力的弹簧也已经被多费罗老爹取了出来,甚至就连断裂的地方,都已经被那位老爹用大板锉进行了初步的休整。 看了眼树桩上放着的那根弹簧,卫燃稍作思索之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剪线钳,将断裂处修剪整齐,随后又从那个工具箱里一阵翻找,找出个用皮革包裹着的手摇钻,小心的在容纳弹簧的钢管两侧各自钻了个火柴棍大小的小孔。 “应该可以.”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左右看了看,抄起斧头在附近一番细致的挑选,看来一个能有手腕粗细,近乎t形的树杈回来。 用斧头一阵细致的削砍打磨,卫燃在这个树杈的一头同样钻了眼,凑到了枪托末端的钢管处试了试。 眼瞅着差不多,他这才将那根弹簧塞进去,颇为艰难的装好了自制抵肩板。 用斧头一顿猛砸最后用一根铁钉销住,卫燃又额外钻眼加了一根销钉,这才满意点点头。 不过这还没完,眼瞅着还有时间,他索性又去割了两块汽车外胎,将昨天分到的毛巾撕开,将其牢牢的绑在了木头抵肩板和原本贴腮板的位置。 别开这活儿看着工作量不大,但他这一番忙活用的时间可不少,不说别的,多费罗老爹已经用其中一块茯苓和一罐德军罐头做好了早餐,叶列梅三人也拎着锯子等工具走了回来,就连维尼亚政委和阿廖沙都各自牵着一匹骡子回来了,稍晚一点儿,挖掩体的弗拉斯也拎着工兵铲走了回来。 “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离着老远,阿廖沙便得意的拍了拍挂在马背上的两个麻袋背包,“我们发现了一颗野生的苹果树,所有的苹果都被我们摘回来了,有足足两大包!” 他这边话音未落,除了卫燃之外的众人便一窝蜂的围了过去,阿廖沙也给每人都分了几个苹果。 “维克多,这是你的。”阿廖沙说着,递给了卫燃两个足有拳头大的红苹果。 “谢谢” 卫燃接过苹果,将其中一个揣进了兜里,另一个则只是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咬了一口。不得不说,这野苹果虽然个头儿不大,但却足够甜。 “趁着吃饭之前,先说说我们的计划吧。” 维尼亚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副防水地图铺在了树桩上,又用上面摆着的工具压住了四角,随后又从兜里摸出一块硅藻土,在地图上留下了一个白点解释道,“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森林边缘直线距离大概在五公里左右。” 稍作停顿,他又在地图上另一个位置画了个圈儿,“这里是萨沙你们的村子,那里现在驻扎着很多德军,我们之前伏击的那些德国人的物资就是从这里运出来送往前线的。” “有多远?”多费罗老爹一边给众人的饭盒里分盛茯苓罐头汤一边问道。 “直线距离有大概6公里,中间全是森林。” 维尼亚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又划出了一条白线,“这里是我们之前伏击他们的地点,这大半个月的时间,我们一直在针对这条运输线进行偷袭,德国人的防备也越来越强,我们已经不可能对这里动手了,不然只会损失越来越大,收获也会越来越低。” “所以我们要换目标了?”弗拉斯接过多费罗老爹递来的罐头汤,一边用餐叉胡乱往嘴里扒拉着一边问道。 “对” 维尼亚点了点头,转而在森林另一边画了一个圈说道,“这里是波尔皮诺村,距离前线要更远一点儿。 根据他们的侦查,这里驻扎着更多的德国人,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和需要维修的装甲车辆也会送到这里。最重要的是,这个村子也在森林的边上。” 维尼亚说完,多肥罗用手量了量两者之间的距离,皱着眉头问道,“这个村子离我们应该很远吧?” “直线距离大概在8公里左右” 维尼亚话音未落,其余几个年轻人,乃至包裹卫燃都沉默下来,八公里听起来不算多远,但那只是直线距离,地图上的直线距离。 放在这片森林里,不说这八公里会遇到怎样的地形,单单能保持不迷路都是一个挑战了,这实际走起来,恐怕路程就算翻一倍都正常。 在这场战争里,可千万不要单纯的以为苏联的冬天只能送死德国人,更不要单纯的以为苏联人不会在他们土地上的森林里迷失方向。 无论如何,这是在打仗,不是在峡谷里叠buff,天气不挑国籍,广袤且蕴藏着不知道怎样危险的森林同样不挑闯入者的阵营是否正义。 “德国人恐怕也想不到我们会从森林里冒出来” 萨沙突兀的说道,“我有把握带着你们穿过这片森林,我虽然不像希尔盖那样是个优秀的猎人,但我肯定能带你们穿过森林里赶到博尔皮诺村的。” “萨沙,这种事情不是你有勇气就能做到的。” 多费罗一边喝着罐头汤一边提醒道,这个老家伙的饭盒里真的就只有汤和不多的几块茯苓,根本就没有肉块。 “他们也打算去偷袭这个村子里的法吸丝”维尼亚政委说道,“这些天,他们已经侦查出一条安全路线了。” “需要多久才能到那里?”叶列梅开口问道。 “只能白天赶路,如果带着武器,大概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维尼亚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并不和他们一起行动,事实上他们并不希望我们跟着。” “为什么?”达维德忍不住问道。 “他们觉得我们只是农民和没有经验的预备役,会拖他们的后腿。” 早晨跟着维尼亚一起消失的阿廖沙颇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们被当作麻烦了。” “并不是这样” 维尼亚赶在其余人开口之前说道,“他们制定的作战行动风险非常高,他们担心我们如果跟着,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救我们。” “还不是被当作累赘了”达维德不满的嘀咕道,“他们那么厉害,怎么还问我们借武器?” “你在说什么胡话” 多费罗老爹在达维德的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生个孩子?非要缠着村子里的小哒莎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达维德的脸颊立刻变的通红,其余人也立刻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小伙子们,听我说一句。” 多费罗放下他的饭盒说道,“那些红军士兵是为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好,他们不想你们涉险,这是在保护你们,我倒是不觉得是看不起大家。” “老爹,你的意思是我们就.” “当然不是”多费罗老爹不等叶列梅说完便摆摆手,“还是让维尼亚来做决定吧。”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维尼亚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们一共也只有这么多人,我们的优势是我们的反坦克枪。 换句话说,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德国佬的坦克和装甲车。说起这个,多费罗老爹,那支枪修好了吗?” “问问维克多吧”多费罗点上颗烟说道,“那支枪我交给他来维修了。” “刚刚修好,还没来得及试射。”刚刚一直在琢磨“他们”是谁的卫燃连忙答道。 闻言,萨沙立刻将卫燃刚刚修好的反坦克枪抱到了树桩上,一番检查之后说道,“看起来很结实,维克多,你的手艺不比老爹差了。” 说完,萨沙当仁不让的将这支反坦克枪放在了自己的脚边,“它归我用了,该轮到我了。” “你还需要一个副射手”同样失去搭档的叶列梅开口说道,“我也需要一个副射手。”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人” 维尼亚用手里的餐勺轻轻敲了敲饭盒,“即便算上多费罗老爹,我们一共也只有8个人,但是多费罗老爹要留下来,如果可以,我希望维克多也留” “有多费罗老爹一个人留下来就够了”卫燃开口说道,“我和你们一起上战场吧”。 “让他去吧” 多费罗老爹见维尼亚政委陷入了犹豫,开口帮着做出了决定,“我也可以上战场,虽然我帮不上你们,但至少可以赶着骡子接应你们。” “他们还需要一支反坦克枪”维尼亚突兀的换了个话题,“另外还需要足够多的机枪弹链。” “他们怎么什么都要?”弗拉斯不满的说道。 “你的话怎么那么多?” 多费罗没好气的也给他的后脑勺赏了一巴掌,“他们才逃进森林里多久?我们支援他们武器不是很正常的吗?你就算把你的老二算上能用几只枪?那些武器难道留着给你的孙子打猎用吗?” 这一番嘲讽成功的让弗拉斯闭上了嘴巴,多费罗不容置疑的说道,“维尼亚,具体说说他们到底需要多少武器吧?” “他们现在用的都是莫辛纳甘步枪,但是子弹已经在之前的战斗里消耗的差不多了。” 维尼亚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说道,“他们有” “维尼亚政委”卫燃打断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维尼亚开口问道。 “他们到底是谁?”卫燃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不知道?” 维尼亚拍了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你确实不知道,上次塔拉斯排长来这里的时候你并不在这里。” 说完,维尼亚毫无保留的解释道,“拉塔斯排长他们来自第50集团军,是在之前的战斗中为了执行断后任务和主力失散的,现在他们就隐藏在森林另一头的那座废弃的云母矿洞附近。” “他们有多少人?”卫燃追问道。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维尼亚晃了晃手里的记事本说道,“昨天晚上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塔拉斯排长说,他们现在总共有26名战士了,不久前他们还俘虏了一个德国的通讯兵小队,从他们手里抢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抢到了一部电台。” “这有什么用?”萨沙茫然的问道。 “塔拉斯排长说,他们的队伍里有一名士兵的德语非常好,以前是专门负责审讯俘虏的翻译。” 维尼亚政委笑着解释道,“他们问出了德国佬的通讯频道,正准备用那部电台设下圈套,伏击一直在森林里围堵我们的那些法吸丝呢。 不过,现在他们只有抢到的两挺机枪和一支冲锋枪可以用,所有的子弹加一起都不到两百发。” 说到这里,维尼亚在众人的脸上看了一圈最终说道,“塔拉斯排长想问我们借20支冲锋枪和足够多的子弹、手榴弹,另外还需要一支反坦克枪和足够多的德国机枪弹链。” 不等众人说些什么,维尼亚又说道,“他保证,等他们完成这次伏击之后,不但把这些武器都还给我们,而且还会额外送我们些东西。” “我们一共只有八个人” 多费罗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我们弄来的那些武器本来就是准备提供给周围其他的游击队用来反抗那些法吸丝的不是吗? 都过来吧!我们数一数还有多少武器和弹药,尽量给塔拉斯排长凑齐他们需要的武器。” 显然,多费罗老爹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围坐在树桩周围的小伙子们立刻站起身,跟着老爹走到了树冠下的那个小窝棚里,将昨天才连夜搬过来的那些武器又一样样的搬了出来。 然而,这一番清点,除了萨沙等人各自用的冲锋枪,他们这段时间缴获的冲锋枪加一起也仅仅只有16支,而且其中四支还被机枪打坏了,乐观估计也就能用坏掉的零件再拼凑出两支出来。 虽然冲锋枪不多,但是他们缴获的子弹倒是有满满一大箱子,手枪也有个六七支。 至于机枪子弹,零零散散也有个三四百发的样子,手榴弹更是有满满两箱子大概40颗。 这些用同伴生命换来的东西大家虽然有些不舍,但也还算痛快的决定借给那位塔拉斯排长。可轮到反坦克枪的时候,这些小伙子们却开始了推诿。 “把萨沙那支借给他们吧” 阿廖沙抱着他之前用的那支西蒙诺夫反坦克枪最先说道,“我这支枪是当初我们用那么多东西换来的,它虽然动不动就卡壳,但它的射速是最快的,没有它我们以后还怎么埋伏德国人的坦克?所以把萨沙那支给他们吧,那支本来就坏了,就算.” “我的爸爸,还有我的两个哥哥,还有伊万大叔和马克大哥,他们都用这支枪战斗过,这支枪也是我爸爸和我哥哥从战场上冒险捡回来的。” 萨沙指着枪管上那七颗星星说道,“在捡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在上面画了两颗星了,政委说那证明击毁了两辆坦克装甲车。 后来我爸爸他们用这支枪也打坏了两辆德国坦克,还打坏了三辆卡车呢。昨天的战斗里,我和谢尔盖还用他打坏了一辆坦克。” 不等其余人开口,萨沙又继续说道,“他们都死了,我还准备用这支枪继续战斗呢。我我们就不能不把反坦克枪借给他们吗?” 闻言,现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是在去和法吸丝战斗,不是去公共浴室里抢最热的水龙头!” 多费罗老爹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就把燃烧瓶送给他们好了,让他们靠生命冲到坦克前面把燃烧瓶丢出去吧!” 闻言,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叶列梅开口说道,“把我和瓦维拉用的反坦克枪借给他们吧,瓦维拉已经牺牲了,萨沙也需要一个副射手,把这支枪借给他们,我和萨沙组成一队。” “还是把我们的借给他们吧” 达维德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他的搭档阿廖沙,“要借就借最好的给他们,而且政委不是说,那些混蛋还会把武器还给我们吗?阿廖沙,把我们的借给他们吧,然后你去和萨沙一组,我和叶列梅一组怎么样?”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阿廖沙咬咬牙,不情不愿的将紧紧抱着的那支反坦克枪放在了那个充当圆桌的粗大树桩上。 见状,维尼亚政委笑了笑,将当初卫燃包里那个装满了反坦克枪子弹的德军饭盒也放在了树桩上。 “老爹,还有维克多,趁着还有时间,你们试试能不能用那几支坏掉的冲锋枪再拼凑出来两把武器吧。” 维尼亚开口说道,“等天黑之后,我们把尽量多的武器弹药都送过去。” “维克多,和我来吧。”多费罗朝着卫燃摆摆手,“让我看看你的手艺有长进没有。” (本章完) 第1285章 回赠的礼物 这天下午,卫燃和多费罗老爹各自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围着那个大号木桩子,前者忙着从被打坏的冲锋枪上拆下还能用的零件,将其组装成新的冲锋枪,后者则试图解决那支准备送出去的西蒙诺夫反坦克枪经常卡壳的问题。 他们二人在忙活的同时,其余人也没闲着,这些小伙子们在维尼亚政委的带领下,吆喝着那两匹骡子,从远处的森林里拖回来几根枯木锯成了木板,又用这些木板钉成了简陋的床铺和桌子。 等到夕阳再次被树梢遮掩的时候,卫燃总算用多费罗老爹之前积攒的报废零件将四支残破冲锋枪中的三支勉强修复好了。 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勉强凑齐了15支冲锋枪,这数量虽然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塔拉斯排长的需求尚有些差距,但多费罗老爹却又做主额外匀了一挺德国机枪给他们。 将这些准备借出去的武器全都分门别类的堆放在一起,众人又合力用斧子将一大块轮胎切开剁碎成指甲盖大小的颗粒,装进了那些空酒瓶子里,并且又往里面额外装进去一些同样来自缴获的废机油和这森林里几乎随处可见的松脂块,乃至一些剪碎的布头甚至从窝棚里挖出来之后碾碎的硅藻土。 现如今,这些酒瓶子距离具有实战能力,仅仅只差给它们加满燃油,以及塞上一个可以点燃的布条瓶塞了,但是很显然,这一步完全可以等到需要用它们战斗之前再完成也来得及。 “剩下的这些就是我们全部的武器了” 忙完了武器准备,已经摆上了晚餐的树桩边上,维尼亚坐在一个树墩子上,指着脚边的那一堆武器说道。 这堆武器里,有一挺德军的mg34机枪和配套的两条仅有50发的弹链——这是他们除了旁边那两支单发半自动反坦克枪之外最为强大的火力了。 除了它们,剩下的便是可以轻松做到人手一支都有富裕的毛瑟步枪和不多的弹药,以及一共只有三支,每支仅仅能分配到两个弹匣的mp40冲锋枪,外加每人一颗手榴弹和一共也只有12瓶的燃烧瓶。 可再看看供应给那位塔拉斯排长的武器,就连卫燃都觉得有些过于慷慨了,那些武器里有一支西蒙诺夫反坦克枪和两挺昨天才缴获的机枪以及凑出来的5条50发弹链。 除此之外便是那15支冲锋枪和所有的手枪,以及给他们这八个人分剩下之后仍旧占据多数的手榴弹和燃烧瓶——还有白天才发现的一袋子苹果和昨天缴获的一架望远镜。 “老爹,那支avs36还没修好吗?” 卫燃好奇的问道,他刚刚回窝棚里看了一眼,那支可以半自动发射的步枪就在才钉好的桌子上放着呢。 “那支枪根本就没有坏” 多费罗老爹一边吃着他的茯苓罐头肉苹果汤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但是它能用的子弹我们早就用光了,说起这个,我们的反坦克枪还有多少发子弹?” “分给塔拉斯排长10颗,我们还剩下22颗子弹。” 维尼亚放下他的苏军饭盒答道,“最近我们有必要再去之前的战场找找看,能不能再捡一些武器弹药回来了。” “那里现在被德国人布置了不知道多少地雷”达维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注定没有人回应,但即便才刚刚加入这支游击队的卫燃却都清楚的知道。如果那两支反坦克枪也耗光了弹药,他们以后再想“劫掠”德国人的运输队,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行。 在沉默中吃完了饱腹感十足的晚餐,众人将准备借出去的武器弹药用绳子捆扎好挂在了两匹骡子的背上。 “阿廖沙,萨沙,还是你们跟着我去” “维尼亚政委” 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说道,“让我也跟着去吧,如果我们有机会去他们的营地,我可以给他们拍一张照片。” “那就跟上吧” 维尼亚格外痛快的应了下来,和阿廖沙各自牵着一匹骡子,跟在了手里拎着油灯的萨沙身后。 见状,卫燃也赶紧拎上他的那个德军背包跟在两匹骡子的后面走进了已经变得一片漆黑的针叶林。 这一路走来实在是算不上顺利,不但脚下的路难走,而且他们还好几次因为听到了空中的飞机发动机轰鸣而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熄灭了本就没有多亮的油灯,躲在松树的阴影里耐心的等着头顶的噪音彻底消失,这才敢继续前进。 队伍的最后,卫燃时不时的便会掏出指北针看一眼方向,又翻过来看一眼飞返表上的时间。 从晚上八点一直在森林里兜着圈子走到了第二天早晨四点左右,一路上,阿廖沙和萨沙也难免抱怨着对方过于高傲,明明他们需要武器,竟然还需要他们走这么久送过来。 无论这俩年轻人有多少不满,当卫燃总觉得周围有些过分安静以至于让他格外不安的时候,萨沙也终于停了下来。 很快,正前方也突兀的出现了一盏小灯明灭不定的闪了闪。见状,维尼亚政委先示意大家牵着骡子藏好,他这才往远处走了几步,用缴获来的一支方盒子手电筒发送了一组闪烁的信号。 等到双方确认了身份,卫燃等人的周围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之后,二十多号人从四个方向围了过来。 等离着近了,卫燃也注意到,这些人全都穿着标准的,但却被摘到了肩章军衔等所有标识的苏军制服和配套的船帽,而且全都披着苏军斗篷。 另一方面,他们脚上穿着的也是和德国行军靴没有太大区别的高腰皮靴,仅从这个小细节就能知道,这些人八成不是没什么战斗经验的菜头兵。 “维尼亚政委” 为首的一个大高个子在煤油灯的微光中敬了个礼,接着热情的握住了维尼亚的手说道,“感谢你们提供的帮助!” “塔拉斯排长客气了” 维尼亚说着轻轻拍了拍骡子上的武器,“阿廖沙,你们快把武器解下来分给大家吧。” 闻言,阿廖沙略显不情不愿的解开了绳子,和卫燃以及萨沙一起,将那些武器弹药,甚至那一口袋野苹果都分给了周围那些已经自觉排好了队的红军士兵。 “伱们怎么少了两个人?”一直在旁观的维尼亚好奇的问道。 “他们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一个战死了,另一个重伤被德国人带走了。” 塔拉斯排长说完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络腮胡子,“维尼亚,我们也给你们带来了一些礼物。” “哦?是什么好东西?”维尼亚政委明智的跟着转移了话题。 “把我们的礼物拿过来” 塔拉斯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士兵拔开了不远处的灌木,紧接着,其中一个士兵又从里面扯下来一条苏军斗篷,露出了里面的礼物。 当油灯的光芒照亮这份礼物的时候,无论是维尼亚还是阿廖沙又或者萨沙,他们的脸上全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倒是卫燃的脸上只有错愕之色。 这是一挺德什卡38型重机枪——卫燃曾在后世亚历山大的私人靶场上体验过的那挺重机枪!他尤其记得,这挺机枪的防盾上还有几个贯穿的浑圆弹孔,而这些特征,眼前这挺机枪上都能对得上! 但相比这挺机枪本身,相比卫燃这位后世来客的错愕,真正让维尼亚三人呼吸加重的,却是这挺机枪脚下放着的那足足十多个50发弹链箱! 根本不等卫燃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发问,那位塔拉斯排长便主动解释道,“这挺机枪是之前我们执行断后任务的时候用的,当时它的供弹机出现了一些问题,险些导致阵线发生了崩溃。 在撤退之前,我们把它和那些子弹全都丢进了沼泽地里,我们昨天才把它们挖出来。维尼亚政委,这挺机枪就送给你们了,它能在你们的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你们不留着用吗?” 阿廖沙问了个蠢问题,“它的威力可比德国人的机枪大多了,我之前在前线帮忙运送过弹药,见过它开火时的样子。” “它的威力确实要比德国人的机枪大得多,就连德国人的轻型装甲车都能轻易撕开。” 一个看着比塔拉斯排长年轻一些,头上没有戴船帽,但腰间却别着一把纳甘转轮手枪的红军士兵一边将刚刚分到手的冲锋枪甩在肩上一边解释道,“但是它太重了,在这种森林里至少需要四个人拉着它才能快速移动。” 说到这里,这名士兵轻轻摸了摸其中一匹骡子的鼻梁骨,“我们可没有这么好的牲口,而且我猜你们肯定也不舍得把这两匹牲口借给我们。” 见阿廖沙和萨沙这俩小伙子下意识的抓紧了骡子的缰绳,这名士兵笑了笑继续说道,“没有牲口,这挺机枪就没办法快速移动,我们可不想伏击了围捕我们的德国佬之后,把用来携带战利品的负重让给这挺威力过剩的机枪。”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维尼亚看了眼松了口气的萨沙和阿廖沙,故意问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让我们把武器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原因?” “我们从结束昨天下午的战斗之后就在抬着它往这里走了” 塔拉斯排长接过刚刚那名士兵递来的苹果啃了一口,一脸疲惫的说道,“我们二十多个人抬着它和那些弹药箱走了一整夜,也才走到这里而已,所以只能麻烦你们多走一段路了。” 再次看了眼萨沙和阿廖沙,维尼亚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一包德国人的香烟给对方分了分,随后指了指卫燃说道,“我们走了一晚上也累得够呛,塔拉斯同志,如果你们不急的话,不如大家在这里休息休息吧,等天亮之后,让维克多给你们拍几张照片怎么样?” “你有相机?” 维尼亚话音未落,那个腰间别着转轮手枪的士兵便惊喜的问道,“是什么型号的相机?” “是一台过时的双反相机” 卫燃微笑着解释道,却并没有取出相机给对方看看的意思,他和阿廖沙还有萨沙一样的“小气”,生怕对方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看来我们能送你们第二份礼物了” 这名士兵说着,已经取下了他的斗篷铺在地上,随后又解下了背上的帆布口袋包,从里面取出了几个胶卷密封筒和一台镜头似乎遭到过子弹贯穿的皮腔相机递给了卫燃,“留着吧,这是共青团报的一位记者托付我帮他保管的,那些胶卷筒上写着字的都是用过的,那些没有写字的都是还没用过的。” 闻言,卫燃接过了这些胶卷和那台几乎散架的皮腔相机,“那位记者.” “他死了” 腰间别着转轮手枪的士兵语气平淡的说道,“在我们准备撤进森林里之前他就死了,被德国人的狙击手一枪打中了镜头,击中了他的胸口。” “如果你们能活着回去,就把这些东西寄到共青团报吧。” 塔拉斯排长接着话茬说道,“那位记者叫阿纳尼,阿纳尼·安吉波维奇·雅科夫列夫,共青团报派到布良斯克的战地记者。” 说着,塔拉斯排长从自己的兜里摸了摸,将一个被子弹贯穿而且残存着干涸血渍的记者证,以及一个同样被子弹贯穿,同样残存着血迹的塑料皮记事本一并递给了卫燃。 “我收下了” 卫燃郑重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东西,“阿纳尼·安吉波维奇·雅科夫列夫,共青团报派到布良斯克的战地记者。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他的遗物送到共青团报的报社呢。”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塔拉斯排长拍了拍卫燃的臂膀,“好了,我们都休息休息吧,顺便等天亮之后,让这位新摄影师给我们拍几张照片。” “维克多,到时候你可不要像阿纳尼记者那样吝啬,他根本不舍得给我们拍单人照。”一个已经吃完了苹果的年轻士兵笑着调侃道。 “等天亮之后,我会给你们每个人都拍一张单人照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背包,将刚刚得到的嘱托装进了包里。 “趁着休息,我们该考虑一下怎么把它运回去了。” 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萨沙一边说着,已经将油灯挂在了那挺德什卡重机枪的枪口制退器上,扶着防盾开始犯愁。 确实够他们愁的,这挺重机枪即便丢弃轮式枪架和防盾,即便不加装弹链箱的裸重也有将近40公斤,如果是此时这“顶配”模式,重量恐怕能达到150公斤上下! 这个重量,如果是在铺装路面上,别说那两匹骡子,就算是有俩顺风尿湿鞋的老头儿,使使劲儿也能拖着走。可在这原始森林里,那俩沉甸甸的钢轮却变成了十足的累赘。 更别提,还有十多个装满了子弹的弹链箱呢,就凭他们四个人两匹骡子,想把这些东西运回去无疑是个巨大的工程。 “政委,我们怎么办?” 萨沙和阿廖沙这俩小伙子在惊喜过后也总算后知后觉的认清了现实,前者更是出了个朴实的馊主意,“要不然我们多跑几趟?” “就算我们和骡子都不累,把这些东西运回去恐怕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阿廖沙愁眉苦脸的发表着他的看法。 “这些问题等下再头疼吧” 维尼亚政委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反倒是找上了塔拉斯排长,从包里掏出一瓶伏特加递给了对方,顺便问起了他们接下来更加详细的作战计划。 这俩“领导”有事要谈,其余人也没闲着,萨沙和阿廖沙二人,一个牵着骡子去刚刚路过的一条小溪河水饮牲口顺便打水,一个则拎着油灯在周围捡拾着能烧的木柴。 而那些分到了纳脆武器的红军士兵们,则手脚麻利的在一颗松树下面清理出来一块空地,并且将他们的帐篷组合起来,搭起了一顶顶能让两个人躺进去的低矮帐篷。 至于卫燃,他正和那个送胶卷给自己的士兵一起,在一颗粗壮的松树下面挖掘散烟灶了。 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卫燃也了解到,这位名叫季诺维的士兵不但是个大尉,而且还是这个不到三十人的小队伍里的政委,同时,他还是专门负责审讯俘虏的翻译——他会德语。 短暂的闲聊中,卫燃带着对方挖好了两个散烟灶,点燃了驱寒的篝火,很快,萨沙也牵着骡子,将装满水的几个饭盒水壶带回来摆在了篝火的周围。 “维克多,来一下。” 维尼亚喊住了正准备休息下的卫燃,等他过来之后,给他分了一支香烟,随后迈步往远处走了走。 直到在那两匹正忙着吃草的骡子旁边停下来,维尼亚这才说道,“等下你检查一下那挺机枪,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能不能修复。” “政委打算怎么做?”卫燃用手心拢着冒着火星的烟头,喷云吐雾的低声问道。 闻言,维尼亚喷出口腔里的烟团,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从这里往西大概不到四公里就有一条公路,它就通往我之前提到的波尔皮诺村。” “你想.” “具体的等天亮之后再解释吧” 维尼亚政委却卖了个关子,“你先去检查那挺机枪,看看它还能不能用。” 闻言,卫燃也就没有多问,走到那挺机枪的边上,借着那盏油灯的微弱光芒开始了检查。 看得出来,那位塔拉斯排长和那位确实没说谎,这挺机枪之前真的是被藏在了沼泽里,这一点仅仅只看供弹机盖里卡着的那条已经发臭的泥鳅以及几乎填满了枪管的腥臭淤泥就知道了。 无奈的摇摇头,卫燃索性招呼着萨沙和阿廖沙帮忙,用那两匹牲口牵着枪架走到了来时经过的那条小溪边上。 随意的折了些松枝将这挺机枪好好洗刷了一番,顺便将捅开枪管里的淤泥的工作交给了萨沙和阿廖沙二人,卫燃自己则打开了那个鼓形的供弹机盖子,用饭盒舀起冰凉的溪水水,仔细的冲干净了里面的淤泥杂物。 果不其然,问题就出现在这个复杂的供弹机上,那个和转轮手枪的弹巢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零件已经彻底卡死连动都动不了了。 看了看头顶的天色,卫燃果断放弃了现在就修理这玩意儿的打算。 “维克多,它还能修好吗?”萨沙一边用松枝捅开了枪管里的淤泥一边低声问道。 “问题应该不大”卫燃含糊的给出个乐观的答案。 “如果还能用的话,我们回去之后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装在马车上,就像那首歌里唱的那样。” 说到这里,一脸憧憬的阿廖沙已经抽出枪管里的松枝,一边用水壶往枪管里灌水一边直接唱了起来: “赶快闪开走兽飞鸟快给我们闪开道。 你看灰尘好像云飘战马们飞奔向前跑。 左右迂回横冲直撞来往敌人防线上。 一个年青机关枪手机枪打得哒哒响。 哎!搭枪卡!” “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唱?”半路上跟着一起唱的萨沙不满的问道。 “我怕引来德国人”卫燃随意找了个借口。 “那不是刚好,到时候我们就用这支.” “这支枪还没办法用呢” 卫燃哭笑不得的提醒道,“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剩下的要等天亮才能做了。” “维克多,你可真扫兴。”萨沙抱怨了一声。 “萨沙,扫兴的不是维克多。” 阿廖沙吆喝着骡子拖拽着这门清洗掉了淤泥的机枪,一边往营地方向走一边补充道,“扫兴的是那些该死的德国纳脆法吸丝,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可以在森林外面唱上一整天都没关系。” “你说的对,扫兴的确实不是维克多。” 萨沙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没了继续唱歌的兴致,一时间,这弥漫着寒意和雾气,即将天亮的森林里,也只剩下了时不时的叹息和含糊不清的咒骂和诅咒。 (本章完) 第1286章 交通枢纽 当阳光再一次穿过树梢和晨雾的时候,围着篝火的众人也给各自的水壶灌满了煮沸的开水。 离着篝火大概能有二十多米外的一颗松树下面,卫燃也盘腿坐在一张摊开的斗篷边上,独自用他们带来的那大半桶掺杂了些许机油的汽油,仔细的将拆开的机枪零件全部清洗了一遍,并且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被异物卡死的供弹机。 将用过的燃油用一块破布过滤之后重新收集到油桶里,等他将擦拭干净的零件重新组装起来的时候,远处的那些人已经在朝阳和飞机发动机隐隐的噪音中熄灭篝火围拢了过来。 “维克多,这挺机枪能用了吗?”维尼亚第一个跑过来问道,顺便还将已经灌满了热水的德军水壶还给了卫燃。 “应该能用了”卫燃指了指头顶,“试试?” “试试吧!”萨沙和阿廖沙这俩小伙子是最先禁不住诱惑的。 “算了” 维尼亚政委却并没有心动,“我们的机枪或许能把那架飞机打下来,但肯定需要消耗很多弹药,万一那架飞机对我们进行扫射甚至投弹,我们说不定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维尼亚同志说的没错”另一名政委季诺维赞同道,“用这挺机枪去消灭德国人的地面力量吧,那样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趁着现在,维克多,大家拍几张照片吧!”塔拉斯排长转移了话题说道,“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就在它旁边拍吧怎么样?” 卫燃拍了拍刚刚组装好的德什卡机枪提议道,“我先去洗洗手,回来就给大家拍,在那之前,大家可以决定下谁拍照顺序。” “听摄影师同志的安排吧”塔拉斯拍了拍手,顿时,那些士兵们便以最快的速度排好了队列。 见状,卫燃和维尼亚政委相视一笑,独自走到不远处的溪流边上,从背包里取出那套缴获来的洗漱用品,翻出香皂仔细的洗净了手上的油污,顺便还不忘洗了个脸刮了刮胡子。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台双反相机,那挺德什卡机枪也已经被那些红军战士们拆下防盾架起来变成了高射机枪的模式。 此时,这机枪的边上,正有个看身高不到一米七,身披斗篷的小个子,正一手扶着机枪,在战友们的指导下调整着姿势。 “摄影师同志来了” 另一个士兵提醒了一声,站在机枪边的小个子也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卫燃将相机挂在脖子上,接着却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塔拉斯排长交给自己保管的那个来自阵亡战地记者的阿纳尼的记事本,以及来自金属本子里的钢笔。 “因诺肯季!” 这名小个子士兵大声答道,“因诺肯季·约瑟夫维奇·波波夫!” “你来自什么地方?”卫燃一边询问,一边将对方的名字记了下来。 “奔萨,我来自奔萨!”因诺肯季一脸自豪的大声答道。 “我记下了” 卫燃说着,却将记事本和自己的钢笔一并交给了身旁站着的季诺维政委,同时嘴上说道,“等下来找政委同志登记下你的地址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的照片送回去的。” “我知道他家的地址” 季诺维政委接过记事本和钢笔,一边在这个名字的后面流利的写下一串地址一边说道,“我记得每个人的地址。” “那就麻烦你了”卫燃说完,这才举起了相机,指挥着因诺肯季稍稍调整了一番之后这才按下了快门。 “阿纳尼同志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直到因诺肯季将拍照的背景让给下一名士兵,季诺维政委这才说道,“也是用这个记事本,他让我帮忙登记了所有人的地址和名字,却只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并且答应把合影寄给每一个人。维克多,你或许有做记者的天赋。”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去做个就记者的。” 卫燃说完,开始指挥第二名士兵对体态进行了微小的调整,随后认真的按下了快门。与此同时,季诺维也在记事本里另起一行写下了对应的名字和地址。 很快,包括季诺维政委和塔拉斯排长在内的二十多名战士全都让卫燃拍下了一张身披斗篷,头戴船帽,一手扶着机枪,脚下踩着防盾的单人照片。 最后,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又听凭卫燃的指挥,把机枪放平重新装好了防盾,并且将那支西蒙诺夫反坦克枪搭在上面,在它们的身后排成了两排,端着德式武器拍下了一张合影。 “第二张合影让我们也加入吧!”卫燃晃了晃手里的相机问道。 “当然可以!”塔拉斯排长想都不想的答应了下来,“我来给你们拍!” “不用”卫燃摆摆手,“让这挺机枪帮我们拍吧。” 说完,他招呼着两个士兵帮忙把机枪和防盾从枪架上又卸了下来,随后将其支起来变成了一个格外稳固的三脚架。 再一次指挥着包括维尼亚等人在内的所有人摆好了姿势,卫燃将相机放在三脚架上一番调整,压下自拍拨杆,随后跑过去蹲坐在了维尼亚政委的身旁。 没有口号,没有欢呼,就连快门声,都被头顶战斗机飞过时的轰鸣给彻底掩盖。 等到这张合影拍完,等卫燃四人站起来,塔拉斯排长和他的士兵一起敬了个礼最后说道,“该是分开的时候了,维尼亚、维克多,还有萨沙和阿廖沙,我们很快就会把武器还给你们的。” “塔拉斯同志,季诺维同志,你们真的确定不需要我们和你们一起行动吗?”维尼亚回过一个军礼之后严肃的问道。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塔拉斯排长笑了笑,“如果我们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会及时去联系你们的,就在以前我们见面的地方怎么样?” “那好吧”维尼亚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各自行动吧。” “保护好你们的枪械维修员” 季诺维说到这里看了眼卫燃,笑着补充道,“当然,还有未来的记者维克多同志。” 目送着塔拉斯排长和季诺维政委带着那些士兵们手抬肩扛的带着那些武器弹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森林里,卫燃拿起仍旧放在枪架上的相机说道,“让我给你们三个也各自拍一张照片吧!” “我先来!”早就想拍张照片的萨沙第一个举手响应道。 “稍等” 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维尼亚政委,放平了枪架之后,将那支沉重的机枪和防盾也再次装上去,重新布置好了拍照背景。 “维尼亚政委,帮忙也记录一下他们的名字和地址吧。”卫燃说着,将记事本和钢笔也递了过去。 “季诺维同志说的没错,你确实有做记者的天赋。” 维尼亚回过神来,一边开着卫燃的玩笑,一边接过了卫燃手里的东西,熟练的写下了萨沙的名字和地址。 等他给阿廖沙也拍了一张照片,维尼亚也将记事本和钢笔递了过来。 “给你也拍一张吧” 卫燃接过记事本翻开,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么,维尼亚同志,你的全名叫什么?” “维尼亚·伊萨安科维奇·苏霍鲁科夫” 维尼亚政委一边回答着卫燃的问题,一边正了正头上的船帽站在了机枪的边上,将一只手搭在了粗大的枪口制退器上。 “地址呢?”卫燃一边写一边问道。 维尼亚政委沉默片刻后答道,“我的家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不,已经被德国人摧毁了。” 闻言,卫燃抬头看了眼对方,低下头说道,“战争总会结束的,到时候你总会回到你的家乡的。” “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确实会回去的”维尼亚政委叹了口气,“我从没想过我能活到那一天。” “所以你的地址是哪?”卫燃颇有些执拗的再次问道。 “斯大林诺的” “哪?”卫燃眉头一跳,诧异的抬起了头看着对方。 “斯大林诺,怎么了?”维尼亚政委不解的看着卫燃。 “没什么” 卫燃说完却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地名明显是为了拍斯大林的马匹来命名的,那里也是东线的主要战场之一。 但他却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个地名所代表的地理学位置,在二战结束之后有另一个仍旧和战火勾连在一起的名字——顿涅茨克! 狐疑的看了眼卫燃,维尼亚详细的报出了一个名叫“别尔霍夫卡村”的详细地址。 仔细的记下了这一串地址,卫燃认真的给似乎有些走神的维尼亚政委拍下了一张单人照。 “维克多,让我也给你拍一张照片吧。” 阿廖沙有些羡慕的看了眼卫燃手里的相机,“顺便教教我怎么用你的相机怎么样?”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的将相机递给了对方,并且教会了他拍照的方法。 “摆好姿势,看着镜头。”阿廖沙学着刚刚卫燃的样子指挥道,“请把头稍稍抬一些。” 耐心的配合着这个小伙子的指挥拍下了一张单人照,卫燃前脚接过对方递来的相机,后脚便听维尼亚政委招呼道,“都过来一下,我们该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了。” 闻言,卫燃赶紧借着背包的掩护收起了相机和钢笔,顺便也把那个记事本也塞进了背包。 等他也围拢过去的时候,维尼亚政委已经拆下了火炮防盾,接着又用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上面,一番寻找之后,用一小块硅藻土在其中一个位置用力一按留下了一个白色的痕迹。 “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维尼亚说着,又在相隔不远的地方画了一条线,一番粗略的测量之后说道,“这里是森林的边缘,紧挨着一条公路,那里也是之前我们和德国人战斗的战场,和我们现在的位置之间,直线距离只有大概三公里左右。” 这话说出来之后,即便是萨沙和阿廖沙都意识到了维尼亚政委的打算。 “政委,你想在那条公路上设伏?”阿廖沙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条路就连接着塔拉斯排长他们想偷袭的波尔皮诺村” 维尼亚政委解释道,“我刚刚已经问过了,他们打算明天下午就对那个村子外面的巡逻队动手。 到时候一旦那边打起来,我们这边也开始伏击那条公路上过往的德国人,到时候肯定能帮他们分担一些火力。” 说到这里,维尼亚又在他们之前藏身的那片硅藻土窝棚所在的位置画了个圈解释道,“这两点之间的距离足够远,等伏击过后,我们就立刻逃回去,这样我们冬天藏身的位置也能安全不少。” “机枪呢?” 阿廖沙追问道,“政委,机枪怎么办?我们到时候带着这个大块头根本就跑不快。” “就把它留在这里好了” 维尼亚开口说道,“萨沙,你现在就牵着骡子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把除了多费罗老爹之外的所有人还有我们的武器都带过来,我们就在这附近打伏击。” “我这就回去!” 萨沙话音未落,已经站起身,二话不说便牵着两匹骡子便要往回走。 “等等” 维尼亚喊住了对方,指了指旁边的机枪说道,“记得让多费罗老爹帮忙制作个爬犁,能拖着它走的爬犁。另外记得带工兵铲过来。” “我知道了!” 萨沙应了一声,翻身爬上一匹骡子的背上,吆喝着两匹骡子就往回走。 “接下来是我们三个的工作了”维尼亚收起地图说道,“我们去森林边缘看看那里的情况。” “这挺机枪就放在这里吗?”阿廖沙问道,这里可不止有机枪,还有那么多的弹药呢。 “弄些东西盖起来就好了” 维尼亚说着,弯腰捡起那条被卫燃当作地垫用的斗篷看了看,随手将其盖在了机枪上。跟着卫燃和阿廖沙一起,从远处砍来松枝盖在了上面。 胡乱藏好了机枪,维尼亚摸出个怀表式的指北针看了看,带着卫燃和阿廖沙就往森林外面走。 这一行三人,除了阿廖沙背着一支德国冲锋枪之外,仅有的单兵近战武器便是维尼亚腰间的手枪,以及卫燃藏在金属本子里的转轮手枪。 万幸,昨天给塔拉斯等人准备武器的时候,卫燃在窝棚里发现了将近30发纳甘转轮手枪使用的埋头弹,是以,除了重新装弹会比较耗时间,倒也不至于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在森林里一路谨慎的前行,就在他们走完了这漫长曲折的三公里,眼看着即将走出森林的时候,三人也不分先后的闻到了略显浓郁的尸臭味。走在最前面的阿廖沙,也被卫燃和维尼亚政委几乎同时按住了肩膀。 “怎么了?”阿廖沙后退一步紧张的问道。 “我来吧”卫燃在阿廖沙的茫然注视下低声说道。 “小心点儿”维尼亚应了一声,示意不知所措的阿廖沙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站在阿廖沙之前站着的位置往前走了不到半米,卫燃再次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拔开灌木,让视线顺着灌木根部那条紧绷而且结满了晨露的鱼线开始移动。 很快,他便在旁边一颗低矮松树的树冠里发现了一颗m39卵形手榴弹。这枚手榴弹屁股上的携行钥匙环被一根绳子穿过之后绑在了松树的树杈上,那里甚至还额外绑着一个用作伪装的干枯松塔。 而那根紧绷的鱼线,就和那根拉火线上固定的灰色盖子牢牢的缠在一起。灰色的盖子,代表它的引信时间有足足10秒钟,也暗示着,这恐怕是这个诡雷的第二响。 果不其然,他很快便便在不远处另一棵只有齐腰高的灌木里,发现了另外一颗卵形手榴弹,这枚手榴弹固定的方式完全一样,但它的引信盖子却是代表着瞬间爆炸的红色。 或许也是为了掩盖这一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显眼红色,这盖子上,还挂着两边叶柄拧在一起的白桦树叶子。 一番小心的观察,卫燃这才取出伞兵刀割断了那根鱼线,随后将两枚手榴弹全都解下来,拧紧了引信盖之后将其揣进了兜里。 不过,即便排除了隐患,他却也并没有急着继续前进,反而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才小心的迈出一步,一边继续往不过20米远的森林边缘走,一边寻找着更多的爆炸物。 很快,随着他一次次的停下,他也拆除了更多的爆炸物。 这些爆炸物里,既有卵形的m39手榴弹,也有德国佬至爱不渝的蒜槌子m24,甚至不乏苏联红军装备的f1柠檬手榴弹和反人类的rgd33手榴弹。甚至,在这短短不过20多米的距离里,他还看挖出了两个木盒地雷。 可这些爆炸物,与他在这片森林真正的边缘遇到的相比,却完全称得上是小儿科。 只看从落叶中伸出来的那三根凝结着晨露的“蟑螂须”和两边同样凝结着露水的两根拉发线,他就知道,他遇到了所有排雷兵都不想遇到的对手——被美国大兵们称之为“弹跳贝蒂”的s型地雷! 更加坑人的是,眼前这枚地雷用的还是丧心病狂的三并联引信! 这所谓的三并联引信,简言之就是有三个可以出发地雷爆炸的引信接口,就比如眼前这枚,两侧的被设置成了伴发,中间那个顶着三根蟑螂须感应器的则是压发。 无论哪一个,只要中招都会让那颗埋在腐殖层里,被落叶盖着的地雷跳起来咬人裤裆。 可比眼下这颗地雷更加桑心病狂的却是——他通过那些接满了晨露的绊发线可以大概推测出来,在他周围至少还有另外两颗同款地雷! 而能证明他的猜测的,便是森林外不到五十米远,一辆被击毁的苏联bt7坦克残骸上,丢弃着几个专门装这种地雷,而且每个都能装三枚的铁盒子。 也就是在那辆坦克残骸的后边大概一百多米的距离,便是一条公路,他甚至能看到,那条公路上正有一辆挎斗摩托和几辆用骡马和半履带摩托拖拽着火炮在结伴前进着。而在更远一点,他还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周围堆满了沙袋充当固定掩体的一号坦克和两辆经过伪装的和加固防护的2号坦克,在这三辆坦克的两侧,是已经破坏殆尽的反坦克锥,而在坦克的前面,不但摆着个桌子和用沙袋垒出来的机枪堡垒,而且还站着个不知道是在指挥交通还是在耍威风的链狗。 当然,森林外的这一切和卫燃三人之间,却还隔着一道不知道有多长的铁丝网。 而在固定这些铁丝网的树上,还吊着不少已经发臭或者烧焦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都穿着苏军的衣服,但其中也不乏一些穿着平民衣服的存在,而且他们的脖子上,也大多挂着一些警告性的言语,恐吓着那些试图袭击公路的勇者。 “是个挑战啊” 喃喃自语的卫燃看了眼身后相隔能有二三十米远的维尼亚等人,心知如果不开出一条安全通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去偷袭那条公路上的敌人。 略作思索,他从包里掏出几颗卵形手榴弹,将它们尾部的携行钥匙环拆下来,接着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剪线钳,将其剪开变成了一根根弧形的细铁丝。 咬咬牙,卫燃小心的在第一颗地雷面前趴下来,以绝对轻柔的动作一片片的取走了用作伪装的落叶,接着又及其小心的将刚刚制作的保险针插进了压发引信上,那个已经被泥土封住的小孔里。 直等到那细铁丝横穿了引信上的小洞从另一端冒出来,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用刺刀从侧面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挖掘。 万幸,或许是出于自信,这颗本就埋的不算深的地雷下面并没有额外做什么恶心的埋伏。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不敢贸然剪断另外两根同样可以触发爆炸的绊线,反而一路小心警惕的顺着绊发线,又找到了另一颗同款地雷。 故技重施将这杯地雷的压发感应引信也别起来,卫燃又沿着另一根伴发线找到第三枚同款地雷,顺便还在半路解决了一个用柔韧的树枝做的弹性装置。 这就是这套诡雷恶心之处所在,如果他刚刚贸然割断了任何一根伴发线,这个弹性装置便会立刻拉动另一颗地雷的绊发线。 直等到解决了第三颗地雷,并且确定它的一根绊发线只是拴在了一颗灌木的根部,以及它的正下方没有埋伏,卫燃这才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拆除工作。 最终,当他将三枚地雷全部解除危险挖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这森林里的雾气也早已经彻底散尽。 看了眼周围挂着的那些发臭的尸体,卫燃却并没有急着让身后的维尼亚和阿廖沙过来,反而先用剪线钳在那道铁丝网上剪出了一个缺口,独自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 匍匐着爬到了那辆坦克残骸的边上,卫燃一番观察之后,也总算知道了那些德国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布上铁丝网和地雷。 就在百多米外,那三辆坦克守着的,便是个三叉路口,其中一个挂着尸体的路标指着的方向分别用俄语和后加的德语写着“通往布良斯克”。 而另外两个路口,却因为路标背对着他,让他根本不知道写了什么。 “交通枢纽啊” 卫燃咂了咂嘴,这里确实值得做一票,可远处那破碎的反坦克锥,却也让他意识到,这里恐怕就是金属本子里那幅画面定格的位置。 (本章完) 第1287章 构筑掩体 坦克残骸旁边,卫燃在一番观察之后,背靠着坦克的负重轮,从包里取出记事本,接着又取出钢笔将周围的地形绘制了出来,同时也在暗暗琢磨着,该怎么打这场伏击战。 毫无疑问,无论怎么打,路口值班的那三辆坦克都必须优先解决。 万幸,无论是维尼亚等人仅有的那两支反坦克枪还是金属本子里的那支反坦克枪,都足以撕开它们的装甲——如果没有那些用来加厚装甲的沙袋的话。 另一方面,德国人自己布下的雷区也足以挡住追兵了——只要别把德国人的战斗机招过来。 有优势也就有劣势,那条三岔口公路的路基要比森林这里高了不少,而且森林外面本身也是一片略显泥泞的洼地,这片狭长的洼地里,还遗弃着一些被击毁焚烧过的苏军装甲车辆和明显被搜刮过的尸体。 他这边都没来得及把周围的地形绘制出来,维尼亚政委和阿廖沙也顺着他清理出来的安全通道摸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维尼亚趴在坦克残骸的一侧,小心的取出望远镜看了一眼问道。 “森林边缘都是雷区” 卫燃将尚未绘制完成的地形图递给了对方,“我们这里地势比较低,岔路口值班警戒的敌人看起来很悠闲,看样子他们这里很少遭到伏击。” 接过卫燃绘制的地形图,维尼亚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又看了眼卫燃,随后将望远镜递过来,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那个方向有一小块高地,距离那三辆坦克也近一些。”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卫燃说话间,举着对方递来的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确实就像维尼亚政委说的那样,在大概两百多米外的森林边缘确实有个并不算大,仿佛延伸进洼地里的半岛一样的高地,从他这个角度看,那里的地势虽然没有洼地另一侧的路基高,但却也不差多少。 “那排反坦克锥对面以前就是我们和德国人交火的战场”维尼亚政委同样靠着坦克残骸的负重轮解释了一句。 闻言,卫燃将望远镜还给了对方,小心的从坦克履带的翼子板上取下来一个装地雷的铁盒子。 或许是过于自信不会有人穿过森林边缘的雷区,这铁盒子里不但装着几个不同口味的引信和三接头的引信并联装置,甚至还放着一把拆卸雷管用的扳手和螺丝刀。 他这边正忙着将刚刚拆下来的地雷装进这铁盒子里的时候,阿廖沙却已经猫着腰摸到了这辆坦克车头的位置,随后惊喜的低声说道,“政委,维克多,这里好像有很多地雷盒子!” 闻言,卫燃和维尼亚对视了一眼,立刻猫着腰凑过去,随后发现,在这辆坦克驾驶位掀开的观察窗往里,竟然真的摞着好几箱的地雷! “德国人偷懒了”维尼亚低声道出的猜测让卫燃不由的点点头。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当初在这里布雷的德国士兵偷懒了,他们或许本应把这些地雷全都布置在森林边缘铁丝网另一侧的雷区里,或许本该把这些用剩下的地雷带回去,留待这里的地雷被触发之后再过来补雷。 但他们却选择了最偷懒也过于自负的方式,把这些地雷藏在这里——反正没人会冒险穿过雷区,就算有人穿越雷区也会被炸死,到时候一样要拎着地雷过来补雷。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备用地雷藏在附近呢?这样下次过来的时候,还能额外装些别的东西。 三人对视了一眼,根本不用任何商量,卫燃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抱起了第一盒地雷递给了维尼亚政委,后者又将其递给了阿廖沙。 在这三人的忙碌中,在百多米外那三辆坦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足足12箱36枚s型地雷被三人以接力的方式送到了铁丝网另一面的森林里。 坦克残骸边,卫燃将一枚红盖儿瞬爆手榴弹小心的布置在了坦克残骸的驾驶室观察窗盖子里侧。 这还没完,他接下来又在坦克车头的位置挖了个浅坑,在里面埋下了之前挖到的两个木盒地雷。甚至他还冒险爬到坦克残骸的下面,爬到车尾的位置布下了一颗s型地雷。 给地表做好了伪装,卫燃一路倒退着来到铁丝网的边上,再次挖了个浅坑,将之前他亲自挖出来的另外两枚s型地雷埋下去,并且在每一枚地雷的下面,都额外压上了一颗拔掉了保险销的f1手榴弹。 当然,这两颗地雷他并没有拔掉安全销,反而做好了伪装以免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维尼亚也将一块原本挂在尸体脖子上的木板取下来,在另一面写下了有地雷的警告标语挂在了雷区边缘的一颗松树树干上,用来提醒着试图穿过卫燃制造的缺口的其他游击队员。 沿着来时的路退回森林,直到离开了卫燃布置的地雷的杀伤范围,维尼亚这才说道,“阿廖沙,你在附近找找哪里能藏下我们的那挺重机枪,如果没有的话,就想办法挖一个能藏下机枪的窝棚,记得一定要隐蔽一点儿,到时候不但机枪和弹药藏在里面,我们刚刚捡的这些地雷也要藏在里面。” “交给我!” 阿廖沙拍着胸脯应下了这份差事,又目送着卫燃和维尼亚二人各自拎着两个装有地雷的铁箱子,走向了远处的那个小高地。 “维克多,你真的只是个钟表匠学徒?” 直等到身后的阿廖沙被树木植被挡住,维尼亚这才停住了脚步认真的问道。 “当然”卫燃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钟表匠学徒可画不出那么专业的地形图” 维尼亚政委皱着眉头提醒道,“而且我可没听说哪个钟表匠学徒会排雷还会布雷,他甚至还有做战地记者的天赋。” “维尼亚政委”卫燃微笑着转过身,“不管我会多少东西,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闻言,维尼亚政委笑了笑,“走吧,我们的动作要快点才行。” 见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卫燃也松了口气,跟着对方在森林边缘地带一阵谨慎的穿行之后,最终站在了距离那片高地只有一片雷区宽的森林里。 “这次我来吧” 维尼亚政委说着,已经将他的背包和望远镜递给了卫燃,随后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缴获来的刺刀,接着,他却又砍来一根木棍,将其中一头削尖,小心翼翼的进入了雷区。 在雷区外的安全地带借着望远镜旁观了片刻,卫燃悄无声息的取出相机给对方拍了张照片,随后拎着维尼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躲在了一颗能有一米多粗的松树后面,毫无心理负担的打开了对方的帆布包。 这背包里东西并不算多,除了一个巴掌大、金属外壳的小相框之外,还有一个饭盒、一个塑料皮的记事本,外加一个装有粗盐的铁皮罐子,那粗糙的盐粒里面,还埋着一块拳头大的熏肉和几枚用布袋子装着的低等勋章。 没有继续窥探这位政委的秘密,卫燃将他的口袋包恢复原状之后随手放在了一边。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中,中午12点40分,维尼亚终于打通了雷区,匍匐着爬上了那片小高地。 这片突出的高地面积实在是不大,满打满算恐怕也停不下两辆坦克。其上除了一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白桦树之外,便只有稀疏的灌木和齐腰高的荒草。 “我们要在这里挖一个反坦克掩体”维尼亚等卫燃也匍匐着爬过来之后低声问道,“伱来还是我来?” “你打算在这里布置几支反坦克枪?” 卫燃低声反问的同时,举着维尼亚的望远镜往路口处看了看,从这里,他总算能清楚的看到那三辆停在岔路口裤裆处的坦克负重轮,以及公路另一侧那片曾经的战场上惨遭遗弃损毁的苏德双方的坦克装甲车,这些都是在洼地里因为高度差根本看不到的部分。 “一支,当然是一支” 维尼亚政委想都不想的指了指高地一侧,“我们还有一挺重机枪和一挺德国人的机枪,到时候可以把那支德国机枪布置在这里作为火力支援,封住南侧可能出现的敌人。 那挺重机枪就安置在刚刚的坦克残骸那里形成交叉火力,我们的另一支反坦克枪.” 说到这里,维尼亚拔开灌木根部的荒草,指了指北侧问道,“看到那片同样突出森林延伸到洼地里的森林了吗?我打算把另一支反坦克枪布置在那里。 虽然那里地势很低,一旦被围攻很难逃生,但那里有一辆被德国人的坦克残骸可以当作掩体,而且可以和这里形成完美的交叉火力。” “你留在这里挖掩体吧”卫燃低声做出了决定,“我去那边布置另一个阵地。” “注意安全,那里的地雷恐怕一样不少。”维尼亚政委提醒道。 “我会小心点的” 卫燃应了一声,动作缓慢的往后爬了一段距离,猫着穿过雷区又回到了森林里。 快步跑回坦克残骸附近,卫燃也没管不知道去了哪的阿廖沙,继续贴着雷区边缘小心翼翼的横向前进。 很快,他便来到了刚刚维尼亚政委指引的位置。 这里虽然仍旧是洼地,但却像那片高地一样形成了这片森林边缘的突出部,而且这里和那三辆把守路口的坦克以及维尼亚选择的高地三个点之间如果连上线的话,几乎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这也意味着,无论敌人冲向这里,还是冲向维尼亚的位置,都会将脆弱的侧面甚至尾部装甲暴露到另外一支反坦克枪的枪口之下。 不仅如此,几乎位于两个反坦克枪阵地中间的重机枪阵地,也可以覆盖可能会跟随坦克一起行动的步兵。 可相应的,这片略微突出的森林里,同样被德国人布置了不少地雷和挂着腐烂尸体的铁丝网。 而在铁丝网的外面,还有一辆炮塔都不知道被掀飞到哪的二号坦克残骸。 在早已习惯的尸臭味的熏陶下,卫燃握着刺刀缓慢斜刺进松软的泥土之中,一点点的挖掘出来一颗颗被布置成各种花样的爆炸物,又用折来的松枝将这条不过一米宽的安全通道标记出来。 在他的忙碌中,直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他终于再次摸到了铁丝网附近。 不过这次,他却并没有将铁丝网剪开便取出工兵铲开始构筑掩体。 在他的忙碌中,松软的泥土被挖出来丢到铺开的斗篷上,等装的差不多了,又被他拎到森林深处倾倒在了一颗松树的树下。 等到夕阳将远处那三辆坦克都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时,卫燃也终于挖出了一个一米深,仅仅只能让人蹲下来藏进去的土坑。 用砍来的枯枝灌木盖住了这个土坑,一整天都在忙活的卫燃早已饥肠辘辘,但他却仍旧爬到了铁丝网的边缘,小心的剪开了一个可以让他勉强爬过去的缺口,借着最后一缕阳光,仔细的排查着地面,最终摸到了那辆二号坦克残骸的旁边。 一番观察,他小心翼翼的爬到坦克底盘的下面,却是根本不敢耽搁,先用几锹土挡住了车尾的空隙,随后又继续卖力的往下挖掘挡住了两侧负重轮之间的缝隙。 等到他终于可以在坦克底盘下面坐直了腰都不会磕到头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把守路口的那辆一号坦克的机枪枪管上,也各自挂了一盏刺目的煤油汽灯。 显然,那两盏汽灯再怎么亮,也照不到百多米外的森林,而且那些已经在坦克另一侧点起篝火的坦克车组成员们,显然也不认为有人能穿过雷区偷袭他们这么几个并不重要的虾兵蟹将以及根本偷不走的岔路口。 也正因为他们的乐观和松懈,已经在坦克残骸底盘下面挖好了掩体的卫燃悄无声息的又穿过了铁丝网,沿着标记出来的安全通道回到了森林深处,汇合了在等着他的维尼亚政委和阿廖沙。 “你总算回来了” 阿廖沙在见到卫燃之后立刻松了口气,“要不是维尼亚政委拦着,我都忍不住要去找你了,维克多,你那里的掩体挖的怎么样了?” “已经挖好了,你们呢?”卫燃说完,他的肚子也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 “这个话题我们等下再聊”维尼亚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先回机枪那里弄点吃的。” 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人会拒绝,灰头土脸的三人立刻忍着饥饿开始往回走,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又回到了那挺重机枪附近。 让他们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回来的时候,萨沙已经回来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不止有叶列梅和达维德以及弗拉斯以及那两支反坦克枪,就连多费罗老爹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此时,他们已经用松枝搭建了一个庇护所,而且多费罗老爹还制作了两个简易的木头滑橇固定在了那挺重机枪的钢轮上。 “你们总算回来了” 多费罗老爹在见到卫燃三人的同时说出了不久前阿廖沙说过的话,“快点过来吧,我们连晚餐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了。”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维尼亚坐下来问道,“老爹,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让你留下吗?” “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有什么用?” 多费罗老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维尼亚,快说说现在什么情况?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掩体已经挖好了” 维尼亚接过弗拉斯递来的饭盒,又从靴子里抽出一个木头汤勺,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明天一早就分配阵地,等黄昏的时候把森林外面路口的那些德国人敲掉,然后借着天色昏暗,埋伏所有路过的德国车辆来制造混乱,给塔拉斯他们那边减轻压力。” “这计划真是过分的简单粗暴.” 同样分配到了食物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说些什么,维尼亚的计划确实简单,但如果他们打算做些什么,却也是唯一的安排。 显而易见,这计划的难点并不在于敲掉守路的三辆坦克,而在于敲掉那些坦克之后准备在这里坚持多久。 “维克多,明天也给老爹他们都拍一张照片吧?”一整天都在路上奔波的萨沙开口说道,“我们所有人都拍过照片了,给他们也拍一张吧。” “当然!” 卫燃咽下吸满了罐头汤的茯苓块,“明天天亮之后就拍,还在那挺机枪的旁边拍!” (本章完) 第1288章 战壕里的闲聊 森林深处,用松枝搭建的a形窝棚里,篝火坑里的余烬带来的暖意轻而易举的驱散了随着浓雾降临的寒意,缭绕着些许烟气的窝棚内部,用一顿罐头汤填饱了肚子的众人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 倒是值夜的萨沙,独自坐在窝棚门口的那颗松树边上,半边身子靠着粗糙的树干,借着微弱的火光,将一支经过修剪的乌鸦羽毛伸进一个20毫米口径的炮弹壳里蘸了蘸,一丝不苟的在卫燃修好的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上绘制出了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与此同时,睡在窝棚门口的卫燃也不加掩饰的朝着对方按下了快门——哪怕这微弱的亮度下,他很可能根本拍不到什么。 侧头看了眼同样没睡的卫燃,年轻的萨沙回应了个嘎子式的憨厚笑容,转而轻轻吹了吹那颗刚刚画好的红星,直到确定上面的红色油漆不会流动,这才小心的将横搭在腿上的反坦克枪靠在树杈上。 接着,他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木头塞子,堵住了那个装有红色油漆的弹壳,又在树干上按了按将其揣进了兜里。 “你怎么没睡?”萨沙朝着卫燃低声问道。 “不太困” 卫燃轻声答了一句,随后索性坐了起来,从兜里摸出香烟给对方分了一支。 他不是不困,只是单纯的被睡在左右两侧的阿廖沙和多费罗老爹震天响的环绕立体声呼噜吵的、以及他们浓郁的口臭味熏的根本就睡不着。 各自点燃了香烟,萨沙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压低了声音期待的问道,“维克多,森林外面真的有三辆坦克吗?” “当然是真的,刚刚政委不是详细说过了吗?”卫燃在缭绕的烟雾中低声答道,“而且我也亲眼看到了”。 “太好了” 萨沙开心的猛嘬了一口香烟,“到时候我肯定能打坏至少一辆,说不定还有机会打坏第二辆,到时候就能再画上一颗或者两颗星星了。” “你有可能击中一辆,但另外两辆肯定是我打坏的。” 和卫燃一样睡在窝棚口的叶列梅低声加入了话题,“维克多大哥,你还有烟吗?给我也来一支。” “我懒得和伱争辩” 萨沙趁着卫燃给对方分烟的功夫说道,“到时候就看谁打的快了。” “我肯定比你快”叶列梅点上烟信誓旦旦的说道,同时嗓门也下意识的大了些。 “你们如果不睡,就去森林里砍树吧。” 被吵醒的阿廖沙迷迷瞪瞪的抱怨了一句,接着便又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没有睡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卫燃和叶列梅轻手轻脚的钻出了帐篷,跟着手里拎着油灯的萨沙往远处走了十几米的距离,随意的寻了一颗枯倒的松树在背风处靠着坐了下来。 “萨沙,你觉得村子里还有人活着吗?”叶列梅低声问道。 “肯定没有人活着了” 萨沙用笃定的语气说道,随后不由的叹了口气,“可能只有我们几个还活着吧。” “你们村子怎么了?”卫燃忍不住问道。 “被德国人烧了” 叶列梅背靠着残存着青苔的树干,在缭绕的烟雾中语气平淡的解释道,“那些德国人认为我们村子有些人是犹太人,所以把他们都关进谷仓里烧死了。” “瓦维拉的爸爸妈妈就是被烧死的” 萨沙低声补充道,“其余的男人要么逃走了,要么被抓走送去前线挖工事了,我和达维德还有谢尔盖就是在挖战壕的时候,夜里逃进森林里才活下来的。” “还有那些女人.” 叶列梅攥紧了拳头,却咬着牙说不下去了,他的脸颊也划过了一颗冰凉的眼泪,在夜色中滴在了卫燃的手背上,把后者烫的不由的身体一颤。 “她们会没事的”萨沙说完,却用力锤了锤身后的树干,三人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回去睡吧”萨沙仰头看着弥漫着浓雾的夜空,喃喃自语的催促了一声。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烟盒放在了对方的手上,起身走向了远处的帐篷。 转眼第二天一早,太阳尚未爬上树梢,晨雾正是最浓的时候,众人便拿上了武器,吆喝着两匹骡子,拖拽着那挺已经临时装上了简易滑橇的重机枪赶往了森林边缘的方向。 在两匹骡子粗大的鼻孔喷薄而出的粗重雾气中,一行人赶在早晨七点之前便赶到了距离森林边缘的雷区不过百米远,由阿廖沙负责挖掘的那个用来藏匿机枪的土坑边上。 这个最多也就只有半米多宽的土坑被挖在了一颗倒伏的松树树干之下,看长度能有差不多两米左右,深度也有将近一米的样子。 而且在这狭长的土坑两侧,还堆积了不少搜集来的枯枝烂叶,这枯枝烂叶之下,还垫着之前卫燃用来充当地垫的那条苏军斗篷。 显然,需要掩埋武器的时候,只要把武器放进去,然后用力一掀斗篷就够了。 一番谨慎的测试,在确定足以把沉重的重机枪和弹药箱以及那支反坦克枪都放进去也没问题之后。维尼亚政委和卫燃又带着除了多费罗之外的小伙子们穿过危险的雷区,将他们准备的三处火力阵地挨个“参观”了一遍。 “接下来分配战斗任务” 维尼亚带着众人回到了准备用来藏机枪的土坑旁边,又借过来卫燃之前画的地形图放在横躺的树干上,用一根筷子粗细的松枝指着地形图上的三处阵地开始分配起了战斗任务。 “萨沙,阿廖沙,你们两个一组。” 维尼亚政委早有准备的分配道,“你们两个负责一支反坦克枪,维克多,你等下带他们两个去你挖掘的阵地。” “没问题”卫燃和萨沙以及阿廖沙异口同声的应了下来。 “叶列梅,你和弗拉斯负责我们的重机枪。” 维尼亚说完,根本不用卫燃回应便继续安排道,“达维德,你和维克多负责那支德国机枪,等下和我去高地那里。” “没问题”达维德干脆的应了下来。 “等等” 叶列梅有些错愕的问道,“让我去负责机枪?我想继续打坦克,我和萨沙都约好了看谁打坏的坦克更多了。” “没问题” 维尼亚倒是格外的痛快,“达维德,你和叶列梅的工作对调,你和弗拉斯去负责重机枪,叶列梅,你和我负责另一支反坦克枪,顺便担任维克多的副射手。” “谢谢!” 叶列梅喜气洋洋的应了下来,随后还看了眼萨沙,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句“比一比”。 “比就比!”萨沙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维尼亚政委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继续说道,“维克多,你负责的那挺机枪的弹药并不多,所以除非有步兵冲过来,否则轻易不要开火,另外在打空子弹之后,你还需要支援其他的阵地。” “好”卫燃干脆的应下了这个“自由人”的岗位。 维尼亚政委闻言顿了顿,再次提醒道,“弗拉斯,你和达维德负责那挺重机枪,你们也是负责压制敌人的主力。” “交给我们吧!”弗拉斯和达维德信心十足的给出了回应。 “维尼亚,我呢?” 多费罗老爹不满的问道,“我做什么?躲起来看着,然后给你们鼓掌吗?” “老爹,你负责操纵牲口。” 维尼亚政委显然早有准备,“我们两边的阵地撤退都不算麻烦,但是达维德和弗拉斯的重机枪如果想撤回来,只靠他们两个的力气可不一定够。” 听闻有事可做,多费罗老爹立刻抖动着花白的连鬓胡子应下了这个差事。 “接下来说说作战计划” 维尼亚政委说道,“根据昨天的观察,把守路口的只有三辆坦克,而且其中一辆坦克最多只能算机枪掩体,只要我们先开火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另外两辆坦克和我们之前埋伏的属于同型号,但是外面堆了不少沙袋。” 稍作停顿,维尼亚继续说道,“塔拉斯排长会在今天下午五点半之后针对波尔皮诺村展开偷袭,我们提前15分钟袭击公路守卫吸引火力,但是具体时间以我和叶列梅负责的反坦克枪开火为准。 达维德,你和弗拉斯要在我们开火之后,需要立刻用机枪摧毁那辆只有机枪塔的一号坦克,务必保证不让让它的机枪塔形成火力压制。” “我们呢?”萨沙追问道。 “你们攻击距离最近的另一辆二号坦克。” 维尼亚政委给出了安排,“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在摧毁把守路口的三辆坦克之后,我们没有时间去缴获武器,但我们可以攻击路过的任何德军车辆,这也是我们今天作战任务的主要目标。”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接下来是万一有人负伤的情况和撤退时机”维尼亚政委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又立刻安静下来。 “如果没有人负伤,我们以反坦克枪的子弹耗尽作为撤退时间,两边无论谁负责的反坦克枪,一旦子弹耗尽立刻撤退。” 维尼亚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有人负伤,也需要立刻撤退,我们不能再损失更多的人了。” 说到这里,维尼亚看向多费罗老爹,“老爹,出现伤亡情况的时候,优先用我们的牲口把伤员带走,武器藏在这里没有关系的。 昨天我和维克多缴获了不少地雷,到时候只要在埋设武器的地方布置好地雷,以后我们回来再取武器就好了。 维克多,布雷的事情由你来完成。” “好”卫燃和多费罗老爹不分先后的应了下来。 “其余的和以前一样” 维尼亚政委最后说道,“如果我牺牲了,指挥权交给多费罗老爹。如果需要紧急撤退,我会用手电筒发信号的,每个阵地的副射手注意我的信号。好了,下面分发武器吧。” “首先是吃的” 多费罗老爹说着,以两人一组的标准,各自发了一个德军的肉罐头和半包香烟,紧接着,又各自发了一个仅有拳头大小的水煮土豆和一条只有掌心大小的熏鱼肉。 等大家将这不多的口粮各自装进包里,这老爹才给叶列梅和的副射手阿廖沙各自发了11颗反坦克枪的子弹以及六个自制的燃烧瓶。 这也是他们仅剩的可以用来对付坦克的武器,至于这场仗打完之后怎么办,维尼亚政委没说,其余人也像是忘了一样根本没有多问。 “接下来是不是该拍照了?”卫燃在收好属于自己的口粮之后问道。 “确实该拍照了”维尼亚赞同道,“让多费罗老爹先来吧。” 闻言,卫燃立刻打开背包,将那个记事本和他的钢笔一并递给了维尼亚。 在他指导下,昨天没有机会拍照的多费罗老爹挨个站在了那挺即将参与战斗的重机枪边上拍下了一张单人照,随后又浪费了五分钟的时间,将重机枪的枪架支起来,略显仓促的给大家拍了一张合影。 先帮着达维德和阿廖沙把重机枪推到了昨天打开的铁丝网缺口处,卫燃帮他们指出了提前埋设好的地雷位置之后,这才带着独自扛着反坦克枪的萨沙以及拎着弹药和食物的阿廖沙来到了昨天他亲手挖好的阵地,指出了他用松枝标记出的安全通道。 穿过铁丝网爬进那辆二号坦克残骸底盘下的空隙里,卫燃指着铁丝网另一侧的那个仅容一人蹲下藏身的掩体说道,“萨沙,阿廖沙,你们这里地势很低,感觉情况不妙不要恋战立刻撤退。 另外,务必记得不要往我挖好的那个掩体里躲,那是给德国人准备的,等下我会在里面埋好地雷,” “我们记住了” 阿廖沙一边说着,已经将拎过来的弹药物资分门别类的摆在好了,萨沙也在遮挡视线的浮土中间扒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洞,小心的观察着外面的浓雾里可能隐藏的敌人。 没有过多耽搁时间,卫燃取出相机朝着他们匆匆按下快门之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在昨天挖好的掩体里预留的位置埋下了两颗s型跳雷,随后立刻跑向了百多米外的高地,小心的穿过雷区,匍匐着爬上了那片突出的高地。 这里已经被维尼亚政委挖出了一个足够两个人并排蹲在里面藏身的战壕,而在这战壕的前面,便是那颗仅有大腿粗的白桦树。 相隔不远,在高地南侧,这里还有个机枪阵地。这个阵地同样足够两个人蹲在里面藏身,甚至还有一条不足半米深,但却足够匍匐着安全离开这里的交通壕。 此时,叶列梅已经将需要卫燃操纵的那支德国mg34机枪架在了用泥土对齐的胸墙上,在这机枪的边上,还放着仅有的两条50发的弹链和一支毛瑟步枪。 倒是背着冲锋枪的叶列梅,已经和维尼亚窝在反坦克枪的战壕里,正从灌木间的缝隙观察着路口处的情况呢,看他那认真的神态,就好像他的视线能穿过那冰冷的浓雾一般。 机会难得,卫燃冒险站起来,给这二人的背影拍了张照片,随后猫着腰进入了他负责的机枪阵地。 在并不算多么宽敞的阵地里蹲下来,卫燃靠着潮湿的墙壁取出不久前分到的水煮土豆咬了一口,随后将剩下的又揣进了兜里,转而点燃了一颗香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同时将另一只手伸进背包里,摸了摸里面放着的那些可以给他的反坦克枪用的穿甲弹,暗暗琢磨着有没有使用这些穿甲弹的机会。 片刻之后,随着香烟燃尽,卫燃碾灭烟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温热的白开水,转而闭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等他被叶列梅摇醒的时候,厚重的雾气已经散尽,但天气却阴沉沉的刮着冰凉的微风。 “看天气要下雨了” 和卫燃并排蹲坐在阵地里的叶列梅低声说道,“担心你感冒才才把你叫醒的。” “谢谢” 卫燃说话间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让视线穿过灌木丛根部的缝隙,观察着百多米外的岔路口。 虽然天气阴沉,但好像能见度还算不错,所以即便没有望远镜,他仍旧可以隐约看到,那路口处的三辆坦克依旧如初,就连昨天晚上点燃的篝火都没有熄灭。 此时,那三辆坦克的车组成员正围着篝火取暖呢,那篝火边甚至还搭着几顶帐篷。 “这三辆坦克的大兵是得罪领导了才被发配到这里的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这把守路口的工作确实悠闲,但却并不一定比前线安全多少。 就比如现在,卫燃等人就已经把他们当作了目标。换句话说,这几位也就相当于预警用的看门口狗罢了。 收回视线,卫燃重新缩回战壕里,却发现叶列梅正靠着墙壁,看着手里握着的一把铁钥匙发呆。 “这是什么?”卫燃挨着对方坐下来低声问道。 “钥匙” 叶列梅下意识的答道,等他回过神来,这才语气平淡的补充道,“我家的钥匙,不过我家已经被德国人烧了,用火焰喷射器。”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列梅不由的抹了抹眼角,“那些纳脆说我们一家是犹太人,他们还抓走了我妹妹,她才16岁,才刚刚答应和萨沙交往。” 卫燃张张嘴,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年轻人。 “那些叛徒还说我们一家是犹太人” 叶列梅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癫狂的绝望,“真是可笑,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一家是犹太人?”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并非卫燃,而是不远处藏在另一个掩体里的维尼亚政委,“如果不把那些法吸丝赶走,他们以后说不定会指着我们说,看啊,那些是法吸丝,我们必须为了正义消灭他们。” “你说中了.”卫燃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单调的根本玩不出多少新花样。 “我的家乡也被占领了” 另一个战壕里的维尼亚政委近乎自言自语的叹息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在我们那里都已经发生过了。 如果我们不把他们赶走,还会在斯大林格勒,在萨拉托夫,在莫斯科,在伊尔库茨克发生同样的惨剧。” “政委,你的家人还活着吗?”叶列梅背靠着潮湿的墙壁低声问道。 另一边的战壕里,同样靠着墙壁的维尼亚政委看着掌心的那个小相框,沉默了许久之后茫然无措的答道,“我不知道,自从那里被占领之后,我就已经失去他们的消息了。 但我们肯定会把被占领的土地夺回来的,到时候我再去找我的家人好了。我相信,他们肯定还活着。” (本章完) 第1289章 政委的绝境 在埋伏起来的众人耐心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熬着,远处百多米外的那条公路上,也时不时的开过一辆辆的各式的军用车辆或者骡马拖拽着的各式火炮。 在众人的视线不可及的极远处,隐约传来的火炮开火的隆隆雷声,以及不等中午便开始飘起来的冻雨,无疑也让这份等待愈发的煎熬难耐。 冰凉潮湿的机枪阵地里,卫燃借着背包的掩护取出了苏军斗篷,招呼着冻的打哆嗦的叶列梅和自己一起躲了进去。 “几阿嚏!” 叶列梅紧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涕重新问道,“几点了?” “四点半”卫燃从兜里摸出飞返表扫了一眼,低声给出了答案。 屈膝站起来从灌木的缝隙处往外看了眼,叶列梅重新坐下来躲在撑开的斗篷下面愤恨的说道,“那些德国佬还在烤火呢,他们可真会享受。” “再忍忍,等下有他们享受的呢。” 同样被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卫燃低声念叨了一句,同时却也不耽误他用刺刀切开分配给他和叶列梅的肉罐头。 “你饿了?”叶列梅看着罐头里凝结的油脂块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这东西热的时候有多好吃,放凉凝结之后看起来就有多么没食欲。 “暖和暖和” 卫燃说着,已经用刺刀在上衣下摆处割下来一节布条泡在了罐头里浸满了油脂,随后将其点燃放在了墙壁处挖出来的,那个仅有钢盔大小的“壁炉”里。 “你可真有办法!” 叶列梅赞叹了一句,默契的和卫燃一起转身,用斗篷和身体从三面包裹住了那个小小的壁炉,汲取着那团小火苗艰难释放出的微弱暖意。 与此同时,隔壁战壕里的维尼亚,也将一份写好的信件熟练的叠成了三角形,随后将其夹在了他的记事本里,随后连同记事本和钢笔全都放进了饭盒里,最后才将其塞进了背包。 相隔不到百米远,在那辆bt7坦克残骸一侧没有被卫燃埋下爆炸物的那一小块安全区域里,达维德和弗拉斯也在蒙蒙冻雨中挖出了一个可以安置重机枪的阵地,顺便还用从那些发臭的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制作了几个沙袋堆在了机枪防盾的前面。 而在萨沙和阿廖沙二人的阵地里,因为头顶坦克残骸和周围泥土的遮挡,这俩年轻人相对来说可就舒服多了,他们甚至用这大半天的时间对掩体进行了深挖扩建,并且点燃了一支能有手腕粗的白色的蜡烛,取暖的同时顺便加热着早晨分配给他们的罐头以及水壶里的凉水。 傍晚五点,卫燃和叶列梅用早晨分配的水煮土豆搭配着被简易蜡烛勉强化开的肉罐头填了填肚子,后者也匍匐着爬到了维尼亚政委负责的战壕里,从怀里掏出那11颗反坦克子弹,用一块油乎乎的抹布最后擦拭了一遍,并且将其中一颗填进了维尼亚负责的那支反坦克枪弹膛里。 同样,卫燃也在转身撒了泡尿之后,给他负责的机枪装好弹链,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五点十五分,维尼亚将反坦克枪的枪口缓缓从灌木中捅出去,瞄准了岔路口一辆将侧面装甲对着他的二号坦克。 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开枪,反而耐心的等待着,等着一辆满载着士兵的卡车经过十字路口开往了前线的方向,看着那辆车最终在略显昏暗的视野中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轰!” 维尼亚政委扣动扳机的时候,卫燃也下意识的扫了眼放在手边的飞返表——下午五点21分。 “哒哒哒哒!” 就在叶列梅熟练的帮着维尼亚政委给枪膛里塞入第二颗子弹的时候,位于中间阵地的弗拉斯也立刻操纵着那支重机枪开火,笼罩了那些仍旧围着篝火堆闲聊的坦克车组成员! 重机枪的嘶吼中,同样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萨沙也朝着另一辆2号坦克扣动了扳机。 等他打出这一颗子弹,旁边的阿廖沙在帮着他装填第二颗子弹之后,甚至不忘将一颗已经点燃的香烟送到了他的嘴边。 同一时间,叶列梅也点燃了两颗香烟,甚至装填第三发子弹的功夫,将其中一颗分给了维尼亚。 两支反坦克枪各自打出了一颗子弹之后最先安静下来,紧跟着,中间阵地的重机枪也在对着那辆1号坦克的机枪塔打完了剩下的半截弹链之后停了下来。 这一轮突然袭击,无论两支反坦克枪打出的子弹有没有毁伤坦克,也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反击了。 因为那挺威力惊人的重机枪已经将那些不过百多米远的坦克车组成员,以及那堆燃了几乎一整天,格外遭人眼红的篝火全都撕成了满地狼藉的碎片。 甚至就连那辆1号坦克薄弱的机枪塔和外面附加的那一层沙袋,都被重机枪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打冒了烟。 “维克多,你盯着坦克。” 隔壁阵地的维尼亚政委说完,已经将枪口瞄准了这条岔路口其余的方向——就像另外两处阵地的同伴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好” 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的卫燃应了一声,在喷吐的烟雾中,让机枪的枪口笼罩了那三辆坦克。 前后不到十分钟,两辆卡车从布良斯克城的方向开了过来,虽然离着有些远,但卫燃仍旧一眼就分辨出来,这两辆卡车的车尾全都拖拽着一门pak38反坦克火炮。 而在这两辆卡车的后面,还有一辆偏三轮挎斗摩托,那挎斗上似乎还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士兵。 根本不用指挥,达维德和弗拉斯负责的重机枪再度开火,用密集且威力惊人的机枪弹幕笼罩了那两辆刚刚开过那排反坦克锥的卡车身上。 相隔最多十发重机枪子弹出膛的时间,卫燃也朝着末尾那辆挎斗摩托打出了一个长点射,目送着那辆摩托划着漂亮的弧线一头开下公路,开进反坦克锥的残骸里并最终发生了侧翻。 吝啬的朝着偏三轮摩托补了一个点射,卫燃将枪口对准了刚刚拦下来的两辆卡车的车尾,而弗拉斯和达维德操纵的重机枪则跟着停了下来。 “哒哒哒!” 卫燃在第一辆卡车的车尾跳出来两个身影的同时再次打出了一串点射,目送着那俩人一头摔在公路上没了动静。 看了眼已经过半的弹链,卫燃吧嗒了一口叼在嘴角处的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和周围的同伴一起耐心的等待着新的猎物上门。 五点37分,从前线的方向一连开过来五辆卡车。 这五辆卡车除了打头的那辆车厢里站了能有一个班的士兵之外,后面几辆却都罩着篷布,根本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显然,公路上躺着的那些尸体引起了第一辆卡车的警惕,让它远远的便停了下来。 只不过,几乎就在货斗里的那些士兵因为紧急刹车带来的惯性不受控制的前冲挤作一团的时候,由弗拉斯和达维德操纵的机枪也开始了怒吼。 即便天色昏暗,即便隔着百米的距离,同样已经用机枪瞄准了这支车队的卫燃却仍旧能大致看清,为首那辆卡车上站着的德国士兵在蒸腾的一团血雾中,像割麦子一样瞬间矮了一截,那辆车的驾驶室也在重机枪的扫射中炸开了所有的玻璃。 几乎在第一枚重机枪子弹的弹壳砸落在泥土上的时候,两支反坦克也不分先后的开火,相继命中了最后一辆车的驾驶室和车头。 而在他们重新装填子弹的时候,重机枪也开始往后横向移动,给夹在中间的另外三辆车的从车头到车尾,各自送去了一串串致命的短点射。 可即便如此配合紧密,卫燃却仍旧隐约看到,似乎有几个身影从车子里跳下来,藏在了公路另一侧的射界盲区里。 片刻的吵闹过后,这条死亡岔路口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然而,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战场方向却又开过来一辆亮着昏黄车灯的半履带装甲车,而在这辆装甲车的后面,还跟着一台坦克,一台三号坦克! “哒哒哒哒!” 根本不等接近,那辆半履带装甲车上的机枪,便开始朝着森林边缘的方向进行压制性的扫射。那辆三号坦克也在公路上调转车身,将坚硬的正面装甲对准了森林边缘的方向。 “轰!” 离着相对最近的萨沙最先朝着那辆坦克打出了一发反坦克子弹。紧随其后,维尼亚政委也朝着那辆三号坦克扣动了扳机。 然而,这两发子弹不但没有给那辆三号坦克带来任何影响,反倒招致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上的机枪压制! 这紧急关头,那挺德什卡重机枪开火了,一颗颗12.7毫米口径的子弹径直招呼到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的身上,轻而易举的便让它的机枪哑了火。 可这凶猛的火力,也立刻引起了那辆三号坦克的注意,它的炮塔也毫不犹豫的开始转动,将火炮对准了重机枪所在的方向。 这紧急关头,卫燃已经顾不得怎么解释身上的秘密,将机枪推到一边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反坦克枪瞄准了那辆坦克。 和上次伏击使用的高爆弹不同,这次这支反坦克枪的弹匣和弹膛里,装的全都是威力惊人的pzgr.40高速穿甲弹! “轰!” 第一发打出去的子弹在那辆三号坦克仍在转动的炮塔上砸出了一团格外显眼的火花! 眼瞅着这辆坦克的炮塔仍在转动,卫燃用一只脚蹬住了阵地的墙壁,对抗着劲头十足的后座力,朝着它一次次的扣动了扳机! “轰!轰!轰!” 连续三发高速穿甲弹打过去,这辆三号坦克的炮塔终于不再旋转,这辆坦克也开始了后退。 机会难得,卫燃稍稍压低了枪口,继续一下下的扣动扳机,最终成功的在这辆坦克即将退到公路另一边的时候,将其留了下来。 都不等他收起这支没办法解释的反坦克枪,另一个阵地的叶列梅却冒险探头看了过来,惊讶的大喊道,“维克多!你从哪弄.” “砰!” 混乱的交火中,叶列梅话都没说完,他的左边肩头便爆出了一团血雾,他也在惨叫中又摔进了和维尼亚共用的战壕里。 “叶列梅!你的情况怎么样?!”卫燃大喊着询问道。 “没事!没事!” 叶列梅痛苦的给出了回应,卫燃也在同一时间重新抄起了机枪,寻找着刚刚打冷枪的人。 几乎同一时间,远处阵地的萨沙也瞄准了一个躲在卡车底盘下的幸存者扣动了扳机! “轰!” 沉闷的枪声中,昏暗冰冷的天色里,那个刚刚给手里的毛瑟步枪重新推上子弹,正准备朝着卫燃扣动扳机的德国士兵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腰部便被那颗14.5毫米的子弹砸中,直接炸飞了半扇排骨和大部分的下水,他手里的那支步枪也摔到了一边。 这边刚刚解决了敌人,战场的方向却再次出现了一只昏暗的车灯以及模糊的坦克轮廓! “轰!” 这一次,这辆坦克离着能有六七百米便停下来打出了一发炮弹,狠狠的砸在了挡在重机枪一侧的那辆bt7坦克残骸上! 紧跟着,这辆坦克的两支机枪也开始了射击,将达维德和弗拉斯负责的重机枪压制的根本没有办法还击! “维克多!”另一个阵地里的维尼亚大喊道,“掩护我!” “好!”卫燃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后便看到,维尼亚政委竟然跳出了战壕! “你要去哪!”卫燃大喊着追问道,他原以为对方准备攻击远处那辆坦克,可没料到他如此行事! “掩护我!” 维尼亚却只是再次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嗓子,同时也借着从坡地上跑下来的冲势加快了速度! “苏联的政委都特码这么不要命吗!” 卫燃骂骂咧咧的将机枪的枪口对准了刚刚拦下来的那几辆卡车,根本顾不得节省子弹,便扣动扳机朝着车子下面开始了扫射,压制着伏击卡车时残余的那些小杂鱼。 或许是同样注意到了跑出去的维尼亚政委,达维德和弗拉斯也赶紧操纵着重机枪再一次笼罩了那辆半履带装甲车,他们躲在坦克残骸后面虽然没办法对那辆朝着他们开炮的坦克还击,但却仍有足够的射界掩护维尼亚政委! 在这两挺机枪的掩护之下,维尼亚政委借着洼地里残留的芦苇和昏暗的天色掩护有惊无险的跑到了之前把守路口的三辆坦克边上,随后竟然钻进了一台二号坦克的炮塔里! 而在他跳出战壕之前,相对离着更近的萨沙已经调转了枪口,朝着那辆开炮的坦克扣动了扳机!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连续三颗子弹打过去,那辆坦克却像是根本不受影响似的,甚至朝着他和阿廖沙藏身的坦克残骸打出了一发炮弹! 巨大的撞击声和爆炸声中,这辆二号坦克的残骸侧面被凿出了一个大洞,车底下藏着的萨沙和阿廖沙也被震的鼻孔和耳朵眼流出的血迹。 “轰!” 又是一发炮弹砸在了这辆二号坦克残骸上,萨沙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惨叫,一枚崩飞的坦克底盘碎片击中了他的后腰! 伸手摸了摸伤口,萨沙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惊慌,但很快,他便再次抱住了卫燃修好的那支反坦克枪,又一次瞄准了那辆坦克打出了一发炮弹。 这片刻的间隔间,维尼亚政委已经钻进了那辆坦克,卫燃也消耗完了手中那挺机枪仅有的弹药。 隔壁的战壕里,叶列梅抓起一捧冰凉潮湿的泥土糊在肩头的伤口上止住了血,随后咬着牙将抄起了那支反坦克枪,将其抵在了没有受伤的右边肩膀上试了试,随后索性扯下了绑腿,将肩膀受伤的左手和反坦克的握把胡乱缠在了一起,用右手装填了一颗子弹。 “轰!” 叶列梅朝着那辆正朝着萨沙开炮的坦克艰难的打出了一发子弹,同时大喊道,“维克多!维克多!” “我在呢!”刚刚丢下了机枪的卫燃大喊着回应道,“我这就带你” “我来掩护你!” 叶列梅一边独自装填子弹一边嘶吼道,“你快用你刚刚的那支反坦克枪去更近的地方开火!快!” “要走一起走!” 卫燃说话间就要爬过去,然而比他更早一步,那辆坦克的机枪却已经扫了过来,不但轻而易举的割断了那些荒草灌木,就连那颗白桦树都被子弹撞击的颤抖不止! “快走!”叶列梅大喊道,“快点消灭那辆坦克!” 闻言,卫燃咬咬牙,趁着扫射的间隙猛的窜了出去,沿着之前挖的交通壕,像一只壁虎一样匍匐着快速离开了这片阵地,穿过雷区中间的安全通道,玩了命的就往萨沙他们的阵地方向跑。 也就是这前后脚的功夫,随着“轰”的一声,那片高地挨了一发炮弹,那颗白桦树也在土石飞扬中轰然倒塌! “轰!” 又是一声炮响,这发炮弹打在了遮挡重机枪的bt7坦克残骸上,顺便也殉爆了卫燃之前布置下的那些爆炸物。 与此同时,这辆坦克车头的并列机枪,却在压制着车头正对着的萨沙二人藏身的坦克残骸。 这区区一辆坦克,却轻而易举的压制住了他们两处阵地! 只来得在卧倒的时候看了眼蜷缩在战壕里的达维德和弗拉斯二人,卫燃便再次爬起来继续往前玩了命的奔跑着,他要尽快抵近用反坦克枪还击,只有这样,其余人才能活下来! 或许是过于自信,又或许是昏暗的天色影响了战斗效果,更或许是从布良斯克方向隐约开过来的车队的大灯给予了那辆坦克的勇气。 就在卫燃跑到那片森林突出部的时候,那辆坦克却轰隆隆的开下路基,一边继续用前置机枪压制着萨沙二人的藏身点,一边开了过来。 “萨沙!阿廖沙!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卫燃爬过铁丝网大喊着问道。 “萨沙不行了!” 阿廖沙惊慌的喊道,“他被机枪打断了一条胳膊,反坦克枪也打坏了!他的脚也被压住了!” 趁着那支机枪暂停射击的间隙,卫燃立刻爬进了掩体,随后便看到了那支反坦克枪已经从握把和枪膛连接的缓冲滑轨处断开,不远处,还有一条几乎被打碎的胳膊。 又或许是刚刚的炮击原因让头顶的坦克残骸发生了挪动,进而将萨沙的一只脚压在了下面,此时,阿廖沙正用一把带有弹孔的工兵铲惊慌的挖掘着萨沙那只脚下面的泥土,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萨沙正无力的拍打着他的后腰。 “阿廖沙” 萨沙趁着坦克的机枪停止射击的片刻安静间隙说道,“别管我了,快离开这里。” “闭嘴!”阿廖沙一边挖一边带着哭腔回应了一声。 “维克多,你你还能修好那支反坦克枪吗?”萨沙看着正用皮带帮自己的断臂止血的卫燃问道。 “能,就算它变成一坨废铁我也能修好!”卫燃回应的同时用力勒紧了皮带。 这是他基于常识提供的仅有的帮助,在被金属本子剥夺了医疗技能之后,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但萨沙后腰处那道已经能看到断裂的脊椎的狰狞伤口却让他知道,即便他还拥有医疗能力,恐怕也救不了对方。 “把它带走吧” 萨沙强看了眼旁边的枪管,“把阿廖沙也带走,让他,帮我再划上四颗,四颗星星。” 说完这句话,萨沙也颤抖着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染血的香烟叼在嘴里,接着却在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之后,顺手点燃了一个燃烧瓶。 “快走!”萨沙攥着燃烧瓶用尽了力气喊道,“不然我就烧死自己!快!” 咬咬牙,卫燃一把抄起那支枪管,一把拽住了呆滞的阿廖沙,强拉着他钻出了掩体。 “萨沙!萨沙!”阿廖沙泪流满面的嘶吼着。 “别让他的愿望落空!快点爬过去!”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那支枪管顺着铁丝网的孔洞捅了出去,推着阿廖沙在重新响起的机枪扫射声中,在那辆坦克残骸下弥漫开的火焰中钻过了铁丝网。 几乎就在他拽着阿廖沙穿过雷区跑进森林里的时候,那辆坦克也冲了过来,狠狠的撞在了那辆二号坦克的残骸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卫燃也终于看清,那是一辆加厚了正面装甲的e型4号坦克! “快撤!” 卫燃嘶吼着朝远处的多费罗老爹大喊道,“快撤!让达维德他们快撤!” 眼见对方听不见,卫燃赶紧匆忙将手里的枪管和阿廖沙全都藏在一颗粗大的松树后面。随后一边跑一边扯下了身上那件苏军斗篷里侧挂着的方盒子手电筒,开启了电源之后朝着多费罗老爹挥舞着。 这灯光信号立刻让对方明白了他的意图,但同时却也暴露了卫燃的位置,吸引着那辆4号坦克将它的炮塔转了过来! 见状,意识到不妙的卫燃立刻关了手电筒撒腿就跑,借着周围那些随处可见的粗大松树躲避着炮塔上的并列机枪的扫射! 也正是因为他暂时吸引了火力,多费罗老爹也终于吆喝着那两匹骡子,在达维德和弗拉斯的协助下,将那挺宝贵的重机枪给拖拽了回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辆4号坦克也放弃了卫燃这么个可有可无的杂鱼目标,在发动机的轰鸣中像一头野猪一样撞在了那辆bt7坦克的残骸上,并在后退的同时再次转动着炮塔,试图寻找着那挺重机枪。 凭借着厚重的装甲,这辆坦克像是在欺辱小孩子一样肆意的在这片洼地上驰骋着。 “轰!” 恰在此时,那片高地上猛的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这辆坦克的车灯也随之熄灭! 叶列梅还活着! 卫燃在听到这声枪响的同时也已经跑回了之前萨沙和阿廖沙二人阵地外的雷区处。 快步穿过亲自开辟的安全通道,卫燃匆匆扫了眼坦克残骸下那具尸体,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反坦克枪将其架在了上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晚了一步,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辆坦克开上了高地! “轰轰轰!” 几乎在他朝着那辆4号坦克的车尾扣动扳机的时候,岔路口的一辆2号坦克也以更快的射速,打出了一发发和他的反坦克枪同样口径和威力的高速穿甲弹。 这两向夹击之下,那辆4号坦克先是被打中了车尾装甲损毁了发动机进而熄火停在了高地之上,紧跟着,它的侧面也被一发发砸上去的高速穿甲弹撕开了装甲! “轰!轰!轰!” 路口处那辆由维尼亚政委独自操纵的2号坦克仍旧在轰击着这辆同属于德军的4号坦克,但卫燃却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从布良斯克方向开过来的那支车队。 “轰!” 当他打出一发高速穿甲弹命中了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的时候,达维德和弗拉斯也将那门重机枪重新推过了铁丝网。 “哒哒哒哒!” 愈发昏暗的天色中,那挺德什卡重机枪开始了嘶吼,徒劳的奢望着仍在操纵德国坦克开火的维尼亚政委能活着回来。 (本章完) 第1290章 胜利的代价 昏暗的天色下,卫燃在打空了弹匣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之后,着急忙慌的拆下了弹匣,躲在坦克残骸的后面,从包里抓起几发粗大的子弹,以一发高速穿甲弹两发高爆弹的搭配往里面压着。 与此同时,维尼亚政委在那辆开上高地的四号坦克没了动静之后,也停止了开火,转而操纵着那辆2号坦克的炮塔开始转向,同时,卫燃等人也看到了那辆2号坦克炮塔侧面的观察窗被一只手从里面推开,将一支亮着光的方盒子手电筒卡在了缝隙里——那是代表撤退命令的灯光! “哒哒哒哒!” 就在炮塔对准那些从布良斯克城赶来的车队时,2号坦克上的机枪开始了扫射,那支卡在炮塔观察窗缝隙处的手电筒,也一抖一抖的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此时,无论已经压满子弹继续开火的卫燃,还是操纵重机枪的达维德和弗拉斯,乃至重新拿起了冲锋枪的阿廖沙和多费罗老爹。 他们都像是没有看到那灯光一般,用手头所有的武器,朝着那支远远停下来,并且不断有敌人从车厢里跳下来的卡车车队进行着射击,试图为那辆坦克里的维尼亚政委制造逃生的窗口。 可回应他们的,却是那辆二号坦克的并列机枪停止射击之后,开始朝着那支车队开火的机炮。 这远比重机枪和反坦克枪更加凶猛的火力顿时把那些乘坐卡车过来的步兵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就连那些卡车都有不少因为来不及躲避被接连击毁,化作了失控的苍蝇一般开下了公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卫燃刚刚打空了一个10发的反坦克枪弹匣,正准备继续往里压子弹的时候,那辆开上高地的4号坦克却又一次动了! 在无法忽视的发动机咆哮中,这辆皮糙肉厚的4号坦克在弥漫的蓝烟中从刚刚开上的高地借着地势缓缓退下来,接着开始缓缓转动坦克车身,试图将似乎无法转动的炮塔对准对它威胁最大的那辆2号坦克! “咔嚓!” 卫燃将刚刚装上三发高速穿甲弹和一发高爆弹的弹匣以最快的速度装到反坦克枪上,释放枪机推弹上膛之后,瞄准那辆4号坦克车尾发动机外面仅仅20毫米厚的装甲便扣动了扳机! “轰!” “轰!” “轰!” “轰!” 连续三发高速穿甲弹和一发高爆弹过后,那辆四号坦克再次停了下来,它的发动机格栅位置也蒸腾起了火苗,但它的炮塔却开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动了起来! 把时间往前推十几秒,推到卫燃匆忙打出第一发高速穿甲弹的时候,原本正准备吆喝着牲口,随时将重机枪给拽回来的多费罗老爹同样注意到了那辆重新发动的四号坦克。 这老爹看了眼维尼亚的方向,又看了眼正前方不远处操纵着重机枪开火的达维德和弗拉斯,毫不犹豫的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断了其中一匹骡子身上那根用来牵引火炮的绳子,灵活翻身爬上了这牲口的后背,又从牲口的脖子上挂着的帆布口袋里抽出两个燃烧瓶点燃,随后用刀尖在骡子屁股上不清不重的点了一下。 疼痛的刺激之下,这匹老实巴交任劳任怨的骡子下意识的便开始了奔跑,同时却也任由它背着的多费罗老爹拽着笼头帮它控制着方向,径直奔向了那辆四号坦克! 当他骑着骡子从那辆bt7坦克残骸的边缘跑出来的时候,卫燃也刚好打完了最后一颗高爆弹,接着他便看到那个骑着骡子的老爹像个无畏的骑兵一样冲向了那辆四号坦克,无比准确的将手里捏着的那两个燃烧瓶近乎无缝衔接般的砸在了那辆坦克已经冒烟的发动机格栅以及炮塔和底盘连接的位置。 当蒸腾的火苗笼罩了这辆坦克的时候,多费罗老爹也操纵着骡子从这辆趴卧的坦克一侧跑了过去。 可他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径直跑向了岔路口那辆仍在开火的2号坦克! 见状,卫燃顾不得重新压子弹,挥手收起了反坦克枪,直接从洼地上跑向了那辆四号坦克! “掩护老爹和政委!” 卫燃在经过反坦克枪的时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得到提醒,刚刚已经看呆了的达维德和弗拉斯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公路上所有能看得见的敌人! 这漫长的百米冲刺,卫燃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随后更是顾不得那辆坦克上蒸腾的火苗便跳了上去。 “哒哒哒!” 几乎就在他掀开炮塔顶部舱盖将一枚一直捏在手里的f1手榴弹丢进去的时候,这辆坦克的并列机枪也开始了扫射,而在这密集的枪声中,卫燃也跳下了坦克,玩了命的跑上了刚刚遭到碾压的高地。 “轰!” 就在他看向岔路口的方向时,他丢进坦克里的手榴弹也终于发生了爆炸,那被冲击波重新掀开的炮塔舱盖里,也挤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环状烟圈。 可这副美景卫燃却是根本无心观察,他此时已经再次取出了反坦克枪,一边往弹匣里压着兜里仅剩的三发高爆弹和刚刚揣过来的四发高速穿甲弹,一边扫了眼叶列梅。 可此时,叶列梅却已经被那辆四号坦克用履带将身体碾压成了无法和泥土分开的碎肉,就连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也像后世看到的那样发生了弯曲。 “咔嚓!” 卫燃将压好了最后几颗子弹的弹匣再次装在了反坦克枪上,瞄准的同时看向了岔路口的方向。 此时,多费罗老爹早已经跳下骡子,举着一支冲锋枪躲在另一辆坦克的旁边射击着漏网之鱼,时不时的,还用手里捏着的一支德国木柄手榴弹粗暴的敲击着维尼亚藏身的二号坦克,似乎在催促他赶紧从里面出来。 快回来呀 卫燃咬咬牙却是根本不敢轻易开火,他的反坦克枪里只剩下最后7发子弹,这也是他们除了重机枪之外,最后的一点重量级武器了。 万幸,在给最后一辆卡车补了一发炮弹之后,维尼亚终于推开了头顶的舱盖,从里面冒头钻了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爬出来,卫燃却借着反坦克枪上的高倍瞄准镜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体一歪,随后竟是被多费罗老爹抓着胳膊拽出来的! 随着这辆2号坦克的炮塔不再开火,那些躲在路基另一侧的几个德国士兵也冒出了头,试图将手里的手榴弹接连丢过来。 “轰!” 卫燃打出了第一发高爆弹,轻而易举的将一个冒头的德国士兵的上半身撕开,同时也让他手里的那支手榴弹砸落在了自己的身边。 不等这颗手榴弹爆炸,更不等丢到坦克周围的那些手榴弹爆炸,多费罗老爹却已经拽着维尼亚政委从公路上滚了下来。 见状,卫燃暗暗松了口气,瞄准一挺刚刚架好的机枪便扣动扳机,打出了第二发高爆弹。 “轰!”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炙热的弹壳从弹膛里飞出来砸在了不远处叶列梅破碎的尸体上,但卫燃却觉得自己右边肩头一热,随后便是一阵剧痛。 根本没看中枪的位置,卫燃瞄准了另一挺同样刚刚架好,正朝着重机枪阵地开火的机枪,用左手压着右手的手指头扣动了僵硬的仿佛死人手指头一样的扳机! “轰!” 打出最后一发高爆弹的同时,卫燃立刻偏头挨身躲进了战壕里,随后伸出左手收起了反坦克枪。 看了眼右边肩头的枪伤,卫燃又看了眼身旁叶列梅的破碎的尸体,他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是扯下身上的苏军斗篷帮对方盖好,随后又取出了工兵铲,在这阵地里埋下了一颗德国人生产的跳雷。 稍作等待,他拎起之前维尼亚政委留在这里的背包猛的翻出战壕,贴着交通壕匍匐着快速穿过了雷区,躲在一颗松树的后面往外看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愈发的昏暗,他甚至在这条y字形的岔路口三个方向都看到了多少不等的车灯! 可同样,他也看到,那匹仿佛发了疯的骡子,正拖拽着一条绳子玩了命的往回跑着。 在它拖拽着的那条原本准备用来把重机枪拉回去的绳子另一头,连接的恰恰是多费罗老爹的皮带! 这个不要命的老家伙,他在被骡子拖行的同时,还用双手死死的拽着维尼亚政委! 眼瞅着这匹骡子已经穿过洼地,弗拉斯立刻操纵着重机枪,用一发子弹命中了屁股上戳着一把小刀的骡子胸口。 不等这匹骡子倒地,他立刻又移动刚刚换上了新的弹链箱的重机枪,开始对公路沿线进行压制。而他的副射手达维德和阿廖沙,也立刻跑过去,一个人扛起了维尼亚政委,另一个扛起了头上多了一顶德国钢盔,身上扎满了芦苇枯枝的老爹,玩了命的跑过铁丝网,穿过了卫燃当初开辟的安全通道。 他们往回跑的同时,卫燃也已经跑了过来,和他们错身而过的同时跑出去躲在了机枪防盾的后面。 “弗拉斯,打我们最先伏击的那辆卡车!拖拽火炮的那辆卡车!”卫燃贴着弗拉斯的耳朵扯着嗓子大喊道,“打它的货斗!快!” 闻言,弗拉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立刻调转枪口,瞄准了那两辆撞在了一起的卡车,用火蛇覆盖了它们照着篷布的货斗。 在密集的火力中,一发发12.7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弹你追我赶的砸在了那两辆卡车的篷布上,在轻而易举的穿过之后,又轻松的撕开了车厢上那些装有炮弹的木头箱子,狠狠砸在了那些原本该供应给前线的火炮炮弹上! “轰!” 几乎就在弗拉斯准备放弃这毫无意义只会浪费子弹的目标时,被弹幕笼罩的那辆卡车终于发生了殉爆,撕开的卡车碎片,炸开的炮弹弹壳乃至木箱、铁钉、木板等等一切没有权利违反物理学规则的东西,全都在冲击波的推搡下四散开来。 “轰!” 在这冲击波的推动中,紧挨着的另一辆卡车上的弹药也发生了殉爆。 见状,心知自己赌对了的卫燃咧咧嘴,任由跑回来的达维德和阿廖沙帮着弗拉斯拽走了那挺已经没有子弹的重机枪,而他自己,则准确的找到了昨天埋下的地雷,掀开扣在上面的饭盒以及水壶杯子,拔掉了安全针之后,跟着跑到了铁丝网的另一头。 “老爹和政委的情况怎么样?” 卫燃捂着右边肩膀的伤口跟着拖拽机枪的三人一边走一边大声问道。 “老爹身上有很多伤口!”达维德慌乱的解释道,“政委好像肚子中了一枪!” 闻言,卫燃心头一颤,沉默的跟着他们来到了提前挖好的土坑边,将那挺重机枪推了进去。 “等我一下!” 阿廖沙在弗拉斯和达维德准备掀了拿件斗篷,用提前准备的枯枝烂叶盖住重机枪之前喊了一嗓子,慌乱的从兜里摸出个弹壳拔掉了上面的木头塞子,接着又扯过来坑边放着的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用袖口蘸着血红色的油漆,颤抖着在上面额外画了四颗星星。 趁着他在忙活的时候,卫燃也蹲在了维尼亚和多费罗老爹的身旁,这俩人的情况都不算好,维尼亚政委腹部靠近肚脐的位置中了一枪,子弹从右侧肋骨处又钻了出来。 多费罗老爹手上、胳膊上,乃至脖颈处都满是划伤,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大腿后侧,还镶着一块之前其他人没有发现的手榴弹破片!此时,从这里流出来的血液已经把裤子都打湿了老大一块。 “好了,我好了!” 阿廖沙说着,将画好了星星的反坦克枪放进了土坑里,旁边等待的弗拉斯和达维德也立刻掀动斗篷,将上面的枯枝烂叶都推进了坑里。 根本来不及做过多的掩饰,卫燃从树根处抽处提前准备的两箱s型地雷,将其中三颗安置在提前挖好的浅坑里,指挥着阿廖沙三人小心的拔掉安全针之后,又用落叶轻轻的盖住了压力感应引信。 布置好了这最后的杀敌手段,达维德一把背起了多费罗老爹,弗拉斯则把维尼亚政委抬到了最后一匹骡子的背上。 根本没有商量,一行人在森林外重新响起来的机枪扫射声中钻进了湿冷的林木阴影里。 前后不到两分钟,身后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爆炸,端着冲锋走在最前面的阿廖沙也在爆炸过后茫然的问道,“我们去哪?” “维克多,你来指挥大家吧。” 和达维德轮换背着老爹的弗拉斯开口说道,“我们这里你的年龄最大,伱来接替指挥吧。” “先停下” 走在最后的卫燃停下脚步发出了他的命令,“先给老爹大腿上的伤口止血,顺便也给我的胳膊止血,用绳子绑紧就行。还有,给老爹制作一副担架。” “政委呢?他怎么办?”达维德下意识的问道。 “子弹击中了他的腹腔,我们没办法,除非有个医生在我们附近。” 卫燃说话间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强忍着失血带来的眩晕,单手打开了刚刚一直拎着的地雷箱,“把其中一颗地雷埋在我们刚刚路过的位置,弗拉斯,你来吧。” “好” 弗拉斯说话间将刚刚接下来的绑腿递给了达维德,随后才他的包里抽出工兵铲,在他们路过的位置挖了个浅坑,将其中一枚地雷埋了进去,按照不久前卫燃教他的步骤小心的抽掉了安全针,又用一捧落叶将其轻轻的盖住。 他在忙活的时候,达维德和阿廖沙也用绑腿先帮着多费罗老爹暂时捆住了大腿上仍旧残存着弹片的伤口,随后又帮着卫燃把中枪的肩膀位置绑了几道。 紧接着,他们又砍来几根木棍,用那块沾满了油污的斗篷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多费罗老爹放了上去。 这么一会儿的忙活,趴在马背上的维尼亚却猛的一阵咳嗽,紧跟着人也恢复了意识,有气无力的说道,“让我.让我下来” 闻言,达维德和弗拉斯立刻将他扶了下来,让他靠在了一颗松树的树干上。 “包”维尼亚政委看着不远处的卫燃说道。 闻言,阿廖沙立刻将挂在骡子身上的包取下来打开递给了对方。 “你们.要活下来。” 维尼亚将手搭在他的背包上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我们.我们会胜利的,包里的,等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帮我.寄出去。你们.活.” “维尼亚?维尼亚?” 卫燃伸手左手,帮对方合上了眼睛,叹了口气说道,“他牺牲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用力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年轻的阿廖沙执拗的将维尼亚政委的包重新挂在了骡子上,又将他的尸体也搭在了上面。 见状,卫燃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用手按住伤口继续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认真的听着森林外面密集的机枪扫射和偶尔出现的爆炸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顶夜空中渐渐清晰的繁星。 平心而论,这支只有这么几个人的游击队,仅凭两支反坦克枪和不多的子弹,以及一挺重机枪所取得的战果已经无可挑剔。 不提把手路口的那三辆被偷袭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坦克,后面消灭的一辆半履带装甲车,一辆三号坦克和一辆四号坦克就足以说明一切。更何况,还饶上了两卡车准备送往前线的弹药和另外几辆不知道装有什么的卡车呢? 可这一切的胜利,却是用年轻的萨沙和叶列梅,以及骡子上趴着的那位政委以飞蛾扑火般的拼杀和牺牲换来的,甚至. 卫燃不由的看了眼趴在简易担架上的多费罗,甚至可能还要搭上这个已经衰老,本该安度余生的生命。 摸索着从兜里掏出半包沾染着泥土的香烟,卫燃叼出来一颗点上猛吸了一口,却只觉得无比的烦躁,这胜利的代价,实在是过于沉重了些。 (本章完) 第1291章 森林里的歌声 夜色中,依旧被冻雨笼罩的原始森林深处,肩膀处的伤口持续性的失血已经让卫燃打起了摆子,相比之下,多费罗老爹的情况同样不算太好,他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 “阿廖沙,还有多远?” 当他们再次因为从头顶低空飞过的侦查飞机暂时停下来熄灭煤油灯的时候,负责抬担架的弗拉斯开口问道。 “不远了”牵着骡子的阿廖沙一边看着头顶一边答道,“再往前不远就到了,老爹的情况怎么样?” 闻言,同样负责抬担架的达维德将手凑到多费罗老爹的鼻孔处试了试,“还活着。” “维克多,你的情况怎么样?”弗拉斯朝着靠坐在一颗松树树干上的卫燃问道。 “没事儿”卫燃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我没事儿,继续走吧,我们要快点儿才行。” 闻言,负责带路的阿廖沙再次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耳听飞机的轰鸣渐渐远去,这才再次点燃了那盏小号油灯,借着微弱的光芒,牵着骡子往前走着。 咬咬牙,卫燃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可紧接着,他却觉得眼前那盏油灯的光芒消失了,他也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在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间,他只模糊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一个摇摆颠簸的斜坡上,只觉得自己被绑在了什么上面根本动都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刺目的灯光,以及伤口处的刺痛让他恢复了意识,等他睁开双眼,立刻看到自身旁正有个穿着苏联军装戴着口罩的人,正用一把镊子从自己肩头的伤口里拔出了一枚子弹,而在自己的嘴巴里,似乎还堵着什么。 “我们没有麻醉剂,所以维克多同志,你要忍一忍,接下来我要帮你缝合伤口。”那个戴着口罩的人歉意的说道。 费力的点了点头,被堵住嘴巴的卫燃稍稍移动视线,这才看到在自己的另一边,还有另一个同样戴着口罩的人,正用手举着两个方盒子手电筒帮忙照着伤口。而在自己的正上方,似乎还撑着一张天幕。 都没等继续看,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也让他不由的绷紧神经咬住了嘴里的东西。 “按住他” 正在给他缝合伤口的那名医生吩咐了一句,顿时,卫燃便感觉到自己的另一边肩膀,两只手,两条腿,乃至头顶都被一只只手给用力按在了并不算平坦的床板上。 在肩头伤口处一次次被针线挑拨穿插的剧痛中,卫燃的额头也不由的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但失血带来的无力和周围那几只把自己牢牢按住的大手,却让他只能咬紧了嘴里的东西煎熬的忍耐着。 万幸,那位医生的动作倒是够麻利,前后不到十分钟,便帮他完成了伤口的缝合工作。 侧头看了眼尚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卫燃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虽然被剥夺了医疗技能,却也看出来,这位的针线活儿不比自己好多少,但绝对比自己更潦草。 眼瞅着对方完成了包扎工作,卫燃也在又一次失去了意识之前,隐约感觉到有人抽走了自己嘴里嘟塞着的东西,以及一句“好了,让他睡一觉吧,他会活下来的。” 当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头顶的天幕却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个明显人工开凿出来的山洞“天花板”。 看了看四周,不过百十平米的大小,周围还堆叠着一些不知道装有什么的木头箱子,更有些拼在一起的箱子明显被当成了床来用——就像自己身下的床一样。 略显费力的坐起来,卫燃等眼前发黑的症状消失之后,这才借着昏黄的油灯光芒发现了另一边和自己头对头躺在木箱子床上的多费罗老爹,以及自己床头一侧的箱子里放着的,维尼亚政委的遗物。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卫燃走到对方的床边伸手试了试,万幸,这老爹虽然没醒,但呼吸倒也算足够的平稳。 随意走到一处箱子的旁边往里看了看,这箱子里装着的却只是些开矿用的工具以及一些诸如土豆洋葱之类的食物,乃至一些叠的整整齐齐的德军制服。 难道被俘虏了? 卫燃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明明记得刚刚看到的是穿着苏军制服的人帮自己治疗的伤口,更何况,他还看在一口箱子里发现了不少苏军制式的莫辛纳甘步枪,以及掺杂其中的少量几支手枪,甚至几颗苏军的手榴弹和德国的迫击炮炮弹等武器。 随意抽了一支步枪当作拐杖杵着,卫燃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连接这个巨大空间的隧道。 相比这还算宽敞的山洞,这条通往外面的隧道虽然很宽,但高度却要矮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一直等他走到洞口,却都没有看到有任何手把守,甚至就连阿廖沙三人乃至那匹骡子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在洞口的两侧,却放着两辆德国的挎斗摩托。 看了看外面仍旧在下的冻雨以及周围一望无际的森林,卫燃不由的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哆嗦。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恰在此时,之前曾经见过的季诺维政委说话间已经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抱着的一捆木柴,以及另一只手上打着的绷带,卫燃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前天我们偷袭了波尔皮诺村,不小心中了一枪。”季诺维政委浑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 “前天?”卫燃愣了愣,“我睡了多久?阿廖沙他们呢?” “一天而已”季诺维笑着解释道,“阿廖沙他们帮忙去搬运我们的战利品和其他的伤员了。” “收获怎么样?”卫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伤亡大吗?” “伤亡不算太大” 季诺维示意卫燃一边往山洞里走了几步之后,靠着墙坐下来放下抱着的木柴,又分给卫燃一支烟解释道,“算上我只有三个人受伤,另外两个伤的也不算太严重只是不方便行动而已,但我们抢来了很多的武器。” 说到这里,季诺维突兀的补充道,“我听阿廖沙说过你们的事情了,维克多,谢谢你们,当时我们还奇怪敌人怎么比预计的少那么多,直到阿廖沙把你们送过来我们才知道是被你们吸引走了。还有.维尼亚政委的事我们很抱歉” “不用谢”卫燃说完叹了口气,“你知道维尼亚政委安葬在哪里了吗?” 闻言,季诺维摇了摇头,“我听阿廖沙说,在你晕过去之后,他们为了尽快赶到这里,暂时丢下了维尼亚的尸体,昨天他们把你和多费罗老爹放下之后就匆匆回去了,大概是就地安葬了吧。” “这样啊”卫燃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话题问道,“这里是” “我们的大本营”季诺维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山洞深处,“这里是个废弃的云母矿洞,是一个猎人带我们找到这里的。” “这样啊”卫燃想了想,继续问道,“目前外面什么情况?” “德国人派出了好几支巡逻队在搜捕我们” 季诺维看着山洞口的方向答道,“我们正在引诱他们进入森林,这样他们的重火力和装甲车就失去了作用,然后就可以把他们永远留下来了。” 闻言,卫燃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山洞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动静。和对方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刻掐灭了刚刚点燃的香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矿洞口。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阿廖沙正牵着那匹骡子往这边走着,那骡子的后面,还拖拽着一个简陋的爬犁,其上坐着两个腿上包着绷带,身穿德军制服的伤员。 这俩伤员明显状况还算不错,不但全都叼着烟,而且还有说有笑的似乎在聊着什么。 在这爬犁的后面,弗拉斯和达维德竟然也各自牵着一匹马,而且这两匹马的后面同样各自拖拽着一个爬犁,那爬犁上还装着不少武器弹药。 “维克多!你醒了?” 阿廖沙第一个发现了卫燃,立刻热情的招了招手,同时不忘问道,“老爹呢?老爹醒了吗?” “还没有”卫燃扶着矿洞口的岩壁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阿廖沙脸上刚刚洋溢起的笑容也僵了僵。 这三言两语间,达维德和弗拉斯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先各自和卫燃打了声招呼,随后颇有些急迫的说道,“季诺维政委,塔拉斯排长让我们先把这些战利品,包括这两匹军马都送回来,他们还在伏击那些德国人呢。政委同志,让我们也参加战斗吧!” “对!”阿廖沙附和道,“政委同志,让我们也参加战斗吧!” “你们确实要参加战斗” 季诺维一句话,立刻让这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眼睛一亮,可紧接着,他们便听季诺维政委说道,“不过你们的战场可不是塔拉斯排长那里,我要给你们安排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阿廖沙立刻追问道,“给我一支反坦克枪,让我去打坦克吧!” “不不不,我要说的任务可比打德国人的坦克重要多了。” 季诺维政委摆摆手解释道,“阿廖沙,达维德,还有弗拉斯,你们都是本地人,比我们更熟悉这片森林,我需要你们三个穿过森林,去寻找我们的主力部队和足够安全的大后方。” 见卫燃四人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季诺维继续说道,“这个任务可不是只跑一次就可以的,你们需要帮我们找到一条可以穿过森林和后方建立联系的安全通道,还需要带物资回来,然后帮我们把伤员运走,把武器补给运回来,甚至把增援的士兵带来这里。 最重要的是,多费罗老爹急需更好的治疗,他的身体在这里不但根本没有办法康复,而且很可能会恶化。同志们,这是比在前线战斗更加的重要战斗。” 闻言,阿廖沙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让你们跟着去前线帮忙运物资,顺便把那两匹军马也带回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季诺维看了眼身旁的卫燃,歉意的说道,“维克多,如果你还能动的话,还是由你来领导他们吧。” “没问题” 卫燃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无论那寻找大后方的任务是否现实,至少多费罗老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允许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 见状,季诺维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相信你们肯定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和我来吧!” 四人对视了一眼,阿廖沙三人将仍旧坐在爬犁上的伤员搀扶下来,跟着季诺维走进了山洞,等将他们扶到木头箱子床上之后,这才寻了几个拼在一起的木头箱子围坐了下来。 “你们会看地图用指北针吗?”季诺维一边从旁边的箱子里往外掏东西一边问道。 “我和达维德都会” 弗拉斯最先说道,“我们以前在布良斯克的印刷厂工作过,学习过怎样校对地图比例,所以知道怎么用。” “我和维尼亚政委学习过怎么用指北针”阿廖沙跟着答道。 “我都会”卫燃见季诺维看向自己,也跟着给出了回应。 “那就太好了” 季诺维政委说话间,已经从一个牛皮材质的地图包里抽出一张防水地图铺在了众人围着的木头箱子上,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估计是从德国人手里缴获的指北针压在了上面。 这还没完,他紧接着又从包里抽出一支红蓝双芯的铅笔和一个大概率同样是缴获的德军方盒子手电筒打开。 “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季诺维在地图上画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三角,“不是特别准确,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这个在沙俄时代就废弃的矿洞,但不会偏离太多。” 紧接着,他又将铅笔调过来,用另一头的蓝色笔芯画了一条线说道,“你们需要穿过这片森林一直往东北方向,往别廖夫斯基的方向走,去那个方向寻找没有被德国人占领的土地和苏维埃政府。” “别廖夫斯基?” 阿廖沙咧咧嘴,“打仗之前我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这次你有机会去了” 季诺维歉意的说道,“同志们,小伙子们,很抱歉我们没有办法给你们提供更多的物资,我们能给你们提供的,就只有那两匹抢来的军马还有你们自己的骡子。” “已经足够了” 弗拉斯话音未落已经站起来,“我们有把握走出森林,也肯定会把物资带回来的,我们尽快出发吧。阿廖沙,快过来帮忙,我们先把老爹抬到爬犁上,达维德,你帮着维克多收拾东西。” “维克多,拿着这个。” 季诺维将地图包递给了卫燃,“这里面有我的证件和一封介绍信,它们能帮到你们的。” “我会保管好这些东西的”卫燃双手接过了地图包挂在了自己的肩上。 与此同时,阿廖沙三人也开始收拾本就不多的行李。 卫燃需要带走的,只有自己的德军背包和维尼亚政委遗留的帆布口袋包外加季诺维政委交给他的地图包罢了。 而仍在昏迷中的多费罗老爹就更简单了,阿廖沙和弗拉斯二人在给他额外盖上一条厚实的毯子之后,直接将他身下的担架抬了起来。 一行人离开山洞,卫燃也和多费罗老爹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被绑在了用骡马拖拽着的木头爬犁上。 虽然嘴上说除了这三头牲口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他们用,但季诺维政委仍旧给包括卫燃在内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把之前从他们手里借走的德国冲锋枪,以及一个装有水煮土豆和胡萝卜以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块的德军饭盒,外加一个装满了水的水壶,以及每人一条苏军斗篷。 根本没有过多耽搁,阿廖沙三人吆喝着牲口,在弗拉斯手里拿着的那枚指北针的指引下离开了这条废弃的云母矿洞,再一次进入了仿佛能吞噬人的森林里。 不久之后,身后那条矿洞被林木遮挡的严严实实,牵着骡子,用爬犁拉着卫燃慢悠悠前进的阿廖沙清了清嗓子,清唱起了那首他曾唱过的搭枪卡。 赶快闪开,走兽飞鸟,快给我们闪开道。你看灰尘好像云飘,战马们飞奔向前跑 安静的森林里,走在最前面的弗拉斯和走在最后面的达维德也清了清嗓子,跟着一起低声唱着:左右迂回,横冲直撞,来往敌人防线上。一个年青机关枪手,机枪打得哒哒响. 由骡子拉着的爬犁上,卫燃笑了笑,取出金属本子里的布鲁斯口琴,合着他们齐唱的歌声吹起了这首歌的伴奏——就像曾经在列宁格勒的地下室里一样。 在听到卫燃的口琴伴奏时,三个牵着骡马赶路的年轻人全都眼前一亮,他们的歌声虽然并没有变大多少,但却欢快了许多,也充盈着清唱时没有的力量和无穷的希望。 等这一首歌结束,阿廖沙也已经凑到了爬犁的边上惊喜的说道,“维克多,你竟然会吹口琴?你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卫燃耍赖似的答道。 “是个好借口,你还会什么曲子?”走在后面的达维德笑着问道,他牵着的那匹马拉着的爬犁上,躺着的是多费罗老爹。 “你们能唱出来的,我都会。” 卫燃此时虽然虚弱无力,但这话却格外的自信,毕竟是金属本子教的,如果真有他不会的,他可一点儿都不介意借此在心里好好嘲讽一番那破本子。 闻言,阿廖沙直接开口唱了起来,“在那老橡树身旁,林中泉水在流淌。战马刨着铁梯子,鬃毛簌簌的响。” 见状,卫燃重新将单手拿着的布鲁斯口琴凑到了嘴边,给这首哥萨克老歌《在橡树旁》吹起了伴奏。 这静谧的森林里,一人伴奏三人合唱的一首首苏联歌曲驱走了湿冷,也驱走了疲惫,甚至就连那三匹骡马都时不时的打个响鼻好似在尝试跟着一起唱似的。 “我以为我到了天堂呢” 就在阿廖沙三人唱完了不知道第几只歌,正准备停下来歇歇脚的时候,躺在最后一辆爬犁里的多费罗老爹却醒了,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还在奇怪,那些天使为什么不但没有唱圣歌而且嗓门还这么粗,原来是你们几个。” “老爹,你终于醒了?”阿廖沙三人激动的围了上去。 “我睡了多久?就就只有你们几个了吗?”老爹难掩悲伤的问道。 “维克多,还有维克多。”阿廖沙立刻指了指旁边那个爬犁上已经坐起来的卫燃说道。 “维尼亚政委也还活着,还有叶列梅。” 弗拉斯出乎意料的说道,“政委的伤相对重一些没办法移动,所以他留在塔拉斯排长他们的营地里养伤了,叶列梅伤到了腿,他也被留下来了。” “我们三个接到任务去帮塔拉斯排长他们和后方医院建立联系” 一旁的达维德帮忙一起编织着这个残酷的谎言,“我们不但要找到医院,还要把你和维克多这俩轻伤员安全送到来减轻塔拉斯排长他们的负担才行。” 闻言,多费罗老爹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丝隐藏极好的悲痛,随后松了口气说道,“还活着就好,只可惜了萨沙。” 闻言,刚刚还在唱歌的三个小伙子纷纷沉默了下来,随便便听卫燃说道,“老爹,萨沙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取得了很大的战果,而且我们切实的帮塔拉斯排长他们吸引了相当的敌人,让他们的偷袭行动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这恐怕是我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了.”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转而问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在阿廖沙三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编织的谎言中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多费罗老爹也勉强吃下了半根水煮胡萝卜,休息够了的人马也再次出发。 然而,这次都不等他们唱完用来安抚老爹的一首喀秋莎,他们却听到了极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爆炸声! 这声音传进耳朵的时候,阿廖沙三人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他们都知道,那火炮声似乎就是塔拉斯排长他们正在战斗的方向传来的。 (本章完) 第1292章 逃出包围圈 森林里,淅淅沥沥的冻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飘了下来,阿廖沙等人的歌声,以及卫燃用口琴的伴奏也不分先后的停了下来。 “德国人打进森林里了?” 躺在爬犁上的多费罗老爹等远处的爆炸声停止,立刻有气无力的问道。 “他们进来也只能是送死” 负责为他牵马的达维德嘲讽道,“在森林里,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儿,所以他们也就只敢在森林外面用大炮打上一阵了。” “那就好” 多费罗苍老的脸上多少放松了一些,但其余人却暗中绷紧了神经,那歌声和口琴声,也再没有响起来过。 在指北针的引导下一路往东北方向走了不知道多久,森林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多了一些,脚下的荒草和落叶也厚实了许多,时不时的,他们还会看到一些野兽用屎尿在各处留下的标记。 这些小动物们的生活气息也在暗示着,森林外的战争暂时还并没有波及到这里,无论那些飞禽走兽,还是逃到这里的人,也终于都能多少的松一口气了。 “休息一下吧” 傍晚五点,走在最前面的弗拉斯停住脚步招呼了一声,“我们都没来过这里,就算有指北针的帮助,晚上赶路仍旧非常危险,所以扎营休息吧,我们明天一早再走。” 阿廖沙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小块高地,“去那里吧!” “你们两个负责扎营,我去周围找找木柴,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弗拉斯说着,已经吆喝着他牵着的那匹军马走到了阿廖沙刚刚指向的高地,将爬犁上的东西一一卸下去,随后又吆喝着军马,拖拽着清空的爬犁走向了远处。 这扎营的事情卫燃和多费罗老爹一样帮不上忙,索性也就再次掏出口琴,躺在爬犁上随便吹了几首他能想到的曲子。 在这音乐声中,阿廖沙和达维德也用他们的斗篷搭出来一顶低矮但却勉强够他们二人躺进去休息的窝棚,顺便还挖出了一个用石块围住的篝火坑。 这俩小伙子在忙活的时候,多费罗老爹也有气无力的低声问道,“维克多,维尼亚政委还活着吗?还有叶列梅,他真的还活着吗?” 闻言,并排坐在另一辆爬犁上的卫燃停下了正在吹奏的曲子,扭头看向了隔壁爬犁上的老爹。 “唉” 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已经猜到了,把维尼亚带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他可能活不下来了,那辆德国人的坦克开上那片阵地的时候,我就知道叶列梅可能也已经死了。” 闻言,卫燃沉默了片刻,继续将口琴凑到嘴边,继续吹起了刚刚中断的曲子。已经得到答案的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也不再继续问,重新躺好从怀里摸出个锡制的酒壶,灌了一口私藏的伏特加,又捏着酒壶在胸前画了个东正教的十字,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沉默和舒缓的口琴曲中,头顶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弗拉斯也用马拉爬犁运回来一些在周围搜集到的枯枝,顺便还捡回来不少松塔。 然而,还不等他们三人在挖好的篝火坑里点燃篝火,头顶却传来了异常清晰低沉的飞机轰鸣声! 近乎下意识的,阿廖沙用他的斗篷盖住了正要点燃的篝火俯下身来,弗拉斯和达维德也立刻跑到了躲到了松树的下面。 然而,那飞机的轰鸣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终于,一架低飞的战斗机拉着浓烟,从东北偏北方向,几乎擦着他们头顶的树梢低空呼啸而过! “轰!” 前后不到10秒钟,目瞪口呆的五人以及那三匹牲口便全都听到了一声格外清晰的撞击声! “哗啦!” 直到爆炸传进耳朵,从头顶坠落的松枝、松塔才下雨一样砸落下来。让众人下意识的护住了脑袋。 “快!快去看看!达维德留下来照顾老爹!做好战斗准备!” 卫燃第一个反应过来,收起口琴,一边扒拉着刚刚砸到天灵盖盖儿上的松塔,一边挣扎着坐起来发出了命令。 得到提醒,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丢下手里的各种东西,阿廖沙和弗拉斯也各自驱赶着尚未卸下爬犁的骡马,带着已经抄起冲锋枪顶上子弹的卫燃朝着爆炸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爬犁车剧烈的颠簸中,趴在爬犁车上的卫燃也看到了几百米外森林里冒起的火光,更看到了被轰鸣和爆炸惊飞的鸟兽成群的飞上了半空。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卫燃最先看到的是两支折断的机翼,和机翼里洒落的燃油点燃的落叶。 只看机翼上白边黑心儿的十字涂装就让他和阿廖沙二人一眼认出来,这是德国的轰炸机!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一架德国生产的he111中型轰炸机! 根本没有停下,阿廖沙和弗拉斯各自牵着马拉爬犁继续往前跑去,同时却也给他们各自的冲锋枪顶上了子弹。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被折断翅膀的轰炸机主体。或许正是因为被折断了翅膀,这飞机主体虽然同样冒着浓烟,但却并没有起火。 等爬犁车停下,卫燃也挣扎着爬起来,单手举着冲锋枪,和阿廖沙以及弗拉斯相互掩护着摸了过去。 等离着近了,看清了这架飞机主体的状况时,卫燃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架没了翅膀的飞机是被两颗能有卡车轮胎粗的松树给拦下来的,机头的位置已经像个翻盖手机一样断开倒扣在地,玻璃观察窗更是全部碎裂。 就连另外大半截机身,也已经在力道惊人的撞击中变得像是个被积压了无数次的铁皮牙膏一样坑坑洼洼的。 但相比这机身的凄惨,他也注意到,这架飞机的驾驶舱和机舱里加起来,也仅仅只有三具已经被撕碎的机组成员尸体而已,而且看位置,这仨倒霉鬼应该分别是机头位置的飞行员和两个机枪手。 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款飞机的机组成员一共是有五个人的! 可无论是飞机背部机枪手的位置,还是领航员的位置,却都格外干净,既没有尸体和伞包,也没有多少血迹。周围的飞机蒙皮上更没有任何的弹孔。显而易见,这架飞机的领航员和机枪手大概率已经跳伞逃了。 “刚刚这架飞机从哪个方向飞来的?” 卫燃一边踮着脚往机舱里看一边朝问道,可惜,或许是因为这架破飞机小的可怜的载重量,他并没有在这机舱里找见诸如三管求生枪之类的值钱物件。万幸,倒是领航员的位置,残存着被磁铁吸附在桌子上半张航图。 “东北”之前一直在负责带路的弗拉斯立刻答道,“东北偏北一点儿。”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卫燃踮着脚扯走了那张航图,最后看了眼机腹,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爬犁,同时嘴上解释道,“这架飞机的机腹大概是被我们的战斗机打下来的,它的机尾水平舵和航舵都被打碎了,蒙皮上的弹孔看样子也是从上往下打出来的。 另外,它是一架轰炸机,但无论机腹还是机翼上都没有航弹,这说明它是在去前线完成轰炸返航的时候被我们的战斗机咬住然后打下来的。” “维克多,你该去做个侦探的。” 阿廖沙赞叹了一句,将刚刚搜刮来的那些染着血的战利品随意的丢到爬犁上,转而却又问道,“可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这架飞机有五个机组成员” 卫燃说话间已经躺在了爬犁上,嘴上不停的解释道,“但是我们只找到三具,另外还有两个机枪手大概是跳伞了。” “然后呢?”弗拉斯好奇的追问道,同时却也不耽误他吆喝着爬犁往回走。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卫燃看着手里那半张航图说道,“好消息是,通过这架飞机往回飞的航向,我们可以确切的知道,只要一直往东北方向走,说不定我们离开森林之后就能找到大后方,唯一可惜的是,这张航图没什么用,它最重要的部分被烧毁了,而且我也不认识德文。” “坏消息呢?”阿廖沙问道。 抬手指了指远处仍在燃烧的火苗和冒起的浓烟,卫燃继续说道,“坏消息是,那俩跳伞的飞行员如果想活下来,大概率会往飞机的方向走,他们没有带走航图,这架冒烟的飞机就是最好的求生地标。 而且活着的飞行员远比飞机更值钱,尤其那位领航员,他是可以通过无线电进行联系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很快就会有德国人进入森林寻找这架飞机幸存的飞行员了。”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 阿廖沙和弗拉斯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两人也加快了脚步,驱赶着牲口回到了他们刚刚决定扎营的位置,将他们的发现以及卫燃的推测复述了一番。 “我们需要立刻把这个坏消息通知给塔拉斯排长” 多肥洛在阿廖沙说完之后立刻想到了其他方面的隐患,“这里距离塔拉斯排长他们的营地有多远?” “半天路程”达维德立刻答道。 “孩子们,你们继续往前走去完成伱们的任务。” 多费罗老爹说话间,已经挣扎着试图站起来,“给我一匹马,我现在就赶回去通知塔拉斯排长,然后我会来追你们的。” “不行!” 阿廖沙三人异口同声的拒绝了这个提议,达维德更是将多费罗老爹又按回了爬犁上,在弗拉斯的帮助下,不由分说的用皮绳将他绑在了爬犁上。 “你们要做什么!快给我解开!”多费罗心急火燎的喊道。 “老爹,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家继续往外走吧。” 达维德一边说着,已经解开了缰绳,“我回去通知塔拉斯排长他们。” “你们几个根本不会骑马.” “我会”卫燃抢过了话茬说道,“我去吧,我会骑马,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还是让我来吧” 阿廖沙说着,却掏出一支仍旧沾染着飞行员尸体血迹的p38手枪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让我去吧,我早就想去前线了,对这种穿越森林的送死行为根本没有任何的兴趣,而且老爹,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这份工作交给我最合适不过了。” 不等其余人开口,阿廖沙却已经将手指头搭在了扳机上,“达维德,把缰绳给我,不然我就朝着自己开枪了。” “阿廖沙,你这个蠢货在做什么!”弗拉斯说话间就要走过去。 “砰!” 阿廖沙不等弗拉斯迈出的脚落下来,便朝着头顶扣动了扳机,“我没开玩笑,快点把缰绳给我,然后你们两个混蛋立刻带着维克多和老爹穿过森林,尽早带着物资和支援来找我们!” 一边说着,阿廖沙已经将仍旧在冒着烟的枪管再次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颇有些急躁的说道,“如果发生意外,就去硅藻土窝棚那里找我,现在快点把缰绳给我!快点!” 片刻的沉默过后,达维德重重的叹了口气,把缰绳递给阿廖沙的同时说道,“阿廖沙,你一定要活下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 “当然!我肯定会活下来的。” 阿廖沙接过缰绳的同时自信的说道,“倒是你们,你们也必须活下来才行。” 说完,阿廖沙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敬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又咧着大嘴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利索的翻身上马,吆喝着这匹军马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我们也出发吧”弗拉斯深吸一口气,“把老爹抬到我的爬犁上。” “骑马走吧” 老爹给出了他的建议,“我们有两匹牲口,我和维克多一人一匹,不用拖拽爬犁,速度能快上不少。” “你的伤” “我的伤能有什么大事” 多费罗老爹不等卫燃说完便满不在乎的催促道,“总之快点把绳子给我解开,然后扶着我上马。” 卫燃见弗拉斯二人看着自己,稍作犹豫之后叹了口气,“照老爹说的做吧。” 有卫燃做出决定,弗拉斯二人立刻解开刚刚绑住老爹的绳子,将他搀扶到了那匹温驯的骡子上,随后又将卫燃给扶到了那匹抢来的军马背上。 趁着弗拉斯二人把需要带走的东西挂在马背上的功夫,卫燃好奇的朝多费罗问道,“老爹,阿廖沙以前是做什么的?” “钉蹄师” 多费罗老爹叹了口气解释道,“他的父亲以前是专门负责为集体农庄选育骡马牲口的,他在15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打马掌钉蹄子了,我之前经常找他给我那两匹牲口修蹄子钉马掌,实话说,他的手艺可比他那个酒鬼父亲好多了。” “你呢?”卫燃突兀的问道,“老爹,你不止是个钟表匠吧?” “怎么不是?”多费罗老爹有气无力的反驳了一句,“你都和我学习了一整年修表手艺了,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道?” “我可没见过哪个钟表匠能像个骑兵一样发动对坦克的冲锋,而且还把燃烧瓶丢的那么准。” 看了眼正在隐藏爬犁车的弗拉斯和达维德,卫燃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而且还有那辆搭枪卡可不是修表能用上的。” “哼” 多费罗老爹抖了抖胡子,“我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在布琼尼同志的第一骑兵军服役过,那时候我是负责修理骑兵刀的铁匠。” 说到这里,多费罗老爹摸了摸骡子的鬃毛,颇为怀念的感慨道,“不瞒你说,我锻造骑兵刀的手艺可比维修钟表的手艺好多了,可惜,现在骑兵已经过时了,再锋利的骑兵刀也远不如冲锋枪好用了。”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只在心底暗暗期望着那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能活下来。 没让二人等待多久,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挂在了骡马的背上,弗拉斯和达维德一人牵着一匹牲口,加快脚步在指北针的帮助下,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进着。 “达维德,不要点燃煤油灯了。”骑在马背上的卫燃低声提醒道,“我们说不定会遇到那俩飞行员呢。” 闻言,刚刚掏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燃煤油灯的达维德立刻点了点头。 在这原始森林里,即便是大白天骑着马也快不起来,就更别提灯都不敢点的摸黑前进了。 不过,他们仅仅只往前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在斜前方发现了不断闪烁晃动的灯光,就连他们的骡马都焦躁不安的踏着蹄子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小心点儿” 卫燃低声嘱咐了一句,和老爹各自举起了手里的冲锋枪,目送着弗拉斯二人小心翼翼的往灯光亮起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哒哒哒!” 很快,这森林里便响起了一串枪声,随后便听达维德喊道,“过来吧!” 和老爹对视了一眼,二人吆喝着牲口走了过去,等离着近了,这才看到,一颗松树的下面,有一具已经被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德军飞行员尸体。 在这具尸体的周围,还有两只中枪倒地,肚子仍在起伏的狼,周围更远一点儿,还有另外几只狼的尸体。 “是被狼咬死的” 弗拉斯说着,已经弯腰从那具尸体的身上扯下仍旧亮着的手电筒,随后又借着这手电筒,在附近找到了一柄染血的伞兵重力刀和一把已经打空了子弹的p38手枪。 “我们也小心点儿” 多费罗老爹提醒道,“看来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对于狼群来说,我们同样是该死的侵略者。” “走吧” 弗拉斯将重力刀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那支没有子弹的手枪则递给了达维德。 没敢耽搁时间,一行人继续在森林里往西北方向走着,只不过这次,所有人却都提高了警惕。 “看那里!” 众人仅仅继续走了不到半个小时,达维德便指着一个方向提醒了一声。 循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一颗松树的树冠已经被降落伞包裹住了大半,白色的伞布在这昏黑的森林里也格外的显眼。 打开冲锋枪的保险,四人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却发现这降落伞的末端挂着的,却是个已经少了两条腿,距离地面将近两米高的尸体。 “是被航炮打的,我猜大概是跳伞之后被我们的航空兵顺便补枪打死的。” 骑在马上的卫燃用手电筒照了照伤口做出了判断,随后从这尸体腰间的皮制枪套里抽出了一把信号枪和六发不同口味的信号弹。 “所以所有的德国飞行员都死了?”达维德不由的松了口气。 “确实,那架轰炸机上的所有飞行员都死了。” 卫燃看了看缴获的信号枪,顺手将其别在了腰间继续说道,“但是德国人可不知道,我们又不能跑过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所以我猜他们还是会进入森林里寻找飞行员的,好了,快走吧。” 达维德听完卫燃的分析之后失望的叹了口气,拽着缰绳重新迈开了步子。 这注定是辛苦的一夜,不止人辛苦、马辛苦,骑着马的人同样遭罪。 卫燃和多费罗老爹虽然不用自己下去走路,但因为天色昏暗又不敢开灯,时不时的,便会有枝条抽在身上脸上,哪怕他们俩最后都趴在了马背上,也仍旧要小心别被枯枝刺伤了眼睛才行。 如此走了整整一夜,等到凌晨四点左右,却已经是人困马乏必须要休息休息了。 随意选找了颗粗大的松树,众人点燃了一小堆篝火,将出发时季诺维政委分给他们的饭盒架在上面简单的加热之后,总算是吃了一顿热乎饭。 “你们休息吧” 多费罗老爹胡乱抹了抹胡子上沾染的汤汁,“我和维克多已经在马背上坐了一整天了,就让我们给你们守夜吧,等天彻底亮了之后,我们继续出发的时候,我们在马背上再睡好了。” “听老爹安排吧”卫燃赶在弗拉斯二人开口之前说道。 闻言,一整天一整夜都没怎么休息的弗拉斯和达维德对视了一眼,各自盖着斗篷躺在了篝火边缘闭上了眼睛,没多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天亮前的这两个小时里,弗拉斯和达维德匆匆睡了一觉,倒是卫燃和多费罗老爹这俩病号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们都在担心着回去报信的阿廖沙。 早晨六点,就在卫燃准备给篝火添些木柴的时候,厚重的晨雾里却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以及履带转动时的吱呀声! “嗤——!” 卫燃立刻用饭盒里提前准备的水浇灭了篝火,随后踹醒了不远处的弗拉斯和达维德,他对那动静太熟悉了,那是德国人的半履带摩托特有的噪音! “嘘——” 同样已经注意到动静的多费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了指旁边拴着的骡马。 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的弗拉斯二人立刻也听到了那似有若无的发动机轰鸣。 这森林深处不该出现的动静显然比什么解释都有用,两人立刻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本就不多的东西,又将卫燃和多费罗老爹搀扶上马,拽着缰绳就往森林深处走。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可以凭借晨雾的掩护躲开那愈发清晰的动静时,多费落老爹骑着的那匹骡子却发出了一串响亮的嘶鸣! 不好! 卫燃心头一沉,对面的发动机轰鸣很快也停了下来,随后,他们便听到有人用俄语大喊着问道,“是谁在那里?” “嘘——”卫燃也跟着比了个手势,随后指了个方向示意大家快走。 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耽搁,浓雾对面却猛的响起了mg34机枪特有的密集嘶吼! 那几乎连成线的弹幕,也打在了距离他们尚有十多米远,但却是他们准备逃离方向的正前方。 这剧烈的枪声虽然没有吓到卫燃骑着的军马,但多费罗老爹骑着的那匹骡子却愈发的焦躁不安。 “弗拉斯,帮我拿好它。” 多费罗老爹说着,将一枚怀表丢给了努力拽着缰绳的弗拉斯,并且趁着他下意识的试图借助那枚怀表的时候,用腿一磕那匹骡子的肋骨,拽着弗拉斯松开的缰绳跑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卫燃等人准备喊住这老爹的时候,他也在自己的背影被浓雾挡住的同时扣动冲锋枪的扳机,朝着机枪开火的方向打出了一串串长点射! 顿时,那机枪扫射的方向便追了过去,那时不时回应的扫射也越来越远。 “走!” 卫燃咬着牙低声发出了命令,拽着缰绳操纵着军马跑向了东北方向。 抹了抹眼泪,弗拉斯攥紧了那块怀表,拽着同样泪流满面的达维德跟上了卫燃。 森林深处尚未散开的浓雾里,三人一马在渐行渐远的冲锋枪扫射声中也越跑越远,但三人心头的酸楚却越来越多,他们想回去救老爹,却又清楚的知道仅凭他们三人,就算那匹马也会开枪,也根本做不到。 他们更知道,在老爹被抓或者被击中之前尽可能的跑远,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可越是如此他们却越发的痛苦。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已经听不到交火的声音,弗拉斯和达维德也已经跑的气喘吁吁涕泪横流,就连卫燃的脸上,也多了几道被松枝抽打出来的细小伤口。 “不能停下来” 卫燃说话间却从马上跳了下来,一翻观察之后不容拒绝的说道,“达维德,你上马,我们继续走。” 闻言,达维德沉默片刻,咬着牙爬上了马背,任由卫燃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着。 短暂的在马背上休息了大概15分钟的时间,达维德不由分说的跳了下来,让似乎跑岔气儿的弗拉斯也上去休息了片刻,他则从卫燃的手里抢走了缰绳。 如此人歇马不停的一路走着,三人却都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心里,却似乎都暗暗做出了某个决定。 “逃出包围圈的回归任务,原来从现在才开始吗”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接着却低头看向了腰间别着的那把缴获来的信号枪。 (本章完) 第1293章 阅读理解题的答案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三人一马根本不敢停下脚步浪费多费罗老爹用生命给他们创造的逃生机会,忍着疲惫和饥饿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着。 马背上,卫燃按了按肩膀处隐隐作痛的伤口,又摸了摸滚烫的额头,一颗心却恨不得沉到了大肠头的末端。他发烧了,大概率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烧了。 可之前在飞机残骸里,以及那俩飞行员尸体身上找到的那几个急救盒里的消炎药品早就已经被他和老爹消耗完了。 再看看走在军马两侧的弗拉斯和达维德,卫燃默默的解下腰间的水壶,将里面最后一口干净的白开水灌进了嘴里。 这逃命之余,他也不由的在考虑有关回归任务的问题,他可是记得清楚,那金属本子给的回归任务,写的是“协助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逃出敌军包围圈,为所有游击队员拍摄单人照及不少于两张合影。” 那拍照任务自然是已经完成了,重点也就变成了前面的半句任务。 他不清楚那金属本子是故意在和自己玩文字游戏还是“疏漏”,也就造成了对前半句任务要求出现了两种解释。 其一,协助“他们”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并且协助“他们”逃出敌军包围圈。 其二,协助“他们”击毁至少五辆坦克装甲车辆,然后逃出包围圈。 这看似不大的歧义,在眼下的局面里对卫燃来说却成了一个考验:他到底该和弗拉斯以及达维德二人一起甚至独自逃出包围圈,还是该牺牲自己,“协助”他们逃出包围圈。 就在他暗暗出神忙做着阅读理解的时候,他骑着的军马却焦躁的打了个响鼻,踢踏着蹄子不肯往前继续走了。 “小心” 卫燃提醒了一句,探身抄起了挂在马背上的冲锋枪,用一条腿压着打开了保险。比他更快一步,弗拉斯和达维德也端起了原本背着的冲锋枪,警惕的看着周围。 前后不到半分钟,正前方百米远的位置,一头皮毛油亮的棕熊,带着两只也就狗子大小的幼崽从一颗横躺的枯树下面钻了出来。 相比那俩用后腿儿站起来好奇的朝着卫燃三人打量的幼崽,那头母熊却已经发出了饱含威胁的嘶吼,随后便抖动着厚实的皮毛,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 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立刻开枪射击,而只有一只手还能用的卫燃却要忙着抓紧缰绳夹紧马肚子,安抚着这匹军马。 “哒哒哒!哒哒哒!” 又是一轮点射过后,这头棕熊终于腿脚一软,哀嚎一声滚做一团,最终摔在了距离他们三人不过20米远的荒草丛里,而远处那俩小熊崽子,也倒腾着小短腿儿跟着跑了过来,并在弗拉斯二人开枪之前,停在了母熊的尸体边上,哼哼唧唧的拱着母熊溢血的鼻子。 “就算是最差劲儿的猎人也不会在冬天来临之前猎杀母熊的”达维德自责的叹了口气,“那两个小家伙恐怕很难熬过接下来的冬天了。” “别讨论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 弗拉斯说话间已经面无表情的重新背上了冲锋枪,“我们快走吧,刚刚开枪说不定已经惊动身后可能存在的敌人了。” 暗暗叹了口气,达维德也跟着收起了步枪。看了眼之前从飞行员的身上找到的指北针,随后就准备绕过那头棕熊的尸体。 然而,就在他们迈开步子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隐约的枪响! 下意识的回过头,三人都看到了正西方向升上半空的那颗显眼的红色信号弹!更让他们绝望的是,那颗信号弹实在是太近了! “往东走!” 卫燃立刻说道,“继续深入森林,我们越往里走,他们想追到我们就越困难!” 闻言,弗拉斯和达维德立刻调转方向,转而往森林更深处走去。 马背上,卫燃最后看了眼那颗仍旧没有落下的红色信号弹,咬咬牙将挂在马背上的地图包和维尼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以及两个饭盒水壶一股脑的丢到了弗拉斯的脚边,同时也用力一磕军马的肋骨,操纵着它跑了出去。 “维克多!你要做什么!”原本已经跑出去的弗拉斯意识到不对,一边追一边焦急的喊道。 “任务交给你们了,一定要逃出去!” 卫燃说话间,取出口琴远远的丢了出去,“这个也送给你们了,我回去救老爹!” 说完,他也不管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如何呼喊,紧紧的贴在马背上,操纵着这匹军马跑向了近乎背道而驰的东南方向。 直等到身后的二人被森林彻底遮掩住,直等到估摸着拉开了能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他这才停下来,踩着马镫站直了身体,拔出腰间别着的那把信号枪,装上了一发红色信号弹,直直的瞄准头顶的天空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过后,这枚红色的信号弹拉着尾烟蹿上了天空,卫燃却将手枪往腰间一别,抖动缰绳吆喝着军马继续朝着东南方向前进。 约莫着过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他再次停下来,举起信号枪打出了一发蓝色的信号弹,随后却调转马头往正东的方向跑了出去,却是浑然不顾背后时不时升起的信号弹。 如此吊着身后的敌人一直走了小半天,眼瞅着天色昏暗下来,卫燃也操纵着马匹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 趁着马匹喝水的功夫,他也走到了一颗柳树边上,折下来几根枝条,用牙齿剥掉树皮慢慢的咀嚼着,奢望着树皮里含有的水杨酸能帮自己缓解伤口的疼痛,顺便帮自己把高烧退下来。 吮吸着树皮里的苦涩,他并没有停下来,反而以最快的速度点燃了一堆篝火,先把之前吃剩下的肉汤热了热顺便烧了两壶水灌满了金属本子里的英军水壶以及腰间的德军水壶,随后又添了些木柴。 等到火势烧起来,他又往上压了厚厚的一大抱刻意打湿的绿色松枝,随后再次拔出信号枪打出了一发绿色的信号弹。 根本没有耽搁,他立刻牵着马,在身后来时方向升起的一发信号弹的欢送下,踩着小溪顺流而下,再次拉开了大概两三百米的距离,躲在了一颗粗大的松树边上,不紧不慢的架起了仅剩四发高速穿甲弹的反坦克枪。 果不其然,根本没让他等待多久,他便在瞄准镜视野里注意到,森林中多出了闪烁的手电筒灯光。而这些灯光里,最亮的两束无疑是两辆在这种环境里格外好用的半履带摩托的车灯。 继续安静的等待了片刻,当那两辆半履带摩托在距离冒着浓烟的篝火堆不远的位置停下来的时候,他也立刻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朝着车灯的方向扣动了沉重的扳机! “轰!” 沉闷的枪声中,那盏雪亮的车灯顿时熄灭,篝火堆的方向也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和慌乱的反击。 “二线部队,弄不好是伪军。” 卫燃暗暗嘲讽了一句,朝着另一辆忘记关掉车灯的半履带摩托再次扣动了扳机。 “轰!” 第二发高速穿甲弹打出去之后,这辆半履带摩托的车灯也跟着熄灭,经过他如此亲切的提醒,森林里其余的灯光也跟着相继熄灭。 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收起反坦克枪离开了藏身点,一边继续咀嚼着柳树皮,一边快步跑到远处拴着的军马边上,略显费力的翻身爬上去之后,拽着缰绳操纵着它慢悠悠的绕到了敌人正南方向的侧翼,再次选了个位置,朝着时不时开火机枪打出了一发子弹。 这下,森林里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开灯,更没有人敢开火,甚至都没有人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再次收起仅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的反坦克枪,卫燃却再次骑着马往正东方向拉开距离,挑衅一般又打出了一发信号弹。 至此,他身上除了那支冲锋枪和金属本子提供的纳甘转轮手枪之外,便只剩下了一发20毫米口径的高速穿甲弹,以及两发信号弹。 在这渐起的夜色中,脑袋昏昏沉沉的卫燃将嘴里早已嚼烂的柳树皮咽下去,拽着缰绳让马调头往正南方向慢悠悠的走着,他则在马背上费力的单手打开饭盒,将仍旧温热的肉汤一口口的吃进了肚子里。 清空饭盒又灌了大半壶水,感觉状态好了一些的卫燃再次调转马头走向正东方向,并在走出去大概一两公里之后,又转向正北方向,兜着圈子悄无声息的绕了回去。 很快,他便在之前点燃的那堆篝火蒸腾的烟柱指引下绕了回去。 拴好马再次架起只剩下一发子弹的反坦克枪,卫燃借着枪上的瞄准镜和那堆篝火释放的光亮可以清楚的看到,原地除了两辆被反坦克枪干报废,正在接受维修的半履带摩托之外,篝火堆的边上还坐着几个穿着德军制服正在烤火的士兵,躺着两个经过包扎的伤员。 一番观察,卫燃收起反坦克枪,借着灌木和荒草的掩护,动作缓慢的匍匐过去凑近了一些,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不足百米,耐心的等待着。 得益于那堆篝火提供的光亮,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里除了围着篝火的六个“健全人”之外,那俩半履带摩托旁边还各自蹲着两个“维修工”。如果再加上那俩伤员,人数上倒刚好是一个满编的德军小队。 就是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埋伏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动作缓慢的往嘴里又塞了一条柳树皮,一边咀嚼一边耐心的等待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那四位“维修工”终于将那两辆被卫燃用反坦克枪打坏的半履带摩托的前轮给拆了下来并且成功将其发动,驾驶着它们绕着篝火转了一圈。 见状,那六个烤火的“健全人”立刻跟着发出了欢呼,用卫燃临时听不懂的德语相互交谈了几句,随后合力准备将那俩伤员给搀扶到半履带摩托的后排座椅上。 “真是麻烦你们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举起冲锋枪,朝着扎堆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这一轮直接清空了弹匣的扫射过后,围着半履带摩托的一圈敌人也像是割麦子一样纷纷倒地。 不紧不慢的换上新的弹匣,单手拎着冲锋枪的卫燃这才爬起来,快步走过去之后,先给还活着的挨个补了一枪,随后便是一番快速的搜刮。 正所谓惊喜总是出现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这几具尸体身上虽然能提供的医疗用品没多少,但或许是因为他们确实接到了搜寻跳伞飞行员的任务,所以反倒在其中一辆半履带摩托的后排座椅上发现了个带有红十字的医疗包。 打开医疗包一顿翻找,卫燃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捡了一支毛瑟步枪几个冲锋枪以及配套的弹匣,并且用其中一具尸体的背包收拢来能找到的所有手榴弹。 没有过多的耽搁时间,他费力的将其中两具尸体扛到了两台半履带摩托之上,又帮他们在各自的裤腿处藏了两颗手榴弹,随后帮着打开了胸口的手电筒,又帮着挂上档,让这两辆半履带摩托一个往南一个往东自顾自的开了出去。 给其余几具尸体的身子底下同样布置了手榴弹,卫燃不敢继续耽搁,用左手拎着所有准备带走的东西快步跑回了远处拴马的位置,艰难的翻身上马之后,继续再次调转方向跑向了正东。 这次,他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寻了个背风的边角处停下来,借着手电筒的灯光打开了胳膊上缠着的纱布。 看了眼红肿的伤口,卫燃将医疗包打开,先找出一瓶碘伏往伤口处一番涂抹,随后用干净的新纱布胡乱的将其重新包裹好。 “吃哪个药来着?” 卫燃看着医疗包里大大小小的药瓶犯起了愁,他刚刚能认出碘伏,能给伤口重新包裹好纱布都算是金属本子开恩了。 在被剥夺了医疗技能和德语之后,他不但没办法凭借以前的经验做出判断,甚至都没办法看明白药瓶标签上的说明书。 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前的经验无果,他最终也只能将这个珍贵的医疗包和其余缴获的东西重新挂在了马背上并且熄灭了油灯,裹紧了斗篷和刚刚缴获来的毯子,暗暗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显而易见,现在去追弗拉斯和达维德根本就不现实,就自己目前这身体条件,就算能重新汇合他们也无非是拖累罢了。 “就当是协助他们逃出敌军包围圈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点燃了一颗香烟,用之前留下来的一枚20毫米子弹的弹壳套住了猩红的烟头,很是猛嘬了几口。 靠着尼古丁暂时缓解了疲劳,他却根本就不敢继续休息。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想让弗拉斯和达维德安全的逃走,今天晚上他就必须吸引足够多的注意力才行。 掏出指北针看了看方向,卫燃用细绳子和缴获来的其中一支冲锋枪做了个绊发的陷阱,随后翻身上马,朝着头顶打出了一发显眼的蓝色信号弹。 抬头看着这发信号弹飞上夜空的最高点,他这才轻轻磕了磕马肚子,继续朝着正东方向前进着。 与此同时,相隔能有三四公里远的密林中,弗拉斯和达维德看了眼身后方向那颗突兀升起的信号弹,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各自杵着一根木棍,咬着牙再次迈开了步子。 同样注意到这发信号弹的,还有进入森林的德国人,只不过这次,他们却学乖了许多,并没有贸然的追上来。 卫燃可不知道敌人的打算,他现在仍在往东走着,只不过,睡眠不足和愈演愈烈的高烧,却让他愈发的难受,甚至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就在卫燃险些趴在马背上睡着的时候,头顶却再次传来了飞机的轰鸣。 这低沉的动静立刻让卫燃精神起来,拔出腰间的信号枪对准了头顶。 “也不知道能不能叫来空投” 在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中,在夜空中那架飞机飞过头顶的时候,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最后一发绿色的信号弹拉着长长的尾焰直挺挺的飞上了夜空。 再次收起信号枪,卫燃却翻身下马,取出仅剩一发子弹的反坦克枪,艰难的将沉重的枪身架在了一颗松树的枝杈上,瞄准了夜空耐心的等待着。 用这仅剩的一发子弹能不能打下来一架飞机他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但是很明显,那架在夜色中巡逻森林,寻找游击队营地进行轰炸袭扰的飞机注意到了那颗显眼的信号弹,并且立刻兜着圈子盘旋过来并且降低了高度。 “步枪都能把飞机打下来,反坦克枪应该也可以吧” 卫燃暗暗念叨了一句,将眼睛贴在了瞄准镜的后面。 借着瞄准镜以及星空为背景,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有着独特中空轮廓的飞机是一架fw189侦察机。 眼瞅着那架飞机在一番盘旋之后终于将机头对准了自己的时候,他立刻瞄准了机头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轰!” 这一枪过后,要不是他及时的收起了反坦克枪,几乎要被斜着往下的后坐力和反坦克枪本身的重量给戳进泥土里了,甚至即便他收起了反坦克枪,还是不由的摔了个屁墩儿。 但他也清楚的看到,夜空里那架盘旋的飞机座舱中间的位置闪过了一团火花,随后这架飞机也开始慌乱的做起了规避动作并且在片刻后进行了拉升。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卫燃无奈的嘀咕了一句,没敢继续傻等着看热闹,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原地。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那架飞机又兜着圈子跑了回来,并且立刻投下了两颗炸弹,并且用机枪开始进行扫射。 那架飞机对着刚刚升起信号弹的区域狂轰乱炸疯狂扫射洗地的功夫,卫燃却已经趴在马背上和危险区彻底拉开了距离,借着林木和夜色的掩护继续往东跑着。 他相信,经过刚刚他的折腾,恐怕着森林里半数的敌人都会被他吸引过来。 而他现在的麻烦,便是怎样在自身状况撑不住之前,想办法让自己也逃出包围圈。 现如今反坦克枪的高速穿甲弹没了,信号弹也消耗干净,仅凭缴获的一支毛瑟步枪一支冲锋枪,实在是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可即便如此,他在决定往北去追弗拉斯二人之前,却还是将那支步枪绑在了一颗树上,并且将一根柔韧的枝条压弯和扳机绑在了一起,并且额外用一根绳子将这充满弹性的枝条拴在了树干上。 最后给绷劲的绳子上绑了两颗香烟并且点燃算是完成了这延迟开火射击的最后一步,卫燃也终于骑着马开始往东北方向前进。 不知什么时候,或是困意来袭,又或是高烧导致的昏厥,他最终趴在了马背上,任由那匹军马带着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那匹早已走累的军马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颗野生的海棠树下,仰着脖子啃食着那些并不算大的果子,同时却也因为这仰头的动作,让原本几乎抱着马脖子的卫燃身体一滑,摔向了一侧,不清不重的撞在了那颗海棠树的树杈上,随后又被马镫别住了一只脚。 剧痛之下,卫燃也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而他数次试图单腿站起来解开马镫的动作,也让那匹马不耐烦的抖了抖身子。 万幸,也正是借着它的抖动,全身无力的卫燃也终于挣脱了马镫。 摸了摸肩膀已经溢出血的伤口,卫燃在两次试图站起来无果之后,索性一点点的挪到了那颗海棠树的下面,靠着树干坐下来,伸手捡起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咬了一口。 酸甜爽脆的口感,也让他精神多少提振了一些,可那匹军马却并没有被吸引过来,它仍在抬着头,啃食着尚在枝头挂着的新鲜果子。 “也不知道算不算逃出来了” 卫燃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摸索着找出烟盒,将里面最后一支烟抽出来叼在了嘴里,尝试了数次,这才打燃了打火机将其点燃。 “你们可一定要逃出去,不然我可算是白忙活了。”卫燃继续神神叨叨的用母语念叨着,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 然而,恰在此时,他却听到了兴奋的犬吠声,随后便看到远处的森林里似乎走出了几道身影。 “噗通!” 卫燃都还没取出转轮手枪进行反击,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侧歪者身体摔倒在了金黄柔软的落叶上。 第1294章 再见 “哗!” 当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之后,昏迷中的卫燃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不等他看清周围的情况,一个低沉的声音便用俄语问道,“你的同伴在哪?你们的营地在哪?” “同伴?” 卫燃晃了晃头看向周围,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颗也就大腿粗的树干上。 在视线可及的周围,离着最近的是个穿着没有军衔的德军制服,手里捏着个烟斗,看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而在他身后稍远点,不但搭着几顶帐篷,而且还有些骡马和一辆冒着热气儿的德军餐车,那餐车的周围,还有些穿着德军制服的士兵正拿着饭盒排着队等着打饭。 身侧不远紧挨着的另一棵树的树杈上,还倒吊了满身鞭痕的多费罗老爹。 “伱的同伴在哪?你们的营地在哪?”身前那个保持着斯拉夫蹲姿势的男人用俄语问道。 要是会德语就好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把我救回来的?” “是我在问你”这个拿着烟斗的男人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手边放着的一条马鞭。 “给我来一支烟吧”卫燃有气无力的问道,“我不想死,我会带你们找到营地的。” 闻言,正前方的男人立刻眼前一亮,赶忙放下了刚刚拾起来的马鞭,从兜里摸出一包德国生产的r6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塞进了卫燃的嘴里,随后又摸出一包火柴帮他点燃。 “你叫什么名字?属于哪支游击队?”这男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也想用我知道的情报换些功劳” 卫燃吧嗒了一口香烟,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多费罗老爹,“我认识他,他还活着吗?” “那个老东西连他的名字都不肯说”给卫燃点烟的男人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哼了一声。 “他叫萨沙” 卫燃用力嘬了一口烟,强打着精神随口胡诌道,“他只是个钉蹄师罢了,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套我的话?”这烟斗男人警惕的问道。 “呵!” 卫燃扭了扭身体,嘲讽的说道,“朋友,我都被绑住了,而且你的名字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吗?我总得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吧?还有,我叫卡尔普,你可以用卡尔普来称呼我。” “舍甫琴科”这烟斗男人答道。 “乌可烂人?”卫燃追问道。 “基辅人”舍普琴科答道。 “我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卫燃感叹了一句,随后再次嘬了口烟,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我愿意把游击队的营地在地图上标出来,我是个通讯兵,但是舍甫琴科,我可不打算把功劳分享给你,所以去给我找医生和你的长官过来吧。” “这里只有我一个能用德语交流”舍甫琴科眯缝着眼睛提醒道。 “这里也只有我愿意把游击队的营地位置标出来” 卫燃再次用力嘬了一口烟,靠着树干答道,“我只是想活下来罢了,所以你最好把医生一起叫过来。” 说完这句话,他也“噗!”的一声将烟屁股吐向了多费罗的方向。 稍作犹豫,舍普琴科最终站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一顶帐篷。 “你想做叛徒吗?”不远处被倒吊起来的多费罗老爹虚弱的问道。 “你是怎么被抓的?”卫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我的骡子被他们打中了”多费罗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没了骡子,我又能跑多远呢?” “看来我们活不下来了”卫燃靠着树干坦然的说道。 “死都已经是一种奢望了”多费罗老爹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只不过那轻松的语气却和话里的内容有些自相矛盾。 “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仍在观察着周围的卫燃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应了一声,两人也先后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舍甫琴科带着两个德军士兵走了过来,帮着卫燃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搀扶着他走进了相隔不远的一顶帐篷。 这帐篷里倒也简单,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和一个正在燃烧的铸铁炉子占据了主要的位置,那张桌子上,还铺着一张地图,摆着一盏煤油灯。 而在正对着大门的一张椅子上,便坐着一个身穿德军制服,留着标准的普鲁士榛子头,一侧脸颊残存着荣誉伤疤的男人。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的上尉军衔,卫燃任由那俩士兵将他搀扶到了一把椅子上。 “舍甫琴科,那是德国咖啡吗?能不能给我倒一杯?”卫燃指着不远处那个铸铁炉子上冒着热气儿的咖啡壶问道。 坐在对面的那个德军上尉在舍甫琴科开口之前便摆了摆手,亲自从边角位置的一个木头箱子里取出个咖啡杯,亲自给卫燃倒了一杯咖啡,又往里面丢了两颗方糖,随后才不紧不慢的说了些什么。 这德语卫燃虽然暂时听不懂,但那个舍甫琴科却立刻跑了出去,而且没多久便请来了一名军医,顺便还给卫燃拿来了一件呢子大衣。 “够本了”卫燃喃喃自语的用母语念叨了一句。 “你说什么?”舍甫琴科下意识的反问道。 “我说,够本了。”卫燃说这话的时候,还用左手指了指桌子上铺着的地图。 他这充满指向性的动作,也不出意外的让对面的那名上尉以及舍甫琴科都看向了桌子上的地图,和地图上压着的那只手。 然后,他们便看到,那只手像是会变魔术一样,突兀的出现了一支纳甘转轮手枪! “砰!” 坐在椅子上的卫燃根本就没起身,便扣动扳机,用第一发子弹击中了那名上尉的胸口。 几乎就在扳机回弹的同时,他也用尽力气,一脚狠狠的踹向了身旁那名军医的膝盖一侧。 “咔!砰!” 轻微的骨裂声和紧随其后的第二枪同时响起,这名军医的胸口也跟着中了一枪,与此同时,卫燃也借着刚刚踹出去的那一脚往椅子一侧摔倒,同时将手枪的枪口对准了原本站在身后的,那两名背着毛瑟步枪的士兵。 此时,这俩士兵一个下意识的想按住卫燃却因为他提前倒地扑了空,而另一个,却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竟然摘下了步枪,正慌里慌张的试图拉开枪栓往弹膛里顶子弹呢。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解决了这俩卫兵,卫燃却根本没管连滚带爬跑出去的舍甫琴科,反而打着滚爬过了桌子,接着又一把掀开帐篷底部的缝隙。 “老爹!再见!” 卫燃大喊了一声,并在对方回应的那句畅快的“再见”中,朝着他扣动了扳机! “砰!”第五声枪响的同时,卫燃的视野中,也涌出了浓郁的白光。 可不等白光消散,他便听到了口琴吹奏出的欢快音乐以及随着音乐合唱的一首搭枪卡。 努力眨巴着眼睛,当他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篝火的边上。 这堆并不算大的篝火驱散了吃人的夜色和比之前更冷的寒意,也让他得以看清,正在吹口琴的是个他之前没见过,但却穿着苏联女兵制服的年轻姑娘,唱歌的,却是弗拉斯和达维德以及另外几个他没见过的人。 低头看看自己,装扮和之前区别不是太大,仅仅只是斗篷下多了一套棉衣,腰间多了个能容纳三排总计18发各色德军信号弹的帆布弹药盒罢了。 除了这点的变化,他的腰带上仍旧别着那支德国人生产的信号枪,手边仍旧放着一支mp40冲锋枪,甚至在他身后不远的一颗白桦树下,都站着那匹军马——它的屁股后面,还拖拽着一个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爬犁。 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右边肩膀,万幸,右手还有知觉,只是之前受伤的位置仍旧一碰就疼,显然还没有彻底愈合呢。 他这边刚刚确定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弗拉斯和那些他之前不认识的人也刚好唱完了那首搭枪卡。 “维克多,我们出发吧?” 弗拉斯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个他之前没见过的女兵也将那把本就属于卫燃的布鲁斯口琴递了过来。 “那就出发吧”卫燃接过口琴的同时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周围那些松树下面,便站起来一个又一个各式打扮的男男女女。 这些人有的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的却已经年过半百花白了双鬓。 他们有的穿着苏联红军的制服,有的穿着粗布的衣服,也有的还背着各种样式,但却都印着红十字的药箱。 根本没有任何的命令,这些人也并没有集合,反而尽可能的分散开来,从森林各处牵出来一匹匹的骡马拖拽着的爬犁。 这些爬犁上,有的装着弹药箱,有的装着诸如反坦克枪、各式机枪,还有的,干脆装着几个装满了粮食的麻袋,又或者200升容量的油桶,乃至电台和发电机之类的东西。 “都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达维德一边吆喝着卫燃身后的那匹军马动起来一边说道。 “我更想知道阿廖沙和老爹的状况,希望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弗拉斯一边灭掉篝火一边说道,“他们看到我们带回来这么多物资肯定非常开心,对吧?维克多大哥?” “啊对!”卫燃用力点了点头,“肯定很开心。” “弗拉斯同志,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刚刚正在吹口琴的女兵凑上来问道。 “很快了,季莉娅同志。”弗拉斯立刻答道,“天亮之前我们肯定能赶到营地。” “那就好”那个名叫季莉娅的女兵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哼唱着那首搭枪卡,走向了远处的另一辆爬犁车。 “季莉娅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对吧?弗拉斯?”负责牵马的达维德带着笑意问道。 “当然” 弗拉斯回应了一声,转而略显紧张的问道,“达维德,你也喜欢她?” “季莉娅就像个天使一样,谁不喜欢她呢?”达维德摊了摊手,“不过放心吧,我可不是你的竞争者,快走吧。” 闻言,弗拉斯暗暗松了口气,点燃一盏小的可怜的油灯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都在那唯一的一盏煤油灯的引导下忙着赶路,卫燃也在和达维德的闲聊中旁敲侧击的了解到,当初分开之后,达维德和弗拉斯以及卫燃,“三人”用了将近十天的时间终于走出了森林并且顺利的找到了安全的大后方,并且凭借季诺维政委的介绍信,成功联系了上了苏维埃政府并且申请到了一大批物资和人员补充。 眼下,他们便是在把物资往回运的途中,他还了解到,他们甚至申请来了一个小型的战地医院,而那个名叫季莉娅的女兵,便是这战地医院的医生之一,同时也是帮卫燃保住了那条胳膊的人。 获取了最关键的信息,卫燃取出了纳甘转轮手枪检查了一番。可惜,这支枪的弹巢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发子弹。想来,那支反坦克枪大概率也处于缺少弹药的状态。 除了交谈得知的信息,他还注意道,这一并跟着赶路的,足有差不多20辆马拉爬犁,人数更是能有三四十号之多。 毫无疑问,这些人一旦加入了季诺维他们的游击队,至少后勤保障和这个冬天都不会再有太大的麻烦。 另一方面,他也注意到,这些准备加入游击队的男男女女,精神状态明显都还不错,言语间也满是对即将到来的冬天的期待——他们甚至在畅想该怎么去战斗了。 然而,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随着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随着清晨的雾气被阳光驱散。 当卫燃都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的时候,所有人却都闻到了根本无法忽略的尸臭味。 相互对视了一眼,卫燃和达维德加快脚步追上了已经通过熄灭油灯示意所有人停下脚步的弗拉斯。 “情况有些不对” 弗拉斯见二人过来,放下刚刚举着的望远镜低声说道,“我们都到这里了都没有被发现,还有,你们闻到了吗?” “闻到了”戴维德说着,已经取下了原本背着的冲锋枪并且顶上了子弹。 “是尸臭味”卫燃低声提醒道,“小心点,说不定有陷阱。” “我过去看看”弗拉斯这话刚说出口,卫燃却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 见状,弗拉斯看着达维德指了指身后,然后也追着卫燃跟了上去。 一路往前走,当二人看到那座云母矿洞的洞口时,却不由的愣住了。 此时,这洞口已经因为坍塌被彻底掩埋,周围也满是被航弹炸过之后发生了火灾的痕迹,除此之外,在其中一颗被烧的只剩下主干的松树上,却还吊着不少衣着完整的尸体! “是塔拉斯排长!” 弗拉斯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具缺失了双臂的尸体的身份,然而,还不等他跑出去,却被卫燃一把拽住了腰带。 “别过去” 卫燃说着,拽着对方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脱下了斗篷用力扇动着,一点点吹散了地表荒草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如此一边扇风一边往前走,当他们二人再次回到那颗焦黑的树干边的时候,卫燃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蹲下来指着一根原本隐藏在灰烬下的绊发线说道,“看那里”。 其实不用他指,弗拉斯便脸色惨白的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认出来,那是一颗s型跳雷! “看来他们出事了” 卫燃再次拉着对方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们要尽快赶到之前我们的营地才行。” “他们.” “就算我们能成功排除所有的地雷” 卫燃看着那些尸体提醒道,“只要我们安葬了他们,也会被德国人注意到的,他们说不定会定期来这里检查呢。”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弗拉斯攥着拳头咬着牙悲痛的问道。 无力的叹了口气,卫燃看着对方,咬咬牙建议道,“还是先去找阿廖沙吧,说不定他还活着,我们要先安顿好带过来的人才行,等我们在这片森林里重新站稳脚跟,再来安葬他们吧。” “对,阿廖沙,对,阿廖沙!” 弗拉斯拍了拍脑门儿,转身就往回跑,招呼着那些等候的人以及达维德,心急火燎的就要绕过这片焦土。 “发生什么了?”达维德等卫燃也回来之后,凑上来低声问道。 “矿洞附近被轰炸了” 卫燃叹了口气解释道,“塔拉斯排长和另外几个人的尸体被当作了雷区的诱饵,我们现在要尽快离开这里,然后去之前的营地,看看阿廖沙还活着没有。” 达维德闻言脸色变了变,随后却陷入了沉默。而那些跟着他们一起赶到这里的人虽然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不妙,但却难得的保持了安静,只有两个看着三十多岁穿着苏军制服的男人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弗拉斯询问着什么。 接下来整整一天半的时间,这三四十号人和20多辆马拉爬犁仅仅只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全都放在了赶路上面,这才在第二天的傍晚,看到了那颗横躺的枯树和树杈上晾晒的一条条肉干和一具马骨,以及树根位置那个窝棚的烟囱里冒出了烟雾。 一番匆匆的观察,弗拉斯和达维德以及卫燃三人一起跑了过去,打开了虚掩的木板门,随后便看到,在这窝棚的壁炉边,蓬头垢面的阿廖沙正用一顶德军钢盔熬煮着什么,在他身后铺开的毯子上,还躺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 “当啷!” 在看到卫燃三人的时候,阿廖沙手里的木头勺子滑落在了那顶当锅来用的钢盔了,他那张烟熏火燎满是污垢的脸上,也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冲出了两道痕迹。 “你们,你们回来了?” 阿廖沙涕泪横流的看着挤在门口的三人,“塔拉斯排长他们被包围了,我只救出了季诺维政委,他.他.” 不等阿廖沙说完,卫燃三人也钻进了窝棚,一边安慰着阿廖沙,一边帮他和季诺维检查着身体。 万幸,阿廖沙伤的并不算重,他只是一只脚的脚踝脱臼了而已。可躺在他身后的季诺维,他.他却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弥漫着腐臭的.尸体。 (本章完) 第1295章 森林里的凯歌 “阿廖沙,到底发生什么了?” 干燥且弥漫着尸臭味和马肉汤的腥臭味的窝棚里,弗拉斯按着阿廖沙的肩膀问道。 “死了,都死了。”阿廖沙又哭又笑语无伦次的说道,“都被炸死了,全都被炸死了。” “到底.” “放过他吧” 卫燃拦住了准备继续追问的达维德,“帮我按住他,我试试看能不能先把他的脚踝治好。” 闻言弗拉斯和达维德立刻帮忙按住了痛哭流涕的阿廖沙,卫燃则解开了阿廖沙的绑腿,又艰难的脱掉了他脚上那双从德国人身上缴获来的靴子。 轻轻按了按他肿胀的脚踝,卫燃伸手找了找感觉,万幸,他虽然被剥夺了医疗技能,但那推拿正骨的手艺似乎并不在列,他仍旧清楚的知道该怎么发力,把脱臼的关节推回原位。 “别让他咬到舌头” 卫燃提醒了一句,达维德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双手套对折塞进了阿廖沙的嘴里。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关节扣合声,刚刚被堵住了嘴巴的阿廖沙立刻瞪圆了眼睛。 试着帮对方活动了一下踝关节,卫燃开口说道,“注意别让他的脚用力,先带着他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另外.把季诺维政委安葬了吧” 闻言,达维德赶紧抽出阿廖沙嘴巴里的手套,搀扶着他暂时里开了这个窝棚,而弗拉斯则用季诺维身下的毯子将其包裹起来,横抱着也送出了窝棚,径直走向了当初他挖掘机枪掩体时还挖出了茯苓块的那个小山坡。 仍旧弥漫着臭味的窝棚里,卫燃给那篝火堆添了些木柴,又在木柴堆里挑挑拣拣的找出几块木头,用斧子劈砍成了合用的夹板,随后又脱掉了自己的套头衫,将其撕成布条把这些夹板仔细的缠好。 他这边忙完的时候,弗拉斯已经独自埋葬了季诺维政委,此时正在一顶临时搭好的医用帐篷里,和达维德一起给刚刚剪了头发刮了胡子的阿廖沙擦洗着身体呢。 等他们帮着阿廖沙换上带来的厚实棉衣,卫燃也找了上来,在那个名叫季莉娅的女医生好奇的注视下,给阿廖沙的脚踝打上了夹板。 “维克多,你的相机还在吗?”弗拉斯看着发呆的阿廖沙突兀的开口问道。 “还在,怎么了?” “给大家都拍一张照片吧!”弗拉斯认真的说道,“就像当初我们在那挺重机枪旁边拍照那样,然后我们再拍一张合影。” “看来你做出决定了?”卫燃说话间,已经取下了仍旧背在肩上的那个德军背包,借着它的遮掩取出了那台禄来相机。 “刚刚我和达维德商量过了” 弗拉斯和达维德对视了一眼,郑重的说道,“我们想留下来战斗,我们有足够的武器弹药,有足够的药品,我们要借助这片森林,继续打击外面的那些法吸丝侵略者。” “那就.”卫燃深吸了口气,“那就给大家拍张照片吧!” 很快,要拍照的消息便被传了出去,那些因为来晚了而自责的人,也知道了弗拉斯和达维德二人的决定。 略显仓促的准备之后,那个粗大的树桩上被摆上了几支反坦克枪充当背景,所有人都排着队站在树桩的边上,让卫燃给他们拍下一张单人照,并且被达维德详细的记下了他们的通信地址。 最后,当所有人,包含阿廖沙在内的所有人在横躺的枯树前排好三排的时候,卫燃也在按下快门的同时,再次被浓烈的白光笼罩。 在他安静的等待中,这白光最终渐渐消退,他也回到了戈洛尼德岛那个废弃的工厂车间里,回到了那辆卡车货斗上放着的那件巨大的滴胶作品旁边。 “所以,这里面的是叶列梅吗?” 卫燃怔怔的看着被树脂包裹的那具破碎的白骨,随后用力喘了口气,看向了那金属本子上出现的字迹。 森林里的凯歌 游击队维尼亚政委、游击队员萨沙、叶列梅,1941年10月3日,于伏击德军车队负伤牺牲。 1943年7月,追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游击队员多费罗,1941年10月3日,于伏击德军车队负伤。5日,打通大后方通道时,独自引走敌兵,7日,遭围捕俘虏,8日,假意投降挟持敌上尉一名,后引爆手榴弹同归于尽。 1943年7月,追授多费罗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塔拉斯及季诺维所率游击队,原第50集团军警卫排,维亚济马战役后撤入布良斯克森林开展游击战斗。 1941年10月5日,经游击队员阿廖沙提醒,炸毁矿洞口并暂时转移,次日原云母矿洞即被发现,遭炮击焚毁。 19日,该游击队与敌巡逻队遭遇,因寡不敌众近乎遭全歼,仅游击队员阿廖沙及季诺维政委因逃出。其余成员尸体送回原大本营充当雷区诱饵。 26日,季诺维政委重伤牺牲,次日,游击队员阿廖沙精神崩溃。 11月24日,经游击队员弗拉斯及达维德等人努力,塔拉斯等游击队员尸体合葬于云母矿洞附近。 1943年7月,追授该游击队集体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1944年9月,追授集体保卫莫斯科奖章。 游击队员弗拉斯、达维德,1941年10月4日,执行打通后方物资通道任务。 10月21日成功穿越原始森林建立联系,并于次日率队及物资原路返回支援。 11月6日汇合游击队员阿廖沙,并于当日决定继续展开游击运动。 1942年6月,达维德因踩中地雷牺牲。 1943年2月,弗拉斯与偷袭敌运输队战斗中遭狙杀牺牲,生前与战地医院医生季莉娅遗有一子,取名多费罗(卒于1988年冬)。 1943年7月,追授二人一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游击队员阿廖沙,精神失常后,任游击队后勤工作。1943年2月战斗中,纵马冲击德军运输队并引爆炸弹,炸毁敌运输车两辆,焚毁坦克一辆。 1943年7月,追授二级卫国战争游击队员勋章、二级卫国战争勋章,1944年9月,追授保卫莫斯科奖章。 写到这里,这金属本子另起一行之后,先列出了一枚枚勋章对应的编号,随后又列出了两组相隔看起来不远的坐标,以及一个位于遥远且危险的顿涅茨克的地址。 至此,那金属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道,“等赶走了侵略者,我们所有人要在森林外面唱上一整天。” “唉” 在卫燃的叹息中,淡黄色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那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简短的写道,“谢谢你,帮我们引走敌人,帮我们逃出了包围圈。谢谢你,给我们吹响的伴奏。” 再次暗暗叹了口气,卫燃等那金属羽毛笔砸落之后,探手将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竟然给了这个 卫燃挑了挑眉毛,这是个能容纳18发信号弹的帆布挎包,里面还装着一支德国生产的lp34z型信号枪。 和当初用的那支一样,这支枪的装着个扣子形状的仰角瞄准器,弹巢外侧还有个代表有膛线的“z”标记。 默默将这把信号枪连同装信号弹的帆布挎包全都收起来,卫燃将手里的金属本子翻到了第一页,扫一眼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的军衔,默默的将其收了起来。 最后轻轻摸了摸那块巨大的树脂,卫燃稍作犹豫之后,摸出手机拨给了亚历山大先生。 “维克多,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查到了什么。”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在接通电话之后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远没有这么快” 卫燃神色如常的回应道,“亚历山大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请把之前我们在靶场试射的那些反坦克枪还有那挺重机枪一并送过来吧,还有,那根画了12颗星星的枪管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支枪管?” 亚历山大沉默了片刻,随后回应道,“还在,我这就让人把它们送过去。” “那就麻烦您了” “维克多,你的意思是说,那根枪管是真的?” 亚历山大顿了顿,继续猜测道,“还有其他那些和枪管一起出售的武器,他们和那个树脂棺材” “我只是有这样的怀疑,所以想借来对比一下。”卫燃平静的给出了他临时想出来的借口。 闻言,另一头的亚历山大也就不再多问,而挂掉了电话的卫燃也在最后看了眼被封存在树脂里的叶列梅之后,转身跳下了卡车,走向了车间外面,钻进自己的车子里。 一番小憩暂时舒缓了精神,当他被轻轻敲打车窗的声音叫醒的时候,外面站着的,却是去而复返的萨韦利。 “维克多,我把你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了。” 萨韦利在卫燃推开车门的同时,还往身后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在他后面,停着一辆面包车,此时车尾的门已经被人掀开了,正有几个男人在将那些武器一样样的搬出来。 “麻烦你了” 卫燃客气了一句,这才钻出车子,打着哈欠走了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根绘制有12颗红星的枪管。 也没走远,卫燃从兜里摸出个便携放大镜,对照着那些星星一颗颗的仔细观察着。 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他就已经认出来,这就是当初他维修过的那支反坦克枪的枪管。而在放大镜的辅助下,他得以清楚的看到,前边几颗星星绘制时还残留着用羽毛涂抹时留下的细微纹路,而后面那四颗则明显画的更加仓促,以至于大小都无法保持一致。 “这根枪管能看出来什么吗?”在一边看热闹的萨韦利好奇的问道。 “这根枪管应该不是费德勒伪造的” 卫燃说着,将手里的枪管递给了萨韦利,“我要先回家一趟查一些资料,萨韦利,这些武器,尤其这根枪管就麻烦你们暂时看管了。” “放心吧” 萨韦利接过枪管的同时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挺机枪,“有这种大杀器在,没有人敢过来做些什么的。” “它可不是用来瞄准自己人的.” 卫燃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随后再次钻进了车厢,驾驶着车子开往了度假小屋的方向。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就在他把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穗穗也凑上来好奇的问道。 “准备准备,咱们回喀山吧。”卫燃开口用汉语说道。 “回喀山?”同样换上母语的穗穗愣了愣,“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卫燃额外补充道,“不过等回去之后,我可能得立刻出发去一趟布良斯克。” “绕这么哦——!” 穗穗立刻明白了卫燃的打算,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避开亚历山大先生?” “就你聪明” 卫燃笑着说道,“让大家收拾东西吧,我们今天晚上就走怎么样?” “没问题!” 穗穗痛快的打了个响指,转身跑进房间,招呼着陆欣妲等人这就收拾行李。 “逃离”伏尔加格勒的过程自然是一切顺利,甚至直等到第二天,卫燃带着狗子贝利亚,搭乘航班落地布良斯克的时候,他都没有接到亚历山大先生打来的电话。 和穗穗打电话报过平安,卫燃直接将手机和卫星电话丢进了装满各种调料的食盒里放着,转而带着狗子钻进了一辆通过季马的渠道租来的廉价面包车,在导航的指引下离开布良斯克,开往了城外的森林,并最终停在了一条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伐木路尽头。 这里距离金属本子提供的其中一个坐标点还有差不多五公里左右,这中间则全是高大的红松林,以及丛生的灌木。 再加上这三月末春暖花开的季节,这里面最大的危险,显然来自森林里的各种野生动物——无论吃肉的还是发情的。 “你可得把耳朵支棱起来” 卫燃拍了拍贝利亚的狗头,随后也给它解开了束缚了一路的嘴套。 等这狗子摇头摆尾撅屁股的活动够了,卫燃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得自巴新战场的伊萨卡37霰弹枪,“咔嚓”一声顶上了子弹,随后又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里。 拽着贝利亚的牵引绳,卫燃在gps的指引下不紧不慢的走进了这片高大的红松林,同时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寻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直到他发现了那条仍旧流淌着潺潺山泉的小溪。 收起gps,卫燃牵着狗子,沿着这条小溪默默的往更深处走着,直到他看到了刚刚发芽灌木丛里隐藏的那辆锈迹斑斑的搭枪卡。 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辆本属于多费罗老爹的搭枪卡已经只剩下了钢制的骨架和那些锈迹斑斑的铸铁件,车身上的铁皮和木质零件则已经全部腐朽,甚至就连这残存的骨架,都已经半埋在溪流边而且爬满了枯藤。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牵着贝利亚爬上了不远处的斜坡,循着记忆来到了当年的硅藻土窝棚附近。 现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那个巨大的树桩和横躺的枯树,倒是原本位于树冠位置的窝棚格外的显眼,那块包裹着铁皮的木板已经被掀开丢到了一边,周围甚至还有被挖掘过的痕迹。 蹲在洞口处取出手电筒照进去,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里面上且能看到一张桌子和一张简陋的小床,那桌子上尚且摆着一支呈拆解状态的莫辛纳甘步枪和多费罗老爹曾经使用的那些修枪工具,墙角的几个箱子里,也装着各种落满了灰尘的枪械零件。 除此之外,在这窝棚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却还散落着大量的兽骨和松针杂草,并且弥漫着棕熊身上特有的腥臭味。万幸,此时这位棕熊房主并不在家,倒是免了相互伤害彼此的情况。 一番思索,卫燃先把狗子的牵引绳拴在了不远处的一颗松树的树杈上,独自走到了另一个窝棚的门口附近。 取出工兵铲小心的清理掉那些荒草,随后他又一点点铲开浮土,最终挖出了一块同样包裹着铁皮,而且涂抹了一层白色硅藻土的木板。。 然而,当他掀开木板,看到这间窝棚里的情况时,却不由停住了手。 这个被原木加固的窝棚里,只停放着三口用木板拼凑出来的简陋棺材,摆着一张同样用原木钉出来的桌子。那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带盖的搪瓷桶。稍作犹豫,他最终还是戴上手套,举着手电筒弯腰走了进去。 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三口棺材上,分别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达维德、弗拉斯和阿廖沙三人的名字。 轻轻掀开那个搪瓷桶的盖子,这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一个用木头塞子堵住了口,外面残存着红色油漆的索罗通长弹的弹壳,一个塑料皮的本子,以及一枚枚仔细摆放在里面的勋章和配套的证书,乃至曾经属于维尼亚政委的背包和曾经属于多费罗老爹的怀表便已经是全部。 将这些东西一一取出来摆在桌子上,卫燃翻开了那个塑料皮的本子,却发现这是一本相册,里面的照片,有塔拉斯排长和季诺维政委他们曾经带领的那些游击队员,也有维尼亚和多费罗老爹他们,更有那道送自己回来的白光亮起之前,他给那些新的游击队员拍下的单人照与合影。 无一例外,这些照片的旁边,全都写下了对应的名字和地址,以及“以寄出”又或者“被退回”乃至“查无此地址”或者“无人收信”的字样。 当他翻到维尼亚政委那张扶着机枪拍下的单人照的时候,却发现旁边写的竟是“1943年9月17日,我们终于解放了布良斯克,但战争尚未结束。”这么一行秀气的俄语字迹。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也想起了维尼亚政委牺牲前最后的要求,他希望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将他的东西寄回去. 可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卫燃在叹息中轻轻扣上了这本相册,转而打开了维尼亚政委的背包。 和当初挖掘阵地时他偷偷翻看这背包时看到的内容物一样,除了多出来的,曾属于维尼亚政委的手枪,这里面仍旧放着一个轻飘飘没有重量的饭盒,一个塑料皮的记事本和一个装有粗盐的铁皮罐子,以及一个只有巴掌大金属外壳的小相框。 这相框里,年轻的维尼亚政委穿着苏军制服,一脸幸福的搂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个似乎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将这相框放在一边,卫燃又一次打开了那个盐罐,里面仍旧用粗盐埋着一块熏肉,以及一些已经被腐蚀的低等勋章。 最后翻开那个塑料皮的本子,卫燃却不由的攥紧了拳头,这里面仍旧夹着一个叠成了三角,没有任何署名和地址的信件,以及一支墨水早已干涸的钢笔。 可在这记事本上,却详细的罗列着近卫第二骑兵师下属的一个突击排战士们立功以及低等勋章发放乃至阵亡的情况。 他也是个政委来着 卫燃轻轻扣上了记事本,随后将属于他的东西,乃至那些勋章里属于他的那几块全都装进了那个仍旧坚固的帆布口袋包,仔细的扎紧,随后又将其余的东西重新装进了那个搪瓷桶里并且盖上了盖子。 忙完了这一切,他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坐在了门口的浮土上,取出口琴,再一次吹响了那首搭枪卡的伴奏。 等到一曲终了,他也拎着那只属于维尼亚政委的帆布口袋包离开了这个用作坟墓的窝棚,仔细的重新遮掩了洞口。 将维尼亚政委的背包装进了自己的包里背好,卫燃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随后牵着狗子,在gps的帮助下,走向了这片森林里,相隔好几公里的另一个坐标点。 不过,即便没有gps的指引,他也已经确切的知道,另一个坐标点所标示的位置,无疑是那座废弃的矿洞。 可相比这些,他这一路上却都在思索另一件事情,要不要把维尼亚政委的遗物送去金属本子提供的,那个位于顿涅茨克的地址——哪怕那里的战争尚未结束。 第1296章 再做一次邮差 初春的森林里,随着夕阳被红松林高大的树冠挡住,随着冰凉的春雨淅淅沥沥的穿过树梢砸在各处,卫燃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寻了个地势平坦的位置,在一颗粗大的松树树冠下搭起了帐篷——就像1941年的那个深秋一样。 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如今这里再也不用担心会有端着武器的德国人出现。 用背来的狗粮喂饱了贝利亚,卫燃躺在铺着熊皮的雪橇车上,借着背后雪橇车把手上挂着的油灯,认真的阅读着维尼亚政委留下的记事本里的内容,猜测着他在进入森林打游击之前,曾在正面战场上经历过怎样的战斗。 同时,他也忍不住猜测着,那个位于顿涅茨克地址,会有谁在等着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这温暖的帐篷里只剩下那个顶着取暖器的美式油炉燃烧时嗤嗤作响的声音和均匀的呼吸声。 原本趴在雪橇车边上的狗子贝利亚瞪着小眼儿看了看卫燃,随后也调转身体,让头对准了帐篷门故意留出的缝隙,支愣着毛茸茸的大耳朵,警惕的听着外面的细雨声和任何可疑的动静。 这一夜,卫燃睡的比任何时候都踏实,他的梦里,也反复回荡着一首首曾在这片森林里唱响的老歌。 转眼第二天一早,当他伸着懒腰睡醒的时候,帐篷外的细雨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倒是帐篷门口,多了三只又大又肥,已经被咬断了脖子的野兔。 轻轻摸了摸凑过来打招呼的狗头,卫燃扫了眼时间也不急着出发,慢腾腾的收拾了三只野兔,给自己和狗子弄出了一顿热量管够的早餐。 直到上午八点,吃饱喝足的卫燃这才不紧不慢的收拾了帐篷收回金属本子,转而在贝利亚见怪不怪的旁观下取出了半履带摩托。 “上去” 卫燃轻轻拍了拍后排的座椅,贝利亚见状抖了抖蓬松的皮毛,利索的跳了上去,任由卫燃给它盖上了一件雨披。 给自己也披上苏军斗篷,他这才骑上半履带摩托,启动之后在gps的指引下,翻山越岭般的开往了目的地的方向。 临近中午,这场催芽的春雨仍旧没有停下,但卫燃却停下了摩托,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条荒废了许久的伐木路。 而在伐木路的尽头,便是一座荒废坍塌的小木屋。无论这条伐木路,还是这座小屋,都是当初他不曾见过的。 左右一番观察,谨慎起见,他并没有收起半履带摩托,反而将狗子的牵引绳拴在了摩托上,独自走向了那座坍塌荒废的小屋。 离着近了,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停在木屋门口的一辆被拆的只剩下底盘,大半身子都被齐肩高的荒草掩盖的一辆苏联时代的履带式拖拉机。 绕过这辆拖拉机站在破屋的门口,里面还能隐约看到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没有冒险进入这栋木屋,卫燃绕着这座木屋转了一圈,最终在不远处的一小片白桦林里,发现了一座仍旧镶嵌着铁制五角星和镰锤标志的石头墓碑,以及另外一座小一号,没有任何镶嵌物的墓碑。 取出毛瑟刺刀轻轻的刮掉了第一座墓碑上的青苔和污渍,然后他便在第一座墓碑上看到了塔拉斯排长和他带领的那些游击队战士的名字。在这个名单里,还包括牺牲在硅藻土窝棚那里的季诺维政委。 再看另外一座小号的墓碑,其上刻下的名字却是以多费罗为开头,而且他的生卒年写的,则是“1943年4月—1988年12月”。 看来这应该是弗拉斯和那个女医生季莉娅的孩子了 卫燃站起身,看了眼那座坍塌的木屋,毫无留恋的回到了半履带摩托的边上,沿着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伐木路开往了森林外的方向。 至于这里还剩下多少秘密,那个同样叫做多费罗的“孩子”活着的时候知道多少。他相信,只要他把这里的位置透露给亚历山大先生,后者肯定有办法查清楚的。 沿着这条伐木路没走多久,他也远远的看到了远处的公路,见状,他这才收起了身上的苏军斗篷,以及驾驶着的半履带摩托,牵着狗子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又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之前租来的车子。 只不过接下来,要不要去顿涅茨克,以及该怎么去这件事上,他却犯了难。 “总算知道了当初孙猴子出山的时候他师傅为什么说那句话了” 卫燃一边念叨着一边取出食盒里的卫星电话,毫无心理负担的拨给了卡尔普。 “维克多,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的卡尔普便带着笑意问道,显然,对方此时的心情似乎不错。 “担心你想我了”卫燃嬉皮笑脸的应道。 “不要学季马那个混蛋说话”另一头的卡尔普笑骂了一句,“说说吧,找我什么事情?我正在你的图书馆里等着洛拉把我的咖啡端过来呢。” “我想去一趟顿涅茨克”本就是假装客气的卫燃直来直去的说道。 “你又发疯想去做什么可笑的战地记者了?”卡尔普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换上了德语。 “不是,别再提这件事了好吗?”卫燃尴尬的用德语回应道。 “杀人?” “我一个历史学者哪有那么多人需要杀?” 卫燃哭笑不得的咧咧嘴,“我在替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先生调查一些事情,现在找到了一位二战时的苏军前线政委的遗物,他的通信地址就在顿涅茨克,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的家人呢。”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卡尔普听完卫燃的解释之后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 “布良斯克,我在布良斯克的.” “知道了”另一头的卡尔普不等卫燃说完,便开口说道,“等下会有人给你打电话的。” 这句话说完,酷帅酷帅的老男人卡尔普便像是心疼电话费似的,格外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传出来的忙音,卫燃随手将其丢到了一边,驾驶着车子,带着全程只抓了三只兔子的贝利亚,不紧不慢的开往了城区的方向。 都不等他把租来的车子还回去,一个陌生的号码便打了过来。 “维克多先生?” “是我”卫燃停下车子应了一声。 “我在机场的停车场等您,红色suv,打双闪。”电话另一头的人没头没尾的说道。 “我很快就到”卫燃这句话刚说完,另一边的人便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里的卫星电话,卫燃重新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在下个路口调转方向开往了机场。 根本没有浪费什么力气,他便在停车场入口一侧看到了一辆打着双闪的红色suv。 朝着对方打了打双闪,后者立刻离开停车位开往了停车场的最深处。见状,卫燃也和对方隔着一条车道跟了上去。最终,两辆车并排着停在了两个紧挨着的停车位上。 “维克多先生,请和我来吧。”另一辆车副驾驶位置的车窗降下来之后,一个看着能有四十多岁的正装男人和他说道。 “我还带着一只狗”卫燃指了指自己的副驾驶。 “它也要跟着去吗?”那位已经推开了车门的正装男人似乎并不觉得额外带一只狗过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帮我找个地方寄养吧” 卫燃早有准备的说道,他之所以带着狗子来布良斯克,只是为了免得在森林里遇到什么野兽,如今这狗子任务完成,接下来自然是不用跟着了。 “没问题,和我来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您的宠物戴上嘴套。” 这个似乎不打算做自我介绍的正装男人说完,耐心的等着卫燃给贝利亚戴好了嘴套,这才带着他们走进机场,按部就班的安检过后,钻进了一间休息室里。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搭乘航班先去顿河畔的罗斯托夫” 这中年人自顾自的吃着免费提供的零食,含糊不清的说道,“等到了那里,会有人把你送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的。” “它呢?”卫燃指了指蹲在身旁的狗子贝利亚。 “等到了罗斯托夫,我会给它暂时找个窝的。”那中年人想都不想的答道。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心安理得的听从对方的安排。 约莫着一个小时之后,这中年人带着卫燃和他的狗子登上了一趟航班,挤在经济舱的最后一排座位,在吵闹的噪音中赶到了边境城市罗斯托夫。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离开机场之前,这中年人便将他交给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并且将卫燃的要求口头嘱咐了一番。 “和我来吧” 那个大胡子男人更加的干脆,招呼着卫燃跟着他离开机场之后,径直钻进了一辆集装箱卡车的驾驶室。 “在您回来之前,我会照顾好您的宠物的。” 那卡车司机说完,还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从驾驶室座椅后面的一个破包里翻出一根火腿肠咬开递给了蹲在卫燃脚边狗子。 明明口水都已经流出来的贝利亚却想都不想的转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了那位卡车司机,同时将宽大的嘴巴搭在卫燃的腿上,瞪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卫燃。 “吃吧” 卫燃话音未落,这鬼精鬼精的狗子便再次转过身,轻轻叼住了那位卡车司机递来的火腿肠。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那卡车司机赞叹了一句,在尝试着摸了摸贝利亚的狗头之后,这才踩下油门,驾驶着集装箱卡车穿过了亮起绿灯的十字路口。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这辆车子便开进了一个大院子,让卫燃没想到的是,他在这大院子的门口,还看到了个熟悉的招牌——“葡萄藤农产品公司”! 显然,卡尔普是找当初送他们飞机的那位大耳朵查布叔叔的渠道把他送进顿涅茨克的。 知道了是谁在帮自己,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在那位卡车司机的指引下,将狗子贝利亚拴在了这大院子最深处一辆停放了不知道多久的bmp1步战车的诱导轮上。 安顿好了狗子贝利亚,那大胡子司机却又带着卫燃钻进了一辆脏兮兮的越野车,随后指着院子里一支整装待发的车队说道,“先生,您自己开车跟着那支车队就好,他们就是去顿涅茨克的。” 说着,这大胡子又从兜里摸出个卫星电话以及一台gps和配套的充电器递给了卫燃,“拿着这部卫星电话和gps,无论您在顿涅茨克的任何地方,您需要回来的时候,拨打里面存的唯一一个号码,然后把您的位置告诉对方,就会有人把您带回来的。” “贝利亚就麻烦你了”卫燃接过这两样电子设备说道。 “贝利亚?” 这大胡子愣了愣,“您的宠物叫贝利亚?真是个吓人的好名字。” “谢谢你的夸奖” 卫燃说着启动了这辆日产越野车,跟着那支由十几辆卡玛斯卡车和几辆乌拉尔卡车组成的车队离开了这个大院子。 接下来的路因为没有导航,所以他除了知道一直在往北开,所以并不清楚路过了什么地方。 最坑的是,这辆报了一堆故障码的越野车唯一能动的表也就只有转速和时速表,其余的诸如里程表乃至中间的屏幕,全都是不能用的状态。 如此跟着车队一连开了差不多三四小时的时间,当正前方的夕阳被地平线挡住大半的时候,一直开在他前面的一辆越野车也停了下来,随后便有个人拎着个背包推门下来,跑过来敲了敲卫燃的车门。 等他降下车窗,外面的人却将背包先塞了进来,“这里已经是顿涅茨克了,我们接下来要去更危险的地方了,就不能带着您了。另外,包里的东西您最好随身带着,如果您需要向导的话,包里有张名片,您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 “好,麻” 卫燃的客气话都没说出来,窗外的人却已经用袖子帮他擦干净了车门上那个被灰尘掩盖的,镰刀葡萄藤的标志,随后扭头跑回了他的车子,钻进车门里扬长而去。 “麻烦你了” 卫燃升起车窗的时候自顾自的补全了没说完的客气话,随后将车子往路边靠了靠,转而打开了对方刚刚递给自己的背包。 这个沉甸甸的背包里东西不多,但却足够重要,一件带有插板的防弹衣还有一顶头盔,除此之外,还有一支拉登哥哥同款的aks74u和配套的pb4消音器,外加五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 除了这件武器,这包里却还放着一支装在枪套里的微声型的马卡洛夫手枪,这手枪的枪口上都还拧着消音器,配套的弹匣也同样准备了足足五个。 “都说了我不是来杀人的” 卫燃最后抽出那张名片无奈的咧咧嘴,随后却老老实实的脱掉外套,将那件沉甸甸的防弹衣穿在了里面,至于那武器和头盔,他又不去前线,自然是不需要了。 没有急着移动位置,卫燃看着这座夕阳下的城市,这里不同于其他城市入夜后的灯光璀璨,目光所及之处,也略微的冷清了一些。 再次拿起包里那个名片看了一眼,卫燃却并没有打过去,反而先取出食盒里一直放着的一台从未用过的备用手机,慢悠悠的开机充上电之后,打开了导航软件。 借助导航软件,他也得以确定,自己目前正位于顿涅茨克东部的城区边缘,而金属本子提供的地址,却位于城区西北直线距离差不多15公里远的一个小村子里。 左右不是太远,他也就不再浪费时间,按照导航的指引,驾驶着车子准备穿城而过,顺便去城里买些吃的喝的。 真正进入顿涅茨克城区,除了偶尔能看到些似乎被炮击或者遭受过爆炸的建筑之外,其余的倒是和俄罗斯各地的小城市没有太大的区别。 随意的买了些吃的喝的装进后备箱里,他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城区,随着车流开往了西北方向。 一路走,当他距离目的地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公里的时候,公路两侧已经只剩下了广袤的农田,这条并不算好走的泥泞土路上也再没有其他的车辆。而在这条路的正前方,在夕阳下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一个并不算大的村子。 看了看头顶的天色以及西边乌可烂的方向隐隐约约时不时传来的枪炮交火声,他也不由的再次提高了车速。 略显艰难的走完了这最后一点路程,当他把车子开到村口的时候却不由的犯了难,那金属本子虽然提供了地址,但却并没有提供联系人,而且那地址虽然包含了门牌号,但是很显然,在这样的小村子里,门牌号就是个毫无用处的摆设。 不仅如此,即便刚刚在村子外面,他都看到了农田里戳着一颗尚未爆炸的火箭弹,稍远点更有几栋被震的开裂甚至坍塌的房子,这些房子的不远处,还有几个已经积蓄了一片小水洼的弹坑。 稍作犹豫,他推开了车门,却是根本没有拿上那个装有武器的背包,反倒从城里买的那些吃喝中随意选了几样,远远的蹲下来,朝着两个正在草地上踢球的小家伙招了招手。 “您好,先生。” 其中一个抱着球过来的小伙子礼貌的打了声招呼,随后用肯定且带着一丝丝警惕的语气说道,“您不是村子里的人?” “当然不是” 卫燃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两大瓶牛奶递给了他和他的同伴,“我是来这里找一个朋友的,可是我虽然有他的地址,但你们这个村子似乎并没有使用门牌号,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带我找到地址对应的房子的话,可以帮我找个大人过来吗?无论如何,这两瓶牛奶就当作我们初次见面的礼物怎么样?” “你在这里等一下” 抱着足球的小伙子和他的同伴对视了一眼,随后颇有契约精神的将他的足球主动“暂时抵押”到了卫燃的脚边,随后和他的玩伴各自抱着一瓶牛奶跑向了不同的方向。 不多时,一个穿着皮围裙,看样貌大概三十五六岁,身上还弥漫着机油味的男人拎着个油腻腻的扳手跑了过来。 “你好” 卫燃远远的便主动打了声招呼,“这是您孩子的足球吗?” 说完,他根本不等对方回答,便将脚边的足球轻轻踢了过去。 下意识的抬脚接住了这一球,那个手拿扳手的男人先将球踢给了身后的儿子,随后才问道,“我的孩子说你在找一个地址?” “对” 卫燃点了点头,主动掏出来一包香烟,先自己点上一颗,随后将烟盒给对方让了让,“要来一颗吗?” “怎么称呼?”这男人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颗叼在嘴里点燃,随后将烟盒又还给了卫燃。 “维克多” 卫燃这次倒是没有编造假身份,甚至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伪装和遮掩,“你怎么称呼?” “皮亚托夫,你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就好。” 那男人猛嘬了一口香烟,又看了看卫燃身后20多米外停着的那辆车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斟酌着问道,“维克多,你要找谁?” 卫燃摊摊手,“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皮亚托夫挑了挑眉毛,显然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个回答。 “我只知道个地址” 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在机场买的记事本翻开,将提前写在上面的地址给对方看了看,“你瞧,我只有这么个地址,但这个村子似乎并没有使用门牌号。” “是他家” 皮亚托夫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转而看着卫燃说道,“你不认识住在这个地址的人吗?” “并不认识” 卫燃想了想,“但是,如果对方是个老人的话,我或许认识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皮亚托夫哑然失笑,“不可能,你才多大?” “我说的是真的” 卫燃摊摊手,取出手机,将维尼亚政委的遗物照片给对方看了看,“我是个历史学者,这些东西是我在一处苏联游击队的营地里找到的,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这里,来这里也只是想看看这位维尼亚政委还有没有家人活着。” “等等,你是那个华夏人维克多?”皮亚托夫像是突然认出了卫燃似的,连嗓门都抬高了一些。 “你认识我?”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我当然认识你!” 皮亚托夫的态度立刻热情了不少,“不止我认识,我们村子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你!快和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你想找的人,顺便和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1297章 救火 并不算大的村子里,卫燃双手拎着在城里买来的各种吃喝,跟在那个名叫皮亚托夫的男人身后,一边往村子的另一头走着,一边听他介绍自己和这村子的渊源。 原来,就在当年自己发现了帝国大厦上的红旗照片并且上了新闻的时候,也是这里的战斗最为艰难的时候。 当时,一个名叫沃洛维克的小伙子在看完新闻的第二天开始,就比照着卫燃发现的那张照片,用了一周的时间,将其画在了他家的墙壁上来给村子里的人和驻扎在这里的战士们鼓劲儿。 遗憾的是,当卫燃问及那个名叫沃洛维克的年轻人的情况时,皮亚托夫却摇了摇头,并在一座已经坍塌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他死了” 同样帮忙拎着一包东西的皮亚托夫指着那栋房子残存的半面墙壁说道,“在他画好那幅画的第二个星期,就被对面打过来的炮弹炸塌了他的房子,他也被坍塌的房顶砸死了,就是那栋房子。” 循着对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卫燃不由叹了口气,那栋房子残存的墙壁上,尚且能看到残存的些许红色颜料。 跟着皮亚托夫继续迈开步子,后者带着他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而且我们的小天使玛尔塔也说她认识你,至少她经常说,她留学的时候曾经给你做过翻译,但是我们都不相信,她连和你的合影都没有。” “玛尔塔?”卫燃愣了愣,“她之前是不是在招核留学?” “伱真的认识她?”皮亚托夫诧异的转身看着卫燃,“我们都以为她在说大话呢”。 “认识,她确实给我做过日语翻译。”卫燃错愕的追问道,“所以玛尔塔是你们村子的人?” “当然不是” 皮亚托夫摆摆手,“不过她自从留学回来之后就去前线做救治受伤的士兵的工作,不忙的时候也会经常来靠近前线的各个村子给大家义诊,我之前被石头砸伤了大脚趾就是她帮我治好的。 她的爸爸妈妈活着的时候,也在这附近战斗过,所以周围这些村子里的人大多都认识那个善良的姑娘。” 说着,皮亚托夫抬手指了指西南侧的方向,语气平淡的解释道,“我们这里距离正在交火的前线连5公里都不到,你肯定看到外面农田里的火箭弹了吧?那是两天前从对面打过来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清理它呢。” “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卫燃近乎下意识的问道。 “搬走?” 皮亚托夫更加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为什么搬走?我们搬走了不就相当于把这里让给他们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怎么可能搬走?而且我们能搬去哪?莫斯科吗?” 闻言,卫燃不由的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能在这里还遇到认识自己的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曾在招核给自己做翻译的那个姑娘的事迹,没想到这里距离前线竟然如此近,更没想到,对方能给出这样无法反驳的回答。 “皮亚托夫,说说那栋房子的主人吧。”卫燃换了个话题。 “他叫博格丹·库德利克” 皮亚托夫弹飞了快要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喷出最后一口烟雾介绍道,“库德利克老爹年轻的时候是在煤矿工作的维修工,获得过劳动光荣勋章的优秀工人。” “现在呢?”卫燃追问道,“他还有什么家人在吗?” “现在他当然退休了,早就退休了,连他工作的煤矿都早就停产了。” 皮亚托夫答道,“他的儿子和儿媳大概6年前就在前线牺牲了,在那之后不久,他的孙子也牺牲了,现在他的家里只剩下他和他孙子留下的两个孩子还有一条狗了。” 说到这里,皮亚托夫在一个木墙小院前停下脚步,在饱含威胁的犬吠声中最后说道,“这就是库德利克老爹的家了,请在外面稍等一下。” 闻言,卫燃点点头放下了手里拎着的东西,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皮亚托夫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维克多,请和我进来吧。” 闻言,卫燃立刻掐灭了抽到一半的香烟,重新拎上东西,跟着对方走进了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 这院子里一共也就有两栋半低矮的房子,其中一栋装着双层玻璃的房子明显是冬天的时候住的,在这栋房子的门口,便拴着一支毛色驳杂的看家狗。 但这栋房子所有能看到的窗子上的玻璃已经全都碎了,超过半米厚的墙体上也残存着一道足以把拳头伸进去都有富裕的裂痕。 离着它不到两米的另一边,是一座在华夏会被称为“倒座”的房子。 这栋小房子墙薄窗户大,明显是夏天的时候住的。只不过这栋房子虽然墙体没有受损,但窗户玻璃却同样已经碎了,只用半透明的塑料布和木板封住,勉强挡住了尚且寒冷的晚风。 可让卫燃没想到的是,皮亚托夫却并没有带着他走进这两栋房子的任何一栋,反而走向了那个更像是凉棚、车库的“半栋”房子。 跟着皮亚托夫穿过这凉棚挂着的棉帘子和一道薄薄的铁皮门,卫燃越发肯定,这里就是个车库,这里面甚至还停着一辆苏联时代生产的墨绿色拉达汽车,车子的右手边,还有一条被钢板盖住了一半的修车沟。 而在车子和修车沟周围一圈靠墙的位置,还像个小作坊似的,摆着些诸如台钻、小车床、台钳之类的老旧金属加工设备。 歉意的朝着卫燃笑了笑,皮亚托夫走进了修车沟,掀开了挂在钢板边缘的一条棉帘子。 “谢谢” 卫燃神色如常的道了声谢,拎着东西弯腰钻过棉帘子,往前走了不到一米之后转了个90度的弯,踩着红砖垒砌的台阶往下,走进了亮着昏黄灯光的地窖。 这地窖入口两侧各有一个木头货架,其上分门别类的摆着各种自制的水果和蔬菜罐头。 穿过这俩货架再往里,则是个用原木和红砖柱子加固过的,面积不足20平米的小空间。 这小空间的地面铺着木板和打扫的还算干净的地毯,两面靠墙还紧挨着摆着三张单人床,中间则是一张摆着些吃喝以及一兜子药品的木头桌子,紧挨着桌子的红砖柱子上,则固定着个金属灯座,其上拧着唯一一盏拿来照明的小灯泡。 而在这柱子的另一边,则摆着个并不算大的灶台和一个似乎是苏联时代生产的电冰箱,那冰箱的头顶,还有一台尺寸并不算大的彩色电视机。 此时,在这小灯泡的亮光之下,正有俩看着估计都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正头挨着头看着一本带有彩色插图的故事书。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还坐着个头上和小腿上都包裹着纱布的老人,在他旁边冰箱顶上的电视机,还播放着毛子红星台的新闻。 这老人看着能有七八十岁,身材高瘦,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双手还拄着一根木头做的拐棍。 “老爹,就是他要找你。” 皮亚托夫将帮忙拎进来的那一兜子吃喝放在了灶台上,一边忙活着把兜里需要冷冻保存的东西放进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一边把卫燃的身份和来意介绍了一番。 “你好,小伙子,谢谢你的礼物。”库德利克老爷子歉意的说道,“我的腿不久前摔断了,就不站起来迎接你了。” “没关系,您坐着就好。”卫燃接过皮亚托夫递来的一张塑料凳子坐了下来。 “刚刚皮亚托夫说,你有我父亲的遗物?”库德利克老爷子好奇的问道。 “说实话我不太确定” 卫燃说着,将一直背着的背包取下来打开,从里面拎出了那个从坟墓里带出来的帆布口袋包,又从里面翻出了那个金属相框递给了对方,“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接过相框,库德利克老爷子将其举到眼前看了看,随后又从兜里摸出个小巧的铁皮手电筒,将光束照到了相框上。 许久之后,这老爷子关了手电筒叹了口气,“我见过这张照片,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他们两个大,让我想想.” 这老爷子说着却再次打开了手电筒,在这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照了一圈之后,最终停在了进门货架最顶部的一口箱子上,“皮亚托夫,帮我把那个箱子搬下来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那里面放着。” “我这就把它取下来” 皮亚托夫应了一声,踩着一张凳子就忙着把那个似乎曾用来装弹药的箱子搬下来。 与此同时,库德利克老爷子也看向了卫燃摆在桌子上的几枚勋章和手枪,“这么说,我的父亲真的是个前线政委?” “为什么这么说?”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有记忆的时候,二战才结束没多久。” 库德利克老爷子靠着身后的柱子回忆道,“那时候周围的同龄人,很多人都在那场战争里失去了家人,有的只有爸爸,有的只有妈妈,还有的和我一样,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说到这里,库德利克老爷子摘下老花镜,用一块已经起球的眼镜布慢悠悠的擦拭着,嘴上也不停的继续说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唯一有关我父母的记忆,也只有那张照片了。 孤儿院的里的老师和我说,我的妈妈是一位优秀的教师,她为了保护她的学生们被德国人杀死了,我的爸爸是个英勇的苏军战士,他也被德国人杀死了,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话说到这里,库德利克重新戴好了老花镜,皮亚托夫也将那口上锁的弹药箱给取了下来。 “我把这口箱子当作保险箱用了,皮亚托夫,你可不能给我说出去。”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这老爷子也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小锁。 “我可不好奇你的保险箱里都有什么宝贝” 皮亚托夫笑着说道,“老爹,你们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先回家弄些吃的送过来怎么样?晚上让维克多和我陪你喝一杯怎么样?另外让这两个小家伙去我家和我儿子一起去看电视吧?” “那就麻烦你了” 库德利克点点头,任由皮亚托夫招呼着那俩正在看故事书的小家伙跟着一起离开了地窖,暂时给他们二人让出了谈话的空间。 直到目送着皮亚托夫带着两个小孩子离开这还算暖和的地窖,库德利克老爷子才掀开了那口箱子的盖子。 这箱子里东西不多,一个铁皮饼干盒子,几本书便是能看到的全部。 将那个略带锈迹的饼干盒子以及那几本工程机械类的书籍取出来放在桌子上,他从下一层取出了三本摞在一起的相册,随后又从里面挑出了一本看起来最旧的掀开。 “这本相册是我的母亲给我留下来的不多的遗物之一,里面都是我母亲和我有记忆之前的照片。” 一边说着,库德利克老爷子将手指向了这相册第一页的唯一一张照片,也是维尼亚政委遗物里,那个金属相框里保存的那张合影。 “我可以看看这本相册吗?” 卫燃上手之前,格外正式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同时也解释道,“我已经确认,那些遗物该交给您没有错。 另外,那个记事本里还有一封信,我没有拆开过,我猜应该是您的父亲维尼亚政委同志写给您和您的母亲的。” “随便看吧”库德利克老爷子随和的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话虽如此,这老爷子却不动声色的将另外两本相册又放回了箱子。 趁着对方用那几本工程类的书籍压住那两本相册的时候,卫燃也扫了一眼上面的那本相册的封面,那似乎是一对年轻人的婚纱照。 赶在对方抬头之前收回目光,卫燃小心的翻开了这本相册。 与此同时,库德利克老爷子也拿起了维尼亚政委遗留的记事本翻开,取出了那个叠成了三角形的信件,小心的拆开之后,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默默的读着。 仅仅只是翻到相册的第二页,卫燃便发现,第一页同样只有一张照片,一张维尼亚的妻子独自抱着婴儿时的库德利克,在一个花坛边拍下的照片,以及用订书器钉在这一页的,两张维尼亚写给他妻子的信。 见状,卫燃立刻轻轻合上了这本相册,没有再去窥探这饱受战火的一家人的温馨,只是默默的坐着,耐心的等库德利克老爷子看完了那封迟到了太久的信之后,又看着他支使着自己,帮他从一张单人床的床头的文具盒里找来订书器,将那封信钉在了卫燃刚刚只翻了一页的相册里。 “有什么是我能帮您的吗?”卫燃直等到对方收起了那本相册,这才开口问道。 “你能冒着危险来这种地方把我父亲的遗物送过来,我就该好好感谢你了。” 库德利克老爷子说着,将维尼亚政委留下的记事本也放进了箱子里,随后,他又打开了那个铁皮饼干盒子,将卫燃一并送来的那几枚属于维尼亚政委的勋章和那个金属相框也放了进去。倒是那支tt33手枪被他留在了桌子上。 在一边旁观的卫燃也借此看到,这饼干盒子里还另外放着几枚勋章奖章和对应的证件,和一沓用皮筋绑住的,加起来恐怕最多也不过两三万卢布的纸钞。 “您打算换个地方生活吗?” 卫燃等对方扣上饼干盒的盖子之后问道,“俄罗斯境内随便哪一座城市都可以,您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那两个孩子也需要更好的环境。” “谢谢你的好意” 库德利克一边重新锁上箱子盖一边说道,“但是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就很好了,虽然这里远不如其他地方安全,但是” “轰!” 库德利克的话都没说完,两人便同时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头顶也哗啦啦的掉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泥土,就连那唯一的一盏灯泡都跟着熄灭了。 “快,快扶我起来。”库德利克明显慌了神,“快!” “您需要做什么?”卫燃加快语速说道,“我来帮您!” “孩子,快帮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库德利克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快帮我去.不不不,外面太危险了,小伙子,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不熟悉这里,还是” “还是我帮你去看看吧” 卫燃不容置疑的说道,“放心,我认识皮亚托夫的家在哪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可不能受伤。” 说话间,卫燃已经打开了那台备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搀扶着一条腿骨折的库德利克老爷子挪到了地窖口,让他坐在了修车沟盖着的那块钢板一侧拐角的台阶上。 “这部手机我给您留下了” 卫燃加快语速说道,“如果孩子们没有发生意外,我会打电话到这里的,就算您不会接也没关系,只要听到手机响,就证明孩子们都没事。” “小伙子,你要注意安全。”库德利克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卫燃已经撩起厚实的棉布帘子跑了出去,离开这个车棚之后,快步跑出了院子,摸黑朝着皮亚托夫的方向跑着。 这一边跑,他也注意到,刚刚似乎是库德利克老爷子家不远处的另一栋建筑发生了爆炸并且引燃了些什么,此时有不少村民都已经跑向了失火的地方。 而从那些村民的咒骂中,卫燃也大概了解到,被炸毁的似乎是这个村子的变压器,并且波及了附近两家的木刻楞房子。 没敢多想,卫燃加快脚步跑向了村口的位置,随后便遇到了拎着灭火器正准备往火灾方向跑的皮亚托夫。 “孩子们没事!”皮亚托夫指了指他家的方向,“在地窖里!库德利克老爹情况怎么样?” “也没事!”卫燃大声回应道,“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老爹报个平安。” “去我家里!我没带着!”皮亚托夫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他们都在地窖里!” 闻言,卫燃也顾不得客气,立刻跑进了皮亚托夫的家里,站在院子里大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皮亚托夫的妻子便跑了出来,在得知卫燃需要手机之后,立刻将一台看着很有年头的智能手机递了过来。 接过对方的手机拨通了备用手机的电话,卫燃等响铃之后将手机还给了对方,“孩子们没事吧?” “都没事!”皮亚托夫的妻子立刻说道,“老爹没事吧?” “也没事” “维克多,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照顾孩子们吧?”皮亚托夫的妻子说话间已经拎起了一个水桶,“我要去帮忙救火。” “我可不会照顾孩子”卫燃说话间却抢过了对方手里的水桶,“但我会灭火。” 说完,他也不顾对方的再说些什么,快步跑向了路对面自己的车子,从里面一阵翻找之后,拎出灭火器丢进水桶里,随后又扣上了那顶钢盔便跑向了着火的方向。 然而,都不等他赶到目的地,发生火灾的方向却再次传来了“轰”的一声爆炸!并且又点燃了一栋木刻楞房子! “艹!” 卫燃立刻停下了脚步,躲在建筑的阴影里,借着火光看向了发生爆炸的正上方。 可惜,即便这夜空除了着火位置的亮光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光污染,但他却仍旧看不出有无人机的存在,可在爆炸发生之前,他也同样没有听到火炮或者火箭弹飞行时的哨音。 当啷一声丢掉水桶,卫燃躲在阴影里取出了不久前才得到的那架超大号望远镜对准了夜空。 得益于这架堪称古董望远镜依旧优异的光学性能,他很快便发现了一架大号民用的四轴飞行器正平稳的飞往正西方向,并在他试图做些什么之前,越过远处的河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状,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收起望远镜,重新拎着水桶和灭火器跑向了远处被点燃的两座木刻楞房子,和那些团结的村民一起,忙着扑灭炙热的烈火。 (本章完) 第1298章 朋友的好意 在众多村民和卫燃这个外来者的忙碌中,点燃了两栋木刻楞房子的大火总算被勉强扑灭,这些村民也将第二轮爆炸中受伤的四五个村民全都抬到了路边。 恰在此时,一辆印有红十字的厢货卡车和一辆同样画着红十字的面包车一先一后拉开大概百十米的距离也开进了村子,嘎吱一声停在了被扑灭的火灾现场边上。 “哗啦”一声,面包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里面穿着迷彩服,外面穿着一件没有系扣子的白大褂,头上还戴着一顶钢盔的女医生第一个从里面钻了出来。 紧随其后,又有四个同样打扮的姑娘和两个看着能有三十多岁,手里分别拎着rpg发射器和工具箱的男人钻了出来。 “有人受伤没有!” 那最先出来的女医生用挂在腰间的一个小号高音喇叭喊了一嗓子,“伤员在哪!” “玛尔塔来了!快来这里!有几个人受伤了!” 人群里,有人惊喜的喊了一声,这些刚刚正在灭火的村民也哗啦一下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出了那几个伤员。 见状,原本已经准备取出医疗箱的卫燃古怪的看了眼那个快步跑过去的女医生,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闪身钻进了库德利克老爷子的家里。万幸,这老爷子并没有受伤。 “孩子们都没事” 卫燃挨着对方坐在了红砖台阶上,摸出烟盒之后朝对方递了递,“要来一支吗?” “这可太好不过了” 库德利克笑着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任由卫燃用打火机帮他点燃了香烟。 “我都很久没有买过烟了” 库德利克喷云吐雾的说道,“这里的日子太艰难了,买一包烟的钱足够买来我和孩子们一整天的面包了。” 闻言,卫燃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叼在嘴里,沉默片刻后问道,“库德利克先生,你们这里经常遭到这样的袭击吗?” 库德利克老爷子叹了口气,“最近前线一直在打仗,那些混蛋会随机偷袭周围的村子来牵扯前线的注意力,顺便也为了看看哪个村子里藏着他们的敌人或者准备供应到前线的物资。” “您真的不考虑带着孩子们搬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吗?”卫燃在缭绕的烟雾中再次问道。 在手机的手电筒光芒中略显警惕的看了眼被黑暗笼罩的卫燃,这老人最终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的日子虽然艰难,但还能活下去。” “好吧” 卫燃明智的掐灭了自己的好心,他已经从这老人刚刚那一瞬间的警惕中看出来,他并不相信自己,而且他也确实没有理由相信自己。 那么这个老人在防备什么呢?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那俩孩子。 这老爷子不会把自己当人贩子了吧? 卫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却暗暗叹了口气,乱世的人命如草芥,这老爷子如此警惕倒也无可厚非。 对于他来说,自己的父亲生前如何其实早已不再重要,该怎样保护好那两个孩子相对安全的长大,对于他来说才是重中之重。 这里虽然紧挨着战场,但有周围村民的帮衬,就算再艰难总能活下去。 想让这个老人对卫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放下戒备,将自己和孩子的命运交给这样一个或许只是暂时被爱心冲昏了头脑年轻人,这个老人怎么可能敢赌,赌卫燃不会把他的孩子卖掉换钱? 在略显尴尬的沉默中,这一老一少唯一的交流,也就只剩下了明灭不定的烟头闪烁的红光。 几乎就在卫燃抽完了这颗烟的功夫,皮亚托夫和他的妻子也各自拎着两个藤条篮子走进了院子。在这夫妻俩的身后,还跟着那俩让库德利克老爷子格外担心的小家伙。 直等到这老爷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这俩小孩子没事,他才彻底松了口气,放心的任由皮亚托夫的妻子领着孩子们暂时离开,也任由卫燃和皮亚托夫将他搀扶到了桌边重新坐下。 将带来的一盏充电台灯摆在桌子中间,皮亚托夫先从篮子里端出来几样小菜和切好的列巴以及装在保温桶里的红菜汤,随后又从怀里抽出了一瓶伏特加拧开,给一并带来的三个杯子各自倒满。 “老爹,维克多,我只陪你们喝一杯,等下还要去给伊万家帮忙呢。” 皮亚托夫端着酒杯说道,“他家的房子虽然火已经扑灭了,但是房子里还有很多没有烧坏的东西没搬出来呢。” “他家的情况怎么样?” 库德利克老爹同样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问道,“如果没地方住,我这里应该还能住下些人。” “只是房子被烧坏了屋顶,人也受了些伤。” 皮亚托夫和卫燃也碰了碰之后一饮而尽,咬牙切齿的解释道,“那些混蛋和之前一样,丢下来的又是燃烧弹,他们非要把我们村子全都烧光,把我们都赶走不可。” “去忙吧,你们也注意安全。”库德利克老爷子说完叹了口气,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老爹就拜托伱照顾了,我晚点过来。”皮亚托夫等卫燃也喝下了杯子里的酒之后嘱托道。 “放心吧”卫燃郑重的应了一声。 目送着皮亚托夫离开,库德利克老爷子一边给卫燃和自己的杯子重新倒上酒一边说道,“年轻人,不如和我讲讲我父亲的事情吧,皮亚托夫说你是个很有名气的历史学者,你对我的父亲有多少了解?” “了解不是太多” 卫燃重新和对方碰了碰杯子,守着那盏小小的充电台灯释放的冷冽灯光,和这老爷子一边喝,一边从被发现的那件滴胶“艺术品”和那根12星的反坦克枪枪管开始。 仔细的讲着亚历山大先生的委托,和他的所有“调查”发现,讲他去过的那片森林,以及森林里那两片废弃的游击队营地,还有维尼亚政委等人的坟墓,和他“推测”出来的那些战斗经历。 “这么说我的父亲还是个战斗英雄?”库德利克捏起两片香肠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当然!” 卫燃理所当然的答道,“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唯一遗憾的是,他不是以近卫第二骑兵师前线政委的名义被记录在档案里的,而是以一名游击队员被记录,被授予勋章和荣誉的。” “这可不算什么遗憾” 库德利克自顾自的又倒上了一小杯酒,“在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对于英雄的崇拜是非常纯粹的,可不管他是来自哪的英雄。军队、警察、游击队,还有工厂,那些获得荣誉的人都会被大家喜爱和崇拜。” “您当时肯定也是大家喜爱和崇拜的英雄吧?” 卫燃端着酒杯问道,“我听皮亚托夫说,您曾是获得过劳动光荣勋章的煤矿工人呢。” “我获得的是二级劳动光荣勋章” 库德利克老爷子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般,语气自豪的说道,“是矿业部的部长同志在顿涅茨克的表彰大会上亲自把勋章挂在我的胸口上的,当时我还上过报纸呢。” 说着,这老爷子敲了敲那木头箱子,“我现在都还留着那份报纸呢,小伙子,你要不要看看?” “当然!” 卫燃放下杯子点了点头,他能听出来,这老爷子平时肯定很寂寞,在这紧挨着前线,每天都活在恐惧中的村子里,大概也不会有人有心情听这样一位老人回忆他最自豪的那些曾经。 闻言,库德利克老爷子立刻放下杯子,再次摸出钥匙打开了那个上锁的木头箱子,在里面一阵翻找之后,取出了一个木头相框,用袖子认真的擦了擦之后递给了卫燃。 这相框里保存着一张被折叠成四分之一大小的报纸,其上的头版头条便是在五一劳动节对劳动模版进行表彰的报道,其上还有一张并不算太清楚的照片。 “这个就是我” 库德利克老爹用餐叉的另一头轻轻指了指照片里靠右的一个年轻人,神采奕奕的说道,“那是我36岁的时候,除了那枚勋章,煤矿还奖励了我一辆车子。” “就是外面那辆吗?”卫燃指了指头顶。 “对” 库德利克点点头,得意的说道,“它是个可靠的老同志,去年春天的时候小焦妮娅得了阑尾炎,我就是开那辆车把她送到市里的医院的。” “您也是个可靠的老同志”卫燃笑着说道。 “在你们那里,还在用同志这样的称呼吧?” 库德利克重新端起酒杯,先和卫燃碰了碰,又和桌子上放着的那把手枪碰了碰,“我们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这样称呼别人了。” “确实还在用” 卫燃端起杯子同样碰了碰那把手枪,“在我们那里,在非常正式的场合,那是比先生或者女士更有凝聚力也更平等的一种称呼。” “曾经我们这里也是” 库德利克在感慨中放下了酒杯,“曾经的顿涅茨克是多么繁荣啊,那些煤矿工人都争着做最苦最累的工作,都想做劳动模范。 可再看看现在,呵!大家都在忙着打仗,可俄罗斯人和乌可烂人又有什么区别?乌可烂人多张了一双手还是俄罗斯人多长了一条腿?” “大家确实都一样”说这话的,却是个从门口传来的女人声音,“但是乌可烂人的脑子里多了很多脏东西”。 等到卫燃回头的时候,也一眼认出来,从外面走进来的,恰恰是曾经在招核给自己做过几天翻译的玛尔塔。 “好久不见,维克多先不,还是称呼你为维克多同志吧。” 玛尔塔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桌边,自来熟似的挨着库德利克老爷子坐下,随后将带来的血压表放在桌子上打开。 和去年在招核时相比,这个颇为漂亮的姑娘无论语气还是气质都坚毅了许多,同时,她的身上也隐隐透着仿佛从战场最前线带下来的硝烟味儿。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这姑娘腰间枪套里别着的那支tt33手枪以及刚刚放下的医疗箱,卫燃趁着对方给库德利克老爷子量血压的功夫答道,“确实好久不见了,玛尔塔,你真的回到这里做个战地医生了?” “当然,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玛尔塔一边按压着充气的皮腔一边问道,“那么你呢?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我接到皮亚托夫大哥的电话时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 “为了帮某个姑娘证明她没有说谎,证明她确实认识那个历史学者。”卫燃开着玩笑答道,并且不出意外的看到这姑娘的脸色跟着变红了不少。 玛尔塔扫了眼血压表的水银柱,换了个让自己没那么尴尬的话题,“老爹,你不能再喝酒了,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好好好” 库德利克老爷子满口答应下来,却一点不耽误他端起杯子将刚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见状,玛尔塔翻了个白眼儿,收起血压表之后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壶,拧下盖子当作酒杯,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伏特加。 “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玛尔塔端起水壶盖子和卫燃碰了碰,“这里离前线太近了,可不是那么安全。” 闻言,卫燃看了眼库德利克老爷子,后者和蔼的点点头,“不用瞒着我们的小天使,而且看来她确实没说谎,真的认识你。” “老爹,你也拿我开玩笑。” 玛尔塔尴尬抿了一大口酒,随后捏起一块切片的火腿丢进了嘴巴里嚼着,试图再次缓解刚刚压下去的尴尬。 “我是因为工作来这里的” 卫燃说着,将刚刚曾经解释过一遍的情况缩减了相当一部分,将关键内容再次解释了一番,顺便,他也提及了试图帮库德利克一家搬到更安全的其他地方遭拒的事情。 可惜,这姑娘的关注点却放在了卫燃没想到的地方,“维克多,你的胆子可真大,为了这些你就敢跑来这里?” “你们敢在这里战斗,我又有什么不敢过来看看的?”卫燃理所当然的摊摊手。 “这里是我的家” 玛尔塔理所当然的给出个无法反驳的回答,随后再次端起了杯子,格外坦然的说道,“总之谢谢你能把那些东西给老爹送过来,也谢谢你帮我证明我们确实认识。” 卫燃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一饮而尽之后问道,“老爹,我能和这位漂亮的姑娘去您的院子里单独聊聊吗?” “当然可以” 库德利克老爷子随和的摆摆手,“放心,我会保密的,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的玛尔塔一直都是单身呢,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闻言,卫燃和玛尔塔各自笑了笑,却默契的并没有和这老人解释什么,只是相继起身离开了地下室,又走出车棚,走到了抬头就能看到星光的院子里。 “库德利克老爹需要换个地方生活” 卫燃尝试性的给对方散了一支烟并且没有被拒绝之后,一边帮着对方点燃香烟一边说道,“坦白说,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他还是那两个孩子,随时都面临着危险。” “他不信任你” 玛尔塔用力吸了一口烟之后坦诚的答道,“而且他又能搬到哪里呢?顿涅茨克?那里和这里唯一的区别仅仅只是生活成本更高了一些而已。” “或者更远一点呢?”卫燃顿了顿说道,“如果你愿意为我做担保,让他给予我一些信任的话。” “我最多只能试试,毕竟我和你其实并不算太熟。” 玛尔塔不太确定的说道,“而且除了信任之外,这里是我们的家,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的,尤其在它正在遭受侵略的时候。” 卫燃闻言怔了怔,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们呢?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武器,药品,或者现金之类的任何东西。” “这算什么?”玛尔塔突然笑了笑,“怜悯?” “出于朋友的好意”卫燃摊摊手,“难得我们在这里又能见面,所以我不介意帮帮你,如果你认为我们算是朋友的话。” “已经足够了” 玛尔塔笑着摆摆手,“你能冒着随时送命的危险送来一个苏联英雄的故事就足够鼓舞我们了,就像当初你发现的那张照片一样。” 闻言,卫燃明智的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转而问道,“做战地医生的生活怎么样?” “至少没有给你做翻译的时候轻松” 玛尔塔靠着那堵出现裂缝的墙壁,看着头顶的夜空,在喷云吐雾中说道,“但这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救助那些受伤的士兵,必要的时候参加战斗,闲暇的时候就帮助周围的居民,像我的爸爸妈妈那样,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很辛苦吧?”卫燃近乎肯定的问道。 年轻的玛尔塔笑了笑,理所当然的答道,“确实很辛苦,但总要有人去做,总要有人去赶跑那些侵略者才行。” 卫燃叹了口气,同样抬头看着夜空说道,“有人曾说过和你刚刚几乎一样的话。” “是吗?”玛尔塔笑了笑,吸了口烟猜测道,“也是在顿涅茨克吗?” “不是” 卫燃摇摇头,“他们也在忙着赶跑侵略者,在同一片星空下。” “这才像我认为的历史学者”玛尔塔说完突然笑了出来。 “什么意思?”卫燃好奇的看着对方。 “说话像歌剧里的台词一样”玛尔塔再次吸了口烟,学着卫燃的样子说道,“在同一片星空下”。 “就当是我刚刚调侃你的报复吧”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经常来这里?” “前线有些伤员会送到这里暂时安置” 玛尔塔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也严肃认真了不少,“维克多,你该尽快离开这里的,这里距离前线太近了,随时都有发生交火或者被空袭的危险。 你这样一个有名气的外国人在这里出事不但是对方希望看到的,恐怕也是我们这边希望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希望用我这样一个‘名人’做些文章?”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政客和士兵可不一样,你这样一个人死在这里,对我们来说能引来更多的国际关注,对于对面来说,大概会把你污蔑成一个战争贩子吧。” 玛尔塔好心的提醒道,“总之,老爹的事情我会帮你劝劝她的。维克多,就当是朋友的好心建议吧,如果你认为我们算是朋友的话,你最好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如果不是为了过来提醒你,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医疗单位同样是对面一直在优先袭击的目标。” 玛尔塔说完将烟头丢到脚边碾灭,“总之快离开吧,说不定对面已经有人知道这个村子里来了个大人物了。”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玛尔塔说完却走向了地下室,“我也要离开了,你和我一起离开吧。” “这好吧” 卫燃无奈的应了下来,他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掺合到这样的战场里,哪怕送自己来这里的是那位不知道来历的大耳朵查布叔叔,也不合适,甚至可以说更不合适。 跟着玛尔塔一起走进地下室告别了库德利克老爷子,卫燃顺便将提前准备的厚厚的两沓卢布塞在了那些摆满了自制罐头的货架里,跟着玛尔塔在夜色中离开了这个随时可能被战火波及的院子。 “你开这辆车来的?” 玛尔塔在看到卫燃开来的车子之后不由的愣了愣,甚至还伸手擦了擦车门上的那个葡萄藤和镰刀的标志。 “怎么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玛尔塔似乎稍稍松了口气,钻进她独自驾驶的那辆印着红十字的面包车说道,“我们走吧,我把你送达市区,对了,你穿着防弹衣吗?” “穿着呢”卫燃拍了拍头上的钢盔,“连钢盔我都戴着呢。” “千万不要开车灯,另外和我的车子保持至少一百米的距离。” 玛尔塔说着,又从她的车子里取出个头戴式的夜视仪递给了卫燃,“用这个吧,你会用吗?” “我可是个历史学者” 卫燃理所当然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夜视仪,那语气就好像历史学者就该会夜视仪一样。 闻言,玛尔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从兜里掏出个魔术头巾递给了卫燃示意他戴上,这才钻进她自己的车子,踩下油门之后最先开出了村子。 两辆车拉开距离,将那个暗绿色魔术头巾套在脖子上的卫燃驾驶着借来的越野车吊在了玛尔塔那辆面包车的后面,借助着夜视仪的帮助摸黑开往了顿涅茨克的方向。 只不过,这俩人却是全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一百多米的上空,正有一架小型无人机在偷偷的跟着他们。 (本章完) 第1299章 名气带来的麻烦 夜色中,两辆车子相隔百米一前一后的行驶在贯穿农田的泥泞土路上。这两辆车的头顶,还有一架小型无人机在悄无声息的跟随着。 然而,就在玛尔塔的面包车开过一个岔路口,即将拐上开往顿涅茨克方向的那条破烂公路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在车里根本无法察觉的枪响,她的面包车一侧轮胎却猛的炸开,这辆面包车也车头一歪,失控一头扎进了路边刚刚开始冒出新芽的麦田里发生了侧翻。 见状,意识到不妙的卫燃立刻踩下了刹车并且打开了这辆车的远光灯和车顶行李架上那一排刺目的车灯。 也正是借着这划破黑夜的灯光,他清楚的看到侧前方另一条路的路基排水渠里冒出了个人朝他开了一枪,随后,已经被他踩停的车子也跟着一抖,在“嘭”一声朝着右前方陷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这辆车右前轮胎肯定已经被打爆了,而从他自始至终都没听到枪声来看,他甚至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使用的武器。 快速扫了眼后视镜,此时,车尾方向已经有两个端着武器的人一左一右的从路边的水渠里爬上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再次扫了眼正前方相互掩护着走向玛尔塔那辆车的三个人以及另外一个走向自己的人,卫燃以最快的速度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支vss微声狙击步枪和ots38微声转轮手枪,一个顶上子弹,一个压下了击锤,随后又将它们收回了金属本子,并且顺便拉上了出发前玛尔塔送给自己的魔术头巾遮挡住了面部。 他这边刚刚忙完,那左右夹击的两人便来到了他的车前,用手电筒照进窗子,同时喊着他的俄语名字让他开门。倒是正前方那个,因为被刺目的车灯晃到了眼睛,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一下。 与此同时,卫燃也看到,头顶正有一架小型的无人机在缓缓降落,正前方路边的沟渠里也走出个手拿遥控器的士兵,正伸着一只手准备接住那台无人机。 “咔嚓!” 卫燃打开了所有车门的锁,两侧的敌人也跟着用一只手拉住了车门外的把手,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已经将身体转过来,作势要钻出车子的卫燃,却也用那支小巧的微声转轮手枪斜顶着贴有防晒膜的车窗玻璃,朝着驾驶位车外的“门童”扣动了扳机! “哒!” 被不远处无人机螺旋桨的声音掩盖的枪声中,卫燃不等和自己隔着一道车门的敌人倒地,他左手握住的手枪却已经穿过右臂的腋下,朝着背后那个同样拉开了车门的敌人连续打出了两发子弹! 快速回头看了一眼,上半身已经从车里钻出来的卫燃用推开车门的动作顺便把车门外的尸体推倒,他手里那支小手枪,也打出了一束红色的激光。 “嗒!” 在这束红光的指引下,卫燃再次扣动了扳机,将这转轮手枪里的最后两发子弹全都打在了车头正前方,那个被车灯晃花了眼睛的敌人遮住眼睛的手背上和脖子上。 眨眼间解决了这三个敌人,那个正在收回无人机的士兵也终于注意到了卫燃车子两侧摔倒的同伴。 只不过,还不等他把手里的遥控换成武器,更不等他呼喊出声以及跳下路基,卫燃手里的转轮手枪便已经换成了那支vss微声狙击步枪。 “哒!” 依旧是在无人机螺旋桨的噪音掩护之下,一发钢筋棍儿棍儿无声的钻进了那位飞手的脖颈里,打着转撕开了血管,又砸断了颈椎。 “噗通!” 直到这个时候,车头方向那个敌人也才摔倒在地,但他的动静却被那架无人机的噪音给完美的掩盖住了。 伸手关了车灯,卫燃先给车身两侧和正前方的敌人尸体各自补了一枪,随后便抱着枪跳下了路基,在泥泞的排水渠里猫着腰快步跑向了玛尔塔的面包车方向。 此时,那仨守着这辆车的蒙面人,才刚刚砸开了面包车的挡风玻璃,正试图将似乎受伤的玛尔塔给拽出来呢,却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和他们只隔着一条路的卫燃,更没有注意到那架无人机为什么还悬停在距离地面两米高的位置不动。 更让卫燃无法理解的是,在那个回收无人机的敌人藏身的位置,竟然再没有人冒出来,甚至就连他们身后都没有别的埋伏。 这素质也忒特码次了. 卫燃格外嫌弃的暗暗嘀咕了一句,举枪瞄准那三个才刚刚把玛尔塔拽出来的人,朝着其中两个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随后又朝着剩下的那个人下意识伸向胸前的那只手的胳膊打出了一发子弹,转而又朝着另一边的胳膊打出了一发子弹。 谨慎的看了看三条路的各个方向和头顶,卫燃又给那架悬停的无人机来了一枪,这才收起武器快速跑到路对面,将故意留下的活口踹倒在地。 “谁透露出来有个历史学者在这个村子的?” 卫燃询问的同时,也抱起了满头是血,而且大腿处似乎还中了一枪的玛尔塔,快速帮她检查着身上的伤势。 消息有好有坏,这个陷入昏迷的姑娘头上的伤似乎是突然翻车之后和门框或者方向盘之类的磕碰出来的,虽然看着流了不少血,但其实并不严重。 可坏消息是,她除了大腿上被子弹打出了一个贯穿伤之外,右边胳膊上还有一道血流不止的划伤,而且她的一根肋骨似乎也被撞断了。 将这姑娘暂时抱到侧翻的车子边上的阴影里,卫燃先帮她大腿和胳膊上的伤口进行了捆扎止血,随后又给她骨折的肋骨小心的完成了复位,并且从侧翻的车子里翻出医疗箱,从里面找出纱布帮她临时包裹住了头顶的伤口。 安置好了这个因为好心提醒自己才受伤的姑娘,他这才走到唯一留下的活口旁边,借着衣服的掩护取出毛瑟刺刀,将刀尖戳进他的肋骨缝缓慢的转动着,“最后一次问你,谁透露出来有个历史学者在这里的?” “啊!” 这男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我说,我说!快停下!” “是谁?”卫燃继续转动刺刀,用刀刃刮磨着对方的一条肋骨不为所动的问道。 “维塔利!是村子里的维塔利!他是我们收买的人!是他给我们打电话的。”这人在哀嚎惨叫中说道。 “他怎么知道的?”卫燃继续转动着刺刀问道。 “他的儿子和他说的!” 这男人继续说道,“他说他的儿子本来在村口踢球,然后将听来的事情和他说的!快停下!上帝!快停下!” “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卫燃继续转动着刺刀不紧不慢的问道。 “手机,操纵无人机那个人的手机!那上面肯定有他发来的信息!快停.” “噗!” 卫燃手里的刺刀贴着肋骨缝捅穿了对方的肝脏,并在抽出来的同时贴着肋骨缝横向划了一道,消弭着凶器的特征。 杀死了最后一名敌人并且搜出了对方指出的手机,找到了那条消息,他这才取出那台备用手机拨给里卡尔普。 “又怎么了?”电话刚一接通,卡尔普便漫不经心的问道。 “惹了些麻烦”卫燃隐晦的说道,“可能需要清理些垃圾。” “我就知道” 电话另一头的卡尔普一副老子早就料到了会这样的语气,“等电话吧。” “谢”卫燃话都没说完,对方便再次挂断了电话。 这次,仅仅只让他等了不到一分钟,便有个号码打了过来,而在他接通之后,电话另一头的人热情的说道,“嘿!小家伙,快把你的坐标给我。”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卫燃立刻听出来,这位是那个曾经送飞机给他们的大耳朵查布叔叔!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自己的坐标告知了对方,顺便提及可能需要一辆救护车的事情。 “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电话另一头的大耳朵查布叔叔似乎并不急着挂电话,然而直白的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保密?”卫燃试探着问道。 “没问题!记得把你的脸遮住。”大耳朵查布叔叔说完,便毫无征兆的挂断了电话。 收起电话,卫燃给玛尔塔再次检查了一遍伤势,这才以最快的速度从被他击毙的那几具尸体身上挖出了他打出去的微声子弹的弹头又捡走了弹壳,并且用之前得到的那支微声型马卡洛夫重新补射破坏了之前的弹痕。 忙完这些,他又把那架无人机和遥控它的手机以及所有尸体身上搜刮到的电子设备全部砸毁之后塞进了食盒。 也正是借着销毁痕迹的功夫,他也注意到,这几个人装备的全都是以vss微声狙击步枪为基础,经过现代化改进的vssm步枪,以及同样从苏联那里继承来的pss微声手枪。 要是金属本子里的那支也能升级一下就好了 卫燃颇为眼馋的嘀咕了一番,等他仔细的将自己的脚印和摸过的那些武器上的指纹也擦除干净,并且收拾了玛尔塔的一些私人物品装进包里的时候,一架民用涂装的米8直升机也在一架米24的护卫下,从远处低空飞到了路口降了下来。 随着舱门开启,先有两个人拎着担架下来,在给玛尔塔初步检查之后,将她送上了机舱,并且将卫燃也带了上去。 而另外下来的那几个人,却将那些尸体和卫燃刚刚捡来堆在一起的武器全都塞进了卫燃之前开的那辆越野车里,浇上了他们带来的汽油。 在冲天的火焰中,卫燃和昏迷中的玛尔塔搭乘着这架同样绘制着镰刀葡萄藤的民用米8直升机低空离开了这片农田。 隔着舷窗,他甚至还看到那架米24用航炮对那辆火光冲天的越野车进行了一轮诚意满满的漫长补射。 大半个小时之后,当直升机平稳的落地,卫燃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寄养狗子贝利亚的那个大院子里,这飞机此时就降落在院子一侧的停车场里。 随着舱门开启,直升机起飞不久就已经输上血的玛尔塔被抬上了一辆手术推车,用魔术头巾和棒球帽遮挡住面容的卫燃也跟着这推车快步跑向了停车场边缘的一栋建筑,这里竟然有个看着颇为专业的手术室。 着重提醒了一番那些医生,玛尔塔肋骨发生了骨折并且已经进行了复位的情况,拒绝接受医疗检查的卫燃却也没有离开,反而直接站在了手术室的门口,隔着那面都没有饭盆大的透明玻璃看着正在进行的手术。 “发生什么了?” 就在窗子里面开始手术的时候,之前接待卫燃的那位卡车司机也跑了过来低声询问道。 “遭到伏击了” 卫燃一边看着里面的手术进展一边解释道,“对方说是我去的那个村子里,一个叫做维塔利的人出卖的消息。”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那个充当证据的手机递给了对方,“消息真假还没有办法验证。” “我会帮您验证这个消息的”那卡车司机歉意的做出了承诺,同时也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手机。 没管独自离开的卡车司机,手术室外的卫燃点上颗烟,耐心的等待着。 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伤口经过仔细清创缝合,而且被穿上了胸带和颈托的玛尔塔终于被推了出来。 跟着一起走进一间单独的病房,几乎就在那些医生护士离开的同时,那位卡车司机也再次找了过来。 帮着玛尔塔盖上毯子并且拉上窗帘调低了灯光,卫燃这才关上房门,跟着那位卡车司机暂时里开了这个规模并不算大,但设施绝对算得上齐全的小型医院。 “已经核实了” 那卡车司机给卫燃分了一支烟,“确实是那个人,他已经招了,那个村子之前几次遭到空袭,也是他出卖的消息。” 闻言,卫燃却并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抽着烟,暗暗琢磨着后续的麻烦。 “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卡车司机见卫燃不说话,索性主动说道。 “什么麻烦?”卫燃立刻皱起了眉头。 “先生,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那卡车司机开口说道,“对于您这样需要继续在俄罗斯生活的外国人来说,您出现在这里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注意,尤其在引起对面那些人的兴趣之后。” “好吧”卫燃叹了口气,“可” “那个受伤的女医生最好也尽快离开这里” 卡车司机继续说道,“她如果不返回顿涅茨克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麻烦,但如果她回去,肯定会成为对面那些混蛋悬赏的目标。 他们会想尽办法抓到那个女医生,说不定还会用她来要挟您发声谴责顿涅茨克。 先生,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我相信以后也会发生的,而且绝不会在您的身上出现什么例外。” 艹. 卫燃暗骂了一句,他没想到这里面对的敌人同样如此的没有底线,同时却也难免对那个被自己牵连的姑娘愈发的歉疚。 除此之外,他也不得不考虑,库德利克老爹一家三口会不会同样遭受什么牵连。 似乎是猜到了卫燃在担心什么,这卡车司机主动说道,“您去探访过的那位老人和他的两个孩子,我们的人已经在着手把他们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村子里的另外一些孤儿和因为战争残疾的几个村民和孤寡老人。” 闻言,卫燃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你们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我的老板让我先听听您的意见和想法” 这卡车司机弹飞了烟头解释道,“如果您不想沾染这些麻烦,我们会把他们送进罗斯托夫的养老院和孤儿院。 当然,您也不用担心,我们公司会保证那些孩子健康成长的,也会保证那些老人平静的渡过他们的晚年生活。” “我需要先打个电话” 卫燃一番犹豫从兜里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几点,直接拨给了雇主亚历山大。 仅仅只经过了十几秒的等待,亚历山大先生便接通了电话,热情的问道,“维克多,你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有了什么收获吗?” “收获出乎意料的多”卫燃歉意的说道。 “说说都有什么?” 稍稍组织了一番语言,卫燃先把布良斯克的发现告诉了对方,随后才表示自己目前在顿涅茨克,找到了维尼亚政委的儿子。 “你在哪?顿涅茨克?你疯了?” 亚历山大古怪的问道,“这才几天?三天还是四天?你就查到了这么多?而且跑去了顿涅茨克?” “事实上从我看到那根12颗星星的枪管开始,我就在开始调查了。” 卫燃故作无奈的说道,“我本来确实想假装只用三四天就调查出来结果的,这样不但能让你觉得不可思议,顺便也能打击一下最近有些过于得意的教授。” “所以现在的麻烦是什么?”亚历山大哈哈大笑着问道。 “现在的麻烦是,我想知道亚历山大先生打算怎么处理那具树脂棺材,以及是否打算施舍一些爱心。” 卫燃稍作停顿,见对方不说话,扫了眼站在身旁的卡车司机继续说道,“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现在这里不但有我刚刚提到的维尼亚政委的后人需要帮助,还有更多因为战争失去家人的孤儿和老人以及残疾人需要帮助。 可是我只是个历史学者,能力实在是有限,所以亚历山大先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帮这些可怜人,否则他们恐怕只能被送进养老院和孤儿院了,那样他们将不得不面临和亲人分开的情况。” “当然可以!” 亚历山大倒是远比想象的更加痛快,“维克多,让我想想.这样,我给你十个名额好了。” “十个名额?”卫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想表达什么。 “十个老人的名额,十个残疾人的名额,还有十个,不,20个吧,还有20个孤儿的名额。” 亚历山大自信的说道,“我只能帮这么多,你可以按照这个名额去筛选,然后把他们带来伏尔加格勒,我会给那些孩子安排学校,给那些残疾人在我的工厂或者博物馆安排工作,也会给那些老人安排远比养老院更好的地方居住,而且我会让他们生活在一起的。” “谢谢您的好意”卫燃暗暗松了口气,“请把这次的调查费用也用在这些人的身上吧。” 亚历山大却是根本没接卫燃不要调查费用的话茬,反而又把话题扯回了那具树脂棺材,“关于那具树脂棺材,就把它安葬在你发现的那个坟墓里吧。 好了,就这样吧,维克多,我在伏尔加格勒等你,记得把你提到的游击队营地的具体位置发给我。” 掂了掂被对方挂断的手机,卫燃看向那位卡车司机,“请再等一下,我要等那位受伤的女医生醒过来,和她再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时间还来得及。” 那卡车司机稍作犹豫之后又补充道,“你和那位女医生,最好在天亮之前离开,老板把他的私人飞机派来了,那架私人飞机会送你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 卫燃点点头收起了手机,重新走进了那座小型医院,回到了玛尔塔的病房。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大半身子都被固定的玛尔塔终于醒了过来,随后便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卫燃。 “这里是什么地方?”玛尔塔在试着转动脖子无果后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顿河畔的罗斯托夫,你受伤是大概三个多小时之前的事情。” 卫燃回答完了对方的问题之后,顺势问道,“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那辆面包车没有安全带” 玛尔塔无奈的说道,“我昏迷前只记得有人隔着车窗玻璃朝我开了一枪,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卫燃沉默片刻后问道。 “还算不错”玛尔塔试着摸了摸腰间,“我的那支手枪呢?” “都在呢” 卫燃说着取下了一直背着的背包,将离开前他在车子里找到的一些私人物品一样样的取出来摆在了床边。 直到从卫燃的手里接过插在枪套里的那支老旧的tt33手枪,这姑娘总算松了口气,带着难掩的笑意说道,“这是我父亲的手枪。” “玛尔塔,接下来我要和你聊些别的事情。”卫燃没接对方的话茬,反而开启了新的话题。 “什么事情?”玛尔塔开口问道。 “我们在天亮前必须离开罗斯托夫,你要和我一起离开。” “为什么?” 玛尔塔错愕的问道,片刻后,这姑娘直勾勾的看着卫燃,用绝望的语气问出了一个后者始料未及的问题,“你把我买下了?” “买买什么?买下你?” 正在发愁该怎么解释发生了什么的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这在顿涅茨克不是什么新鲜事,被抓到的女民兵,会被对面的那些恶魔卖出去,卖到保加利亚或者更远的地方。不久之后,那些被抓走的女民兵的同伴,还会收到她们拍的各种可怕的视频。” 说到这里,玛尔塔却已经抽出了那支tt33手枪,拉动套筒之后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一脸嘲讽的问道,“所以你也打算这么做?你们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本章完) 第1300章 吃软饭的小白脸儿 “你真的误会了” 卫燃无奈的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先听完我的解释。” “说”玛尔塔说话间,却已经将食指搭在了扳机上。 无奈的叹了口气,卫燃将刚刚那位卡车司机说的情况,以及他准备带走包括库德利克一家在内的若干人去伏尔加格勒的决定等等全都复述了一番。 “大致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仍旧举着双手的卫燃最后说道,“但是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另外.” “另外什么?”躺在病床上的玛尔塔警惕的看着卫燃。 “另外,你的手枪里其实并没有子弹,你没注意到吗?” 卫燃无奈的反问道,他虽然没想到这姑娘会来这么一出,但有些下意识的习惯,却让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闻言,玛尔塔慌了慌,随后直接将枪口对准天花板扣动了扳机。 “啪嗒”击针释放时的机械噪音让这个年轻的姑娘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慌乱和掩盖不住的绝望。 “给你子弹” 卫燃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发子弹,用一只手托着慢慢的走到床边,将其放在了玛尔塔的枕边,后退一步之后愈发无奈的说道,“在你给出你的意见之前,可以先把子弹装好,至少这样能给你带来一些底气。” 说完,他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拽着一张椅子,坐在了距离病床大概两米远的墙边。 稍作犹豫,玛尔塔颤抖着抽出弹匣,往里面压上两颗子弹之后,再次推弹上膛。 见卫燃仍旧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玛尔塔总算松了口气,沉默片刻后说道,“抱歉,我可能真的误会你了。” “所以你的建议呢?” 卫燃将双手搭在翘起来的二郎腿上,保持着让对方随时都能看到自己双手的状态问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好能在天亮前就做出决定。” “那些老人和孩子还有残疾人,如果你真的能保证他们的生活质量的话,就带走他们吧。” 玛尔塔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但我要留下来,就算会死在前线,我也要留下来,在回到顿涅茨克的时候,我就做好了随时会死的准备了。” “就知道劝不住你”卫燃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能打个电话吗?” “当然”玛尔塔说话间,却再次握紧了那支老旧的tt33手枪。 “谢谢” 卫燃先道了声谢,随后才取出了他自己的手机,拨给了远在喀山的穗穗。 “怎么了?你那边调查有结果了?” 电话另一头的穗穗含糊不清的问道,言语间,卫燃还能隐约听到这姑娘似乎在啃着什么。 “你在吃什么好吃的呢?”卫燃换上俄语的同时,也打开了手机的免提功能。 “宵夜” 穗穗一边吃一边用俄语答道,“格列瓦他们最近才运来的热带水果,今天给家里送来不少,我们的巫师管家萨曼莎太太给大家做了些类似水果捞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我这边遇到些麻烦,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卫燃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无奈说道。 “什么麻烦?” 穗穗好奇的猜测道,“你缺钱花了?我和你说,我现在可有钱了,你就说你要多少吧!百八十万的肯定没问题。” “我准备捡个漂亮姑娘回去” 卫燃故意说道,“可是对方不太愿意,所以得需要你帮忙说动她才行。” “你说什么?捡个漂亮姑娘?” 穗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但没有多少怀疑,反而还隐隐透着一丝丝吃瓜的兴奋感,“快说说!怎么回事?谁家的姑娘?有多漂亮?多大了?” “不是,你就不怀疑一下吗?”卫燃哭笑不得的问道。 “有什么可怀疑的,你和那位不知道是谁的漂亮姑娘如果真的有什么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穗穗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而且家里漂亮姑娘还少吗?这都把你挤兑的没事就去季马他们村子外面去搭帐篷露营了都没见你勾搭谁,我有什么可怀疑的?” “得,就你聪明。” 卫燃权当没注意到明显在偷听的玛尔塔,“我两个小时前去了顿涅茨克的前线。” “噗——” 电话另一头儿,原本正在家里和手下的那些姑娘们搞公司团建小聚的穗穗,将嘴里尚未咽下去的水果和酸奶的混合物,全都喷在了那俩大耳朵狐狸的脸上,她手里那个快要赶上小号洗脸盆的不锈钢盆也当啷一声丢到了茶几上。 “你在哪?顿涅茨克的前线?你疯了吧?”被呛的连连咳嗽的穗穗喘匀了气儿之后惊慌的问道。 “现在已经回来了” 卫燃大喘气似的补了后半句,“现在我在罗斯托夫呢,顿河边的罗斯托夫,这里是安全的,我也是安全的。” 先安抚住了电话另一头的姑娘,他这才将发生的事情和前因后果,以及玛尔塔因为自己受伤,以及可能被悬赏,乃至他忽悠亚历山大先生安置难民,还有玛尔塔仍旧想回到前线的事情全都当着病床上的姑娘说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 卫燃吁了口气最后说道,“医生说玛尔塔的伤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痊愈,相比她的伤,更危险的是一个月之后,她一旦回到前线极有可能就会被绑架。 但是现在她并不接受我的建议,所以我只能请你帮忙了。不管怎么说,这姑娘是因为好心提醒我才受的伤,我总不能真就一走了之。” “这事儿简单” 随着卫燃的解释总算彻底踏实下来的穗穗满口应了下来,“把手机给她,我来和她说!” “好”卫燃说完,看向了玛尔塔,“能听听我女朋友的建议吗?” 稍作迟疑,玛尔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手机,并且关闭了免提功能,将其贴在了耳边。 后退了两步,卫燃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点上颗烟,然后他便看到,玛尔塔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警惕和不在意,很快就变成了狐疑,接着又从狐疑变成了错愕。 又等了也就一分钟,这姑娘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喜和激动以及不加掩饰的心动之色,这些细微的情绪中,甚至还有些醍醐灌顶般的恍然大悟。 “阿芙乐尔小姐让你接电话”就在卫燃手里的香烟即将燃尽时,玛尔塔也在这个时候,将手机递了回来。 “是我”卫燃接过手机说了一声。 “解决了” 电话另一头的穗穗已经换上了汉语,“你带着她直接来喀山,从她抵达那天开始,她就是咱们的私人医生了。” “私人医生?你和她说什么了?”卫燃惊讶的问道。 穗穗得意的哼哼了一声,“我给她讲了鲁迅先生的故事” “鲁迅先生的故事?从百草园到三.” “你也就知道在桌子上刻字儿了,咱就不能聊点儿高中时候学的东西吗?”穗穗嫌弃的问道,“啊,我忘了,你高中成绩实在是不怎么样。” “少卖关子,你到底说什么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追问道,他就知道这种事找穗穗帮忙肯定没错,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我只是给她算了一笔账而已” 穗穗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算了算她一个人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在前线能救多少人。 然后我又给她算了算,她来咱们这里,借助她在顿涅茨克的渠道和制片厂的视频制作剪辑能力,以及卡妹的网络上呼风唤雨的能力,能让她通过网络宣传切实帮助多少顿涅茨克人,能让多少人看到顿涅茨克的情况和敌人有多邪恶。” 说到这里,穗穗拿腔拿调的说道,“在某种意义上,玛尔塔和鲁迅先生相似度很高不是吗?都曾经学医,而且都是在鬼子那边学医,都是为了自己的故乡能够自强自立。 既然如此,学医救不了顿涅茨克同样适用于玛尔塔。哼哼!总之尽快带着她回来吧,她以后就以私人医生的身份跟着咱们混了!” “私人医生又是怎么回事?”卫燃忍不住追问道。 “总得有个事情拴着她,免得她又跑回去,我可不想哪天那些乌鸡白凤丸们抓了玛尔塔,然后再公开要挟要挟你,最后给某历史学者闹出什么丢脸的绯闻。” 穗穗得意的打趣道,“另外制片厂的资源,还有卡妹手底下的那些资源总不能免费给她用,对吧?她总得回报点什么才行,这样我不亏,她也安心。 而且正好咱们也需要个靠谱的私人医生了,这样以后就算再遇到亚历山大的女儿被劫持那样的事情,我们总不能指望只在护士学校学习过的欣妲妹妹。 不瞒你说,我本来都想把佐娅姐姐给忽悠到身边了,结果被亚历山大先生给截胡了。这样也不错,玛尔塔也行,我们还能多个日语翻译呢,而且救漂亮姐姐一命胜造七级漂亮浮屠。” “开工资?”卫燃没理会对方的胡言乱语,反而鬼使神差的问出个略显愚蠢的问题。 “可不得开工资,咱又不是买了丫鬟”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放心吧,我支付的起。” 可憋提买卖人了. 卫燃咧咧嘴,“行吧,那个,谢谢。” “谢我做什么?”另一边似乎重新开始吃起来的穗穗含糊不清的问道。 “我以为你怎么也得怀疑怀疑我的动机呢”卫燃咧着嘴傻乐道。 “咱哥俩什么关系,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穗穗愈发的得意,“总之快回来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制片厂和卡尔普大叔谈谈,我有把握,制片厂肯定非常乐意提供些帮助的。” “我会带着咱们的私人医生尽快赶回去的” 卫燃做出了承诺,然后这才挂断了电话,转而朝着玛尔塔问道,“所以你同意了?” “阿芙乐尔的理由足够打动我了,我现在的方法好像走了一条弯路。”玛尔塔说话间,已经反复拉动套筒,任由里面的两颗子弹抛出来砸落在了地板上。 “既然这样,我这就安排去喀山的事情。” 卫燃一边往病房门口走一边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10个老人的名额,10个残疾人的名额,还有20个孩子的名额,你肯定知道谁更应该离开前线,所以尽快给我一个人名单吧。” “好” 玛尔塔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从床头的那一堆私人物品里翻出了一台屏幕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纹的手机。 见状,卫燃也不耽搁,找上了在病房门口等着的那位卡车司机,就回喀山的事情以及后续“移民”的问题进行了一番沟通并且交换了联系方式。 前后不到15分钟,躺在病床上的玛尔塔被推进了一辆背着医疗方舱的卡车里开往了机场的方向。 前后脚,卫燃也带着狗子贝利亚钻进了那位卡车司机驾驶的另一辆越野车,跟着一起离开了这个大院子。 根本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两辆车便畅通无阻的开到机场,一路不停的径直开上了停机坪,最终停在了那架属于大耳朵查布叔叔的私人飞机旁边。 先让那些医护人员把玛尔塔抬上飞机,卫燃这才拽着贝利亚跟着走进机舱。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那位大耳朵查布叔叔并没有在机舱里。 “先生,您的电话。” 几乎就在他拽着狗子,挨着玛尔塔的病床坐下来的时候,这架小飞机里唯一的乘务人员也捧着一部电话走了过来。 “谢谢”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这才接过电话贴在耳边,顿了顿之后说道,“您好”。 “不用担心” 电话另一头的大耳朵查布叔叔根本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来直去的说道,“这架飞机会安全的把你送到家的,你在前线遇到的危险,我也会帮你报复回去的,而且不会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卫燃最终还是诚挚的道了声谢,而后者则在爽朗豪放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等那位乘务人员收回了电话,这架同样丑萌丑萌的小飞机也开始了滑跑。躺在病床上的玛尔塔,也艰难的扭着头看向舷窗的方向,随后怅然的叹了口气。 “和你的理想有些差距对吧?”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卫燃开口问道。 “也许吧,我不知道。”玛尔塔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随后问道,“这里面能吸烟吧?” “我猜应该是可以的” 卫燃在兜里摸了摸,抽出个皱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最后两支,将其中一颗递到了玛尔塔的嘴边。 “谢谢”玛尔塔道了声谢,这才叼住烟嘴,又任由卫燃帮她点燃了香烟。 “我是说,谢谢你的所有帮助。”玛尔塔在喷出第一口烟雾之后补充道。 “没什么,该我谢谢你才对。” 同样在喷云吐雾的卫燃摆了摆手,要是没有这姑娘的提醒,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还真不好说呢。 “我已经整理好了名单”换了个话题的玛尔塔拿起床头的手机问道,“要发给你吗?” “发过来吧” 卫燃说话间同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等对方将一份附带了名字和地址的名单发过来之后,顺手转发给了那位卡车司机。 “你对这些人都很熟悉?”卫燃看了一眼名单好奇的问道。 “他们那些村子都是我们经常去的” 玛尔塔喷云吐雾的解释道,“一共7个村子,每个村子的每个人我和我的同伴全都认识,他们也都认识我们。 这些老人、残疾人和孤儿离开之后,我的那些同伴们大概也能轻松一些了,只是希望他们不会怪我做了逃兵。” “你只是换了个地方战斗” 卫燃看着在指尖缭绕的烟雾,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叙情书寓的那些女人和孩子们,那里何尝不是一座被坚守的阵地? “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玛尔塔颇有些期待的呢喃着。 “会有那一天的”卫燃叹了口气,却掐灭了指间早就抽够了的香烟。 短暂又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这架私人飞机在深沉的夜色和蒙蒙细雨中,平稳的降落在了喀山机场。 等到舱门开启,外面早就已经有一辆由小混混驾驶的救护车在等着了,而在救护车的边上,还站着穗穗和卡坚卡姐妹,以及帮忙举伞的洛拉和陆欣妲这俩小跟班儿。 “转一圈让我看看” 穗穗等卫燃下来之后立刻说道,后者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检查,将狗子交给陆欣妲牵着,自己蹦蹦跳跳的活动了一番。 见他活蹦乱跳的屁事儿没有,穗穗也彻底松了口气,没好气的埋怨道,“你胆子也是真肥,怎么敢去顿涅茨克那种地方?” “我哪知道我去的地方距离前线那么近?” 卫燃咧咧嘴,见身后的玛尔塔已经被抬下来,立刻朝着穗穗使了个眼色。 “回头再找你算账” 穗穗翻了个白眼儿,接过陆欣妲递来的鲜花,带着她的跟班儿们迎上去,亲切的慰问着卫燃帮他捡来的新员工。 看着穗穗那气质或者说气场,卫燃也不由的摇了摇头。 如今,这姑娘也算是拉起来自己的队伍了,而且也越来越有女强人的模样了。 不提那些给她打工的“海拉留学生”们,她还有卡坚卡姐妹这俩“商务助理兼保镖”,而且还有洛拉这个端茶倒水打伞拎包,最近似乎还在客串司机的“生活助理”。 甚至马上她都要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了,而且这私人医生还有个作为搭档的小护士陆欣妲。 可再看看自己,这两年连赚钱都不如以前那么有动力了,反倒是人渣朋友结交了不少,而且自己好像也被不少人贴上了人渣的标签。 相比之下,反倒是季马那个混蛋,最近都快被包装成俄联邦娱乐圈里最会打仗的铁血真男人了。 恐怕自己在外人看来,已经越来越像是阿历克塞教授那样“吃软饭”的历史学者了吧? 算了,吃软饭就吃软饭吧,做个小白脸儿也不错. 卫燃暗自嘀咕着,也没管被姑娘们簇拥着送上救护车的玛尔塔,招呼着狗子贝利亚自顾自的钻进了不远处停着的装甲皮卡里。 不久之后,穗穗也独自钻进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系上了安全带。 “回家吧”穗穗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哈欠, 见状,卫燃随手将暖风功率调大一些,驾驶着车子跟着前面那辆地勤车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你就不问些什么了?” “没什么可问的” 穗穗说完却再次打了个哈欠,“你不是完整的回来了嘛?只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回来。” “是当初送飞机的那位把我们送回来的” 卫燃主动解释道,“我去顿涅茨克,也是求助卡尔普老师,让他帮忙联系的那位,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幸好受伤的不是你”穗穗沉默片刻后却看向了车窗外的夜幕,“以后小心点。” “嗯”卫燃简短的应了一声,驾车开回了家里。 跟着两辆民用装甲车一起回来的,还有那辆救护车。 不仅如此,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楼原本隋馨住的那个房间,如今不但提前摆好了病床,而且连监护仪之类的都备齐了。 “就让玛尔塔在家里养伤吧,我得到消息之后,就拜托格列瓦找他朋友从医院里借来了这些设备。” 一路上已经调整好心情的穗穗叉着腰得意的说道,“让欣妲负责照顾玛尔塔,反正她是护士学校毕业的,肯定知道怎么做,而且她们俩还都会英语,沟通也没有障碍。 这样她也不用去什么护理学校上课了,先跟着我们的私人医生学吧,这样能省不少学费呢。” 闻言,卫燃却是一点都不敢掺合,索性也就由着这姑娘安排,他自己则牵着意识到不妙,四脚绷直了直往下坐的狗子贝利亚,走进了它刚刚开始不久的狗生中最不想去的浴室,在鬼哭狼嚎中不情不愿的跳进了专门给它准备的浴缸。 第1301章 玛尔塔之家 从顿涅茨克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卫燃陪着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的穗穗在床上赖了一上午,直等到这姑娘终于舍得去隔壁的办公室看看,他这才也跟着爬起来,带着狗子贝利亚去了图书馆的地下室。 锁死了厚重的防爆门钻进自己专用的那个房间,卫燃左右转了一圈之后取出食盒,将里面装的那些电子设备残骸和染血的子弹头子弹壳乃至那台备用手机全都取出来,用锤子砸烂之后装进一个塑料小篮子,沉进了墙角处那个装满电解液的塑料箱子里。 接通电源并且直等到电解液里冒出一连串细小的气泡,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取出几张纸巾将食盒里外仔细的擦了擦,随后又打开一个储物柜,从里面取出些华夏常用的各种调味料、香辛料以及一台新的备用手机和电话卡装进去,补齐了之前为了腾出空间丢弃的损失。 忙完了这些,他又打开了一个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了几发微声子弹,随后挥手取出了那支ots38微声手枪,以及那支vss微声狙击步枪,准备给它们各自补齐之前的损耗。 “嘿?这破本子长良心了?” 卫燃在看到手里那支刚刚取出来的vss微声狙击步枪的时候不由的嘀咕了一句。 原因无他,这支枪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改进型的vssm型——就和昨天夜里他从敌人尸体身上缴获来的那几支一样。 和之前相比,聚合物的枪托,可调的托腮板和取代了镜桥的皮轨,乃至之前没有的折叠两脚架、新式的瞄准镜等等要素无疑让这支枪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可赞许过后,他却难免的有些后悔,对他来说,“老款”可比新款有优势,老款还能在历史片段里用,但这新款 这特么到底算奖励还是算惩罚? 反应过来的卫燃暗骂了一声,最终也只能选择默默接受,一言不发的取下弹匣压满了子弹,随后将其重新装好收回了金属本子。 给那支微声转轮也换好子弹,并且将退出来的弹壳也丢进了电解池里,忙完了正事儿的卫燃扭头又钻进了隔壁的暗房,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那些底片,将那些游击队员们的单人照和不多的几张合影全都一一洗出来,并且给底片扫描出电子版发给了安菲娅。 后续的事情自然不用他再费心,安菲娅和洛拉会帮忙把其中一部分挂在图书馆里,同时也会给那些出售的相册进行照片更新,顺便还会给亚历山大先生发一份儿。 此后几天一直到三月底,卫燃却是老老实实的哪都没去,每天雷打不动的晨练遛狗,陪穗穗上班、上床或者上街购物。 最多也只是趁着周末的时候,亲自驾车带着穗穗去了红旗林场,和制片厂谈妥了帮玛尔塔剪辑前线视频的事情,顺便还买了十几台运动相机和民用、农用无人机,以玛尔塔的名义寄给了她在前线的那些同伴们。 万幸,这差不多一个星期的蛰伏,网络上并没有关于他和顿涅茨克有关联的新闻或者话题,倒是玛尔塔的伙伴们传来的前线一手新闻提及,距离库德利克老爷子他们村子不远的前线,敌人最近遭到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很是损失了一批人和阵地。 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大事小事中,远在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也在愚人节前一天的中午给卫燃打来了电话。 “维克多,你什么时候回伏尔加格勒?”亚历山大先生开门见山的问道,“这里的很多事情现在就等着你了”。 “什么事情?” 刚刚吃过午饭,正和穗穗赖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晒太阳的卫燃昏昏沉沉的问道。 “你说什么事情” 亚历山大不满却又无奈的提醒道,“我准备安葬被封印在树脂里的苏联游击队员叶列梅了,你是不是该回来按照约定接受我安排的采访了?这可是我们说好的。” “什么时候?”卫燃打着哈欠问道,这本来就是答应了对方的,自然是没办法赖掉了。 “明天?” 亚历山大开玩笑似的问道,“晚一两天也没关系,这些内容要等到胜利日那天才会播放呢,但是我确实准备尽快安葬那位游击队员了。” “明天你有时间吗?”卫燃换上汉语朝穗穗问道。 “有时间” 穗穗想都不想的答道,“多亏了那些留学生员工,我现在随时都有时间。对了,带着玛尔塔吧,让她看见你说的都是真的多少也能安心,咱们也破费一把,让阿里里用飞机送我们回去。” “听你安排”卫燃无所谓的说道,随后又换回俄语,和亚历山大约好了时间。 这天傍晚,卫燃跟着穗穗和她的小团队,搭乘着名义上属于季马的专机又回到了伏尔加格勒。 这前前后后才不到十天的时间,教授两口子以及回去辞职的佐娅仍旧没有从摩尔曼斯克回来呢,所以这来机场接他们的,自然也就只有亚历山大的新任助理萨韦利。 显然,这个小伙子不清楚卫燃在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他唯一有些暗暗好奇或者说羡慕的,也仅仅只是卫燃身边为什么又多了一个姑娘——一个即便坐在轮椅上看起来伤的很重,但是仍旧很漂亮的姑娘。 按捺着好奇心将卫燃等人送上了戈洛尼德岛,萨韦利在停下车子之后说道,“维克多,亚历山大先生让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现在?”刚刚把狗子赶下去,正忙着帮姑娘们搬行李的卫燃诧异的问道。 “晚点也没关系”帮着搬行李的萨韦利无所谓的说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行,稍等下。”卫燃说着,将车厢里的最后一个大号行李箱也搬了下去。 帮着姑娘们将行李送上小院木屋的二楼,卫燃这才钻进萨韦利驾驶的依维柯大面包,任由他驾车带着自己往回走。 “咱们这是要去哪?”卫燃好奇的问道。 “那座废弃工厂” 萨韦利说话间,已经将车子拐上了通往工厂的岔路,同时嘴上解释道,“大概一周前,亚历山大先生突然加快了那里的修复重建工作,最多的时候,每天有近百名工人在那座工厂里忙碌,这才总算在昨天下午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稍作停顿,萨韦利继续说道,“今天早晨的时候,有十个年龄很大的老人和十个残疾人,还有20个小朋友住进了那里。” “你说什么?”刚刚还暗暗奇怪的卫燃总算回过神来,“住在那里?” “不止呢”萨韦利面色古怪的说道,“而且老板还开通了一趟班车。” “什么班车?”卫燃赶忙追问道。 “周一的周五,每天早晨和晚上各有一趟。” 萨韦利哭笑不得的说道,“司机是我的爸爸,每天早晨驾驶中巴车送20个孩子去卫星城的学校读书,顺便送几个残疾人去亚历山大先生的工厂和博物馆上班,等下午的时候再把他们送回去。”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一脸呆滞的卫燃,这小伙子又补充道,“连我的妈妈从昨天开始也在那座工厂里工作了,她负责照顾那些老人和已经失去劳动能力的残疾人,负责给他们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工作,我的妻子佐娅回来之后,还会兼任那里的保健医生。” “萨韦利”卫燃看了眼窗外,“调头,我们回去。” “马上就到了,你不去看看吗?”萨韦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立刻降低了车速开始调头往回走。 “去看,当然要去。” 卫燃笑着说道,“但是我们还要接上个人才行,不,把那些姑娘们都接上吧。” “我该在回来的路上提前和你说这件事的”萨韦利摇摇头,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 将车子开回小院儿门口,卫燃叫上穗穗和她的助理们,接着又让她们把玛尔塔和她的轮椅一并搀扶到了车上。 “我们这是去哪?”穗穗好奇的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卫燃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甚至故意没看同样一脸好奇的玛尔塔。 见卫燃不说,萨韦利同样明智的闭上了嘴巴,顺便也稍稍放慢了车速,免得那位漂亮的伤员病号承受不住这乡间小路的颠簸。 即便再慢,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这辆车子也开到了那座废弃工厂的门口。 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已,曾经那座被茨冈人借宿的荒废工厂已经进行了彻底的翻新,红砖和铸铁的栅栏围墙里面已经种上了一圈尚未萌发的花木绿植,原本长满了荒草的院子不但铺上了草坪,还用石块铺设了几条步道。 就连曾经那三座四面透风的厂房车间和那栋只有两层的办公楼也修葺的格外漂亮,尤其那些车间,全都装上了一面面能有两米高的落地窗。 可相比这些,最让玛尔塔在意而且热泪盈眶的,却是这大门上方的横梁上挂着的那个铁牌子上写的一行俄语——玛尔塔之家。 “别看我,这些都是亚历山大先生的杰作。” 卫燃见穗穗看向自己,赶忙用汉语解释道,“这些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之前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老亚头儿不会是打算用这个还咱们救下他女儿的人情吧?”穗穗用汉语反问道。 “谁知道呢” 卫燃说话间却已经拉开了车门,将玛尔塔的轮椅给拎下去展开,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就算是还人情也不亏,这里面住着的,全都是顿涅茨克的战争难民,相当于帮你把你那漂亮浮屠又多盖了百十层。” “确实不亏” 穗穗说话间也钻出了车厢,帮着卡坚卡姐妹一起,把泪流满面的玛尔塔给抱下来放在了轮椅上。 “这是你们做的?”玛尔塔不停的抹着止不住的眼泪问道。 “是那位愿意帮助那些难民的富商,他叫亚历山大。”卫燃坦诚的解释道。 “谢谢”玛尔塔不住口的说道,“谢谢你们,也谢谢那位亚历山大先生。” “谢我就不必了” 话音未落,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轿车的车门被亚历山大从里面推开,“如果不是维克多,我可不会做这些事情,所以这些感谢给维克多一个人就够了。” 说完,亚历山大笑眯眯的问道,“维克多,这才几天?你的身边怎么又多了一个漂亮姑娘?” “她就是玛尔塔,玛尔塔之家的那个玛尔塔”卫燃没理会对方的调侃,笑着介绍道,“玛尔塔,这位就是善良的亚历山大先生。” “原来你就是那些老人和孩子们经常说的天使玛尔塔” 亚历山大此时倒是没有丝毫的商人派头,反而主动走到轮椅前,弯腰和玛尔塔握了握手,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天使,不如让我来给你推着轮椅带着你们参观一下吧,这样我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上天堂呢。” 显然,这位炼犹商人的幽默逗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的玛尔塔,而前者也从陆欣妲的手里接过了推轮椅的工作。 带着众人一边往焕然一新的厂房里走,亚历山大一边将之前萨韦利在来这里的第一趟的路上,对卫燃说起的那两趟班车,以及对孩子和残疾人的安排等等,又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等他介绍完了这里每天的伙食,他也推着轮椅走进了灯火通明无比温暖的车间。 如今,这车间里已经经过了重新的装修,和重新布置,此时那些老人、残疾人和孤儿们,正分作两张大桌子吃晚餐呢。 “玛尔塔!是玛尔塔姐姐!” 就在他们走进来的同时,离着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上,一个少了一条手臂的小男孩儿在不经意的回头中,一眼便认出了坐在轮椅上的玛尔塔,并且下意识的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哗啦啦” 其余人在听到这声呼喊之后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餐具齐刷刷是转过身来,随后便一窝蜂似的围上来,反倒将卫燃和亚历山大等人给挤到了一边。 “这座车间是吃早晚餐,进行娱乐和公共活动的地方,也是那些残疾人进行康复训练的地方。” 亚历山大带着众人暂时让过那些重逢的人,继续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今天中午给你打电话之前,我还找尼古拉先生订购了许多书籍,明天那些书和书架也会摆在这里。 接下来,那些残疾人都会得到量身订制的义肢,由我的钛合金加工厂加工的,钛合金骨架义肢,他们都会成为钢铁战士的。当然,这需要些时间。” “亚历山大先生,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卫燃感激的说道。 “帮助别人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亚历山大笑着说道,“而且能获得不少快乐。” 说完,他带着众人走到落地窗边,指着外面的院子说道,“未来,我会把我的一些军事收藏品也摆在这个院子里。 那些亲历战争的幸存者,说不定会担任这里的讲解员,让每个来这里的人既能看到那些战争机器,也能看到战争带来的伤害。” “亚历山大叔叔” 穗穗等亚历山大说完之后好奇的问道,“这里为什么叫做玛尔塔之家?” “这可不是我起的名字” 亚历山大朝不远处的那些人扬了扬下巴,“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我也是从他们的嘴里听说了玛尔塔的事情。” 说到这里,亚历山大笑着说道,“阿芙乐尔,维克多,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和玛尔塔谈一谈。 如果她愿意的话,明天的采访,我想让她来讲一讲前线附近那些居民的情况。” “我保证她会非常乐意的”穗穗赶在卫燃开口之前做出了承诺。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亚历山大爽朗的笑了笑,随后众人便看到库德利克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让他的重孙子和重孙女把他推了过来。 “维克多,谢谢你的帮助。”轮椅上的库德利克便感激的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意真心的帮助我们。” “您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卫燃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短短一个星期再次重逢,这位老人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暖和的新衣服,连满脸的胡子都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自然也精神了许多。 不过他可知道,为了把这位老爷子给请过来,大耳朵查布叔叔手下的人甚至请动了顿涅茨克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民兵头子做担保,这才让这老先生勉强放下戒备,愿意带着他的孩子们离开战乱中的故乡。 “不怪,不怪你,我怎么可能怪你。”库德利克老爷子笑着说道,“维克多,我们要重新再喝一杯才行。” “当然” 卫燃笑着应了下来,这老爷子则从轮椅的杂物袋里抽出个酒瓶子晃了晃,“这是当时我们喝剩下的酒,我一直等着再和你还有玛尔塔见面的时候喝掉它呢。” “这是我的荣幸”卫燃话音未落,萨韦利也已经帮忙拿来了几个吞杯。 “亚历山大先生也喝一杯吧?”卫燃将倒满的第一杯酒递给了库德利克,将第二杯酒递给了亚历山大。 “我就知道有我的份儿”亚历山大痛快的接过了酒杯。 恰在此时,穗穗也将眼眶通红的玛尔塔给推了过来。 “好孩子,快把眼泪擦干净,我们能在这里活着重逢,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才对。” 库德利克说着,却将卫燃刚刚递给他的酒杯交给了玛尔塔,“来,让我们再喝一杯吧!” “你要喝一杯吗?” 卫燃重新给库德利克老爷子倒了一杯酒之后,一边倒酒一边朝着穗穗问道。 “这杯难道不就是我的吗?”穗穗端着小酒杯笑眯眯的问道。 “是你的,当然是你的。” 卫燃说着,用最后一点儿瓶底倒满了自己的杯子,第一个伸出去说道,“诸位,为了胜利,为了重逢,为了玛尔塔之家,干杯!” “干杯!” 其余男女老少齐齐的应了一声,几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也在欢声笑语中碰在了一起。 这一杯庆祝重逢的酒过后,亚历山大又带着大家去另外两座仍在改建中的车间,以及那座已经改成了临时宿舍的二层办公楼转了一圈。 毫无疑问,这一番参观带来的最显著成果便是打消了这段时间以来玛尔塔内心的彷徨和不安,尤其亚历山大还承诺,等这里彻底改建好之后,还会再邀请同样多的战争受害者过来生活。 这天晚上,众人就在玛尔塔之家和亚历山大以及稍晚点赶来的,他的妻子和几个女儿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上午,卫燃在修葺一新的玛尔塔之家公共活动室里接受了亚历山大安排的采访。详细的讲述了1941年的秋天,在布良斯克的森林里发生的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同样接受了采访的,还有坐在轮椅上的玛尔塔和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维尼亚政委之子库德利克老爷子。 当然,更少不了全程抱着那根12星反坦克枪枪管的亚历山大先生,以及那些在战争中失去肢体或者家人的顿涅茨克人。 同样是在这一天,在遥远的布良斯克森林的深处,另有两只采访团队跟着亚历山大的人一起,埋葬了曾被封印在树脂里的游击队员叶列梅,并且在那两处墓地,各自重新竖起了一块巨大的钛合金墓碑。 这两座能有门板大小的墓碑正面用激光雕刻了埋葬在这里的人的详细身份信息以及卫燃提供的阵亡者照片,背面则雕刻上了《布良斯克森林哗哗响》歌谱的墓碑以及那三支游击队的队员们的合影。 毫无疑问,炼犹商人亚历山大先生无论是救助那些难民还是组织采访又或者重新安葬游击队员,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着明确目的。 卫燃和穗穗无比的清楚,玛尔塔同样清楚。 甚至就连库德利克老爷子乃至住在玛尔塔之家的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已经成了这座活着的博物馆里的展品。 但那又怎样?就算是在作秀,就算是为了积累名望,这终究是件好事不是吗?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无论这位炼犹商人私底下铸造了多少带有除油buff加持的排污井盖。 至少他在阳光下做的这些事情,至少他对那些早已被人忘记的游击队员们,对于玛尔塔之家的那些可怜人都是真诚的、善意的。 至少对于卫燃等人来说,这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第1302章 掩护 4月4号这天中午,料理完了所有事情,并且又去看望了一番书店里总算做了笔大生意的尼古拉老爷子之后,卫燃带着狗子贝利亚和姑娘们,在玛尔塔之家的那些孩子们依依不舍的欢送下,心满意足的登上了飞回喀山的专机。 短短不过五天时间,之前病怏怏满是茫然的玛尔塔此时却显得颇有干劲儿,她和库德利克等人的采访虽然要到下个月的胜利日节的时候才会播出,但她却已经提前将这消息告诉了仍在前线战斗的同伴们。 作为回馈,那些曾和她一起在弹雨纷飞的前线一起战斗的伙伴们,也给她发来了一段段用卫燃寄给他们的相机和无人机拍摄的视频。 这些视频里,有对乌东百姓的医疗救助过程,也有被西边的敌人们炸毁的房屋、车辆乃至水电等重要的基础设施。 更有那些敌人们在掳走他们的同胞、同伴、家人之后发来的虐待恐吓视频,乃至当地人对一些问题的态度和对这场持续了数年之久的战争的看法。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这个刚刚从前线被人“捡回来”的战地医生慢慢整理再赋予其核心,然后通过海拉传播出去。 显然,这位年轻的战地医生还有很多需要适应和学习的地方。 当然,这一切对于卫燃来说,仅仅只是一段故事的结束,以及家里又多了一个漂亮姑娘来挤压生存空间罢了——这些他早就已经慢慢的习惯了。 此时需要他头疼的,是在临行前亚历山大如数支付的佣金,以及对方一个小小的请求——这位炼犹商人想收购一些时光电影制片厂的股份,成为制片厂的股东。 当他在飞机起飞前的半小时时间里问及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时,亚历山大也直白的给出了答案,他想借助制片厂股东的身份,来为他未来成为卫星城市长增添一些助益。 虽然不好说对方总想朝着市长的宝座努力这件事成功率到底有多大,但卫燃能做的,也只能是腼腆的笑纳了佣金,并且承诺帮他向制片厂转达入股的请求罢了。 陪着姑娘们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喀山,穗穗等人搭乘着洛拉驾驶的装甲商务车直接回家,卫燃则驾驶着另一辆装甲皮卡,拉着狗子贝利亚慢悠悠的赶往了红旗林场。 他来林场,其一自然是为了转达亚历山大试图成为制片厂股东的请求,其二,则是在老丈人阿历克塞教授的催促之下,问问卡尔普等人,是否有兴趣把摩尔曼斯克的极夜里发生的故事拍成电影。 然而,当他把车子开进红旗林场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在主楼门口竟然停着当初自己送给季马的那辆装甲皮卡。 这货忙完回来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兴致勃勃的牵着狗子下车,先让贝利亚在对方那辆车子的轮胎上好好撒了泡尿,这才将牵引绳拴在了那辆车的保险杠上,不急不慢的走进了主楼。 “维克多,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就在卫燃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的戈尔曼却快步迎了上来。 只不过让卫燃觉得奇怪的时候,这个往日里不修边幅的老家伙竟然变帅了。 这所谓的变帅,可不止是他穿上了一套看着就不便宜的定制西装,和重新染过之后修剪的格外利落的发型,以及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更体现在他身上洋溢着的那股子从里到外的喜悦。 简单的说,这老家伙把自己捯饬的和新郎官也差不了多少了。 等等!新郎官?新郎官?! 卫燃猛的想起来,去年自己被小鬼子的袭击的时候,第二天美国的马卡尔就打来了问候电话,他还记得,对方还在电话里和他说,他们准备去乌可烂过圣诞节。他更记得,就在那天的上午,他就在这林场的地下室里,将这好消息偷偷告诉了戈尔曼! 难道说. 没等他继续联想下去,戈尔曼却已经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快和我来,我正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呢。” “什么事情?”卫燃一边问着,一边随着对方又走出了大厅。 “我们换个地方说” 戈尔曼却卖了个关子,快步走到卫燃的车子旁边,自顾自的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稍作犹豫,卫燃只能钻进了驾驶室,启动车子问道,“去哪?” “往外开,先离开林场再说。”戈尔曼催促道。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驾驶着车子丢下眼巴巴瞅着的狗子贝利亚,调头又开出了林场。 在戈尔曼的指引下离开林场开上一条偏僻的林间小径,当车子被这老家伙喊停的时候,周围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了刚刚抽芽的白桦树。 跟着这老家伙各自摘下身上的电子产品,推门下车又往前走了差不多二十米,戈尔曼这才停下了脚步,喜气洋洋的看着卫燃。 “伱要和乌玛太太” “我就知道你已经猜到了”戈尔曼眉开眼笑的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追问道。 “我要退休了” 戈尔曼点燃了香烟,开心的说道,“不,准确的说,我要消失了,和乌玛一起。” “你们见面了?”卫燃近乎肯定的问道。 “多亏了你的消息”戈尔曼眉开眼笑的说道,“圣诞节的时候,我和她重逢了,当然,这些都是瞒着马卡尔和他的妻子的。” “然后呢?” “圣诞节之后,乌玛太太选择留在乌可烂,我的儿子马卡尔在基辅给她买了一套公寓。” 戈尔曼颇有些半遮半掩的说道,“还记得你和尼涅尔在33号渔场第一次见面吗?在那之前不久,尼涅尔解决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麻烦,所以我和乌玛终于可以再见面了。” “所以.” 卫燃试探着问道,同时却也暗暗感谢了一番达丽娅和尼涅尔。显然,前者帮自己保守了杀死敲钟人的秘密,而后者帮自己担下了这份危险的功劳。 “尼涅尔已经赶到基辅了”戈尔曼笑着说道,“最近他一直在引诱一批绑匪动手绑架乌玛。” “绑架乌玛太太?”卫燃愣了愣,随后便反应过来,显然,这是乌玛太太假死脱身的最好办法了。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 “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戈尔曼轻轻拍了拍卫燃的肩膀,“维克多,我可以信任你吗?” “何必问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卫燃摊摊手将这问题丢了回去,这老家伙如果不信任自己,又怎么可能和自己说这些? 戈尔曼闻言笑了笑,“最近几个月,乌玛太太在基辅一直保持着高调的消费习惯,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成功引起了基辅当地一个绑架团伙的注意。” “尼涅尔在那个团伙里安排了人?”卫燃近乎肯定的问道。 戈尔曼摇摇头,“没有,但是一直在监视着他们,根据最近的反馈,那个团伙已经准备动手了,到时候尼涅尔会帮乌玛制造假死。” “所以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卫燃再次问道。 戈尔曼掐灭了三两口抽完的烟头说道,“我希望你能邀请马卡尔一家找地方度个假,我担心他得到乌玛被绑架的消息之后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破坏计划。” “没问题,就这些吗?”卫燃痛快的问道。 “如果一切计划成功.” 戈尔曼看着卫燃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马卡尔真相。”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卫燃看着车子的方向,冷静的给出了一个过分理智的建议,“唯一的母亲被绑架杀害固然是件伤心的事情,但恐怕只有这样才能骗过所有人。” “也好.” 戈尔曼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问道,“你准备带着我的儿子一家去哪玩儿?” “春天是播下希望的日子” 卫燃笑着说道,“阿芙乐尔该邀请她所有的合作伙伴,找个合适的地方商讨一下今年的旅游业务规划了。 我想,没有什么地方比华夏更适合举办这次会议了,她也肯定非常期待她的合作伙伴们能把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送到华夏的。” “替我谢谢阿芙乐尔”戈尔曼感激的说道。 “你们呢?”卫燃追问道,“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当然” 戈尔曼毫无保留的说道,“我们会先找个地方躲一躲,顺便给她做些整容手术换一副面孔。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或许会换个身份。” “马卡尔也会期待和你们重逢的日子的”卫燃面带微笑的用对面这老家伙当初教自己的方法,给他种下了一枚希望的种子。 “我也期待那一天”戈尔曼说着,朝卫燃伸出了手,“马卡尔就拜托你了”。 “你们肯定会重新举办婚礼吧?”卫燃握住对方的手的时候突兀的问道。 “唔是个好建议”早已不再年轻的戈尔曼眼前一亮,显然对这个浪漫的提议颇为心动。 “到时候我们好好喝一杯”卫燃谈笑间,帮对方埋下了第二枚希望的种子。 “确实要好好喝一杯” 戈尔曼和卫燃郑重的握了握手,“好了,该说你的事情了,你来林场做什么?” “两件小事而已,并不急。” 卫燃说着,将教授准备把他从摩尔曼斯克挖掘出来的好故事托付给制片厂拍成电影,以及亚历山大准备收购制片厂股份来给他未来竞争市长增加助益的事情简略的描述了一番。 “这件事我会转达给卡尔普的” 戈尔曼一边往车头的方向走一边说道,“以后制片厂就由卡尔普和安娜两个人负责了。” 闻言,卫燃笑了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驾车带着戈尔曼又开回了林场,招呼上全程只在季马的车子轮胎上做了个标记的狗子贝利亚,干脆的又离开了林场。 风驰电掣的赶回家里,卫燃闲庭信步的找到了正在办公室里给她手底下那些员工们分发伴手礼的穗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穗穗见卫燃走上来不由的好奇问道。 “谈完了就回来了,本来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卫燃用俄语说道,“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很多野花都已经开了,等下要不要跟着我去季马他们村子旁边的森林里露营一晚?就咱们两个,明天一早再回来怎么样?” 看了眼那些正在偷听的小姑娘们,穗穗叉着腰得意的说道,“这次就不带你们一起去玩了,不过今天提前两个小时下班,到时候让安菲萨带你们去吃大餐!” 这话一说出口,这些早已经和穗穗混熟了的年轻姑娘们立刻发出了欢呼。 “我再忙半个小时就能走了”穗穗换上汉语朝卫燃说道。 “那我去准备准备”卫燃说完,这才离开了办公室,回到隔壁打开了车库的卷帘门。 虽然他那金属本子里有全套的露营道具,但为了不引起姑娘们的注意,他还是挑着贵的买了不少露营设备装样子。 随意的挑了个充气的大帐篷和一个柴火炉,他接着又去图书馆的地下室里,用小推车推来些院子里自己种的蔬菜和之前做的罐头一并装进了货斗。 最后从冰箱里拎出来一箱啤酒,又拿上那支平时挂在壁炉上装样子的德军三管求生猎枪和足够的子弹,做足了架势的卫燃还不忘带上了几件御寒的衣服。 等他这边准备齐全,穗穗也从隔壁走了回来,换了一身方便户外活动的衣服。 钻进车里带上狗子贝利亚,卫燃驾驶着车子离开院子,直奔喀山城外的方向。 “这次怎么舍得带上我了?”穗穗开着玩笑用汉语问道。 “难得天气好又有时间”卫燃笑着给出了回答,“而且你不正好需要个不用工作的借口吗?” “还是你最了解我” 穗穗眉开眼笑的哼了一声,“眼瞅着就要五一了,到时候忙起来真就没这么悠闲的时间了。” “可不”卫燃顺着话题和这姑娘聊着,却是绝口不提戈尔曼的事情。 他自信这辆车子里没有什么监听的东西能逃过卡坚卡姐妹的眼睛,但却由不得他不小心一些。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些细节上出现问题,给苦等的戈尔曼以及乌玛太太带来毁灭性的麻烦。 一如既往的将车子开到季马他们村子里,找季马的爸爸妈妈借了一些劈开好的木柴以及冬天烧剩下的煤炭,两人一狗这才驾车离开村子,沿着荒废的伐木路,又一次赶到了那座小湖泊的边上。 卫燃虽然最终也没掏钱买下这里,但却拜托格列瓦帮忙运过来两大车的碎石子,在湖边风景最好的地方铺出来一片不过20平米的露营场地。 “手机什么的留在车上吧” 卫燃在推开车门之前说道,“要不然等下指不定又会被谁的电话绕扰了兴致。” “大流氓!” 显然误会了什么的穗穗嘟囔了一句,却是一点不慢的掏出手机丢到了杂物箱里,顺便还摘下了手表也丢了进去。 打发了狗子自己去撒野,两人合力将露营设备和吃喝一一抬下来,卫燃还借口遮挡了风景,把车子往远处开了开。 “有件事和你说”卫燃趁着帐篷充气的功夫,拉着穗穗一边往湖边走一边说道。 “什么事?”穗穗好奇的问道。 “需要你帮忙打个掩护” 卫燃在湖边停住了脚步,将需要她把马卡尔邀请到华夏去“开会”的事情讲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卫燃歉意的说道,“我暂时还不能和你说这么做的原因,但戈尔曼确实需要咱们的帮助。” “你这么一说,确实需要把所有的合作伙伴召集起来好好谈一谈一起赚钱的事情了。” 穗穗赞同的嘀咕了一句,转而不满的问道,“所以你带我出来露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的?” “那怎么可能”卫燃说完,却已经将这姑娘横抱起来,走向了不远处刚刚充满了气的帐篷。 这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两人在湖边的帐篷里好好的计划了一番,等他们拟出邀请名单并且商量好会议场地的时候,帐篷外的夕阳已经有大半的身子映在了湖面上,满身都是草茬的狗子贝利亚,也从这片它无比熟悉的猎场里叼回来两只估计才满月没多久的小野猪。 这天夜里,两人幕天席地的守着篝火,各自拎着一瓶冰凉的啤酒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聊着只有他们俩共同经历过的回忆。 离着他们不远,狗子贝利亚不但如愿以偿的吃上了烤乳猪,甚至还趁着那俩人不注意,自己偷偷叼了一罐啤酒咬开,时不时的舔上几口。 同样是这个晚上,远在乌可烂的基辅,尼涅尔也带着几个值得信任的手下,暗中监控着一伙已经咬钩的绑匪。 得益于计划开始阶段目的性极强的布置,他对这仅仅五个人的绑匪的了解,或许远超这些绑匪自身。 这五个人里的两个女性,是当地一家奢侈品店的销售,而另外三个人男人,则分别是她们的男朋友,以及其中一个姑娘的哥哥。 如果换个角度介绍,这三个男人里,其中一个抢劫犯的妹妹不但是奢侈品店的销售,而且还是个欠下了不少赌债的赌鬼。另外两个男人,则是这位抢劫犯在监狱里服刑的时候认识的窃贼狱友。 至于尼涅尔为什么这么清楚,那就要从他在那座监狱里采购犯人这件事情开始聊了。 换句话说,这几个人,几乎是他专门挑选出来的目标。而勾引这些人决定绑架那个富人太太的诱饵,不过是最近几个月频频光顾奢侈品店的乌玛太太手上戴着的那些珠宝戒指,以及言语间炫耀的,她独自住在基辅,而她的儿子则在美国做大生意这件事罢了。 4月5号这天中午,卫燃驾车带着穗穗赶回了家里,两人先上楼各自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穗穗也如往日一般姗姗来迟的赶到了图书馆二楼的办公室。 先通过微信和国内的团伙们商量一番她“昨天想出来的好点子”,并且征得了所有同伙的同意之后,她这才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安菲娅,让她帮忙设计了一封精美的电子邀请函,并在这天下午,发给了与她有合作的那些朋友们。 这些合伙人里,既有玛雅的几个哥哥,也有因塔的阿里里和米莎,更有不久前才建立合作关系的洛塔尔·格策先生和麋鹿基金会的塞巴斯蒂安。 当然,肯定还少不了陆欣妲的哥哥,仍在巴新忙水果生意的艾格,以及混混头子的格列瓦和金羊毛的各位姑娘们等等等等。 甚至,就连帮着穗穗在极地小镇图拉带自驾路线的苏烈和秦二世那个人渣都得到了邀请。自然而然,作为在美国的重要合作伙伴,马卡尔一家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漏掉。 万幸,看在带着他们一起赚钱的份儿上,看在穗穗这边不但帮忙预定往返机票和酒店,而且还有为期7天的华夏旅行安排的份儿上,即便时间安排在了略显仓促的一周以后,大家仍旧欣然接受了邀请——尤其马卡尔一家痛快的接受了邀请,他们早就想去华夏看看了。 “这一把可没少花钱”等安菲娅给接受邀请的人定好了往返机票,穗穗也和过来看热闹的卫燃肉疼的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 “这一点我可从来都不担心” 卫燃晃了晃手机说道,“刚刚秦二世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也出一把力气,帮咱们安排会场和酒店,这下能省下一半的成本了。” “他哪有那么好心,他那是想一起挣钱。” 穗穗都没过脑子就算准了秦二世的打算,可随后却又自己主动说道,“不过拉着他做生意也不错,我听国内的同学说,咱们运营滇缅公路国内段的事情上,这个禽兽帮忙解决了几乎所有的麻烦。” “那就带着他一起挣钱呗”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他好歹还勉强记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那个寻亲团的副团长呢,至于那副团长的工作如今早就全都丢给了海拉姑娘们这件事,却是被他不小心给忘在了白洋淀姥姥家的水缸里。 (本章完) 第1303章 坠河 4月9号这天一早,在跟着一起忙碌了几天会议材料准备工作之后,卫燃和穗穗带着家里包括玛尔塔在内所有的姑娘,以及那14位准备带去帮忙和见世面的“海拉留学生”兼职员工们一起,登上了飞往华夏首都的航班,只留下了巫师管家萨曼莎太太看家的同时照顾着家里的三只宠物,顺便帮着洛拉继续经营她的咖啡吧台。 在略显漫长的飞行结束之后,等他们这一群人各自拉着统一样式的行李高调走出接机口的时候,穿的人模狗样的秦二世和用轮椅推着隋馨的陈洛象,以及被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似的科拉瓦三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这个人渣.” 秦二世看了眼卫燃身边又多出来的那些漂亮姑娘,酸溜溜的嘀咕了一句,随后热情的迎上来和走在姑娘们最前面的卫燃碰了碰拳头。 与此同时,穗穗和洛拉等姑娘们,也各自热情的和仍旧坐在轮椅上的隋馨以及科拉瓦抱了抱。 “夏漱石没来?”卫燃好奇的问道。 “他最近忙着呢” 秦二世胡乱解释了一句,热情的招呼道,“和我走吧,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 在周围那些旅客不断的偷拍和猜测中,卫燃带着身后足足20号姑娘,跟着过来接机的四人离开大厅,钻进了一辆外表低调,内里却颇为奢华的大巴车。 “这次怎么突然想起来跑回来开团伙儿大会了?”秦二世和卫燃以及穗穗隔着过道坐下来好奇的问道。 “分赃呗!” 坐在靠窗位置的穗穗笑眯眯的帮着解释道,“这总薅家里的羊毛,羊都快薅秃瓢儿了。所以我打算弄点进口羊回来大家一起薅,这次我可是把我国外所有的合伙人都邀请来了。对了,二世,前两天我拜托你的事情你打听到了没有?” “什么事儿?”卫燃好奇的问道。 “不就是便宜的农用喷药无人机嘛” 秦二世在穗穗开口之前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要多少有多少,价格上也好商量,不过你买这么多这个做什么?” “那个美女叫玛雅” 穗穗指了指坐在卫燃前面的前面的玛雅和她的哥哥说道,“他们在哈萨运营了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但是人力巡逻和监测的成本太高了,所以准备换成无人机试试,如果能得到推广,百十台无人机恐怕根本就不够呢。” “回头我给你弄个代理商的资格算了” 秦二世立刻没了兴致,这点儿生意,对他来说最多只能算蚊子腿上的汗毛。 “我可没时间” 穗穗同样兴致索然的说道,“过两天有个叫格列瓦的过来,他是做热带水果生意的,你肯定有印象。” “我记得他,他还带着我们去酒吧玩过呢。”秦二世立刻把名字和人对上了号。 “到时候你把那什么分销商的资格给他的跟班儿吧”穗穗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可没兴趣做这种小生意。” “也行” 秦二世见对方那态度,也就没再细聊这件事情,转而隔着卫燃问起了都有谁过来,以及他们的身份和业务范围。 倒是卫燃,神色古怪的瞟了眼眉开眼笑的穗穗,接着又偷偷看了眼坐在秦二世后面,已经暗暗攥紧了拳头的玛尔塔,内心却已经是恍然大悟般的猜到了那些无人机的去向。 这是要彻底把这姑娘拴在身边啊 卫燃自以为猜到了答案,却是压根儿就不准备掺合,就像穗穗这丫头对他足够信任一样,他也相信,这小财迷肯定没兴趣做个军火贩子。 在闲聊中赶到市区的一家酒店,秦二世却在下车之后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只是把大堂经理找过来说道,“这是蒋经理,有事儿你们找他,这家酒店未来几天都已经包下来了,会议也都放在这里。 另外,那辆大巴车也租下来了,还有停车场里的几辆商务车,你们随便用,钥匙都在他手里。” “你干嘛去?”卫燃见这货说话间已经走向他那辆早已过时的越野车,立刻好奇的问道。 “我这两天还得忙点儿私事儿”秦二世说话间已经打开了车门,“不过放心,等会议开始的那天,我肯定会赶过来的。” 说完,这货已经坐进了驾驶室,一脚油门儿开了出去。只不过,都没等离开停车场,他却又把车子倒了回来,降下车窗说道,“还有个事儿差点忘了和你说。” “什么事儿?”原本都准备进酒店的卫燃停下脚步问道。 “有时间去你那小洋楼儿看看” 嘴里叼着烟的秦二世说道,“那小楼装修的差不多了,另外工人们在院子里那颗银杏树下面发现了些东西,你有时间过去看看。” “什么东西?”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 秦二世猛嘬了一口香烟,将一串亮晶晶的钥匙丢给了卫燃,“我听说是口铁箱子,但是那箱子没打开呢,具体里面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箱子在哪放着呢?”卫燃接过钥匙问道,“这啥?” “肯定在你那小洋楼儿里呀,难不成放我家里?”秦二世理所当然的反问道,“那是你那小楼儿的钥匙,拿好了啊,我可没有备份的。” “行吧,我会记得去看” “走了” 秦二世不等卫燃这句话说完,便再次踩下油门,驾驶着那辆说不定和他岁数一样大的越野车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子。 又发现箱子了?能是什么东西?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立刻去看看的想法。 现在最重要的是和穗穗一起高调的迎接那些客人朋友们,所以即便他再好奇,也得等那些人都到了再说。 跟着走进酒店办理了入住,卫燃和穗穗以及那些姑娘们除了抵达的当天短暂的休息了一番,从第二天开始,便和穗穗国内的那些同伴们以及隋馨和陈洛象的帮助下,忙起了会前的准备工作。 等到4月11号这天,卫燃和穗穗早早的赶赴了机场,送出一束束的鲜花,又将一位位朋友送上了穗穗的同学以及陈洛象喊来的朋友们驾驶的那些商务车,将他们一趟趟的送到了酒店。 这天下午三点,马卡尔和他的妻子杰西卡,以及他们的儿子戈尔曼也推着行李走出了机场,在这二人的身后,还跟着马卡尔的那位墨西哥朋友兼合伙人迭戈。 在看到这一家三口之后,手里拿着鲜花的卫燃和穗穗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同时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这次这么大的阵仗,赚钱是一方面,但主要目的可就是为了把他们一家邀请过来。 “维克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离着老远,马卡尔便朝着卫燃张开了双臂,以极具特色的美式热情,和卫燃来了男人之间“比谁的后背更抗揍”的熊抱。 “确实好久不见了” 卫燃将手里的鲜花递给了长大许多的戈尔曼小朋友之后问道,“乌玛太太没来吗?她最近怎么样?” “她回乌可烂了” 马卡尔笑着说道,“她说她想以后都住在乌可烂,所以我们在基辅给她买了一套高档公寓,就在第聂伯河东岸,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对岸的祖国母亲雕像。我记得我好像和你说过的,我们上个圣诞节就是在乌可烂过的。” “我记得这件事” 卫燃顺着这个话题开始了他们之间的闲聊,穗穗也将手里的鲜花递给了他的妻子杰西卡。 一番寒暄让洛拉带着这一家人先上了车,卫燃和穗穗再次对视了一眼,笑着问道,“还差谁了?” “只剩下塞巴斯蒂安先生和蔻蔻了”穗穗伸着懒腰的说道。 闻言,卫燃挨着对方坐下来,接过陆欣妲从便利店买来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了穗穗,换了个话题问道,“接下来几天怎么安排?” “会议一共只有三天,这三天基本上就在酒店里,你只要晚上过来替我陪客就行了。” 穗穗抿了一口水解释道,“三天会议之后,也就是15号,干妈那边的导游就会带着这些朋友各玩各的了,他们返程的机票都在21号。” 盘算了一番时间,卫燃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聊起了诸如回姥姥家看看之类的安排。 在二人的等待中,约莫着一个多小时之后,两人再次拿起旁边箱子里仅剩的两束鲜花,迎上了从接机口走出来的蔻蔻等人。 就在他们陪着穗穗和她的印第安管家以及麋鹿基金会的塞巴斯蒂安先生乘车往市区酒店里走的时候,远在基辅的尼涅尔也收到了卫燃这边的日程安排。 “17号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尼涅尔摸出一台按键式的老式手机,发出了一条前言不搭后语的信息。 几乎前后脚,正在公寓里烹饪午餐的乌玛太太也拿起了一台同样款式的老式按键手机,看到了那条消息。 “快了,快了” 乌玛攥着这台戈尔曼留给她的手机暗暗念叨了一句,随后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抽出一瓶高档红酒打开,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杯,随后又打开了她不久前从古董商店高价买来的唱片机。 4月12号,周一上午九点,在穗穗和她的同伙们的操持下,一场宰羊圆桌会议拉开了帷幕。 前后相差不到一个小时,因为过于业余而被排挤在宰羊会议之外的卫燃,也独自登上了开往津门的高铁,并在中午之前,赶到了翻修一新的叙情书寓门口。 仅从外观上,这座隐藏了太多故事的小洋楼就已经变的漂亮了许多,不提金属本子亲自施工给小楼外墙重新镶上的汉白玉雕花,单单那扇厚重的木质大门,以及翻新清洗过的院墙就加分了不少。 打开木门上的门锁,卫燃走进去之后不由的有些晃神,他甚至下意识的觉得,下一刻那扇漂亮的木门就会被杨妈从里面推开,然后秋实和陶灿华又或者曹哑巴就会从里面迎出来一样。 用力搓了搓脸,卫燃习惯性的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银制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枚黄金烟嘴,又给它塞上一支香烟,点燃之后用力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中,卫燃耐心的等待了片刻,随后这才带着早已预料到的失望,迈步走上台阶,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装修,这房子里难免有些新家具的气味。 但卫燃却不得不承认,那位白总的施工团队手艺确实了得,这一眼看上去,除了隐藏极好一直在工作的新风系统,以及装修的颇为现代的洗手间之外,其余的倒是和记忆力没有太大的出入。 没管一楼柚木地板中央那块防潮垫子上放着的箱子,卫燃楼上楼下挨个房间逛了一圈,又去他当初锁上的地下室、二楼暗房以及三楼的书房看了看,然后这才再次回到一楼,蹲在了那口大箱子的边上。 这口箱子确实是大,看起来就像个大号洗衣机差不多,通体刷着厚实的大红色油漆,其上还残存着些许尚未清理干净的泥土。 轻轻捏起那把被油漆堵住了锁眼的挂锁看了看,卫燃稍作犹豫之后,取出剪线钳剪断了挂锁,又用刺刀沿着箱子盖的缝隙小心的撬开。 等他略显费力的掀开铁皮材质的箱子盖,却发现这里面并排放着两样被充气塑胶袋包裹着的乐器。 这俩厚实的半透明塑胶袋上,还分别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1985年除夕望归”这么一行字。 是你们的琴瑟和鸣啊. 卫燃看着保存在充气塑胶袋里的那床古琴和那张大瑟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 虽然隔着这半透明的塑胶袋,但他仍旧可以看到,这两样乐器上,分别刻着“春华”和“秋实”这么两个天生一对的名字。 轻轻抱起两样乐器,卫燃迈步走进了地下室,又推开那面大镜子钻进了地下印刷室,将这两样被充气保护的乐器,小心的放在了印刷室的病床上,让它们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再次被奏响的那一天。 藏好印刷室又锁好了地下室,卫燃上楼走进了一楼曾经属于自己的那间卧室,躺在铺着厚实床垫的老式铁架子床上,换了个烟嘴,重新点上颗烟,怔怔的看着头顶充当装饰用的那台复古吊扇。 许久之后,当这一支烟燃尽,他也精神抖擞的爬起来,离开房子,坐在了那颗抽芽的银杏树下的石桌旁,取出古琴瑶光,先弹奏了一曲广陵散,接着又弹奏了一曲过年时候金属本子教会的神人畅和南风畅。 我会守好这个家的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仔细的收好了古琴,一边给他爹老卫同志打电话请他每天没事来这小楼里转转免得再次遭了贼,一边重新锁好院门,离开了这座小洋楼。 12号到14号这三天,穗穗和被邀请来的那些朋友们到底达成了多少合作,又谋划了怎样的宰羊计划,卫燃却是毫不关心,他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包括马卡尔在内的所有朋友们吃好喝好就够了。 三天的会议结束,卫燃老妈派来的一车导游也接手了接下来的工作,带着收获满满的客人们逛起了这诺大的京城。 这次,马卡尔一家得到的唯一的特殊待遇,也只是负责陪同他们的,是曾经带着季马一家去各地旅行过的那位津门大妈傅姨而已。 而卫燃和穗穗则亲自带队,带着那些海拉留学生和金羊毛的姑娘们,把15号和16号这两天全都放在了京城新开的游乐园里。 不出意外,这一个男人带着20多个漂亮姑娘逛游乐场的高调行径,也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来了个墙内开玩墙外火。 等这让无数男人恨的格外废纸的八卦新闻从外网传进国内的社交平台的时候,已经是16号的晚上了,此时卫燃正忙着和姑娘们一起吃火锅呢。 这一晚,网络里传播的卫燃被好事的网友安上了各种各样的身份,有的说他是富二代,也有说他是贪二代,还有说他拿到了沙特的国籍所以可以合法重婚。 更有甚者,甚至言之凿凿的说他是个专门给在俄留学生介绍美女的总嫖把子,并且隐晦的表示曾在哪哪年照顾过他的生意之类的离谱言论。 无论这些让姑娘们笑岔了气儿的屁话到底扯了多大的蛋,同样是在这一晚,在时差晚了6个小时的基辅,已经差不多一周没怎么出过门儿的乌玛太太一边给自己亲手制作的下午茶,以及一张昨天才通过电话订购送上门的,17号下午飞往美国休斯顿的头等舱机票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她的社交平台上,顺便配上了一句,“基辅的生活真是让人怀念又让人陌生,可现在我想回美国了,听说我的儿子即将给我带回很多来自神秘华夏的礼物,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都有什么惊喜了。” 几乎就在这条动态发出去之后,最近一直亲自在楼下守着,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的劫匪头子,也接到了他的妹妹发来的社交平台截图,并且配上了一句催促——“要尽快动手了。” “我可不会让这块诱人的奶酪飞走的” 这劫匪头子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却浑然不知道,在距离他不到10米远的咖啡馆门口,正有个悠闲的享受午后咖啡的商务装男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眼他的那辆车子。 基辅时间17号下午五点,因为恰逢周六,街上的车子比工作日少了许多,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马裤,做贵妇打扮的乌玛太太在出门前抻了抻穿在里面的潜水服和防弹衣,随后裹紧了厚实的围巾和昂贵的白色风衣,单手拎着个并不算大的行李箱下楼,驾驶着她几个月前买的那辆法国轿车,在导航的帮助下,慢悠悠的开往了机场的方向。 只不过,几乎就在这辆车距离横跨第聂伯河大桥不到一公里的时候,却突兀的靠边停了下来。 紧跟着,乌玛太太推门下车踢了踢左前方干瘪的轮胎,随后又看了眼手腕上那块苏联手表上的时间,并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开进了路边一座商场的露天停车场里,费力的从后备箱里拎出了她的行李箱,快步走到了路边,试图拦下一辆出租车。 “女士,你需要帮忙吗?” 都不等出租车过来,一直在后面跟着的劫匪却先一步踩下了刹车,降下车窗热情的问道。 “谢谢,不用”乌玛太太冷淡的拒绝道。 “您是要去机场吗?”那劫匪头子热情的问道,“我们刚好顺路,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机场?”乌玛太太警惕的问道,随后再次拒绝道,“我还是坐出租车好了。” 闻言,那劫匪头子朝着身后车厢里的人比划了个手势,顿时,后排车厢的车门打开,另外两个男人也钻了出来,不由分说的架起了乌玛太太便要往车里塞。 “救命!救.” 乌玛太太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救命,便被捂住了嘴巴硬塞进了车子里。 “蠢货!拿上她的箱子!” 劫匪见那俩同伴竟然跟着一起钻了进来,立刻骂道,“那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闻言,其中一个劫匪立刻推门下车,而另一个则用一把匕首恐吓着惊慌失措的乌玛太太。 几乎就在另一名劫匪将行李箱装进后备箱里的时候,一位路过的好心司机却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用迟疑的语气表示似乎看到了有位太太遭到了绑架,并且汇报了车牌号。 不等这通电话挂断,那名劫匪也在同伴上车之后踩下了油门,径直开往了跨河大桥的方向。 一切都和计算中的没有太大的差别,在这座大桥上,劫匪的车子追尾了一辆轿车,被追尾的司机见他要跑,也完美的发挥了斯拉夫人的莽撞,踩死了油门撞了回去,并且不出意外的发生了连带车祸。 很快,这座大桥的交通发生了拥堵,好不容易才劫持到目标的劫匪不得已停下车子,拔出他们从黑市买来的手枪吓退了那些愤怒的司机。 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大桥两侧却也被警察封堵的严严实实。 很快,警察就位堵住了这三名绑匪,可相应的,这三位被幕后之人一点点引导到了绝路上的绑匪,却也随机绑架了那个只是因为刮蹭,就让他们功亏于溃的莽撞司机。 “退后!都退后!” 劫持了乌玛太太的绑匪头子躲在她的身后挥舞着手枪大喊着,同时却也被压缩着,一点点的退到了大桥护栏的边上。 在接下来将近半个小时的漫长僵持中,乌玛太太脸上的妆花了,她飞往美国的航班也即将被延误。 终于,在下午六点13分的时候,眼瞅着天色变暗,被劫持的乌玛太太小心的将手伸进了风衣的口袋,又小心的握住了里面提前准备的一小瓶香水。 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乌玛太太在内心暗暗重复了一遍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瞅准搭在自己肩头,那支拿着手枪的手上抬的瞬间,将香水的喷口对准身后的劫匪连续按下了挤压泵。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下,这名劫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乌玛太太则猛的挣脱了劫匪的另一只手。 “救命!” 乌玛太太惊呼的同时,眼瞅着另一名劫匪就要朝自己扑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着,最终靠在了护栏上那个用来通往大桥正下方进行检修的出入口栏杆门上。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个本来应该销死的栏杆竟然是活动的,几乎将整个身体重量都靠在上面的乌玛太太也在一声惊呼中,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后仰失重摔进了春汛中的第聂伯河! “砰!砰!砰!”三声近乎重叠的枪响在坠河的乌玛太太惊恐的尖叫声中响彻大桥。 不等子弹的弹壳砸落在桥面上,大桥下面也溅起一闪而逝的水花,紧跟着,便有眼尖的人发现,那因为春汛流速极快,此时仍旧反射着些许夕阳的水面上,似乎还晕开了红色的血迹。 第1304章 演员登场 就在大桥上的警察们成功击毙了劫持人质的绑匪,紧急联系水面力量营救落水的乌玛太太时,他们却并不知道,在这座大桥的桥墩阴影里,已经有个背着氧气瓶的人潜入了冰凉的河水之中。 这潜水员驾驶着一个仅仅比背包大了一圈的单人水下推进器,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刚刚从水里重新冒头的乌玛太太,并在用安全锁挂住她的腰带的时候,顺便戳破了自己手臂上绑着的血袋。 用力一拽将刚刚在水面上喘了口气儿的乌玛太太拉回水里,这名潜水员将一个呼吸器送到了乌玛太太的嘴边,又帮着她脱掉了那件碍事又显眼的白色风衣,任由它被水流推搡着冲向了下游的方向。 等乌玛太太喘匀了气,这潜水员才不慌不忙的帮着她戴上一个黑色的头套和硕大的潜水镜。 最后朝着乌玛太太比了个大拇指,这名潜水员等手臂上的血包释放完了所有的血液,这才在推进器的帮助下,带着她从水底逆流而上,在昏暗的天色掩护下游向了落水者绝不该出现的上游方向。 赶在氧气瓶里的气压耗尽之前,两人在大桥的另一侧“偶遇”了一条从身后驶来的老旧货船,并在这条船的船壳下面,找到了固定在这里的一个大号氧气瓶。 将两人的保险绳和推进器的保险绳全都固定在氧气瓶两侧的挂环上,这名潜水员又给她和自己换上了新的呼吸阀,并且帮着她把潜水服外面穿着的衣服鞋子脱下来,连同那台至关重要的老式手机全都装进了一个黑色网兜挂在了腰间。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这艘苏联时代生产的破旧货船沿着第聂伯河逆流而上,一点点的远离着仍旧闪烁着警灯的大桥。 终于,随着夜幕降临,这名潜水员,不,这两名潜水员被没有亮灯的甲板上仅有的三名水手拽上去送进了漆黑的船舱。 几乎同一时间,头戴口罩和棒球帽的季马也钻进了尼涅尔那几个手下暂时藏身准备转移的一间仓库里,用手里那支卸掉了瞄准镜的vss微声步枪轻而易举的击毙了尼涅尔几年前从哥伦比亚的监狱里买来的这几个重刑犯。 弯腰捡起那些尚且烫手的弹壳,季马不紧不慢的将这几具尸体全都送进了这间仓库里停着的一辆厢式卡车,又按照尼涅尔提前给他的线索,从仓库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一桶双氧水浇在了地板上残留的血迹上。 最后清理了自己的脚印,季马这才将武器丢进躺着尸体的货柜,锁死柜门之后打上了铅封,驾驶着这辆卡车离开仓库,熟门熟路的开往了相隔不到两公里的码头,不急不缓的开上了一艘刚刚才停下来,并且正在卸货的老旧货船。 “吃不动了,吃不动了。” 华夏首都某个老字号涮羊肉馆子里,卫燃在手机接到一条广告提示之后,也一边嚷嚷着一边放下了筷子,“不行了,实在是吃不动了,穗穗,咱们明天去哪玩?” “明天的事.嗝——!明天再说1 同样吃撑了的穗穗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随后颇为豪气的端起了杯子,站起来一只脚踩着椅子用汉语嚷嚷道,“干杯1 “看呸1 早就喝多了的蔻蔻和奥莱娜异口同声的用跑调的汉语应了一声,其余两桌喝了个半醉的姑娘们也下意识的举起了倒满了白酒的杯子,用跑成了各种腔调的汉语,喊出了她们认为的最完美的“干杯1 这天晚上,华夏国内外的网络平台上仍在讨论着那个被美女环绕的历史学者。 也是这天晚上,一个ip地址在美国的账号,却发布了一段时长二十多分钟的视频,这视频的名字,叫做“我们只是保卫家园的乌东民兵。” 在如乘着狂风分散在世界各地并且已经扎根的海拉组织的推动下,这条视频以远超视频内容讲述者玛尔塔预料的速度传播开来,也轻而易举的压过了某个历史学者的花边新闻。 依旧是在某历史学者抱着喝醉的女朋友睡的格外踏实的这个深夜,当那艘破旧的货船继续北上停靠在维什哥罗德的时候,季马带着乔装打扮的乌玛太太离开货船,钻进了一辆不起眼的老拉达轿车离开城区,在郊外的路边找到了一辆已经等待多时的集装箱卡车。 根本没有下车,季马沿着提前搭建好的斜坡,直接将这辆小车开进了集装箱里,又任由跟着上来的一名工人绑死了轮胎,并且关上集装箱的柜门打上了铅封。 很快,这辆集装箱卡车也在夜色中开回了基辅,开进了机场,畅通无阻的开到了停机坪上,在那些地勤和机组成员的忙碌中,将这集装箱装进了一架喷绘着镰刀葡萄藤标志的飞机里。 很快,这架货运飞机在略显漫长的等候中顺利的飞上了蓝天,渐渐飞离了乌可烂的领空。 就在这架飞机升空的同时,那条已经离开了维什哥罗德的老旧货船尾部甲板,也启动了一台一直被抽上来的河水冲刷着的破碎机。 “已经很久没有做这种工作了” 甲板上,奥莉佳的父亲,渔民老伊万一边颇有些怀念的念叨着,一边和尼涅尔一起,将一具具已经被剥的赤条条的尸体送进了破碎机里。 在这机器的轰鸣中,被搅成了馅儿的尸体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排放进了被夜色笼罩着的第聂伯河,接着又被那些已经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鱼群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的一干二净。 最终,就连这架破碎机也被二人在夜色中推进了河里。 不提基辅当地的警察有多么努力的在搜寻着落水的乌玛太太以及如何迅速的抓到了那三名绑匪的另外两名女同伙。 至少,当他们经过多方努力终于联系上正在华夏首都,在资深导游傅姨的带领下,正忙着爬长城的马卡尔时,已经是华夏当地时间18号的下午四点多了。 此时,那架属于葡萄藤农场品公司的飞机,已经在多次转场之后飞往了非洲。至于机舱里那个打上了铅封的集装箱,却早就已经在保加利亚换了另一架运输机,和其他的货物一起被送到了车臣的格罗兹尼。 而那集装箱里的乌玛太太,此时都已经打上了麻醉,被推进了一座三个月前被收购的美容医院的手术室里。 视线回到华夏,当惊慌失措的马卡尔一边往长城下面跑,一边心急火燎的联系上卫燃请求帮忙的时候,后者正带着穗穗和她的员工以及朋友们在故宫里忙着拍照呢。 “出事儿了” 卫燃挂掉电话之后朝穗穗说道,“马卡尔的妈妈乌玛太太遭到劫持坠河失踪了。” 闻言,穗穗不由的一愣,紧跟着便意识到了什么,但很快,这姑娘便心照不宣的问道,“怎么办?” “傅姨正准备带着他们一家从长城往机场走了,她已经帮忙在买最快飞基辅的机票了。” 卫燃在暗暗感叹穗穗这姑娘够聪明的同时继续说道,“我让傅姨帮我也买票了,现在我就往机场走,等下傅姨他们到了机场之后,会让司机先把马卡尔的妻子孩子先送回酒店,你也赶紧回去陪着她们。” “行1穗穗立刻应了一声,“你们也注意安全。” “好”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快步跑向了景区出口的方向。 总的来说,基辅警方联系马卡尔的速度比他预计的要晚了七八个小时的时间。 但事情推进到了眼下这个份儿上,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早就已经不重要了——他早就从季马的社交平台上分享的车臣美食图片得到了一切顺利的暗号。 照着剧本先回酒店取了几天前就提前准备好的公文包,卫燃这才又赶到机场,汇合了正在由傅姨陪着的马卡尔。 “怎么回事?” 离着老远,卫燃变急促的用俄语问道,“乌玛太太怎么被劫持了?” 说完,他不等马卡尔开口,又朝旁边陪着的傅姨问道,“傅姨,票买了吗?” “买了” 傅姨说话间,已经打开了挎包,从里面抽出个票夹,取出两张机票递给了卫燃,“差不多三个小时之后的红眼航班,你们俩到基辅之后估计已经是晚上了。” “麻烦您了” 卫燃接过机票说道,“这样,您也先回去吧,帮着穗穗一起陪着杰西卡和他们的孩子,这边交给我吧。” “哎1 傅姨应了一声,又从票夹里拿出两沓崭新的格里夫纳递给了卫燃,“这些钱是我刚刚帮你们换的,有零有整,到了那边打车什么的也方便。” “行,给您添麻烦了。”卫燃痛快的收起了这两沓乌可烂货币。 打发走了细心的傅姨,卫燃这才再次看向坐立不安的马卡尔,后者也懊悔的解释道,“基辅的警察给我打来的电话,说我妈妈在准备搭乘飞机回美国的时候被劫持了,后来我妈妈试图逃脱劫持的时候,不小心从桥上掉进了第聂伯河。 根据警察对绑匪的审问,他们早就盯上了我妈妈,都怪我,是我和我妈妈说给她在华夏买了很多礼物,她才说想回美国等着我回去的。” “现在还没找到乌玛太太吗?”卫燃追问道。 “还没有,只发现了她的风衣和装在风衣里的手机和钱包机票这些东西。” 马卡尔焦躁不安的说道,“警察和我说,第聂伯河现在正是春汛河水上涨的时候,他们让我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们要向基辅的警察施压才行”卫燃说话间却已经掏出了手机,拨给了远在美国的卡洛斯律师。 “维克多,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在电话接通的同时,另一头的卡洛斯律师便热情的用德语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抱歉,我还没有和英国的亨利先生谈妥佣.” “卡洛斯律师,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急迫的问道,“我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的妈妈在基辅遭到劫持坠河失踪了,我想通过法律途径对基辅的警察施压,不知道您能帮忙吗?” “基辅?” 卡洛斯律师仅仅只是迟疑了不到一秒钟,便干脆答道,“当然没问题,你现在就在基辅吗?我怎么记得昨天蔻蔻小姐还分享过她和你们的照” “我们正准备从华夏飞往基辅”卫燃语气急促的再次打断了对方还没说完的话,“大约三个小时之后的航班。” “既然这样,我这就出发前往基辅,我们在基辅见面。”卡洛斯律师痛快的说道。 “我该向您支付多少佣” “维克多,我们是朋友,就让佣金见鬼去吧1 卡洛斯律师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我最喜欢通过法律和警察打交道了,不管是哪个国家的警察。” “额” 卫燃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不过好在,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先简略的把乌玛太太的遭遇描述了一番,并且回答了对方的几个问题。 “既然乌玛太太是美国人就没问题了” 卡洛斯律师自信的承诺道,“我立刻以律师的身份先联系一下基辅的警察,然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基辅的。” 闻言,卫燃感激的说道,“卡洛斯先生,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我们基辅见。” “基辅见,维克多。”卡洛斯律师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我找了一位臭名昭著的美国律师,他会帮我们向基辅警察施压尽快找到乌玛太太。” 卫燃说完,赶在马卡尔开口准备说些什么之前问道,“马卡尔,你肯定会乌可烂语对吧?”“额不会” 马卡尔挠挠头,“我没学过乌可烂语,我只会俄语,而且俄语都是我妈妈教我的,我甚是都没上过一节正规的俄语文化课。” “看来我们还需要一位可靠的翻译才行” 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内心却早就已经锁定了人血—就像他早就知道马卡尔不会乌可烂语一样。 在略显漫长的焦躁等待中,卫燃和马卡尔二人连一件像样的行李都没拿,便匆匆的登上了辗转飞往基辅的一趟的深夜航班。 他们在天上飘着的时候,渔民伊万已经将他三个月前买下来的破旧货船开进了一家在半个月前就联系好的,位于第聂伯河上游的拆解厂,并在双方交割了钱款之后,带着当初和卫燃一起在奥涅加湖打渔的那位老伙计,以及这位老伙计的儿子,驾驶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轿车开往了基辅的方向。 等他们赶赴基辅城区的时候,本应在图拉小镇经营酒馆,但其实几乎和乌玛太太同一时间来到基辅的阿波利,也刚刚从警察局里走出来。 只不过,此时的阿波利和在图拉小镇的形象却判若两人,肥硕的身材,几乎遮挡了大部分面容的山羊胡子,乱糟糟的长发,以及因为故意接触过敏源而红肿的鼻子,这些改变即便是图拉小镇的熟人看到他,恐怕也很难认出来。 当然,此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和乌玛太太一起被劫持的那位暴躁司机。 按照基辅警察局那些人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乌玛太太意外坠河,他几乎都可以算是个英雄了。当然,实际上他也确实算得上是个英雄。 此时,这位才刚刚从警局里走出来的英雄在看着自己那辆被撞的丢失了前保险杠,后车灯还碎了的车子的时候,也难免用乌可烂语一阵破口大骂。 很是发泄了一通心里的愤怒,这个满身汗臭味的司机最终也只能坐进驾驶室,急匆匆的开往了火车站的方向。 就像他在医院里接受检查时和警察说的那样,他原本准备去哈尔磕夫应聘一份铁路工人的工作的。 随着这些演员谢幕,随着一架从华夏飞来的航班落地,新的演员也登上了舞台。 “马卡尔,我们要先去找个翻译,乌可烂语的翻译。” 卫燃在走出基辅机场的同时说道,“你在这里有什么朋友吗?” “我怎么可能在乌可烂有朋友”马卡尔颇有些茫然的应道。 “那就和我来吧,我在这里还是认识些人的。” 卫燃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将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连同一张大钞递给了司机。 根本不用语言交流,这司机在接过钞票之后,痛快的踩下了油门,风驰电掣的将二人送到了基辅市区一个繁华地段的路口。 “这里是哪?”马卡尔看着这个还算繁华的十字路口茫然的问道,此时不过当地时间七点半左右,对于这个十字路口来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和我来吧,我们去找一位信得过的翻译。” 卫燃说着,已经在一番踅摸之后,迈步走向了斜对面的一家甜品店。 这甜品店的名字倒也简单直接,乌可烂语和俄语上下并列相差不是太大的单词“甜品店”,仅此而已没有任何的前缀或者后缀。 虽然名字简单粗暴,但看店里店外进进出出的客人就知道,这家店的生意相当不错。 他自然认识这家店的老板,不过那还是上次他来基辅,帮着德国那位蠢货马里奥之子汉斯老爹调查的时候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几年没有联系,那位莫拉女士和她的女儿安娜是否还认识自己,以及是否愿意帮自己这个小忙。 当然,如果她们不愿意帮忙倒也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再给雪绒花组织的负责人黛安打个电话好了。 他敢肯定,那个叫黛安的胖女人肯定能给他介绍一个会乌可烂语的翻译。 更何况. 卫燃扭头看了看身后,在这个十字路口,和那个甜品店斜对面的这家商铺,却是个牙医诊所。 就和斜对面的甜品店一样,这个诊所的名字,同样是用俄语和乌可烂语并列写下的“牙医诊所”,同样没有任何的前缀或者后缀。 当然,相比那个会吃坏了牙齿的甜品店,这家牙医诊所的生意至少在这个时间实在是有些冷清。 毕竟,谁会想着逛街逛到兴头儿的时候去牙医诊所看看牙齿呢? 这应该是那位汉斯先生特意开在这里的吧? 临时给乌可烂语翻译多了个备选项的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带着马卡尔走进了那家甜品店。 “嘿!维克多!是你吗?我没看错吧!你怎么来了?” 他这边刚一进门,仍旧和几年前一样,穿着牛仔背带裤,头戴棒球帽的安娜便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好久不见安娜” 卫燃笑着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我前些天才在网络上看到有关你的新闻” 安娜笑着调侃道,“看到你带着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去游乐园玩的照片,我都不敢和我的朋友炫耀我认识你了,免得他们误会。” “额” 卫燃故作尴尬的咧咧嘴,“那些都是我女朋友的朋友,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估计很少有人会相信吧?” 安娜开着玩笑说道,同时却已经从柜台里走了进来,举起自己的手机说道,“不说这些,先让我和你拍张合影吧,到时候我会把这张照片挂在店里的,对了,你那个明星朋友这次没跟着过来吗?” “他最近在忙着拍电影呢” 卫燃笑着说道,“安娜,我这次来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不知道” “当然可以1 安娜想都不想的答应了下来,随后朝着店里正在忙活的另外几个年轻姑娘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大声说道,“姑娘们!从现在开始,所有甜品八折,冰激凌半价! 我先上楼招待一下我的朋友,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还有,帮我们送一些甜品上来。” 这话刚一说出口,那些正在忙活的姑娘们齐声应了一声,那些等着购物的顾客们也跟着发出了欢呼,同时也开始窃窃私语的好奇着那个黄皮肤黑头发的男人是不是就是前些天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个历史学者。 “和我来” 安娜热情朝着卫燃和马卡尔招了招手,带着他们走进一道上锁的房门,随后又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招呼着他们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莫拉太太还好吗?”卫燃接过安娜端来的咖啡问道。 “还好,好的不得了。” 安娜无奈的摊摊手,“她上个月被汉斯老爹邀请去德国玩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说说你们吧,需要我帮你们做什么?” “先让我介绍一下吧” 卫燃拍了拍身旁马卡尔的肩膀,先把他简单介绍了一番之后,又把安娜介绍给他,随后才将乌玛太太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在最后提及了他们迫切需要个信得过的乌可烂语翻译的事情。 “上帝!新闻里那位坠河的女士竟然是你的母亲?1 安娜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这姑娘便立刻说道,“没问题,我给你们做翻译! 无论你们在基辅待多久,我都能给你们做翻译。对了,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我们刚刚从机场出来就赶来你这里寻求帮助了”卫燃故作无奈的说道,“不然我们连打车住酒店都是个麻烦。” “既然这样,不如就妆 “帮我们找个距离警察局最近的酒店吧” 卫燃赶在这姑娘的建议说出口之前,用开玩笑的语气提议道,“很快还有一位律师赶过来帮忙,他说不定会带着一个律师团队,我可不想和这么多人一起打地铺。” 安娜已经从楼下员工的手里接过了满满一大盘甜品放在了桌子上,“我这就帮你们找酒店,对了,你们的那些律师什么时候到?” 抬头扫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卫燃答道,“还有大概不到两个小时。”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等等他们吧,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去吃晚餐。” 安娜说着,还不忘给卫燃和马卡尔各自分了个蛋挞,“在这之前,先吃点甜品吧,你们肯定没来得及吃饭吧?” “确实没吃什么东西” 卫燃说话间已经一口咬掉了大半个蛋挞,转移了话题说道,“你们的生意看起来挺不错的,而且这蛋挞还是这么好吃。” “我和妈妈已经在基辅开了两家分店了” 安娜自豪的说道,同时却也不耽误她用手机搜索出了距离警察局最近的酒店,并且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在得知有房之后,安娜同样拿起一个蛋挞咬了一口说道,“既然你们的律师就要到了,我们不如先去酒店订房吧,然后去机场,时间应该刚刚好。” “给你添麻烦了”卫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才带着根本插不上话的马卡尔站了起来。 跟着这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年轻姑娘下楼钻进车里,卫燃也和她聊起了斜对面的那家诊所。 果不其然,那家诊所确实是汉斯先生开的,而且生意也远比卫燃预料的要好。当然,安娜也直言,那座诊所主要是为了照顾她们母女,免得又遇到当年被同胞欺辱的情况。 一路任由安娜带着他们二人在距离警察局不到百米远的位置找了一家酒店提前预定了房间,安娜又打电话找她的朋友借了一辆能坐下十一二个人的大号面包车,一起杀到了基辅机常 当然,他们这边等着卡洛斯律师搭乘的航班降落的时候,不久前才在甜品店里享受到了八折优惠的一位海拉姑娘,却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张卫燃和安娜靠在一起拍合影的照片。 在这张照片的下面,还配上了一句故事性十足的乌可烂语,“那个喜欢收集漂亮姑娘的历史学者来基辅幽会情人了,他的情人可真多。” 第1305章 对手戏 抵达基辅的这天晚上,卫燃和马卡尔在安娜和她的朋友的帮助下,在机场接到了匆忙赶来的卡洛斯和他的律师团队。 看得出来,卡洛斯律师确实是真心打算帮忙,这一起跟着来的,除了卡洛斯和那位曾在蔻蔻身边短暂工作过几天的奥尔塔律师之外,还另有7名跟着一起来的律师。 最让卫燃和马卡尔意想不到的是,这里面甚至有一位律师本身就是乌可烂裔美国人。 既然卡洛斯这边有了翻译,卫燃也就成了看热闹的存在,同样,在他的提醒之下,马卡尔也将回答警察问题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卡洛斯和他的团队。 “马卡尔,我一直有个问题忘了问。” 酒店门口,卫燃和马卡尔在给卡洛斯律师和他的团队分配了房间并且送上电梯,这才招呼着安娜坐在了大厅的休息区里,给对方分了一颗从华夏带来的香烟。 “什么问题?” 马卡尔接过香烟自顾自的点上猛吸了一口问道,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和他背靠背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金发中年男人似乎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卫燃同样像是没注意到那个男人似的问道,“乌玛太太会游泳吗?” “应该是不会吧” 马卡尔不太确定的摇摇头,“我从没见过我妈妈游泳,几年前我们的生活刚有起色的时候,我和杰西卡带她去过海边,但是她连乘坐摩托艇都不敢。” 闻言,卫燃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马卡尔,今天你要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卡洛斯律师会跟着你一起去基辅警察局。 你可以完全信任卡洛斯律师,所以警察如果问伱任何的问题,你最好都让卡洛斯律师代替你来回答。” “我知道”一双眼睛通红的马卡尔点了点头。 “先上楼去休息吧,记得给你妻子报平安。” 卫燃说完晃了晃手机,“我还要联系一位朋友,试试看能不能沿着第聂伯河找找乌玛太太的线索。坦白说,我并不相信基辅的警察。” “基辅警察确实不值得信任” 坐在卫燃旁边刷手机的安娜嘲讽道,“那些废物连自己家丢了东西都找不到,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路边的流浪狗呢。” “明天我和你一起.” “你要留下来” 卫燃指了指头顶,“你要和卡洛斯律师他们在一起,这是你唯一能帮上忙的地方。” “好好吧” 马卡尔期期艾艾的点了点头,“维克多,安娜,谢谢你们的帮助,我.”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卫燃摆摆手,“快上楼休息吧。” 和安娜一起将马卡尔也送进了电梯,卫燃松了口气,“安娜,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就不回去了” 安娜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房卡,开着玩笑说道,“今天我也住在酒店好了,维克多,你恐怕不知道吧?现在我也成了你的绯闻情人了。” “额抱歉” 卫燃尴尬的咧咧嘴,因为海拉组织在故意炒作有关自己的花边新闻,这姑娘难免遭到了殃及。 他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为了转移视线,却不得不这么做。 “不用道歉” 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另一台电梯的开关,“这个绯闻倒是帮我挡了不少麻烦,我刚刚正在和几个之前一直在追我的人渣对骂呢。” 被当作挡箭牌了呗?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番正要说些什么,刚刚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才联系过的黛安也打来了电话。 既然这姑娘也准备在酒店住下来,卫燃索性跟着她走进了另一台电梯,同时也接通了黛安的电话。 “维克多,我们长话短说。” 说话一直都直来直去的黛安干脆的说道,“我刚刚联系上了一个能帮上你的朋友,他们本身是挖土党,同时还在切尔卡瑟的第聂伯河边经营着挖沙厂,他们每天都有五艘挖沙船在第聂伯河上作业,他们肯定能帮上你。” 稍作停顿喘了口气,黛安继续说道,“具体的情况,等下你直接和对方的负责人联系吧,我已经把她的电话发给你了。” “麻烦你了黛安,谢谢你的帮助。” 卫燃感激的说道,这次乌玛太太落水虽然是假的,但这些朋友对自己的帮助和友谊却都是真的——就像他真的在帮助马卡尔一样。 “明天我也会赶到基辅” 黛安无视了卫燃的感谢说道,“到时候我会帮你联系更多的朋友的。” “我就不客气了” 卫燃的语气愈发感激,“等下把航班信息发给我吧,我明天去机场接你。” “明天见”黛安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随后,卫燃也收到了一条信息。 “安娜,明天我们可能还要去机场接个朋友才行。”卫燃歉意的说道。 “没问题” 安娜说话间,已经迈步第一个走出了电梯,“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随时敲我的房门就可以。” 目送着这姑娘走进她的房间,卫燃这才刷卡开门,像是没注意到自己那个似乎被翻动过的公文包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打着哈欠拨通了黛安发来的电话,随后还开启了免提将其放在桌子上,而他自己则再次点燃了一颗香烟。 “你好,我是娜迪亚。” 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儿便有个女人开口说道,“你是那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维克多?” “我确实是维克多,但我可不是什么花花公子。”卫燃哭笑不得的纠正着对方话里的小错误。 “无所谓” 电话另一头,自称娜迪亚的女人干脆的说道,“我前些天已经在电视里看过了那个发生在大桥上的绑架案新闻了。 坦白说,我和我的朋友们在切尔卡瑟经营着一座挖沙厂,就在第聂伯河的边上,我们手里有五艘挖沙船一直在第聂伯河的河床上作业。” “第聂伯河里有沙子?”卫燃鬼使神差的问道。 “不止有沙子,还有很多二战时沉进河里的战争装备。”娜迪亚无所谓的说道,“无论捞上来什么我们都不亏。” “也包括尸体吗?” “坦白说,第聂伯河里从来不缺新鲜的尸体。” 纳迪亚直白的说道,“基辅和切尔卡瑟之间的河道长度大概在200公里左右,现在是春汛,河水上涨,流速也非常快。 从我看到新闻到现在,如果那个不小心坠河的可怜太太还没有上岸的话,她很可能已经被冲进黑海里了。” “从你看到新闻到现在,你们的挖沙船遇到过新鲜的尸体吗?”卫燃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们的挖沙船并不是24小时工作的” 娜迪亚答道,“在你刚刚提到的时间段里,我们没有注意到有尸体飘过去。不过,看在黛安姐姐的面子上,我会安排我们的船一直停在河面上搜索的,只要那具尸体飘起来.” “娜迪亚,乌玛太太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卫燃带着一丝丝的希望问道。 “根本不可能” 娜迪亚毫不客气的说道,“现在是春汛,别说那位太太,就算是科洛奇科娃从那么高的大桥上摔下去,最后也会被淹死的。 我们最多也只能找到一具不知道是否完整的尸体,而且有很大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现实的过于伤人,这个名叫娜迪亚的女人又补充道,“总之,我的船会一直在河面上帮你们打捞任何发现的尸体的。另外,我还会帮你们找四辆车,沿着河道边缘分别往上游和下游搜索。” “给你们添麻烦了” 卫燃顿了顿说道,“无论最后结果如果,等你的人沿着河道搜索到基辅的时候,我都会准备一份感谢的。” “听黛安说你还是个历史学者?”娜迪亚转移了话题问道。 “我首先是个历史学者”卫燃无奈的说道,“至于网络上的传闻,那些都是假的。” “好吧历史学者先生” 娜迪亚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如果你想感谢我的话。如果我的人能找到那位太太的尸体,算你欠我一次人情怎么样?” “如果你们没找到呢?”卫燃开口问道。 “至少能成为朋友” 娜迪亚坦诚的说道,“没有哪个挖土党不愿意和历史学者成为朋友的。”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 卫燃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在已经猜到这个房间里很有可能有窃听装置的前提下,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痛快的应下这份人情。 更何况,他可不信这个娜迪亚安排的人能沿着第聂伯河一路找到车臣去。 挂掉电话,卫燃疲惫的搓了搓脸,随后又拨给了季马,询问着对方是否认识什么乌可烂的朋友。 不出意外,跟着一起演习的季马在电话里遗憾的表示他唯一认识的乌可烂朋友基本都在俄罗斯的夜店里工作,而且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联系了。 失望的挂断了电话,卫燃胡乱脱了外套和鞋子,直接躺在了床铺上倒头就睡。 同一时间,这座酒店的停车场里,刚刚曾在大厅休息区偷听谈话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在耳机里传出均匀的鼾声时,走出酒店大厅,钻进了一辆外表不起眼,但里面却布置着不少监听设备的面包车。 “头儿,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不等这男人坐下来,车厢里的另一个人便摘下耳机用英语问道。 “没有”这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你这里呢?” “也没有” 车里的人同样摇了摇头,“马卡尔哭的非常伤心,现在正在向他们的耶稣祈祷呢,倒是那个来自华夏的历史学者刚刚联系了几个朋友请求帮助。” “说起这个,我还是比较在意那个找到了埃文斯舰长的华夏人怎么也参与进来了?而且那个臭名昭著的卡洛斯律师怎么也在这里?” 刚刚偷听卫燃三人谈话的中年人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问道。 “根据国内的调查,那个华夏人的女朋友在旅行业务上似乎和马卡尔有着深度合作,现在马卡尔之所以过上了不错的生活,也和那个华夏人的女朋友在生意上的支持有很大关系。”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起因似乎是几年前马卡尔准备挂牌出售他的农场,那时候他负债已经很高了。” 车里的翻阅着平板电脑说道,“然后那个华夏人和他的女朋友就出现了,他们出了一大笔钱帮助马卡尔盘活了农场,似乎还调查到了那座农场前一任主人的祖父是个二战老兵,并且把一些遗物托付马卡尔送了回去。 国内的人怀疑,那个华夏人接触马卡尔,一种可能是为了他女朋友开辟旅游业务,另一种更大的可能,似乎是冲着调查前任农场主祖父的历史去的。 还有,那个华夏人的女朋友还帮马卡尔治理了泛滥的野猪和兔子,而且从那之后的每个月一直到今天,都会送一些游客过去。” 稍作停顿,这个人继续说道,“大概一周前,马卡尔一家还接到了那个华夏人女朋友的商务邀请,去华夏参加了一个行业会议,一起去的有很多都曾经和那个华夏人有过雇佣关系。” “那个卡洛斯律师呢?” “他曾在飞机上得到过那个华夏人的帮助,似乎是用某种神奇的华夏功夫治好了突发疾病。” 车里这个人继续说道,“而且那个幸运的法国女富翁似乎也是这个可恶的律师介绍给那个华夏人的。 去年时候,就在查尔斯顿那件事期间,这个华夏人还在美国的亚特兰大出现过。并且高调接受了由卡洛斯律师牵线的,一笔价值288万的调查任务。” “查尔斯顿那件事的时候,那个华夏人也在?”刚刚上车的中年人皱起了眉头。 “确实在” 之前一直在车里的人敲了敲键盘说道,“但是根据国内的调查,查尔斯顿的事情事发时,那个华夏人被他的雇主安排的媒体盯得非常死,根本没有任何的作案可能,除非他是超人。 而且他是被那位卡洛斯律师邀请去美国的,如果他有嫌疑的话,邀请他去美国的那位卡洛斯律师的嫌疑反倒更大一些。” “我宁愿和公山羊做爱也不想和律师打交道.” 刚刚偷听谈话的中年男人厌恶的嘀咕了一句,随后问道,“马卡尔呢?他有什么异常吗?” “非常悲伤,不像是装的。” 车里的人客观的说道,“昨天我亲自旁观了对绑架团伙的审讯,也亲自调查了乌玛太太的手机和通讯记录以及她在基辅的公寓,哦,还有她的行李箱和遗落在事发地不远的车子,全都没有任何的异常。” “所以真的是个意外?” “大概率真的是意外,这里毕竟是基辅。” 车里的人继续说道,“我还调查了绑架团伙每个人的社会背景,没有和目标人物有任何社会关系的交集。 甚至就连那些警察,还有报警的人以及一起被劫持的人我们都调查过了。” “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没有” 车里的人摇摇头,“这完全就是一场意外,头儿,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回美国了?” “你是白痴吗?” 刚上车的男人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你知道那个倒霉的老女人有多重要吗?尤其是去年查尔斯顿出了那件事之后。” “所以怎么办?”车里的人无奈的反问道,“找到她的尸体?” “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蠢货组队?” 刚刚上车的中年男人人“啪!”的一声关掉了车里那些监控设备的总电源,“那个倒霉的老女人肯定是死了对吧?” “至少.” “那就是肯定死了” 那中年男人见这搭档完全跟不上自己的思路,索性自问自答的说道,“听着,我们在这里调查两个不,三.四个月,四个月吧。 这四个月重点调查那几个混蛋绑匪,要把他们脑子里所有的事情都掏出来。 还有那个历史学者,简单查一查他为什么会跟着过来,他求助了谁,他求助的人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是否认识那个倒霉女人。” “然然后呢?” “等四个月之后,把你刚刚的调查结果形成一份至少一百页的调查报告交上去,然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那中年男人顿了顿,生怕自己的搭档脑子转不过来,又额外提醒道,“最终的调查结果,必须是那个倒霉女人确实死了,这件事确实是个让人遗憾的意外。 另外,在你的调查报告里重点建议,为了杜绝后续可能存在的隐患,应该继续派人监视在监狱里服刑的绑匪,看看有没有人救出他们,如果有,就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这中年男人压低声音说道,“动动你的脑子,就算让那些老家伙们恐惧的东西还存在又关我们两个什么事? 苏联都不存在了,就算再有人复仇,难道会找到我们两个人的身上?” “哦——!头儿!你可真是个天才!” 那个一直在车子里盯着监听设备的男人这才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门儿。 “老子回去就申请换搭档,就算是去非洲也要换个聪明人而不是这头只知道敲键盘的蠢猪!” 那中年男人在心底暗骂了一句,颇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你知道该怎么调查吧?” “我会好好调查那些绑匪还有那个华夏人的!” 一直在车里的男人信心满满的做出了保证,随后自作聪明般的问道,“头儿,我们要不要建议长期监视那个华夏人?” “长期监视那个华夏人?”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你去?去俄罗斯监视一个整天泡在女人堆里的华夏人?你怎么不向老板主动申请去潮藓做个007那样的卧底呢?” 这中年男人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听着,如果你不想去俄罗斯冒险,就忽略那个泡在女人堆里的种马。” “可” “我刚刚说了,没有什么可是” 这中年男人愈发直白的说道,“把你的精力放在那些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关系的白痴绑匪身上就够了,那个华夏人你确实要调查,但是没必要调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结果。 他如果有嫌疑,当初查尔斯顿那件事的时候他就该被抓起来了。而且假设他真的有嫌疑,你去调查他,然后我们各自被冷战毒针杀死?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吗?” “不,不用了。” 另一个男人后知后觉的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他只是个技术人员罢了,哪懂这些弯弯绕? “所以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那个精明的中年白人最后威胁道,“我只想完成这里的工作,然后我向上面申请,带着你们一起调去西班牙或者荷兰享受生活不好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另一个男人总算聪明了一回,“我会每周向你汇报一次我的调查进度的。” “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中年男人说完,又打开了监听系统的总电源,“明天你去警察局,重点观察马卡尔的反应,如果说这些人里谁的嫌疑最大,那就只有马卡尔。 还有,我们申请的心理学家不是已经到了吗,带着他去旁听,让他帮忙观察马卡尔。” “交给我吧!” 车里的男人信心百倍的拍了拍胸脯,目送着那个男人推门下车之后,这才不屑的比了个中指,随后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随手一丢,锁死车门之后放平了座椅,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 抵达基辅的第二天一早,卡洛斯律师和他的团队带着马卡尔掐着上班的点浩浩荡荡的杀到了基辅警局。 稍晚了十多分钟,卫燃也搭乘着安娜驾驶的车子赶到了那座大桥。 虽然那场绑架案已经发生了三天的时间,但在乌玛太太坠河的位置,却仍旧拉着警戒带,甚至还有一辆基辅警车停在旁边守着这里。 没让安娜停车,卫燃让她拉着自己赶到了大桥下的河堤边,一番观察之后又继续驾车开往了下游的方向。 这一整天转下来自然是毫无建树,等到天色将暗,安娜和卫燃从机场接上赶来乌可烂的黛安,将车子再次开回酒店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马卡尔坐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抽烟呢。 看了眼满地的烟头,卫燃和安娜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推门下车,走到了对方的身旁。 “情况怎么样?”卫燃挨着对方坐下来问道。 “基辅的警察已经派出了水面搜索力量” 马卡尔疲惫的说道,“卡洛斯律师还帮我联系了大使馆,大使馆已经答应帮忙施压,投入更多的力量寻找我妈妈。” 说完,他弹飞了即将烧到手的烟头,重新点上一颗说道,“我妈妈很可能已经遇难了,维克多,我该怎么办?”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接过对方分给自己的乌可烂香烟,点燃之后吸了一口,随后便被那充斥的香精味儿的廉价口感呛得连连咳嗽。 等喘匀了气儿,卫燃这才说道,“马卡尔,乌玛太太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作为朋友,我应该在这个时候提醒你,你还有家人,还有杰西卡和你们的孩子,当然,还有你们的农场。 而且我猜,就算乌玛太太真的已经发生了不幸,她肯定也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忽略了家人。” 看着身旁这个泣不成声的男人,卫燃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在这里再等一周,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该回家了。马卡尔,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让我在当地的朋友帮你盯着进度的。” 说完,卫燃掐灭了那支并不好抽的香烟,朝着在门口柱子后面等待的安娜和黛安女士使了个眼色,三人先一步走进了酒店大厅。 “留他自己在那里吗?”安娜不放心的问道。 “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卫燃无力的说道,“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加更一大章 (本章完) 第1306章 落幕和发芽 来到基辅的第三天一早,昨天晚上赶来基辅的雪绒花组织负责人黛安便找上了卫燃,二人等安娜从房间里出来之后,结伴一起走向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维克多,我在乌可烂认识的基本都是挖土党和战争文物贩子。” 黛安歉意的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帮上忙,但是昨天晚上我已经发布了悬赏。” “悬赏?什么悬赏?”卫燃错愕的问道。 “谁能找到活着的乌玛太太,能拿到10万美元的现金,如果是乌玛太太的尸体,价值五万美元。” 似乎很满意卫燃和安娜二人脸上的错愕之色,黛安笑着说道,“汉斯先生看到了网络上关于你们两个的绯闻,他拜托我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你们两个是否发生了什么,然后我就把你拜托我的事情说给了汉斯先生。” “所以.” “对” 黛安再次点点头,“这是我代替汉斯先生发布的悬赏,他仍旧非常感激你当初对他的帮助,所以他非常乐意在这件事上帮忙做些什么。” “我要好好感谢汉斯先生才行” 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同时却也难免担心,如此的悬赏之下,会不会真的被发现什么踪迹。 当然,虽然有隐患,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如此高额的悬赏,都没有人找到坠河的乌玛太太,那么她无疑已经“死了”。 当然,考虑到尼涅尔和那些老家伙们的手段,这担心又难免显得有些多余。 “汉斯先生预料到你会这么说了” 黛安笑着说道,“他说就不必给他打电话感谢了,先忙你的事情就好。另外,莫拉女士让我转告安娜小姐,维克多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当然,这句话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 闻言,安娜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显而易见,这真的仅仅只是个调侃而已,否则她现在恐怕已经被接去德国了。 “黛安,就别开玩笑了。” 卫燃无奈的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阿芙乐尔和她的那些员工,就不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如果不是我帮你解释,莫拉女士恐怕就和我一起回到基辅了。” 开够了玩笑的黛安难得的认真了些,“维克多,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跟进吧,你该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卫燃不由的愣了愣,“为什么?” “你虽然是华夏人,但你同时还是在俄罗斯很有名气的二战历史学者,更别提你这些年发现了很多二战时期的苏联英雄,其中有的甚至已经被拍成了电影。” 黛安说完摊摊手,“这里是乌可烂,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在这里很安全,而且和在俄罗斯一样受欢迎吧? 或者我换个说法,如果不是汉斯先生发出了那份惊人的悬赏,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华夏人,你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被扣押下来了。” “黛安说的没错” 安娜这次倒是站在了黛安这边,“苏联时代的英雄在乌可烂时代几乎等同于该被烧死的罪人,你这位历史学者在乌可烂确实不太受欢迎。” “可” “你的那位朋友我会帮你照顾的” 黛安自信的做出了保证,“他的美国人身份本身就相当于护身符了,所以放心吧,他在这里要比你安全的多。” “好吧” 卫燃借坡下驴的点点头,格外正式的说道,“黛安,我欠你一个人情,也欠汉斯先生一个人情。” “我会帮你转达的” 黛安认真的说道,“我也会好好珍惜你欠下的人情,维克多,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去和你的朋友打声招呼,把我介绍给他,然后就让我和安娜送你去机场吧。” “这么急?”卫燃挑了挑眉毛。 “我帮你买了今天上午飞回华夏的头等舱机票” 黛安说话间,将一张机票推给了卫燃,“事实上,网络上现在关于你和安娜的绯闻评论里,已经有人开始煽动你准备买走这位漂亮的乌可烂姑娘,甚至有人扬言要对你进行报复了。” “我已经猜到是哪个白痴了”安娜翻了个白眼儿,“前天晚上我才和他们对骂过。” “就算知道是谁也没有用” 黛安歉意的说道,“这种仇视言论很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维克多,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好吧” 卫燃适时的让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丝的慌乱之色,却是连早餐都不吃了,起身引着黛安找到了早就已经起床,此时正在酒店门口傻坐着的马卡尔,先将两人介绍了一番之后,又把目前的情况简单的描述了一番。 “维克多,既然这样你就赶快离开吧。” 马卡尔立刻说道,“你能陪我来这里,还介绍了这么多朋友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维克多,我”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认真的说道,“马卡尔,我还是昨天和你说的那句话,无论乌玛太太遭遇了怎样的不幸,你还有家人在等着你。 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会让阿芙乐尔把杰西卡和你们的孩子留在华夏,让他们在华夏一直等着你回去,他们现在更需要你的陪伴。” “我知道,我知道。” 马卡尔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的悲伤做出了承诺,“我会尽快回去陪着他们的。” “很抱歉,我不能在这里继续帮你了。” 卫燃最后歉意的说道,同时也将兜里还没花完的那些格里夫纳全都塞给了马卡尔。 没敢过多的耽搁时间,卫燃在黛安和安娜的催促下跑回房间拿上了他的公文包,又退了房间便匆匆钻进了安娜的车子里,告别马卡尔赶往了机场。 在黛安和安娜二人的陪伴和目送中走进了登机口,并且直等到提前进入了头等舱,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本就在计划之中,即便那些安娜的仰慕者没有煽动对他的仇恨,海拉组织也会出手。 而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让他尽早离开乌可烂,尽早脱离有心人的注意。 至于马卡尔,在引入了卡洛斯这个专业且恶名昭著的律师之后,卫燃相信,马卡尔即便自己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最起码,警察已经没有机会对他进行引诱式的盘问了。 更何况,半路仗义出手的汉斯先生丢出去的那块巨大的诱饵,势必也会让第聂伯河里的水越来越浑浊。 略显漫长的等待过后,这架航班顺利升空,卫燃也戴上了口罩和棒球帽,顺便又拿起一个蒸汽眼罩遮挡住了眼睛。 他这边静待航班落地的时候,远在车臣的格罗兹尼,一个脸上包裹着纱布的女人,也搭乘着一辆不起眼的卡车离开了美容医院,彻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当卫燃搭乘的航班最终降落在华夏首都机场的时候,一艘从马哈奇卡拉出发的货船,也刚好横渡了里海,停靠在了哈萨的一座港口。 比这条船稍早一些,渔民伊万也带着他的两名水手通过隐秘路线离开乌可烂进入白俄,并在短暂的逗留了不到一个小时之后,便再次越过边境,进入了俄罗斯的布良斯克。 至于仍旧留在乌可烂的阿波利,他虽然早就已经赶到了哈尔磕夫,但却因为之前遭到劫持而错过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面试,以至于他不得不继续投递简历,试图寻找一份新的工作。 走出首都机场,卫燃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长长的吁了口气之后,叫了一辆网约车赶往了市区的方向。 这来去匆匆的一趟耽误,穗穗那边的搞钱团伙们也早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行程,各自搭乘着航班离开了华夏,至于马卡尔的妻子和孩子,则被穗穗继续安置在酒店里,由她带着几个会英语的姑娘们每天轮流陪着。 “情况怎么样?”酒店门口,穗穗在见到卫燃的同时立刻问道。 “不是太好,恐怕已经遇难了。”卫燃说完反问道,“杰西卡的情况怎么样?” “她很担忧,现在正让卡妹她们陪着呢。”穗穗顿了顿又说道,“她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你这边呢?没事了?”卫燃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问道。 “没什么事情了,你去乌可烂的这几天,我还抽空去姥姥家看了看。” 穗穗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边上楼一边说道,“如果不是陪着杰西卡她们母子,我们都准备回喀山了。” “再等一周吧” 卫燃趁着电梯上行的功夫说道,“一周之后我估计马卡尔就回来接他的妻子孩子了,等把他们送上去美国的飞机之后,我们再去喀山。” “也行” 穗穗无所谓的点点头,“正好在五一之前给姑娘们放个假,说起这个,我看网络上说你去基辅幽会你的小情人了?” “可不,差点儿被那位小情人的舔狗们在网络上煽风点火把我留在那儿。” 卫燃自嘲的同时跟着穗穗走进了属于他们的房间,将安娜和汉斯先生的关系,以及当初如何认识的情况详细且坦诚的讲了一遍。 反观穗穗,似乎颇为满意卫燃的态度,只不过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卫燃就知道,这姑娘心中或许有很多的疑问。 赶在对方开口之前,卫燃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一边抢先说道,“我先换身衣服洗个澡,等下和我一起回姥姥家看看呗?” “行!” 穗穗颇为期待的应了一声,她已经大概猜到,卫燃快要给她解释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了。 好好泡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顺便将那个跟着他一起去基辅装样子的公文包,连同里面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和那台八成新的备用手机全都锁进了酒店的保险箱。 拿上这些天一直由穗穗保存的卫星电话和常用的手机,卫燃这才驾车带着她离开首都直奔白洋淀的姥姥家。 直等到车子在夜色中开到村口,卫燃却踩下了刹车,示意穗穗将手机留在车里,随后带着她走向了每年除夕夜他弹琴的那个木质观景台。 坐在那张休闲桌的边上,卫燃看了看四周,面带微笑的说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保证知无不言。” “乌玛太太还活着吗?”穗穗探着身子,凑在卫燃的耳边低声问道。 “活着呢”卫燃同样低声说道。 闻言,穗穗明显松了口气,“那就行那就行!下一个问题,马卡尔还能和她见面吗?” “以后看机会吧” 卫燃不太确定的说道,“可能时间会比较久,但我估计应该是有机会的。” “那就好” 穗穗闻言彻底松弛下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走吧,咱们去姥姥家!” “你不继续问了?”卫燃错愕的看着这个笑的格外轻松灿烂的姑娘问道。 “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儿上,本因塔女王就放过你啦!” 穗穗叉着腰装模作样的说道,紧跟着,这个聪明的姑娘却站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作为允许你保守秘密的代价,就赏你背着我回去吧!” 闻言,卫燃笑了笑,跟着起身,任由这姑娘趴在自己的背上,慢悠悠的走向了不远处姥姥家那扇显眼的朱红色大铁门。 “你真不问呀?”卫燃一边走一边说道。 “不问啦!” 穗穗将下巴搭在的卫燃的肩头,贴着耳朵洒脱却又无比清醒的说道,“都需要假死脱身了,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我担心我嘴巴不够严,所以还是不好奇了。” 说到这里,这姑娘迟疑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又小声问道,“你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我能有什么危险”卫燃笑着答道,“只是配合做做戏罢了。” “幽会基辅甜品情人的戏吗?”穗穗笑眯眯的问道,“往回走,咱还是开车进村儿吧,我可不想明天被村儿里的人指指点点。” “可不就是去基辅幽会情人了” 卫燃和这姑娘不着边际的瞎扯着并不存在的偷情戏码,脚下却也没停,慢悠悠的把她背到了姥姥家的院子里,并且不出预料的帮她换来了两家老人的一顿笑话。 这天晚上,难得没有带朋友回来的卫燃和穗穗陪着两家老人好好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两家的老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了两个年轻人儿时的糗事。 接下来的这整整一周时间里,卫燃和穗穗除了陪着马卡尔的妻子和孩子苦等消息,还抽时间带着卡坚卡姐妹以及采购来的监控设备去了一趟津门的小洋楼,用了足足两天的时间,布置好了隐蔽且无死角的监控系统。 “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发芽了?” 小洋楼的院子里,抱着两盆儿盆栽的穗穗看着那一圈花坛里冒出来的嫩芽问道,“不会是干妈种的菜吧?” “那是茉莉花” 不远处的卫燃一边将买来的那些攀墙月季苗拆出来一边答道,“等我们下次回来的时候,估计已经满院子都是茉莉花的香味了。” “我讨厌茉莉花” 穗穗说这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显然是想到了儿时某些不好的经历。 闻言,卫燃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些什么,那些茉莉花的种子,还是调查约翰斯顿号驱逐舰之后得到的,如今能成功发芽,总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万幸,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但穗穗这姑娘总算没有毁了那些才刚刚发芽的幼苗,只是招呼着带过来帮忙布置的陆欣妲和卡坚卡姐妹,将一起买来的其他盆栽搬上了三楼的露台。 没管那些忙着对照卫燃提供的老照片布置三楼露台的姑娘们,卫燃拎着买来的那些花苗,走到了那俩通风口所在的小花坛里,亲自将那些能开出各色花朵的幼苗一一种了下来。 “要是能养一只大鹦鹉就好了.” 种好了花苗的卫燃颇为遗憾也颇为怀念的看着墙角处那颗仍旧挂着鸟架子的含笑花无声的念叨了一句,随后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离开这个种满了花苗的花坛。 等他来到三楼的时候,穗穗已经带着另外三个姑娘将那些盆栽换上了各种各样漂亮的花盆摆在了露台的各处,而且卡坚卡姐妹还给布置了一套可以远程控制的滴灌系统。 “刚刚玛尔塔打来电话了” 穗穗见卫燃上来,立刻说道,“杰西卡和她说,马卡尔已经从基辅那边登机了,预计今天傍晚就能落地。” “乌玛太太找到了?”卫燃开口问道。 “没” 穗穗配合着卫燃的询问,格外遗憾的答道,“目前基辅那边已经确定乌玛太太不幸遇难了,虽然搜索还在继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太可能找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卫燃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问道,“既然这样,我们等下也回去吧,对了,你想好怎么分配房间了吗?” “我们住三楼好了” 穗穗带着卫燃穿过露台的玻璃门,打开了当年秋实住过,那个鬼子女人佑美也住过的卧室房门说道,“旁边那个卧室你让空出来,所以咱们以后回来就住这个吧。 另外我问过干爸干妈,他们不想爬楼梯,甚至都不想来这里住,还说最多也就加班的时候可能过来住一宿,所以就住一楼好了。” 说完,穗穗一边招呼着卫燃和卡坚卡姐妹以及陆欣妲下楼一边说道,“以后带着卡妹她们回来,就让她们住二楼的房间吧,反正就算不动你空出来的那三个房间也住得下,更何况一楼还有那么多房间呢。” “都听你安排” 卫燃依旧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反正当年美香等人住过的房间他都空出来并且上了锁,剩下的房间怎么分配,全凭这姑娘开心就是了。 特意去准备分给狗子贝利亚住的锅炉房看了眼,又特意试了试可以远程控制的自动滴灌以及监控和通风系统,卫燃这才锁死了房门,等穗穗将车子开出院子之后,又锁死了厚实的木门。 最后看了眼门垛上他亲自钉上去的那个小木板上精雕细琢的繁体“望歸”二字,卫燃这才钻进穗穗让出来的驾驶室,踩下油门开往了首都的方向。 这天傍晚,卫燃和穗穗陪着杰西卡和小戈尔曼在机场接到了胡子拉碴,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的马卡尔。 没有太多的交流,卫燃和穗穗招呼着这一家人上了车,又开往了市区的方向。 “维克多,谢谢你的帮助。” 行至半途,马卡尔用力搓了搓脸,强打着精神说道,“卡洛斯律师正在和基辅警局谈赔偿问题,同时也在起诉那些绑匪。还有黛安女士,她也仍旧在帮忙寻找我妈妈的尸体。 我出发之前,安娜小姐也帮我收拾了我妈妈留下的那些遗物,把它们全都邮寄去了美国。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我.” “我们是朋友” 卫燃理所当然的用俄语答道,“虽然我们确实不是经常见面和联系,但我们确实是朋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感谢的话就不必了。 马卡尔,看看你的妻子和孩子吧,你准备好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我准备好了” 马卡尔揽住了他的妻子,同时也任由他的儿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们决定明天就回美国了,马上就是劳动节了,阿芙乐尔肯定要送很多游客去我们的农场,只靠迭戈他们一家可忙不过来。” “你确实需要忙碌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坐在副驾驶的穗穗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说道,“接下来的这个假期你会非常忙碌,马卡尔,等忙完这个假期,等你调整好了心态,再来华夏做客吧?” “好,我们肯定会来的。”马卡尔强打着精神说道,“我都还没走完长城呢。” 和卫燃对视了一眼,穗穗借着话题聊起了能让马卡尔分心的工作。 这天晚上,卫燃和穗穗在已经痊愈的战地医生玛尔塔和卡坚卡姐妹的陪同下,请马卡尔一家好好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算作饯行。 4月25号这天一大早,在卫燃和以穗穗为首的众多漂亮姑娘的送别中,情绪依旧有些消沉的马卡尔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我们也该回喀山忙工作了” 候机大厅里,穗穗无视了那些在偷拍他们这一行人的旅客,拍拍手用俄语说道,“这次回去之后大家会非常忙碌,但是忙完这个假期,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笔丰盛的奖金!到时候我还会带你们去把莫斯科所有的游乐场全都玩一遍!” 不出预料,这大饼画的让所有姑娘都非常的满意,这繁忙的候机大厅里,也响起了姑娘们热情的回应。 第1307章 小道消息、坏消息、好消息 当卫燃重新回到喀山的时候,最先冲过来迎接他们的除了狗子贝利亚,还有提前在这里等着的季马以及一周前先一步回来的玛雅。 万幸,季马这货总算是没有贝利亚喜欢用舌头给人洗脸的毛病。 等卫燃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好的狗子贝利亚,季马这才终于说道,“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如果你再晚两天,我都要忘了我还有个华夏的好兄弟了。” “你是金鱼吗?” 卫燃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和对方碰了碰拳头,“去车臣玩的怎么样?” “那里非常漂亮!” 季马眉飞色舞的说道,“当然,我是说风景,而且我们还去高加索山上为洛塔尔祖父的电影提前拍摄了一些素材。” 眼瞅着身边的玛雅跟着穗穗等人走进了房门,这货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那里的姑娘也非常漂亮!我敢向斯大林发誓!” “车臣的姑娘当然非常漂.” 卫燃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着,随后便被季马勾着脖子捂住了嘴巴。 像个贾队长似的赔着笑直等到玛雅进了房门,季马这才心有余悸的松开了卫燃,“你这人渣可不要害我,快走吧,去你的地下室,帮我洗一张底片出来。” 闻言,卫燃掏出手机丢进了身旁的装甲车里,带着季马和贝利亚走向了隔壁图书馆的地下室。 等季马将厚实的防爆门锁死,戈尔曼也从摆着不少投币式游戏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卫燃诧异的问道,他以为这老家伙已经跟着一起消失了呢。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戈尔曼自顾自的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给卫燃和季马各自倒了一杯酒说道,“现在说不定还有人盯着你呢,所以我还不能一起消失,不然就太显眼了。” “要等多久?” 卫燃和季马在戈尔曼的对面坐下来,各自端起个倒满了酒的小杯子和对面的老家伙碰了碰,随后饮下了这杯庆功酒。 “半年吧” 戈尔曼一边说着,再次给三人的杯子倒满之后笃定的说道,“以我的了解,那些美国人的调查周期肯定不会超过六个月。所以维克多,接下来这半年你可不要做些什么引起美国人注意的事情。” “我又不会去刺杀他们的总统”卫燃满不在乎的再次端起杯子,“她的情况还好吗?” “一切都好” 戈尔曼同样端起杯子带着隐藏极好的感激答道,“现在她被藏起来了,我还不能和她见面。” 说完,戈尔曼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转而问道,“他们还好吗?” “伤心是难免的” 卫燃放下空酒杯答道,“但是生活总要继续,老家伙,你们还会和他们见面吗?” “或许几年之后会吧” 戈尔曼皱着眉头答道,“他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被严密的监控着。” “半年之后你也该死了吧?”卫燃拿起酒瓶子,帮对方倒了一杯酒问出个听起来不太吉利的问题。 “半年之后我会在负责拍摄那个德国战犯逃离劳改营的时候因为飞机坠毁落难,具体的时间未定。” 戈尔曼端起杯子和卫燃以及季马碰了碰,“我空难死了之后,图拉小镇的阿波利会接替我在制片厂的工作。” “所以你会去抱歉,当我没问。”卫燃没把这个问题问完,便掐断了自己的好奇心。 “对你们没什么需要保密的” 戈尔曼笑着解释道,“我们会去新图鲁汉斯克,会在那里成立一家孤儿院,负责照顾那些本来生活在图拉小镇的孩子们。” “所以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季马问道。 “只要你们去新图鲁汉斯克,我们当然能见面。” 戈尔曼说到这里看向了卫燃,颇有深意的说道,“以后如果你有更多需要照顾的孤儿,也可以送过去。” “如果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已经听懂了对方暗示的卫燃痛快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戈尔曼说话间,将最后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等咽下去之后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维克多,季马,谢谢你们的帮助,再见。” “再见” 卫燃和季马起身道别了那个全身似乎都充满了劲头儿的老男人,目送着他离开地下室,又目送着他钻进了地下室门口,一辆专门在等着他的车子,最终目送着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去基辅幽会情人的这段时间,卡尔普和安娜老师已经和阿历克塞教授谈好了那部电影的拍摄问题。” 季马得意的说道,“等我拍完了洛塔尔祖父的越狱电影之后,就去拍那部电影,到时候我会演玛雅的弟弟,一个年轻的游击队员。” “怎么这么快就定好了?”卫燃诧异的问道。 “教授的要求不高” 季马摊摊手,“他除了要电影的历史顾问和副导演的头衔之外,还要演我和玛雅的爸爸,一个反抗侵略的白匪,这算是我们的第二次合作了。” “祝你们玩的开心” 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他早该料到,教授那个老家伙肯定是要整这么一出儿的。 “谢谢” 季马傻乐着来了个没有帽子的脱帽礼,随后继续分享着他这边得到的消息,“另外,亚历山大先生得到了0.5%的股权,而且得到了制片厂荣誉顾问的头衔。” “这个又是用什么换来的?”卫燃好奇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季马摊摊手,“这是卡尔普和对方谈好的,哦,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卫燃索性停下脚步追问道。 “我听说,尼涅尔现在住在奥莉佳的家里。”季马挤眉弄眼的说道。 “他没被沉湖?”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很遗憾,没有。” 季马摊摊手,“他也参与了坠河行动,准确的来说,是他带着乌玛太太从第聂伯河里逃走的,我听说伊万那个老混蛋对尼涅尔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满意。” “所以他和奥莉佳在一起了?” “我怎么知道”季马摊摊手,“我只是在飞机上听安娜老师和达丽娅老师闲聊的时候偷听来的。” “好吧,还有什么小道消息吗?”卫燃一边逗弄着跑来的狗子贝利亚一边问道。 “当然有” 季马比划了一个剪刀手,“还有两个消息,一个还是关于尼涅尔的,一个是关于你的那些华夏和免电朋友的。” “免电朋友?钟震?” “对,就是这个难记的名字。” 季马点点头说道,“据我所知,在经过漫长的准备之后,他们已经在开始为他们准备拍摄的那个战争电影选角色了。今年夏天的时候,就会在制片厂的技术指导下开始拍摄了。当然,到时候我也会参与的,演一个英国人!” 远征军的电影准备拍摄了?怪不得之前二世说夏漱石忙着呢. 卫燃总算后知后觉的把前因后果对上了号,随后问道,“你刚刚说还有关于尼涅尔的消息?” “他让我转告你一件事情” 季马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让我告诉你,该给摩尔甫斯分发武器了。” “我知道了” 卫燃心头一跳,这算算也确实有大半年的时间了,看来尼涅尔那边的连锁精神病院已经招募了足够的精神病人了。 “我要和你说的就这么多事情” 季马一边往卫燃的家里走一边问道,“维克多,你肯定给我从华夏带来了礼物吧?快带我去看看怎么样?” “走吧” 卫燃笑了笑,带着季马回到家里,把给他和他的父母准备的伴手礼送了出去。 这天下午,季马和玛雅根本不用招呼便主动留下来,蹭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直到吃撑了肚子,这才被隔壁的小混混们驾车送回了家里。 “摩尔甫斯能用了?” 晚餐过后,卫燃趁着穗穗上楼的功夫,朝正帮着收拾餐桌的安菲娅低声问道。 “确实能用了” 安菲娅低声说道,“现在尼涅尔已经接纳了大概七八百个需要长期住院的重症精神病人,这些人全都来自北美。同时他那里还在兼营戒毒所,瘾君子的数量也有差不多五六百人。。 另外还有你的那个免电朋友,他在东南亚的精神病院同样已经开业了,虽然精神病院的数量不如尼涅尔多,但规模很大,他们手里掌握的精神病人同样快要超过一千人了。” “所以一共有两千多人?” 卫燃吃惊的看着安菲娅,这个数儿乍一听可能不多,但试想在某个话题下出现两千多个精神病人和瘾君子的发言就知道,这两千个账号的杀伤力,要远超两千个正常人的账号。 “算上毒贩的话,总数已经超过两千五百人了。” 安菲娅一边擦桌子一边低声说道,“现在这些病人都配备了平板电脑用作娱乐,只是还没有联网罢了,而且我们还没有找到需要动用这些毒瘤的机会。” “以后会有机会的” 卫燃同样颇有些期待的说道,安菲娅说的一点没错,这两千五百多人,确实是个网络毒瘤。 闻言,安菲娅同样满怀期待的笑了笑,“前段时间,玛尔塔制作的视频被乌可烂官方在公众平台驳斥了,我们要用这个机会试试吗?” “不,再等等。”卫燃果断的说道,“等秋天的时候再动用他们吧,现在还是太早了。” “也好” 安菲娅看了眼已经响起脚步声的楼梯,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 四月份的最后这几天,为了迎来即将到来的五一假期,穗穗和她的员工们也一天比一天忙碌。 倒是卫燃,又回到了那副悠闲的状态,每天除了晨练的时候带狗子出去跑一圈儿,向任何可能暗中盯着这里的人表示自己还在家,却是连院子都懒得出去了。 如此宅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网络上有关“某历史学者和二十多个美女”的花边新闻总算被其他的乐子给顶下去的时候,他也在五一劳动节当天,接到了卡洛斯律师打来的视频电话。 “卡洛斯先生,节日快乐。” 卡班湖畔的院子里,卫燃一边忙活着用喷枪烧灼昨天季马送来的一支小乳猪一边打了声招呼。 这只由野猪和家猪杂交出来小乳猪自然是季马的爸爸妈妈养的,而它之所以被送到卫燃这里,无疑是准备给今天晚上的节日聚餐贡献一份肉量。 “虽然劳动节是美国的游行工人们发明的,但是很遗憾,美国人的劳动节在九月份,所以我今天只能继续工作才行。” 视频另一头的卡洛斯律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维克多,基辅的事情结束了。” “还是没有找到乌玛太太吗?” 卫燃询问的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喷枪,又赶走了水哈喇子流了一地的狗子。 “没有找到,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已经结束了。” 视频通话里的卡洛斯律师遗憾的说道,“所有的绑架犯都以绑架致死罪被判处了终生监禁,基辅警局因为解救不利,将会赔偿给马卡尔一大笔钱。 另外,对乌玛太太尸体的搜索还将继续。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其实所有人都很清楚,她存活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 “这件事麻烦你们了”卫燃感激的说道。 “维克多,我给你打电话可不是为了基辅的事情邀功的。” “让我猜猜,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卫燃询问的同时,不忘拿起桌边的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起泡酒。 趁着卫燃倒酒的功夫,卡洛斯律师笑着说道,“确实勉强算是个好消息,还记得英国布莱顿的亨利先生吗?” “持有一座救援浮标的亨利先生?”卫燃端着酒杯问道。 “难道你还认识其他的亨利先生吗?” 视频通话里的卡洛斯律师耸耸肩,“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和亨利先生有关。” “让我猜一猜,卡洛斯律师终于和吝啬的亨利先生谈妥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价格了?” “很遗憾,亨利先生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出价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卫燃不由的放下了酒杯。 “他死了,死于四天前的枪支走火。”卡洛斯律师道出了一个让人毫无准备的意外情况。 “你说什么?死了?” 卫燃很是反应了一下,这才错愕的问道,“还是因为枪支走火死的?他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亨利先生或许不会” 卡洛斯律师愤懑的说道,“但是不代表他身边那个叫做罗伯特的黑人助理不会,那个蠢货偷偷用亨利先生的步枪在他负责的那座农场里打猎就算了,而且把那支步枪放回原位的时候还忘了清空枪膛,甚至连保险都忘了关。” “所以.” “所以四天前,亨利先生在驾驶着他那辆古董卡车去参加一个军迷活动的时候,挂在车厢里的那支步枪因为颠簸掉下来砸在地板上发生了走火。” 卡洛斯律师愈发无奈的说道,“子弹击中了车厢天花板上的一颗螺丝,然后跳弹从正上方钻进了亨利先生的脑袋里。” 没等卫燃说些什么,卡洛斯律师继续说道,“等大家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亨利的尸体已经驾驶着那辆古董卡车冲进了别人的农场里了,而且还撞死了一头牛,撞坏了一台收割机。” 这. 卫燃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无论那位亨利先生之前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他这死的也实在是太憋屈了一些了。 “直到昨天晚上,亨利先生的女儿才把这个消息通知我。” 卡洛斯律师说着换了手机的后置摄像头,给卫燃看了看基辅机场的模样,随后又把摄像头切换回来继续说道,“我现在正在赶去布莱顿的路上,为亨利先生的继承人们就遗产分割问题提供帮助。顺便,也负责把那个名叫罗伯特的白痴送进监狱。” “真是让人遗憾的消息” 卫燃情真意切的回应了一句毫无营养的废话,他现在唯一能表达的,似乎也只有对亨利先生虚假的同情了。 “确实让人遗憾” 卡洛斯律师顿了顿继续说道,“维克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或许可以过来凑凑热闹。” “什么意思?”卫燃不解的看着视频里的卡洛斯。 “有人比亨利先生更在乎那座救援浮标来历的真假” 卡洛斯律师解释道,“对方也是合法继承人之一,而且她愿意拿出她能继承的那笔遗产的一半来换取真相。” “她?”卫燃准确的抓住了这句话里最关键的一个单词。 “亨利先生的最后一任妻子” 卡洛斯律师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也是那座农场的上一任女主人,更是亨利先生唯一的一个养女的亲生母亲。” “等等”卫燃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问道,“那位女士的名字是不是叫凯特?” “看来你已经从亨利先生的嘴里听到过他的故事了?”卡洛斯律师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亨利先生曾说,凯特在他12岁那年夺走了他的初吻。” 稍作停顿,卫燃又额外补充道,“他还说,凯特女士在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只留下了唯一的女儿带着单亲的儿子在那座农场里生活。” “这就是问题所在” 卡洛斯律师叹了口气,“亨利先生的其他几个孩子从他们的父亲嘴里听到的说辞和你听到的一样,所以在凯特女士出现之后,有关遗产继承权的分歧就出现了。” “所以关键点在那座救援浮标是不是真的这件事上?” “当然不是” 卡洛斯律师解释道,“无论亨利先生的其他孩子们是否不满和怀疑,在法律层面,凯特女士都是亨利先生的合法妻子,她的女儿也是亨利先生的合法养女。 虽然有分歧,但是凯特女士肯定会分到一笔遗产的。 区别只在于,她比亨利先生更在乎那座浮标的来历,所以她能开出更加优渥的报酬。” 说完,卡洛斯律师又最后补了一句,“所以维克多,你要不要再来一趟布莱顿赚一笔外快?” “什么时候?”卫燃干脆的问道,既然更加慷慨的雇主出现了,他自然是动力十足。至于亨利先生.抱歉,我们不熟。 “你可以先过节,等4号的时候再出发。” 卡洛斯律师自信的说道,“到时候凯特女士肯定已经从亨利先生的遗产中分配到属于她的那一份儿了。” 闻言,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院墙外的卡班湖方向,面带微笑的说道,“既然这样,4号的时候我会准时赶到布莱顿的。” 第1308章 血源 卡班湖畔的大院子里,挂掉了视频电话的卫燃重新拿起了喷枪,仔细的灼烧着那只小乳猪,为晚上的聚餐做着准备。 而在湖泊正对面,当年洛拉和她的姨妈用望远镜窥视别墅的那座公共停车场里,此时正有一辆面包车停在距离湖边最近,位于这座停车场最角落的停车位上。 在这辆贴着防窥膜的面包车里面,正有一架天文望远镜,隔着车尾的窗户,静静的对准了湖泊对面的那座豪宅。 只不过很明显,那被凌霄花爬满的院墙和院墙里面种的那些果树几乎挡住了望远镜窥探院子里面的全部视线。 可即便如此,固定在望远镜上的那台微单相机,仍旧在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金发中年人的控制之下,时不时的拍上几张毫无意义的照片。 如果把这辆面包车的司机从驾驶室里揪出来,再摘掉他的渔夫帽和口罩。卫燃或许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就是当初在基辅的酒店大厅里,偷听谈话的那个人。 想想就让人佩服,独自深入俄罗斯腹地,近距离监控一个有嫌疑的华夏历史学者,即便最后不会发现什么,只要他活着回去,也已经是一份巨大的功劳了。 至少,这个两天前才赶到喀山的美国精锐自己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在无边无际的想象中,都开始琢磨着以后发达了,是不是以这段经历着重写本回忆录了。 当然,来虽然来了,但他也确实根本没想着发现什么。如今这个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监控其实早就已经不用这么麻烦。 别的不说,那个仍旧留在基辅的蠢货搭档就在卫燃还没离开基辅的时候就已经入侵了卡洛斯律师的手机和电脑。 正因如此,刚刚卫燃和卡洛斯二人的通话,他同样听的、看的一清二楚。 而他即便如此还要来这里冒险,来拍这些根本没有什么价值的照片,甚至冒险去那座图书馆喝一杯咖啡。 究其原因只不过是来这俄罗斯的腹地“刷一波声望”,证明自己“付出了,努力了,深入调查了”罢了。 当然,作为被监视的卫燃。其实也清楚的知道湖泊对面有人在盯着自己。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当年洛拉的“入侵”。 自从抓到这个偶尔犯迷糊的包子脸小姑娘之后,安菲娅便在季马的那些混混朋友们的帮助下,给湖泊对面的那座停车场“捐赠”了一套高清监控系统。 也正因如此,卫燃这几天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配合湖对面镜头的演出。 至于用这个美国人换个“俄国50万”,属实是没有太大的必要,反正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真要是把他给抓了,反倒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注意力。 这天傍晚,结束了工作的穗穗带着她的员工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忙碌了一个下午的卫师傅已经对照着菜谱,将那只小乳猪烤的外焦里嫩了。 不仅如此,在旁边的几个铸铁炉子里,还分别煨着一大锅红烧肉和一大锅柴火饭。 这节日聚会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两样菜这么点儿人。 相隔不远,季马和玛雅合力烹饪的哈萨肉菜也刚刚出锅,季马的父母则将刚刚烤好的面包和各种大肉串子,从他们亲手垒砌的烤窑里给铲了出来。 等季马将他从家里带来的桦树汁从冰箱里拎出来的时候,图书馆的安保头子格列瓦也带着十几号小弟,抬着好几箱子稀奇少见的热带水果赶了过来。 如今,格列瓦的热带水果生意可谓越做越大,不但喀山,就连伏尔加格勒和叶堡甚至更加遥远的彼得堡和伊尔库茨克,都有他们的客户了。 当那些水果被巫师管家萨曼莎太太全都切好端上桌的时候,又有一辆大巴车开进了图书馆的大院子里。 等到车门开启,红旗林场的卡尔普和安娜老师也带着制片厂的学姐们也从车子里下来,带着礼物和她们各自的男朋友,加入了这场刚刚点起篝火的热闹聚会。 相比卡班湖西岸的热闹,湖泊东岸的停车场可就冷清多了,甚至就连那个过来刷经验的中年金发男人,都在太阳落山之后独自离开停车场,打车前往了他入住的酒店,等第二天一早再过来继续装样子。 化身露天蹦迪舞池的大院子里,卫燃也在略显狂躁的音乐里,和穗穗说了他4号准备再去一趟布莱顿的事情,并且顺便朝对方发出了邀请。 “我可没时间” 手里拿着个红烧猪鼻子啃的正香的穗穗扯着嗓子大声回应道,“我们要忙到8号才有时间呢!” “既然这样,我就自己去了!”手里捏着根猪尾巴的卫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大声说道。 “让欣妲和玛尔塔跟着你一起去!”穗穗一边嗦着手指头上的酱汁一边说道。 “我带着她们俩干嘛?”卫燃下意识的说道。 “你又不会英语,带着她们俩当翻译正好!” 穗穗理所当然的大声解释道,“而且万一有什么危险,她们俩还能救你呢!” “我”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穗穗又大声补充道,“而且带着她们俩,也省的你偷偷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你就不怕.” “你倒是有那个贼胆儿啊?要不是卡妹有事儿要忙,我都准备让她们也跟着你了。” 穗穗显然格外的自信卫燃不会搞七搞八,反而又开玩笑似的补充道,“而且有她们俩在,也符合你这个人渣历史学者的设定。” 心知这姑娘是找俩人形摄像头监视着自己,卫燃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对方的安排。 “维克多真是让人羡慕”旁边不远,一手端着一大杯桦树汁,一手捏着个猪蹄子的季马羡慕的说道。 “或者我也给你安排两个漂亮姑娘?”同样手拿猪蹄子和饮料的玛雅笑眯眯的问道。 “算了,我可不是维克多那样的人渣。” 季马恬不知耻的说出一句连捡剩儿吃的贝利亚都不信的鬼话,并且不出意外的从玛雅那里得到了一双饱含嘲讽的大白眼儿当作回应。 时间转眼到了4号这天,上午九点,几个月前已经拿到驾照的陆欣妲驾驶着卫燃的装甲皮卡,拉着卫燃和随行的玛尔塔以及三人的行李小心翼翼的赶到了机场,准备搭乘航班赶往了英国。 与此同时,在卡班湖对面监视了卫燃一周的那个中年金发男人,也将买来的望远镜随手丢到了垃圾桶里,驾驶着车子赶到了机场,搭乘着另一趟航班飞往了法国,并准备在那里转机返回基辅。 至于卫燃,那个每天泡在女人堆里的华夏学者,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浪费他这个美国精锐的宝贵时间了。 等到航班起飞,卫燃朝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玛尔塔问道,“这段时间的生活还适应吗?” “很真实也很虚幻,像做梦一样。” 玛尔塔看着手里那台存储了几十段前线视频的平板电脑说道,“但是就像阿芙乐尔承诺的那样,我确实帮助了前线的同伴。” “没让你觉得失望就好”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戴上了口罩和帽子,遮挡了自己的面容。 “这次我们跟着去做什么?还是翻译?”玛尔塔换了个话题问道。 “她怎么和你们说的?”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随时汇报你的行程” 玛尔塔耸耸肩,毫无保留的说道,“如果你打算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就第一时间通知她,另外还要拦住你。” “看来我被监视了”卫燃开着玩笑说道,同时却也暗暗盘算着,这架飞机里有没有其他盯着自己的眼睛。 玛尔塔闻言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转而看向坐在两人中间的陆欣妲,继续忙着辅导自己的这个小搭档的俄语口语。 当他们一行三人赶到英国的时候,卡洛斯律师已经在接机口等待多时了。 “阿芙乐尔小姐没有跟着一起来吗?”卡洛斯律师笑着用德语问道,“这位漂亮的姑娘是你的新女伴?” “卡洛斯律师,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卫燃神色如常的和对方握了握手,随后才将以翻译出现的玛尔塔介绍给了对方。 在寒暄中跟着卡洛斯律师离开机场,当他们一行人钻进一辆新款路虎越野车里的时候,坐进副驾驶的卡洛斯律师也将那个看着能有三十多岁的女司机介绍给了卫燃。 “这位是爱丽丝,凯特太太的女儿,也是亨利先生的养女。”卡洛斯律师等卫燃和这个女人握手之后,又把卫燃三人介绍了一番。 “维克多先生果然和网络上的传闻一样。” 相互认识之后,爱丽丝女士一边启动车子离开机场一边笑着用英语说道。 “什么传闻?”卫燃等陆欣妲帮忙翻译之后问道。 “传闻你非常有女人缘” 爱丽丝笑了笑,等陆欣妲翻译完之后,才继续说道,“我很庆幸我只有个儿子没有女儿。” “谣言害死人啊” 卫燃故作无奈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陆欣妲这小姑娘也耿直的将这句话一并翻译成了英语,并且不出意外的换来了善意的哄笑。 用玩笑拉近了距离,卫燃转而问起了亨利先生的情况。 “已经下葬了” 见卡洛斯律师不准备帮忙解释,爱丽丝索性继续说道,“就安葬在我家的农场里,以后我的妈妈也会安葬在那里。” “我有个非常冒昧的问题”卫燃斟酌着说道,玛尔塔也适时的接替了陆欣妲的翻译工作。 “维克多先生尽管问”爱丽丝坦然的回应道。 “我想知道,亨利先生有过几任妻子。” 当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被玛尔塔委婉的翻译过去之后,爱丽丝略显无奈的笑了笑,随后说道,“我的妈妈是亨利先生的第二任妻子。” “确实是这样” 卡洛斯律师适时的接过了话题,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个美国人,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两个人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 “所以他的前妻.” “死了” 卡洛斯律师答道,“他的第一任妻子曾经在世贸中心一号楼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和我算是同行和半个同事。” “911?”卫燃立刻猜测到了死因。 “对,911” 卡洛斯律师叹了口气,“亨利先生曾在中东战场服役过,他认为他的第一任妻子的死,是对他参加战争的惩罚。 911之后,他开始独自带着他们的孩子生活,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越来越肥胖,并且再也没有试图再找一位妻子。 直到退休之后搬到了布莱顿,亨利先生才和凯特女士秘密结婚。当然,他和凯特女士的事情我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 这. 卫燃暗自抽了抽嘴角,反倒对那位夺走了亨利初吻的凯特女士愈发的好奇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聊起了亨利先生退休之后来到布莱顿的生活经历。 只不过很可惜,这段经历别说卡洛斯律师不清楚,就连开车的爱丽丝都不是太了解,她上次见到亨利的时候,还是参加她的妈妈和亨利的婚礼的时候——那场婚礼的宾客,只有她和她未成年的儿子两个人。 也同样是在那场婚礼之后,爱丽丝成了亨利法律意义上的养女,也仅仅只是法律上。 事实上她平时大多时间都在伦敦工作生活以及独自照料她的儿子,只有在一些比较大的假期才会赶到布莱顿。 尤其在她的妈妈和亨利秘密结婚之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至于当初亨利先生说,那座农场此前一直由爱丽丝经营自然也是假的。 所以亨利先生嘴里到底有哪些话是真的? 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等车子开到布莱顿,爱丽丝却并没有将车子开到那座农场,更没有开到当初亨利宴请他和穗穗以及陆欣妲的那座别墅,反而一路开进了一座无论地段还是面积,都称得上豪宅的院子里。 “这里是亨利先生平时和我的妈妈生活的地方” 爱丽丝顿了顿,像是为了撇清关系似的又额外补充道,“我这是第三次来这里。” “距离这里不远,另一栋别墅的主人似乎是个华夏明星。”卡洛斯律师等玛尔塔翻译完,又用德语补充了一句。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车子停在了那座乔治时期风格的别墅门前。 “在两天前,这座豪宅和另一座地段没有那么好的别墅,以及你可能已经去过的那座农场,都已经划入了凯特女士的名下,是她合法继承的遗产。” 卡洛斯律师推门下车的同时换上英语说道,“我之所以从基辅赶到布莱顿,也是因为爱丽丝女士给我打来的电话。” “是我的妈妈让我联系卡洛斯律师的” 同样推门下车的爱丽丝解释道,“我的妈妈说,亨利先生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卡洛斯律师帮他解决了很多麻烦,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律师。” 当初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带着身后那俩翻译,跟着爱丽丝走进了那座仅有两层,但占地面积却大的离谱的豪华别墅。 在爱丽丝的带领下穿过完全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大厅,一个衣着朴素的和这座豪宅非常不搭的银发老太太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在这老太太的身旁,还有个看着也就十岁出头儿,身穿传统苏格兰单腿儿大裤衩,长得和哈利波特他表哥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小胖子。 这小胖子的手里,甚至还捏着一块被啃咬的支离破碎的蛋糕。 “维克多先生,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这老太太用法语说道。 “看来我不需要翻译了”卫燃开玩笑般的用法语说道。 “爱丽丝会照顾好你的翻译的,请和我来吧。” 凯特太太说完,又换上英语招呼了一番,直等到爱丽丝带着玛尔塔和陆欣妲以及卡洛斯律师走进了一楼的会客厅,这才招呼着卫燃和他上楼。 跟着那位凯特太太来到二楼的一间书房,那个手里捏着老大一块蛋糕的小胖子,也勤快的用托盘端来了一套漂亮的茶具和一些茶点,随后又非常礼貌的用生疏的法语告别,并且从外面轻轻带上了房门。 趁着凯特太太泡茶的功夫,卫燃也在打量着这间书房里的摆设。 那些古香古色的书架上,摆着的书籍并不算多,倒是各种古董无线电设备一个挨着一个。 而在房间里的那张书桌上,还摆着一支卫燃曾经见过的德利尔微声卡宾枪,以及卫燃曾在那辆老爷车的车厢里见过的,那个可以折起来的金属相框。 而在窗外院子里最角落位置,便停着亨利先生的那辆古董卡车。 “过来坐吧” 凯特太太温声细语的招呼了一声,等卫燃重新坐好之后,不紧不慢的给他倒了一杯红茶,又把那些看起来挺漂亮的茶点往卫燃这边推了推。 “我们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聊呢?” 凯特太太说完,不紧不慢的端起了属于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听卡洛斯律师说,您非常在意那座救援浮标来历的真假?”卫燃直来直去的抛出了最好奇的问题。 “准确的说,我好奇的是那座浮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农场里。” 凯特太太叹了口气,“年轻人,亨利活着的时候是怎么和你说的?” “那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卫燃简略的说道,“亨利先生说,他曾在12岁那年随着父母搬到了布莱顿,认识一个名叫肖恩的同年玩伴,并且在暑假的时候受邀去肖恩家的农场玩。” 稍作停顿,卫燃继续说道,“他说他在肖恩家的农场里第一次看到了那座救援浮标,而且还爱上了肖恩的姐姐,后者则夺取了他的初吻。” “还有呢?”凯特晃了晃神,笑眯眯的问道。 “暑假结束,亨利先生随父母离开了那座农场。” 卫燃不急不缓的说道,“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肖恩和他的姐姐都已经过世了,只剩下肖恩姐姐留下的女儿和她的儿子守着那座农场生活。 差不多就是这样,另外,他希望我调查出那座浮标的来历和真假,以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农场里。” 闻言,凯特摇摇头,满是回忆的说道,“亨利从小就喜欢说谎,喜欢用谎话蒙骗每一个不明真相的人,而且他一直乐在其中,直到他出了意外,都没有改变这个坏习惯。” 轻轻叹了口气,凯特太太放下了茶杯,“年轻人,真实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凯特女士,我无意窥探亨利先生试图用谎言隐瞒的秘密。” 卫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不急不缓的说道,“您也可以直接告诉我,需要我调查的事情是什么。” 闻言,凯特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就像亨利期望的那样,帮我查出来那座浮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座农场里,以及那座浮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还有.”凯特说到这里却陷入了迟疑。 “凯特太太?” “还有” 凯特太太抬头看着卫燃,咬咬牙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dna和那个糖罐里保存的手指的dna有非常近的血缘关系。” “你说什么?”卫燃诧异的看向对方。 “是我的祖父,也就是这座农场最初的主人告诉我的” 凯特颇有些茫然的说道,“他在临终前和我说,那根手指的主人才是我真正的祖父,他让我保管好那座浮标。” 说完,凯特叹了口气,“但只有这些了,那个老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秘密就永远的离开了。 爱丽丝是我和肖恩的女儿,她嫁给了一位医学博士,在他的帮助下,我用我父亲的尸骨和那根手指里提取的dna做了亲缘关系鉴定,又和我自己的dna做了亲缘关系鉴定。” 略显漫长的沉默过后,凯特最后说道,“那根手指和我父亲的尸骨里提取的dna吻合,而且我和我父亲的dna也是吻合的。那根手指.确实来自我的祖父,血缘关系上的祖父。” 第1309章 别样的佣金 沐浴着明媚阳光的书房里,卫燃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不解的问道,“可是.凯特太太,这有什么意义吗?我是说,您和亨利先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因为亨利的祖母”凯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阻拦,我本该嫁给亨利的。” “亨利的祖母?”卫燃一时有些茫然,只觉得这人物关系似乎越来越乱了。 “那座农场是个特殊的大家庭,农场主的名字叫做威廉·哈灵顿。” 凯特太太解释道,“我的父亲,亨利的父亲,还有肖恩的父亲,他们从小就在那座农场里长大,但是只有肖恩和他父亲的姓氏是哈灵顿,我和我父亲的姓氏是克林斯曼。亨利的姓氏是斯皮尔。” “所以只有肖恩和农场主有血缘关系?” 卫燃不由的暗自咧咧嘴,他刚刚还以为这位凯特太太和那位肖恩挂的是德国骨科的专家号呢。 凯特太太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无论我的父亲还是亨利的父亲,都是以父亲来称呼威廉的,我们三个也以祖父来称呼那个慈祥的老人。” “所以亨利的祖母” “她并不是威廉祖父的妻子” 凯特捏了捏眼角,“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习惯称呼她为祖母,海蒂祖母。那是个疯女人,她的神智并不总是清醒的。 海蒂祖母清醒的时候,对我和我的父亲总是抱有非常大的敌意。她她总是用‘刽子手的孩子’、‘恶魔的野种’这些词汇来称呼我和我的父亲。 可她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却又对我们抱有一视同仁的慈祥,甚至因为我是三个同龄人里唯一的女孩子,她在不清醒的时候对我反而比亨利还好。” 闻言,已经大概有了些猜测的卫燃斟酌着问道,“所以您当年没有和亨利在一起就是因为.” “在亨利向我表白的时候被海蒂祖母看到了,被刚好神智清醒的她看到了。” 凯特叹了口气,“她把厨刀扎进了我的肚子里,然后她被我的妈妈开枪打死了。后来我虽然经过抢救活了下来,但亨利一家却搬走了。” “那年.” “那年我18岁,亨利16岁。” 凯特太太苦涩的笑了笑,“我并不怪海蒂祖母,更不怪亨利,就像无论亨利还是亨利的父母其实都不怪我和我的爸爸妈妈那样。但他们一家还是从农场里搬走了,即便威廉祖父都不知道他们一家去了哪里。 就在我伤好之后没多久,我们的威廉祖父也过世了。他在临终前只把我一个人叫进房间,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让我不要自责。 也是在那个时候,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我真正的祖父,留下的只有那根手指,而且这件事他希望我永远的保密。也希望我保护好那座浮标,可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根本就没来得及告诉我。” 看着桌子对面眼眶通红的凯特太太,卫燃叹了口气,弯腰从桌边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了对方,随后起身走出了房间,帮着失声痛哭的凯特太太带上了房门。 “先生,祖母哭了是吗?”房门外,那个长的并不算多么讨喜,但却格外有礼貌的小胖子用磕磕绊绊的法语问道。 “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卫燃蹲下来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和谁学的法语?” “威廉” 这小家伙礼貌的答道,“我们学校本来就有法语课程,而且我的祖母也经常帮我补习法语。” “你的妈妈呢?”卫燃笑着问道,“爱丽丝女士也会法语?” “我妈妈并不会法语,祖母说,我妈妈不是个喜欢学习的人,尤其不喜欢学习语言。” 这个名叫威廉的小胖子像个大人似的摊摊手,“先生,你的法语比我的法语老师说的还好,我的祖母总说,我的法语老师的口音带着变质的法国红酒的味道,让人恶心而且昏昏欲睡。” “谢谢你的夸奖,另外你祖母的形容非常有趣。” 卫燃闲聊般的问道,“威廉,你的母亲爱丽丝是做什么的?” “她是半个法医”威廉说着挠了挠后脑勺,“是我爸爸的助手。” 法医? 卫燃笑了笑,“威廉,能带我去找我的同伴吗?” “请和我来吧” 小胖子威廉点点头,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卫燃身后已经关上的房门,然后这才带着他下楼,来到了一个三面和头顶都是玻璃的阳光房里。 此时,爱丽丝和卡洛斯律师以及玛尔塔和陆欣妲四个人,正围坐在茶桌边喝茶吃点心,顺便聊天呢。 “你们谈完了?”卡洛斯律师最先打了声招呼。 “暂时谈完了” 卫燃点点头,坐在了卡洛斯律师的身旁,“暂时先让凯特太太自己待一会儿吧。” “维克多先生,我的妈妈和你说什么了吗?”爱丽丝等她的儿子贴着她的耳朵说完了悄悄话之后,一边给卫燃倒茶一边问道。 等坐在另一边的玛尔塔帮着翻译完,卫燃歉意的说道,“抱歉爱丽丝女士,我需要对刚刚和凯特太太的谈话保密才行,所以我并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没关系”爱丽丝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回答,只是将茶杯推给了卫燃说道,“请喝杯茶吧”。 等玛尔塔帮着翻译完,卫燃这才道谢并且端起了杯子,并且表示他们继续聊,并不用给自己翻译。 也正是借着“不懂英语”的机会偷听,卫燃也从只言片语中得知,这位爱丽丝是一位为伦敦警察局效力的法医助手,而她的前夫,则是同一间办公室的法医。 换句话说,这夫妻俩虽然离婚了,但却依旧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依旧是工作上的搭档。显而易见,虽然法医和战地医生面对的客户群体不同,但爱丽丝和玛尔塔依旧能找到足够多的话题。 更何况,她和她前夫现在这奇妙的婚姻状态,也是个能让女人们迅速拉近关系并且聊上一整天都意犹未尽的话题。 耳听着话题越来越没有营养,卡洛斯律师也退出了群聊,朝着卫燃使了个眼色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间漂亮的会客室,穿过旁边的小门儿,走进了种满花草的花园里。 “帮助凯特太太和爱丽丝女士拿到属于她们的那份遗产,而我得到了大概6万英镑的佣金。” 卡洛斯律师一边往不远处那辆曾属于亨利的古董卡车走一边低声说道,“当然,这笔佣金里还包括把你请过来的费用,以及把那个黑人送进监狱的费用。”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卡洛斯律师又额外补充道,“凯特太太从亨利先生的遗产里得到了这座豪宅,还有另一座同样位于布莱顿的别墅,以及那座农场,当然,还有亨利先生的所有收藏品。 爱丽丝女士作为亨利先生的养女,得到了一笔将近百万英镑的现金遗产。除此之外,亨利先生在活着的时候,还在伦敦给她购买了一套距离她工作的警察局不到一百米的公寓。” “亨利先生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翁”卫燃像是根本没听懂对方在透露凯特母女家底的暗示一样感慨了一番。 “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卡洛斯律师在卡车的车头位置停下了脚步,“亨利先生的另外几个孩子分享了亨利先生持有的股票期权以及在纽约的一些不动产,总的来说,是还算公平的遗产分配方式。” 说到这里,卡洛斯律师转过身看着卫燃说道,“维克多,看到远处通往地下车库的那扇大门了吗?” “看到了” 卫燃回应的同时,同样靠在了这辆卡车略有些凹陷的前保险杠上,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点燃。 “亨利先生的收藏品都在地下车库里放着,这是刚刚在你和凯特太太沟通时,爱丽丝和我说的,她甚至带着我们去那座地下车库里看了看。” “所以.” “她让我问问你,是否可以用那些收藏品来当作你的酬劳。” 卡洛斯律师在弥漫的烟雾中说道,“如果你愿意,除了和那座救援浮标有关的东西以及这辆卡车,其余的军事收藏品你都可以拿走。” “全部?”卫燃愣了愣,他可是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慷慨的客户了——哪怕他还不知道亨利的收藏品总共有多少。 “对,全部。” 卡洛斯律师点点头,“这是凯特太太的意思,她对亨利收藏的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反而会因此想到亨利先生遭遇的不幸,既然如此,倒不如交给你这个历史学者。” 抬头看了眼二楼那间书房的落地窗,卫燃沉吟片刻后掐灭了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如果可以的话,带我去看看那些收藏品吧。” “和我来吧” 卡洛斯律师说着,同样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带着卫燃走向了通往地下车库的大门。 这地下车库从外面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当二人走进去的时候,才意识这车库的面积几乎和地上的院子一样大了。 这诺大的地下空间里,最靠边的位置是个小型的靶场,其余的部分,只有大概不到一半的面积在发挥着车库本来的功能。而另外那一大半,完全就是个小型的地下枪械库。 相比那些来自二战时期各国的各类单兵武器,对于卫燃来说了,他更加感兴趣的,反倒是车库里停着的那几辆被装扮的格外漂亮的大众t1面包车。 可惜,都还没等他走过去,便听卡洛斯律师说道,“除了那几辆大众面包车,其余的如果你喜欢都可以带走。” 闻言,卫燃咧咧嘴,脚步不停的穿过了可望不可得的停车场,走到了那个用货架和铁丝网围出来的地下军械库里。 这些直通天花板的货架上,分门别类的摆着手枪、冲锋枪、步枪、机枪这么四大类。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货架上放着的,则是各种各样的电台,以及诸如望远镜、瞄准镜之类的光学设备,乃至诸如刺刀之类的冷兵器和工兵铲、防毒面具、各类水壶之类的杂项单兵装备。 而在最里面,竟然还放着一门加装了防盾和弹壳回收筐的k38型20毫米单管高射炮和一门同样口径,但弹药并不通用的厄立孔速射炮。 相比这些卫燃亲手用过或者没用过的单兵装备,当他们二人走进这枪械库最中央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还摆着几台擦拭的格外干净的小型车床、铣床、镗床以及各种木工工具。 这也就算了,可在这工作台的一边还有俩大号的木头箱子。这其中一个箱子里,放着能有四五十支品相并不算好的恩菲尔德步枪。而在紧挨着的另一个木头箱子里,装的竟然是只多不少的几十只德利尔微声卡宾枪! 卡洛斯律师伸手拿起了一支德利尔卡宾枪,语气遗憾的说道,“亨利先生就是被这种枪杀死的”。 “怪不得.”卫燃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原来这些枪都是亨利先生自己伪造的。” “你说什么?”卡洛斯律师抬头看向卫燃。 “我说,这些枪都是亨利先生自己伪造的。” 卫燃说话间同样拿起了一支德利尔卡宾枪,“这种消音武器产量非常少,每一支都非常罕见非常昂贵。我一直奇怪,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亨利先生的时候,他怎么舍得那么随意的决定将这样一支昂贵的武器当作礼物送给我。” “伪造?他还缺这点钱吗?”卡洛斯律师忍不住嘀咕道。 “你不懂” 卫燃说着放下了手里那支称得上完美复刻的武器,继续一边参观一边解释道,“喜欢说谎的亨利先生是个军迷,嗯喜欢说谎的军迷或许更准确一些。对于他来说,相比造假获利他或许更沉迷于别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他复刻的卡宾枪这件事带来的乐趣。” “相当于对他手艺的认可?”卡洛斯同样放下了那支卡宾枪问道,“你收下那支武器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我当时可没收下来,消音武器在俄罗斯是不允许私人持有的。” 卫燃说完,转过身指了指周围的货架转移了话题,“凯特太太和爱丽丝女士的意思是说,这些武器都是我的了?” “如果你能调查到真相的话,这些东西就可以是你的。”卡洛斯律师补充完核心条件之后追问道,“怎么样?有兴趣吗?” “当然,当然有兴趣。” 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就这一眼看过去,这里面的这些二战各国的单兵武器品相都非常不错,属于装上子弹就能打,不装子弹也足够拿来能当装饰用的那种。 单单这些古董武器,就算卖给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先生,都能轻轻松松换个十几二三十万美元花花,更别提还有那些古董电台之类的军事装备,以及那几台看着就不便宜的高精度机加工设备,乃至那两门20毫米火炮,这些可都不是便宜货。 说白了,这就是个捡漏,捡了凯特太太和爱丽丝不懂这些东西,看不上这些废铜烂铁的漏儿罢了。 只不过问题是,想把这些东西运回俄罗斯,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在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麻烦红旗林场的老师们的前提下。 “既然有兴趣,我们就先把雇佣协议签下来吧。” 卡洛斯律师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然后你就可以尽快开始属于你的工作了,我也可以先回美国处理别的事情了。” “不急”卫燃跟着对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在那之前,我需要先打个电话。” “我在会客室等你。”卡洛斯律师随和的说道。 稍稍加快脚步走出地下车库,卫燃摸出手机,一番思索之后打给了伏尔加格勒的亚历山大先生。 “维克多,是有什么好消息吗?”电话刚一接通,另一头的亚历山大便笑着问道。 “我是找亚历山大先生寻求帮助的”卫燃同样笑着回应道。 “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电话另一头的亚历山大格外痛快的问道。 “我在英国弄到了一批二战古董武器,基本都是些单兵装备,最大的也只是一门k38高射炮而已。” 稍作停顿,卫燃继续说道,“只是数量有些多,亚历山大先生,您有什么办法把这些武器合法的弄回俄罗斯吗?” “这很简单” 亚历山大想都不想的说道,“我的博物馆就可以帮你申请过关,怎么?难道你也想弄个博物馆了?”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这些东西其实是我的佣金,我准备用那些古董武器支持一下阿芙乐尔的生意,比如开个靶场什么的。” 卫燃刚刚说的可是实话,他虽然是个历史学者没错,但即便只为了小命考虑,他也不会弄个什么军事博物馆的。 当然,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别的不说,有个靶场在,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购买各种军剩弹药了。 “竟然还有人用这种东西支付佣金,而且你竟然同意了?” 亚历山大颇为古怪的嘀咕了一句,随后便痛快的表示,他会帮忙把那些东西弄回来,而卫燃需要做的,只是把那些武器打包装进集装箱货柜就可以了。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卫燃这才追上卡洛斯律师,跟着他走进了那个风景极好的会客厅。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凯特太太也已经从楼上下来,此时正和她的女儿爱丽丝,以及玛尔塔和陆欣妲一起喝茶聊天呢。 “看来卡洛斯先生已经带你去看过那些东西了”情绪恢复了平静的凯特太太温和的说道。 “确实如此” 卫燃点点头,“凯特太太,我没有理由拒绝那些军事古董,所以我愿意接下这份工作。” “既然这样就拜托你了” 凯特太太温和的说道,“在另一栋房子里,同样放着不少亨利留下来的东西,等下让爱丽丝带你去看看,如果你喜欢就一起带走吧。” 说完,她又换上英语嘱咐了一番爱丽丝,随后说道,“卡洛斯先生,法律方面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卡洛斯律师温和的答应了下来。 轻轻点了点头,这老太太笑眯眯的用英语继续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年轻人聊过天了,所以如果你们对这里还算满意的话就住在这里吧,我会几道味道非常不错的法国菜,晚餐的时候可以做给大家尝一尝。”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卫燃等玛尔塔帮忙翻译之后痛快的应了下来,随后又说道,“爱丽丝女士,方便的话,明天一早我就开始调查工作吧?” “没问题”爱丽丝等玛尔塔将其翻译成英语之后痛快的点点头,“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在这期间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既然交易达成,众人也就不再耽搁,玛尔塔和陆欣妲陪着凯特太太去那个大的夸张的厨房里准备晚餐。 卫燃和卡洛斯律师,则在爱丽丝将车库里的那几辆老爷车全都开出来之后,用写有汉字的自制封条糊住了地下车库的所有出入口。 这还没完,在爱丽丝的带领下,两人又赶往了当初亨利先生宴请卫燃等人的那座别墅,将这里收藏的那些电台等物也一并贴上封条并且进行了拍照留档。 顺便,卫燃也把当初亨利展示过的,那套真空保存的欧文式跳伞服,以及那支p38手枪暂时带回了凯特太太的家里。 这天晚上,凯特太太亲手烹饪的法国菜和玛尔塔煮出来的斯拉夫菜受到了同样程度的欢迎。 在席间这些年龄各异的女人们的闲聊中,卫燃也得知,这位凯特太太的妈妈曾是个电报员,就连凯特自己,也曾在电报局工作了非常久的时间。 至于那位肖恩,他的父母倒确实继承了农场里所有的工作,而且肖恩的父亲也确实个送奶工。 无论当初亨利的话里有多少水分,等到第二天一早,当卫燃拉开客房的窗帘时,却发现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就连天气都灰蒙蒙的透着让人心烦的阴冷感。 “是个睡懒觉的好天气,可惜了”卫燃颇为遗憾的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省略了吃早饭的步骤,卫燃叫上因为时差的关系早就已经睡醒陆欣妲,搭乘着爱丽丝的车子赶往了曾经去过的那座农场。 短短几个月不见,这座农场已经种上了不少农作物,在细雨的浇灌下,成片脆嫩的绿芽倒也格外的漂亮。 “和爱丽丝女士说,在我调查期间,她不用一直陪着我。” 卫燃说着,已经拎着那套欧文式跳伞服和那支装在枪套里的p38手枪钻出了车厢,“你也是,如果觉得无聊,和爱丽丝一起回去也行,有事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阿芙乐尔姐姐让我们盯着你,免得你偷偷乱跑。” 陆欣妲说完,这才将卫燃的话翻译给了爱丽丝,随后才撑开雨伞,拎着卫燃的公文包,屁颠颠的跟着跑进了那座谷仓,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老板老板,刚刚爱丽丝说,等中午的时候她会把午餐给我们送过来。” “你不跟着一起回去?”卫燃说话间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了一辆农用拖拉机的引擎盖上。 “我就不回去了吧” 陆欣妲放下卫燃的公文包苦着脸说道,“回去之后根本没机会出去逛街,肯定要被玛尔塔姐姐拉着学俄语。” “既然这样,你就在谷仓和外面那栋房子里找找吧,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东西。” “谢谢老板!” 陆欣妲立刻美滋滋的答应下来,随后却也不走远,就在这谷仓里这摸摸那儿看看。 见状,卫燃不由的笑了笑,说起来这小姑娘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现在正是贪玩儿的时候。 换句话说,让这小丫头给穗穗当跟班儿蹭吃蹭喝她肯定乐的屁颠屁颠的。可要是逼着她学东西,尤其是学最枯燥无聊的语言,那真是要了她年仅17岁的老命了。 等那小姑娘跑远了,卫燃这才左右看了看,确定这谷仓里没有什么监控设备,这才借着公文包的掩护取出了剪线钳,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那俩上锁的铁皮柜子。 “谁家公文包里放着剪线钳子呀” 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借着公文包的掩护,将剪线钳又收回了金属本子,随后爬上浮标将陆欣妲给叫回来,让她帮忙把柜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的递上来,又一样样的亲手送进了救援浮标内部,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摆在了各个柜子里。 这还没完,紧接着,他又在这小姑娘的帮助下,将那台小号冰箱和电视机游戏机之类根本不属于这浮标里的东西暂时搬了出去。 再次打发走了跑腿儿的小姑娘,卫燃这才拎着那套飞行服和那支德国手枪走进浮标,并且关上了顶部的铁皮门。 “啪嗒” 一声开启了这里面的电灯,卫燃踩着梯子一步步的走下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张床上,他则坐在另一张床上,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探手取出了金属本子。 第1310章 空袭伦敦 被昏黄的灯光照亮的救援浮标内部,金属羽毛笔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副俯视的黑白画面。 在这副画面里,一个并不算大的木头箱子上摆着一台人民收音机和一把德军的p38手枪,以及一把英军的韦伯利转轮手枪,旁边的部分还散落着些扑克牌,箱子周围更是有几个空酒瓶子。 可这幅画面里也仅此而已了,没有人,更没有其他的东西,倒是在画面周围的边缘,似乎刻意的模糊了什么。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舱口,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张照片就是从舱口那里往下拍摄的。 等他将视线重新转回来的时候,那支金属羽毛笔已经写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一幕 这三个字一出来,卫燃便心头一颤,上次出现“第一幕”这仨字儿的时候还是在潮藓战场呢。现如今又跳出来,难免不让他提高了警惕。 他警惕是他的事情,那支金属羽毛笔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继续刷刷刷的写出了后面的要求: 角色身份,轰炸机右舷机枪手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完成空袭伦敦,拍摄至少一张机舱外照片。 空袭伦敦?! 卫燃都没反应过来,更不等他做好心理和生理上的准备,眼前的一切已经被白光覆盖,可他在这刺目的白光里,看到的却只有恶趣味般出现的随身酒壶和罗伯特相机包。 不等白光消散,他也听到了隆隆的噪音,以及从屁股底下、后背,乃至手里传来的持续性震颤。 不会开场就在飞机上吧?卫燃心头一沉,却是根本不敢轻易活动手脚。 好不容易在反复眨眼中恢复了视野,可都没等他看清周围的动静,却已经感受到身体姿态似乎发生了倾斜,随后便被安全带死死的拽住。 快速看了眼周围,他最先看到的,却是眼前漏风且边缘处带有一排弹孔补丁的舷窗,当然,还有从这舷窗捅出去的那支mg17航空机枪。 而在舷窗外面,隐约能看到点点星光的天空边缘,还有一条不知道是晚霞还是朝阳的红线。 再看看自己的身侧还有另一个和自己错身负责左舷机枪的机枪手,只不过,此时他正忙着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呢。 最后看看自己的行头,卫燃暗暗松了口气。 万幸,身上除了厚实保暖的飞行服飞行靴,背上还有个或许有机会救命的降落伞包。 这还不算,就连头上,除了带有通讯功能的飞行盔帽之外,还扣着一顶身旁那位机枪手没有的钢盔。 在他们二人的脚下,机腹炮位的“坑儿”里,还趴着第三个机枪手,他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并且给点燃的烟头套上了一枚粗大的子弹壳。 “新来的,要不要来一支?” 身旁那个机枪手一边用德语大声问着,同时也已经将烟盒、打火机连同一枚子弹壳一并递给了卫燃。 “谢谢”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接过之后点上一颗香烟,随后熟练的套上了子弹壳。 这子弹壳的作用可不止充当烟灰缸,而且还算是个可以避免机舱起火的“消防措施”。 “上一个负责那挺机枪的运气不太好” 趴在两人中间的那名机腹炮手翻了个身,在喷云吐雾中大喊道,“他被英国佬的机炮打掉了半个脑袋,当时他的血和脑浆全都流到我的屁股上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的老二都已经被染红了。” “他只是运气不好!” 给卫燃分烟的机枪手在隆隆的噪音中大喊着说道,“不,应该说这架飞机的右舷机枪手运气都不算好!” “谢谢你的香烟和提醒!”卫燃大喊着回应道,“我是维克多,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等你活着从伦敦送货回来,我们再做自我介绍吧!” 身旁那名机枪手大喊着说道,“我已经在这个位置自我介绍四次了!我都怀疑我的自我介绍是不是带有诅咒!” “那就等回来吧!” 卫燃可并没有被对方不怀好意的玩笑吓到,只是三两口抽完了那支香烟,随后将烟屁股全都塞进弹壳,又通过舷窗上往里灌风的缝隙将其捅了出去。 只是从一些细节上,他就已经判断出来,这是一架he111p型轰炸机。在空袭伦敦的这个年月还不算落后,但也绝对算不上多么先进——尤其在遇到英国人的喷火和飓风战斗机的时候。 在这样的隐忧中,这架飞机在震颤和刺耳的噪音中飞上了天空,卫燃也从窗外的天色判断出来,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毫无疑问,夜间轰炸无疑要比白天安全的多。 看着舷窗外的夜空里渐渐密集起来的轰炸机编队,又看了眼脚下趴着的那位机枪手,以及旁边那个凑到舷窗边往外看的机枪手。 见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卫燃立刻侧着身子取出了罗伯特相机包,将手伸进去一番摸索之后,先找到相机卸下上面装着的镜头,随后又找到了那枚广角镜头略显费力的换上。 最后取出相机看了眼,确定这里面装了胶卷,他这才收了相机包,给相机上好了发条之后,先将其挂在脖子上,随后将镜头贴在舷窗上,拍下了外面的轰炸机群。 将这台小小的相机揣进了怀里,卫燃取出酒壶灌了老大一口杜松子酒,随后扣上了多少能帮忙抵御高空寒冷的氧气面罩和风镜,并且戴上了别在腰带上的防寒手套。 在略显漫长的焦灼等待中,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卫燃也透过舷窗,隐约看到了地表的英吉利海峡。 “做好准备!” 几乎就在卫燃看到下方的海峡时,耳机里也传来了一个极具辨识性的沙哑嗓音。 这声音算不上难听,但语气里不加掩饰的高高在上和傲慢轻蔑,却让人听着觉得格外欠削。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卫燃透过舷窗已经可以看到一座燃起了冲天火焰的城市,更看到了远处那些编队的轰炸机投下的炸弹,以及地表相继炸开的火光。 眼见周围没有敌人,他以最快的速度扯下一只手套,随后掏出怀里的相机,隔着舷窗往外抓拍了几张火光冲天的地表。 都还没等他收起相机,却发现机翼有一瞬间被地表打上来的光柱笼罩,紧跟着,这道强光便一闪而逝。 探照灯!坏了! 卫燃暗道不妙,却并没有移开镜头,此时,舷窗外远近各处,高射炮的炮弹炸开的烟团和探照灯乱晃的光柱,以及那些偶尔被光柱照亮的巨大的防空气球,乃至那些被高射炮打爆或者拖拽着黑烟下坠的飞机,都被地表那座化为火海的城市映衬的格外清楚也格外的可怖。 就在他一次次对着舷窗外按下快门消耗光了相机发条积攒的所有能量的时候,这架轰炸机的机身猛的一颤,同时也小小的往上升了一下。 紧跟着,他便感受到了从投弹舱吹进来的热风,以及夹杂在这热风里的硝烟味和烟尘味。 投弹了! 卫燃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他身侧和脚下的机枪手也相继开火,不知道在防御着怎样的敌人。 看了眼舷窗外见没有什么威胁,卫燃以最快的速度给相机重新上好了发条。 然而,当他再次将广角镜头贴在舷窗上并且按下快门的时候,却猛的看到这架轰炸机右边机翼末端,绘制着空军铁十字的位置,猛的炸开了老大一个缺口! 万幸,恰在此时,这架已经在化为火海的伦敦上空完成投弹任务的轰炸机也开始转向爬升准备脱离战场。 见状,卫燃暗暗松了口气,可都没等他把第二口气吸进肚子,他却听到了一连串“咄咄咄”的闷响! 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负责机腹炮塔的那名机枪手已经没了动静,机舱地板上,也多出了一串斜切过那具趴着的尸体,并最终蔓延向左边机枪手的细小弹孔! 不仅是趴着的机枪手,就连负责左边机枪的机枪手,此时也停止开火,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裤裆。 可借着弹孔处透进来的明亮光束,卫燃却可以清楚的看到,此时在他的指缝间,正源源不断的滴下汩汩的血液,滴在了那名已经被打死的机枪手的尸体身上! 完了,被探照灯锁定了 卫燃心头越来越凉,忙不迭的解开一条安全挂带,像是在荡秋千的泰山似的挪到左边机枪手的身旁,一边往外看一边大喊着问道,“伱没事吧?!” “我叫.” 这迟来的自我介绍都没说完,这名机枪手却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借着窗外似乎已经锁定了这架轰炸机的探照灯光束,他甚至可以看到,这名机枪手的肚子似乎都已经被子弹甚至炮弹给撕开了. 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刚刚是什么武器打中了这架飞机,卫燃看了眼左边舷窗,见根本没有什么敌人,立刻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随后,他便看到了一架正高速冲过来的喷火战斗机! “咝咝咝咝——!” 被外面的爆炸声掩盖的急促枪声中,卫燃只来得及朝着那架飞机打出了一串的长点射,便因为自身所在的这架轰炸机转向以及爬升动作失去了射界。 咬咬牙,卫燃解开另外一根安全带,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挪开了脚下那具尸体,趴在那个往里漏风漏光,同时又往外漏血的“坑位”上,握住这里的机枪,焦灼的寻找着那架肯定还在追逐它们的飞机。 在这数千米的高空里,他是否能击毁那架英国飞机早已不是什么正义与否的事情,那只是单纯的你死还是我活这样一道单选题罢了。 此时,这架轰炸机已经飞离了被火焰笼罩的伦敦上空,而他现在趴着的位置,反倒是最好的“景观位”。 但这个时候,即便他的心再大,却也根本没有心思取出相机按下快门儿,因为他知道,那架英国飞机肯定还会撕咬着不放! 果不其然,前后不过几分钟,那架飞机再度出现,并且和卫燃不分先后的各自打出了密集的弹幕! 在曳光弹的指示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刚刚那短短三四秒钟的开火,他不但用这挺mg131机枪命中了身后那架喷火战斗机的发动机,而且似乎还命中了左边的机翼。 眼瞅着那架喷火战斗机拉着黑烟转向,卫燃也稍稍松了口气,此时,就连探照灯打出的光束都突然熄灭了,这机舱里也再次陷入了昏暗。 取出相机匆匆朝一片火光的伦敦按了下快门,卫燃没敢在这个倒霉的坑位里继续趴着,抓着周围架子爬起来,重新将安全带扣在挂点上,重新回到了他负责的右舷机枪位。 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却发现,舷窗外的右边机翼似乎在刚刚中弹了,不仅机翼里的油箱似乎在往外漏油,而且就连那边的发动机似乎都有些不正常! “损失情况”耳机里,那个听着就欠抽的傲慢声音冷静的说道。 片刻的沉默过后,卫燃见没人说话,这才按住了喉部送话器说道,“我是右舷,机腹和左舷阵亡,右边机翼油箱似乎中弹了,发动机也有些不正常。” 他这边话音刚落,窗外的发动机也像是在证明他没说谎似的,猛的燃起了火苗。 “右边发动机起火”卫燃赶紧补了一句。 “我看到了,机顶?”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先是回答了卫燃的提醒,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同时,他也操纵着这架飞机开始爬升,随后又猛的俯冲,在轻而易举的熄灭了发动机的起火之后,这才继续爬升。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耳机里,那个欠削的声音傲慢的问道。 “维克多”卫燃耐着性子答道,“你呢?” “没有姓氏吗?”前者不但没有回答卫燃的疑问,反而继续问道。 “卡尔普”卫燃随口编了一个,并且再次问道,“你呢?” “尤里安” 耳机里,那个欠削的声音说道,“尤里安·克林斯曼。” “你姓克林斯曼?”卫燃诧异的问道。 “很奇怪吗?” 尤里安顿了顿又说道,“维克多,想办法来驾驶舱,现在这架飞机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活着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特码早说啊.” 卫燃暗骂了一句,赶紧再次解开安全带和氧气面罩,艰难的穿过了投弹舱段,顺便抬头看了眼正往机舱里滴血的机顶机枪手。 这个兼任无线电操纵员的机组成员死的着实有些凄惨,他似乎是身侧侧面中弹,一起被打烂的,还有头顶的玻璃整流罩。 继续艰难的往机头的驾驶舱移动。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风。 随后,他便看到了破碎的全透明玻璃机头,以及趴在机头那支机炮后面,此时同样已经断气儿的领航员尸体,更看到了一只手似乎已经中弹,但仍在坚持驾驶飞机的飞行员尤里安。 见状,卫燃先将安全带挂在挂点上,随后从领航员的尸体上解下腰带,又示意尤里安将受伤的右手伸过来。 帮对方扯掉手套,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尤里安的右手掌心靠近虎口的位置已经被撕开,尚且连着的,只有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后面的鱼际肌和里面的骨头。 “怎么伤到的?”卫燃一边用皮带帮对方扎紧了手腕一边大喊着问道,同时也将耳机的通讯线插在了原本该领航员用的那个接口上。 “高射炮弹片” 尤里安捏住喉部送话器的同时,朝着领航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其中一块弹片击中了我的右手。”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卫燃捆扎紧了皮带之后,同样捏着喉部送话器问道。 “左腿,那枚弹片在我的左腿里。”尤里安答道,“再帮我找条绳子,先进行捆扎止血。” 闻言,卫燃借着仪表盘的灯光看了眼对方左腿的伤口,以最快的速度从领航员的尸体身上拆下一根安全带,帮着尤里安捆住了左腿伤口的远心端。 “我们需要领航员,你” “我只是个机枪手,可没办法领航。”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领航员的尸体往后拽了拽,“但是我会驾驶飞机,所以你来领航,我来驾驶怎么样?” “你真的会驾驶吗?” 尤里安狐疑的问道,“右侧油箱受损,现在我们的油量已经不足了,而且右侧发动机也有随时熄火的危险,另外,我们的无线电也受损了。” “我更不知道该往哪飞” 卫燃如实答道,领航他倒是简单的学过一些基础的知识,但他可不知道当初这架轰炸机是从哪个机场起飞的。 闻言,尤里安在沉默片刻后说道,“去无线电操作员的位置,帮我寻找我们的机群,顺便看看我们的无线电出了什么问题。” “我只是个机枪手” 卫燃再次嘀咕了一句,随后拔掉了耳机通讯线绕在脖子上,又原路返回爬到了机顶机枪手兼无线电操作员脚下。 略显费力的将这具漏汤儿的尸体拽下来,顺便取下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只剩一个镜筒还完好的望远镜和手腕上的指北针。 这还没完,卫燃甚至将他靴筒处固定的六发信号弹,乃至另一只靴子里别着的信号枪都取下来装备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才爬上那个残存着鲜血的位置坐好,先以最快的速度扣上安全带,并且戴上了氧气面罩。 这个位置的机枪虽然射界不怎么样,但视野却非常不错。可相应的,当头顶的玻璃整流罩被击碎之后,这里的风也足够大,尤其在这数千米的夜空之中! 哆哆嗦嗦的将耳机通讯线接上,卫燃立刻戴上手套,按住喉部送话器呼叫着尤里安。在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他这才举起那支望远镜搜索着夜空。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偏航,还是因为落后又或者提前返回了,这一圈看下来,他却并没有找到属于德国一方的机群。 “无线电设备情况怎么样?” 尤里安在通讯耳机里问道。 看了眼那台至少中了三四发子弹的无线电,卫燃无奈的答道,“修不好,只能换新的了。” “我们的燃油只能再坚持20分钟左右” 尤里安的通讯耳机里说道,“我会尽量拉升高度,这样能让我们飞的更远一些,至少不用担心落在英国人的地盘上。维克多,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跳伞信号。” “没问题”卫燃应了一声,同时也察觉到这架飞机在缓慢的爬升。 左右闲着无事可做,他索性一只手继续举着那个残疾望远镜,另一只手举起了那台罗伯特相机。 或是看看周围和头顶的夜空,或是看看漆黑的大地,以及只剩个光点的伦敦。 然而,就在卫燃从望远镜里再次看到地表的英吉利海峡的时候,一股浓烟却从身后机头方向飘过来,飘向了机尾的方向。 下意识的转过头,卫燃立刻丢下望远镜,捏住喉部送话器提醒道,“尤里安,右侧发动机冒烟了!” “看到了” 尤里安用他那欠削的语气回应了一声,只不过,这话才刚刚传进了卫燃的耳朵里,后者便看到那台发动机的螺旋桨越转越慢,紧跟着,又燃起了一团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火焰。 可这次,尤里安却并没有继续爬升又或者俯冲灭火,反而努力保持着现有的高度,同时在通讯耳机里说道,“维克多,把他们的尸体和机枪以及弹药丢出去,尽量为飞机减轻重量,我们试试能不能飞跃海峡。” (本章完) 第1311章 海上旅馆 狭窄且四处透风的机舱里,卫燃艰难的将领航员以及那俩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的机枪手和早就死透的无线电操作员一个挨着一个的推出了机尾的舱门。 少了这四五百斤的重量,卫燃并没有停手,继续将机舱里那些装满了子弹的弹鼓以及任何看起来没多大用处的东西一一丢下去,顺便也时不时的问一下尤里安飞机的情况。 虽然飞机状态不容乐观,但是万幸,每次卫燃呼叫之后,总能在耳机里听到尤里安用那欠削的声音做出的回应。 然而,就在他已经能透过舷窗隐约看到法国海岸线的轮廓的时候,这架飞机仅剩的发动机也熄火了,此时的飞行高度,已经降到了不足两千米。 “维克多,跳伞吧,我们的飞机没有动力了,它飞不到陆地上了。” 通讯耳机里,尤里安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欠削的冷漠高傲,“右舷方向似乎有一座海上旅馆,我已经把飞机飞到了旅馆洋流上游,只要你能顺利开伞,降落之后肯定可以爬上去。” “你打算留下来吗?”卫燃捏着喉部送话器开关问道。 “你先跳,我要维持飞行姿态。”尤里安理所当然的给出了回答。 “舱盖打开了吗?” 卫燃说完,却扯掉了耳机打开安全带,先以最快的速度将相机收回金属本子里,随后快速爬回了驾驶舱。 果不其然,仍在控制飞机姿态的尤里安根本就没有打开座舱盖,他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了。 根本没有插上通讯耳机和对方沟通,卫燃用尽力气帮着对方打开了左上方的座舱盖,随后握住了操纵杆,贴着对方的耳朵大喊道,“你先出去!” “你先走!我有办法!”尤里安冷静的大喊道。 “特码嘴硬!” 卫燃骂骂咧咧的嘀咕了一句对方听不懂的汉语,手脚麻利的踩着对方的座椅边缘爬出了机舱,硬扛着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将上半身探了出去。 都还没等他做好准备免得撞上机身后边的斜拉天线以及尾翼,尤里安却操纵着飞机开始向左手边翻滚了将近180度,轻而易举的便把卫燃给“倒”了出去! 都不等拉开降落伞,卫燃也看到,尤里安将他自己也给“倒”了出来。 有两把刷子. 卫燃稍稍松了口气,直等到头顶的尤里安成功开伞,他这才拽开了一直背在身上的降落伞伞包。 茫茫夜色下,两朵白色的降落伞乘着风缓缓的飘荡着,在他们的头顶,那架失去了所有乘客的he111轰炸机,也打着滚一头扎进了冰凉的英吉利海峡,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和海面的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卫燃也逐渐看清,在海面上确实有一座画着红十字、亮着灯,看起来格外显眼的救援浮标。 只不过,随着他越飘越近,却渐渐发现这座救援浮标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儿的地方在于,它和后世看到的一样,在它的瞭望塔上面,那根至关重要的桅杆没有了,而在瞭望塔的窗子里面,则挂着一盏格外明亮的油灯。 那里面还有别的飞行员?这个不会就是后世那个吧? 仍旧飘在半空中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句,同时却也解开了头顶的钢盔和飞行帽,连同厚重的手套都丢了出去。 利用最后这点时间,他取下了别在大腿处的伞兵刀,甩开刀刃做好了随时切断伞绳的准备,同时也不忘最后看了一眼救援浮标的方向。 “哗啦” 几乎在双脚触及冰凉的海水同时,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身上的降落伞包,同时借着下冲的势头,在水中避开身后那朵已经变得格外危险的降落伞,同时也踢掉了灌满了海水的厚重飞行靴。 “哗啦!” 当他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却刚好看到尤里安落水,看到他的降落伞就像一滴浓稠的牛奶滴在了水里一样在海面上铺开,最终化作了一团飘荡的水母。 “坏了!” 稍等了一会儿眼见对方没有浮出水面,卫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潜入水下,帮着受伤的尤里安脱掉了降落伞和飞行靴,又帮他割断缠绕在脖子上的伞绳,从身后拽着他浮出了水面。 “情况怎么样?”卫燃收起伞兵刀的同时大喊着问道。 “还咳咳!还好!” 尤里安在一番咳嗽之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放开我吧,我能自己游过去。” “你这么能,怎么不直接把飞机停在浮标上算了?” 卫燃嘲讽对方的同时却并没有松手,反而拽着对方的腰带,带着他游向了不足百米远的那座救援浮标。 和后世相比,这座救援浮标甲板的边缘处,供人上下攀爬的梯子顶端不但垂下来一条绳子,而且梯子的下面,还拴着一个橙红色的橡皮筏子。 “我先上去,等下把你拽上去。”卫燃说着,将那条绳子上的扣环挂在了尤里安的要带上。 后者张张嘴,终究没有继续逞能,只是用左手抓住了梯子,并且将没有受伤的右脚也踩在了梯子上。 三两下爬上浮标甲板,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将尤里安拽上来,反而小心谨慎的打开门探头往浮标内部看了看。 昏黄的灯光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直上直下的梯子正下方,灯光下泛着些许水光的地板上,还躺着个似乎已经昏迷的人。 “里面有人吗?” 卫燃往里喊了一声,见没有其他人回应,而且地板上躺着的那个也没什么反应,这才用绳子将尤里安给拽了上来。又用绳子继续拽着,将他放进了救援浮标里面。 等对方站稳,卫燃打着哆嗦钻进了瞭望塔,关上了身后那扇铁门,挡住了外面毫无温度的海风。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也清楚的听到了正下方的舱室里,正有个带有嘶啦啦杂音的喇叭,播放着小胡子慷慨激昂极具煽动性的演讲。 打了个哆嗦,卫燃看了眼窗外的海面,这才攀着梯子下去,钻进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味的救援舱室。 “你还活着吗?” 卫燃蹲在第一位住客的身旁试了试对方的鼻息,万幸,这个全身多处烧伤的人还没有断气儿。 而他胳膊上那个黑底白边,手握锤子的徽章,也暗示着他来自德国第二航空联队(kg2)的轰炸机机组。 只不过,这位飞行员的情况可并不乐观,他身上尤其是脸上的烧伤只是最轻的伤势而已。 在卫燃的快速检查之下发现,这个人的肋骨发生了多处骨折,而且很可能已经刺破了某些脏器。 或许是因为检查伤势时的疼痛刺激,这个满身湿透的机组成员也醒了过来,在看到身旁靠着墙的尤里安,以及正在给自己检查伤势的卫燃之后,他扯起一个歉意的笑容,艰难的说道,“抱歉,我们的飞机撞断了桅杆。” “医疗箱在右手边最高的那个柜子里” 尤里安先给翻箱倒柜的卫燃指明了他想找的东西的位置,随后才扭头问道,“你们飞的什么?” “飞行铅笔”这男人说完,咳出了一些血沫,“我是.咳咳!是个领航员。” “领航员先生,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 拎着药箱回来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医疗箱,“抱歉,这里的条件我没有办法为你手术,而且你很可能伤到了内脏,我能做的只有给你打一针让你舒服一些,如果我给你旁边这位先生治疗结束你还活着,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谢谢.”这位领航员艰难呢喃着,任由卫燃给他推了一针麻醉。 “你对这里很熟悉?”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尤里安身上湿透的飞行服和里面的内搭全都脱下来,随后将他搀扶到了一张床上躺下,接着又将医疗箱给搬了过来。 万幸,这箱子里的医疗用品足够支撑手术工作,不仅如此,这里面还有个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的宝石牌油炉。 不同的是,这油炉还额外搭配了一个深蓝色的灯罩。显然,这个小油炉除了用来蒸煮消毒医疗器械,还充当着手术灯的功能。 “三个月前我曾经在另一座酒店里住过两天”尤里安平静的答道。 卫燃从医疗箱里找出一支麻醉扎在尤里安的伤口周围,嘴上不停的说道,“闲聊结束,接下来我要试着帮你缝合伤口。” “我的飞机上还有个医生?”尤里安有气无力的反问道。 “兽医,我以前专门阉割牛羊的。” 卫燃趁着麻醉剂起效的功夫一边调侃尤里安,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掉,又找出一套干净的德国空军制服胡乱换上,并且用毛巾包裹住了湿淋淋的头发。 “你可不要切错地方”尤里安有气无力的开了个玩笑,态度也比在飞机上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 “除非你乱动,否则放心吧。”卫燃说话间已经点燃了油炉,并且将蓝色的玻璃灯罩套在了上面。 借助着这支气炉灯释放的冰蓝色的灯光,他先帮着尤里安将左边大腿镶嵌的那枚快有指甲刀大小的弹片给取出来并且顺利的缝合了伤口。 只不过,在他重新检查尤里安他残缺的右手时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尤里安强打着精神问道。 “你这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恐怕保不住了。” 卫燃如实说道,“它们只剩一点肉皮连着了,以现有的条件,就算我给你缝合了血管也根本缝不上神经,最好的办法就是” “那就切掉吧”尤里安说完无声的叹了口气。 无论这位飞行员怎么想,卫燃却没有耽搁,趁着药效还在,直接将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连同那块能有半个麻将大小的掌心肉切下来,在仔细的清创之后,尽最大可能缝合了伤口,并且进行了包扎。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给尤里安拿了一条毛巾和一套干净衣服,并且等对方换好之后,顺手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只可惜,当他回到那个仍旧躺在地板上的领航员身旁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断气儿了。 “他死了?”尤里安有气无力的问道。 “死了,瞳孔已经扩散了。” 探手掀开领航员的眼皮看了看,卫燃一边回应尤里安,一边脱掉了自己身上那套刚刚胡乱穿上的空军制服,转而换上了更加舒适也更暖和的保暖衣裤,并且在外面套上了毛衣和保暖裤以及一双暖和的靴子。 至于那套德国空军制服就算了,那玩意儿是防备被英国人抓到的时候能享受战俘待遇用的。 “把他抬到外面去吧”尤里安顿了顿,抬手指了个方向,“那里有无线电求救装置,试试看还能不能用,另外,能不能帮我拿一套制服?” “等下给你拿” 卫燃说话间已经找来一条绳子,拴在那位领航员的腋下,随后攀着梯子爬上去,用绳子将其一点点的拽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借着瞭望塔里的灯光,他习惯性的在这具尸体身上一番摸索,最终顺利的从满是积水的靴筒里,找到了一把给精锐用的绍尔38手枪和一个备用弹匣。 将这武器揣进怀里,卫燃解开尸体的皮带扣,将他暂时固定在了甲板的栏杆上。这才重新爬回了绝对算不上多么温暖的舱室,先帮尤里安找了一套空军制服,随后又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无线电求救装置打开。 “这台无线电本身还可以使用,但是桅杆断了,我们没有天线,它的通讯距离估计不会太远。” 卫燃一边说着,还伸手关掉了头顶的电灯,只剩下了那盏刚刚做手术的时候点燃的油炉仍在嗤嗤作响的燃烧着,释放光明的同时,也释放着这个潮乎乎的浮标里急需的温暖。 “尤里安,你是个贵族?”没话找话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一包香烟撕开,并且给对方分了一支。 “自魏玛宪法之后,德国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贵族?” 尤里安不知道被刺痛了那根神经,语气鄙夷的说道,“容克只不过是一种腐朽愚昧的种姓制度罢了,德意志根本不需要什么伯爵男爵或者容克,他更需要忠诚的人民。 就像你,维克多,难道你想以后一辈子都做个阉割牛羊的兽医吗?让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的孩子总是和牲口的老二打交道?” “做个兽医也没什么不好” 卫燃坐在另一张铁架子床的下铺,悠哉悠哉的点燃了香烟说道,“至少做个兽医不用担心被人从天上打下来,至少如果没有兽医,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失血死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兽医,怎么成了一名机枪手?”尤里安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就像你说的” 卫燃随口胡诌道,“德意志不需要什么伯爵男爵或者容克,但她肯定更需要忠诚的人民。 你看,我就是那个忠诚的人民,哪怕这场战争并不是为了忠诚的人民的利益发动的,但我还是放弃了我心爱的兽医工作。”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尤里安的态度更加柔和了一些,“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发动的,只是为了填满那些所谓的容克们的钱口袋罢了。” “你也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卫燃笑着说道,“我以为你只是个像大公鸡一样高傲的贵族小丑呢。” “那样的身份对我来说更像是羞辱”尤里安却陷入了沉默。 心知这个话题根本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意义,卫燃索性换了个更适合“兽医”思考的话题问道,“尤里安,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那个位置还有白兰地” 尤里安似乎同样想转移话题,抬手指了指离着他比较近的一个柜子,“如果你能弄些吃的,我们可以顺便喝一杯。” 第1312章 旅舍里的闲聊 随着海浪不断轻微摇晃的救援浮标里,呼呼作响的气炉不但加热了卫燃翻找出来的两盒罐头,也让这公共才四平米大小的空间里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也是趁着加热罐头的功夫,卫燃也从那台一直在聒噪的收音机里得知,现在的时间是1940年的9月15号深夜。 这无疑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这是不列颠空战最惨烈的一天——无论对于英国还是对于德国,皆是如此。 当然,对于他自己来说,在得知自己是在这一天被打下来的,哪怕那飞机不是自己驾驶的,也多少平衡了些。 在暗自嘀咕中将加热好的罐头,以及找到一些诸如饼干的食物摆在了两张床中间靠墙的小桌子上,接着,卫燃还翻出了一瓶白兰地和两个小杯子。 他这边忙着准备食物的时候,尤里安也将一条毛巾当作餐巾塞进了领口,甚至还用一把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小梳子打理着他泛着油光的发型。 一番耽搁,当卫燃关闭了油炉坐在床边的时候,尤里安已经帮忙倒了大半杯的白兰地。 “第一杯,祝我们重返蓝天。”尤里安端着杯子说出了卫燃毫无兴趣的祝酒词。 “也祝我们能平安落地”卫燃面带微笑的用杯子和对方轻轻碰了碰,随后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趁着给对方倒酒的功夫,卫燃看似闲聊般的问道,“尤里安,你看起来不像是个菜鸟,你是个老兵?” “至少在驾驶飞机这件事上,我不算什么菜鸟。” 尤里安说起和飞行有关的话题时,语气中那种本来快被卫燃忘了的傲慢也不经意间再次流露出来,“16岁的时候,我就加入了不莱梅航空飞行俱乐部。从19岁开始,我就在为不莱梅机场驾驶邮机了。” “还不是被打下来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嘴上说出来的却是:“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参军的?你参加了哪些战役?” 当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尤里安却陷入了沉默,转而端起卫燃刚刚倒满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又动作粗鲁的用餐叉挖起一大块滚烫的牛肉送进了嘴巴里用力的嚼着。 就在卫燃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准备聊些别的东西的时候,尤里安却撩起掖在领口的毛巾擦了擦嘴角,“我是25岁那年加入空军的,第三年我就参加了对华沙的轰炸。 那里的战斗结束之后,我又被抽调回了法国,参与对马斯河的轰炸。在法国战役之后,我的时间全都消耗在英国运输炸弹的工作上了。” 说完,尤里安又兴致勃勃的主动补充道,“在今年夏天之前,我驾驶的一直都是斯图卡,装有耶利哥喇叭的斯图卡。” “很吵闹的一款轰炸机”卫燃心不在焉的评价道。 “你呢?”尤里安的谈话兴致似乎全都在飞机和飞行上,“你也会驾驶飞机?” “驾驶飞机我是不会,不过我驾驶过滑翔机,我们那里虽然是乡下,但也有滑翔机俱乐部。” 满嘴谎话的卫燃一脸真切的说道,“不瞒你说,我还是有几个飞行员朋友的。” “你在天上的表现,可不像是第一次上战场。”尤里安说话间,还主动帮卫燃倒了一杯酒。 “确实不是第一次了” 卫燃继续胡诌道,“我之前在另一架飞机上操纵机枪,可惜那架飞机迫降之后只有我活了下来,在养好伤之后,就被送到了你的飞机上。” “你的运气不错” 尤里安说话间给他自己也倒满了酒,“我是说,你能从迫降活下来,还能从我的飞机上跳伞活下来,你的运气不错,这些经历会让你成为下一个机组的吉祥物的。” “吉祥物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卫燃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给你缝合伤口之前,你说你曾经住过这种海上旅馆?” “那是在我刚刚提到的那架斯图卡坠毁的时候。” 尤里安放下杯子,“情况和现在差不多,我和我的搭档完成俯冲投弹之后,被高射炮击中了油箱,我们用剩余的油量离开英国进入了海峡,最终在燃油和高度全都消耗光之后跳伞,又在海里游了十几个小时才找到一座浮标。” “你的搭档活下来了?”卫燃往嘴里送了一勺牛肉问道。 “活下来了” 尤里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后来我和我的搭档被救之后,一起分配到了那架轰炸机,我的搭档成了我的导航员,你见过你至少见过他的尸体。” 是他卫燃立刻将其和曾在轰炸机驾驶舱里趴着的那具尸体对上了号。 鬼使神差的,卫燃开口问道,“你的搭档不会也是个贵族吧?” “你似乎很在意是不是贵族?”尤里安打量着卫燃,“你不是挺喜欢做个兽医的吗?” “只是随便问问” 卫燃先是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对方左手食指带着的档位军骷髅戒指,稍作思索后用手里的餐勺指了指不远处那台收音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这里就这么大,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难道我们要用他说那些梦话下酒吗?” “梦话?” 尤里安笑了笑,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我的搭档确实个贵族,总是做梦自己还是个贵族的落魄容克。” “说说他吧,他叫什么名字?” 卫燃说话间,不忘给对方又倒了一杯酒,“我一直很好奇贵族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叫帕斯卡尔·冯·金特” 尤里安笑着说道,“名字里的冯是他的父亲自己加上去的,实际上他们一家的‘封地’只剩下一块不到5公顷大的农场了。” 就口粮地呗?这特么还算个der的容克贵族? 卫燃咧咧嘴,突然发现这个在天上飞的时候格外欠削的飞行员竟然也是懂幽默的。 “你呢?”卫燃就着话头问道,“你的名字里怎么没有冯?” “那几个字母除了签名的时候浪费墨水之外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 尤里安格外嫌弃的回了一句,将话题又拉扯到了他的已故搭档身上,“帕斯卡尔远比你现在这个样子更向往贵族生活,而且他还是那位说梦话的奥地利人的忠实听众。 坦白说,他是个不错的搭档,但是和他交流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没想到佩戴那种戒指的人能说出这种话” 卫燃直白的指了指对方的手上的档位军戒指,“这比正和一个贵族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喝酒还稀奇。” “这个?” 尤里安晃了晃左手和婚戒并排戴着的戒指,一脸无所谓的解释道,“凡是服役满三年,而且表现出色的队员都可以得到这个只能增加飞行重量的蠢戒指,我手上这枚是因为我参加了波兰和法国的战斗得到的。 “我总算知道在飞机上的时候,你那傲慢到需要被揍一顿的语气是怎么来的了。”卫燃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你是想和我决斗吗?”尤里安同样开着玩笑问道。 “算了吧贵族老爷”卫燃端起酒杯和对方碰了碰,“我可买不起击剑。” “你对那些陋习似乎很了解?” “都说了,我是有几个飞行员朋友的。” 卫燃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们里面就有一个贵族,我经常听他说起那些有意思的事情。” “他姓什么?”尤里安好奇的问道。 “卡佩”卫燃随口答道。 “鲁尔的卡佩?” 尤里安近乎下意识的问出了第二个近乎肯定却又有些不太相信的提问。 “你认识?”卫燃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多亏了那些陋习” 尤里安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略显艰难的点燃之后猛嘬了一口,“一些家族虽然落寞了,但总是听过的。” “就比如卡佩?” “那是个真正有封地的姓氏” 尤里安将打火机连同烟盒丢给卫燃,“我这次说的封地可不是只有5公顷大的农场,是有城堡的那种封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小家族人丁似乎不是很兴旺,有相当一部分都死在一战的战场上了。 但是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我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姓氏还是在十多年前,大概是那个家族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我父亲当时可是非常羡慕,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谁提起过了。” 那个城堡我去过. 卫燃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随后便听尤里安问道,“所以你是鲁尔人?” “亚琛,我来自亚琛的乡下。” 卫燃继续胡诌着自己的身世,“挨着许特根森林的一个小镇子,要不是参军,我连亚琛都没去过几次。” “你结婚了吗?”尤里安在弥漫的烟雾中追问道。 “还没有”卫燃再次倒满了两人的杯子,“所以你结婚了?” “结婚了” 尤里安晃了晃左手上,和那枚档位军戒指并列佩戴的婚戒说道,“今年夏天我的斯图卡坠毁之后,我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和我的恋人结婚了。现在她已经怀孕了,预产期在明年5月。” “她在不莱梅?” “罗滕堡” 尤里安面带笑意答道,“距离不莱梅并不算远,她是个音乐老师,以后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罗滕堡逛逛,那里非常漂亮。” “有机会我会去的” 卫燃说完暗暗叹了口气,他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位恐怕大概率就是厚实凯特太太的祖父了,只是不知道 恰在此时,两人都听到了头顶瞭望传下来的飞机轰鸣。 “是我们的机群!是飞行铅笔的声音!没错!肯定是他们!” 尤里安说话间已经拽着床边的梯子站了起来,一边往不远处的无线电求救装置蹦一边催促道,“快上去!瞭望塔里有信号弹!” 根本不用对方提示,卫燃便已经攀着梯子噔噔噔的爬上去,在挂着油灯的瞭望塔里找到了信号弹和信号枪。 只不过,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此时这海面上不但飘起了浓雾,而且头顶还在往下飘着冰凉的细雨,至于那隆隆作响的集群,根本就看不到。 顾不得多想,他举起信号枪,瞄准头顶打出了一发信号弹,紧跟着又依次将第二颗、第三颗信号弹全都打上了被阴云和浓雾笼罩的夜空。 然而,直到头顶机群的轰鸣声消失,他却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回应。 “尤里安!无线电里有回应吗?”卫燃朝着浮标里大喊着问道。 “没有”尤里安大声回应道。 “我这里还有个坏消息!” 卫燃关上瞭望塔的铁门,看着窗子外面的海况说道,“就在我们喝酒的时候,天气开始变坏了,海面上有很厚的雾,头顶也有乌云,而且正在下雨,恐怕刚刚那些飞机根本就看不到我们的信号弹。” “不用担心” 尤里安单腿跳到梯子边,仰着头说道,“这不算什么坏消息,先下来吧。” 最后看了眼窗外的雨夜,卫燃将窗边那盏油灯的亮度调高了些,这才攀着梯子下来。 “不用担心,每隔两天就会有飞机巡逻这些浮标。” 尤里安一边单腿儿蹦着回到床边一边笃定的说道,“所以最晚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得救了。” “但愿如此吧”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忍不住开始期待这浮标里其他的住客。 经过刚刚那些返航机群的打岔,两人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索性关了那台聒噪的收音机,各自躺在了各自的床上。 得益于刚刚灌进肚子里的大半瓶白兰地,又因为之前积攒的疲惫,所以没多久,卫燃便在这因为海水的推动,仿佛超大号摇篮的浮标里顺利的进入了梦乡。 相隔不远的另一张床上,尤里安借着两张床中间挂着的那盏油灯释放出的昏黄光芒,怔怔的看着被卫燃切下来的那两根手指头。 许久之后,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在牙齿的帮助下,将左手戴着的婚戒和那枚档位军戒指艰难的摘下来,又将它们分别套在了那两根尚且被皮肉连着的断指之上。 最后看了眼被纱布包裹的右手,尤里安从枕头下摸出了刚刚趁着卫燃上去打信号弹的时候,顺手拿过来的糖罐,将那两根戴上了戒指的断指埋在了糖罐里,又用力拧紧了瓶盖。 不久之后,尤里安也闭上了眼睛,被海浪晃进了梦乡。 睡梦中,卫燃开始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超龄婴儿躺在个大号摇篮里,周围还有一群漂亮姑娘帮忙轻轻晃着这个超大号摇篮。 只不过,梦里那些漂亮的姑娘们却越摇越嗨,越摇越卖力,甚至为了把这大号摇篮摇出荡秋千的效果,还齐齐喊着听不清楚的号子。 “当啷!哗啦啦!” 终于,摇篮里的巨婴在一连串重物坠地的巨响中惊醒。那个姑娘们齐声喊号子的梦境变得支离破碎,只剩下了救援浮标里不断摇晃的油灯,以及刚刚从桌子上滚落在地板上的酒瓶子和两个空罐头盒,以及餐刀餐叉和两个玻璃杯子。 当然,还有被惊醒的同时,下意识举起了缴获来的绍尔38手枪的卫燃,以及同样原因举着那支p38手枪的尤里安。 相互看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卫燃最先收起枪,顺便用脚踩住了那个酒瓶子捡起来,拧了拧盖子,将其塞到了枕头底下,“怎么晃的这么厉害,我上去看看。” “情况有些不对” 尤里安警惕的提醒道,“维克多,你那张床床尾挨着的那个柜子里应该是有绳子,你上去的时候,先拴好安全带。” “怎么了?” 正一手抓着床沿,忙着把餐具和罐头盒捡起来的卫燃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这座浮标的锚链可能已经断了,否则它不会晃的这么厉害。” 尤里安指了指头顶,“而且你听外面的声音,我估计现在外面的海浪很大,除非必要,你最好不要打开门,这里面已经够冷了。” “我这就上去看看” 卫燃说完,将刚刚捡起来的东西胡乱丢到一个柜子里,随后翻出绳子,将一头绑在梯子上,一头绑在了自己的腰间。 快步攀着梯子爬上甲板,都不用打开门,他都能听到吓人的海浪声以及哗啦啦的雨幕噪音。 可即便他将脸都贴在了窗子上,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已,那盏仍在燃烧的油灯,连外面不过一米宽的甲板都没办法照亮。 “哗啦!” 就在他试图看见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海浪打在了被铁丝网保护着的玻璃窗上,那匆匆一瞥间,他甚至看到了一只被海浪送上来的八爪鱼。 万幸,这瞭望塔里的两扇铁门密封性足够好也足够坚固,至少这一个浪头打过来,根本就没有多少水渗进来。 稍作犹豫,他将那盏油灯的亮度再次调高了些,随后明智的攀着梯子又回来了浮标内部。 “情况怎么样?”尤里安不等卫燃站稳便问道。 “看不清”卫燃摇摇头,“外面的海浪很大,什么都看不见。” “继续睡吧”尤里安说完,已经再次躺着在了床上。 “睡了几个小时了?”卫燃一边解下腰间的绳子一边问道。 “不到四个小时”尤里安摸出他的航空表看了一眼,“继续睡吧。” “我们不会被海浪推到英国那边去吧?”卫燃躺下的同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我们的旅馆可飞不起来,而且里面也没有航弹送给他们。”尤里安开了句玩笑,随后便借着给自己盖上毯子的动作结束了闲聊。 第1313章 裁缝学徒 摇晃的越来越剧烈的救援浮标里,躺在床上的二人却在难以忽略的拍浪声中各自没了睡意——他们都快被晃吐了。 “尤里安,距离天亮还有多久?”在辗转反侧的躺了没多久之后,卫燃索性坐了起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法国时间。” 尤里安说着,索性将他的航空表摸出来递给了卫燃,“你拿着吧。” “该给你换药了” 卫燃扶着床沿挪过去,接过那支沉甸甸的领航表胡乱揣进了兜里,随后从对方床下的柜子里抽出医疗箱,在腾云驾雾般的摇晃中,给对方的手脚伤口换了药。 “维克多,你该去做个军医的。” 尤里安看着伤口包裹的纱布说道,“你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轰炸机的机舱里。” “这次如果能活下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卫燃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这“出门在外”的,身份都是金属本子给的,自己哪能做决定? 尤里安闻言,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楼梯的方向说道,“瞭望塔里的灯似乎灭了”。 “我这就去处理” 卫燃说话间,将医疗箱塞回的柜子,随后扶着周围的东西,在摇晃中走到了楼梯边,先给腰间拴好绳子,这才攀着梯子一点点的爬了上去。 此时,窗外的雨早就已经停了,但海面上的雾气却并没有散去,而那些不知道疲倦的海浪,也时不时的冲上小的可怜的甲板,恐吓着浮标里的人。 看着自己哈出去的白汽儿,卫燃伸手摘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的油灯,小心的下来之后,在颇为艰难的给它重新加满煤油,将其点亮并且调整到最大亮度后再次挂在了头顶的瞭望塔里。 左右睡不着,而且距离天亮估计也没有多久了,卫燃索性抱着梯子躲在瞭望塔里,接着油灯的光芒试图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他除了能看到之前被他绑在栏杆上的领航员尸体似乎已经被海浪带走了之外,唯一的发现,也不过是栏杆上落着的那几只歇脚的海鸟。 不会又来一次海上求生吧 卫燃在看到那些海鸟的同时不由的咽了口唾沫,随后摸出酒壶,抿了一口里面所剩不多的酒液试图驱散内心对饥饿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寒意,以及晕船附带的不适。 等他将这酒壶里的酒全部喝完,外面的天色虽然亮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不但海面上的浓雾没有散去,就连天空中都再次飘起了蒙蒙细雨。好在,海面终于恢复了平静,这浮标也终于不再晃得人想吐。 心知这样的天气大概率不会有人过来寻找这座很可能已经脱锚的浮标,卫燃索性暂时打开了瞭望塔那两扇铁门,让风对流的同时,顺便也带走浮标里污浊的空气和辛苦积攒的那一丝丝的暖意。 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卫燃走出瞭望塔,驱赶走了那些看着就烦人的海鸟,独自靠在栏杆上,观察着被浓雾笼罩的海面。 可惜,即便他绕着甲板走了一圈,这目光可及的范围之内除了浓雾便是浓雾,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不仅如此,就连当初绑在梯子上的那个橡皮筏子都不知道被海浪拍到了什么地方。 左右闲着,他索性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罗伯特相机包,将其打开之后,检查了一番这里面的东西。 自从上次叙情书寓的历史片段之后,这里面的ppk小手枪已经没了,但好在各种镜头都在,不仅如此,这包里还装着足足两大盒十几个用密封筒装着的胶卷。 恰在此时,头顶也隐隐传来了飞机发动机的轰鸣。 “维克多!是我们的飞机!快!信号弹!” 救援浮标里,尤里安大喊着提醒道,同时也一瘸一拐的挪到了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的旁边开始手动发报。 他这边喊叫的同时,卫燃也以最快的速度收起了相机包,快步跑进瞭望塔取出了里面放着的那支信号枪,装好红色的信号弹之后做好了准备。 片刻之后,眼瞅着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卫燃也立刻果断的朝着头顶扣动了扳机! 很明显,这次飞机的轰鸣比昨天晚上要稀疏了很多,他甚至怀疑,刚刚从头顶飞过去的,很可能仅仅只是几架执行侦查拍照任务的do17而已。 “砰!” 卫燃不死心的又打出了第二发红色的信号弹,随后仰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被雾气笼罩的夜空。 然而,这两发信号弹却依旧没有换来任何的回应,隔着浓雾,他和浮标里的尤里安能听到的,也只是飞机的轰鸣越来越近,又毫不停歇的越来越远。 “别灰心!” 尤里安信心十足的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再打出去几发信号弹试试。” “尤里安,你的指北针还在吗?”卫燃将信号枪放在一边,趴在梯子边问道。 “在,就在我的飞行服上面,怎么了?”仍在发报的多里安抬头问道。 卫燃却并没有急着解释,反而以最快的速度下来,将他们二人之前脱下来的连体飞行服拎到了瞭望塔里挂在了边角位置,随后从多里安的那件飞行服袖子上拆下了用绑带固定在上面的腕表式指北针。 拿着这指北针走到甲板上一番观察,卫燃又看了看甲板外面还算平静的海面。 稍作犹豫,他取下了那盏油灯,将其熄灭之后,拧开盖子,凑动甲板边缘,贴着边缘的铁皮,往清澈的海水里倒了一些煤油。 很快,这海面上便出现了一滩反射着奇异光彩的油膜,眨眼间,这层油膜在水流的推动下被慢慢拉长,慢慢甩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最终彻底离开救援浮标,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低头看了眼仍旧握在手里的指北针,卫燃甚至下意识的在栏杆上敲了敲,可即便如此,当他重新让水平液泡居于指针轴心的时候,那根磁化的指针仍旧和刚刚一样指着原本的方向。 “不对啊”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随后将指北针揣进兜里,转而再次取出了相机包,从里面随意的抽出一个镜头之后,先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后让镜头的轴心和海平面几乎水平,搭在手心上一点点的转动着方向。 片刻之后,在他的手心多了一团并不显眼,但确实比周围更亮一些的光团。 借着镜头确定了太阳的方向,卫燃不由的再次取出了指北针看了一眼。 “不对呀指北针没坏啊” 卫燃不由的嘀咕了一句,以他在红旗林场地形学课程学到的那些皮毛,他可以肯定,横亘在英法之间的海峡位于盛行西风带,海流也是从西南往东北才对。 可根据刚刚他用煤油充当信标测出来的,此时这海流却从东北往西南方向流呢! “尤里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卫燃收起镜头等物之后,靠着瞭望塔的门框大声问道。 “又是关于贵族的问题吗?”尤里安放下没有任何反应的无线电问道。 “是关于海峡的” 卫燃顿了顿追问道,“尤里安,我们的飞机是从什么地方起飞的?我是说地理位置。” “如果你对地理感兴趣的话可以下来,我记得浮标里是有地图的。”尤里安不急不缓的答道。 闻言,卫燃立刻攀着梯子下来,在尤里安的指引下,从一个柜子的最下层,抽出了一张防水地图。 “我们起飞的位置在这里” 尤里安用和防水地图一起发现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一个名叫“伊珀尔”位置画了个能有乒乓球大小的圈儿。 在战争史上,伊珀尔这个地方可以说是英法德交火的新武器试验场。 当然,如果换个解释,或许能更直观的表述这地方的地理位置——它在敦刻尔克东南方向,双方之间只有不到50公里的直线距离。 “所以我们轰炸英国的飞行路线是这样的对吧?”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抽走对方手里的铅笔,换了个颜色,画了一条从伊珀尔到伦敦之间的弧线。 “要绕过英国的肯特郡,尤其在坎特伯雷,那里有英国人的防空阵地。” 一边说着,尤里安又抽走了卫燃手里都没捂热的铅笔,以伊珀尔为出发点,先往西北方向画了一条线,并且直等到这条线位于海峡几乎中间的位置,这才又往西南方向直奔伦敦。 “你发现什么了?”直到画出了这条粗略的航空线路,尤里安才放下铅笔朝卫燃问道。 “第二个问题” 卫燃并没有急着解释,反而用手指着地图追问道,“你知道这条海峡的海水流向吗?” “一般情况下,海水从北大西洋穿过海峡流向东北方向。”尤里安想都不想的答道。 “一般情况?”卫燃愣了愣,“还有特殊情况?” “当然有” 尤里安指了指两人中间的地图说道,“持续的东北风会让海流逆转。” “怪不得.”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道。 “你发现什么了?”尤里安追问道。 “特殊情况出现了” 卫燃看着对方说道,“现在海水正在往西南方向流,而且” “而且这座救援浮标的锚链很可能已经断了”尤里安抢先说出了卫燃准备说出的坏消息。 “看来你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取下了挂在两张床中间的油灯,将其调亮了一些之后摆在了两人中间的桌子上。 “昨天返程的时候虽然没有领航员,但我敢肯定我们的飞机已经飞过了海峡中线,因为我已经看到海岸线了。” 尤里安说着,再次拿起笔,以敦刻尔克为起点,画了一条与海岸线相隔也就两厘米的距离,近乎平行着往东北方向延伸了大概五厘米左右的红线。 “昨天晚上持续的大风,以及断开的锚链,很难说这座浮标飘到了什么地方。” 卫燃敲打着这条海岸线最窄的位置说道,“还记得那些海浪吧?尤里安,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已经搭乘浮标穿过了加莱(多佛)海峡?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头顶飞来飞去的那些飞机们没有理会我们的信号弹的原因。” “不太可能” 尤里安摇了摇头,“浮标的速度没有这么快,而且不久前还有机群从头顶飞过去,这说明我们仍在航线下面。但如果今天继续刮东北风的话,恐怕你的猜测早晚都会成真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我们现在只能祈祷接下来几天会是个好天气,让海流把我们推回原本的位置。” 尤里安忧心忡忡的说道,只是他那双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两人中间的那张地图。 这浮标最后可是出现在布莱顿啊 卫燃暗自嘀咕着,随后便听尤里安说道,“维克多,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祈祷有个好天气上面。” “你想怎么做?”卫燃抬头问道。 “需要你去甲板上盯着” 尤里安说道,“随时注意天气的变化,另外也要注意两侧能不能看到海岸线或者运输船。如果不想做俘虏,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才行。” “我还挺想做个俘虏的” 卫燃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嘴上却也答应的格外漂亮。并且干脆的站起来,攀着梯子又爬上了瞭望塔。 这无疑是个枯燥乏味却又必须时刻绷紧了神经的工作,尤其这个挂着两件湿透了的飞行服,而且正在通风的瞭望塔里实在是算不上暖和。 将飞行服拴在外面的栏杆上,卫燃关上了两扇铁门,隔着窗子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雾气朦胧的海面,期望着能有条船出现,又或者看到个救援飞机什么的能出现在视野里。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海面上的雾气倒是淡了许多,但头顶的天空却始终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阴沉,时不时的,还会飘上一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急雨。 等下下午六点半,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海浪变大的同时,残存的雾气也被尽数吹散。 掏出罗盘一番观测见吹的仍旧是东北风,卫燃也只能再次点燃了那盏亮度颇高的油灯挂在窗边,随后回到浮标内部,给尤里安检查了一番伤口,并且准备趁着浮标开始变的颠簸之前尽快弄些吃的和热水。 然而,几乎就在卫燃刚刚加热好了牛肉罐头的时候,头顶却再次隐隐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 这次,根本不等尤里安招呼,卫燃便动作飞快的攀着梯子爬上了救援浮标,并且顺手拿起了信号枪。 然而这次,都没等他打开信号枪的保险,便听尤里安在下面急促的大喊道,“维克多!快停下!那是英国人的轰炸机!” 闻言,卫燃手上的动作一僵,立刻放下信号枪,以最快的速度熄灭了窗边那盏煤油灯并且推开了铁门。 一脚迈出瞭望塔,卫燃掏出指北针匆匆扫了一眼确认了南北方向,仰头看了眼满是阴云的昏暗天空,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相机,并且换上了那根长焦镜头耐心的等待着。 没过多久,他便隐约看到了一架又一架英国轰炸机,从浮标的南侧大概几公里远的位置,贴着海面低空从西飞往东边的飞机。 这是英国人准备反击了?卫燃在按下快门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的同时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英国佬把9月15号定为不列颠空战纪念日? 不仅是因为他们在这一天取得的辉煌战果,更因为这一天是不列颠空战的转折点。 因为从9月16号开始,也就是卫燃此时所在的这片时空的这个时间开始,英国空军终于有力气反击了,而他们首先要打击的,便是小胡子摆在海边的,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渡海登陆的船只和部队! 当然,历史书上对这一天大吹特吹的同时,也顺便提了一嘴,从16好这天一直到19号,因为天气不佳,德国人基本没有出动多少轰炸机,更没有取得什么结果。 眼瞅着那些轰炸机越飞越远,而且似乎没有发现在海面上飘着的救援浮标,卫燃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手里的相机。 “维克多,快说说你看到什么了?”浮标里的尤里安在听不到飞机轰鸣的同时便大喊着问道。 “我看到艹!” 只说出个话头儿的卫燃不由的愣了愣,在毫无征兆冒出的白光中轻轻骂了一句。 当白光消退,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救援浮标里——战争结束了半个多世纪后的救援浮标里。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支金属羽毛笔却在纸页上继续写道: 第二幕 角色身份:裁缝学徒维克多 回归任务:冷兵器击杀至少两名链狗并抢夺武器,成功逃出围捕,拍摄至少两张单人照及一张合影。 语言任务1:偷窃至少三位顾客钱包内任意面额现金且不被发现 语言任务2:累计偷窃雷诺杂货店内不少于十公斤赃物以及至少一样武器且不被发现。 裁缝学徒?俩偷东西的语言任务?还有啥我不会的语言吗? 卫燃一时间不由的有些脑子发懵,他虽然早就习惯了那破本子的整活儿,但问题在于,那破本子每次整的活都能在他意料之外。 没等他想明白那无关紧要的问题,眼前也被白光再次笼罩,紧跟着,他便看到了这次能用到的道具。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给的东西依旧少的可怜,除了禄来双反之外,便只有那个得自约翰斯顿号驱逐舰的防毒面具包。 希望那个防毒面具包里的东西还在.卫燃在渐渐消散的白光中暗暗祈祷着,可不等白光消散,他便隐约听到了一声“嗨!吸特了!”以及“啪!”的一声磕碰鞋跟儿的声音。 第1314章 海蒂的裁缝店 当白光消散,卫燃也刚好看到与自己隔着一台缝纫机和柜台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在门边与风铃碰撞发出的悦耳声音中,两只臭着脸的链狗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在这俩畜生的身后,卫燃还可以看到,玻璃门外的路边,还有个脚步匆匆离开的德国士兵。 显然,刚刚那二逼气息十足的打招呼声音,就是屋子里这两只和门口那个路过的德国士兵发出的。 “嘿!吸特了!”恰在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也从卫燃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下意识的转过身,紧接着,卫燃便看到一个穿着深绿色直筒连衣裙和棕色针织长袜以及白色围裙,身材略显消瘦的年轻女人,从一排空荡荡的货架后面走出来,精神气儿满满的伸直了右臂,主动而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嘿!吸特了!”那俩刚刚看向卫燃的链狗也近乎本能反应似的回了一礼。 “嘿!吸错了!” 卫燃回过神来,等那俩链狗放下手臂,立刻也跟着打了声招呼。而那俩链狗,也颇有意思的再次举起了手臂。 “你刚刚怎么不主动打招呼?”等放下手臂,其中一个链狗冷着脸用夹杂着些许语法错误的法语问道。 这特么一整天下来不得肩周炎才怪. 卫燃心里偷偷嘀咕着,嘴上却格外歉意的用法语答道,“抱歉先生们,我确实打招呼晚了,刚刚有些看入迷了。” “你在看什么?”这个会法语的链狗颇有些不满的问道。 “你们的制服,先生。” 卫燃真挚的赞美道,“请原谅我的走神,先生们,你们的制服设计的可真漂亮,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设计出这么漂亮的衣服。” “你也配和迪比奇上校比?” 这只链狗哼了一声,那张臭脸上却难免有些得意,同时不着痕迹的抻了抻制服的下摆。 “他还只是个学徒呢,难免喜欢做梦。” 恰在此时,那个看着绝对不到三十岁的女人也往前走了两步,面带微笑的加入了话题,“先生们,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那个会法语的链狗又看了眼卫燃,随后才说道,“我的制服裤子需要缝补一下,另外,你们这里可以修理靴子吗?我同伴的靴子也需要重新修补一下。” “当然没问题!”那女人立刻答道,“无论是修改衣服还是修理靴子都没问题!” “就是这里吧” 会法语的链狗换上德语朝同伴说道,“我听汉斯说,这家裁缝店的店主手艺非常好,而且人也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不知道她接不接其他的生意。”另一只链狗明目张胆的用德语念叨了一句。 “以后说不定有机会” 会法语的那个链狗满是期待的感叹了一番,随后换上法语说道,“既然这样,就麻烦你了,换衣间在什么地方?” “请随我来” 那女店主客气的指了指身后空荡荡的货架,“就在货架后面,维克多,帮这位先生把帘子拉上!” “来了!” 卫燃应了一声,赶忙从那台脚踩缝纫机的后面出来,跟着那个会法语的链狗走到货架里面,等他在一张长凳上坐下之后,这才帮着他拉上了那张薄帆布材质的帘子。 他这边在帘子外等着的功夫,那个女人已经招呼着另一只链狗在隔着货架的一张双人沙发上坐下来,比划着让对方脱掉了脚上的行军靴。 趁此机会,卫燃也打量了一番这间最多也就20平米左右的店铺。 这个临街店铺的玻璃门左侧有一扇拱门样式的窗子,其上用各色的油漆书写的法语字母拼凑出了“海蒂的裁缝店”的字样,以及稍小一号的一串法语——“兼营衣物修补、清洗、熨烫”。 “海蒂.难道是亨利先生的祖母?当初阻挠亨利和凯特太太在一起的那个?”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同时继续转动目光观察着这店铺里的布置。 在紧挨着那扇窗子的墙角,是一个能有两米长的木头柜台,其上还整齐的摆着诸如裁缝剪刀、木尺、皮尺、划线粉片、熨斗之类的东西。 挨着柜台,还摆着一台缝纫机,刚刚卫燃就是在那台缝纫机边上坐着的。 在柜台和缝纫机的对面,紧挨着壁炉的墙边,还放着一张能并排坐下四五个人没有问题的长条沙发和一套擦鞋以及修鞋的工具箱。 继续往里,一排横向摆放的木头货架形成了简易的隔断,只在靠近缝纫机的位置,留出了一条不足一米宽的通道可以进入店铺内部。 但这排货架上,除了些用麦秆编织的草帽和一些削制成各种形状的木头鞋底之外,其余的便是一件件或是叠放整齐,或是直接挂起来,而且扣眼上还别着纸条的衣服,在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德军制服。 在这店铺的最尽头,除了藏在货架另一面的简易换衣间,靠近最深处正对房门的墙壁位置,还有通往二楼的木头楼梯,以及楼梯下面一扇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木头门。 最后习惯性的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行头,下半身是擦拭的还算干净的黑色圆头皮鞋,膝盖经过加厚,但是仅有一个口袋的棕色工装裤,上半身是挽起袖口到臂弯上面的白衬衫,以及一个奶白色的的帆布围裙,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皮尺。 都不用看别的,仅仅只看那条工装裤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口袋就知道,这里是德国占领区,而且已经实行了配给制。 他这边刚刚打量完,帘子里面的链狗也递出来一条裤裆开线的裤子,同时探出个脑袋催促道,“速度快一点”! “放心吧先生!” 卫燃接过裤子走向了缝纫机的方向,稍快一步,那个女人也接过了另一只链狗脱下来的靴子,并且暂时递给了对方一双皮拖鞋。 “我来缝裤子吧”那个年轻女人说道,“维克多,你负责把这双靴子处理一下。” “交给我吧!”卫燃痛快的应下来,用手里的裤子换来了那双行军靴。 一番检查,他发现仅仅只是其中一只靴子脚跟位置的马蹄铁形护圈快要掉下来了而已。 他虽然不会修鞋,但这无非敲两下的工作实在是没有什么难度。 将这靴子套在鞋撑子上,卫燃在那个装有修鞋工具的木头箱子里一番划拉,先拿出一把硬毛刷子,像模像样的刷掉了靴子上的泥土,随后又抽出一把拔钉钳,仔细的将那些磨损的钉子全都一个个的拔了出来。 等他用钉子将那块“马蹄铁”重新钉好递给旁边沙发上坐着的链狗的时候,身旁那个年轻女人也已经踩着缝纫机缝补好了开线的裤裆。 “给里面那位先生送过去吧”这年轻女人说着,将裤子递给了卫燃。 接过裤子,卫燃重新走到了货架的另一边,将裤子递给了在换衣间里的等着的那只链狗。 与此同时,外面那个似乎不会法语的链狗,也掏出个钱包,从里面拿出两张配给券递给了那个年轻女人,随后穿上了靴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用德语说道,“我已经付过钱了,你速度快点。” “很快就好了!” 换衣间里的链狗应了一声,随后一边穿裤子一边换上法语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维克多,先生。”隔着帆布帘子的卫燃开口答道。 “这么说那位女士就是店主海蒂?”换衣间里的链狗继续问道。 “是的先生” 那个坐在柜台里侧的那个年轻女人说道,“驻扎在附近的很多德国军人都愿意来我这里熨烫衣服,我都在尝试学习德语了。” “所以你们是夫妻?”说话间,换衣间里的链狗也推开帆布帘子走了出来。 “维克多是我的弟弟” 仍旧坐在柜台里侧的女老板海蒂一边忙着熨烫一件德军大衣一边笑着答道,“我的丈夫是个水手,他出航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德国人呢。” “这么说他还没回来?”那链狗说话间,又掏出两张配给票丢到了柜台上。 “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海蒂说话间,却又将那两张配给票推给了对方,同时说道,“那位先生已经付过款了。” “留下吧” 这链狗慷慨的将配给票又推给了海蒂,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道,“海蒂太太,你知道周围的邻居谁是犹太人吗?” “我认识的两家犹太人在一个月前就不知道去哪了” 海蒂说着朝窗外的方向扬了扬光洁秀气的下巴,“对面的雷诺杂货店以前的售货员就是个犹太人,但是我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见到过他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那些英国人逃跑之前,他好像就消失了。” 扭头看了眼门外路对面那家大门紧闭的杂货店,这链狗笑了笑重新戴上进门的时候放在柜台一脚的钢盔,招呼着他的同伴离开这间裁缝店,驾驶着停在门口的那辆宝马挎斗摩托扬长而去。 “维克多,把这件衣服挂起来吧,” 海蒂招呼了卫燃一声,随手放下了那支熨斗,又掸了掸身上的白围裙,随后从围裙兜里拿出一小块写着“14f”,仅有烟盒大小的报纸条,对折之后别在了这件大衣的扣眼上。 等卫燃走过来,海蒂又压低了声音嘱咐道,“下次那些野兽进来,一定记得先打招呼,不然会给我们惹麻烦的,听懂了吗?” “听懂了” 卫燃点点头应了一声,等对方从柜台里出来之后,这才进去,给那件大衣撑上衣架,挂在了那排货架上。 他这边忙完,海蒂却已经穿过了楼梯下的那扇木门。 借着虚掩的门缝,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门的另一边,是一个用围墙起来的小院子,在那院子里,似乎还有个正在浆洗衣服的年轻姑娘。 “嘭!” 短暂的穿堂风将院子里的肥皂香气带进了裁缝店里,随后便无情的关上了房门。 看了眼房门的方向,卫燃钻进了试衣间,拉上帆布帘子之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万幸,这台禄来双反里装了胶卷,这无疑让他的拍照工作简单了许多。 收起相机取出了得自约翰斯顿号驱逐舰的防毒面具包一番检查,万幸,充当肩垫的救生圈还在,但这包里内容物,却只剩下了那支mk43望远镜和那枚银制水手哨。 虽然少了好样东西,但这空荡荡的包里也多出来两把钥匙——两把能有香烟长短,样式复古的门钥匙。 掂了掂这两把不知道哪来的钥匙,卫燃一番思索之后,将其揣进了兜里,随后收起了防毒面具包。 拉开帘子穿过货架,卫燃在修鞋工具箱里一番划拉,随后从里面拿起了一把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格外锋利的裁皮刀,用报纸胡乱包裹之后一并揣进了兜里。 在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中打开房门,卫燃站在门口往周围看了看,这是一条并不算多么宽敞的街道,路上的行人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似的表情轻松惬意,他甚至还看到一个中尉军衔的德国军人正搂着一个穿着风衣丝袜的女人有说有笑的从门口经过。 可真看似平静之下,那些德国士兵手里堪称耍流氓的配给票,以及那些屈服于配给票的女人和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兜仍旧试图风度翩翩的男人们,却都在暗示着,这里是失去了自由的占领区。 着重看了眼路对面那个挂着“雷诺杂货店”招牌,但却锁死了店门的铺子,转身看了看这间“海蒂的裁缝店”,总过也就只有上下两层而已。 转身回到店里,卫燃没有试图打开楼梯下的那扇通往院子里的木门,反而踩着楼梯快步上了二楼。 相比一楼,这二楼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客厅和唯一的一个卧室,以及一个洗手间而已。 都没等他决定是否去洗手间里撒个尿,楼下的风铃也在被店门撞响,卫燃也快步跑了下来,朝着进门的德国士兵伸直了胳膊,热情的问了一句变了调的“嘿!吃了么!” 那士兵也立刻挺直了胸膛一脸神奇的做出了回应,随后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一张叠起来的报纸和几张配给票递给了卫燃。 接过配给票看了看,卫燃又打开那张报纸片,见上面写着“12t”的字样,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热情的招呼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来,随后快步走到货架边上,一番寻找之后,取下了一条熨烫挺括的制服裤子和一件制服上衣回到了柜台边。 只不过,都还没等他把这些衣服叠起来,那德国士兵却直接拿过来,熟门熟路的走向了货架后面的换衣间。 片刻之后,这士兵穿着洗好的衣服回来,顺便将手里拎着的一套制服丢到了柜子上,接着又指了指自己脚上那套脏兮兮的行军靴。 “请稍等” 卫燃说着,走进柜台先随便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对方,随后又将写有相同内容的字条放在了那堆脏兮兮的制服上,这才招呼着对方在沙发上再次坐下来,随后拎过来擦鞋箱子,还算熟练的帮对方将那双行军靴刷的干干净净。 似乎很满意卫燃的服务,这名士兵又额外递给了卫燃一张面包配给券并且用德语说了什么谢谢,这才推门走出了店铺。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立刻回到柜台里侧,借着叠衣服的工作,摸索着那套制服。果不其然,在上衣的口袋位置,他摸到了些东西。 将里面的东西挑出来,卫燃发现这里放着的却是个巴掌大的铁皮盒子。 看了眼门外那名士兵消失的方向,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这铁皮盒子,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铁皮盒子里除了一个挨着一个的套套之外,仅仅只有十几张不知道哪来的10面值或者50面值的英镑,以及三枚两马克的银币和五枚50芬妮面值的镍币,外加一沓在占领区“无限畅饮”的配给券而已。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从那些英镑里抽出了一张10面值的纸钞揣进了自己的兜里,扣上盖子又在其他口袋翻了翻,连同找到的一支钢笔一起拿在手里,打开房门之后左右看了看,随后快步朝着那名还没走远的士兵追了上去。 “先生!先生!” 离着老远,卫燃变大声呼喊着,等到那名士兵回过头,他立刻一边跑过去,一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见状,那士兵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随后拍了拍脑门儿。往前快走了几步迎上了卫燃,接过他手里的钢笔和铁皮盒子。 “谢谢!” 这名士兵再次用德语感谢了一番,随后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那支钢笔,将其小心的别进了上衣口袋,随后当着卫燃的面打开了那个铁皮盒子,从里面随手又抽出两张配给券直接塞到了卫燃的手里。 “谢谢您的慷慨,先生!” 卫燃热情的用法语道谢同时鞠了一躬,并且直等到对方扣上盖子揣进了兜里,这才立刻松了口气。 再次告别了这名士兵,卫燃转身走向了裁缝铺。只不过,他却并没有因为刚刚轻而易举得手有任何开心或者松懈。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以那金属本子的缺德尿性,刚刚那次成功的偷窃行动,最多只能算是给他发了张体验卡而已。这最难的,恐怕还在后面呢。 第1315章 窃贼 海蒂的裁缝店里,卫燃再一次钻进了换衣间,取出防毒面具包之后,将刚刚偷窃来的10英镑放进了包里的一个隔舱,随后试着将这挎包收回了金属本子。 再次取出挎包,当他看到那10英镑还好好的躺在挎包里的时候,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再次收起挎包,卫燃抱着刚刚那个德国士兵送来的衣服,打开了楼梯下的木门,迈步走到了后面那个并不比前面的店铺大了能有一半的院子里。 这院子有一半的面积种着各种花卉,那些花卉中间,还有个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点必不可少的家庭版简易防空避难所。 在阳光能晒到的部分,两边院墙中间的一道道晾衣绳上,挂着的绝大多数都是各种德军制服。 而在被这些等待阳光烘干的衣服遮挡起来的院子另一头,则是另一座面积要大了一半多的二层小楼。 此时,店主海蒂正和那个看着也就20岁出头的姑娘一起用一台大号的手摇洗衣机浆洗着堆积在身旁木桶里的那些衣服。 而在这台手摇洗衣机的边上,还有一台明显有段时间没有启用过的电动洗衣机。 “凡妮莎” 正在摇动洗衣机干洗滚轮的海蒂支使道,“快给那些衣服缝上扣子,这样就可以和下一桶一起洗了。” “交给我吧!” 那个名叫凡妮莎的姑娘说话间已经直起腰,用满是泡沫的双手接过卫燃抱过来的那两件脏兮兮的衣服,顺便用这两件衣服擦干净了手上的泡沫。 “维克多,帮我把这些衣服都晾起来吧!” 海蒂顺便给卫燃又无缝衔接的安排了下一份工作,“把房门开着,这样有人进来我们也能听到。” “稍等” 卫燃转身将被风关上的门重新打开,并且用一根木棍支起来,随后接过了海蒂端起来的一大桶洗好的衣服,迈步走到了不远处空着的晾衣绳边上,将这些衣服一样样的晾起来,顺便观察着那个名叫凡妮莎的姑娘。 这个姑娘身材高瘦,面容和海蒂有着七八分相似,同样满头的金发,但却留着假小子一样的发型,就连衣着也偏男性,全身上下一件暗黄色的高领毛衣和一条牛仔背带裤,脚上穿的也是一双黑色的皮靴,这身衣服的最外面,还套着一件深绿色的围裙。 此时,她正坐在墙边的一张桌子边上,动作飞快的给那两件脏衣服各自缝上了一个也就啤酒瓶盖大小的金属片,并且用桌子上的本子记录了些什么。 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手里正在晾晒的衣服,卫燃发现,这些衣服上,都各自缝着个金属片,这些金属片上,还有砸刻出来的数字。 原来是这么运转的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只从这些细节上就能看出来,这间裁缝店以前估计也有浆洗衣服的业务,只是如今实行配给制,这间店铺恐怕也就只剩下了洗衣服的业务。 恰在此时,风铃声再次响起,卫燃也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去。 接下来直到在太阳下山前的这段时间里,卫燃成了最忙活的人,擦鞋、熨烫衣服、拿取浆洗好或者准备浆洗的衣服,甚至还在打烊之后,拎着个藤条篮子,和那个名叫凡妮莎的姑娘一起,拿着海蒂给他们俩的配给卷,排队领取面包牛奶香肠之类的食物。 总的来说,或许是因为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所以这里虽然是占领区,但食物种类倒是还算丰富。 也正是通过这一路上的旁敲侧击,卫燃也从凡妮莎的嘴里了解到了不少线索。 首先,这座小城是法国的圣奥梅尔,算是个交通枢纽般的存在。而这个名叫凡妮莎的姑娘,确实是海蒂的妹妹,她们姐妹俩是土生土长的圣奥梅尔人。 倒是自己,并非海蒂的弟弟,而是她未婚夫的表弟。 不仅如此,自己那位表哥“斯皮尔先生”,也并非什么水手,而是在菲利普大堡担任灯塔夜间值班员,顺便兼任救援潜水员的工作。 当然,在这个似乎对姐夫有些崇拜的姑娘嘴里,自己那位表哥斯皮尔先生,似乎还兼任着图书馆的抄写工作。 其次,斯皮尔先生和海蒂,原本是打算在今年的圣诞节结婚的,只是没想到就在他们筹备婚礼的阶段,德国人为了参加他们的婚礼,心急火燎的便占领了法国。 最后,也是最让卫燃心惊肉跳的信息便是,路对面那家雷诺杂货铺的店主,竟然是卫燃此时这个身份的外祖父!同时也是海蒂的裁缝店的股东。 只不过,他那素未谋面的犹太外祖父,在德国人开始入侵法国之前,就去英国旅行了,尤其在英国人搞了敦刻尔克大逃杀之后,那老头儿干脆就不回来了,反倒把自己的“大外甥”给派过来帮忙守着杂货店。 所以这次我是个犹太人? 卫燃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甚至有冲动找地方解开裤子看看自己的老二是否被动过刀子——这可是关系到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你怎么了?”没什么心眼儿的凡妮莎一边推开裁缝店的房门一边奇怪的朝卫燃问道。 “没,没什么。”卫燃连忙摆摆手。 “记得把门锁好” 凡妮莎一边往里间走一边说道,“半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去后面吃饭了,在那之前记得打扫一下店里的卫生。” “放心吧!”卫燃说着已经拿起了墙角放着的毛刷子。 目送着凡妮莎拎着用配给券换回来的食物穿过了那道房门,卫燃却从兜里摸出了一张报纸。 这张报纸是他刚刚从一个才买了报纸,正在排队的男人手里顺走的,这页面上的那些关于战争情况的新闻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太多的价值,但这报纸上印刷的日期,却是1940年的9月13日! 也是不列颠空战转折点的前两天! 将这报纸随意的丢到柜台下的篮子里,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将一楼的卫生工作做完,随后快步跑上了二楼。 刚刚他已经从凡妮莎的嘴里套出来,这店铺二楼就是给他住的,在那之前,这二楼原本是个布料仓库,只不过后来德国人打进来之后,那些布料早就已经被德国人用抢来的法郎给买光了。 快步走进洗手间,卫燃解开裤子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小兄弟,万幸,这个身份似乎并没有“享受”到割礼。 只不过,想想法国被占领之后维希政权对于犹太人的定义,他却更加担忧起来。 系好腰带看了眼旁边的镜子,可惜,镜子里的自己,就是原本的样子。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凡妮莎等人看自己的时候,看到的恐怕是另一副样子——说不定在未来某一年,有资格被送进集中营里的样子。 趁着还有时间,他在这房间里又进行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寻找,可惜,除了几件衣服之外,他唯一翻找出来的或许有用的物件,也仅仅只是一个能装四节电池的大号铜皮手电筒,以及一个也就脉动瓶子大小的火手油灯,外加一大桶煤油和满满一抽屉的电池而已。 再次从兜里摸出那两把原本在防毒面具包里自己冒出来的老式门钥匙,卫燃将客厅唯一的一扇窗子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躲在窗帘后面看了眼对面“外公”家的杂货铺,内心已经给晚上安排好了消遣。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下楼穿过那个小院子,走进了隔着一座院子的那座大房子里。 这栋房子比前面的店铺大了足足一倍,多出来的那一部分甚至还有个可以直接通往另一条路的小门。 虽然不知道房间二楼的情况,但这一楼却布置的格外温馨,放眼望去,唯一和战争沾边的,或许就只有因为灯火管制所以被木板挡住的窗子而已。 等卫燃进来,凡妮莎也立刻锁死了房门,正在壁炉边忙活的海蒂也将做好的晚餐端了上来。 这晚餐并不算多么丰富,领到的面包和牛奶进行了加热,香肠简单的切成了薄片,唯一算得上是“烹饪”的,也仅仅只是每人一个煎蛋和一小碗黄油土豆泥罢了。 将点燃的烛台放在桌子中间,海蒂打开壁橱,从里面拎出一个超大号的红酒瓶子和三个酒杯,给每人又倒了小半杯的红酒。 “吃饭吧” 海蒂端起杯子和卫燃以及凡妮莎碰了碰,小小的抿了一口之后问道,“凡妮莎,你真的不准备回巴黎读书了?我看那些德国人还算比较友好的。” “不想去了” 凡妮莎一边将土豆泥抹在面包片上一边用嘲讽的语气答道,“我可不想和我那些同学一样,变成每天忙着和不同的德国人上床的寂女,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打仗了,继续学习法律有什么意义?” 说完,凡妮莎咬了一大口面包片,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姐姐,不如我和你学习做个裁缝吧?反正即便打仗,大家总是要穿衣服的。” “你?” 海蒂没好气的摇摇头,“你愿意学就学吧,只不过我们现在连布料都没有。” “不是还有报纸嘛!”凡妮莎倒是格外的乐观,说话间已经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面包片。 “说起这个,维克多。”海蒂扭头卫燃,“你知道斯皮尔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可不知道”卫燃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主动问道,“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需要我去找他吗?” “没什么急事,只是最近一周都没有他的什么消息,难免有些担心罢了。”海蒂说完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红酒。 一时间,这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就连凡妮莎也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餐,卫燃及时的离开房间,穿过院子回到了裁缝店的二楼。 摸黑关上了窗子后面后加的木头挡板,卫燃躺在床上耐心的等待着,同时也在侧耳倾听着机群从头顶频繁飞过的轰鸣。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一楼裁缝店里的那个挂钟连续敲响了12下的时候,卫燃也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将那根能当狼牙棒用的手电筒别在后腰上,摸着黑下楼,将裁缝店的店门小心的推开了一条缝隙。 借着头顶的月光左右看了看,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卫燃这才打开了外面上锁的推拉网防盗门,并在闪身出来之后,立刻又以最快的速度将门锁上,快步跑到了仅有三米宽的街道对面。 躲在建筑阴影里左右看了看,卫燃从兜里摸出那两把老式钥匙,塞进杂货店那扇木门上仅有的两个锁孔。 轻轻转动打开了厚实的木门,卫燃闪身进去之后立刻又关上了房门并且从里面进行了反锁。 扫了眼被木板挡住的窗子,卫燃放心的抽出了别在后腰处的超大号手电筒打开,借着光束打量着这间杂货店里的布置。 和裁缝店相比,这里的面积要大的多,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十平米。 见柜台上摆着一个带有玻璃灯罩的烛台,卫燃立刻将其点燃替换了亮度过高的手电筒,举着烛台打量着杂货点里的布置。 这诺大的空间,除了三面墙壁各自有个贴墙直通天花板的货架之外,中间还另外摆着两排同样贴着天花板的货架。 在这些货架上,可以说分门别类,也可以说杂乱无章的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里面既有针头线脑之类的日常用品,也有半新的衣帽鞋子以及猎枪、转轮手枪之类杂七杂八的物件,更有些自行车,以及自行车的零件。继续往里,他还看到了蜡烛、纸张、钢笔之类的东西。 当他沿着最左边墙体的货架走到中间位置的时候,卫燃伸手从货架上拿起了一把法国在一战时装备过的1916式战壕刀。 颇为有意思的是,当他将这把双刃匕首从铁皮刀鞘里拔出来的时候,残存着厚重油泥的刀身上,还用法语刻着“复仇1870”的字样。显然,这是还在因为当年普法战争不服不忿呢。 掂了掂这把双刃匕首,卫燃将其重新塞回刀鞘,随后取出防毒面具包暂时丢了进去。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回归任务要求他冷兵器击杀两名链狗,而其中一个语言任务里,不但要求他从这间杂货店里偷走十公斤的赃物,而且还要有一样武器呢。 等等,赃物? 卫燃愣了愣,再次打量了一番周围,难道这些都是赃物? 想到这里,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将其余的几个货架转了一圈,并且最终确定,这些东西好像还真的都是赃物——他可没见过哪个杂货店卖那么多二手钱夹子的。 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发现,他还在最深处的货架后面,发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吹灭了蜡烛灯,卫燃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楼梯上了二楼。不出意外,这二楼的房间里并没有人。 不过,当他撬开其中一间卧室上锁的房门时,却发现这房间的床头一侧,竟然摆着一排四个老式的保险箱。 拍拍额头,卫燃下楼之后,循着记忆找到了一卷铁丝和一把钳子,随手制作了一套撬锁工具之后,快步上楼重新钻进了那间摆着保险箱的卧室。 根本没有开灯,也根本不用开灯,他便轻而易举的将这四个保险箱一一撬开。 将身后床上的被子扯过来蒙在头上,卫燃又用袖口蒙住手电筒的灯头降低亮度,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第一个保险箱。 这第一个保险箱里,放着一托盘的金银首饰。 见状,卫燃再次取出了防毒面具包,将这些金银首饰一股脑的全都倒了进去。 继续蒙着被子打开了第二个保险箱,这里面放着的,却是几沓色彩艳丽的法郎和一些英镑,以及一托盘大概百十枚的银币和十几枚金币。 将这些东西也倒进防毒面具包里,卫燃又打开了第三个保险箱,这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托盘各种样式的金壳、银壳怀表以及男女样式的腕表。 同样将其倒进包里,卫燃掂了掂防毒面具包的重量,伸手打开了第四个保险箱。 然而,都还没等他看清楚这个保险箱里放的是什么宝贝,他却听到窗子外面似乎有人正在撬锁! 以最快的速度扫了眼第四个保险箱,见里面只有个饭盒大小的木头匣子,卫燃根本来不及细看,直接将其塞进了包里,随后关闭了手电筒,在暗暗祈祷中尝试将防毒面具包收回金属本子。 第1316章 女贼、狗贼 “艹!” 伸手不见五指的二楼卧室里,卫燃在心里很是骂了一声,原因无他,那个已经装的满满当当的挎包没办法收回金属本子里了! 耳听着楼下撬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卫燃顾不得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四个保险箱的门全都锁死,随后快步凑到窗边,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在外面撬门的,好像是凡妮莎! 这姑娘不是学法律的吗?怎么还有溜门撬锁的癖好? 暗暗思索了片刻,卫燃倒也多少放松下来,只不过,他却并没有下楼帮对方开门,只是躲在窗帘后面安静的窥视着。 捣鼓了能有一分钟,一楼的店门被这姑娘顺利的撬开,紧跟着,便又被她从里面锁死。 见状,卫燃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卧室,凑到了楼梯口的位置,探头下来,偷偷看着那个手里拎着油灯的姑娘,熟门熟路的拿起柜台门口的撑衣杆,又熟门熟路的走到货架边上,依次取下了一件格外厚实的白色连衣裙,一件修身的卡其色风衣,以及一双针织长袜和一双黑色的粗跟中筒皮靴。 似乎是认定了这里只有自己,这姑娘接下来竟然根本就没有挪窝,随手将手里的油灯往货架上一放,接着竟然脱掉了她自己穿着的睡袍和拖鞋。 难得能一饱眼福,卫燃自然不会亏了自己。而楼下那个和他隔着一个货架的姑娘,也在影影绰绰的油灯光芒中,不慌不忙的一件件的穿上了刚刚选好的衣服鞋子,接着又颇为满意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还不忘给自己选了一顶帽子戴在了头上。 将自己捯饬好了,这姑娘将自己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塞进了一个从货架上随手拿的大号提包里,接着像是在逛超市一样,又拿了两件修身的毛衣和几双长袜以及手套围巾之类的塞进了包里。 眼瞅着凡妮莎距离通往二楼的楼梯越来越近,卫燃也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厨房里。 很快,熄灭了油灯的凡妮莎踩着楼梯吱呀吱呀的上了二楼,径直走进了卧室,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之后,借着外面打进来的月光,叉着腿坐在一个保险箱的面前,用手里的小工具捅咕着锁眼。 在卫燃的窥视下,这个胆子颇大的姑娘捣鼓了能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却始终没能打开保险箱门。 最后,她赌气的哼了一声,扶着保险箱站起来龇牙咧嘴的活动了一番酸麻的双腿,这才走出卧室,噔噔噔的跑下二楼,片刻之后,卫燃也听到了店门被人从外面锁上的声音。 隔着窗子眼瞅着那个拎着包的女窃贼穿过街道钻进了裁缝店并且锁死了防盗网门。 卫燃却并不急着离开,只是下楼之后,将那支烛台点燃放在了柜台上,随后从防毒面具包里,取出了最后放进去,都没来得及细看的那个木头盒子。 反而,等他将其打开之后却发现,这里面除了一枚猎装金壳怀表之外,剩余的空间放着的竟然是一沓沓写满了字而且似乎还盖章、签名并且按下了手印的纸。 先拿起那枚怀表借着油灯一番观察,表壳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则是一个复杂的无从描述的盾形纹章。 轻轻打开表壳,白底黑字的表盘上除了原本的计时功能之外,还呈十字分布着四个小表盘,分别提供着万年历、月相、计时码表和星期显示的功能。 饶有兴致的打开另一面的表壳,这上面却只用法语雕刻着一个长的让他怀疑是俄国人的名字:玛丽亚·卢多维卡·利奥波尔迪纳·弗兰齐斯卡·特蕾泽·约瑟法·露西亚。 这特么谁啊? 卫燃皱起了眉头,他毕竟只是个战争史学者,而且就欧洲那又臭又荒唐的历史也实在是难记。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仅仅只看这名字的长度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恐怕不低。 将这怀表随手揣进防毒面具包里,卫燃拿起了盒子里剩下的那些纸张翻了翻。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厚厚的一沓纸,基本上全都是高利贷的放款单据以及少量的几张股权证明。 尤其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有一张单据上,有“海蒂·比诺什”以及“凡妮莎·比诺什”的签名! 按照这张高利贷借款单上的记录,这笔钱是那对姐妹的父亲在七八年前欠下的,那对姐妹算是子承父债。 不仅如此,就连那间裁缝店一半的股份,似乎都用来偿还这笔债务了。相应的,那张股权证明就贴在这张债务单据的背面。 这么说那姑娘大晚上过来溜门撬锁,其实就是为了这张单子? 卫燃一番嘀咕之后,将手里的这一张债务单对折起来塞进了防毒面具包的隔舱。 再次试着收起防毒面具包无果,卫燃索性将那木头盒子再次塞进去,小心翼翼的打开锁死的店门,一番观察之后,锁死了杂货店的房门,一溜烟的跑回了裁缝店的二楼。 直等到锁死了卧室房门,卫燃却有些失望,刚刚这一通忙活下来,他却并没有感受到那股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显然,刚刚偷回来的那一包黄白之物远远不够十公斤的重量。 点燃油灯调整到最大亮度,卫燃将偷来的赃物全都摆在了床上,耐着性子一个挨着一个的尝试着。 前后浪费了能有快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这才发现,能被放进防毒面具包并且收进金属本子的,却只有那把双刃匕首和那一盒子高利贷的单据和那枚不知道前主人是谁的金壳怀表。 至于其他那些值钱的玩意儿,却是连一张纸币都放不进去。 还特么挺挑.卫燃一番嘀咕,随意找了抽屉,将其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还得跑一趟. 卫燃却并不打算休息,吹灭了油灯之后,离开卧室又熟门熟路的钻进杂货店,举着包裹了一层白毛巾的手电筒仔细的翻找着。 这一番仔细的踅摸,倒真让他找到了些好东西,在其中一个货架的最下面一口带盖儿的箱子里,放着一箱子的相机,这些相机里既有禄来和徕卡,更有英国的军旗牌。 而在紧挨着的另一个箱子里,则放着一个比矿泉水瓶子略微大了一号,通体涂着黑漆的氧气瓶子。 这氧气瓶子上不但英国皇家空军的“raf”缩写字母,气阀上还接着一个似乎同样属于英国空军的呼吸面罩,只不过,这面罩上还残存着些许已经发黑的血迹。 看了眼气阀上的压力表,卫燃将这个似乎是从飞行员尸体身上拆下来的零碎塞进了包里。 他可没忘,这次的关键线索物品是那个救援浮标,这个几乎全满的氧气瓶用不上自然最好,但如果需要用了,那可真就是救命的东西了。 扣上挎包口袋盖儿,卫燃谨慎的试了试能不能将其收进金属本子。 见这次那挎包成功的消失,卫燃暗暗松了口气,他已经大概猜测道,那破本子虽然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偷窃的任务,但显然不是什么都能偷的。 继续在这排货架上翻了翻,卫燃又成功的往包里塞了一小罐方糖和一瓶干邑白兰地,以及一支在此时的华夏会被称之为花口撸子的手枪。 眼瞅着这重量估摸着差不多了,卫燃正准备撤回去的时候,却听身后的锁死的店门竟然又传来了动静! 下意识的关闭了手电筒,卫燃赶在对方将房门撬开之前,悄无声息的又一次爬向了二楼。 “吱呀” 卫燃刚刚爬到一半的时候,原本锁死的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等他险之又险的爬上二楼的时候,也刚好听到那扇房门被人从里面锁死的声音。 紧跟着,一道昏黄的光束便照亮了这杂货店内部。 “姐姐,快来这里,我刚刚看到了一套非常适合你的衣服,而且还看到了好几卷质量非常不错的布料!” 一楼的柜台边,凡妮莎举着个德军的方盒子手电筒,兴奋的低声说道。 “凡妮莎,你这是盗窃!”海蒂的声音更低一些,而且明显非常的慌乱。 “我们这些年已经支付了那么多的利息了,拿那个老家伙几件破衣服怎么了?” 凡妮莎满不在乎的说道,“而且我这次有足够的把握撬开那几个该死的保险箱,只要找到当初的借据,我们就再也不用被那个老东西吸血了。” “可是维克多” “他不也是被那个该死的老东西骗来的?要不是我们收留,他在几个月之前就被那些德国佬抓走了。” 依旧穿着偷来的那套衣服的凡妮莎说话间,已经用晾衣杆取下了一件呢子大衣,接着又取下了一条淡绿色冬装裙子和一双长筒马靴递给了身后只穿着一件睡袍的海蒂。 “快换上!等下我们再拿些别的东西回去。”凡妮莎说着,又从货架上取来一双针织的长袜递给了她的姐姐。 “凡妮莎,我们这样会害了维克多的。”海蒂颇有些手忙脚乱的说道。 “姐姐,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偷来的” 凡妮莎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是偷来的,被偷走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这种事怎么会怪维克多?哼哼!那个老家伙恐怕短时间根本就不敢回来呢。所以快点换上吧,我去把刚刚看到的布料抱过来。” 稍作犹豫,海蒂最终还是脱掉了身上那件睡袍,换上了凡妮莎给她选的那套衣服。 “这个给你!”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将一顶礼帽扣在了姐姐的头上,随后又递过来一双羊皮手套和一条围巾,一边捡起姐姐刚刚脱掉的睡袍塞进她自己拎着的手提包里一边美滋滋的低声说道,“这样我们今年冬天都有新衣服穿了。” “可” 海蒂正准备说些什么,凡妮莎却已经踮着脚从一个货架的上面抱下来两大卷布料。 这下,原本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海蒂近乎下意识的将这两卷布料接了过来,而凡妮莎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然而,恰在此时,门外的街道上且传来了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 当这声音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凡妮莎和海蒂立刻慌了神,那卷布匹也险些失手掉在地上。 “快!关灯!” 海蒂最先反应过来,闻言,慌了神的凡妮莎立刻关闭了手里那个小号的手电筒。 “嘎吱” 几乎前后脚,她们和藏在楼上的卫燃也分别听到了那辆摩托车在这杂货店门外停下来的声音。 “上楼!小点声” 海蒂低声招呼着,推着慌乱的凡妮莎绕到最深处货架的后面,踩着楼梯爬上了二楼。 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先一步躲进了刚刚躲着的厨房里,刚刚他已经通过卧室的窗子看到了,从远处开过来的,是一辆宝马r75挎斗摩托。 这辆挎斗上支着一挺mg34机枪的摩托上,还坐着两名士兵! 几乎就在海蒂和凡妮莎爬上二楼的同时,楼下的房门却已经被外面的德国士兵轻而易举的撬开,而海蒂和凡妮莎,也在慌不择路之下,径直跑进了厨房里! “呀!” 凡妮莎这一嗓子刚刚准备冒出嗓子眼,便被卫燃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同样被他捂住嘴巴的,还包括一起跑进来的海蒂。 “嘘——”卫燃轻轻凑到两人耳边低声说道,“别喊,楼下进来的是德国人。” 闻言,这对早已经慌的快让心跳出嗓子眼的姐妹立刻点了点头,随后她们便感觉到,捂住她们嘴巴的手缓缓松开。 “躲起来” 卫燃低声嘱咐道,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让她们俩躲在厨房灶台边的角落里。 “我不喊你们不要出来” 卫燃最后贴着她们二人的耳朵嘱咐了一番,等她们各自点了点头,这才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两把尖利的厨刀。 这还没完,他接着又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虚掩的厨房门,而他自己则躲在了房门的后面。 他可不敢大意,这才二战刚刚开打,这个时期的链狗除了恶臭的名声之外,同时却也是精锐的代名词。 片刻之后,白天曾经光顾过裁缝店的那只链狗一手举着方盒子手电筒,另一只手端着一支ppk手枪一步步的走上了楼。 和他相隔四五米的距离,同样曾在白天光顾过裁缝店的另一只链狗也上了楼,和同伴相互配合着搜索着二楼的房间。 万幸,因为厨房的房门被卫燃故意敞开着,那个不会法语的链狗仅仅只是用那个亮着蓝色光芒的方盒子手电筒随意的扫了一眼。 与此同时,另一名链狗也开口说道,“过来看看,卧室里有保险箱。” 闻言,厨房门口的链狗也跟着转身走向了卧室的方向。几乎在同一时间,窗外的夜空中也传来了轰炸机编队飞过的轰鸣,此时,无论卧室里的那名链狗,还是厨房门口的链狗,全都习惯性的关闭了各自手里的手电筒。 机会难得,卫燃一个跨步迈出藏身点,一手捂住那名链狗的嘴巴,同时另一只手握住的厨刀,也从他的喉咙处斜着往上用力一捅。 这一刀刚刚破坏对方的声带,卫燃一条腿的膝盖也在对方的膝盖窝的位置用力一顶,迫使对方屈膝的同时将上半身转了过来。 “噗!” 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卫燃用手掌心在那把餐刀的刀柄末端用力一砸,轻而易举的将那把细长锋利的餐刀捅进了对方的脑子里。 轻轻将怀里这具尸体放倒在地,卫燃取走了套在这具尸体手指头上的方盒子手电筒,又拔出别在后腰的另一把厨刀,迈步走向了卧室。 “咔嚓!” 恰在此时,保险箱的柜门也被房间里的那只链狗摸黑撬开。 几乎就在他下意识转身,一脸得意的准备招呼同伴的时候,刺目的灯光也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噗!” 被头顶飞机的轰鸣掩盖的轻响中,一把厨刀自下而上斜着捅进了他的喉咙。 “嘭!” 紧随而至的一个膝撞轻而易举的将厨刀推进了他的脑子,同时也让他的钢盔和刚刚打开的柜门发生了碰撞。 看了眼身后,卫燃揉了揉被刀柄顶的生疼的膝盖,取出防毒面具包,从里面取出那盒借据丢进了刚刚被打开的保险箱里,随后迈步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不等飞机的轰鸣消散,他已经快步跑回了厨房,“海蒂,凡妮莎,快点出来。” 话音未落,海蒂立刻抱着那卷布匹,拽着她的妹妹凡妮莎跑了出来。 “维克多,你怎么”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厨房门口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扒下来一边说道,“趁着现在,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我要留下来帮你”海蒂咬着牙说道。 “我,我也要留下来帮你。”稍晚点跑出来的凡妮莎慌乱的说道。 见状,卫燃笑了笑,一边将脱下来的那套链狗制服往自己的身上套一边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两个去卧室,把另一具尸体身上的制服扒下来,你们自己商量谁把那套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等穿好之后就出来等着我。” 闻言,这对姐妹对视了一眼,海蒂咬咬牙放下了手里那卷布匹,最先走进了卧室。很快,凡妮莎也追了上去。 不出预料,就在卫燃换上那套链狗制服的时候,凡妮莎也发出了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喜欢呼。 无声的笑了笑,卫燃扛起被自己扒了衣服的尸体下楼,随便给他穿了一件男款风衣,并且往头上套了一件毛衣,便将其靠在了店门的里侧,转身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的选了几样东西。 等他拎着个捡来的东西再次上楼的时候,却发现凡妮莎已经换上了另一套链狗制服。只不过,这姑娘终究纤瘦了些,这套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也难免有些滑稽。 “你们俩先去楼下等着”卫燃低声说道,“不要开灯,也不要急着离开,另外盯着外面的动静。” “好!”凡妮莎的胆子似乎又变大了,伸手拉着怀里似乎抱着东西的海蒂就往楼下走。 等楼梯间没了动静,卫燃暗暗叹了口气,掏出之前自制的撬锁工具,将其余三个保险箱一一打开。 “嗤” 卫燃拔出了厨刀,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却又无比熟练的沿着关节分割着卧室里的这具尸体,将切下来的四肢和头颅乃至躯干塞进了那四个保险箱里分别锁好。 用提前准备的铁丝段堵死了保险箱的锁孔,随后脱掉了手套,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包德国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两口、三口,随后将其丢到了被鲜血浸透的被子上。 转身走出这间卧室锁死了房门,卫燃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走下楼和守在楼梯口的姐妹俩低声说道,“凡妮莎,等下你和我驾驶那辆摩托暂时离开,然后再想办法摸回来。 海蒂,你稍稍等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之后,再锁门回裁缝店,离开之前记得不要上楼。” 说着,卫燃掏出两把老式钥匙递给了海蒂,同时不忘补充道,“另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好了。” 闻言,原本还无比慌乱的海蒂脸颊不由的一烫,凡妮莎也偷偷咧咧嘴,这盗窃被抓了现行,确实是无比的尴尬。 不找痕迹的用这小小的尴尬冲淡了这对姐妹的慌乱,卫燃明目张胆的打开了手电筒,先帮着凡妮莎拉上面罩戴上了风镜,接着又给自己拉上面罩戴上了风镜。 将手电筒挂在胸口,卫燃扛起那具脖子上依旧插着厨刀,但却被毛衣套住了脑袋的尸体,走出店门之后将其放在了挎斗上,随后骑上了摩托。 “汉斯,上车。”卫燃故意用德语招呼了一声。 凡妮莎倒也算聪明,关上了店门之后跨上摩托坐在了卫燃的身后。 故意看了看周围,卫燃这才驾驶着摩托车,朝着来时的方向开了出去,并在凡妮莎的指引下,在半途拐弯,开往了城外的方向。 这一路上,他们也难免遇到了夜间巡逻的德国士兵。 不过,因为他们那一身不招人待见的链狗行头,不但没人找他们的麻烦,反而似乎对他们有些避之不及,却是连盘问都免了。 几乎就在这辆挎斗摩托顺利开出城外的时候,卫燃也在那股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席卷而至的同时,艰难的停住了摩托,任由身后毫无准备的凡妮莎在惯性之下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背上。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那股子难受劲儿消失的时候,他却发现身后的凡妮莎竟然抱住了自己的腰,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维克多,你是不是偷看我和姐姐换衣服了?” 第1317章 不解风情 “你说什么?” 从那股大脑宕机感里缓过来的卫燃晕晕乎乎的反问了一句,同时却也忍不住在心底嘀咕着,“果然只要杀了目击者,盗窃就算不被发现”。 “你偷偷看我和姐姐换衣服了?” 凡妮莎不等卫燃回答,却又带着笑意追问道,“我和姐姐谁的身材比较好?” “我可没看到” 卫燃从源头上掐死了这个问题,他能清晰的感觉出来,这个姑娘似乎有其他的目的,而并非出于法国人骨子里荷尔蒙超标附加的“浪漫”。 “你可真没有情调”凡妮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你是瞎么?看不到侉子里的那具尸体咋的?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一点不耽误他将车子开到了一座被炸断的桥上。 “先下车” 卫燃招呼的凡妮莎下来之后,先从挎斗里将两人的鞋子拿下来,随后又拆下了挎斗外侧装杂物的边箱,招呼着凡妮莎将断桥的碎砖碎石装进去,随后又和那具近乎赤裸的尸体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噗通!哗啦!” 飞溅的水花中,这具尸体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便义无反顾的藏进了水底。 “上车” 卫燃跨上摩托之后招呼了一声,等凡妮莎坐在了自己身后,立刻拧动油门,驾驶着这辆摩托离开了抛尸地。 只不过,他这开出去都不到五百米,却不得不因为身后那姑娘乱摸的手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偷看我们换衣服了?”凡妮莎似乎有些不死心似的贴着卫燃的耳朵问道。 轻轻拿走对方试图解开自己腰带的那只手,卫燃索性熄灭了摩托车,下车自豪一边脱掉身上的链狗制服一边将对方的小心思挑明,“凡妮莎,你明明都被吓坏了,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我调情,是因为担心去杂货店里偷东西这件事被我告诉我的外祖父对吧?” 见凡妮莎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慌乱之色,卫燃继续一边脱衣服一边猜测道,“或者是因为你想偷走保险箱里的那些借据?” “你你都知道了?”凡妮莎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下了头,磨磨蹭蹭的从车子上下来。 “你第一次去撬保险箱的时候,我为了免得你尴尬,可是在厨房里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呢。”卫燃故意说道。 “我” 凡妮莎突然就抱着膝盖蹲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但那个老混蛋临走之前威胁我们,如果今年年底还是还不上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欠下的那些高利贷,我就必须做他的情人抵债! 可那个该死的混蛋都已经快70岁了!我宁愿和一百个德国人上床,也不想让他碰我一下!” 似乎是找到了情绪和压力的宣泄口,凡妮莎在阿河畔略显冰凉的晚风中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我以为我只要努力学习法律,就能找到他的犯罪证据,然后把他送进监狱。 可是都还没等我毕业,战争就开始了,等我赶回家里的时候,法国竟然已经投降了!法律现在只是一张废纸!我能怎么办?!我和姐姐支付的利息已经超过本金的七倍了,难道让我给那个老家伙做情人吗?我看到他就觉得恶心!” “我的表哥斯皮尔先生不打算帮你吗?”卫燃说话间,已经将脱下来的链狗制服叠好丢进了摩托车的挎斗里。 “他自己都欠着那个老家伙钱呢” 凡妮莎抽了抽鼻子,“你不也是因为欠他的钱,才同意来这里帮他看店顺便盯着我和姐姐的吗?” 怎么谁都欠他的钱?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一边重新穿上自己的鞋子一边安慰道,“别哭了凡妮莎,我们的目标一致,我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其实也是为了找到借据消除债务。” “真真的?”凡妮莎惊喜的抬起头问道。 “海蒂肯定已经拿到装有借据的盒子了吧?”卫燃反问道,“我本来也打算趁着帮他看守杂货店找到那些借据呢。” “多亏了那位好心的德国先生” 凡妮莎总算破涕为笑,“要不是他帮忙,我恐怕要用一个晚上才能撬开那些保险箱呢。” “就你?” 卫燃还真不是看不起这姑娘,那杂货店的老式门锁都得好几分钟才能捅咕开,等她把那台保险箱撬开,恐怕二战都结束了。 “我可是每天都去试着撬.” 凡妮莎说道这里突然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的问道,“所以我之前几次偷偷过去试衣服你也都看到了?!你这个变态!偷窥狂!” “戴高乐作证,今天真的是第一次。” 卫燃坦诚的说道,“我之前可没遇到过你,好了,快点把你身上这套衣服脱下来吧,我们要尽快把这些衣服和这辆摩托找地方藏起来才行。” “路易国王活过来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凡妮莎嘟嘟囔囔的嘀咕着,同时也动作麻利的脱掉了她身上那套链狗制服。 等他学着卫燃的样子将脱下来的制服叠好放进了摩托车的挎斗,两人又一起盘算了一番从这俩链狗身上缴获来的东西。 对于凡妮莎这个曾经负债累累的姑娘来说,这俩链狗身上最吸引她的,莫过于那俩钱夹子里的配给券和德国马克,还有几张染着血的法郎和英镑,以及几双还带着包装纸的丝袜——这同样是硬通货,睡法国女人的硬通货。 卫燃在意的,却是这俩链狗的武器——一支个头稍大的pp手枪,以及一支稍小了一号的ppk手枪,外加两支mp35冲锋枪,以及配套的弹匣,当然,还有两支他用着最顺手的毛瑟刺刀。 “维克多,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凡妮莎在打开一个装满了套套的盒子之后突兀的问道。 “那是老子定力好” 卫燃偷偷嘀咕了一句,真当家里住的那些姑娘是摆设吗?某历史学者的定力早就练出来了。更何况,他可没办法确定这算不算那本瞎了心的破本子给自己的考验,自然是要怂一点了。 只不过,这么伤人的话自然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我们才刚杀过人” 卫燃无奈的说道,“相比做些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藏好这辆摩托,然后想办法悄无声息的摸回去才行,而且我们还要商量一下口供,免得明天德国人找上门来说漏了。” 提起这个,凡妮莎立刻扣上了手里那个装满了套套的铁皮盒子,连同那俩装满了钱和配给券的钱夹子,乃至那几双丝袜全都丢进了摩托车的挎斗里,同时带着小小的尴尬说道,“继续往前走吧,那里有座荒废的教堂,我们可以把摩托藏在那里。” “上车吧” 卫燃说话间,将那些武器弹药也放进了挎斗,再次骑上了摩托。 等凡妮莎也骑上来,他立刻拧动油门,在对方的指引下,开到了也就两公里外的一片挨着河岸的荒地上。 这里何止有一座教堂,在教堂的周围,还分布着一圈墓地,在沿着河道弥漫来的雾气笼罩下,难免显得格外阴森。 “你就别进去了,在这附近等我吧。”卫燃在河畔再次踩下了刹车。 闻言,凡妮莎立刻点点头从摩托车上下来,裹紧衣服蹲在了一颗橡树的阴影里。 无声的笑了笑,卫燃骑着摩托驶入墓地中央,在绕着那座坍塌的教堂转了一圈之后,将其停在了一垛麦秸堆的边上。 左右看了看,他再次取出了防毒面具包,将了之前放进去的花口撸子以及那把一战匕首放在车座子上,转而将那两把刺刀和两支刚刚缴获的德国手枪放了进去。 见依旧能成功的收进金属本子,卫燃立刻将那支一战匕首和那支花口撸子全都丢到了教堂废墟里。 转身抄起不远处放着的草叉子,卫燃在一番使劲儿之后,顺利的将麦秸垛推倒,严丝合缝的盖住了那辆摩托。 离开这片墓地汇合了在外面等着的凡妮莎,卫燃带着她小心的绕过了巡逻队,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凌晨三点左右,悄无声息的从裁缝店的后门钻了进去。 此时,海蒂早就已经回来了,她不但回来了,而且还给卫燃二人烧好了洗澡水,顺便还带回来好几件秋冬穿的衣服 这些衣服有的明显是他们姐妹俩穿的,有的却是男装。在卫燃二人回来之前,她正守着蜡烛灯,用缝纫机将这些衣服多余的口袋缝起来呢。 “你回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吧?”卫燃赶在海蒂开口之前问道。 “没有”海蒂摇了摇头,“我特意等到月亮被云挡住的时候回来的。” “先去洗澡吧”卫燃赶在凡妮莎开口之前说道,“等下我们喝一杯,顺便聊聊今天晚上都做什么了。”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立刻点了点头,目送着卫燃离开了房间,穿过院子钻进了裁缝店里。 等他回到二楼,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了。 见状,他也不客气,直接脱了衣服躺进去,用香皂好好的将全身上下都搓洗了一遍。 等他将穿过的脏衣服丢进院子里的木盆里,端着装满钱财的抽屉以及刚刚从防毒面具包里拎出来的白兰地找到那姐妹俩的时候,凡妮莎也刚好从她的卧室出来。 “这是在保险箱里找到的借据” 海蒂等卫燃坐下之后,颇有些忐忑的打开了那个木匣子,“我们的借据,斯皮尔的借据,当然,还有你的,都在这里面了。” 闻言,卫燃在这对姐妹紧张的注视下,面带微笑的给这木头匣子盖上了盖子,走到壁炉边打开了炉门,直接将其丢进了正在燃烧的炭火上。 “好了,我们已经还清了所有的债务。” 卫燃拍拍手说道,“所以我们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闻言,凡妮莎立刻帮忙打开了那瓶白兰地,又从橱柜里翻出三个杯子,格外实诚的全都都倒的满满当当。 “这些是从杂货店的其他几个保险箱里搜出来的” 卫燃说着,掀开了抽屉上盖着的毯子,“另外三个保险箱和被打开的保险箱密码一致,而且我早就找到了钥匙。” “这么多?”海蒂和凡妮莎看着满满一抽屉的金银细软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 “我们平分了吧” 卫燃慷慨的说道,他把这些东西偷回来,纯粹是为了完成语言任务,但这些东西又不可能带到后世,所以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 “真的.真的可以吗?”海蒂难以置信的看着卫燃。 “当然”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快点分一分吧,我们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闻言,海蒂咬咬牙,却只是将抽屉里的现金和银币平均分成了三份,接着却起身从厨房里找来几个玻璃罐头瓶,将其余的那些首饰和怀表、腕表乃至金币一股脑的倒进去,接着又在拧上盖子之后,招呼着凡妮莎帮忙融化了几支蜡烛,将罐头瓶的盖子在里面蘸了蘸。 等一切忙完,她才解释道,“这些东西暂时埋起来吧,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日子过的比较艰难,我们再把它们挖出来。” 说到这里,海蒂又补充道,“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连斯皮尔都不能知道。” “好!”凡妮莎第一个应了下来,随后,卫燃也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征得了两人的允许,海蒂又从厨房里找来一个大号的粗陶罐子,将那些罐头瓶一个挨着一个的放进去之后,又往里塞了不少旧衣服破毯子充当缓冲,随后让卫燃将其抬到了院子里那个狭小的防空避难所里。 三人合力挖开略显潮湿的泥土将粗陶罐子放进去,并且由卫燃亲手盖上了能有汤盆大小的粗陶盖子。 最后合力给地面完成回填铺上木板,又把多余的土洒在了周围的花丛里,三人也借着刚刚忙碌的功夫对好了口供。 眼瞅着天色将亮未亮,三人也各自回了房间,洗干净了身上的灰尘泥土之后躺在了床上。 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短暂睡眠过后,卫燃在闹钟的催促下起床下楼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已经在后院里浆洗他们昨天穿过、以及“偷”回来的那些衣服了。 不仅如此,卫燃也注意到,那些偷回来的衣服上,全都缝上了一个小铁片。 见状,卫燃笑了笑却并没有上前帮忙,只是从不远处桌子上拿了两片面包当作早餐,一边吃着,一边打开了裁缝店的店门。 此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左右,外面的街道上算不上热闹,但也不算冷清。 更好的消息是,对面的雷诺杂货店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依旧大门紧锁,就连周围的邻居,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奇或者八卦。 没有我的历史里,海蒂姐妹俩是怎么解决那俩链狗的?又或者,她们为什么要对那对链狗起杀心呢?难道是因为链狗发现了那些借据? 又或者从那些借据了知道了斯皮尔的存在?更或者,他们对海蒂姐妹起了贪念? 这么想的话,无论哪个理由,确实都已经够那对姐妹做出反抗了。 卫燃一边用抹布擦拭着店门一边暗暗思索着,对于两个年轻姑娘来说,杀死两只链狗听起来似乎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但又似乎没有那么困难。毕竟.那俩链狗终究是男人。 就在他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走神的时候,几个德国军官也结伴走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有的拎着一瓶葡萄酒,有的拎着些熏肉或者奶酪,还有的则拿着一张报纸。 “嘿!吸错了!” 卫燃热情的伸直右手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热情的用法语招呼道,“先生们,进来擦擦鞋子吧!” “他说什么?”其中一个中尉在回应卫燃的招呼之后,扭头朝手拿酒瓶子的那个问道。 “问我们要不要擦鞋” 那名中尉说着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靴子,“去擦擦吧?顺便可以把衣服丢在这里洗一洗,我的制服都是在这里洗的,虽然洗的不是很干净,但这里的店主非常漂亮。” “这么说的话,我的大衣也该熨烫一下了。”另一个中尉立刻说道。 “这里的店主是犹太人吗?”一个脸上带着荣誉伤疤上尉问道。 “不是” 手里拿着酒瓶子的那个说话间已经走进了被卫燃推开店门的裁缝店,同时嘴上不停的说道,“漂亮的金发,蓝色眼珠白皮肤,五官非常精致,我第一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 她还有个妹妹,个子更高一些,但是胸脯要小的多,而且是个短发,说实话,我不喜欢短发的姑娘,更别提她太瘦了。” 这几个德国人肆无忌惮的对海蒂姐妹评头论足功夫,也自顾自的坐满了那张沙发,刚刚叭叭叭一直在哔哔的那个也换上法语,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卫燃,“帮我们把靴子都擦一擦吧,顺便把我们的大衣熨烫一下,还有,我的衣服洗好了吗?” “请稍等,我看一下。”卫燃说着接过了纸条,走到货架边寻找着对应的衣服。 与此同时,听到风铃声的海蒂也从后院走了出来,打着招呼的同时,热情的用法语和刚刚一直在评价她的那个中尉行了一记法式贴面礼。 这无疑是最好的招牌了,是以都没等卫燃找到那位中尉的制服,其余几个,包括那个上尉都将各自的大衣脱下来交给了海蒂,连说带比划的表示需要熨烫服务。 “你们需要熨烫的是老二吧?”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将找到的制服和衬衣交给了那名颇为得意的中尉。后者在接过衣服之后,却直接钻进了换衣间,显然是准备将身上这套换下来。 趁着唯一会法语的这名中尉去换衣服的功夫,海蒂也给其余的几位各自端了一杯廉价的红茶,同时也格外愧疚的表示,因为配给制的关系,这是她这里唯一能提供的饮品。 见那几个人德国佬被海蒂迷的根本没心思注意自己,卫燃索性也不急着给他们擦鞋子,反而将几个铸铁熨斗放在了早晨才点燃的壁炉上加热。 一边听着那些毫无营养的闲聊,一边慢条斯理的熨烫着那些衣服,卫燃顺便还借着背靠柜台的海蒂做掩护,从那几件大衣忘了取出的钱包里或是抽走一张小面额的纸币,或是捏出一枚硬币,悄无声息的将它们藏在了那块擦桌子的抹布里。 在他的忙碌中,那些大衣被一件件的熨烫平整,期间几个进来洗衣服的士兵,在见到那几个中尉上尉的时候,也难免敬礼打招呼。 在卫燃和海蒂默契的有意为之之下,这几个人的大衣和靴子,从早晨刚开门,一直忙活到了将近中午这才相继忙完。 而在这最危险的第一个上午,依旧没有德国士兵或者链狗去对面的杂货店搜查。 显然,昨晚那俩链狗八成是背着所有人干的私活儿,现在很可能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凉透了呢。 虽然没能拿这几个军官充当挡箭牌,但格外热情的海蒂却收获了远超劳动价值的配给券以及一瓶红酒和一块奶酪,以及两包香烟作为“陪聊”的酬劳。 赶在中午饭前送走了这几个聊的格外开心的军官,海蒂叉着腰长长的吁了口气,“和人聊天可真辛苦,维克多,你可不要和斯皮尔说这件事。” “我什么都没看到”卫燃一边收拾柜台上的工具一边笑着说道。 “这个是你的封口费” 海蒂说着,将两包香烟丢给了卫燃,她自己则抱着这一上午收来的几件脏衣服去了后院。 展开那块抹布,卫燃将浸湿的几张纸币和那几枚硬币塞进了兜里。 都不等他脸上浮现出笑模样,那股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也再次来袭,他也在天旋地转中,再一次感受到鼻孔处似乎流出了些温热的液体。 “噗通” 几乎就在他因为眩晕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时候,一只链狗也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 这名链狗被卫燃的样子吓了一跳,赶忙用还算熟练的法语问道。 “我” 卫燃一边抵抗着那股子仍未消散的恶心感觉,一边打着颤说道,“我流鼻血了,但是我晕血,帮帮帮我.” 闻言,那名链狗立刻跑到柜台边上,抄起刚刚熨烫大衣用的湿毛巾,先帮着卫燃擦掉了手上的血迹,随后又帮他擦掉了鼻孔流出的血迹。 “海蒂太太!” 这名链狗大声喊着,同时也用毛巾捂住了卫燃仍在流血的鼻子。 “怎么了?” 海蒂快步跑了过来,在见到那名链狗时顿时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事发了——尤其卫燃还半躺在地上,而且口鼻处似乎还有血迹! “他流鼻血,然后因为晕血晕倒了。” 这名看着也就二十六七岁的链狗颇有些嫌弃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胆子这么小的男人。” 海蒂愣了愣,反应极快的跑过来,一边掏出手帕帮卫燃堵住鼻孔一边说道,“我的妹妹凡妮莎也是这样,这似乎是遗传的。” “海蒂太太不怕吗?”这名链狗好奇的问道。 “他们两个晕血都是我来照顾,就算怕也已经习惯了。” 海蒂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是来洗衣服的吗?” “差点忘了正事” 这名链狗放下染血的毛巾,“海蒂太太,卢卡斯和朱利安来过你这里吗?昨天他们来这里缝过裤子还修过靴子。” “我好像有些印象” 海蒂一边在对方的帮助下,将已经恢复过来,但仍在装样子的卫燃搀扶到沙发上一边说道,“他们昨天确实来过我这里,我没记错的话,卢卡斯先生会法语对吧?” “对,就是他们。”这名链狗点点头,“他们今天来过吗?昨天他们还说,今天要把他们的脏衣服送过来洗呢。” “没有” 海蒂摇摇头,“今天上午没有宪兵来过,只有几位军官先生在这里趁着熨烫大衣和擦鞋的时候聊了一上午,其余的都是些士兵了,他们没有这个。” 说完,海蒂,还指了指对方脖子上硕大的金属牌子。 “这就奇怪了”这名链狗忍不住用德语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你找他们有什么急事吗?”海蒂一边用另一条湿毛巾帮卫燃擦拭鼻血一边好奇的问道。 “是我们的队长找他们”这名链狗说道,“现在就差他们两个了,我以为他们在这里偷懒呢。” “我可没见过哪位宪兵先生偷懒”海蒂笑着说道,“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勤奋的德国人了,不过” “不过什么?”这名宪兵立刻问道。 “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过夜呢?” 海蒂指了指窗外大街上路过的德国士兵,“你看,几乎每个德国人都有女伴,我猜他们说不定也有。” “我再去其他地方找一找吧” 这名链狗说着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说道,“海蒂太太,如果你见到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一定要让他们尽快回去。” “如果我见到他们,肯定会帮你通知的。” 海蒂起身承诺道,“等下维克多恢复了,如果我们不忙,我也会让他帮忙去外面找找的。” “那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这名链狗已经推开了店门,一溜烟的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等那店门自己关上,海蒂也重新坐在了卫燃的身旁,一边帮他擦拭已经不在往外流的鼻血一边低声问道,“你真的晕血?” “假的” 微眯着眼睛的卫燃低声说道,“刚好流鼻血,刚好看到他进来,所以晕一下,谁会怀疑晕血的人是杀人犯呢?” 闻言,海蒂笑了笑,嘴上却忧心忡忡的问道,“他们是不是快发现了?”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忍不住在琢磨着,这俩语言任务明显是妥了,可这次学会的到底是个啥? 除了这点疑惑,他也开始琢磨着,该准备准备完成拍照的任务了。 第1318章 逃 9月14号这天下午,海蒂的裁缝店里说不上忙碌,海蒂姐妹俩自从午饭过后,始终都在院子里忙着浆洗衣服。 在前面守着裁缝店的卫燃除了偶尔应付些诸如熨烫衣服或者擦鞋、收取衣服的琐碎工作之外,还忙里抽闲的用手头能找到的材料,给昨天找到的那个应急氧气瓶做了个可以固定在腰带上的帆布套,顺便还给呼吸面罩里外浸了一层蜡油,并且做了个可以收紧将其固定在脸上的帆布束带。 除了这些琐事,他也一直盯着窗外路对面的杂货店,时不时的,看到有链狗经过,还会跑出门儿,东瞧西望的踅摸一圈。 万幸,一直到他们决定打烊,也没有人尝试打开杂货店的店门,更没有人上门再来裁缝店寻找过线索,当然,他名义上帮忙寻找的那俩失踪链狗也不可思议的再没有出现过。 如昨天一样,卫燃和凡妮莎俩人在打烊之后,拿着海蒂给的配给券,排队领取着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的食物,并没有因为昨天的意外之财,有任何的挥霍举动。 “凡妮莎,你会什么外语吗?” 拎着食物往裁缝店走的路上,一整天都没琢磨明白学会了什么语言的卫燃索性决定从周围人的身上找找线索。 “外语?”凡妮莎奇怪的看了眼卫燃,“怎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聊聊” 卫燃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如果我们有人会德语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那些客人说的是什么了。” “我可不会德语” 凡妮莎摇摇头,紧跟着却说道,“你知道,我是学法律的。” “所以呢?”卫燃不解的看着对方。 “我虽然不会德语,但我会拉丁语,拉丁语是我们的必修课。” “你还会拉丁语?”卫燃诧异的问道。 “你不会吗?”凡妮莎反问道。 “你觉得我可能会吗?” 卫燃摊摊手,将问题又丢了回去,“说两句拉丁语听听,我还没听任何人说过拉丁语呢。” “你真的不会拉丁语?” 凡妮莎这句话却是用拉丁语说出来的,而卫燃则毫无障碍的听懂了,只不过,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满是茫然之色。 “看来你真的不懂拉丁语” 凡妮莎又换回了法语,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问道,“英语你总会吧?我和姐姐都会英语,因为我们的妈妈就是英国人。” “你妈妈是英国人?”卫燃同样贴着对方的耳朵用英语问道,同时也算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很奇怪吗?” 凡妮莎显然并没有听出来卫燃在套话,毫无心机的用老伦敦二环内口音的英语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说道,“她是个裁缝,来法国学习服装设计的裁缝。 我姐姐的裁缝手艺就是和我妈妈学的,以前那家店也是我的爸爸妈妈一起经营的。” “所以你的父母其实都是裁缝?” 卫燃用法语问道,同时也在心底尝试着,暗暗用拉丁语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这金属本子教人知识虽然方便,但在不知道自己学会了什么的前提下,脑子里是真的“找不到匹配的数据库”。 “准确的说只有我妈妈是” 凡妮莎同样换回了法语,颇为自豪的答道,“我的爸爸是个布料商人,我妈妈经常说,他的生意并不是很好,否则就不会经营裁缝店了。” “很般配的一对儿” 卫燃诚恳的说道,这不就是卖煎饼的嫁给了卖大葱的了吗?确实是般配。 “姐姐和斯皮尔先生也很般配” 凡妮莎颇有些羡慕的说道,随后再次贴着卫燃的耳朵,踮着脚低声用法语说道,“而且,姐姐好像已经怀孕了,这件事是她偷偷告诉我的,她还不确定呢,所以暂时不准备告诉斯皮尔先生。 而且我也发誓帮她暂时保密的,维克多,你可不能偷偷告诉斯皮尔先生。” “我发誓,我肯定保密。”卫燃做出承诺的同时,一颗心却不由的一直往下沉。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次的回归任务里还有个逃出围捕呢,如果海蒂真的怀孕了,接下来的逃亡对她来说着实是有些危险。 但无论如何,昨天晚上他们三人确实和那俩链狗的死有关,想洗脱嫌疑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对姐妹似乎根本就没有准备逃的打算。 当话题聊到这里的时候,两人也走到了裁缝店的门口,并且不分先后的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两辆挎斗摩托,以及在杂货店门口站岗的两名链狗。 “脸上要露出好奇的表情” 卫燃贴着耳朵低声嘱咐的同时,还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原本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丝惊恐之色的凡妮莎不由的一愣,当她察觉到卫燃在自己的屁股上捏了一下之后,脸上原本刚刚要浮现出来的惊恐和紧张,也被这一下捏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脸颊绯红的羞涩。 等他们俩走进裁缝店,却发现海蒂正和一个上尉军衔的链狗坐在沙发上,而在海蒂的另一边,还坐着中午的时候过来询问过的那只年轻些的链狗。 “你们回来的正好” 海蒂见卫燃和凡妮莎进来,立刻说道,“维克多,你今天下午见过昨天来缝补裤子以及钉鞋掌的那两位先生吗?” “没有”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拎着的食物交给了凡妮莎,“我整个下午都在留意外面经过的宪兵,但是并没有看到他们。” “队长,他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晕血的胆小鬼。” 中午饭前曾经救助过晕血的卫燃的那个年轻链狗用德语说道,“旁边那个害羞胆怯的姑娘是海蒂女士的妹妹凡妮莎了。” 那只上尉链狗看着卫燃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德语说道,“问问他,昨天他们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说完,这只上尉还摸出烟盒,给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了卫燃。 “谢谢” 卫燃赶忙双手接过,并且趁着那个年轻链狗翻译的功夫将其点燃,随后又将昨天那俩链狗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大概的描述了一番。 “昨天离开之后,他们再没有来过吗?”这只上尉链狗不急不慢的用德语问道。 “和他说,我想和他单独谈谈,请海蒂女士和凡妮莎暂时回避一下。” 当这句话被那个年轻链狗翻译成法语之后,海蒂温柔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去准备晚餐,两位先生如果有时间,不如等下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餐吧,算是对萨米先生照顾我弟弟维克多的感谢,我们还有半瓶干邑,可以一起喝掉。” 听手下翻译完,那名上尉倒是格外痛快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吃一顿晚餐吧。萨米,让汉斯去取一些食材过来,有什么就弄些什么过来。” “好!” 名叫萨米的士兵说完立刻起身,先接受了海蒂的邀请,接着推开店门,招呼着外面的一名同伴驾驶摩托去取食材。 在这期间,那只上尉链狗一直打量着略显局促的卫燃,而海蒂则拉着凡妮莎走进里间,走进了院子里。 “姐姐,怎.” “嘘——”海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去准备晚餐。” “好,好吧。”凡妮莎点点头应了下来,压下心头的不安,抱着并不算多的食材跟着海蒂走进了房间里。 等那个名叫萨米的年轻链狗重新坐在卫燃的另一边,那名上尉这才说道,“问问他,卢卡斯或者朱利安是否和他的姐姐或者妹妹上过床。” “先生,您把我的姐姐和妹妹当成路边的寂女了吗?” 卫燃等萨米翻译完之后带着愤怒问道,“如果我的姐姐妹妹需要靠和男人上床赚钱,她们何必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每天从早晨就要开始浆洗衣服?” “看来我们误会海蒂女士和凡妮莎小姐了” 这名上尉听完了萨米的翻译之后,那张阴沉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知道在我问出这个失礼的问题之后,你还欢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 依旧是耐心的等萨米翻译完,卫燃很是用力喘了口气,这才看着下午“救”过自己的那个年轻链狗说道,“萨米先生,我们愿意邀请您和您的上司用晚餐,是为了感谢您的善良和对我的无私帮助。 如果您的上司对我的姐姐或者妹妹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么很抱歉,我们并不欢迎你们。最后,是否留下来用晚餐,请你来决定吧。” 卫燃这义愤填膺的反将一军,顿时难住了那个年轻的链狗萨米,而那名上尉链狗,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手下脸上为难的表情,“萨米,这个小伙子说什么了?” 稍作犹豫,萨米还是将卫燃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了自己的上司。 “看来我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这名上尉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留下来吃晚餐了吗?”链狗萨米跟着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汉斯已经去取食材了。” “等我们找到卢卡斯和朱利安再来这里吃晚餐吧” 那名上尉说完看了眼卫燃,“和他说,请他不要误会,我刚刚的询问只是为了寻找线索的合理怀疑,并非质疑他的姐姐和妹妹的贞洁。 另外,让他替我向海蒂女士致歉,我们临时有事先回去了。萨米,等下你留下来,等汉斯送来食材之后,你和他一起回去。” “是!” 名叫萨米的链狗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目送着他的上司坐上挎斗摩托离开之后,这才将那番话翻译给了卫燃。 “萨米,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卫燃故作慌乱的问道。 “不会的” 萨米摆摆手,一脸崇拜的说道,“我们队长可不是卢卡斯那样的小心眼儿,他是个优秀的警察,非常冷静而且经验丰富的警察。” “看来真的惹上麻烦了” 卫燃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内心提高警惕的同时,嘴上也热情的朝着萨米发出了晚餐的邀请。 万幸,这个年轻的链狗着实是个老实孩子,连连拒绝了卫燃的邀请,等那个名叫汉斯的链狗送来满满一箱子食材之后,立刻便搭着挎斗摩托跑没了影子。 看着那满满一箱子各种蔬菜和夹杂其中的红酒、面包、牛肉、香肠、以及奶酪和黄油,卫燃却根本就高兴不起来。他知道,那些链狗锁定路对面的杂货店,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紧不慢的锁死了店门,卫燃抱着那一箱子食材走进里间,穿过了房门和院子,找到了正在壁炉边忙着烹饪晚餐的海蒂和凡妮莎。 “那两位先生呢?”海蒂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他们走了”卫燃说着,将抱着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 这话一说出口,凡妮莎立刻松了口气,用围裙胡乱擦了擦手之后走到桌边,一边在卫燃抱来的箱子里翻找着,一边惊喜的说道,“竟然还有这么大一块牛肉,而且还有一瓶红酒!我们今晚” “我们今晚必须离开了圣奥梅尔了” 海蒂停下手里的工作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有预感,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杂货店那里。” “离开?” 凡妮莎愣了愣,低声反问道,“那不是相当于承认了那两个人的失踪和我们有关吗?而且现在他们别说证据,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呢。” “证据?” 卫燃不由的接过了话茬,“对于那些链狗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们只需要怀疑就够了,如果等他们找到证据再跑,我们恐怕连这个院子都跑不出去了。” “可我们去.” “去菲利普大堡” 海蒂解下围裙低声说道,“我们去菲利普大堡找斯皮尔!他肯定有办法把我们藏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内心愈发不安的卫燃追问道。 “天黑之后吧,既然那两位先生不留下来吃晚餐了,我们随便吃点东西就出发” 说完这句话,海蒂却又立刻反悔了,一边系上围裙一边说道,“不,晚点,我们等午夜再出发!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吃一顿。” “既然这样,我去拿相机,然后我们趁着天还没有黑拍几张照片吧?”卫燃适时的提议道。 “相机?”凡妮莎好奇的看着卫燃,“你哪来的相机?” “当然是我的祖父送我的”卫燃理所当然的语气也让这对姐妹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既然做出了决定,姐妹俩立刻用现有的丰盛食材开始制作晚餐,卫燃则回裁缝店逛了一圈,拎着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的禄来双反,给正忙着烹饪晚餐的姐妹俩先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又招呼着她们去裁缝店里拍了几张照片。 “我们穿上昨天带回来的那些衣服拍几张吧?”凡妮莎提议道,“那些衣服洗过之后我都挂在壁炉边烘干了。” “时间还来得及”海蒂没有多想便赞同了这个提议。 赶在太阳忙着下班的这点时间,这姐妹俩换上了昨晚偷来的衣服,在院子里摆着各种造型,让卫燃给她们拍下了一张张单人照片以及一张张的合影。 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下,卫燃和这对姐妹拍下了最后一张合影,这才结伴走进了房间,将一直在壁炉上保温的法国炖菜和洋葱汤端上了桌。 因为晚上要忙着逃命,三人都明智的没有喝酒,不仅没喝酒,就连谈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姐姐” 凡妮莎咽下嘴里的牛肉,含糊不清的低声问道,“我们逃到菲利普大堡就安全了吗?” “我不知道” 海蒂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甚至不确定斯皮尔还在不在菲利普大堡,他已经超过一周没有消息了,但是我们除了去找他还能去哪呢?” 凡妮莎闻言陷入了沉默,卫燃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给出他的建议。 “吃饱之后大家都各自收拾东西吧”海蒂最终说道,“不要带太多的东西。” “姐姐,我们昨天埋起来的那些” “那些东西就埋在那里吧” 海蒂说道,“带着它们反而会让我们更加危险,而且昨天维克多不是已经分了我们一笔钱了吗?再加上我们存的钱已经足够用了。” “等下我们换上德国人的制服” 白天时候就在琢磨逃亡方案的卫燃虽然不会建议逃亡方向,但他却可以就逃亡方法给出些建议,“海蒂,你或许还需要把头发简短一点儿,我们穿着德国人的制服能更安全的离开圣奥梅尔,然后我们可以去找昨天藏起来的那辆摩托,如果它还没有被发现的话,我们也许能在天亮之前就赶到菲利普大堡。” 当他把这个提议说出来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纷纷眼前一亮,前者更是立刻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剪头发,凡妮莎,你来收拾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也要想办法藏起来。” “交给我吧!”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起身跑上了楼。 见状,卫燃同样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这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索性套上从楼下拿来的德军制服,将昨天分到手的那些钱随手揣进兜里,接着又翻出那支超大号的手电筒,给它换上了新电池就算是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相比他这边的干脆,院子另一头的海蒂和凡妮莎此时正忙着各自修剪头发,顺便商量着哪些东西该带走,那些东西可以留下呢。 裁缝店的二楼,卫燃给窗子打开一道缝隙,和衣躺在床上盖上毯子,闭上眼睛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晚上八点十一分,海蒂和凡妮莎不但剪了头发,而且各自洗了澡换了衣服,并且同样各自在外面套上了一套德军制服,不仅如此,她们俩此时连决定带走的东西也都收拢到了两个并不算大的皮制手拎包里。 在这一刻,这对姐妹却并没有补觉补充精神的想法,反而坐在壁炉边低声聊着什么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和焦灼。 同样是在这一刻,卫燃却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凑到窗帘边上,侧耳倾听着外面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当他轻轻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到远处开过来几辆挎斗摩托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拔腿跑下楼,穿过院子冲进了海蒂姐妹俩住的那栋小楼。 “快走!”卫燃低声说道,“他们恐怕已经找到杂货店了”。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心头一沉,赶忙起身,顺便拎起了手边的皮包。 几乎就在杂货店的店门被撞开的同时,他们三人也在夜色中从后门离开了家,顺便还不忘锁死了那扇门。 这对姐妹终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她们带着卫燃,贴着周围的建筑阴影,摸黑跑向了城外的方向。 当那些德国链狗冲上杂货店的二楼,发现卧室地板上残留的大片干涸血迹,并且最终撬开保险箱发现那些腥臭的尸块的时候,卫燃已经在海蒂和凡妮莎的带领下摸到了阿河的河边,借着芦苇的掩护,离开了圣奥梅尔的城区。 根本不敢开灯更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卫燃三人绕过巡逻队之后,玩了命的往藏匿摩托车的墓地方向跑着。 这个时候,杂货店的二楼,黄昏时曾盘问过卫燃的那名上尉链狗,也举着手电筒,注意到了当初被海蒂丢弃在二楼的那卷布料。 侧着头和手电筒看了看布料下的桌子上积攒的灰尘,他接着又在这卷布料上摸了摸甚至将鼻子凑到上面闻了闻。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发出了命令,“去把街对面那家裁缝店的三个人抓过来。” “是!” 名叫萨米的年轻链狗立刻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同伴快步下楼,跑向了街道对面的裁缝店,先从周围将其包围之后,随后便开始了拍门。 他们能找到杂货店,要得益于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停过的排查,这才总算找到了些许线索——某个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流莺透露,她昨晚曾经见过有辆挎斗摩托停在了杂货店门口,并且从里面抓走了一个人。 虽然那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并不确定昨晚从这里抓人的是不是失踪的那俩链狗,但这些链狗确实丢了一辆摩托,这对于这些链狗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把门打开”萨米话音未落,另一个链狗已经拿来一把剪线钳,轻而易举的剪断了推拉防盗门的挂锁。 不出意外,当一群链狗闯进裁缝店里的时候,除了桌子上根本没有收拾的晚餐厨余,他们根本没找到一个活口。 等那名上尉得到消息赶过来,他只是看了眼仍在燃烧的壁炉,又端起茶杯摸了摸里面仍有些许温度的红茶,便立刻说道,“那三个人还没有跑远,萨米,天亮之前抓到他们送到我的办公室。另外,通知少校,让他立刻派人守住圣奥梅尔的主要出入通道。” “是!”萨米立刻挺直胸膛大声应了这命令。 第1319章 最后一公里 圣奥梅尔城外,出城必经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辆满载着德国士兵的卡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不等车子熄火,那些士兵便跳了下来,动作麻利的架起了两挺机枪,而那辆卡车,也将刺目的车灯对准了城区的方向。 距离这个十字路口不过三四百米,仍旧位于城市部分的河边,链狗萨米也带着同伴,在一只军犬一路嗅闻带领下往前追着。 “汉斯” 第一次独立负责抓捕任务的萨米可没有什么耐心,“让他们牵着莉莉继续慢慢找,我们两个驾驶摩托沿着河道先追过去,出城之后河畔的这条路是通往加莱的,我们可不能放跑那几个裁缝。” “再叫上两个人吧” 年龄稍大一些的汉斯谨慎的提议道,“他们有三个人,万一卢卡斯他们的武器和摩托车都在他们手里,即便是女人,也很容易对我们形成压制。” “说的对!” 萨米立刻发出了新的命令,“布莱恩、鲁道夫,你们两个驾驶另一辆摩托和我们一起追。” “是!”两个跟在身后的年轻链狗立刻应了下来。 在萨米的安排之下,两辆挎斗摩托立刻沿着河畔的公路追了出去,坐在挎斗上的萨米和那个名叫鲁道夫的链狗,还各自将挎斗上的车灯转到了对准河道的方向。 几乎同一时间,离着他们差不多有一公里远的河畔,当初卫燃和凡妮莎抛尸的断桥上游不到百米远的一片芦苇丛边上,三人却各自脱掉了身上的德军制服和穿在里面的衣服,以及脚上的鞋袜。 “我可不想等下穿着湿透的内衣。”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脱掉了她的内衣,接着又脱掉了她的内裤,毫不遮掩的展示着她纤瘦的身体。 旁边同样在脱衣服的海蒂似乎觉得这理由说得过去,竟然也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两片衣服脱下来塞进了包里。 呵.奔放的法国人 卫燃声音不大不小的用汉语嘀咕了一句,同样毫无障碍的脱掉了自己的内裤——他同样不想穿着湿内裤赶路,尤其是这种鬼天气。 “哗啦!” 卫燃最先用路上捡的一根棍子,挑着用德军制服装起来的衣服,一步步的走进了冰凉的阿河,踩着水泅渡到了四五十米外的对岸。 几乎前后脚,赤身裸体的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也有样学样,各自用棍子挑着装有衣服鞋子的皮包,在渐起的雾气中,咬牙忍耐着冰凉刺骨的河水游向了对岸。 渡河,这无疑是卫燃的建议,当然,他这建议的初衷可不是为了看姑娘的身体,仅仅只是为了能能清除掉三人一路留下的气味儿,免得被四条腿的链狗追上来。 当裁缝的这两天时间,他可不止一次的见过那些德国士兵牵着德牧逛街。更何况,去对岸还能迷惑很可能已经追过来的敌人——河对岸是个三岔路口。 趁着那姐妹俩还没游上来,他用那套德军制服把身上的水渍擦了擦,等开始穿衣服的时候,海蒂姐妹俩也刚好游上岸。 “你们速度快点,记得别把东西丢在这里。” 穿好衣服的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快步跑向了河畔的岔路口,从兜里掏出出门前顺手塞进兜里的两根香肠,胡乱掰成几节之后丢到了这条岔路口的三个方向。 这还没完,他还用一轴缝鞋子用的尼龙线和装在防毒面具包里的一支pp手枪布置了一个绊发装置。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也刚好穿上了衣服。依旧不敢耽搁,三人立刻沿着河岸继续往前跑着,时不时的,卫燃还会回头留意身后的方向。 “躲起来!” 如此往前跑了不到五分钟,在看到身后车灯的同时,卫燃便立刻一手拉着一个躲到了路边的排水渠趴下来。 又等了不到一分钟,两辆摩托沿着河对岸的路相继开过来,与此同时,挎斗上的车灯也缓缓扫过了河道两侧,并最终开往了他们三人准备去的方向。 “走” 卫燃重新站起来,带着两个拎着包的姑娘继续贴着路边一路小跑着。 “凡妮莎,还有多远?” 持续跑了十多分钟之后,卫燃见这对姐妹已经气喘吁吁脚步沉重,索性放慢速度低声问道。 “不不远了” 凡妮莎单手叉着腰,用力喘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照照我们现在,现在的速度,最多,十分钟,对,再有十分钟,就能,就能看到墓地了。” “休息两分钟” 卫燃话虽如此,却再次一手拉着一个往前走着,努力不让自己去考虑海蒂已经怀孕了,并不适合这样剧烈运动的问题。 “砰!” 恰在此时,身后寂静的夜色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声枪响,紧跟着,便又是一连串冲锋枪扫射时的密集枪声。 “渡河!”卫燃咬咬牙做出了新的决定。 海蒂和凡妮莎在夜色中对视了一眼,二话不说便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胡乱塞进包里,和同样脱掉了衣服的卫燃再次走进冰凉的河道,高举着包和衣服游向了对岸。 再次爬上河堤匆忙穿好了衣服,三人沿着河道继续跑着。 这宛若铁人三项的逃亡说起来容易但却着实累人,可即便如此,他们却全都不敢停下来。 这次他们跑出去都不到两百米,正前方却再次隐约冒出了刺目的车灯。 见状,三人立刻钻进河畔的芦苇丛里蹲下来,屏住呼吸焦灼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辆摩托车从距离他们不到三米远的路上呼啸而过,风驰电掣的开往了来时的方向。 “走”卫燃低声招呼着姐妹俩,三人在雾气中继续往前跑着。 终于,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片墓碑以及废弃教堂的轮廓,越往里走,卫燃甚至看到了被他推翻的麦秸垛。 示意海蒂和凡妮莎在一颗粗大的树木阴影里藏好,卫燃猫着腰往前快走了几步,躲在一座墓碑的后面,取出防毒面具包又从里面拿出了剩下的那支ppk手枪以及一把毛瑟刺刀。 推弹上膛收了面具包,卫燃如当初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绕着教堂废墟转了一圈,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埋伏,这才快步跑到麦秸垛的边上,重新抄起那把草叉子,准备“刨”出藏在这里的挎斗摩托。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不远处的教堂废墟里却走出了一只双手分别举着枪和方盒子手电筒链狗! “把手举起来!” 这名链狗举着手里的枪用法语发出了命令,同时也一步步的走向了卫燃,用手电筒对着他的头,语气愤怒的说道,“果然是你们杀了卢卡斯和朱利安!” 闻言,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眯缝着眼睛看着白天时候才“救”过自己的链狗萨米,无奈的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萨米说着,已经走到了卫燃的身前,用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往远处走了几步,停在了一堵残存的墙壁前。 “把手按在墙上,额头贴着墙壁。”萨米一板一眼的发出了命令,“否则我不介意带一具尸体回去。” 闻言,卫燃老老实实的将手按在了墙上,同时微微绷着手腕,不让藏在袖口里的刺刀顺着袖口滑下去。 一手拿着手枪,萨米将方盒子手电筒叼在嘴里,用空出来的手摸向了卫燃的衣服,想拿走了兜里那支上着子弹的ppk手枪,随后又在他的腰间和胸口以及两侧肋部摸了摸。 用手枪的枪口顶住卫燃的后腰,他一点点的蹲下来去摸卫燃的小腿两侧。 直到确定卫燃的身上再没有武器,萨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把手背到背后” 萨米发出了新的命令,同时将手伸到背后,准备取出手铐,与此同时,卫燃也立刻放下手臂,并且借助垂臂的动作,将袖口藏着的毛瑟刺刀甩到了墙上,发出了“当啷”一声磕碰。 近乎下意识的,萨米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仍旧叼在嘴里的手电筒也跟着照了过去。 然而,都没等他看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卫燃却已经用手抓住了顶着自己后腰的那支手枪的套筒,并且将手指头塞到了扳机的后面。 “嘭!” 卫燃尥蹶子似的一脚准确的踢在了萨米的裆部,迫使对方收腹弯腰,紧跟着他也猛的转身,将另一只手抡起来,用最坚硬的手肘部位,狠狠的撞在了萨米的耳后,轻而易举的将其打晕。 然而,都不等萨米倒地,墓地外面却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响,紧跟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枪响! 坏了! 卫燃心头一沉,手脚麻利的拆开了他的双手关节,并且从他的后腰皮夹子里抽出那条t形手铐,将他的双脚铐在了一起。 弯腰捡起那把刺刀,他又收走了刚刚被萨米缴走的手枪,乃至萨米自己的手枪和肩上背着的冲锋枪。 刻意没管萨米身旁仍旧亮着的手电筒,卫燃兜着圈子跑向了刚刚枪声响起的方向,也是海蒂姐妹藏身的方向。 很快,他便看到一辆亮着车灯的挎斗摩托正前方,凡妮莎正骑在一具尸体的身上,在刺目的车灯下一次次的举起手里握着的刺刀,又一次次的捅进那具裤子已经退到膝盖的链狗尸体胸膛。 而在距离她不远的挎斗边上,还跪坐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开丢的满地都是的海蒂。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迈步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件沾满了草茬的风衣递给了近乎赤裸的海蒂,随后轻轻走到了凡妮莎的身旁,取走了对方手里握着的那把刺刀丢到一边,接着又将她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支绍尔1913型手枪轻轻拿走丢到了一边。 “好了,凡妮莎,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满身是血的凡妮莎轻柔的拽起来,同时用身体挡住了身后那具胸口被扎成了筛子的尸体。 那具尸体的脸虽然也被刺刀划出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依旧可以认出来,那是昨天傍晚,给他们送食材的那只链狗汉斯。 直到走远里,凡妮莎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卫燃轻轻将这个瘦弱的姑娘揽在怀里安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而且海蒂也需要你的安慰。” “没事,我没事。” 凡妮莎闻言立刻挣脱了卫燃,用满是血迹的手胡乱擦了擦汹涌不止的眼泪,跌跌撞撞的走到刚刚站起身披上风衣的海蒂身旁,将她抱在了怀里。 “凡妮莎,你和海蒂会谁会驾驶摩托?”卫燃一边从那具链狗尸体的身上搜刮武器一边问道。 “都会,我们都会。” 海蒂用风衣的领口遮住脖颈处的掐痕,强自镇定的答道,“我们的家里以前有一辆诺顿摩托,是我的妈妈从英国带来的,我们都会骑。” “你们去墓园里” 卫燃指了指教堂的方向,“在麦秸垛里藏着之前那辆摩托,你们去把它刨出来,然后你们换上自己的衣服,先别穿车子里的链狗制服。 另外,那个名叫萨米的链狗也在那里,如果你们有时间,帮我把他的衣服也扒下来。” 闻言,海蒂点点头,和凡妮莎对视了一眼之后,姐妹俩快步跑进了墓园。 等这姐妹俩的身影被浓雾挡住,卫燃这才将那具链狗的尸体扛到了摩托车上,让他的上半身趴在拧开盖子的油箱上面,同时却也把挂在他胸口的卵形手榴弹卡在了油箱口,并且将拉发线拴在了他的胸口扣子上。 紧接着,他又取出那轴缝鞋线,将一头拴在机枪扳机上,随后锁死了机枪做好了准备。 最后,他又像是在挑衅一样,故意脱掉了身上那套德军制服甩在了摩托车刺目的大灯上。 他这边刚刚忙完,已经换了平民衣服的海蒂和凡妮莎也将那辆藏起来的宝马挎斗摩托开了出来。 “我把那只链狗杀了” 海蒂在凡妮莎停下车子的同时抢先说道,“当然,他的衣服已经被我们脱下来了,尸体用麦秸盖住了。” 闻言,卫燃除了有些遗憾还没来得及套出些口供之外,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示意凡妮莎把摩托往前开了开,随后用拴住机枪扳机的线轴做了个绊发陷阱。 随后,他又将充当陷阱的摩托车上挂着的备用油桶拎到凡妮莎驾驶的摩托边上,给油箱里加满了燃油,并且将剩下的汽油倒在了陷阱摩托的挎斗里。 最后拿上缴获的武器,卫燃没敢耽搁时间,亲自驾驶着摩托,在凡妮莎的指引下,连车灯都不敢开,仅仅只靠着月光,以最快的速度开往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 如此紧赶慢赶的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卫燃这才再次停下了车子,招呼着海蒂和凡妮莎一起换上链狗的制服,顺便还教会了她们怎么使用缴获的手枪、冲锋枪乃至挎斗上的机枪。 重新让车子跑起来,卫燃主动问道,“凡妮莎,你们哪来的手枪?” “杂货店” 凡妮莎庆幸的说道,“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偷了一把枪,今天收拾行李的时候顺便就带上了。” 闻言,卫燃没有再继续问当初他被萨米用枪指住的时候她们姐妹遭遇了什么,只是将油门拧到了底,在一条岔路口离开了通往加莱的公路,转而驾向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 万幸,即便为了迷惑追兵绕了些路,但两地终究不算苔原,都不到晚上十点,他们一车三人便摸黑开到了一个叫做布尔堡的地方。 “从这里继续往前就是格拉沃利讷,穿过它就是菲利普大堡了。” 坐在卫燃身后的凡妮莎伸手指着正前方说道,“看到那个很亮的光点了吗?那就是黑白灯塔,斯皮尔先生就在那里工作。” 看了眼远处的光点,卫燃缓缓降低了车速,最终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河道问道,“那是什么河?” “阿河,还是阿河。” 坐在挎斗里的海蒂开口说道,“它就是在菲利普大堡那里入海的。” 大致估测了一番距离,卫燃思索片刻后说道,“下车,我们走过去,这辆摩托该丢掉了,另外,把这身制服也脱掉吧,接下来它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立刻从车上下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异口同声的问道,“武器呢?这些武器也丢掉吗?” “丢掉” 卫燃说话间,已经接过了两位姑娘手里的冲锋枪,清空弹膛纸盒直接丢进了河道,“只留下手枪防身就好了,就算加上斯皮尔表哥,我们一共也只有四个人,给我们再多的武器也没有意义,所以我们的重点是绝对不能被发现。” 说完,他又打开了挎斗上的一个边箱,将脱下来的制服和靴子,乃至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重能让人在三天之内患上颈椎病的金属牌子全都塞了进去。 等海蒂和凡妮莎也各自脱掉了外面套着的制服,换上包里的衣服,卫燃示意她们往后站了站,再次启动车子拧动油门,并在车速提起来之前跳了下来。 “哗啦!” 这辆摩托车在路上自顾自的跑了几十米之后,沿着石头河堤一头扎进了河道,在冒出一连串的气泡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走吧” 卫燃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迈开步子走向了那座灯塔的方向。 “我们会不会给斯皮尔带来麻烦?” 这才刚刚走出去不到十米,海蒂便忧心忡忡的问出了一个早就已经晚了的问题。 凡妮莎倒是格外的清醒又格外的乐观,“姐姐,如果他觉得我们是麻烦,那他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大不了自己想办法找条船离开法国好了。” 闻言,海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根本就不现实的话题。 在掺杂着忐忑和茫然的沉默中,三人沿着河道近乎小跑的走着,时不时的,卫燃还会倒着跑两步看看身后。 万幸,直到他们在种满了大麦的田野里兜着圈子绕过已经被战争摧毁的格拉沃利讷,他们来时的方向都没有出现要命的车灯。 这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他们三人和灯塔之间的直线距离只剩下了不到一公里。 但也就是这最后的一公里,不但有一座灯火管制的小镇,而且还有驻扎在这里的德军部队,以及夜间巡逻的士兵! 显而易见,想穿过这座小镇进入灯塔根本就不现实,三人的注意力,也难免全都聚集在了奔流入海的阿河之上。 “灯塔在河道的右边” 海蒂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身上的风衣塞进包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河边伸手试了试冰凉的河水,嘴上不停的说道,“我们到灯塔之间河道的长度大概在一公里左右,而且是顺流而下,所以我们大可以游过去,只要遇到危险就潜入水下好了。 但我并不知道灯塔里有没有别的人,更不知道斯皮尔还在不在灯塔里工作。” 稍作停顿,海蒂补充道,“他上次给我来信,还是在大概十天前,万一万一他被德国人抓走了,恐怕.” “我们总要试试” 凡妮莎说道,“大不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 “不,我先.” “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卫燃打断了这姐妹俩的争执,“我们现在的位置并不算多么安全,留下来的风险和游到灯塔那里的风险是差不多的。 所以一起游过去吧,这样就算有谁坚持不住了,至少还能相互照顾一下。另外,把不必要的东西留下来吧。” 闻言,海蒂和凡妮莎咬咬牙同意了卫燃的建议,先将包里的钱财等物塞进了兜里,随后各自脱了脚上的靴子塞进提包,接着又往里装了些淤泥和石头,将其沉入了冰凉的河道。 “哗啦” 微弱的水花声中三人相继走进冰凉的阿河,任由河水顺着裤腿、袖口和领口灌进去,也任由河水推搡着他们,在夜色中,在头顶那些繁忙的轰炸机的“掩护”下,飞速拉近着和灯塔之间的距离。 第1320章 斯皮尔的逃亡计划 冰冷刺骨,水流却并不算多么湍急的阿河河道中央,一堆从上游飘荡来的芦苇在水流的推动下朝着下游飘动着,根本就没有引起河岸上那些巡逻士兵们的注意。 那些时不时的便抬头看看夜空的巡逻兵们并不知道,就在那堆芦苇之下,便藏着卫燃和海蒂以及凡妮莎三人。 芦苇之下,卫燃将一个浸蜡处理的飞行员氧气面罩递给了身旁抓着自己腰带的凡妮莎,等后者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之后,立刻拧开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小号氧气瓶的阀门,让她吸了一口氧气,接着又吝啬的拧死了阀门,将面罩递给了另一边同样抓着自己腰带的海蒂。 这次,都还没等他打开阀门,一道光束却从岸边打到了芦苇上。 见状,三人立刻潜入了水下,仅仅只靠那根缝鞋的尼龙线,拽着头顶的芦苇,不让它漂的太快。 五秒钟,十秒种,二十秒钟,终于,当卫燃默数到37的时候,那道手电筒光束终于因为距离越来越远,不再对准水面上的芦苇,卫燃也立刻拧开阀门,让几乎已经坚持不住的海蒂用力吸了一大口气。 眼瞅着她呼出的气泡被头顶的芦苇挡住,卫燃等对方拍了拍自己的头顶之后,立刻拧死了阀门,将面罩扣在自己的口鼻之上,咬住了呼吸嘴拧开了阀门。 这套伪装和潜行方法,是他在河道里游过一片芦苇丛的制作的,防着的便是时不时在河岸巡逻的士兵,乃至那些巡逻半途,或是点燃香烟偷懒,或是干脆站在岸边撒尿的缺德鬼。 给自己缓了口气,卫燃将面罩又递给了另一边的凡妮莎,三人如此配合着,一点点的熬着最后的这几百米距离。 终于,三人看到了穿过头顶的芦苇和河水仍旧看的清清楚楚的一团亮光,海蒂也在吸了最后一口氧气之后松开了头顶那堆芦苇的“风筝线”,带着卫燃和凡妮莎游向了河道右岸,险之又险的抱住了一座小型码头栈桥的原木柱子。 如果是在游泳池里,普通人来回游上一公里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但在阿河的河道里,因为水流的推动,这一公里的距离,三人仅仅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而已。 可是,这河水的温度,又怎么比得上游泳池里的池水暖和?此时,别说身材娇弱的海蒂和凡妮莎,即便是卫燃,也已经冷的全身都在颤抖了。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小心翼翼的冒头,并在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才敢冒险上浮观察了一番两侧以及头顶的栈桥,直到确定栈桥周围没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重新躲回栈桥的阴影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就是那里了” 海蒂指了指岸边不过百米外的灯塔,哆嗦着说道,“如果.如果斯皮尔还在那里工作,他这个时候肯定在,在呼!在灯塔的二楼忙着抄写工作。” “这次不能一起去了” 卫燃强忍着身上的寒意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坚持一下,我先去看看,如果有危险我会开枪提醒你们,到时候.到时候你们唯一的出路,或许就是顺着河道进入英吉利海峡。” “你小心点”海蒂低声说道,似乎没有听到卫燃那让人近乎绝望的备选方案一般。 拎着氧气瓶,卫燃一步一步的往岸上走着,等爬上相对干燥的河堤,他却停下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仔细拧干之后,甚至不忘用湿衣服把头发上的水渍擦了擦。 左右看了看,卫燃取出防毒面具包,将气瓶塞进去,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了衬衣衬裤,赤着脚爬上了河堤。 见脚底的水分已经被吸干不会留下脚印,他这才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快步跑向了百米外的灯塔。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却猛的趴下来,像一只壁虎一般四肢并用的爬到了路边一辆不知什么原因被烧毁的卡车下面。 几乎就在他将最后一条腿收进卡车底盘下面的时候,一道手电筒的光束也一扫而过,紧跟着,一支十多人的巡逻队,便排着队,在领头那名拿着手电筒的士兵带领下不急不缓的走向了上游的方向。 目送着这队人走远,卫燃立刻爬出来,一溜烟的跑到了灯塔下面。 轻轻推了推灯塔入口的木门,见这木门从里面反锁了,卫燃咬咬牙,用手轻轻敲了敲。 稍等片刻,见里面根本没有动静,他不得不加大了力道再次敲了敲。 这下,总算有个人问道,“谁?” “是我,开门。” 卫燃低声说道,同时却取出了一把毛瑟刺刀握在手里,并将修长的锋刃贴在了胳膊上。他根本没见过自己的“表哥”斯皮尔,不止没见过真人,他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 “维克多?” 显然,卫燃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房门里的人却立刻听出了卫燃的声音。 很快,随着厚重的木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卫燃也看到了一个手里拎着煤油灯,满头金发,身上穿着工装裤和高领毛衣的高瘦男人,让人觉得颇为别扭的是,这个男人还留着元首同款的小胡子。 “关灯” 卫燃说话间已经闪身钻进了灯塔,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关闭了木门。 给他开门的金发男人反应同样不慢,直接拧灭了油灯,紧张的问道,“维克多,你怎么来这里了?海蒂呢?她遇到危险了?” “看来确实是斯皮尔了” 卫燃心头松懈下来,却并没有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将其拽到身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道,“灯塔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灯塔里就我自己。”斯皮尔低声答道,“快告诉我,海蒂” “你这里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吗?” 卫燃不等对方问完,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德国人找不到的地方。” “有,有!”斯皮尔立刻点了点头,“虽然不大,但.” “快去拿两件暖和的衣服,我们去接海蒂和凡妮莎,其余的等下再说。” 卫燃这次话才说完,斯皮尔便立刻低声说道,“快松手!” 接住油灯松开对方的脖领,斯皮尔打开身后的木门,顺手从门边的位置一抓,取下一件呢子大衣塞给了卫燃,并在拿取另一件风衣的时候低声问道,“她们在哪?” “和我来” 卫燃带着对方离开灯塔,快步跑到了百多米外的码头。 在他的低声呼唤中,仍旧泡在水里的海蒂和凡妮莎立刻爬上了河堤。 “有什么话等下再说,把身上的水拧一拧我们快点回去。”卫燃在海蒂和斯皮尔抱在一起之前催促道。 闻言,海蒂姐妹俩立刻脱了身上的毛衣和裤子拧掉水分,同时任由卫燃和斯皮尔帮她们披上了风衣。 “衣服鞋子也要拿走” 斯皮尔格外谨慎的说道,几乎同一时间,卫燃也将他自己的衣服鞋子翻出来,用外套包起来之后,连同姐妹俩脱下来的湿衣服一起甩在了肩头。 没有多余的交流,更没有浪费时间,四人绕过又一轮巡逻队之后,快步跑进了灯塔里。 “阿嚏!”都不等身后的木门关上,凡妮莎便打了个喷嚏。 “先上楼!” 斯皮尔说着,从兜里摸出个打火机重新点燃了油灯,引着他们沿着盘旋的楼梯爬上了灯塔,最终来到了位于那盏不断旋转的超大号煤油灯正下方的房间里。 “先换上我的衣服” 斯皮尔将油灯随手放在桌边,打开一口木头箱子,从里面取出三条裤子和三件衬衫分给了卫燃三人,接着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三双厚实的羊毛袜子。 “维克多,我带你去上面换衣服吧。” 斯皮尔招呼着领到衣服的卫燃又离开了这个温暖且狭小的房间,踩着盘旋的楼梯来到了距离那盏煤油灯不足三米的位置。 “维克多,到底发生什么了?” 斯皮尔趁着卫燃换衣服的功夫问道,“把你湿掉的衣服都脱下来吧,等下我会帮你烤干的。” “我们杀人了” 卫燃一边将脱掉的衣服放在台阶上,一边把圣奥梅尔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番,顺便,也穿好了对方提供的衣服裤子。 “你们杀死了两个链狗?” 斯皮尔皱了皱眉头,那张还算帅气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瞬间的惊恐。但很快,他便坚定且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吧维克多,我会保护你们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卫燃有些刨根问底的问道。 沉默片刻,斯皮尔在楼下传来海蒂的呼唤声之后,一边往下走一边低声说道,“等下一起解释,我们先下去吧。” 跟着对方一边往楼下走,等他们回到下面的房间时,海蒂和凡妮莎已经分别换上了斯皮尔的工装裤和衬衣以及羊毛袜子,此时正在分别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呢。 见海蒂和斯皮尔毫无顾忌的抱在一起开始了热吻,卫燃和凡妮莎对视一眼,两人摊摊手,拿上姐妹俩换下来的湿衣服,暂时离开房间,将衣服摊开晾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等他们二人再回来的时候,斯皮尔已经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热茶,此时正忙活着加热食物呢。 “我最近没敢联系你们,是担心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斯皮尔说话间坐在了海蒂的身旁,压低了声音格外歉意的说道,“我从我的老师那里得到消息,下个月的时候就要颁布新的法令了,到时候不但我这样的正统犹太人会被限制自由,而且祖父或者外祖父里面有超过三个人是犹太人,或者配偶是犹太人的,都会被视为犹太人。 比如维克多,按照下个月将出台的法律,你也是个犹太人了,哪怕你没有进行割礼,哪怕你和我一样,并不信仰犹太教,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简直是在胡扯!”学法律出身的凡妮莎愤怒的说道,“这算怎么狗屁法令!” “这是针对犹太人的法令” 斯皮尔坦然平静的说道,“下个月开始,恐怕我的守塔工作也要被禁止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工作实在是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死于英国人的轰炸,恐怕我的工作早就被人替代了。” “斯皮尔,你打算怎么办?”海蒂攥紧了斯皮尔的手惊慌的问道。 沉默片刻,斯皮尔低声说道,“本来,我打算想办法跑到英国,然后再想办法联系你们,让你们也去英国,你知道的,现在我们只能通过明信片联系,这些计划我不可能写在明信片上。 而且我担心我失败之后会牵连你们,这才一直没有联系你们。” “现在呢?”卫燃开口问道,“你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 斯皮尔看了看身旁的海蒂,又看了看卫燃和凡妮莎,热切的说道,“和我一起逃跑吧,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带着你们一起逃跑,但你们都不是犹太人,根本不用和我一样冒险。 现在现在我们一起去英国吧?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现在只差一个坏天气了。” 闻言,卫燃却是心头一颤,此时距离9月15号只剩下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 等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天气就会开始变坏。 到了16号,不但天气会变坏,而且英国人的反击也该到了,到时候这片港口停泊的那些德国军舰和渡海船只都将直面红茶灌顶的优雅怒火。 “你打算怎么去英国?”凡妮莎在她的姐姐海蒂踌躇不安中抢先问道。 斯皮尔笑了笑,拉着海蒂起身说道,“和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准备。” 见这俩姑娘已经亦步亦趋的跟着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小房间,卫燃索性也就跟着下楼,又回到了灯塔的一楼。 在斯皮尔的招呼之下,卫燃帮着挪开墙角处的两个200升容量的油桶,接着又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了一道盘旋往下,根本没有台阶,完全就是个斜坡的楼梯。 “这里是灯塔的地下室,也是很久以前存放煤油和杂物的地方。” 斯皮尔说话间已经换了一盏安全性更好的戴维灯,往下走的同时不忘说道,“现在这座灯塔随时都有被轰炸的危险,所以煤油都在灯塔外面的油库放着了,这里也只剩下各种杂物,你们下来的时候小心点。” 话音未落,斯皮尔已经跪下来,匍匐着爬过了一个倾倒的柜子下面狭小的三角形空间。 等海蒂和凡妮莎爬过去,走在最后的卫燃也跟着爬过了这狭小的空隙,接着又匍匐着绕过了几个200升容量的油桶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 直到最后,当四人终于可以站起来的时候,斯皮尔却已经轻而易举的将一个被压在杂物下面的油桶拽了出来。 “都在这里面了”斯皮尔说着已经第一个钻了进去。 随着海蒂姐妹俩钻进去之后,卫燃发现这里面的空间远比他以为的要狭窄。 看头顶的坡度,这个藏在杂物堆里的隐秘空间似乎位于盘旋楼梯的正下方,而且周围还用厚实的棉布堵住了所有可能透光的缝隙。 但在这个最多只能摆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的狭窄空间里却放着不少东西。 在头顶悬吊着的一个和床板几乎等长的木板上,挂着好几套倍耐力公司生产的49/bis型潜水服。 虽然倍耐力这个公司在后世被提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和轮胎有关。 但在这个年代,这个意大利品牌除了造车轱辘,同时却也是个造潜水服的行家——反正都是和充气以及橡胶制品有关。 不说别的,就眼前这几套潜水服,八成就是德国的水下排爆员的装备。 只是这些德国的军用装备,怎么会出现这里? 压下心头的疑惑,卫燃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继续踅摸,随后又在那张单人床下面,发现了两个足有一米五长短的医用氧气瓶。 继续观察,他还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这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摆在墙角处的一些染发剂,再看看斯皮尔满头的金发,卫燃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是如何隐藏他犹太人最容易看到的特征的。 “这就是你的计划?” 海蒂此时同样看着头顶挂着的那些潜水服,好奇的问道,“你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些潜水服是个意外” 斯皮尔说这话的时候难掩语气中的笑意,“大概十天前,英国人的轰炸机丢下来的炸弹炸沉了一艘船,就在距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 后来轰炸结束,德国人派了不少潜水员去查看情况,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那艘货船在水下发生了爆炸,当时我刚好在灯塔值班,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后来呢?”凡妮莎追问道。 “那天晚上涨潮的时候,有不少穿着潜水服的潜水员尸体和海鱼的尸体被海浪推上了沙滩。” 斯皮尔随意的拿起一件说道,“我把那些尸体都送回大海了,顺便把这些潜水服带了回来,当然,这些潜水服我都仔细的刷过了,床底下的箱子里,还有配套的保暖内衣,那些内衣我也都已经洗干净了,如果你们觉得冷可以穿上,保暖效果非常好。” “你准备用这些潜水服逃出去?”海蒂瞪大了眼睛问道。 “对!”斯皮尔点点头,格外得意的低声说道,“我还特意去黑市花大价钱买来了两大瓶氧气呢。” “说的具体点,你打算怎么做?”卫燃追问道。 “你们知道的,我以前是个救援潜水员。” 斯皮尔放下手里的潜水服低声解释道,“今年夏天英国人从敦刻尔克逃跑的时候,我当时就在那里帮忙。本来那些英国人答应带着我一起撤退去英国的,但是他们最后还是变卦了。” “我记得这件事” 海蒂跟着说道,“我当时就说那些英国人不值得信任。” “确实不值得信任” 斯皮尔笑着说道,“我虽然没能和他们一起逃去英国,但是我在那附近坠毁的一架英国飞机上找到了一个充气救生筏。现在那个救生筏就在码头下面的淤泥里藏着。 我的计划是利用潜水服出海,等进入外海之后,就吹起救生筏横渡加莱海峡。” “这就是你说的只差一个坏天气?”卫燃开口问道。 “对” 斯皮尔点点头,“我们需要一阵足够强劲持久的东北风,足够让海峡的海流逆转方向的东北风,它不但会推着我们的救生筏离开海岸,而且会推着我们穿过海峡。” “德国人肯定在海岸线布防了吧?” 卫燃的新问题刚刚问出口,斯皮尔便指了指头顶,“维克多,我可是灯塔看守,有什么是在灯塔上看不到的呢?” 闻言,卫燃不由的哑然,确实,只要站在灯塔上,这海岸线的布置就算没办法窥得全貌,规划出一条逃往外海的路线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们逃跑的时候不会遇到了那座救援浮标吧?卫燃后知后觉的将两件事穿在了一起。 恰在此时,斯皮尔的兜里传来了一阵响动,后者摸出个怀表看了看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下吧,我要去给塔灯加油上链了。另外,晚上不会有人来灯塔里的,出入口我也会给你们留着。 但是白天随时可能有巡视员过来,尤其现在的巡视员是个德国人,所以白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还有,等下我会给你们送些吃的喝的下来,等你们的衣服干了,我也会给你们送下来的。” “斯皮尔,我和你一起上去吧。”海蒂说话间也站了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和我来吧”斯皮尔说着,已经摸出个手电筒打开,弯腰钻出了这个狭窄隐蔽的空间。 目送着海蒂也跟着离开,凡妮莎又等了片刻之后,直到头顶没了动静这才低声问道,“维克多,你觉得斯皮尔的计划能成功呢?” 不等卫燃回答,凡妮莎忧心忡忡的说道,“姐姐已经怀孕了,她怎么可能跟着斯皮尔潜水然后横渡加莱海峡?” “可是不跑就是死”卫燃叹了口气,不得不提醒道,“我们杀了两个链狗。” “是啊”凡妮莎咬咬牙,“我要上去听听他们谈了什么。” 话音未落,这姑娘已经抄起床上放着的一个小号手电筒,弯着腰钻了出去。 第1321章 听不懂的谈话 地下室的隐蔽空间里,耳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小,卫燃立刻取出防毒面具包里那个早已没有气压的小号氧气瓶,又从床下将一个沉甸甸的大号液氧瓶给拽出来抱到了床上,并且将屁股那一头垫高了些。 左右一番寻找,他成功的从床底下一个装满羊毛衬衣衬裤的木头箱子里抽出了一根两边带有接口的橡胶管。 将一头连在液氧瓶上,一头连在了那个小号的氧气瓶上。随着两个气瓶的阀门被依次拧开,在嗤嗤作响中,压力表指针开始缓缓移动,接口处也渐渐开始结霜,被卫燃拿在手里的小号氧气瓶也渐渐变重。 等到压力表上的指针进入红区,他立刻关了大小气瓶的阀门,在嗤的一声泄气声中断开了橡胶管,他身后墙上挂着的戴维灯亮度也稍稍提高了一瞬,接着又恢复了原来的亮度。 收起小号氧气瓶,又将大号氧气瓶抱回床底下恢复原状,卫燃伸手从箱子里拿了一套羊毛衬衣衬裤看了看,毫无压力的脱掉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重新穿上衣裤让身体暖和起来,他这才有心思从头顶取下一套潜水服看了看。 不得不说,斯皮尔这“舔包”的手艺确实不错,这随便取下来的一套潜水服身上的零件可谓一样不缺,尤其在左手的手臂上,还用刀鞘固定着一把沛纳海生产的潜水刀,而在右手腕的位置,则固定着同样来自这家公司的潜水表。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这套潜水服似乎有不少破损,并且都以类似给自行车补胎的方式进行了修补。 这特么能用嘛 卫燃咧咧嘴,对于斯皮尔的计划,也不由的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恰在此时,外面再次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之后,凡妮莎便攥着手电筒钻了进来。 “他们说什么了?”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说什么” 凡妮莎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在忙着上床,门都没来得及关。” 说完,这姑娘也注意到了卫燃丢在床上的潜水服,凑过来一边打量一边问道,“维克多,你会潜水吗?” “你会?”卫燃反问道。 “当然会” 凡妮莎理所当然的答道,“斯皮尔以前教过我和姐姐,去年夏天,他还带着我们去圣马洛潜水呢。你呢?你会不会?” “问题不大”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斯皮尔以前也经常潜水?” “他前年才从气象学院毕业,潜水好像是他们的必修课。” 凡妮莎颇有些崇拜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本来该被派去北极工作的,现在却只能守着这座破灯塔。” “他是怎么和海蒂认识的?”卫燃继续延伸着这个话题。 “我读大学那年的夏天,我和姐姐去尼斯度假,他在我们度假的那片海岸担任冲浪教练。” 闲聊刚刚进行到这里,灯塔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哨音以及冲锋枪开火的声音。 闻言卫燃和凡妮莎心头一沉,相隔不到半分钟,海蒂便拎着个提包匆匆跑进地下室,在她的身后,地下室的入口也被外面的斯皮尔用木板和油桶挡住。 “怎么回事?”凡妮莎低声问道。 “不知道” 海蒂放下手里的提包低声解释道,“刚刚似乎有一群德国人在追什么人,我们从窗子往外看的时候,只看到海滩上有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在乱晃,而且德国人在用冲锋枪扫射什么。” 说到这里,海蒂已经打开了提包,先从里面抽出三根儿堪称兵器的法棍,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一把分解“兵器”用的折叠小锯子。 这还没完,脖颈处还残存着草莓印的海蒂接下来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两套估计是从敦刻尔克捡来的英军饭盒,以及一个带有盖子的搪瓷奶罐。 等她打开这些奶罐的盖子,里面装的却是满满一桶浓稠的法式大乱炖。而被凡妮莎打开的英军饭盒里,装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熏鱼干和三套餐具。 “先吃点东西吧” 海蒂一边用锯子将其中一根法棍锯开一边低声说道,“不过我们的动静最好小一点儿,尤其要留意外面有没有敲门声。” 闻言,卫燃和凡妮莎各自点了点头,接过海蒂分给他们的法棍,将其中一头儿泡在滚烫的乱炖浓汤里,耐心的等着泡软之后再送进嘴巴。 并排坐在并不算多么宽敞的小床上各自填饱了肚子,卫燃主动起身说道,“你们在这里休息吧,床底下的箱子里有保暖衬衣可以穿上。” “你呢?”凡妮莎见卫燃准备往外走,立刻问道。 “我去外面守着” 卫燃说话间已经拿起了刚刚凡妮莎用过的小号手电筒,“快休息吧,我们只是轮流守夜,到时间我会叫醒你们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沿着狭窄的通道艰难的钻了出去。海蒂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前者说道,“你在床上休息.” “你去床上吧”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两套保暖的衬衣衬裤,在将其中一套分给海蒂之后,一边换衣服一边低声问道,“你和斯皮尔说你怀孕的事情了吗?” “还没有” 同样在换衣服的海蒂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件事?如果我说了,他肯定会想办法留下来。” “可是.” “我甚至都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怀孕了呢” 海蒂抢先说道,“总之,在抵达英国之前,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斯皮尔。而且凡妮莎,如果我们能逃到英国,无论对于我们还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闻言,凡妮莎张张嘴,最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躲在外面的卫燃也无声的叹了口气,借着手电筒的光束,观察着这间堆满杂物的地下室。 因为灯塔本身上面细下面粗的结构特点,这地下室的面积自然比顶部那个小房间要宽敞的多。当然,这里面堆积的杂物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除了时不时就能看到的油桶,这里还有各种破家具、旧木板,又或者成卷的帆布、成捆的绳子,甚至还放着一对看起来能有三四百斤重的船锚,以及好几箱子锈迹斑斑的船钉。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还在墙角一个看起来样式颇为复古的木头架子最底层,发现了十几瓶落满了灰尘的酒,以及几个同样落满了灰尘的酒杯和两个锈迹斑斑的开瓶器。 随意的抽出一瓶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卫燃在看到上面残破的商标时不由的一乐,这是一瓶白兰地,1920年装瓶的白兰地。 重新拎起一瓶看了看,还是白兰地,还是同一年装瓶的白兰地。 难道是当年的灯塔看守留下的? 卫燃一边嘀咕的同时,也根本不耽误他取出防毒面具包,将其中一瓶装进包里,并且成功的收回了金属本子。 随意找了捆帆布坐下来,卫燃将手电筒放在一边,先把酒瓶子上的灰尘胡乱擦了擦,随后用一起找到的开瓶器开了这瓶陈酿了整整20年的白兰地,对瓶吹的灌了一口。 他现在确实需要喝一杯——这略有些潮湿的地下室里,实在算不上多么暖和。 连续两大口酒下肚,卫燃果断的塞上了瓶塞,将这捆弥漫着浓厚霉味的帆布展开,裹在身上靠着一张破桌子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名义上说要守夜,实则仅仅只是为了让出休息空间的卫燃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地下室入口的油桶正在被人搬走,见状,他立刻掀开帆布,同时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支缴获来的ppk手枪。 万幸,随着木板被掀开,站在外面的只有斯皮尔一个人。 “海蒂?维克多?凡妮”斯皮尔在外面隆隆的飞机轰鸣中压着嗓子喊道。 “我在” 卫燃低声应了对方的回应,借着一楼透进来的亮光绕开了地下室里的杂物。 “我把早餐送来了,抱歉,还是炖菜。” 斯皮尔说着,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奶罐递给了卫燃,接着又将两个布包袱也递了过来,“你们的衣服和鞋子也已经烤干了。” “谢谢” 卫燃接过这些东西的同时,海蒂也从身后拎着昨晚装乱炖的奶罐走了过来。 “昨天晚上什么情况?”卫燃一边传递着手里的东西一边低声问道。 “似乎是有人准备驾驶小船顺着阿河出海但是被发现了” 斯皮尔一边接过卫燃递来的空奶罐一边低声解释道,“刚刚我用望远镜看,好像是一家三口,他们的尸体就被丢在沙滩上,那条小船早晨的时候也被德国烧毁了。” “上帝.” 海蒂在听到这个恐怖的消息时不由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遮掩不住的惊恐之色。 “不用担心” 斯皮尔语气苍白的低声安慰道,“我们会安全离开的,我发誓,好了,我要把入口档起来了,再有一会儿说不定巡视员会来卡纳克,你们都有点耐心,坏天气很快就要到了。” 说完,斯皮尔已经将手里拿着的木板盖在了出入口上。 “斯皮尔,现在几点了?”卫燃最后问道。 “我看一下” 斯皮尔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块铜壳怀表打开看了一眼,“上午八点四十四分。” 还有差不多12个小时. 卫燃暗暗嘀咕着,任由斯皮尔从外面盖住了另一块厚实的木板,又和海蒂以及凡妮莎听着他挪动油桶压住了这两块木板。 拎着食物回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换上了属于她们的衣服和靴子,卫燃则将奶罐的盖子打开,给每人的饭盒里倒了些浓稠的鱼肉炖菜。 搭配着昨晚吃剩下的法棍三两口填饱了肚子,终于有鞋子穿的卫燃也在地下室里选了个距离那小空间最远的位置撒了泡尿,随后从防毒面具包里翻出了那枚当初和借据一起找到的金壳猎装怀表,一番摸索之后,将时间调整到了9点整。 此时已经是9月15号,就和之前的一周一样,德国的轰炸机不分昼夜的忙着给伦敦刷炸弹。 相比天上的忙碌,卫燃却再次躺在帆布上打起了瞌睡,他不知道斯皮尔打算什么时候出逃,但他却无比清楚的知道,今天晚上天气就会变差,等到深夜,就会刮起强劲的东北风。 所以会是今天晚上吗? 相比这个无比重要,但即便斯皮尔都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却仍旧没有放弃另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问题”:这次的两个语言任务里,其中一个学会的是拉丁语,另一个学会的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个小问题答案的猜测卫燃有很多,可奈何,在没有对应的情景帮他“加载数据库”,那些猜测也终究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这个小困扰的时候,却听到了灯塔一楼隐约传来的敲门声。 几乎就在他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跑到被堵住的楼梯口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也先后跑了过来。 片刻之后,随着踩踏楼梯的脚步声以及“吱呀”一声轻响,灯塔一楼的木门也被斯皮尔打开。 “斯皮尔,我来给你送今天的食物来了。”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另外,让你抄写的东西都抄写好了吗?” “抄写好了”斯皮尔用法语热情的说道,“请进来吧。” 说完,灯塔一楼的木门又在“吱呀”一声中被关上,紧跟着,卫燃便听那个嘶哑的声音换了一种语言问道,“斯皮尔,我需要的东西你弄到了吗?” “我们上去聊这件事”斯皮尔同样换上了卫燃能听懂的陌生语言说道。 “就在这里聊吧,我还要急着赶回去。” 那个嘶哑的声音焦急的低声说道,“昨天亚伯拉罕一家都失败了,他们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的海滩上。斯皮尔,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你什么时候能把潜水服和船修好?我已经付过钱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斯皮尔为难的答道,“比森特老师,现在潜水服和船都修复的差不多了,但最重要的氧气瓶一直都没买到呢,没有氧气瓶,更没有充气泵,只靠打气筒给气瓶补充空气最多只能坚持.” “我不想听这些” 比森特不满的低声问道,“斯皮尔,我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拿到那些东西?” “我像您保证,这个月月底之前,我肯定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 斯皮尔信誓旦旦的承诺道,“所以请再等等,而且到了10月份肯定会有我说的东北风,海峡上也经常会有浓雾,到时候逃生的机会也会增加很多。” “你最好没有骗我!”比森特语气阴沉的说道。 “当然不会” 斯皮尔笃定的说道,“我要和您一家一起逃去英国的,而且我和您的女儿伊娃都准备结婚了,我怎么可能骗您?更何况,如果我欺骗您,我该怎么离开法国?就算到了英国,我也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你清楚就好!”比森特不放心的最后问道,“月底真的能准备好?” “一定能!”斯皮尔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我用我的母亲发誓!” “我等不到月底,斯皮尔,你最好在一周之内做好所有的准备。” 比森特说完这句话,卫燃也再次听到了“吱呀”一声关门的声音,以及斯皮尔上楼时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消失,同样在偷听的海蒂低声问道,“维克多,你会希伯来语吗?能听懂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我我不会” 卫燃偷偷叹息的同时,神色如常的问道,“你呢?你不会吗?” “我怎么可能会希伯来语” 海蒂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斯皮尔确实教过我一些单词,但我根本没记住几个。”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却陷入了矛盾,他已经知道自己第二个语言任务学会的是希伯来语,但他却宁愿听不懂刚刚的对话。那样也就不用发愁,该不该把斯皮尔话里透露出来的那些震撼的消息告诉海蒂了。 算了暂时还是当作听不懂吧 卫燃在重新坐回帆布捆上的时候叹了口气,同时却也提高了对斯皮尔的警惕,他不清楚那位比森特老师和斯皮尔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清楚斯皮尔准备和对方的女儿结婚这件事又有几分真假,他甚至不清楚,斯皮尔是否带着他们三个人离开。 但他唯独知道,今天晚上要变天了,如果要逃,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因为等到明天晚上,不列颠空战攻守易势,这片港口恐怕就要被英国人的轰炸机清洗成废墟了。 “你有心事?” 就在他暗暗盘算的功夫,凡妮莎却凑过来,挨着卫燃坐在了那卷帆布上,并且等海蒂钻进那个隐蔽的小空间之后,立刻关闭了手电筒。 “只是有些紧张”卫燃半真半假的答道。 “我也是” 凡妮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躲在这里我就非常不安。” “你信不过斯皮尔?”卫燃故意换上了拉丁语问道。 “我不知你!你会拉丁语?!” 凡妮莎惊讶的转过身,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卫燃,随后换上拉丁语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我说过吗?” 卫燃倒打一耙似的说道,“我只是说你觉得我可能会吗?是你觉得我不会的。” “好吧”凡妮莎拍了拍额头,“你怎么会拉丁语?” “我是法国人,当然会拉丁语。”卫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耍赖般的答道。 “算了,当我没问” 凡妮莎说完自己却笑了出来,随后又将话题扯回来,用拉丁语问道,“刚刚我们聊到哪了?” “让我想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卫燃故意沉吟了片刻,这才用拉丁语随口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信不过斯皮尔。” “怎么这么问?”凡妮莎追问道。 “是你说自从来这里之后就一直觉得不安的”卫燃将问题又一次抛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 凡妮莎在黑暗中叹了口气,在沉默片刻后突兀的低声说道,“他是个犹太人,他有很多书信都是用希伯来语写的,姐姐不知道他在和谁通信,更看不懂信里的内容。 就像我们两个用拉丁语交流,我的姐姐在旁边能听到所有的内容但却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样。 姐姐之前曾经说过,她总觉得斯皮尔有很多秘密。尤其法国投降之前,他有时候甚至让姐姐觉得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不是已经准备结婚了吗?”卫燃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啊” 凡妮莎叹了口气,“这是最让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斯皮尔先生的地方。” “怎么说?” “斯皮尔先生曾和姐姐商讨过,等结婚之后就搬去英国,把我们的裁缝店搬去英国。” “搬去英国?”卫燃挑了挑眉毛,已经隐约猜出了斯皮尔的谋算。 “为了躲掉雷诺杂货店的债务” 凡妮莎叹了口气,“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搬去英国,换个身份生活,让那些债务见鬼去吧。” “所以你怀疑的是什么?”卫燃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怀疑” 凡妮莎摇摇头,“我想学习法律确实是想解决我父亲借下的债务,但可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我想以后有机会成为一名律师,而不是一个裁缝,而且我并不想去英国。” “为什么?”卫燃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他们的食物太难吃了” 凡妮莎被成功转移了话题,在黑暗中皱着眉头说道,“就像是油炸的臭袜子一样,又油腻又难嚼,而且味道也不好还很单调。” “完美的形容”卫燃笑着说道。 “你去过英国吗?”凡妮莎反问道。 “没去过”卫燃笑着答道。 “等你去过就知道了,那里的厨师都是味觉和嗅觉失灵的猴子假扮的。”凡妮莎无情的嘲讽道。 “看来你之前去英国没有吃到什么好东西。” “那里根本就没有能被称为食物的本土菜肴” “有这么夸张?你们的外祖母家在英国什么地方?”卫燃顺理成章的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偷偷在心里补了一个期待中的答案——“布莱顿”。 “利物浦的乡下,但是我的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 凡妮莎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我不喜欢那里,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而且非常潮湿,自从我们的祖父母去世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不是布莱顿啊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和身旁的姑娘问起了利物浦的见闻。 (本章完) 第1322章 断绳 1940年9月15号的菲利普大堡灯塔地下室隐蔽空间里,海蒂在戴维灯释放的光芒下,用床单角落剪下来的两块布料将身上的财物包裹起来,一针一线的将其分别缝在了羊毛保暖衬衣的腋下以及衬裤大腿里侧的位置。 缝好了这些家当,她将针线仔细的装进了一个仅有后世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砗磲材质的针线筒里——那是斯皮尔送她的第一样礼物,她一直贴身戴着。 忙完了这份未雨绸缪的准备,海蒂侧耳听了听外面卫燃和凡妮莎用拉丁语的闲聊,随后无奈的躺在了单人床上,就像她听不懂希伯来语一样,她同样听不懂拉丁语。 “你说这个名字是谁的?” 隐蔽空间外面,坐在帆布卷上的卫燃诧异的朝坐在对面的凡妮莎问道。 “绝对不会错” 凡妮莎将手里那枚金壳怀表还给了卫燃,“这块表最初的主人,肯定是拿破仑的第二任妻子,维克多,你从哪得到的?” “从我那位慷慨的外祖父枕头下面找到的” 卫燃信口胡诌着手里这块金表的来历,原本,他只是取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并且随口问了问凡妮莎是否了解表壳背后那一长串名字的来历。 他原本可没有料到凡妮莎能给自己答案,更没有想到这块金表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当然,相比这块表不凡的来历,它此时更重要的作用是维持一块怀表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工作,如果它走时足够准的话,现在距离下午七点只剩下不足五分钟了。 除了早晨送来的食物,这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里,斯皮尔再也没有下来给他们送过水或者食物。 同样,除了上午那位比森特老师之外,这座灯塔也再没有人来访过,就像天空中战斗机的轰鸣几乎就没断过一样。 可以说这一整天,卫燃和凡妮莎都是靠拉丁语闲聊来打发时间的,而海蒂则一直躲在更加隐蔽的里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过。 “我记得我们埋在院子里的那些东西里有很多怀表” 凡妮莎异想天开却又一脸肉疼的猜测道,“那里面不会有拿破仑的怀表吧?” 没等卫燃回答,他们二人便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脚步声,紧跟着,海蒂也从那个隐蔽的小空间里钻了出来。 片刻的等待过后,盖住了地下室出入口的油桶和木板被相继挪开,斯皮尔在将一个奶罐和一根法棍递进来的同时急促的说道,“抱歉送来晚了,白天的时候灯塔外面一直有德国人,他们随时都会进来。” 不等接过奶罐和法棍的卫燃和海蒂姐妹说些什么,斯皮尔又继续说道,“我们今晚就想办法离开,你们吃过饭之后记得试穿一下那些潜水服,维克多,你会给气瓶充气吗?床下有氧气瓶和充气管。” “没问题,交给我吧!”卫燃应了下来。 “那就这样,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天就要黑了,我们会在晚上出发,你们随时做好准备。” 说完,斯皮尔不等欲言又止的海蒂开口,便急匆匆的用木板盖住了地下室的出入口,并且用油桶将木板重新压住。 地下室里,卫燃三人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对视了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走进了地下室的深处,钻进了那个隐蔽的小空间里。 “先吃饭吧” 卫燃最先打破了沉默,用奶罐里的勺子给姐妹俩的饭盒里各自盛了一大份儿炖菜。 海蒂和凡妮莎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可在看到对方的表情之后,却又各自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在沉默中吃完了迟到的午餐,卫燃一边将床底下的氧气瓶抱到了床上一边说道,“你们先去外面吧,这里的空间太小了。”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喊我们”海蒂说完,拉着凡妮莎钻了出去,显然,她们姐妹有话要说。 直等到那姐妹俩的背影彻底被杂物挡住,卫燃这才将头顶悬挂的一套潜水服取下来,连上氧气罐之后,开始了充气的工作。 在头顶挂着的戴维灯一次次的闪烁中,这几套潜水服横置在腹部的两个气瓶也相继充满了液氧。 最后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卫燃立刻招呼着外面的姐妹俩帮忙将这些潜水服全都拿到了外面。 看得出来,海蒂和凡妮莎对潜水这件事情非常熟悉,最起码,她们俩穿这些潜水服的动作非常熟练。 摸索着将这套天然橡胶材质的黑色连体潜水服套在身上,接着又绑紧了手上和裤脚处用于防止水进去的绑带,等他挑选好一双尺码合适的甲板鞋穿上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已经咬住了呼吸器开始试用了。 不紧不慢的套上连体的帽兜扣上潜水面罩,随着阀门开启,胸口位置的呼吸袋渐渐鼓胀,卫燃也顺利的吸了一口掺杂着橡胶味道的空气,并且将这口气儿又通过呼气送回了呼吸袋。 别看这潜水服原始,这一套呼吸系统却足以称得上标准的密闭式循环呼吸器(r)。 无论在如今这个年代这套水下呼吸系统有多少缺点,但至少,它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巨大优点:在水下呼吸产生的气泡很少,自然也就减少了被发现的可能。 关闭气阀又检查了一番固定在手腕上的潜水表和深度计,他甚至还拔出了潜水刀看了看,并且试着在帆布上割了一刀,随后才掀开了呼吸面罩。 或许是那几口氧气对身体确实有些许的提振作用,又或许是这套潜水服本身带来的鼓舞,此时,躲在地下室里的三人似乎全都变的有信心了一些。 “我们上次潜水是什么时候?” 海蒂一边帮着凡妮莎拉开潜水服背部的拉链一边带着笑意问道。 “去年夏天,在圣马洛” 凡妮莎笑着答道,“我们还在海底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船锚那次我们潜到了十米的深度。” “是啊.”海蒂的赞同声中同样掺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耳听着这姐妹俩的回忆,卫燃也将潜水服的上半身脱下来垂在腰间,坐在帆布捆上,将巨大的橡胶脚蹼也套上试了试,顺便,他还把那枚昂贵的怀表装在了保暖衬衣的胸口的衣兜里,并且把表链拴在了领口的扣眼上。 恰在此时,嘭嘭嘭的敲门声让藏在地下室里的三人立刻安静下来,紧跟着,卫燃也在海蒂姐妹俩坐下来之后,立刻吹灭了摆在三人中间一张破桌子上的戴维灯。 片刻之后,斯皮尔也噔噔噔的从楼上跑下来打开了灯塔一楼的木门。 “下午好,穆奇先生!” 斯皮尔热情洋溢的用法语打了声招呼,“您来的刚好,我才擦拭完灯塔的聚光镜,正准备” “斯皮尔,我今天来可不是检查你的工作的。” 在卫燃三人的偷听下,一个略显蛮横的大嗓门儿用法语说道,“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福格尔先生,他是个经验丰富的灯塔值守。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将和你一起值守这座灯塔。 斯皮尔,接下来你带着福格尔先生参观一下,顺便给他介绍一下这里的工作,另外,把你的房间让给福格尔吧,你重新找个地方休息。” “没问题!”斯皮尔痛快的应了下来,“福格尔先生,请和我上楼吧。” “不急” 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用并不算多么流利的法语拒绝了斯皮尔的邀请,紧接着便问道,“那里怎么有两个油桶?” “是给楼顶的塔灯供油用的” 斯皮尔熟稔的介绍道,“虽然灯塔外面有油库,但每次只添加几壶油而已,实在不值得经常跑。毕竟天冷了,所以就在一楼放了两桶,每次这里的油用完,才会去油库领取成桶的燃油。” 斯皮尔解释到这里,躲在地下室里的三人也察觉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还掺杂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下面为什么垫着木板?下面有什么?” 那个似乎叫做福格尔的新任灯塔看守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卫燃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可此时他们三人都穿着潜水服,想爬回那处隐藏在杂物堆里的小空间显然不太现实。 “下面是废弃的地下室,曾经是用来存放煤油的油库,后来那里废弃之后,就成了存放杂物的地方,而且还被前任看守当作厕所用过,再加上里面潮气很重,每到夏天的时候就会散发很重的异味,所以就用板子盖起来了。” 说到这里,斯皮尔又补充道,“穆奇先生知道这件事,当时我和他申请过的。对吧穆奇.好吧,看来他已经离开了。” “打开让我看看下面都有什么”那个名叫福格尔的人说道。 “没问题!”斯皮尔痛快的应了下来。 他这句话才刚刚说完,卫燃也已经摸索着找到那捆帆布,在斯皮尔搬动油桶的响动中,拉着海蒂和凡妮莎躲在一张破桌子后面,展开帆布将她们和自己罩的严严实实。 几乎前后脚,斯皮尔也已经掀开了木板,紧随其后,那个名叫福格尔的人也抽出别在腰间的手电筒,打出一道光束照进了地下室里。 万幸,因为出入口和目光所及之处堆积的各种杂物,这名看守并没有爬进来看看的打算,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手电筒根本照不到的位置躲着的三个人。 等他关闭了手电筒,斯皮尔也暗暗松了口气,并且将已经抽出来的潜水刀又推进了袖口里。 “福格尔先生,这里还用堵住吗?”斯皮尔等对方挪开位置之后主动问道。 “先不用了” 福格尔摆摆手,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吩咐道,“斯皮尔,给你一周的时间,把地下室打扫干净,那里面的杂物全部丢掉。” “好的先生”斯皮尔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现在带我去看看工作环境吧”福格尔继续吩咐道,“帮我拿上我的行李,就在门口。” “好的!” 斯皮尔应了一声,拎起放在门外的两个皮箱,快步跟上了福格尔。 耳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卫燃也缓缓掀开了头顶的帆布往外开了一眼。 “怎么办?”凡妮莎惊慌的低声问道。 “嘘——”卫燃压低了声音,“很快天就黑了,我们只要耐心等着就好了。” “斯皮尔会有危险吗?”海蒂低声问道 “晚上我会去帮他”卫燃给出了一个艰难的回答。 与此同时,灯塔的顶部,斯皮尔正忙着给福格尔腾出居住空间。 “你是个犹太人?”站在窗边的福格尔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海滩上的情况一边笃定的问道。 “是是的先生。” 斯皮尔小心翼翼的答道,同时也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背影。 这个看起来能有五十岁往上的老男人穿着板正的黑色制服,腰间的皮带上不但别着一把接近半米长的铁皮手电筒。 另一边对应的位置还有个牛皮枪套,里面插着一把对于此时的德国来说略显过时,却又极具象征意义的鲁格p08手枪。 除此之外,斯皮尔还注意到,在这个老家伙的靴筒里,还插着一把带鞘的战壕刀。 毫无疑问,无论是枪还是刀,对他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他想解决这个妨碍他逃跑的继任者的话。 当然,如果此时换做卫燃观察这个人的话,他恐怕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会是对方头上那顶一战时德国配发给国土突击队队员的黑色油皮帽。 他甚至只从这顶没有任何帽徽,而且多处暴皮的帽子就足以断定,这个老家伙绝对是个经历了一战的老兵。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了?” 福格尔说话间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看着斯皮尔问道,“另外,我们的晚餐怎么解决?” “还有大概15分钟,我们就该点燃塔灯了,在这之前,要给它加满煤油。” 斯皮尔说着抬手指了指窗外的夕阳,“在明天朝阳把海平面染成金黄色或者海上的雾气散尽之前,要一直保证塔灯是点燃的状态,而且每隔两个小时,要给塔灯的旋转机构进行一次手摇上链。”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福格尔一边观察这间休息室一边问道。 “如果听到外面响起防空警报,要以最快的速度熄灭塔灯。” 斯皮尔顿了顿又补充道,“直到解除警报,才能重新点燃灯塔。” “晚餐呢?”福格尔点点头问道。 “我一般会在点燃塔灯之后再准备晚餐,一次会做一整天的量。每天早晨,会有人把食材送过来。偶尔我也会去河边试试看能不能钓些鱼,或者去沙滩上抓一些螃蟹改善生活。” 斯皮尔指了指不远处靠墙放着的煤炭炉子继续介绍道,“煤炭在楼下的房间里放着,那里有个专门装煤炭的浴盆。等下我也会搬到那里去住。如果煤炭用完了,可以去外面的油库去领。” “不错,非常不错。” 福格尔满意的说道,“虽然你是个犹太人,但你是个尽职尽责的灯塔看守。斯皮尔,好好工作,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会让你一直在这座灯塔里工作下去的。”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努力工作的。” 怀里抱着自己铺盖的斯皮尔语气真诚的道谢后,又歉意的说道,“福格尔先生,我恐怕要去给塔灯添油了,再有最多十分钟,我们就该点燃塔灯了。” “去吧” 福格尔随意的摆摆手,目送着斯皮尔离开之后,他也摘掉了油乎乎的帽子,随后打开皮箱,开始布置已经属于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斯皮尔在将属于他的铺盖卷随意的丢到楼下的房间墙角之后,立刻又爬上塔顶,取下油壶跑回了一楼。 抬头看了眼楼上,斯皮尔拧开油桶的盖子,一边给油壶里灌油一边低声问道,“你们有表吗?” “有”早已听到了动静的卫燃开口答道。 “现在几点?”斯皮尔说话间,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掏出了他的怀表看了一眼。 “七点五十二分”隐藏在地下室阴影里的卫燃低声答道。 “十一点半的时候” 斯皮尔低声说道,“如果我在那之前没有下楼,你们就在11点半的时候敲一敲一楼的木门,记得提前穿好潜水服,顺便把我的潜水服也拿出来。” “好”卫燃干脆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斯皮尔也深吸了一口气,拎着灌满了煤油的油壶,又一次“噔噔噔”的跑上了楼。 “他要做什么?”海蒂不等斯皮尔的脚步声消失,便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 已经猜到些什么的卫燃却并没有解释,“还有三个多小时,你们睡一会儿吧,今天晚上会很辛苦。” 似乎听出了卫燃不想过多解释,海蒂明智的没有多问,忧心忡忡的坐在了那捆打开的帆布上。 略显漫长的等待中,灯塔外的天色越来越黑,距离约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可斯皮尔却一直都没有下来过。 深夜11点二十分,卫燃在海蒂和凡妮莎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挪开了挡路的杂物。 25分的时候,他最先爬出来,并且将给斯皮尔准备的潜水服也取出来放在了油桶的阴影里。 “五分钟之后,敲响房门。” 身上穿着潜水服,腰间挂着脚蹼的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金壳怀表递给了凡妮莎。 “你呢?”凡妮莎接过怀表紧张的低声问道。 “我上去看看” 卫燃说着,已经将呼吸面罩固定在了肩头,踩着楼梯悄无声息的开始往上爬。 见状,凡妮莎和海蒂对视了一眼,随后咬咬牙打开了那块怀表的表壳,紧张的盯着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指针。 这漫长的五分钟时间,已经足够卫燃悄无声息的爬到塔灯正下方的那个房间的门外。 隔着边缘透光的木门,他可以清楚的听到斯皮尔正用法语描述着几个月前英国人从敦刻尔克撤退时的场景,顺便炫耀着他从敦刻尔克捡回来的那些饭盒和英军水壶。 而那个名叫福格尔的人,则时不时的询问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嘭嘭嘭!” 深夜十一点30分,突兀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斯皮尔也奇怪的说道,“这个时候谁会来敲灯塔的门?”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到了窗边,同时嘴上嘀咕道,“不会又是那些想逃跑的蠢货吧?” “经常有人在这个时候敲门吗?” 福格尔说话间也已经走到了窗边,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向了楼下。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噗!” 斯皮尔话音未落,已经将手里握住的潜水刀狠狠的捅进了福格尔的肚子里。 “你” 福格尔脸上的表情一滞,一只手攥住斯皮尔持刀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枪套。与此同时,还没看到发生什么的卫燃也注意到,这间房的房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住了。 眼瞅着福格尔已经打开枪套拔出了那支手枪,斯皮尔神色一慌,下意识的便将注意力和重心放在了那支手枪上。 可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走神,却被那个一战老兵抓到了机会,横向推着他持刀的手一摆,轻而易举的便在斯尔皮的另一只手大臂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啊!” 几乎在听到斯皮尔惨叫的同时,卫燃也已经撞开了房门,快步跑过去,在福格尔将潜水刀捅进斯皮尔的脖子里之前,一刀捅进他的侧肋扎穿了肝脏。 不等这个老家伙惨叫出声,卫燃也已经拔出潜水刀的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巴,接着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 “噗通!” 福格尔的尸体软趴趴的摔倒在地,卫燃看了眼斯皮尔血流如注的手臂,“哪里有医疗包?” “楼下”斯皮尔捂住胳膊上的伤口呲牙咧嘴的说道,“装煤的木盆里。” “你先下楼” 卫燃说着,弯腰抽走了那具尚未断气儿的尸体腰间别着的手电筒,转身跑下了楼。 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他在将楼下那个装有煤块的木盆掀翻之后,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一个装满英式单兵急救包的英军饭盒。 可惜,这些急救包能提供的仅仅只有纱布绷带和止血粉以及仅有的三支镇痛剂而已。 “找到了吗?” 说话间,满脸是血斯皮尔已经拎着一支鲁格p08手枪走了进来,他脸上的血是刚刚被卫燃抹了脖子的那具尸体喷到脸上的。 “找到了” “就在这里包扎吧,快点。” 斯皮尔催促道,“11点40分是夜间巡逻队换班的时间,到时候我们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跑去码头。” “马上”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将一支吗啡扎在了斯皮尔的胳膊上,同时不忘问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只有这里,快点!”另一只手举着怀表的斯皮尔催促道。 “我只能给你包扎,没有条件缝合。” 卫燃根本不等吗啡彻底起效,就已经将敷料压在伤口上,随后用绷带紧紧的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们都换好潜水服了吗?”斯皮尔呲牙咧嘴的追问道。 “换好了” 卫燃话音未落,又将第二卷纱布也缠了上去,并且系了个足够紧的死扣。 “你先下去,别让她们开灯。”斯皮尔说完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别说我受伤的事情。” “好”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跑出了房间,沿着楼梯下楼之后,招呼着凡妮莎吹灭了油灯,同时,他还不忘翻出几个之前在链狗身上搜刮来的套套,将其套在了刚刚捡来的手电筒上,并且别在了后腰处。 “怎么样了?”海蒂低声问道。 “解决了,他很快就下来。”卫燃低声安抚了一句,随后小心的贴在房门处听了听。 相隔不到半分钟,斯皮尔从楼上摸黑跑了下来,招呼着卫燃帮忙穿上潜水服,同时也让凡妮莎帮忙看着时间。 “已经11点40分了”凡妮莎说着,将怀表递给了卫燃。 “你拿着吧” 正忙着给斯皮尔绑手臂绑带的卫燃随口说道,由于担心水压对伤口的影响,他特意帮着斯皮尔把手臂上的绑带系紧了一些。 闻言,凡妮莎拉开了橡胶潜水服的领口,将怀表直接塞了进去。 “全部戴好呼吸面罩,等下跟在我身后” 斯皮尔说完扣上了呼吸面罩,根本不等卫燃三人准备好,便拉开了房门,举着刚刚缴获来的鲁格手枪走了出去。 就和卫燃在另一个时空经历的这一晚一样,此时天空中的阴云已经挡住了本该出现的月光或者星光,呼啸的东北风更是掩盖了太多本该被警惕的声音。 对于此时此刻参加不列颠空战的德国空军来说,这确实是不占天时的一晚,这呼啸的东北风,让迎敌作战的英国飞机能获得多少额外的升力,就能让顺风作战的德国飞机失去多少升力。 这看似小小的优势在某些时候就足以扭转一场战争的胜败。就像. 就像他们四人眼瞅着已经走到了码头的边缘,却猛的看到,正有两个德军士兵躲在背风的堤坝下面,叼着烟并排撒着尿。 这猛然间的邂逅显然是双方都没有意料到的,在短暂的呆愣过后,那俩德军士兵立刻松开了各自的水龙头吐掉了嘴里的香烟,或是准备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或是手忙脚乱的准备举起挂在肩头的武器。 这里面反应最快的无疑是卫燃,他虽然走在最后,但却在半路上就已经暗中取出防毒面具包,从里面拿出了那支ppk小手枪并且顶上了子弹。 “砰!砰!” 就在他朝着这俩人连续扣动扳机的同时,走在最前面的斯皮尔也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跳!” 斯皮尔在呼啸的风中,隔着呼吸面罩喊了一声,拉着海蒂跑上栈桥毫无停顿的跳了下去。 “走!” 卫燃同样拉上了发愣的凡妮莎跳下了栈桥。 “帮忙!” 斯皮尔从水下捞起一根绳子,含糊不清的招呼着刚刚跳下来的卫燃和凡妮莎帮忙顺着绳子用力拖拽,最终从淤泥里拉出来一个并不算大的长条帆布包。 眼瞅着河堤上已经有手电筒的光束照道码头附近,四人立刻潜入了水下,各自打开气瓶阀门之后,攥着那根绳子,在黑暗中任由斯皮尔带着他们一路下潜进入水下,在水流的推动下,朝着下游的方向飞快的移动着。 “哒哒哒!” 几乎在他们离开栈桥的同时,密集的枪声也穿过水面进入了众人的耳朵,同时,河面上也出现了一道道不断移动的手电筒光束。 不等这些光束找到他们,一根绳上的四人便开始努力下潜,却是连脚蹼都来不及穿,便玩了命的朝着入海口的方向游着。 万幸,在水流的推动下,抓着绳子最末端的卫燃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们越游速度越快,甚至根本不用游动,水流便会推着他们飞速前进。 然而,眼瞅着他们即将在水流的推动下,有惊无险的游完这不足两公里的河道进入大海里的时候,同样抓着绳子,位于卫燃前面的凡妮莎却突然陷入了慌乱之中。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抓住了对方用来固定铅坠的腰带,而凡妮莎则慌乱的摸到了卫燃另一只攥着绳子的手,将她手里攥着的绳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在拿到对方递来的绳子时,卫燃不由心头一凉,这绳子被前面的斯皮尔割断了! 下意识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凡妮莎,卫燃不由的叹了口气,这阴云密布的天气,这即将入海的河道深处,他们俩即便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身体,但视野里却只有让人绝望的黑暗! 第1323章 凡妮莎的逃亡计划 阿河奔涌的河水和咸涩的海水交汇处,卫燃近乎本能的抓紧了凡妮莎的外腰带,在打转的湍流把他们两人吸进去之前,将手中那根断绳的一端牢牢的绑在了她的腰带上,随后将另一头穿过自己的腰带,并且打了个死结。 这还没完,他还摸索着找到了凡妮莎的手,将其轻轻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腰带上示意她抓紧。 显而易见,卫燃成了凡妮莎此时唯一的依靠。可作为被依靠者的卫燃此时却无比的清楚,斯皮尔既然割断了绳子,肯定不止是为了丢下“累赘”,他想丢下的,恐怕是个吸引火力的靶子! 换句话说,割断绳子恐怕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恐怕还会有别的准备。 也正因如此,卫燃等凡妮莎抓紧了自己的腰带之后,立刻拉着她努力往河道的左侧游动着。 “轰!” 恰在此时,在距离他们并不算远的河口水底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卫燃也下意识的将惊慌失措的凡妮莎抱在怀里,咬着牙用后背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万幸,爆炸过后,他并没有感受到身体任何地方的疼痛。可不幸的是,已经有几束灯光从水面上打过来,汇聚在了爆炸发生的地方。 那是手榴弹的爆炸 卫燃几乎可以肯定爆炸源头的品种,他更可以肯定,那颗手榴弹八成就是斯皮尔丢下的。 可这漆黑的水下,两人根本没有办法交流,卫燃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凡妮莎继续往河道深处下潜,同时尽力往河道左侧靠拢着。 不知过了多久,凡妮莎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尽力配合着卫燃的动作朝着左侧游动。 最终,两人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终于摸到了河道左岸坚硬的河堤以及丛生的水草,卫燃在冒险游入水草中之后,抓紧凡妮莎的腰带拽了拽示意停下来,随后摸索着找到对方腰间挂着的脚蹼,并且将她的一只手放上去。 得到卫燃的暗示,并且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仍在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腰带,凡妮莎终于松开了卫燃的腰带,手忙脚乱的在水底给自己穿上了脚蹼。 等这姑娘重新抓紧自己的腰带,卫燃这才取下挂在自己腰间的脚蹼穿在了甲板鞋上。 这双脚蹼无疑给他们提供了巨大的推动力,但此时,头顶从水面外打进来的光束虽然不能让水下纤毫毕现,却让游过去这件事变成了风险极高的行动。 他们俩不动还好,可只要岸上的人察觉到任何的不对,恐怕都会换来密集的子弹乃至手榴弹的关照。 再次把斯皮尔以及所有犹太人的妈妈问候了一遍,卫燃示意凡妮莎抓紧自己的腰带,随后取出了防毒面具包,先从里面摸索着找出了那台望远镜缠在了腰带上,又找出水手哨塞进了袖口。 最后,他取下了充当肩垫的救生圈展开同样别在了腰带上。 至此,这防毒面具包里便只剩下了那个充满了氧气的小号气瓶,以及之前在灯塔里找到的那瓶陈酿白兰地,以及用套套装起来的ppk手枪。 看了眼头顶不断移动的光束,卫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将手枪别在腰间,随后把气瓶上的橡胶管拧下来,摸索着将救生圈的充气口怼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拧开了阀门。 没敢将救生圈彻底吹满,他便关闭了阀门,随后将气瓶和别在后腰处的手电筒全都塞进防毒面具包里,用背包带缠死之后牢牢的绑在了救生圈上。 隔着面具包推动手电筒的开关,随后又隔着包小心的拧开了气瓶的阀门,卫燃双手用力往前一推,这团悬浮物便在水流的推动下,缓缓漂向了河道中心被灯光照亮的方向。 很快,岸上的人便在灯光的帮助下,注意到了水下不断冒出的气泡。 顿时,一道道光束在呼喊声中被吸引过去,一时间,手枪、冲锋枪、步枪甚至机枪开始朝着冒出气泡的位置疯狂的开火,却浑然不知,在河道的左岸水下,卫燃已经拽着凡妮莎,贴着河底的水草,飞速摆动着脚蹼游向了通往自由的大海。 终于,不知道是谁打出的子弹击中了防毒面具包外面套着的救生圈,不知道又是谁,击中了包里的气瓶和白兰地。 一时间,疯狂上涌的气泡让岸上的人发出了欢呼,那一道道手电筒光束,也随着在气流推动下胡乱窜动的挎包来回移动,与此同时,从包里弥漫而出的棕色酒液和一闪而逝的手电筒光束,也给他们带来了一瞬间的错觉——他们打中水下的人了。 借着岸上的人疯狂集火的功夫,卫燃终于拖拽着凡妮莎游进了茫茫大海。可与此同时,新的问题却难住了他们——海蒂和斯皮尔去哪了! 这比河道更深更暗的海水之下,他们想找到海蒂和斯皮尔的难度,已经字面意义上等同于大海捞针! 依旧没敢急于浮出水面,卫燃拽着凡妮莎,带着她继续朝着远离海滩那座灯塔光芒的方向卖力的游动着,努力的拉开他们与海岸线之间的距离,同时却也努力搜寻着海蒂二人的踪迹,即便他们几乎看不到一米之外的事物。 不知过了多久,凡妮莎却停了下来,抓紧卫燃的腰带,用力踩水试图浮出水面。 感受到对方的拖动,卫燃暗暗叹了口气,也跟着开始上浮,最终两人一先一后的从水下冒出了头。 急匆匆的关闭气阀摘掉呼吸面罩,凡妮莎带着哭腔,近乎绝望的问道,“他们抛弃我们了?” “准确的说,是斯皮尔抛弃我们了。” 同样摘掉了呼气面罩的卫燃无奈的说道,“最先爆炸的那颗手榴弹恐怕就是为了把我们留下来吸引火力的。” “姐姐她” “她不会有事” 卫燃看着海岸线仍旧清晰可见的灯塔冷哼了一声,“在抵达英国前,不,即便抵达了英国,斯皮尔也会装作深情男人,会细心照顾海蒂,说不定他们还会结婚呢,直到他确定自己可以在英国活下来,或者找到新的目标。” “你你说什么?”凡妮莎错愕的看着卫燃。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将之前听到的,斯皮尔和那个叫做比森特的人的希伯来语谈话复述了一遍。 “维克多!” 凡妮莎愤怒的吼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早点说有用吗?” 卫燃反问道,“我在听到的时候就说出来,你能保证海蒂会冷静下来装作不知道?还是说你能保证斯皮尔会乖乖认错,不会去德国人那里告发我们? 或者你觉得他愿意乖乖告诉我们充气筏子的藏匿位置,又或者海蒂忍心看着我用比较血腥的方法从斯皮尔的嘴里问出所有想知道的事情? 别忘了,下午还派来了一个新的灯塔看守。我们当时根本不能杀死斯皮尔,与其被他从海蒂的情绪中看出来些什么,倒不如暂时不说。”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凡妮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所以姐姐暂时没有危险?” “不会有危险的” 卫燃笃定的说道,“你的姐姐是斯皮尔逃到英国之后的生活保障,而且我猜,斯皮尔很可能活不到抵达英国。” “为什么?”凡妮莎原本绝望的语气中参杂了一丝丝的希望和浓重的恨意。 “他受伤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举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一边搜索着海面一边解释道,“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几乎能看见骨头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到动脉,但是肯定伤到了静脉。 我猜这也是他决定抛下我们吸引火力的主要原因。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活多久呢?” “这恐怕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凡妮莎愤懑的拍了下冰凉的水面,接着又茫然的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 卫燃看了看四周,他清楚的知道,在后世,游泳横渡多佛海峡是一项经常有人挑战的极限运动,但那也得看天气。 更何况,此时除了头顶时不时飞过的轰炸机,周围也渐渐凝聚了浓厚的雾气。 最重要的,也是他刚刚没有和凡妮莎说的,德国人在这片近海进行了怎样的布防,只有天天守在灯塔里的斯皮尔清楚,而这,才是他当时决定不戳穿对方的根本原因。 现如今,没有斯皮尔的带领,他们凭借傻卖力气往对岸游,万一遇到停泊在海峡的军舰或者藏在水下的潜水艇乃至水雷,那真是逃都逃不掉。 “维克多,我们回去吧。”凡妮莎突兀的给出了她的建议。 “回去?去哪?”卫燃好奇的问道。 “去巴黎!” 凡妮莎用力抹掉了眼泪,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去巴黎,然后想办法去西班牙,只要到了西班牙,我们就可以乘船去英国。” “可” “我爸爸以前是个布料商人” 凡妮莎笃定的说道,“他的布料生意虽然做的不是特别好,但他有几个非常不错的朋友,其中一个就是西班牙人。维克多,我们去巴黎,然后去西班牙吧!” “好!那我们就去巴黎!” 卫燃故作信心百倍的应了一声,实则却暗暗叹了口气,去巴黎,这听起来多么的容易,但对于这姑娘来说,却注定了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逃亡之路。 “我们游回去!” 凡妮莎在渐起的东北风吹袭下拿起了呼吸面罩,并在将其扣在脸上之前问道,“维克多,你不会割断绳子吧?” “除非你也觉得我是犹太人”卫燃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你是法国人” 凡妮莎回应了卫燃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义无反顾的戴上了呼吸面罩。 最后看了一眼海峡对岸的方向,两人默契的紧了紧拴在腰带上的绳子,动作一致的潜入水下躲避着即将开始倒流的海浪,以那座灯塔为坐标,朝着他们辛苦逃出的海岸线游动着。 这次,卫燃故意稍稍落后了凡妮莎一些,将前进方向的决定权彻底交给了对方。 看得出来,凡妮莎和所有法国男人开始不顶事儿之后的法国女人一样靠得住,这个聪明又坚强的的姑娘将前进方向选在了菲利普大堡南侧的海岸线。 这个方向不但能让他们在海风和倒拍的海浪推动下拉开和菲利普大堡之间的距离,而且还在拉近着和南侧将近20公里外的加莱之间的距离。 可即便如此,随着海风越来越大,雾气虽然被吹散了不少,但他们试图回到海岸的努力,却变的艰难了许多,尤其灯塔那里似乎已经有几条船追了出来。 拍了拍凡妮莎的肩膀,卫燃抓住对方的手臂,用她的手指了指脚下的方向。 得到提示,凡妮莎立刻开始下潜,而同样开始下潜的卫燃,也时刻盯着手腕上深度计的放射性夜光表盘。 当两人的潜水深度达到15米的时候,卫燃立刻拍了拍凡妮莎的肩膀。后者得到信号,也立刻停止下潜,看了眼隔着水面仍旧清晰可见的灯塔亮光,义无反顾的再次游向了海岸的方向。 相比从岸上逃入大海,这逃回去要显得容易了许多。只不过了,安全起见,两人却并没有急着从水里出来,反而借助着仍旧无比充足的氧气,贴着海岸线继续往南方游动着,继续拉开和菲利普大堡之间的距离。 渐渐的,身后灯塔的光芒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朦胧的光团,即便他们二人浮出水面,耳朵里听到的除了拍案的海浪,也只剩下了头顶轰炸机隆隆的噪音。 谨慎的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一番观察,接着又看了看潜水表上显示的时间,卫燃打着哆嗦说道,“我们上岸吧,已经离得足够远了。” “好” 凡妮莎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在卫燃的搀扶下走上了松软的海滩,自从决定回到陆地,他们两个已经在海里泡了超过两个小时的。 即便身上的潜水服性能优异,没有让冰冷的海水流进去,即便潜水服里面还穿着羊毛的保暖衬衣,即便氧气瓶还能坚持至少一个小时,但他们两人的手腕脚腕却是直接泡在海水里的,此时早就已经冰凉麻木几乎失去知觉了。 跌跌撞撞的走上松软的沙滩,迎面吹来的东北风和潜水服表面残存的水渍瞬间带走了更多的温度,两人也不由各自打了个哆嗦。 “继续往前走” 卫燃说话间已经踩掉了碍事儿的脚蹼,等凡妮莎也将脚蹼踩掉之后一并捡起来拎在了手里。 可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就已经脱力的凡妮莎却已经跪在了沙滩上。 “等下再休息” 卫燃说话间将对方的呼吸面罩按在了她的脸上,拧开气瓶阀门之后说道,“按住呼吸袋,吸几口氧气能缓解疲劳,我们要尽快把潜水服脱掉换上我们的衣服。” 闻言,凡妮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双手抱胸用力挤压着呼吸袋,同时做了几个深呼吸。 与此同时,卫燃也帮对方解开了腰带,同时拉开了潜水服背后的拉链。 等他用刀帮对方割断手脚处的防水绑带的时候,凡妮莎也自己关闭了气阀。从防水的臀袋里,取出了被套套包裹住的靴子和背带裤以及一件高领毛衣。 见这姑娘似乎有力气自己把潜水服脱下来,卫燃也立刻用潜水刀挑开了手脚处的绑带,并且格外粗暴的借助着潜水刀的帮助,将这套潜水服给脱了下来,以远超凡妮莎的速度,换上了臀袋里的衣服鞋子,顺便也将那支ppk手枪揣进了兜里。 最后将水手哨和望远镜全都挂在脖子上,他还不忘在沙滩上匆匆挖了一个坑,将他们二人脱下来的潜水服埋好,这才拉着凡妮莎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紧挨着海岸线的灌木丛里。 凡妮莎趁着卫燃举着望远镜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抬起通红发皱的手,指着与菲利普大堡背道而驰的方向,斩钉截铁的低声说道,“我们去加莱”。 “到了那里之后呢?”卫燃放下望远镜问道。 “我们可以在加莱买两辆自行车或者干脆买辆马车” 凡妮莎裹紧了身上的毛衣讲述着她临时想出的计划,“然后我们从加莱赶到阿布维尔,再从阿布维尔搭乘火车去巴黎。” 说到这里,凡尼尔的语气自信了许多,“等我们到了巴黎就简单了,我可以求助我的导师给我写一封去波尔多实习的介绍信,只要我们能赶到波尔多,我就能找我爸爸的朋友求助,让他想办法送我们去西班牙。” “先赶到加莱再说吧” 卫燃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姑娘,眼下这情况,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能把她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 相反,凡妮莎见卫燃没有反驳自己的计划,倒是格外的受鼓舞,甚至就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菲利普大堡和加莱两地左右不到20公里的直线距离,再加上两人本来就在海里被水流推着往加莱的方向游了漫长的一段距离。 是以,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能在晨雾中隐约看到加莱城区边缘的轮廓了。 只不过,昨晚上在海里泡了将近三个小时,两人又穿着单薄的衣服水米未进的被海风推着彻夜赶路,此时他们不但饥肠辘辘,而且两人全都已经额头滚烫身体瑟瑟发抖了。 在经过一座位于路边农田中央,似乎被焚烧过的房子的时候,卫燃拉住了凡妮莎,“不能再走了,我们先去那里。” 见凡妮莎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扭过头,卫燃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能穿的东西。” “好” 凡妮莎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任由卫燃拉着她,踩着田埂走到了这座只剩下三面墙壁的废墟里。 左右看了看,卫燃先把凡妮莎安排在墙角一个避风处坐下来,随后才走到残存的壁炉边,一番观察之后,捡起一些诸如桌子腿儿椅子板儿之类的垃圾丢进了只剩下半截烟囱的壁炉里,随后又在身上一番摸索,翻出个打火机,点燃了这些木柴。 等这火烧起来,他立刻将凡妮莎搀扶过来,随后又从废墟里一阵翻捡,找出个破烂的搪瓷炖锅和木头勺子,拎着走到远处的水塘边上,先把锅和勺子洗了洗,随后舀了大半锅水端了回去。 在凡妮莎的旁观之下,卫燃将和半锅水吊在了炉火上,随后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打了结的套套,小心的将其解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了几块方糖丢进了锅里,随后又往凡妮莎的嘴里和自己的嘴里分别塞了一颗。 这方糖还是当初从杂货铺搜刮到的,原本也是放在防毒面具包里,只不过后来他担心潜水游往外海,甚至可能需要游过海峡的时候体力不支没有机会取出防毒面具包,索性就用套套装起来,和自己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而这包方糖,也是他们俩自从昨晚上岸之后能一路走到这里的能量来源。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个白天”卫燃一边收起方糖的同时一边说道,“等天黑之后,我们再绕过加莱。” “绕过加莱?” 原本有些迷糊的凡妮莎睁开了眼睛,“为什么绕过.哦!我明白了!确实需要绕过加莱,我差点儿忘了我们在圣奥梅尔做的事情了。” 卫燃笑了笑,一边用木头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糖水一边说道,“等绕过加莱,我们找个镇子买辆马车,对了,你的钱在身上吧?” “在呢!” 凡妮莎说话间已经撩起毛衣的下摆得意的说道,“姐姐担心我们的钱出现什么意外,帮我把它们缝在这里了。对了!” 说到这里,凡妮莎又扯开毛衣的领口,从里面掏出那枚金壳怀表说道,“这块表还你。” “你帮我拿着吧” 卫燃摆摆手,随后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沓同样用套套包裹的钞票递给了对方,“这些钱你也帮我保管吧,我们万一遇到什么德国人,他们说不定不会为难女士的。” “那些德国人可不是什么绅士” 凡妮莎嘴上说着,也格外痛快的将那块怀表又塞回了领口,接着才接过卫燃递来的钞票,随后脱掉靴子,将那包钱藏在了鞋垫下面之后重新穿在了脚上。 “维克多,你觉得他们现在游过海峡了吗?”凡妮莎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不知道”卫燃摇了摇头。 “他们会不会已经被抓住了?”凡妮莎问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她那张被海风吹的通红的脸颊上,也划过了两道泪痕。 “我我不知道” 卫燃顿了顿,又安慰似的补充道,“不过我猜,他们至少还没有被抓到。” “真的?” “嗯” 卫燃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解释,只是从锅里舀起半勺滚烫的糖水,仔细的吹了吹递给了对方,“喝点吧,能让身体暖和起来,然后睡一觉,天黑之后我们还要赶路呢。” 凡妮莎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追问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接过木头勺子,将略显烫嘴的糖水一口气喝进了肚子里。 这个弥漫着晨雾的清晨,两人守着残破的壁炉,你一勺我一勺的喝光了锅里的糖水,勉强填饱了肚子,凡妮莎也挨着卫燃坐下来,随后干脆趴在了他的怀里。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卫燃见怀里的姑娘已经打起了细微的鼾声,索性也就没有挪动位置,只是缓慢的从兜里掏出那支ppk手枪,用鞋跟儿卡着套筒顶上子弹,随后连手带枪,全都缩进了毛衣的袖口里。 不知过了多久,卫燃也在炉火源源不断释放的暖意中进入了梦乡。可这梦都还没来得及做个开头,他却猛的察觉到有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把手举起来!”一个冰冷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用法语发出了命令。 第1324章 链狗里的异类 “把手举起来!” 卫燃身后,那个冰冷却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再次发出了命令,同时用手里的冲锋枪枪口捅了捅卫燃的后脑勺。 稍作犹豫,卫燃缓缓举起了双手。 “你的袖子里是什么!伸出来!”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警惕的命令道,同时也往后退了一小步。 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同样被惊醒的凡妮莎,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开口答道,“是一支手枪,我要伸出来了,请不要开枪。” 说完,他才慢慢将手枪的枪口伸出来,随后将握着枪柄的手也伸了出来。 这次,他真的没有耍花样,毕竟,就算他能躲过,凡妮莎恐怕也躲不过。 “退掉弹匣,清空弹膛!” 身后那个熟悉且警惕的声音,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的命令道,“然后把你的毛衣和裤子脱掉!快点!否则我就开枪了!” 看了眼一脸错愕的凡妮莎,卫燃老老实实的退出弹匣,又拉动套筒清空了弹膛,随后将这失去威胁的武器随手一丢,接着脱掉了身上沾满了草梗枯叶的毛衣和工装裤。 “凡妮莎!把他的腰带抽出来!绑住他的双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命令道,“如果你绑的不够紧,我就杀了他!” 闻言,凡妮莎慌了慌,求助般的看向卫燃,后者无所谓的点点头,“照他说的做吧,对了,当初在墓地的时候,海蒂不是说已经杀了他了吗?” 卫燃此时当然已经听出来,身后拿枪胁迫他们的,恰恰是链狗里的那个老实孩子萨米! 下意识的看了眼卫燃的身后,凡妮莎一边从卫燃脱下来的裤子上抽出腰带一边解释道,“姐姐说他是个好人,和其他的那些德国人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杀了他,只是用麦秸” “闭嘴!凡妮莎!闭嘴!”两人身后,隔着一道残墙的链狗萨米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闻言,凡妮莎讪讪的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把卫燃的双手绑在了身后。 “解下你的鞋带”链狗萨米继续命令道,“用鞋带绑住他的双脚脚踝!” 凡妮莎绝望的看了眼萨米,接着又看了眼卫燃,后者无奈的点点头,“凡妮莎,照他说的做吧。” “我拒绝!” 凡妮莎倔强的站了起来,迈步挡在了卫燃的身前,张开双臂说道,“萨米,想杀死我们就立刻开枪吧!我受够了,受够了你们这些德国人,也受够了那些该死的犹太人!随便你怎么样吧!快开枪吧!打死我,然后打死维克多!快!开枪吧!” 说完,这姑娘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以至于站在她身前和身后的萨米以及卫燃竟然在同一时间下意识的想到了被烧死的圣女贞德。 “嘿!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吧。” 卫燃朝着半脸错愕,另外半张脸还残存着个掌印形状淤青的萨米说道,“我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有凡妮莎做制约,我也不会反抗了,所以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吧。” 稍作迟疑,萨米最终还是放下手里举着的冲锋枪,抽出一支pp手枪绕过残墙,格外正式的从这座只剩下三面墙壁的破房子残存的房门处走了进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端着的手枪,卫燃用脚将他刚刚丢下的手枪和弹匣,乃至那颗从弹膛里跳出来的子弹都踢给了对方,随后后退了几步坐在一个倒扣的陶罐上,换上了德语说道,“萨米,很抱歉,杀死你的三个同伴的凶手是我,按照维希法国下个月即将颁布的法律,我很快也会被判定为犹太人。 至于凡妮莎,她只是被我胁迫的人质,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犹太人,整件事和她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不如把我带走,顺便放走这个姑娘一条生路怎么样?她已经够倒霉了,更何况她还救过你一次。” “你们在说什么?”凡妮莎不等萨米开口,便不满的瞪着卫燃,“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忘了说,她不会德语。”卫燃继续用德语额外补充道,却根本就没搭理凡妮莎。 “你有没有同谋?”萨米皱着眉头用德语问道,“我可不信你自己就杀了卢卡斯和朱利安。” “有,当然有。” 卫燃痛快的说道,“菲利普大堡的灯塔看守斯皮尔是我的表哥,他就是我的同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盗窃杂货店里的高利贷借据,结果撞上了卢卡斯和朱利安,为了自保,我们两个联手杀了他们。” “斯皮尔?”萨米挑了挑眉毛。 都不等他发问,卫燃便主动说道,“斯皮尔是个纯种犹太人,他不但欺骗了我,也欺骗了海蒂小姐和凡妮莎,严格来说,我们其实都是他的替罪羊和受害者。” “把你们从墓地逃出去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萨米哼了一声命令道,同时却也伸手摘走了卫燃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 “没问题” 卫燃笑了笑,事无巨细的将这两天的经历详细的复述了一番,包括他们怎样逃跑,包括在哪里丢弃的武器和摩托,也包括他们如何沿着河道游到灯塔附近躲进去,乃至他们躲在灯塔的地下室里的经历。 当然,卫燃也顺便将他知道的,有关斯皮尔的秘密选择性的阐述了一遍,尤其重点说明了斯皮尔杀掉新任灯塔看守福格尔的事情,顺便也隐瞒了斯皮尔和那个名叫比森特的犹太人的关键性谈话。 当然,他也没忘将斯皮尔带着他们潜水出逃以及半路出卖他们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如此坦诚,自然不是为了感化萨米,仅仅只是为了挣脱绑手的皮带争取时间,顺便也打消对方的警惕。 似乎很满意卫燃的坦诚,萨米转而又换上法语,把同样的问题丢给了凡妮莎,并且得到了几乎相同的回答,并且意外得知了海蒂已经怀孕的事情。 凡妮莎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出于内心的善良,她却同样隐瞒了从卫燃那里听来的,关于斯皮尔和那个名叫比森特的犹太人的谈话。 “我要去验证你们这次有没有说谎,凡妮莎,你和我来。” 萨米说着,已经迈步开始往外走,凡妮莎咬咬牙,最终还是一脸绝望的起身,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前后不到两分钟,萨米拎着一捆绳子独自走了回来,像是在绑牛排一样,把卫燃从头到脚给绑的结结实实不说,最后又把他给绑在了这破房子残存的一根烧焦的木头柱子上。 “我现在带着凡妮莎去证实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萨米最后说道,“如果事实和你们说的一样,维克多,我会把你带回圣奥梅尔接受审判,但我会放凡妮莎一条生路。当然,前提是我带着她回来的时候,你还被绑在这里。” 说完,萨米根本不给卫燃开口的机会,便将他的手套塞进了卫燃的嘴里,并且额外用皮带勒的严严实实。 卫燃几乎敢肯定,这个混蛋是在报复自己,否则他根本没必要特意从房子外面抱回来那么多麦秸,像在冬储大白菜似的把自己给埋起来! 耳听着麦秸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卫燃被反绑在柱子上的手中也出现了一台禄来双反相机。 小心的找到镜头,卫燃试了试角度,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让镜头磕碰到柱子上,更不可能摔坏镜头得到一星半点足以割断绳子的玻璃片。 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心的取下了镶嵌在皮套上的那枚金质近战突击章,随后收起了相机,试图用这枚突击章锯齿般的边缘磨断绳索。 这无疑会是一份漫长的工作,漫长到这段时间足够萨米做出任何的事情,但这也是此时卫燃唯一的选择。 在一下下的打磨中,一根根头发丝粗细的纤维被一点点的磨断,但这点伤痕对于这条足有拇指粗的绳子来说,短时间内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前后过了能有一个小时,眼瞅着那根绳子就要被他用突击章磨断的时候,他却听到了摩托车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 很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将他埋起来的麦秸被凡妮莎扒开,捆住他嘴巴的皮带,以及嘴里的手套,也被这姑娘一一解开。 “你没事吧?”卫燃一边活动着酸涩的下巴一边问道。 “没事,我没事。” 凡妮莎一边帮卫燃解开身上的绳子一边解释道,“萨米让我带着他去找到了我们丢进河里的摩托车和那些武器,还带我去了灯塔那里。” 说话间,凡妮莎也注意到了快被卫燃切开的绳子,但这姑娘却神色如常的继续说道,“现在萨米要带我们去加莱接受审讯。” 看了眼五米外举着枪一脸警惕的萨米,卫燃等凡妮莎帮忙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并且站起来,这才用德语问道,“你打算放过凡妮莎吗?” “等你们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赶到加莱,我会放过她的。”萨米面无表情的说道,“跟我走吧,别逼我在这里杀了你们,还有,穿上你的裤子。” 看了眼身侧忧心忡忡,却根本听不懂德语的凡妮莎,卫燃也只能点点头,任由对方举着枪驱使着,在凡妮莎的帮助之下穿好了裤子,迈步走向了不远处停在路边的那辆挎斗摩托。 显然,经过上次被卫燃教做人之后,这个链狗里的老实人谨慎了许多,他不但将驾驶车子的工作交给了一脸绝望的凡妮莎,而且还把挎斗让给了卫燃,并且亲自把他的双手绑在了扶手上。 “走吧”萨米将手枪抵在凡妮莎的后心位置发出了命令,“去加莱。” 早已绝望的凡妮莎叹了口气,认命的启动了摩托车,驾驶着车子,带着坐在身后的链狗萨米以及挎斗里的卫燃,沿着乡间土路开进了加莱城区。 只不过,让卫燃和凡妮莎都没想到的是,萨米竟然指挥着凡妮莎将车子一路开到了加莱的港口,随后又带着他们二人走上了一条货船! 紧跟着,萨米喊来了这条船的船长,一番交代之后,从兜里取出当初从卫燃手里缴获的那支ppk递给了凡妮莎,随后却又掏出一把子弹,揣进了卫燃的裤子口袋里。 “这条船今天中午离港,预计在两天后的傍晚或者第三天的凌晨抵达西班牙。”萨米盯着卫燃用德语说道,“以后别回法国了。” “为什么” 卫燃错愕的问道,他可没想到,这个萨米不但准备放了他们,而且竟然还直接把她们送上了去西班牙的船! “为什么?” 萨米笑了笑,换上法语说道,“在你准备杀了我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小姐放了我。其次,你们杀掉朱利安和卢卡斯甚至包括我的搭档汉斯确实都有正当的理由。 听着,我没有审判你们的资格,但我同样不希望以一个执法者和执法者的身份,送你们去接受不公正的审判。” “只是这些?”卫燃依旧用德语问道。 沉默了片刻,萨米转身走向跳板的方向,同时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一块金壳怀表,故作洒脱的说道,“凡妮莎已经支付了赎金,维克多,照顾好她,祝你们旅途顺利。” 呵!爱情! 仍旧被绑着双手的卫燃无声的嘀咕了一句,目送着萨米离开了这条货船,骑着那辆摩托消失在了码头的人流中。 “我们.活下来了?”凡妮莎一时间仍有些难以置信。 “我也没想到”卫燃叹了口气。 “我用那块怀表收买了他” 凡妮莎一边帮卫燃解开仍旧被绑着的双手一边低声说道,“我也不清楚算不算收买,我只是希望他能放过你,总之他同意了。” “两位” 就在卫燃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条货船的大副也走过来,格外客气的说道,“请和我来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卫燃接过曾经捆缚双手的皮带,一边穿在裤子的皮带扣上一边跟着这名大副走进了船舱,走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这名大副客气的用法语说道,“我们的船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出发,等下我会把午餐给两位送来的。” “谢谢” 卫燃和凡妮莎道了声谢,等对方离开并且帮忙关上了房门,却仍旧觉得格外不真实。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不如让萨米抓到算了。”凡妮莎将那支ppk手枪递给卫燃,坐在一张吊床上懊悔的说道。 “如果当时被抓住,我们恐怕会被立刻送回圣奥梅尔。”卫燃说话间坐在了另一张吊床上,从兜里掏出萨米留给他们的那几发子弹,一颗一颗的压进了弹匣里。 “也不知道姐姐逃出去没有” 说完,已经躺在吊床里的凡妮莎愤恨的又补充道,“也不知道斯皮尔那个混蛋死了没有!” “是啊” 卫燃说话间已经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将一直藏在袖口里的突击章重新装好之后,朝着凡妮莎按了一下快门。 后者却并没有注意到卫燃的小动作,只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轻柔舒缓的敲门声让两人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卫燃更是拉动套筒顶上了子弹。 等他一脸戒备的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除了那位大副之外,还有个水手,那水手还拎着一个崭新的皮箱。 “打扰了” 这名大副礼貌的说道,“我们为两位准备了午餐,另外刚刚那位先生还把你们的行李送了上来。” “谢谢”卫燃再次礼貌的道谢,同时也将藏在门口的手枪揣进了兜里。 等大副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等那名水手将那个行李箱也送进来,又等着他们二人离开,并且再次帮忙带上了房门,卫燃和凡妮莎也不由的再次对视了一眼。 此时别说卫燃,就连凡妮莎自己都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现在她可没有心思考虑那些,只是心安理得的端起大副送来的一大杯啤酒灌了一大口,随后胡乱抹了抹嘴巴,打开了那个皮质的行李箱。 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这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给凡妮莎准备的衣服,从靴子和长袜,再到厚实的长裙和风衣,甚至连帽子、围巾和手套都一样不少。 这里面倒是同样有属于卫燃的衣服,只不过却仅仅只是一套看着就非常廉价的西装而已。 “先吃饭吧!” 凡妮莎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招呼着卫燃在桌边坐下来,两人各自端起倒满了啤酒的杯子,轻轻碰在了一起。 相比被区别对待的衣服,这份午餐却是一视同仁般的丰盛,泡沫浓厚的啤酒,用料丰富的法式炖菜。除此之外,还有黄油煎熟的鱼肉和一盘刚烤好的白面包,以及一小罐格外难得的果酱。 他们两人放下所有的负担围着桌子填饱肚子的时候,码头之上,链狗萨米也举着从卫燃那里缴获的望远镜,最后看了眼舷窗里的凡妮莎,随手将手里的望远镜丢进了身旁的挎斗里,拧动油门驾驶着摩托开往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 匆匆吃完了意料之外的丰盛午餐,凡妮莎也根本没有避讳卫燃,从里到外换上了萨米帮她准备的那套衣服。 “好看吗?”凡妮莎最后穿上风衣,在卫燃面前转了个圈问道。 “好看” 卫燃微笑着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接着却和凡妮莎同时察觉到了脚下这条船开始了移动。 “要出发了” 凡妮莎忐忑的说道,同时也快步跑到舷窗边,扒着窗子看向了窗外的码头,却浑然不知,卫燃在她的身后,对准她的背影再次按下了快门。 “咔嚓!” 格外清晰的快门声中,卫燃眼前的一切,也渐渐被白光填满,只剩下那个穿的格外漂亮的姑娘,扭头带着明媚的笑容看着自己,似乎在说着什么。 当白光消退,卫燃也再一次回到了后世的救援浮标里,那金属羽毛笔也继续在淡黄色的纸页上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三幕 角色身份:轰炸机驾驶员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完成轰炸任务,拍摄至少两张合影,存活至获救。 几乎就在他看完这次的花活要求时,白光也再次占据了他的视野,紧跟着,他也看到了这次能用的道具。 “怎么又这么少” 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次他能用的,却仅仅只有钢笔和手电筒这么两样东西。 不等白光彻底消散,他便听到了飞机的轰鸣,感受到了脚下、屁股底下传来的颤动,同时额无比清晰的听到耳边传来的英语呼叫,“这里是康纳,呼叫机长,信号测试,鼻机枪和机枪塔正常,呼叫机长,维克多机长?能听到吗?” 回过神来,卫燃立刻给出了迟到的回应,“收到,信号强度9。” “艾伦呼叫机长,艉机枪和机枪塔正常。” “收到,信号强度9。”卫燃再次给出了回应,同时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这里是菲尔,领航测试” “信号没问题”努力眨巴着眼睛的卫燃继续给出了回应。 “无线电测试,这里是尼克。” “信号强度9” 卫燃再一次给出回应的同时,眼前的白光也彻底消散,他也得以看清,自己此时正穿着一套英军飞行服坐在驾驶位上,脸上已经戴好了带有内部通讯功能的呼吸面罩,而在飞行帽的眉头位置,还固定着飞行眼镜。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前面那独特的机鼻机枪塔,他便轻而易举的认出来,这是一架英国的威灵顿轰炸机! 这飞机我会开吗. 卫燃看了眼已经戴上手套的双手,他上次学会开飞机还是在斯大林格勒呢,但这次既然金属本子没给技能任务,这么说自己就是会开? 恰在此时,飞机外面的跑道上,一名地勤也朝着自己给出了信号。 “准备起飞了” 卫燃在看懂对方手势的时候便再也没有顾虑,在内联系统里通知了机组人员一声之后,信心十足的握住了操纵杆。 第1325章 第二次被打下来 光线昏暗的简易跑道上,一架威灵顿轰炸机在卫燃的操纵下开始滑跑加速。 当空速计的指针跳过80英里每小时的时候,随着他轻轻拉动操纵杆,这架轰炸机的机头也开始上翘,进而告别了略显颠簸的跑道。 顺利升空之后,卫燃一边拉升着高度,一边盯着空速计,熟门熟路的在空速超过120英里的时候收起了起落架。 直等到他调整完了桨距和油门,并在600英尺的高度收起襟翼的时候,脚边的领航员菲尔才打开照明灯,在内联频道里开始了他的工作。 在菲尔的领航下,卫燃驾驶着飞机在爬升到预定高度之后,汇合了其余已经起飞的轰炸机。 “新来的,你是第一次参加轰炸吗?” 内联通讯频道里,无线电操作员尼克开口问道,紧跟着,又从他的“席位”站起来,探身递给卫燃两颗雪茄,并且指了指他身旁的领航员。 就在卫燃接过雪茄的功夫,他旁边的那位领航员菲尔也开口说道,“我已经经历过两次迫降了,上一次只有我好运的活了下来。” “运气不错” 卫燃说着,将其中一根雪茄递给了菲尔,后者也热情的回应了一声谢谢,并且配上了丰富的肢体语言。 “所以这架飞机的上一任领航去哪了?” 菲尔见卫燃似乎没有打火机,慷慨的从自己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了卫燃,顺便还递来一把雪茄刀。 “一条腿在英吉利海峡,现在说不定已经在鱼肚子里了。” 就在卫燃给飞机开了自动航行,忙着伺候分到手的那支雪茄的时候,机鼻机枪塔里的康纳极富幽默感的在内联通讯里帮着解释道,“另一部分在医院里,那个倒霉鬼虽然少了一条腿,但他至少活下来了。” “要感谢我们的这支飞行雪茄,她足够坚固,每次总能带着我们活着回来。”无线电操作员尼克说话间已经点燃了手里那支粗大的雪茄。 “还要感谢维克多机长”艉机枪塔里的艾伦也加入了话题,“当然,还要感谢尼克的雪茄。说起这个,尼克,这些雪茄你从哪弄来的?” “偷来的” 尼克得意的说道,“我的新女朋友在ata飞邮包机,我去找她的时候顺便帮她搬运了一些邮包,这些雪茄是从都柏林寄来的。”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妻子寄给我的邮包总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菲尔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并且不出意外的引来了前后机枪手的赞同。 “菲尔,你已经结婚了?”无线电操纵呀尼克就着话题问道。 “当然” 菲尔接过卫燃递回来的雪茄刀和打火机,喷云吐雾的解释道,“她是玛丽公主护士服务队的护士。” “伱们是在野战医院认识的?”机枪手艾伦好奇的问道。 “不不不,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菲尔得意的说道,“战争以前我们就已经结婚了,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我们都准备要个孩子了。” “菲尔,如果哪天我受伤送进了医院,能不能让你的妻子给我介绍个单身的漂亮护士?”机鼻机枪手康纳颇为期待的说道。 “还有我,我也需要。”坐在卫燃身后,只隔着半道隔断的无线电操作员尼克也凑起了热闹。 “这种事我可帮不上忙” 菲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无奈,“事实上我们已经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机长,东北风让我们有些偏离航向了,左舷5度。” “收到” 刚刚一直在抽着雪茄听他们聊天的卫燃慢悠悠的应了一声,稍稍拨动操纵杆修正了航向。 等航向回正,内联通讯里不出预料的继续聊起了女人,尤其坐在卫燃身后的无线电操作员尼克,更是声情并茂的描述起了他和他的新女朋友今天凌晨在机库里的欢爱。 耳听着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暂时不打算加入话题的卫燃忙里偷闲的观察了一番自己身上穿着欧文飞行服。 这套标准飞行服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倒是在两条小腿的位置,一左一右的分别固定着一把韦伯利转轮手枪,以及一支信号枪。 没等他继续观察身上这套行头,却听机枪手康纳问道,“菲尔,你是哪里人?” “温彻斯特,你们呢?”菲尔喷云吐雾的问道。 “我是伦敦人” 无线电操作员尼克像个嘴替似的答道,“我和维克多机长都是伦敦人,康纳来自考文垂,艾伦来自都柏林。” “就没有人来自布莱顿吗?”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贸然问出来。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低空飞行的轰炸机机队也越来越庞大,同时,卫燃也注意到,此时在他们的正下方不过400英尺的距离,便是翻涌着浪花的海面,而在远处,还有一片浓厚的雾团。 “菲尔,报一下航向。”卫燃的提问打断了其余几人在内联通讯里的闲聊。 “东偏南6度,怎么了?”菲尔好奇的问道,这些数据,卫燃那边一眼就可以看到。 “没什么”卫燃随便回应了一句,却并没有解释。 闻言,菲尔等人也就没有多想,很快便在尼克的带动下,重新开始了闲聊。 在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低空飞行之后,尼克最先中断了话题,“先生们,我们要开始了。” “拉升!准备进入轰炸航路”菲尔紧跟着说道。 得到信号,卫燃立刻关了自动航行,拉动操纵杆跟着周围的轰炸机集群开始爬升高度。 恰在此时,地表也打出了一道道刺目的光束,同时周围也被高射炮涂抹上了一个个死亡的烟团。 让卫燃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的是,他此时内心竟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感官——这火力密度比伦敦的可差太多了! “进入轰炸航路!” 菲尔的大喊搅散了他的胡思乱想,从现在开始直到投下炸弹,这架飞机的指挥权利,已经从他这名机长,暂时交给了领航员菲尔。 “偏右舷一点!”菲尔在内联通讯里大喊道。 就在卫燃拨动操纵杆的时候,无线电操纵员尼克也大喊着提醒道,“康纳注意!德国人飞来了!” “交给我吧!” “保持航向航速!”菲尔大喊的同时,卫燃也回正了操纵杆,并且打开了投弹舱的舱门。 不等菲尔投下炸弹,康纳已经操纵着机鼻的机枪塔打出了密集的弹幕。 “注意!4!”菲尔大喊着提醒道,卫燃也握紧了操纵杆。 “3!”菲尔紧跟着喊住了下一个数字。 “2!” 这个数字喊出去的时候,一家德国战斗机从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卫燃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左舷的机翼蒙皮被对方的航炮击中了。 “1!” 菲尔喊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已经按下了投弹开关。 “撤出!” 几乎就在菲尔喊出这组单词的时候,卫燃也已经向左扳动操纵杆,同时轻轻往后拉动,让这架略显笨重的轰炸机离开航路的同时再次爬升高度。 “我们被叮上了!” 艉机枪塔的艾伦在内联通讯里大喊着提醒道,这话传到其余人的耳朵里的时候,还夹杂着机枪开火的声音。 卫燃可没心思聊天,他正努力操纵着这架在失速边缘疯狂试探的飞机完成了“调头”。 只不过,都不等这架飞机恢复到平飞的姿态,他却又稍稍下压操纵杆,同时也让机尾略微上翘,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身后咬住他们的那架战斗机打出了一连串子弹。 不仅如此,借助这难得的机会,尾部的艾伦也提前获得了射界,扣动扳机笼罩了那架正朝着他们俯冲的战斗机。 “尾巴解决了!”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卫燃也已经拉动操纵杆继续开始玩了命的爬升——降低高度是危险的,高度越低,被高射炮集火的概率就越高! “菲尔!去天文窗!”卫燃大喊着提醒道。 “收到!”菲尔闻言,立刻爬起来,解脱了安全带和内联数据线之后便往后跑。 这所谓的天文台,是位于轰炸机后背的一个半球形天窗。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东西就是为了观测天文用的。 而观测天文的目的,则是为了利用天文信息进行导航。但菲尔却明白,卫燃此时让他去天文窗可并非为了导航,而是借助那里的优秀视野观察周围有没有敌机出现! 这毕竟是晚上,周围的夜色对于他们来说既是最好的掩护,却也是发现敌机的阻碍。 此时对于卫燃来说,他其实并不太担心敌机,这毕竟是晚上,他们发现敌机困难,对于德国人来说同样如此。相比之下,此时最大的威胁反而是高射炮。 没敢沿着固定航向继续飞,卫燃在菲尔就位之后立刻往右侧倾机身调换位置,同时继续拉升高度,可即便如此,还有有一束灯光追上了他们! 一时间,密集的爆炸声从周围传来,甚至几乎盖过了发动机的轰鸣! “机舱蒙皮起火!” 就在菲尔汇报这一情况的时候,卫燃和身后的尼克便同时感受到了机舱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甚至就连飞机的速度都受到了些许的影响。 根本不用卫燃回应,无线电操纵员尼克便已经抄起手边的灭火器,快步跑到了尾部,挂好安全带之后便开始灭火。 将氧气瓶的供氧速度调大了一些,卫燃继续操纵着飞机拉升高度,同时不断的调整航向。 “轰!” 又是一声爆炸过后,卫燃也察觉到机身传来了一样的颤动。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万幸,至少发动机并没有受损。 可是,都没等他松一口气,却听菲尔说道,“艉机枪塔受损。” 闻言,卫燃心头一紧,立刻呼叫道,“艾伦?情况怎么样?艾伦!” “他和机枪塔一起消失了” 回应卫燃的却是跑回无线电席位的尼克,“高射炮击中了我们的艉炮塔!” “维克多,我们的一个升降舵似乎受损了!” 菲尔紧跟着在内联通讯里大喊着提醒道,“现在高度多少?” “8600英尺!”卫燃立刻回应道。 “试试看能不能拉升到10000英尺!” 菲尔给出他的建议时,卫燃就已经在拉动操纵杆了,果不其然,这架飞机接下来的爬升动作变得格外艰难。 “改平修正航向!” 菲尔紧跟着喊道,“探照灯已经离开我们了!左舷30度!我们要尽快返航!” 闻言,卫燃立刻开始拨动操纵杆,可紧跟着,他便听菲尔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又有敌机发现我们了!在身后!” 艹! 卫燃暗骂了一声,此时他们的屁股后面可没有机枪塔,换言之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击的能力,尤其他们的升降舵还出现了问题。 来不及多想,卫燃操纵着这架坚固却有些笨重的飞机再次开始左右翻滚,努力躲避着从身后时不时打过来的弹幕。 “抵近!抵近!”仍在天文窗坚守的菲尔大喊着提醒道。 “康纳!” 卫燃大喊的同时,用尽力气猛的往后拉动操纵杆,与此同时,早就已经把机枪翘起到最高角度的康纳也立刻扣动了扳机。 然而,那架德国战斗机终究要比他们灵活的多,仅仅转眼的功夫便飞掠而过,同时开始急促的爬升。 而此时的卫燃,则在忙于给这架升降舵受损的轰炸机调整飞行姿态——它开始变的不如开始那么听话了。 几乎就在卫燃努力让飞机平稳下来的同时,菲尔再次大喊着提醒道,“康纳!右舷!水平线下!” “看我的!” 机鼻的康纳回应的同时,已经操纵着机枪塔迅速完成了转向,而卫燃也立刻让机身往右侧摇摆,努力给康纳制造出了一瞬间开火的机会! 密集的扫射声中,一直盯着水平仪的卫燃赶在可能发生失速之前急忙让机身回正,接着,他便听到了康纳的欢呼。 可紧随着欢呼声出现的,却是菲尔的惊呼! “嘭!” 根本不等菲尔解释发生了什么,机舱里的所有人便听到了一声闷响,卫燃更是清楚的看到,因为还没来得及彻底回正,上翘的左边机翼和那架刚刚被康纳击中失控,同样来不及爬升的战斗机发生了实打实的碰撞。 这一瞬间的碰撞不但影响了飞行姿态,甚至还折掉了左边的半个机翼! 在剧烈的颠簸中努力的操纵着飞机,卫燃大喊着问道,“汇报损失!” “机鼻没有问题!”康纳最先回应道。 “左机翼受损,机翼前油箱泄漏!但是发动机没有受到影响!”视线最好的菲尔大喊着答道。 闻言,卫燃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右后侧的油量表,可紧接着,他却瞟见无线电操作员尼克此时已经歪倒在了椅子上,全靠安全带吊着才没有摔下去。 “尼克?尼克!你的情况怎么样?” 卫燃在内联通讯里大喊着问道,同时还要极力操纵着少了半个机翼,而且坏了半个升降舵的飞机保持正常的飞行姿态。 “他被机枪打中了”回应卫燃的却是菲尔,“子弹穿过蒙皮击中了他的后背,他已经死了。” 咬咬牙,卫燃看了眼窗外,大喊着发出了新的指令,“菲尔,寻找航路!” “稍等!” 菲尔回应了卫燃的命令,拔下通讯线又一次回到了天文窗的位置,并在一番计算之后说道,“正确航线右舷15度!我们的高度还能爬升吗?” “我尽量”卫燃回应的同时,轻轻拨动操纵杆调整着航向。 经过刚刚那一番激战,他们总算将被炸的火光冲天的目标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可飞机自身的状况,以及此时几乎算得上顺风飞行失去的升力,都让这架完成任务的轰炸机仿佛狂风中的蜡烛一样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维克多!又有一架敌机追上来了!!” 菲尔的提醒刚刚说完,一架战斗机也从云层里俯冲而下,呼啸着咬住了他们,并且打出了密集的弹幕。 在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本就破损的机尾被密集的火力击中,那架飞机也拉扯着弹幕,斜着切过机尾和这架轰炸机完好的右翼。 “菲尔!” 卫燃在警报声中大喊着,刚刚那一串扫射,最显著的损失便是右机翼的油箱,可除了油箱,卫燃却也发现,这架飞机的升降舵似乎已经完全失灵了! “我没事!” 菲尔心惊肉跳的回应了卫燃的呼叫,同时也不由的看向了天文窗外不足二十厘米处的帆布蒙皮上新出现的另一串密集的弹孔。 “维克多!他又来了!右舷!” 机鼻的康纳声嘶力竭的提醒着卫燃,同时也在操纵着机枪塔以最快的速度转过去,准备朝着那架俯冲而来的战斗机开火! “我们的飞机失去控制了!”卫燃大喊着提醒道,“跳伞!快跳伞!” 可在他嘶吼的同时,康纳却已经操纵着机枪打出了弹幕。 “快跳伞!” 卫燃一边催促着,一边努力操纵着飞机往右转动,辅助着康纳追寻着注定赶不上的目标。 当这架飞机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并且极速爬升的时候,卫燃立刻呼叫着康纳和菲尔跳伞。 “我们海上见!”康纳以最快的速度爬出了机枪,并且提前做出了告别。 “快跳!” 卫燃大喊着催促道,随后也看到了从天文窗的位置下来的菲尔。 等康纳打开了脚下的机舱口并且跳出去的时候,菲尔也动作麻利的跳了下去。 眼瞅着那架战斗机又飞了过来,卫燃也立刻开启了自动驾驶,随后连滚带爬的跑到舱口跳了下去。 几乎就在他离开这架轰炸机的时候,脚下已经出现了一朵打开的伞花。 可让他咬牙切齿的是,那架呼啸而过的战斗机,竟然朝着那朵伞花打出了一串弹幕! 艹你大爷! 卫燃在打开应急氧气瓶的同时不忘咒骂了一句,同时也眼睁睁的看着那朵才刚刚展开的伞花变成了一片破布,看着那朵伞花下坠着的人仿佛一道流星一般,消失在了脚下浓厚的雾气之中! 没敢急着开伞,卫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焦灼的等待着自己已经进入那片距离海面不知道还有多高的雾团,这才立刻拽开了降落伞! 万幸,直到这朵伞花被吹的彻底鼓胀起来,那架战斗机也没有再飞回来,更没有冒险飞进这片浓厚的海雾。 一遍遍的环顾四周,终于,他在浓厚的雾气中隐约看到了一团闪光。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拽动着肩头的组提带,尽量让自己飘向刚刚那团闪光的方向。 拔掉应急氧气瓶和呼吸面罩之间的链接气管,卫燃抽出领口处救生衣气胆的吹嘴,将两者对在一起之后,赶在坠海之前将其吹胀。 不等他关上气瓶,他的视线也穿过了厚重的海雾,在双脚踩中水面的同时,看到了翻涌的浪花。 下意识的并紧双脚,卫燃以最快的速度扯掉呼吸面罩并且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被冰凉的海水淹没了头顶。 “哗啦!” 当他从海水中再次冒出头的时候,已经拽动快拆拉环卸下了沉重的跳伞服外衬和上面危险的降落伞。 横切着海浪往前游了一段距离躲开那团降落伞,他这才有时间关了固定在大腿上的紧急氧气瓶阀门,顺便从小腿处抽出信号枪压下了击锤。 然而,都还没等他打出信号弹,在他右前方的位置,却已经升起了一颗显眼的信号弹! 见状,卫燃立刻将信号枪的枪口对准了升起信号弹的方向,以45度角打出了信号弹! 随手将信号枪揣进怀里,他又在水下蹬掉了沉重的靴子,赶在这冰冷的海水带走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之前,朝着第一发信号弹升起的方向游了过去。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注意到这发信号弹的却绝非他自己,注意到他打出去当作回应的那发信号弹的,也绝非只有刚刚收起信号枪的菲尔。 “快,我们去那里,去信号弹升起来的方向。” 距离信号弹至少两海里的海面上,一个趴在黑色充气橡皮筏子上的人,抬手指着海雾中那团朦胧却又无比显眼的光团,有气无力的催促道。 充气橡皮筏子的尾部,一个身穿潜水服的女人咬咬牙,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努力摆动着套在脚上的脚蹼,推动着这个仅能容纳两人的橡皮筏子卖力的游动着。 (本章完) 第1326章 按照老二的数量公平配给 翻涌着冰冷波浪的海面上,随着一颗颗距离越来越近的信号弹相继升起来,卫燃终于和菲尔遇到了一起。 “康纳呢?”卫燃离着老远便大喊道。 “他被打中了”菲尔愤怒的说道,“那些该死的纳脆,他们在践踏所有的规则!” “你受伤没有?”卫燃抓住对方的衣服大喊着问道。 “没有!你呢?!你受伤没有?”菲尔大声问道。 “我也没有!”卫燃紧跟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信号弹之前的闪光是你吗?” “信号弹之前的闪光?那不是你吗?” 菲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立刻反应过来,看了眼固定在袖子上的指北针说道,“我记着它的方位呢,那道闪光在正北方向。” 几乎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的正北偏西的方向,也升起了一发红色的信号弹! “会不会是康纳?难道他活下来了?”菲尔下意识的猜测道,“我们过去看看!” “好” 卫燃应了一声,只是心里却无比清楚的知道,那不可能是康纳,他们跳伞的时候距离海面至少有一千五百米。 这么高的距离没有降落伞摔下来,和直接摔在水泥地上仅有的区别,也只是不用洗地了而已。 相反,他倒是已经隐约猜测道,那道闪光,说不定就是那座救援浮标,又或者.难不成是斯皮尔和海蒂? 压下心头的胡乱猜测,卫燃跟在菲尔的身后,朝着那颗信号弹升起的方向卖力的游动着。 这段距离远比之前他和菲尔之间的距离更远,更何况,他们此时还是逆着海浪还游动,这无疑是另一个麻烦。 可即便如此,他却根本不敢停下来,在这冰凉的大海之上,尽快离开水面,尽快避免失温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无论升起信号弹的是谁,都值得他们尽快赶过去看看。 在一次次扬起胳膊,又一次次的划动海水产生的反作用力推动下,两人离着刚刚信号弹升起的方向越来越近,但对方却像是在戏耍他们一样,再也没有升起第二颗信号弹。 “菲尔!前面是不是有亮光!” 卫燃大喊着问道,此时他们周围的海雾并不算厚重,倒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反而让极远处那道朦胧的光团相对更加显眼了一些。 闻言,菲尔揉了揉眼睛,随后激动的大喊道,“对!没错!是有亮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团亮光!那好像是船灯!” “我们速度快点!” 卫燃帮对方鼓了鼓劲儿,卖力的抡动着胳膊,努力拉近着双方之间的距离。 又过了能有将近半个小时,卫燃也终于得以看清,那团亮光果然来自那座缺少了桅杆天线的救援浮标! “那好像是德国人的龙虾罐头!” 菲尔一脸不爽的大喊着提醒卫燃,说话间还把手伸入水下,一番摸索后,拔出了一支韦伯利转轮手枪压下了击锤。 “不管是什么罐头,我们先上去吧。”卫燃开口说道,“继续在水里泡着,我们很快就会被冻死的。” “但愿里面住着的是位绅士” 菲尔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只不过在往那座救援浮标游动的时候,却并没有收起手里的武器。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们也逐渐看清了浮标上显眼的红十字,看清了瞭望塔里那盏明亮的油灯。 “你会德语吗?”卫燃一边游动一边问道。 “我可不会德语”菲尔摇摇头,“我唯一会的一门语言也仅仅只是拉丁语。” “拉丁语?你会拉丁语?”卫燃错愕的看了眼对方。 “这很奇怪吗?”菲尔反问道,“参战之前我是个药剂师,我经常要用到拉丁语。” “等等,你还是个药剂师?” 卫燃一副活见鬼的模样,“那你怎么不去做军医?反而成了一个领航员?” “机长先生,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个时候聊这些?”菲尔说话间还指了指距离他们只剩下不过三四十米的浮标。 “说不定等下就没有机会聊了” 卫燃说着,同样从小腿处拔出了他的韦伯利转轮手枪,装模作样的压下了击锤。 “说的也是” 菲尔认同的点点头,随后稍稍放慢了速度解释道,“我以前确实是个药剂师,我和我的妻子去年才成功入职了同一家诊所。 在我决定加入空军的时候,问他们最缺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和我说急需飞行员和领航员以及轰炸机的机枪手。” 说到这里,菲尔摊摊手,“我可不会开飞机,但我总要在机枪手和领航员之间选一个,尤其我听说轰炸机的机枪手是个消耗岗位的时候。” “领航员是个明智的选择” 卫燃赞同的点点头,机枪手只需要勇气和力气以及足够快的反应能力就够了,但领航员需要的却是一个运行速度足够快且足够冷静的大脑以及强大的计算能力。 “你呢?”菲尔一边朝着浮标游动一边反问道,“维克多,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是个兽医”卫燃格外熟练的答道,“专门负责阉割牛羊的兽医。” 不等菲尔继续问,他便主动补充道,“我参加了飞行员的培训,就和你的想法一样,我总要在飞行员、领航员和机枪手之间做个选择,我也不想做机枪手。” 话题聊到这里,他们距离浮标也只剩下了最后十米的距离,此时就连浮标甲板的栏杆,以及站在栏杆上休息的海鸟都看的格外清楚了。 当然,他们也看到了趴在浮标甲板上,手里举着一支p38手枪的——德国he111轰炸机的飞行员尤里安! “英国人?”尤里安虚弱的问道。 “我们能上去暖和暖和吗?”卫燃混上德语问道。 “门票是你们的武器” 尤里安见有人能用德语交流,明显放松了许多,只不过他那语气,却又变成了在驾驶飞机时那欠削的傲慢,“如果你们有信号枪的话可以留下,我的最后一发信号弹刚刚已经打出去了。” 原来如此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先将尤里安的话转达给了菲尔,然后才朝着头顶趴在甲板上的尤里安晃了晃手里的转轮手枪,撅开枪管露出弹膛和里面的子弹,随后任由它落入了冰凉的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他也用德语问道,“你受伤了?你的运气不错,现在泡在水里的除了一个兽医之外,还有一名药剂师,所以我们能上去坐坐吗?” “让你的同伴把武器丢掉”尤里安强打着精神说道。 “菲尔,把武器丢掉。”卫燃扭头催促道。 “好吧” 菲尔稍作迟疑后,学着卫燃的样子撅下枪管露出弹巢,只不过,他却并没有将这支枪丢进大海,只是任由弹巢里的那几颗子弹弹飞到了水里,同时说道,“和他说,我已经把子弹丢掉了,但这支枪不行,这支枪是我父亲的遗物。” 闻言,卫燃将这话原封不动的翻译给了尤里安。 “上来吧”尤里安摆了摆手里的武器。 “我先上去”卫燃说话间已经攀住了侧面的梯子,赶在菲尔开口之前爬了上去。 当他爬上狭窄的甲板,立刻便皱起了眉头,此时尤里安的精神状况和第一幕时相比可差远了。 多亏了瞭望塔里的那盏大号油灯,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尤里安受伤的右手仍旧戴着手套,他左腿处的伤口,也用纱布绑了一圈。除此之外,他的腰间还绑着一根延伸进浮标内部的绳子。 “下面还有一具尸体”尤里安艰难的爬起来靠在门边提醒道,“我没有力气把他抬出去了。” “菲尔,上来吧。” 卫燃先换上英语招呼了一声,随后主动朝着对方伸出手说道,“我是维克多,威灵顿轰炸机的机长,你怎么称呼?另外,需要我帮你下去吗?” “尤里安·克林斯曼”尤里安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的右手受伤了,就不和你握手了。” 说完,尤里安又格外在意的补充了一句,“我驾驶的是he111”。 “需要我帮你下去吗?”卫燃真诚的再次问道。 稍作犹豫,尤里安点点头,“谢谢,我的腿也受伤了,请帮我下去吧。” “拿好你的武器别让它走火” 卫燃说着,搀扶着对方站起来,等他将手枪别在腰带上之后,抓着绑在对方腰间的绳子,帮着他一点点的爬进了浮标里。 几乎就在尤里安落地的同时,菲尔也爬上了浮标,一边脱下身上的飞行服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维克多,什么情况?” “下面那位是德国轰炸机的飞行员,他的手和腿受伤了,作为入住这里的交换,我们要为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医疗帮助。目前我们只达成了这些共识。” 卫燃说话间也脱掉了身上飞行服,将其搭在栏杆上一边拧干水分一边解释了一番。 闻言,菲尔立刻松了口气,“看来我们没有遇到疯子,这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好了,我们下去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脱掉了飞行服里面早已吸满了水,此时无比沉重的羊皮飞行夹克,将其搭在栏杆上拉上拉链之后,重新拿上刚刚拧干水分的那件欧文飞行“连体短裤”走进了瞭望塔。 稍慢一步,菲尔也攀着梯子,跟着卫燃进入了亮着昏暗油灯光芒的浮标内部,看到了坐在一张床的床边,单手举着p38手枪戒备他们二人的尤里安。 像是没看到那支手枪一样,卫燃将他的飞行服随手搭在梯子上,随后一边将身上湿透的其余衣服脱下来一边问道,“尤里安先生,能借给我们两套干燥的衣服吗?” “你右手边的那个柜子里有” 尤里安指了指距离卫燃不远的一个柜子,强打着精神说道,“挨着的另外两个柜子里有毛巾、毯子和靴子。” “谢谢” 卫燃客气的道了声谢,赤着脚走到柜子边,从里面取出两套保暖衬衣分给了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菲尔,“快点换上衣服,然后我们看看怎么帮帮这位尤里安先生。” “维克多,你对这种事情怎么这么熟悉?”菲尔接过衣服搭在梯子上古怪的问道。 “以前曾经住过这种德国旅馆”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后者也恍然大悟般的“哇唔”了一声。 借着换衣服的机会证明了身上没有额外藏匿武器,卫燃在擦干了头发之后,先将油灯的亮度调高了一些,随后从脱下来的衣服身上取出了信号枪和信号弹,连同菲尔身上剩下的几发信号弹一并丢进了一个柜子里。 “尤里安先生,现在可以让我们帮你检查一下伤势吗?” 卫燃询问这句话的时候,菲尔已经打开了另一张床上放着的医疗箱,此时正在检查里面的药品情况呢。 “先从手上开始吧” 尤里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放下左手举着的手枪,同时却也将戴着手套的右手伸了过来。 只不过,在帮对方脱下手套之后,卫燃却皱起了眉头。此时,尤里安右手的伤口已经缺少了两根手指头,但那伤口,却并非缝合起来的,反而更像是通过烧灼进行的止血! “你自己做的?” 卫燃的语气里下意识的带上了一丝丝的责怪,无论如何,在第一幕时他们曾是同一架飞机上的同伴。 “对”尤里安语气平淡的解释道,“先打上镇痛,然后烧红餐刀贴在上面。” “等下要帮你切掉一部分皮肉,否则你会死于败血症。” 卫燃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尤里安腿上包扎起来的伤口,果不其然,这里同样是通过烧烫进行的止血。 “腿上的伤口里似乎还有块弹片”尤里安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取出来吧。” “如果方便的话”卫燃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将情况和菲尔简单的沟通了一番。 “他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菲尔没好气的说道,“维克多,和这个疯狂的德国人说,我参与过的唯一的一床手术也只是切除一个皮下脂肪瘤而已,手术会有失败的可能,但我发誓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觉得他不会在意的,我们直接开始吧。” 卫燃说着,已经将一支吗啡扎在了尤里安的手上,“你负责哪个?” “什么哪个?”菲尔下意识的问道,“难道不是我们两个同时负责一处伤口吗?” “也行” 卫燃无所谓的附和了一声,趁着吗啡起效的功夫,熟门熟路的点燃了那个汽油炉,并且给它罩上了蓝色灯罩。 接下来的时间里,菲尔完全成了卫燃的助手,后者也总算知道这货为什么去做个领航员而不是战地医生了,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倒是针线活儿远比卫燃更加仔细。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清创,并且将最后的缝合交给了菲尔,卫燃又熟门熟路的切开了尤里安腿上的伤口,剜出那枚弹片之后立刻开始了缝合。 这下,就连尤里安都看出了区别。卫燃这边都已经开始包扎了,菲尔那边仍在一板一眼的诠释着“慈母手中线,临床密密缝”呢。 “你是个医生?”尤里安说话间已经将手里那支p38手枪放在了一边。 “我是个轰炸机的机长” 卫燃叉着腰得意的给出了曾几何时说过的台词,“在那之前是个阉割牛羊的兽医。” 闻言,尤里安抽了抽嘴角,“所以你的这位同伴是个药剂师?” “他叫菲尔”卫燃后知后觉的帮忙介绍道。 “你会拉丁语吗?”尤里安突兀的用拉丁语问道。 “你会拉丁语?”菲尔诧异的问道。 “我修习过罗马帝国史” 尤里安理所当然的答道,那语气就像当初卫燃说“我是个法国人,当然会拉丁语”一样让人一时间根本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看来你是个贵族”菲尔近乎肯定的用拉丁语说道。 “会拉丁语就是贵族?”尤里安这反问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会拉丁语的不一定是贵族,但普通人可没时间也没兴趣学习罗马帝国史,更不可能为了学习那些东西去修习拉丁语。”菲尔的语气依旧无比的笃定。 “德国早就没有什么贵族了” 尤里安哼了一声,朝着菲尔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说道,“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尤里安·克林斯曼,一个轰炸机飞行员。” “菲尔,菲尔·哈灵顿”刚刚包扎好伤口的菲尔脱掉手套,握住对方的左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维克多机长的领航员。” “你也是个领航员?”尤里安古怪的说道。 “这里还有.”菲尔说着,扭头看向了不远处挨着梯子的那具尸体。 “没错,他也是个领航员” 尤里安继续用拉丁语介绍道,“当然,他和我不在同一架飞机上,而且他们的飞机撞断了这座浮标的天线。” “这座浮标可真热闹”菲尔忍不住嘀咕道,却没注意到,正在收拾医疗包的卫燃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此时在琢磨另一件事情,在进入这组历史片段之前,他可是清楚的记得,那座农场主最初的主人叫做威廉·哈灵顿,和菲尔的姓氏一致。 那么问题就来了,同样姓哈灵顿的菲尔现在已经出现在了这座浮标里,那么威廉呢?威廉又是谁? “领航员先生,你们掉下来的时候,飞过海峡中线了吗?”尤里安有气无力的问道,“目前的位置距离海岸有多远?” 见菲尔一脸犹豫,尤里安无力的解释道,“这座浮标的锚链断了,我只是想判断现在它飘到了什么地方。” “还没过中线,而且没有穿过多佛海峡。” 说到这里,菲尔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卫燃,又继续用拉丁语补充道,“距离海岸线至少20英里,先生,我们并不是你的俘虏,所以只能透露这么多,而且即便是俘虏,我们也有权力对我们之行的军事行动保密。” “完全理解” 尤里安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说道,“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们把另一位领航员的尸体丢进大海里吧,我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但我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他拽上去。” “没问题” 菲尔痛快点点头,换上英语说道,“维克多,尤里安先生拜托我们把那具尸体送出去。” “确实该把他送出去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站起身,一边往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走一边问道,“你们刚刚在用拉丁语交流吗?” “对”菲尔满不在乎的说道,“尤里安似乎是个德国贵族”。 “看来你们聊的非常愉快” 卫燃走到尸体边,一边用刚刚从尤里安腰间解下来的绳子穿过这具尸体的腋下一边说道,“抛尸的工作就交给我吧,菲尔,你负责把这里面收拾一下怎么样?这里像是被龙卷风光顾过一样。” “尤里安先生说是锚链断开了,我猜应该是因为海浪推动造成的摇晃才让这里这么乱的。” 菲尔感激的解释道,他本来就不太想搬运尸体,尤其还是同行的尸体。 没管忙着打扫卫生的菲尔,卫燃攥着绳子爬了上去,将那具来自kg2的领航员尸体艰难的拽到了甲板上。 左右看了看,卫燃以最快的速度在这具尸体的身上摸索了一番,顺利的从对方的手上撸下来一块飞返表和一枚指南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他还在这具尸体的兜里意外的发现了一台装有广角镜头,外面包裹着防水橡胶袋子的罗伯特相机,以及几个装在密封筒里胶卷——这可是第一幕里没有发现的东西。 只不过,不知道是被金属本子抹去,还是被尤里安提前拿走了,他并没有如第一幕时一样,在这具尸体的身上找到本该存在的绍尔38手枪和备用弹匣。 没敢过多的耽搁时间,卫燃解开这具尸体的腰带,再一次将他固定在了甲板的栏杆上,并且用他身上的飞行服绑在进行了额外固定,免得他又被海浪拍飞。 等他一切忙完重新回到浮标内部的时候,却发现尤里安已经在菲尔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板正的德国空军制服,此时正用一把小梳子打理着他的普鲁士榛子头呢。 见卫燃回来,菲尔立刻指着另一套上下铺说道,“维克多,尤里安先生刚刚和我达成了临时性质的停战协议。以这两张床中间的桌子为中线,这边的上下铺和一半的桌子属于英国领地,另一半属于德国。 在离开两张床的床脚连接线之后,其余的部分为公共区域,所有进入公共区域的人临时获得西班牙国籍。” “西班牙国籍?” 卫燃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的地板,“所以我现在是西班牙人了?这和西班牙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才临时拥有西班牙国籍。” 菲尔一本正经的说道,“总之,公共区域摆放的所有物资,除了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属于尤里安先生的私人物品之外,其余的全部按照老二的数量公平配给,直到所有人获救为止。” 神特码按照老二的数量公平配给. 卫燃抽了抽嘴角,努力挥散可能会入住这座旅馆的海蒂女士没有老二的悲惨事实,同样一本正经的问道,“所以现在我们做什么?脱下裤子仔细数一数每个人都有几个老二吗?” 第1327章 热闹的海上旅馆 断锚的救援浮标里,卫燃三人自然不用真的数一数老二的数量。 此时,仍旧站在梯子下面,顶着个临时的西班牙国籍的卫燃耐心的等菲尔将这个玩笑翻译给尤里安之后,这才撸起袖子展示着刚刚从尸体身上摸来的腕表和指北针,随后又掏出那台相机,故意用德语问道,「请问这两样我从尸体身上找到的东西,可以当作我这个西班牙人的私人物品吗?」 「当然可以」尤里安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它们是你的了,西班牙人。」 「谢谢」卫燃像模像样的行了个没有帽子的欧式脱帽礼。 「这位西班牙人,帮我把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拿过来可以吗?」尤里安顺着卫燃刚刚的玩笑问道。 「当然可以」 卫燃学着对方的语气回应了一声,找到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将其拎到了尤里安的床头,故作好奇的问道,「它能联系到你们的救援飞机?」 「这个装置本身并没有故障」 尤里安指了指头顶,格外坦然的说道,「但是桅杆天线被撞坏了,想让它发挥作用,恐怕只有德国人的飞机能低空飞过这里的时候才有可能了。」 「无论哪国的飞机,如果能低空飞过这里,那东西也派不上用场了。」菲尔用英语嘀咕了一句,显然,他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尤里安刚刚肯定和他解释了一遍,并且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就当是心理安慰吧」 卫燃「退出德国领地」的同时,也换上英语回应道,「我们这两个英国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个威慑,那台求生装置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是个威慑。」 「现在这位德国先生还面临另一个麻烦」 菲尔朝着两张床中间的医疗箱扬了扬下巴,「那里面的药品可不算多,很难说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而且这座浮标还一直在移动位置。」 「对他来说确实是麻烦,但是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卫燃在床边坐下来,一边摆弄手里的相机一边说道,「现在外面正在挂东北风,洋流倒流,如果时间足够长,我们说不定能搭乘着这座浮标穿过多佛海峡,然后一路漂到回英国。」 「哈,真是个好消息。」 菲尔却一点都不开心,「等我们漂到英国,说不定德国人已经占领伦敦了。」 「放心吧,那是不可能的。」 卫燃笃定的说道,德国人占领伦敦这件事当然不可能。至于这座浮标最终会漂到哪里...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但愿如此吧...」 菲尔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起身跑到他脱下的飞行服旁边,在卫燃和尤里安的注视下一阵翻找,最终从里面翻出个带盖的铁皮筒。 这个铁皮筒并不算大,长不过十四五厘米,直径也不过六七厘米的样子。但在这铁皮筒的外面,却包裹了一圈缝制精美的棕色皮套。 「这是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就连尤里安都跟着看了过来。 「我从无线电操作员尼克先生的桌子上发现的,我猜应该是装那些雪茄的,所以就塞进了口袋里。」 菲尔说着,已经拧开了这个铁皮筒的盖子,离着他最近的卫燃也注意到,这个小小的铁皮筒和后世华夏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双层盖茶叶筒结构基本完全一样。 只不过,这个小铁皮筒的内盖上,却还放着两包火柴和一个做工精致的雪茄刀。 等菲尔打开了内盖,他立刻发出了欢呼,「运气不错,这里面还有7支雪茄呢。」 一边说着,他已经从里面抽出一支雪茄,修剪掉尾端之后递给了卫燃,随后又抽出一支,同样修剪好之后 ,慷慨的递给了对面床位上的尤里安。 「你们英国飞行员还配发这种东西?」尤里安接过雪茄诧异的用拉丁语问道。 「当然!」 菲尔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颇有些不甘示弱的胡诌道,「我们每次起飞的时候都会来一支。」 「真是让人羡慕」尤里安敷衍般的回应了一句,显然根本就不信还有这种好事。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谎话根本就站不住脚,菲尔也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从铁皮筒里又抽出一支几乎和雪茄等长的柏木条点燃,先凑到卫燃的面前让他吸燃雪茄,又立刻跨过「国境」凑到尤里安的面前。 直等到他也吸燃了雪茄,这才往后退了一步,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手里的那支雪茄吸燃。 根本不等他手里的柏木条熄灭,这狭小到有些拥挤的救援浮标里便弥漫起了浓郁的淡蓝色烟雾。 这下,这浮标里虽然也就安静,但气氛却安详了许多,总算没有那股让人剑拔弩张相互提防的紧张感了。 然而,都不等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下吸够了雪茄,头顶的了望塔却传来了砰砰作响的敲门声! 看了眼一把抽出那支p38手枪的尤里安,卫燃赶在他们开口之前用德语说道,「别紧张,我先上去看看怎么样?」 「你最好穿上你的飞行服」尤里安好心的提醒道,「这样在你被俘虏之后,至少能享受到战俘的待遇。」 「我接受你的建议」 卫燃动作飞快的将自己的雪茄递给了对方,趁着穿上那件仍在滴水的飞行服的功夫,又换上英语安抚了一番菲尔,然后这才攀着梯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是海蒂?! 卫燃在看到窗子外面那个穿着潜水服的女人时不由的一愣,可紧跟着,他也看到,这个女人的手里竟然举着一支鲁格p08手枪! 稍作犹豫,卫燃打开了了望塔的舱门,赶在脸色苍白的海蒂开口之前用英语问道,「美丽的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是英国人?」海蒂下意识的用英语反问道。 「当然」 卫燃抻了抻自己身上湿乎乎的飞行服,随后又指了指头顶,「虽然这是德国人的救援浮标,但我不久前从天上掉下来。」 「帮帮我们」 海蒂有气无力的哀求道,「我的丈夫受伤了,他快不行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帮帮我们!」 「维克多!上面什么情况?」浮标里,菲尔紧张的问道。 「请稍等」 卫燃朝着海蒂笑了笑,随后大声回应道,「不是德国或者英国的救援飞机,是一位女士和她的丈夫,他的丈夫似乎受伤了!」 片刻之后,菲尔大喊着用英语说道,「他们的运气不错,但是刚刚尤里安说,他不希望任何人持有武器进入浮标里,所以维克多,注意一下他们有没有携带武器。」 「好的!」 卫燃大声回应了一嗓子,随后摊摊手歉意的看向海蒂,「你听到了,这里不允许...」 他这话都没说完,海蒂便毫无留恋的将手里的那支鲁格手枪丢进了身后的大海里,「我们刚刚还捡到了一个同样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我的丈夫在他的尸体身上发现了一支手枪,请...」 海蒂话都没说完,便身子一软,摔倒在了浮标的甲板上。 「菲尔,快来帮忙!这位女士晕倒了!」 卫燃大喊了一声,熟门熟路的从海蒂的手臂处的刀鞘里拔出潜水刀,动作飞快的挑开她手脚处的防水绑带。 也正是接着这些动作,卫燃也注意到,这个疑有身孕的法国女人,她的手脚已经泡 的发皱而且无比的冰凉,以至于摸上去就像在摸一具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尸体的手一样。 万幸,得益于她身上的这套潜水服并没有什么破损,当他帮忙拉开背部的拉链的时候也注意到,她的身体至少是干的,潜水服里面并没有进水的迹象。 几乎就在他帮着海蒂脱掉潜水服的时候,菲尔也攀着梯子噔噔噔的爬了上来,并在看到海蒂之后立刻呼唤了一声上帝他老人家。 「上帝可不会来帮我们」 卫燃说话间已经接过对方带上来的绳子,熟练的在海蒂的腰间绑了个垂降结,随后又绕过梯子的一节横档,招呼着站在下面的菲尔帮忙,把昏迷的海蒂小心翼翼的送进了仍旧弥漫着呛人烟雾的浮标里。 颇为有意思的是,此时半躺在床上的尤里安右手包裹着纱布,但他完好的左手却像个烟灰缸似的,指缝间夹着三支仍在燃烧的粗大雪茄。 甚至见卫燃看向他,这个傲娇容克还像是在掩饰尴尬一样,将左手凑到嘴边,叼住其中一支猛嘬了一口。 没空在这个时候调侃对方,卫燃像是忘了外面还有个人等着救似的,帮着菲尔将海蒂放在「英国境内」的床上,随后将油灯调亮了一些,嘴上不停的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严重的失温,她需要尽快暖和起来。」 菲尔说着又换上了拉丁语,将海蒂的情况转述给了尤里安之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申请使用算是公共物资的油炉,我们需要烧一些热水来救助这个女人。」 「没问题」尤里安痛快的点头同意了他的物资使用申请。 相比这俩一板一眼的走申请流程,卫燃却直接走到了油炉边上,将其翻出来之后摆在了两张床中间的桌子上,一边往里面打气一边用德语问道,「我们需要烧一壶水,这里有...」 「那个柜子里有淡水」尤里安抬手指了个方向,但他这句话,却是用拉丁语说的。 菲尔闻言立刻跑过去打开柜子,从里面拎出了四个带有保温毡套的德军水壶,以及一个10升容量的大号「奶瓶」。 「德国空军是戈胖亲自怀胎为小胡子生下的公主」这句话可一点错都没有。 别看二战时德国陆军有20升的油桶,但却从没有装备过大型的储水容器。 换句话说,二战的德国陆军,尤其是不幸被分配到北非沙漠的德国陆军,绝大部分甚至可能包括隆美尔老先生,恐怕都喝过用带有汽油味的水。没办法,他们能拿来装水的,就只有20升不限量供应的油桶了。 但陆军没有,可不代表空军没有。 这种和德国传统奶瓶造型极度相似,厚重的铝制铸造工艺制成的水罐儿,便是本身极度缺铝矿的德国,专门为了解决飞行员的饮水问题生产的,某种意义上的「奢侈品」。 像菲尔手里的那种10升容量的只是其中一种,更小点的还有5升容量的,而容量大小的区别,仅仅只是分别用于不同航程和机组人数的轰炸机而已。 他这边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戈胖子偏心,一边不紧不慢的点燃了油炉,菲尔也立刻将一个铝锅架在上面并且往里倒满了水。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拍了拍脑门儿,用老伦敦腔装模作样的大喊道,「哦~!上帝!我差点忘了!外面还有一个受伤的人呢!」 「你怎么不早说!」 菲尔闻言立刻跑向了梯子,卫燃也懊恼的换上了德语解释了一番,这才跟着爬了出去。 等他来到甲板上的时候,菲尔已经攀着甲板比那元的梯子下去,把绳子绑在了同样穿着潜水服的斯皮尔身上。 见卫燃出来,他立刻大喊道,「维克多!快把他拽 上去!另外,康纳的尸体也在这里!他们捡到康纳了!」 「那个人的身上有武器!」 卫燃大喊道,「是他的妻子说的,那个受伤的人从康纳的尸体身上找到的武器!」 「稍等!」 菲尔闻言立刻在斯皮尔身上一番摸索,随后从他的呼吸器和橡胶潜水服腹部之间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支恩菲尔德转轮手枪,看都不看的丢进了海里。 在卫燃与菲尔的合力协作之下,昏迷中的斯皮尔最先被拽上了甲板。 依旧先抽出对方手臂上的潜水刀挑开手脚处的防水绑带,紧接着,当卫燃拉开斯皮尔的潜水服背部拉链时便不由的一乐。 这货手臂上的伤口只经过了极为业余的草草包扎,此时整个腋下部分的保暖衬衣都被血染红了,他的脸色也格外的苍白。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受伤的这条胳膊外面的潜水服防水绑带绑的足够紧,恐怕他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尤其当他割断绑带脱掉潜水服之后,他那伤口在片刻的停顿之后,便又开始往外涌出暗红色的鲜血了。 伤到静脉了呀... 卫燃不紧不慢的嘀咕了一句,捡起一根被血染透的纱布,慢悠悠的帮对方进行了捆扎止血,随后又格外仔细的在对方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潜在隐患,这才略显粗暴的用绳子将其送进了浮标内部。 他这么一番耽搁,菲尔已经扛着康纳的尸体爬上了浮标。这具尸体大体到还算完整,身上的飞行服和残破的降落伞也都在,但他的双腿却明显已经骨折了。 「把他也留在甲板上吧」 卫燃没有急着下去救助斯皮尔,反而帮菲尔先将康纳的尸体给拽上了甲板。 他当然不急,别说急,他刚刚没有给斯皮尔这个生孩子没***儿的缺德货补一刀,都已经算他尊重历史了。 「那个人怎么样了?」菲尔一边帮着固定康纳的尸体一边问道。 「目前还活着」 卫燃说完,却发现菲尔又攀着梯子离开了甲板,并在不久之后,拎上来一个卫燃见过的帆布包。 这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不就是当初斯皮尔藏在菲利普大堡的码头栈桥下的吗?它怎么还是鼓鼓囊囊的? 就在卫燃疑惑的功夫,菲尔已经打开了背包的拉链,随后两人便发现,这里面除了几个德军的肉罐头和几个英军水壶,以及用套套包裹的盒装巧克力之外,还有一卷卷用安全套包裹的衣服,以及两套同样用安全套进行了防水处理的英军饭盒。 「公平起见,等下和尤里安先生一起检查吧?」 菲尔赶在卫燃伸手之前,坦诚的建议道,「保证公平,是我们暂时能和平相处的最基础条件。」 「你说的对,我完全赞同。」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在用腰带将康纳的尸体仔细的固定在栏杆上之后说道,「好了,该下去看看另一个人了」。 「这座浮标怎么这么热闹...」菲尔古怪的嘀咕了一句。 「这是一座海上旅馆」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旅馆嘛,当然经常有旅客出入了。」 「我挑不出不对的地方」 菲尔说完,已经攀着梯子,动作飞快的滑进了浮标里,随后又接住了卫燃丢下来的帆布包。 等卫燃不紧不慢的关死舱门也跟着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尤里安已经坐起来了,他此时正用手端着那个煮水的带盖铝锅进行加热,免得因为浮标的摇晃打翻。当然,他手里原本夹着的那三支雪茄,也终于被他放在了一个铝制水杯里。 「维克多,快过来帮忙,这个家伙伤的和尤里安先 生一样严重。」菲尔单膝跪在斯皮尔的身旁,一边给他检查伤势一边说道。 「不急」 故意拖延时间的卫燃提醒道,「菲尔,就像你刚刚说的,公平是我们能和尤里安先生暂时和平相处的基础条件,所以还是先把这包东西检查一遍吧,如果里面有武器,为了不破坏我们目前的和平,还是尽快丢出去比较好。」 说完,他又将这句话翻译成了德语,并且加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修饰辞藻。目的嘛,自然是能浪费一秒是一秒,毕竟谁不知道,历史学者可都是有仇必报的小心眼儿。 「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菲尔说着,一把拎起帆布包走到尤里安的身旁,一边解释着他和卫燃的目的,一边将那些用套套包裹的衣服卷、饭盒等等一一打开检查了一番。 相比被其中一只靴子里藏着的那些值钱物件以及另一只靴子里放着的那支勃朗宁手枪吸引了注意力的菲尔和尤里安,卫燃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丝的寒意。 这些衣服卷里,从内裤到袜子,从手套到毛衣可谓一样不缺,但这些衣服却都是男士款。换句话说,斯皮尔这个挨千刀的自私鬼,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海蒂准备衣服! 等特意脱的只剩条内裤的菲尔将那支手枪和卫燃手里没丢掉的潜水刀一并丢到浮标外的大海里,卫燃也代替菲尔和斯皮尔婉拒了尤里安准备让出「德国床位」的好意,就在地板上开始了对斯皮尔的救治。 「他的这条胳膊恐怕已经坏死了」菲尔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我也不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测。」 「至少先缝合血管和皮肉试试看吧」 卫燃毫无心理压力的说道,「进行截肢手术耗费的药品太多了,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具备开展截肢手术的条件。」 「也对」 菲尔赞同的点点头,搬过来原本当作「国境线」的床头桌子过来,将斯皮尔受伤的胳膊搭在上面,并且用绳子进行了捆绑固定。 一切准备就绪,卫燃在菲尔的帮助下,粗针大线的帮着斯皮尔缝合了血管和肌肉。 将缝合上皮组织以及包扎伤口的工作丢给菲尔,卫燃起身走到尤里安的身旁,接过对方手里那个铝制煮锅,将烧开的水小心的灌进了那四个带有保温毡套的单兵水壶里,接着又灌满了那个略大一号的医用水壶。 将这五个开始释放热量的水壶分别塞到海蒂的胸口、小腹和脚下以及脖颈处,并且重新给她盖上毯子,卫燃又从属于斯皮尔的一个英军饭盒里抓起一把方糖丢进锅里,接着又往里面加了些水,耐心的熬煮着既能提高核心温度,又能补充能量的糖水,同时也暗暗琢磨着,等下会不会又有个好心的链狗跳出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也不由的开始琢磨,凡妮莎是否平安抵达了西班牙。 「你在想什么?」坐在床边的尤里安用德语问道。 「我?」 卫燃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斯皮尔,答非所问,却又毫无保留的说道,「那个人是个犹太人,他对他的妻子都不算太好。 而你,尤里安先生,你是个德国人,等他醒过来,很难保证他会不会针对你甚至袭击你。」 「你怎么知道?」尤里安不置可否的问道,却并没有圈定问题里的「知道」指的是什么。 「刚刚给他检查身体有没有其他伤口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老二被割过。」 卫燃漫不经心的答道,「还有他的头发,是人为染成金黄色的,当然,还有瞳孔颜色和鼻子的大小,这不都是你们规定的犹太人标志吗?」 「我都怀疑你是个德国人了」 尤里安笑了笑,继续追问道,「维克多,你刚刚说,他对他的妻 子不算太好是怎么回事?」 「看看那些衣服」 卫燃一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糖水,一边朝着尚且摆在尤里安床上的那些东西扬了扬下巴,「一对夫妻逃亡却只准备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这算对妻子好?」 「你观察的可真仔细」 尤里安赞叹的语气中掺杂些隐藏极好的高傲,「维克多,你是个比我更优秀的轰炸机机长,当然,前提是我们驾驶同样的轰炸机。」 「公平的时候是不会发生战争的」 卫燃笑着说道,「虽然你们德国的轰炸机确实有些差劲儿,但这可不是飞行员的原因。」 「我们的轰炸机差劲?」 尤里安很是反应了一下,他一不清楚卫燃哪来的自信,二是实在没想到对方倒打一耙的功夫竟然是八戒亲传的——如果他知道八戒的话,肯定会这么认为。 「坦白说确实很差劲,根本就不抗揍,不像我驾驶的飞行雪茄,她简直是一台会飞行的坦克。」 卫燃带偏话题的同时,已经将溶解开的糖水倒进了一个金属杯子里,用勺子继续搅了搅,转身走到海蒂的床边。 在傲娇却不善于胡搅蛮缠的尤里安机长冥思苦想,该怎么驳斥卫燃而不得的沉默中,后者却已经不紧不慢的将一勺勺略显烫嘴的糖水,小心翼翼的喂进了海蒂的嘴里。至于菲尔,他仍旧忙着慈母手中线,临床密密缝呢。 一大杯滚烫的糖水下肚,额头冒汗的海蒂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接着便下意识的用法语虚弱的喊道,「斯皮尔...」 「他还活着,已经得到了妥善的救治,放心睡吧。」卫燃贴着海蒂的耳朵,用只能对方听到的法语轻声安抚道。 这句话刚刚说完,海蒂脸上焦急慌张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随后便再次闭上眼睛昏睡过去。这个坚韧的法国女人太累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睛了。 轻而易举的哄睡了这个可怜的姑娘,卫燃重新给煮锅里加了些水,胡乱晃了晃之后,将残余的糖水倒进了杯子里,随后递给了仍在憋大招的尤里安,「这是你的,不用我拿勺子喂你,对吧?」 闻言,尤里安哭笑不得的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水杯,同时也放弃了反驳「会飞的坦克」这个辩题。 用一杯糖水儿打发了尤里安,卫燃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给锅里加满了水,盖上盖子之后盘腿坐在地板上用油炉加热着。 眼下海蒂应该是没事了,但斯皮尔这货却还面临着低温的危险呢。虽然他并不想救斯皮尔,但眼下这个场景,他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杀了他。 等他陆续又将那几个属于斯皮尔和海蒂二人的英军搪瓷水壶也灌上热水的时候,菲尔不但早就已经完成了对斯皮尔伤口的包扎,而且还爬上浮标甲板弄回来一大块伞布,在「英国床」和梯子之间搭起了一张吊床铺上些衣服,将同样昏迷中的斯皮尔给抱了上去。 等卫燃将那几个裹着衣服的水壶一一塞到斯皮尔的胸口肚子和腋下,菲尔才给他盖上了毯子,重新拿起早已熄灭的雪茄,凑到油炉边点燃吸了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用拉丁语说道,「尤里安先生,恐怕我们要重新谈一谈物资分配和休战协议的事情了。」 「因为多了一根儿被刀割过的老二,还多了一个没有老二的女人。」 同样重新点燃了雪茄卫燃恶趣味的在心里嘀咕着,同时却难免有些期待,期待这小小的4平方大小的海上救援浮标里,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1328章 苏醒 不等卫燃也抽完那根重新点燃的雪茄,菲尔和尤里安也重新谈好了停战协议。 这内容不出预料的简单直接,物资分配从按照小头儿数量改为按照大头儿数量,除此之外,刚刚住进来海蒂和斯皮尔获得了西班牙国籍。 相应的,或许是因为卫燃的提醒,尤里安也特别指出,无论是谁,一旦有人试图抢夺他的武器或者霸占公共物资以及个人物品,他都有权利开枪杀死对方。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些条款写下来,然后贴在什么地方。” 菲尔格外认真的提出了他的建议。 尤里安这个严谨的德国佬竟然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抬手指着一个柜子,换上德语说道,“那里有一张地图,我们可以把约定的内容写在地图背面。” 见这俩“谈判代表”都看向自己,原本正在看热闹的卫燃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打开柜子翻出了第一幕里他还在上面涂鸦过的那张地图,以及附带的一根红蓝铅笔,随后又将充当手术桌的床头桌子搬回来,将椅子腿儿重新插在墙边的固定环里免得乱动。 等他收拾完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地图铺上去的时候,菲尔拿起那支粗大的红蓝铅笔看了看,用拉丁语问道,“尤里安先生,这里只有这支笔吗?” 见尤里安摊摊手,卫燃暗叹了一番金属本子果然有“先贱之明”,取出钢笔放在桌子上说道,“我猜你们肯定需要一支更加正式的笔,不过用完之后记得还给我,它是我的幸运物。” “谢谢!” 菲尔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钢笔,将他和尤里安仔细商讨出来的条款,用英语和拉丁语以及德语三种文字,一条一条的写在了地图的背面。 “最后一条约定是关于信号枪和信号弹的” 尤里安提议道,“在能看到太阳或者星星、月亮的天气里,只要听到有飞机飞过的声音,我们必须打出一发信号弹。” “无论是英国飞机还是德国飞机”菲尔补充道。 “当然” 尤里安点点头,“不如就让维克多机长先生担任这份工作吧,我相信他是位足够公正的绅士。” “我没意见” 菲尔说完,将他和尤里安商讨的结果翻译成英语告知了卫燃,而尤里安等他说完之后,也同样把这件事翻译成了德语复述了一遍,并且让他亲自用英语和德语将这最后一条写了下来。 最后三人在最下角各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菲尔又最后补充了一个格外精确的日期:1940年9月16日。 不仅如此,在这每一条条款的下面,还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显然,是准备等海蒂和斯皮尔醒过来之后,问问他们的母语是什么,让他们写下约定内容并且签字呢。 这虽然听起来麻烦而且有些“形式化的儿戏”,但对于此时这座狭小的浮标来说,这些临时性的“法律”却是彻底撕破脸之前,避免矛盾最好的办法。 至于刚刚明明得到了斯皮尔的武器却为什么不选择杀了尤里安,卫燃只是不想徒劳的试图改变历史,至于菲尔嘛 或许他有着医生的道德约束不会对伤员开枪,或者只是不想在获救之前做无意义的对抗,又或者,可能只是不耻于那么做罢了。 毕竟,这浮标里的人最后结局如何,其实全看是德国人的救援飞机先发现他们,还是英国人的救援飞机先发现他们而已。 所以在救援赶到之前,这些属于天空的飞行员们用陆军的方式厮杀根本就没有意义。 更何况,如果能俘虏一个敌国飞行员的话,可是一大笔功劳——即便尤里安大概也这么想。 但对于海蒂和斯皮尔却不是这样了,他们两人全都背着杀害德国链狗或者德国灯塔看守乃至巡逻队成员的命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德国人抓到的。或者说,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必要杀死尤里安。 卫燃暗自分析局势的功夫,菲尔却已经将这张写满了约定条款的地图用地图包里的大头针钉在了紧挨着出入口的柜子门上。 “菲尔,接下来是口头约定。” 尤里安直到这个时候才点燃了他的那半支雪茄,“我们需要有人去头顶站岗,随时注意观察天气状况以及能不能看到海峡任意一侧的陆地。” “你有什么建议?”菲尔用拉丁语反问道。 “我和那个犹太男人都受伤了” 尤里安坦然的给予了在场所有人足够的信任,“所以就由你和维克多来负责站岗怎么样?当然,如果那位女士苏醒之后身体状况不错的话,她也可以算一个。” “没问题”菲尔痛快的应承下来,随后将其翻译成了英语转述给了其实听得懂拉丁语的卫燃。 “我没意见”卫燃直到这个时候才点点头应下了这份工作。 “维克多,我能继续用用你的钢笔吗?”菲尔追问道。 “当然” 卫燃再次点点头,“你想继续和尤里安先生约定些新的规矩吗?比如打扫卫生的值班表什么的?” “当然不是” 菲尔笑了笑,“我想给我的妻子写一封信,万一我们被德国人俘虏了,说不定尤里安先生愿意帮我把这封信送到英国,送到我妻子的手里。” “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卫燃笑着说道。 “当然”菲尔得意的说道,“我还会是个好父亲的,我和我妻子正准备生个孩子呢。” 说完这句话,菲尔又换上了拉丁语,询问尤里安这浮标里是否能找到可以拿来写信的东西。 闻言,尤里安根本就没有细问,伸手打开了不久前让卫燃帮忙抬到床头的无线电台,打开上面的盖板,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活页的电报本递给了菲尔,“这些纸可以吗?” “当然,谢谢。” 菲尔礼貌的道谢之后接过电报本,却也没有走远,直接坐在了尤里安的床边,一番思索之后开始了写起了准备给他妻子的家书。 “你在写信?”靠着床头的尤里安嘬了一口仅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雪茄,询问的同时,还摸出一包德国香烟丢给了菲尔。 “给我的妻子写信” 菲尔接过香烟点燃了一支,用拉丁语介绍道,“她是个护士,我们三年前结婚的。” “我也结婚了”尤里安喷云吐雾的说道,“她是个音乐老师,明年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 菲尔索性停下了笔,眉飞色舞的问道,“你们给未出世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我和我的妻子也准备生一个孩子了,我们都已经把名字想好了。” “想好了” 尤里安笑着点点头,“如果是个男孩,就叫阿提拉,如果是女孩儿,就叫她巴巴拉。” “我也给我未来的孩子想好名字了” 菲尔笑着说道,“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就叫他威廉,那是我哥哥的名字。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叫她玛格丽特,和英国的小公主同样的名字。” “菲尔,你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威廉?”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卫燃用英语问道。 “对” 菲尔点点头,“是我的哥哥,他叫威廉,怎么?你也认识叫做威廉的人吗?” “我的上一任领航员就叫威廉” 卫燃信口胡诌了一句,就着话题用开玩笑的语气追问道,“你的哥哥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消防员” 菲尔介绍道,“战争之前他就是个消防员了,尤里安先生往伦敦丢下的炸弹引起的大火,都是他和他的同伴们负责扑灭的。” 闻言,卫燃压下心头的好奇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站起身指了指头顶说道,“你们继续聊,我上去看看。” “你要上去吗?拿着这个” 尤里安虽然听不懂英语,但却看懂了卫燃指着头顶的手势,探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个望远镜递了过来,同时不忘说道,“记得带上信号枪。” “好的” 卫燃说话间接过了望远镜挂在脖子上,随后又拿上信号枪和两发信号弹,绕过了斯皮尔的吊船,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看了眼周围的夜色和浓厚了许多的雾气,卫燃根本就没有举起手里的望远镜,只是将机枪手康纳的尸体仔细的翻了翻。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康纳尸体的靴子里,准确的说,是在被靴子包裹着的裤腿里侧的羊毛袜子上,竟然别着一支ppk手枪。 不动声色的将这这支小手枪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他又将康纳的另一支靴子脱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并且顺利的在这只脚的袜子里发现了四根小拇指大小的金条。 毫无疑问,无论这支德国小手枪还是这四根小金条,都不可能是英国轰炸机机枪手康纳的私人物品,显然,它们全部来自精明的斯皮尔。 掂了掂手里的金条,卫燃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兜里。随后走到了另一边的甲板,准备去斯皮尔和海蒂的充气筏子上继续找找,看看还藏了什么东西。 只不过,当他走到梯子边的时候却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橡皮筏子竟然已经不见了。 不是,这浮标就这么讨厌橡皮筏子吗?这都已经是第二个离家出走的充气筏子了吧? 卫燃喃喃自语的嘟囔了一番,转身钻进了瞭望塔,关上两侧的舱门又回到了浮标里面。 “外面的天气怎么样?”尤里安第一个问道。 “雾气变大了,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卫燃如实答道。 “这么说海上的风已经停了”尤里安从卫燃汇报的天气状况里分析到了对他有利的一面。 “维克多,你也休息一下吧。”仍在油灯下写信的菲尔说道,“我来值夜吧”。 “那就麻烦你了” 卫燃说着,已经脱掉靴子,爬到了海蒂头顶的上铺,躺下的同时说道,“如果那位女士或者那个犹太人醒了,记得叫醒我。” “到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菲尔头也不抬的做出了承诺,随后又换上拉丁语说道,“尤里安先生,你也休息一下吧,这有助于你的伤口愈合。” “我困了会睡的”尤里安心不在焉的应承了一声。 见状,菲尔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起身爬到了尤里安的上铺,靠着墙壁继续写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用上的家书。 这一夜,卫燃睡的并不算多么踏实,因为就在他睡着之后没多久,这座浮标也开始了越来越剧烈的摇晃。 恍惚间,卫燃睁开了眼睛,随后便发现,对面上铺的菲尔已经睡了,倒是他下铺的尤里安,正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拿着那支属于卫燃的钢笔,在活页电报本上刷刷刷的写着什么。 见状,卫燃笑了笑,只是扫了眼被他挂在床头的腕表,随后便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这才凌晨四点左右,距离天亮还早着呢。 几乎就在他重新睡着的时候,尤里安也给钢笔盖上了笔帽,随后小心的撕下那两张写满了字的电报纸,接着从枕头下面掏出个装有砂糖的玻璃瓶子,将那封信也塞了进去。 稍作思索,他又重新拿起钢笔,在电报纸上写了些什么,再次撕下来将其对折之后,和糖罐一起塞进了一个长袖飞行手套里重新压在了枕头下面,重新躺下来怔怔的看着头顶的煤油灯,看着对面床上躺着的海蒂,接着又看了看斜上方的卫燃,以及远处躺在吊床里跟着摇来摇去不知死活的斯皮尔。 在尤里安长久的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这救援浮标却摇晃的越来越剧烈,甚至即便躲在里面,都能清楚的听到外面吓人的拍浪声。 在这噪音之下,卫燃最先被吵醒,接着菲尔也醒了过来。 “既然你们醒了,就弄些吃的吧。”似乎彻夜未眠的尤里安开口说道,“现在也到了该吃早餐的时间了。” 拿起手表看了看,卫燃不由的点了点头,确实,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多快九点了。 “让我来准备早餐吧!”菲尔主动请缨道。 “还是我来吧” 卫燃可信不过英国人的厨艺,“菲尔,你是个药剂师,帮忙检查一下来三位伤员的情况吧,然后可以去甲板上看看,我昨晚把望远镜和信号枪都留在头顶的瞭望塔里了,还有,把我们湿衣服都拿去瞭望塔里挂着吧。” “没问题!”菲尔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他对卫燃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趁着卫燃重新点燃了油炉,用一口小锅加热罐头的功夫,菲尔先给尤里安检查了一番伤口,接着又相继给斯皮尔以及海蒂检查了一番。 “他们的情况都还算不错” 菲尔一边拿着湿乎乎的飞行服往上爬一边说道,“尤里安先生的伤口没有感染,那位女士似乎有些感冒,那个犹太男人受伤的手也恢复了血色,他的手保住了。” 真是个坏消息卫燃暗暗嘟囔了一番,同时不忘往锅里又倒了些水。 不等他准备好早餐,已经爬上瞭望塔的菲尔却探头喊道,“先生们,有个坏消息,甲板上的两具尸体都不见了。” “我就知道.” 卫燃趁着菲尔换上拉丁语喊出同样内容的时候暗自嘀咕了一句,他早就猜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一番呼喊倒是没让尤里安和卫燃有多大的反应,反倒吵醒了躺在床上的海蒂。 “你醒了?” 卫燃热情的打了声招呼,不等她发问,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吊床主动说道,“你的丈夫也还活着,不过他还没醒呢。” 闻言,海蒂立刻掀开毯子挪开身前身后尚且带有余温的水壶就要爬起来,接着却又不出意外的的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你能自己爬起来吗?”卫燃一边用餐勺搅动着锅里的东西一边问道。 “我我可以” 海蒂咬咬牙,艰难的站起来,扶着床边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吊床边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斯皮尔。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和斯皮尔。”海蒂感激的说道。 “先坐下吧” 卫燃朝对方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海蒂,海蒂·比诺什” 海蒂一边回答着卫燃的问题,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并且不出预料的,在看到身穿德国空军制服的尤里安时被吓了一跳。 “我们暂时和那位德国飞行员尤里安先生达成了停战协议” 卫燃用手里的勺子指了指不远处柜子上钉着的地图,“具体的约定在那里,你可以去看看。” 闻言,海蒂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走了过去,在一番阅读之后,整个人也明显松了口气。 “海蒂,你是法国人吗?”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对” 海蒂点点头,“我和我丈夫斯皮尔都是法国人,准备横渡海峡逃到英国的法国人。先生,你怎么称呼?” “维克多” 卫燃热情的介绍道,“头顶的甲板上还有一个人是我的领航员菲尔,我和他都是英国轰炸机的飞行员。” “这里距离英国还有多远?”海蒂追问道。 “抱歉,我们也不清楚。”卫燃摊摊手,“另外还有个坏消息,你和斯皮尔先生的充气筏子被海浪拍丢了。” 闻言,海蒂的脸色白了一下,颇有些惊慌的重新坐在了床边,随后又拿起一个水壶,拧开盖子便是一通猛灌。 “你们是怎么从法国逃出来的?”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就你们两个吗?” 这句话说完,海蒂的脸颊却划过了两道泪痕,这姑娘悲伤的说道,“本来还有我的妹妹,我们是穿着潜水服从阿河的水下入海的,斯皮尔为了这次逃亡准备了很长时间,但我的妹妹还是被那些该死的纳脆用手榴弹炸死了。” 闻言,卫燃张张嘴,正要看似无意的透露些什么的时候,左手虎口处警告性的高温灼烧感也让他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你的妹妹说不定还活着呢” 卫燃换了个听起来刚像是安慰的说法,“手榴弹丢在河道里威力会减小许多,运气好的话并不致命。” “真的?!”海蒂像是抓紧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激动的问道。 “当然” 卫燃理所当然的回应道,随后便在左手虎口处越来越让人难以人手的烧灼感中换了个话题说道,“女士,如果方便的话,帮我把餐具拿出来怎么样?就在那个柜子里。” “好,好!” 海蒂仿佛瞬间又有了动力似的,立刻起身走到卫燃指着的柜子边上,先是取出了三德军饭盒,接着又看了眼尤里安,随后才拿出了第四个饭盒一起递给了卫燃。 “你和这个女人说什么了?”尤里安用德语问道。 “没什么” 卫燃一边往饭盒里盛着食物一边说道,“她叫海蒂,那个躺在吊床上的犹太人是她的丈夫斯皮尔,他们是从阿河附近逃出来的。” 接过卫燃递来的饭盒和几块摞在一起的饼干,尤里安一边吃一边问道,“他们难道想横渡海峡?这个季节这么做和送死没有区别。” “留下来也是死,尤其是那个犹太人。”卫燃简洁的答道,顺便将另一个饭盒和几块饼干递给了海蒂。 “先生,这里有洗手间吗?”海蒂接过食物问道。 “这里可没有洗手间”卫燃指了指头顶,“不过你可以去上面解决,顺便把菲尔喊下来。” 闻言,海蒂点点头,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小心的绕过吊床,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不久之后,菲尔从上面爬了下来,接过卫燃递来的食物说道,“外面的风浪太大了,不但康纳和那位德国领航员先生的尸体被海浪拍走了,就连那位女士和她丈夫的充气筏子也不见了,当然,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卫燃给自己盛了一份食物,关了油炉之后坐在尤里安的床边问道。 “海上的雾暂时被吹散了,虽然依旧阴云密布,但能见度很不错。” 菲尔一边吃一边说道,“遗憾的是,我没有在视野里看到任何的飞机或者船只,更没有看到海岸线。” “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卫燃在将菲尔的话翻译成德语之后追问道。 “如果晚上能看到星星的话,我或许能计算出大概的位置。” 菲尔自信的说道,“我在接受领航员培训的时候学习过怎样制作简易六分仪。” “但愿晚上是个好天气吧” 卫燃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声,好天气?别做梦了!未来两天,天气都不会特别好——历史书上记得清楚着呢。 不等关于天气的话题结束,海蒂也打着喷嚏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海蒂女士,吃饭吧。”卫燃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最后一份儿早餐说道。 “谢谢” 海蒂感激的道了声谢,这才拿起那个德军饭盒,将饼干泡在里面,狼吞虎咽的吃着。 趁着吃饭的功夫,卫燃也借着闲聊问起了海蒂的情况。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处于想隐藏杀死了链狗这件事,海蒂给自己的身份并非什么裁缝,而是“农妇”这么个普通的职业背景。 “这位漂亮的女士看起来可不像是农妇”尤里安一边往嘴里送着食物,一边用拉丁语近乎肯定的说道,“她是个城里人”。 “探听女士的秘密可不是绅士行为” 菲尔将一块软烂的牛肉送进嘴里嚼着,转移了话题说道,“尤里安,你们德国的牛肉罐头味道可真不错,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了。” “你们吃的什么?”尤里安同样转移了话题问道。 “不说别的” 菲尔挖起第二块牛肉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上周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牛肉罐头,是1918年生产的。我为了让那块能当盐砖用的牛肉变得能吃进肚子,用水煮了足足两个小时,中间还用锤子敲了好几次。 不瞒你说,我之前曾经朝着另一块差不多时间生产的腌牛肉开过一枪,就用我那支韦伯利手枪,但是子弹头根本没能穿透那块牛肉,甚至都没能钻进去。” “你该用锯子的”尤里安一边吃一边说道。 “是个好主意”菲尔懊恼的说道,“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关于牛肉的话题刚刚聊到这里,伴随着一阵咳嗽,躺在吊床里的斯皮尔也醒了。 海蒂远比卫燃三人反应更快,端着饭盒便一个箭步跑了过去,蹲在吊床边轻声呼唤着斯皮尔。 “海蒂,我们”斯皮尔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用法语问道,“我们到英国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没到英国呢。”海蒂搂住对方,带着哭腔说道,“我们还在海上了。” “这样啊” 斯皮尔略显失望的喘了口气,艰难的扭头打量着四周。 当他看到同样端着饭盒走过来的卫燃和菲尔的时候,尤其看到不远处半坐在床上,身穿制服的尤里安的时候,他的眼里也不由的闪过了一丝丝的警惕和畏惧,以及.隐藏极好的杀意。 第1329章 小心思 容纳了五个人的救援浮标里,因为斯皮尔发苏醒,气氛难免紧张了一些。 好在,海蒂语速极快的用法语解释了一番目前的情况,尤其重点解释了他们的筏子以及捡来的尸体都被海浪冲走的事情,乃至这座浮标里,只有那个德国人拥有武器的事实。 等海蒂解释完,菲尔也用本就属于斯皮尔的方糖熬了一杯浓糖水递给了对方。而接过糖水的斯皮尔,也感激的用法语进行了感谢。 虽然语言有隔阂,但随着这杯糖水下肚,气氛倒也松弛了许多,紧跟着,菲尔便取下他和尤里安签订的停战约定,一条一条的用英语朗读了一遍,并且给海蒂留足了将其翻译成法语的时间。 在确定这对逃难的夫妻愿意遵守这些约定之后,菲尔又找出本属于卫燃的钢笔,让海蒂亲自将那些约定用法语在提前留出的空白处誊抄了一遍,并且请她和斯皮尔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重新将这张写满了约定的地图钉在柜门上,菲尔热情的说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欢迎你们两位入住这座海上旅馆,这里的条件有限,物资供应尤其紧张,所以...」 「哗啦!」 菲尔的欢迎词都还没说完,一个大的吓人的浪头已经狠狠的拍在了了望塔上。一时间,这座浮标也开始剧烈的摇晃,就连挂着头顶的油灯,都吱呀吱呀的晃个不停。至于站着的几个人,更是一时不查纷纷摔倒在地。 「都扶稳!」 卫燃大喊着提醒道,「必要时趴在地板上,抓紧周围的东西,避免被头顶掉下来的东西砸到!」 就在菲尔和海蒂各自忙着将卫燃的提醒翻译成拉丁语或者法语的时候,第二个浪头也拍了上来,这座浮标几乎瞬间便被海浪扶正,并且毫不停滞的又晃向了另一头儿。 浮标内部的几个人同样没有好过多少,趴在地板上的卫燃和菲尔以及海蒂几乎有一瞬间离开了地板,紧跟着,菲尔撞在了通往顶部了望塔的梯子上,卫燃和海蒂则撞作一团,最终滑到了墙壁的边缘。 不等身体携带的惯性彻底消失,这浮标又换了个方向开始倾斜。见状,卫燃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海蒂的胳膊,另一手中则抓住了床腿。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浮标又一次开始了反向倾斜,海蒂也再次撞进了卫燃的怀里。 「快!快抓住!」 差点被撞断肋骨的卫燃强忍着那口没有喘上来的气儿喊了一声,同时用手拽着海蒂的手腕,让她抓住了双层床的梯子。 等海蒂终于稳住了身形,卫燃才终于有时间看看这浮标里的其余人。 此时,菲尔像个树懒似的,将手脚全都盘在了通往甲板的梯子上死死的搂着。 对面的床上,尤里安用唯一没有受伤的手死死的抓着栏杆,同时用没有受伤的右脚用力瞪着床尾的栏杆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再看斯皮尔,这货此时整个人都骑在吊床上,靠双腿以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死死的盘住吊床,正像颗形单影只的蛋蛋一样,随着浮标的摆动跟着一起摆动呢。 「哗啦!」 在来回往复的摆动中,属于尤里安的无线电求救装置从他的床头摔下来,随着浮标的倾斜滑到了另一边,重重的撞在了一个柜子上。 「哗啦啦!」又是一阵摩擦声,这台求救装置又滑回来撞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眼瞅着这电台即将撞过来,已经攀着床梯站起来的卫燃伸脚踩住了这条无线电装置,随后缓缓蹲下来,将它坐在了屁股底下。 「谢谢!」尤里安用德语大声喊道。 「没什么!」 卫燃同样大声回应了一嗓子,伸手打开床下的一个柜子,将这台求救装置塞了进去 ,随后赶在里面的木头楔子和锤子等物跑出来之前锁上了柜门。 「海蒂,帮我问问他们!」斯皮尔有气无力的喊道。 「问什么?」海蒂大声回应了对方的呼喊。 「问问他们现在刮的什么方向的风!最好能让梯子旁边的那位先生上去测一下风速!」 斯皮尔大声用法语说道,「和他们说,我是个气象学者,如果我知道现在的风向,我就能大概知道这座浮标会漂到哪里!」 「不如你自己上去测一下怎么样?」不等海蒂回答,卫燃便用法语大声回应道。 「你会法语?」斯皮尔诧异的看向重新站起来的卫燃。 「当然!我是语言学者!」卫燃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受伤了,先生!」斯皮尔说道,「否则我肯定会上去看看的,这是非常重要的信息!」 「现在这种情况,无论谁上去观察海况都会受伤的。」 卫燃冷笑着说道,「我们的药品并不算多,如果再有人受伤,接下来你就没有药可以用了。」 这句话说完,斯皮尔总算老实下来,就连原本准备说些什么的海蒂也保持了沉默。 这俩法国人无比清楚的知道卫燃说的是事实,一旦有人受伤,有枪的德国飞行员不会成为最先削减药物的人,卫燃和菲尔这俩并不算称职的「医生」也不会亏待自己,那么最终被削减药品使用的,或许就只能只斯皮尔或者海蒂。 「哗啦!」 就在这浮标里陷入另一种意义上的安静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滑落在地板上,这些东西里有之前灌满热水用来给海蒂和斯皮尔取暖的水壶,也有尤里安床上缴获的那些本属于斯皮尔的衣服和补给,以及一些值钱的小物件。 但这里面,更有菲尔原本别在腰间的那支已经没有了子弹的转轮手枪,以及从尤里安的床上滑落的那支p38手枪! 「尤里安!你的枪有没有上膛!」注意到这一幕的卫燃紧张的用德语大喊着问道。 「有子弹!但是没有上膛!」 尤里安回答这问题的时候,用的却是法语,并且紧随这个问题之后又补充了另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法语?」 「我的女朋友就是法国人!」卫燃大喊着胡诌道,「你呢!你怎么也会法语!」 「为了入侵法国!」尤里安大喊着回应道。 「是个好理由!」 卫燃回应的同时,他的眼睛却并没有盯着那两支在地板上来回滑动的手枪,反而不着痕迹的将身旁的海蒂和吊床上的斯皮尔以及远处的菲尔打量了一番。 菲尔的手枪滑落完全就是个意外,毕竟他那几乎露出半个腚的姿势,别在后腰处的手枪不掉出来才叫奇怪呢。 但尤里安的手枪也掉下来可就蹊跷了,他可是记得清楚,尤里安的手枪一直都压在枕头下面呢,这都能掉出来,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尤其他刚刚还是用法语回答的,关于手枪有没有上膛的问题。 再看抱着床梯,整个人已经缩在床脚的海蒂,这姑娘正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的祈祷呢。 相比之下,倒是斯皮尔,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随着那两支手枪来回移动视线。 这是上钩了,卫燃近乎肯定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却也没有管那俩几次滑到脚边的手枪,只是抱紧了和墙壁固定在一起的床架子,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浮标平静下来。 然而,这狂躁的海浪却远比所有人预料的更加持久,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甚至直到浮标里的油灯耗尽燃油熄灭,直到菲尔大喊着说他头顶了望塔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都没有减弱的趋势。 这长达一整天的摇晃,浮标里除了面无表情的尤里安,其余人包括卫燃在内,早就已经因为晕船呕吐了不止一次,这浮标里也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 「我们肯定已经穿过加莱海峡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浮标里,趴在吊床上的斯皮尔笃定的大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卫燃大喊着问道。 「只要海峡最窄的位置,这座浮标才会摇晃的这么剧烈!」 斯皮尔大声说道,「这种持续时间这么久的拍浪,只有在海峡的洋流因为东北风逆转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洋流依旧从西南流向东北,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海浪!」 「继续说下去!」卫燃不置可否的喊道。 「如果东北风足够强劲,我们或许会被吹到英国伊斯特本的比奇角!」 斯皮尔说完这句话之后干呕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如果比奇角没有把我们拦下来,我们或许会漂到怀特岛!」 接下来卫燃没有再问,这浮标里也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各种杂物因为浮标的摇摆,一次次滑过众人的呕吐物时发出的摩擦声,以及时不时的呕吐声。 但卫燃却知道,刚刚斯皮尔那别有用心的话就和尤里安丢出去的手枪一样,同样是在试探,试探听得懂法语的尤里安会不会做出些什么! 至于卫燃,他此时完全就是看热闹的吃瓜心态,最多也只是琢磨琢磨,什么时候有机会完成剩余的拍摄任务。 在浮标里的众人艰难的苦熬中,当卫燃手腕上的那块航空表显示已经是凌晨四点的时候,浮标的摇摆终于越来越小,最终在五点之前,恢复到了足够让人站稳的程度。 解开和床架绑在一起的腰带,卫燃摇摇晃晃的取下挂在头顶的油灯,加满了煤油之后重新点燃挂在了头顶。 「看来我们需要把浮标里好好收拾一下」 菲尔说着,已经弯腰捡起了沾满污渍的转轮手枪,格外嫌弃的甩了甩之后,又捡起了那支p38手枪递给了尤里安。 「谢谢」 尤里安说话间用一条毛巾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那支脏兮兮的手枪,同时用拉丁语问道,「菲尔先生,能帮我去一趟甲板吗?」 「当然可以」 菲尔随和的说道,「我也正准备上去一趟了,如果这该死的风浪在不停下来我都要尿裤子了。」 说完,他已经将那支脏兮兮的手枪揣进了裤子口袋,搀扶着尤里安站起来之后换上英语说道,「维克多,帮我一把,尤里安先生准备去一趟甲板。」 「稍等」 卫燃说话间探手从上铺的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台从德国领航员尸体身上翻出来的罗伯特相机挂在脖子上,这才走过去,帮着菲尔搀扶着尤里安走向了梯子。 任由菲尔先带着绳子爬上了望塔,卫燃也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尤里安的腰间。 在上边拽下边扶着的配合下,手脚受伤的尤里安被菲尔和卫燃二人搀扶上了甲板。 与此同时,腥臭的浮标里,斯皮尔压低声音用法语问道,「海蒂,海蒂,你现在有力气吗?」 「怎么了?」海蒂强打着精神问道。 「你还记得被维克多丢进柜子里的那台无线电吗?就在你的床底下。」斯皮尔略显焦急的低声说道。 「我知道」海蒂说话间已经从床上下来,摸索着打开了那个柜子。 「快,把它丢进海里!」 斯皮尔立刻说道,「否则一旦天气变好,那个该死的德国飞行员用它和联系上救援,我们都要被抓起来杀掉的!」 「可是...」 「那两个英国飞行员肯定也希望 你这么做!」 斯皮尔语气愈发的急促了些,「有他们在,肯定不会让那个德国人伤害到你的,但是一旦让那个该死的德国人成功求救,无论我们两个还是那两个飞行员,都别想好过。」 闻言,海蒂咬咬牙,最终,她还是出于对斯皮尔的信任,从柜子里将那台无线电求救装置拎出来,想了想又拿起一件本属于斯皮尔的毛衣将其塞进去,这才攀着梯子也爬上了甲板。 小心翼翼的冒头看了眼站在侧翼甲板扶着栏杆撒尿的三个男人,海蒂动作飞快的打开了了望塔另一侧的门,趴在甲板的边缘,将手里裹着毛衣的无线电求救装置小心的丢进了水里。 「哗啦!」 落水的求救装置溅起了一闪而逝的微弱水花,得益于哗啦啦的海浪声,这落水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另一边卫燃三人的注意。 暗暗松了口气,海蒂赶在三个男人撒尿结束之前,又钻回了浮标里。 「丢掉了吗?」斯皮尔不等海蒂站稳便低声问道。 「丢掉了」海蒂慌乱的说道。 闻言,斯皮尔明显松了口气,「这下好了,这下德国人就不太可能找到我们了。」 闻言,海蒂也下意识的看了眼尤里安的床位,但她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海蒂,斯皮尔,你们要上来透透气吗?」 就在这个时候,卫燃趴在舱口处用法语喊道,「如果打算上来,就把斯皮尔扶到梯子下面,把绳子系在腰上。」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海蒂惊慌的问道。 「不会,不要慌亲爱的。」斯皮尔咬咬牙,「扶我起来吧,我们也上去透透气。」 闻言,海蒂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搀扶着斯皮尔从吊床上下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梯子边,将那条绳子绑在了腰间。 在卫燃和菲尔的拖拽下,只是一条胳膊受伤的斯皮尔轻而易举的爬上了甲板,片刻之后,海蒂也爬了上来。 「还是看不到星星」 菲尔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头顶颇为遗憾的说道,如今风和海浪虽然停了,但天空中依然飘着阴云,而且周围也渐渐弥漫起了稀薄的海雾,他们又一次什么都看不到了。 「至少空气是新鲜的」 卫燃说着,已经取下了了望塔里早已熄灭的油灯,「我下去给油灯添油,等下我们需要趁着风平浪静尽快弄些吃的东西。」 说完,他也不等菲尔回应,便摘下油灯回到了浮标里,不紧不慢的给油灯添上煤油,卫燃又在这浮标里观察了一番,直到确定少了那台救援无线电,这才知道刚刚偷偷上去的海蒂把什么东西丢到了海里。 她的行为刚刚三人当然注意到了,准确的说,从这姑娘往上爬的时候,三人就注意到了,甚至尤里安都猜到了,她可能会把求救电台丢进海里。 尤里安在乎吗? 他当然不在乎,至少刚刚他拒绝了卫燃和菲尔准备拦下那部电台的好意。 用他的话说,在缺少了桅杆天线之后,那台求救装置已经没办法发挥作用了,与其留在浮标里让那两个法国人不安,倒不如丢进海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也正因如此,三人心照不宣的在海蒂爬上甲板之前,先一步挪到了甲板边缘开始比赛谁尿的远,假装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确认少了电台,卫燃这才拎着油灯重新爬上去,将其点燃之后调整到最大的亮度重新挂在了了望塔里。 这么一会儿的忙碌,周围的雾气又减弱了些,远处甚至已经可以看到朝阳跳出水平面的红色轮廓了。 「朋友们,有没有兴趣拍几张照片」卫燃用法语问道,随后又换上英语问了一遍。 「我没意见」菲尔足有看了看,「我们在哪拍?」 「菲尔没有意见,你们三位呢?」卫燃再次换上法语问道。 「我们也没有意见」 斯皮尔微笑着说道,「不过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给我和海蒂单独拍一张。」 「当然可以」卫燃说完看向了尤里安。 「我无所谓」一条腿受伤的尤里安左右看了看,「就在了望塔门前吧?」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点点头,摘下刚刚挂上的油灯,将其临时挂在了甲板栏杆上,随后又指挥着海蒂等人站在了了望塔的周围。 在尤里安等人的刻意之下,菲尔和海蒂这里反倒宛若一对儿似的站在了最终,尤里安站在了菲尔的另一侧,斯皮尔则站在了海蒂的另一侧。 刻意让开身后栏杆上明亮的油灯,卫燃在将朝阳的大半个轮廓也纳入取景框之后果断的按下了快门。 「维克多,先给我和尤里安单独拍一张合影吧。」 菲尔等卫燃拍好之后说道,「然后我就先带他下去了,等下还要打扫卫生,然后给他们换药,以及制作早餐呢。」 「没问题」 卫燃无所谓的点点头,等海蒂搀扶着斯皮尔让开位置之后,给这俩人也拍了一张合影。 帮着菲尔将尤里安用绳子顺下去,卫燃又给斯皮尔和海蒂拍了一张合影。 「维克多先生,感谢你们救下我和海蒂。」斯皮尔趁着卫燃收起相机的功夫感激的说道。 「没什么」卫燃笑了笑,「你该感谢海蒂,是她救了你。」 「我的余生都会永远感谢她的」斯皮尔深情的说道,「如果不是她,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需要我搀扶你下去吗?」卫燃不置可否的转移了话题,他实在是看不得这货这恶心的嘴脸,要不是海蒂在旁边,他几乎都要把这货不小心丢进海里溺死了。 「谢谢,但是还不用。」 斯皮尔感激的笑了笑,「能让我和海蒂在甲板上多待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顺便你们可以帮忙盯着周围有没有渔船或者头顶有没有飞机出现。」 「交给我们吧!」斯皮尔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海蒂女士,注意安全,甲板上非常滑。」 卫燃别有用心的提醒了一句,随后拎起那盏煤油灯走进了了望塔。 最后看了眼斯皮尔和海蒂,卫燃不紧不慢的挂上了油灯,故意将了望塔的两扇舱门全都打开,这才顺着梯子回到了浮标内部。 此时,尤里安已经重新坐在了床上,菲尔则正忙着用斯皮尔的风衣擦拭满地的呕吐物呢。 见状,卫燃也拿起一条属于斯皮尔的裤子帮忙擦拭着满地的呕吐物,时不时的,还会爬上甲板,用绳子帮着这两件衣服丢进海里好好涮一涮,顺便防备着斯皮尔,免得他把海蒂推进水里。 不多时,海蒂也搀扶着斯皮尔下来,并且在将他安顿到床上之后,也拿起一件属于斯皮尔的衬衣当作抹布,加入了清理呕吐物的工作。 三人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忙碌,浮标里的呕吐物总算被清理干净,可浮标外面,也弥漫起了浓厚的雾气。 「等下我们要不要喝一杯?」尤里安用法语主动提议道,「柜子里还有一瓶白兰地。」 「菲尔,尤里安先生提议等下喝一杯。」卫燃一边用油炉加热着罐头,一边朝正在整理药品的菲尔说道。 「这恐怕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菲尔用英语说道,「但是我这里还有个坏消息。」 「什么坏 消息?」 卫燃偷偷看了眼并排坐在床上,此时正在窃窃私语的海蒂和斯皮尔,然后这才神色如常的用英语问道。 「我们的药品储备不足了,之前浮标的摇摆和满地的呕吐物污染了一大部分的药品,剩下的这些只够给尤里安先生和斯皮尔先生的伤口换一次药了。」 菲尔顿了顿,总结性的说道,「换句话说,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没有药品可以用了。」 「先别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尤里安先生了」 卫燃一边忙活一边说道,「等下大家喝一杯吧,说不定等明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救援船发现了。」 「但愿有这种好事吧」 菲尔忧心忡忡的念叨了一句,随后换上了名义上只有他和尤里安能懂的拉丁语,问明了那瓶白兰地的位置之后,将对应的柜子门打开。 这柜子里塞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除了几瓶白兰地之外,还放着几瓶德国灌装的玻璃瓶可口可乐,以及好几包香烟和两副扑克牌以及一套国际象棋,外加两本小胡子写的《俺的奋斗》。 「看来我们有乐子了」 菲尔眉开眼笑的嚷嚷道,「我们不但可以喝一杯,而且吃饱之后还可以玩玩牌,或者来几盘国际象棋,不瞒你们说,我可是下棋的高手。」 「在那之前,先给我一包烟吧。」卫燃笑着提出他的请求。 「我们还有雪茄呢」 菲尔拍了拍他的裤子口袋,「等下我会给你一支雪茄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别忘了我们还需要有人去甲板上站岗。」尤里安用拉丁语提醒道。 「我会想着这件事的」 菲尔掂了掂手里的扑克牌,不怀好意的用拉丁语说道,「等下我们通过牌局来淘汰出来一个倒霉蛋去甲板上吹风好了。」 「你打算玩什么?」尤里安同样自信的问道。 「克里比奇」菲尔想都不想的说道,「我们玩克里比奇怎么样?最先被淘汰的人出局去甲板上放哨。」 「没问题」尤里安无所谓的点点头。 「朋友们,等吃过饭之后,我们来玩克里比奇怎么样?」 菲尔换上了英语问道,「输的人去甲板上吹风站岗,赢的人可以喝一杯白兰地怎么样?」 「我和斯皮尔没意见」海蒂和斯皮尔对视一眼之后最先同意下来。 「我也没意见」卫燃同样痛快的应了下来,要感谢当初在叙情书寓的经历,这个纸牌游戏,他还真的知道怎么玩。 「我们最好能再找些东西当作筹码,这样才有意思。」菲尔像个职业赌徒似的说道。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1330章 甲板上的迷雾 风平浪静但却弥漫着厚重雾气的英吉利海峡某处,一座走失的救援浮标内部,五位海难者围坐在油灯下的桌子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玩着发源自英国的纸牌游戏克里比奇。 在桌子的边上,倒扣的木头箱子上,那台德国生产的廉价收音机正在播放着舒缓的古典音乐,这收音机的两侧,还各自摆着一支p38手枪和一支韦伯利手枪,以及一瓶已经喝了小半的白兰地和几个杯子。 “第一位淘汰者出现了” 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的菲尔一边移动钉在自制记分板上的大头针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维克多,你负责第一轮站岗,不过别急,很快就会有个倒霉蛋去接替你了。” “祝你们玩的开心” 同样叼着雪茄的卫燃说完,从充当筹码的烟盒里捏出一支香烟丢到了牌桌中央的饭盒盖子里,随后才站起身,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耳听着下面的牌局继续,他也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准正在继续牌局的其余四人悄悄按下了快门。 爬上被浓雾笼罩的甲板,冰凉的空气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环顾四周一无所得,卫燃徒劳的放下望远镜,关上身后的瞭望塔舱门,裹紧身上的衣服迈步走到甲板边缘,挥手赶走了站在栏杆上歇脚的海鸥,然后才靠在上面,猛嘬了一口手里的雪茄。 不多时,瞭望塔的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披着一件德国空军制服的海蒂也走了上来。 “海蒂小姐也输了?”卫燃笑着用法语问道。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纸牌游戏”海蒂心事重重的走到卫燃身旁,同样靠在了栏杆上。 片刻的沉默过后,海蒂开口问道,“维克多先生,方便把望远镜借我用用吗?”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递给了对方。 接过望远镜,海蒂又问道,“哪边是东边?” “那个方向?” 卫燃看了眼手腕上的指北针,抬手指了个方向。 闻言,海蒂朝着东方举起了望远镜,片刻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望远镜又还给了卫燃。 “在担心你的妹妹?”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啊” 海蒂点点头,从兜里摸出充当筹码的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猛吸了一口,随便便被呛得连连咳嗽。 “她才刚刚19岁” 海蒂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她叫凡妮莎,在巴黎读法律,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好姑娘。” “她会活下来的”卫燃笃定的说道。 “但愿如此吧”海蒂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左手虎口,卫燃正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却听海蒂歉意的说道,“维克多先生,抱歉,我把那位德国飞行员的无线电丢到海里了。” “嗯”卫燃点了点头。 “你们果然已经知道了”海蒂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尤里安也已经知道了” 卫燃抬手指了指桅杆顶部,“那里本来该有一根无线电天线的,没有那根天线,那台无线电的通讯距离根本不可能联系上救援飞机。” “这样啊” 海蒂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笑容,带着歉意坦白道,“斯皮尔担心尤里安先生通过无线电联系上德国人,他.我们杀了几个德国人,如果被抓回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你们没有做错” 卫燃安抚道,“站在你和斯皮尔的立场,丢掉那台无线电是最明智的选择。” “谢谢”海蒂胡乱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维克多先生” “海蒂太太有话不如直说”卫燃温和的说道。 咬咬牙,海蒂压低了声音问道,“您和菲尔先生,为什么不杀掉尤里安?” “你是在担心药品不够用的事情?”卫燃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姑娘的心思。 自从他们吃过早餐之后,菲尔就像忘了要给尤里安以及斯皮尔换药似的直接开始了牌局。但他在餐前和卫燃交流的关于药品不足的问题,却并没有瞒着能听懂英语的海蒂。 “他不是纳脆吗?他不该被杀死吗?” 海蒂低着头问道,“我确实担心药品不够用的问题,担心斯皮尔会死在海上,也担心.” “担心什么?” “不,没什么” 海蒂说话间已经跪在了地板上,捂着脸痛哭流涕的低声抽泣道,“是我太自私了,我太自私了,是我害了所有人!” 卫燃挨着对方坐在了潮湿冰凉的甲板上,靠着背后的栏杆喃喃自语的说道,“人都是自私的,也因为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才会有战争。” 用力抹了抹眼泪,海蒂也靠着栏杆坐下来,喃喃自语的用绝望的语气说道,“本来,我和斯皮尔已经在计划婚礼了。然后德国人像打碎一颗鸡蛋那样容易的占领了法国,然后英国人逃跑了,一切都变了。 为了活下来,我们推迟了婚礼,甚至轻易不敢联系。也是为了活下来,斯皮尔答应了一个犹太叛徒,答应和他的女儿结婚。” “你说什么?”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你你知道这些?” 泪流满面的海蒂点点头,“他从没有瞒着我,他的每一步计划我都知道。斯皮尔也是犹太人,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同胞出卖,他才有机会准备逃去英国需要的所有东西。” “原来你都知道.” “是我” 海蒂将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是我杀死了三个想要强奸我妹妹的德国宪兵才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原本他可以独自逃到英国的,等他逃走之后,我就可以带着妹妹通过西班牙去英国和他见面。 也是我执意要留下来,想等他先逃走之后再去英国和他见面,是我搞砸了所有的计划。” 闻言,卫燃却陷入了沉默。 他不知道他是否误会了斯皮尔,但他却没忘,那个犹太人当初为了逃出去,牺牲了他和凡妮莎这件事。 “你的妹妹.凡妮莎”卫燃试探着问道,“凡妮莎知道你们的计划吗?” 闻言,海蒂摇了摇头,绝望的哽咽道,“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我们原本该在十月中旬逃去西班牙然后去英国的,是我,是我害了凡妮莎,也是我害了斯皮尔。” “你的妹妹.” 卫燃揉了揉越来越疼的虎口,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转而安慰道,“还有斯皮尔,他们都不会怪你的。不管怎么说,为了救下你的妹妹,你都有足够的理由杀死你刚刚提到的那三个德国人。” “谢谢,谢谢你的安慰。” 海蒂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宽恕斯皮尔的自私和仇恨,也希望你们能原谅他试图让你们在风浪里冒险去看看风向的事情。” “我原谅他了” 卫燃叹了口气,内心却是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斯皮尔这个人,他甚至都无从评价那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如果这件事换成自己呢? 卫燃再次叹了口气,杀死穗穗的那些小姐妹们来保证穗穗活下来?为什么不牺牲自己呢?是了,如果没有斯皮尔掌握的气象学知识,只凭海蒂和凡妮莎,或许 不,不是这样的。 卫燃推翻了刚刚的假设,转而开始思考为什么不多带上一个凡妮莎一起逃走的可能。 是物资不足还是目标太大?又或者当时必须有一个人吸引岸上巡逻队的注意力才有逃走的可能? 当时的情景下,可能的理由太多,但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能给斯皮尔放弃凡妮莎这件事洗白的任何借口。 “把站岗的工作交给我吧!” 海蒂在指尖夹着的那支只抽了一口的香烟即将烧到手的时候,将其丢弃到了海里,再次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抓住栏杆站起来说道,“谢谢你维克多先生,这些事情说出来,我的心里好受多了,如果方便的话,请让我独自待一会儿吧。” “注意安全” 仍旧没能找到答案的卫燃不放心的嘱咐了对方一句,随后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挂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随后捏着已经熄灭的雪茄走进了瞭望塔,并在关门之前举起了相机,悄悄给举着望远镜的海蒂拍了一张侧影。 当他回到浮标内部的时候,围着桌子的牌局仍在继续,三个不同国籍而且没办法用同一种语言直接交流的男人,也相互帮忙翻译着各自说出的话进行着略显麻烦的交流。 “维克多先生,海蒂自己在上面?”斯皮尔扭头问道。 “对,她想自己静一静,所以我把站岗的工作让给了他。” 卫燃平静的说道,同时也拿起了桌子上的一盒火柴,重新点燃了熄灭的雪茄。 “外面的天气怎么样?”斯皮尔继续问道。 “风平浪静,但是海雾非常厚重。”卫燃喷出一团烟雾,指了指头顶的油灯说道,“比浮标里的烟雾还要厚重的多。” “风停了” 斯皮尔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嘀咕了一句,显然,对于这个急需东北风的犹太人来说,这绝非什么好消息。 “斯皮尔先生” 尤里安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用法语说道,“该你了”。 “抱歉”斯皮尔歉意的将注意放在了牌局上。 不多时,斯皮尔遭到了淘汰,从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丢进了桌子中央的饭盒盖子里。 “维克多先生,能麻烦你帮我爬上甲板吗?”斯皮尔朝卫燃问道,“外面太冷了,我想去替换海蒂下来,让她暖和暖和。” “当然可以”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没管仍在争夺赌池里那三根香烟的菲尔和尤里安,用绳子帮着斯皮尔爬上了甲板。 “海蒂,下去暖和一下吧。” 斯皮尔走出瞭望塔说道,“我也输给那两位先生了,接下来让我来站岗吧。” “我陪你吧”眼眶仍旧有些红肿的海蒂面带笑容的说道。 “不用,下去吧。” 斯皮尔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抱了抱海蒂,随后又回头看了眼卫燃,接着说道,“我正好想和维克多先生聊一聊。” 闻言,海蒂下意识的看了眼卫燃,最终点了点头,独自走进了瞭望塔里。 直到海蒂的身形彻底消失在瞭望塔里,斯皮尔才看向卫燃,“维克多先生,我们能聊聊吗?” 怎么都和我聊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同时却关上了身后的瞭望塔舱门,“你想聊什么?” “海蒂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吗?”斯皮尔直来直去的问道。 “说了些事情” 卫燃走到对方身旁,突兀的换上了希伯来语说道,“她坦白了把无线电丢进海里的事情。” “你会希伯来语?”斯皮尔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同样换上了希伯来语问出了新的问题。 “都说了,我是个语言学家。”卫燃摊摊手说道。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的”斯皮尔摇了摇头。 “确实是在开玩笑”卫燃再次摊摊手,“其实我也是犹太人。” “你说什么?”斯皮尔这次的惊讶反倒更加浓厚了些,“你也是犹太人?” “信不信由你”卫燃无所谓的说道。 “好吧” 斯皮尔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也恢复了平静,略显无奈的说道,“我已经猜到海蒂会和你们坦白这件事情了,那么维克多先生,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和海蒂。” “总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不是吗?”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 “是我让他把电台丢出去的” 斯皮尔坦然的说道,“这对我们都好,如果让那个该死的德国人联系上救援队,我们都别想活下来。” “你和海蒂或许不会” 卫燃直白的说道,“但我和菲尔可说不定,我们是飞行员,我们的价值远比你们更高,至少可以得到战俘的待遇,如果能及时得救,即便是德国人也不错。” “飞行员的价值?” 斯皮尔脸上露出一抹早有预料的无奈表情,“所以这也是你和菲尔先生没有杀死尤里安的原因?” “你让留下来只是为了聊这些的?”卫燃故意叫停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当然不是” 斯皮尔看着海面上被微风搅动的浓雾,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东北风变小了,很快,这条海峡的洋流就会恢复原本的样子,会从西南流向东北,会把我们推回到法国的海岸线上。 除了尤里安先生会得救,我们都会被德国人抓到,相信我,维克多先生,你和菲尔先生不会享受到你们以为的战俘待遇的。” “你想说什么?”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让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斯皮尔转过身说道,“一笔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下来的交易。” “你想杀掉尤里安?”卫燃几乎肯定的问道。 斯皮尔坦诚的点点头,“我们的利益一致不是吗?只要杀掉他,我有办法让我们所有人更快的抵达英国。” “也为了你能独占那些药品?”卫燃的话语愈发的直白。 闻言,斯皮尔无所谓的笑了笑,“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大可以在杀掉尤里安之后,把剩下的那些药品丢进海里,甚至把我丢到海里都没关系。” “为什么?”卫燃狐疑的看着对方。 “我只是想让海蒂活下来”斯皮尔咬咬牙,“她必须活下来,我们她已经有我的孩子了。” “你说什么?”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她一直在瞒着我这件事情” 斯皮尔脸上露出了幸福之色,“她以为我还不知道呢,但其实她的妹妹早就告诉我了。” 这.卫燃一时间竟然有些大脑思维逻辑陷入混乱的错觉。 “所以我必须让她活着抵达英国”斯皮尔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海蒂的妹妹?”卫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选择了直视对方的眼睛。 “什么?”斯皮尔愣了愣,不解的看着卫燃。 “说说凡妮莎的事情吧,她是怎么和你们分开的?”卫燃直来直去的问道。 “凡妮莎的事情我很遗憾” 斯皮尔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割断了避免我们失散的绳子,我和海蒂在阿河的入海口找了很久,后来我们的氧气实在是不够用了,我才强制带着海蒂离开的。” “她割断了绳子?”卫燃狐疑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竟然没能闻到谎言的臭味。 “我猜她大概是想给我和海蒂创造逃出去的机会吧” 斯皮尔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丝的不确定和伤感,“当时岸上的追兵太多了,那些维克多先生,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在怀疑我?” “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卫燃神色如常的反问道,“刚刚你自己说的,你不惜一切代价。” “我游在我们三个人的最前面!” 斯皮尔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解释道,“我怎么绕过海蒂割断凡妮莎的绳子?而且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因为我是个犹太人?” “我无法判断你说的是真是假”卫燃后退了一步摊摊手,“而且我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所以我们要合作吗?” 斯皮尔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气问道,“如果我们能在中午之前杀掉那个德国飞行员,我就有这个自信让所有人在明天一早之前抵达英国!” “你哪来的自信?”卫燃平淡的问道。 “天气给我的自信!”斯皮尔压抑着音量给出了回答,“所以要合作吗?哪怕在抵达英国之后,在上岸之前杀掉我都没关系。” “我不想这么快回答你的这个邀请”卫燃指了指头顶,“在天气变遭之前。” “天气很快就会变遭了”斯皮尔抬头看着被浓雾遮掩的天空,语气中的焦急也无法掩饰的一丝不漏。 “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明天的天气” 斯皮尔用力喘了口气,像个预言家似的说道,“明天中午前后,天气就会变好,而且未来几天都会是好天气。 头顶德国人的轰炸机队会变的和以前一样多,海水也会重新流向东北方向。 我们我们也会被送回法国。” “你怎么” “维克多先生,能把你的钢笔借我用用吗?” 斯皮尔似乎放弃了说服卫燃的打算,反而提出了新的请求,“早饭前我见尤里安先生把钢笔还给你了,请借给我用用可以吗?” “最后一个问题”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借着衣服口袋的掩护取出了钢笔。 “问吧” “你的计划里,尤里安必须死吗?”卫燃认真的用希伯来语问道。 “我的计划能百分之百把我们所有人,包括这座浮标送到英国的海岸线,你觉得他不会阻止吗?”斯皮尔反问道。 “我会找机会问问尤里安愿不愿意去英国住一段时间” “他是个高傲的德国贵族,比任何你知道的德国容克贵族都要传统、死板和高傲的贵族。” 斯皮尔哼了一声,“你的提议还不如让他含着我的老二自杀。” “你对他似乎很了解?”卫燃说这话的时候,也将手里的钢笔递给了对方。 “我的祖父曾是容克贵族的商业管家” 斯皮尔接过钢笔的同时厌恶的说道,“他们身上那让人作呕的傲慢,我就算被丢进瑞典人腌制鲱鱼的木桶里都能闻到!” 再次用力喘了口气,斯皮尔说道,“维克多先生,谢谢你的钢笔,既然你需要时间考虑,现在请让我自己待一会吧。” 沉默片刻,卫燃干脆的转身走进了瞭望塔,却在关上舱门之后,并没有急着下去。 他不知道此时坐在甲板边缘用钢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斯皮尔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就好像那个犹太人已经把自己的心藏在了周围触手可及却又不可及的浓雾里一样模糊不清。 恰在此时,浮标内部也传来了菲尔的声音,“好吧,尤里安先生,这些香烟是你的了,这一局你赢了。” “谢谢” 尤里安用拉丁语回应了一声,随后换上了德语,朝刚好下来的卫燃招呼道,“维克多,你下来的正好,马上就要开始新一局了,你要参加吗?或者直接去站岗?” 闻言,卫燃神色如常的走过来坐在桌边,端起属于他的杯子,将里面的白兰地一饮而尽,信心百倍的说道,“这次我可不会那么早被淘汰了。” “来试试就知道了” 菲尔一边洗牌一边招呼道,“海蒂小姐,你也来参加吧?我们一起把维克多再次淘汰出去,然后他就可以重新回到甲板,把斯皮尔换下来了。” 闻言,海蒂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了眼卫燃之后也坐在了桌边叠起来的毯子上。 新的牌局只开始了不到15分钟,领航员菲尔懊悔的拍了拍额头,起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放在桌子中央的饭盒盖子里,“该死的,我的运气太差了,怎么全都是烂牌?” “麻烦你把斯皮尔替换下来吧”卫燃笑着说道。 “下一把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送上甲板”菲尔放出一句豪言壮语,这才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他刚刚似乎是故意输牌的”尤里安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 “别这么说”同样发现了些猫腻的卫燃矢口否认道,“这是因为我的技术好。” “确实,你的牌技确实不错。”尤里安漫不经心的附和道,就好像刚刚他那句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一样。 第1331章 悲剧开始和结束 略微晃动的浮标里,随着牌局的进行,卫燃也在足够的铺垫之后用只有尤里安能听懂的德语说道,“尤里安,如果这座浮标最终漂回了法国,你会怎么处置我们?” “你们是指你和菲尔,还是包括这位心不在焉的法国女士和甲板上的那位犹太人?”尤里安头也不抬的反问道,似乎他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看牌上面。 “所有人,当然是所有人。”卫燃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 “我和你一样,是轰炸机的飞行员,不是宪兵或者警察。” 尤里安认真的答道,“我不负责审判,维克多先生,还需要我说的更直接一些吗?” “当然”卫燃点点头,刨根问底似的说道,“如果方便的话。”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不是宪兵或者警察。” 本该轮到尤里安出牌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格外正式的说道,“如果我们搭乘的这座浮标又回到了法国边境,如果海岸线上没有宪兵或者警察,随便你们跑去哪里都不关我的事。 如果海岸线上有宪兵或者警察,你们被捕的时候也不要指望我会帮你们。最后重申一遍,我是个轰炸机飞行员,也只是个轰炸机飞行员。” “好吧,不如让我们换个话题。” 卫燃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如果这座浮标最终漂到英国的海岸线上呢?你会怎么做?”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来,仍旧没有出牌的尤里安却陷入了沉默,而听不懂德语的海蒂,也因为气氛的紧张,陷入了莫名的慌乱之中。 这次,直等到卫燃指尖的香烟燃了过半,尤里安这才打出迟到的一张牌,同时正面回答了卫燃的问题,“我已经是个可耻的侵略者了,我不会允许自己再成为可耻的俘虏。” “既然你给自己定义为侵略者,为什” “因为我是一名职业军人” 尤里安平静的语气中,却萦绕着宛若实质般的痛苦,“我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一名优秀的轰炸机飞行员,为此我宁愿披上侵略者的身份为代价来完成我的梦想。 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成为战俘或者背叛军人的荣耀,又或者背叛我的祖国,这些都不在我能承受的代价范围之内。” 说到这里,尤里安也同样点燃了一颗香烟,近乎肯定的问道,“所以甲板上的那位犹太人准备对我动手了?” “这只是牌局间的闲聊”卫燃一边出牌一边神色如常的矢口否认道。 “这么说是我多想了” 尤里安笑了笑,转而问道,“同样的问题,维克多,你呢?如果这座浮标最终回到法国海岸,你打算怎么做?” “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投降。” 卫燃干脆的说道,“我会德语和法语,而且两样说的都还不错,想在法国境内藏起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你输了”海蒂在丢出一张牌之后用法语加入了话题,“维克多,你输了。” “看来确实如此,祝你们玩的愉快。” 卫燃说话间,又抽出一颗烟丢到了桌子中央的饭盒里,起身走到梯子边爬了上去。 此时,斯皮尔仍旧坐在甲板的边缘,借用卫燃的钢笔写写画画的忙活着,而菲尔则站在瞭望塔另一边的甲板边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浓雾里的一切。 “有什么发现吗?”卫燃走到菲尔的边上问道。 “没有,没有任何发现。” 菲尔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而且斯皮尔先生希望能有些私人空间,所以我只能来这里了。” “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小道消息吗?”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低声问道,同时也递给了对方一颗香烟。 “这里就这么大,哪有什么私人消息。” 菲尔接过香烟,却只当卫燃是在开玩笑,即便如此,他还是低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和尤里安设置了一个妻子信箱。” “什么?妻子信箱?那是什么东西?”卫燃一时间有些不解。 “是一个德军饭盒” 菲尔喷云吐雾的说道,“我和尤里安先生虽然分属不同的阵营,但我们有很多共同点。” “说说,什么共同点?”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实则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瞭望塔对面的斯皮尔身上。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而且都准备有孩子了,我们甚至给各自的孩子都准备好了名字。” 说起这些的时候,菲尔的脸上已经抑制不住喜悦和幸福之色,“这座浮标对于我们这些即将成为父亲的人来说就意味着一场赌博。赢得的人回家和妻子团聚,输的人被丢进战俘营。只看这座浮标最终会在哪里停下来。” “所以你们设置了一个.妻子邮箱?” “对” 菲尔点点头,“我们各自给自己的妻子写了一封信并且投入了邮箱里,赢的人负责找机会把信送达对方妻子的手里,怎么样?维克多机长,你要给你的妻子写封信吗?” “我还没有妻子呢” 卫燃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他可不敢想象穗穗收到一封自己在半个多世纪前寄出的信之后会是多么惊悚的画面——如果那个饭盒信箱靠谱的话。 “斯皮尔刚刚也拒绝了我的提议” 菲尔摊摊手,“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他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告诉海蒂女士,说起这个,你是被谁淘汰的?” “海蒂女士”卫燃笑着答道。 “你的牌技太差了” “我的运气不太好而已”卫燃学着对方之前牌桌时的样子说道。 “得了吧维克多,赌桌上可从来不讲运气。” 菲尔挥舞着夹着烟的手,“就像我们在天上的时候,运气也从来不会帮我们多丢一颗炸弹。” “是啊”卫燃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其实那是我的哥哥经常说的话” 菲尔嘬了口烟说道,“他是个消防员,他经常说,火场里从来不讲运气,运气也从来不会帮他多救出一个人。” “看得出来你很崇拜你的哥哥,威廉先生对吧?”卫燃笑着问道。 “对,威廉·哈灵顿先生,温彻斯特市的消防员。” 菲尔靠在瞭望塔的外墙上坐下来,喷云吐雾的说道,“他比我大两岁。” “他已经有孩子了吧?”卫燃同样靠着瞭望塔坐下来问道。 “是啊,他也快有孩子了。” 菲尔看着指尖的烟头庆幸的说道,“他的妻子和尤里安的妻子一样,也已经怀孕了,预产期在今年的圣诞节。大半年前,她被送去了更安全的大后方。 就在她被送走的第二天,德国人丢下的炸弹就砸中了他家的屋顶。那是一栋五层的红砖建筑,我的哥哥威廉申请了20年的贷款才买下它。但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你肯定不相信,那里的火都是我哥哥威廉亲自浇灭的。” “真幸运” 卫燃摊摊手,“威廉先生的妻子没有遭遇危险,他的贷款我猜也不用还了。” “是啊” 菲尔苦涩的笑了笑,“这么想确实非常幸运,但我们的父母就住在他们的楼下,他们” “抱歉.”卫燃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没关系,这又不怪你。” 菲尔用力抽了两口烟,“也是因为这些,我选择了成为领航员,我只希望,未来有一天,我有机会亲自把炸弹投送到德国人的头顶,让他们也尝尝失去家人的滋味。” “是该让他们尝尝那样的滋味”卫燃话音未落,身后瞭望塔的舱门也被海蒂从里面打开。 “抱歉,我输了。” 海蒂歉意的说道,“先生们,尤里安先生请我问大家,牌局还要继续吗?” “当然,牌局当然要继续。”菲尔第一个站起来,将望远镜递给了海蒂,随后第一个钻进了瞭望塔,攀着梯子滑了下去。 “维克多先生,谢谢你愿意借我钢笔。” 斯皮尔也在海蒂的搀扶下站起来,将从卫燃那里借来的钢笔递了过来,同时说道,“我也要参加牌局,不过请稍等我一下,我和海蒂说几句话。” “没关系”卫燃接过钢笔揣进兜里,转身也钻进了瞭望塔。 “尤里安,你的牌技怎么这么好?” 刚刚进入浮标内部,卫燃便听刚刚故意放水的菲尔用拉丁语倒打一耙的问道,“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是你们技术太差而已”尤里安看了眼卫燃,换上德语问道,“斯皮尔不下来吗?” “他马上就下来” 卫燃说话间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端起了尤里安提前帮自己倒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等等吧。” 尤里安话音未落,斯皮尔也单手攀着梯子,略显费力的爬了下来。等他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牌局也重新开始。 “我能尝尝这个吗?”斯皮尔指了指箱子里的可乐问道。 见菲尔和卫燃看向自己,尤里安无所谓的点点头,“当然可以,顺便帮我开一瓶吧。” “我来” 菲尔伸手拎起一瓶可乐,在桌边轻轻一磕打开了瓶盖,随后将其递给了斯皮尔,紧接着,他又给尤里安以及负责洗牌的卫燃各自开了一瓶,最后才给自己打开一瓶并且灌了一大口。 “谁最先被淘汰,就帮我给海蒂带一瓶怎么样?”斯皮尔趁着卫燃发牌的功夫问道。 “当然没问题”卫燃和菲尔不分先后的应了一声。 “其实海蒂是个裁缝” 斯皮尔靠着身后的床沿,抿了一口可乐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她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的。” “我的妻子是个护士”菲尔听完了卫燃的翻译,同样抿了一口可乐说道,“在参军之前,我们在同一家诊所工作。” “我的妻子是个音乐老师” 尤里安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说道,“她在罗滕堡教书,我们还有一片苹果园。” 依旧等卫燃翻译完,菲尔和斯皮尔齐声问道,“维克多,你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她?”卫燃笑了笑,“她是个商人,热衷于赚钱的商人。” “商人?女商人?”菲尔惊讶的确认了一番这才将其翻译成了拉丁语,并且趁着尤里安将其翻译成斯皮尔能听懂的法语的时候赞叹道,“听起来是个特别的姑娘。” “你的妻子也是犹太人吗?” 就在卫燃准备回应菲尔的时候,斯皮尔也好奇的问道。紧跟着,完成翻译工作的尤里安也下意识的问道,“她的家族竟然允女人做生意?” “她不是犹太人,是个混血姑娘。” 卫燃摊摊手,从法语换成了德语继续说道,“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贵族,也就没有什么家族的限制。” 最后,他又换上英语说道,“她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 “我的妻子也是个平民” 尤里安叹了口气最先用德语说道,“她虽然不是犹太人,但是我们的婚事遭到了我的所有家人的反对,那些迂腐守旧的原始人希望我和一个所谓的贵族家庭联姻,真是可笑!” “你的女朋友一定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吧?”斯皮尔紧随其后的用法语问道。 “她是做什么生意的?”菲尔也用英语问出了他好奇的问题。 当卫燃一次次的连续切换三门语言回答完了这三个已婚或者即将结婚的男人好奇的问题的时候,他也不出意外的被他们从牌桌上淘汰出局。 “帮我给海蒂带一瓶可乐吧”斯皮尔眉开眼笑的说道。 “你们是嫉妒我的女朋友如此优秀” 卫燃没好气的用三人都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额外拎起一瓶可乐用瓶起子掀开盖子,随后攀着梯子爬上了甲板。 将可乐递给了海蒂,卫燃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又一次将话题引到了凡妮莎的身上,并且问起了当时的细节。 “所以当时凡妮莎是在你的身后的?”卫燃和对方碰了碰可乐瓶问道。 “对” 海蒂点点头,“我们之间的绳子差不多有三米长,维克多先生,她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活下来吗?” “斯皮尔先生呢?” 卫燃没有回答海蒂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斯皮尔在你们两人的中间?” “当然不是”海蒂摇摇头,“他在我前面,我们之间的绳子同样大概只有三米长。” “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卫燃故作疑惑的说道,同时暗暗琢磨着,难道真的不是斯皮尔割断的绳子? “什么事情?”海蒂追问着卖关子的卫燃。 “你怎么会对绳子的长度记得这么清楚?” “其实我是个裁缝,即便是团在一起的绳子,我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相对准确的长度。” 海蒂抬手指了指栏杆上缠着的一截绳子说道,“比如那一截绳子,它的长度在展开之后大概有120厘米左右。” 闻言,卫燃走过去解下那根曾经用来绑尸体的伞绳,用鞋子踩着一头比了比,果不其然,这条绳子的长度还真就在一米二上下,按照他的估测,这上下浮动恐怕不超过十厘米。 “你的妹妹凡妮莎会活下来的” 卫燃将手里的绳子重新系在栏杆上说道,“按照你刚刚说的,斯皮尔一直在拉着你往河底下潜,而且你当时几乎已经触及了河堤的淤泥,这么深的深度,你的妹妹肯定会活下来的。” 闻言,海蒂长长的吁了口气,同时也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恰在此时,瞭望塔的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菲尔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郁闷的说道,“我又输了,尤里安的牌.” “坏了!” 卫燃在看到菲尔出来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妙,菲尔出来了,岂不是说只有尤里安和斯皮尔两个人. “嘭!” 几乎就在他一颗心即将沉入谷底的时候,菲尔身后的浮标里也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响!是信号枪! “砰!”紧随其后一声相对清澈的枪响也从浮标里传了出来! 甲板上的三人呆滞了片刻,离得最近的菲尔丢掉手里的可乐瓶子,第一个顺着梯子滑了下去。 紧随其后,海蒂也一把推开准备下去的卫燃,第二个爬了下去。 等卫燃也抓着挂在胸前的相机跟着爬下来的时候,这浮标内部已经弥漫了浓厚的烟雾,隔着一张牌桌,菲尔正用一把医疗剪刀,从手里依旧握着一支p38手枪的尤里安血淋淋的腹部,揪出一个冒着红光、浓烟以及炙热温度的信号弹。 而在牌桌的另一边,斯皮尔也捂着被血染红的胸口,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本被血染红的《俺的奋斗》,艰难的递给了海蒂,“海蒂,活.活下,我我一定.能把你.送到英国,我我发誓。” “斯皮尔!斯皮尔!” 海蒂努力的喊着,但嘴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接着,她求助般的看向刚刚收起相机的卫燃,语无伦次的痛哭道,“维克多,维克多先生,帮帮我,帮帮我!快救救他!” “维克多!快帮我把那颗该死的信号弹处理掉!不然我们都会被呛死的!” 菲尔在同一时间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左右看了看,卫燃抓起一个德军水罐晃了晃,在听到里面有水的声音之后,立刻掀开盖子送过去,等菲尔将用剪刀捏着的信号弹塞进去之后立刻扣紧了盖子。 将这罐子丢进一个铁皮桶里,卫燃这才跑到斯皮尔的身旁。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斯皮尔的整张脸已经涨红,嘴角处溢出的血,也夹杂着大量的气泡。 “方法” 一手抓着海蒂的斯皮尔看向卫燃,艰难的用希伯来语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写下来了,要快,拜托送.海蒂到英国,答应我。” “我答应你” 卫燃握住了对方满是血迹的手,“我答应你,把海蒂送到英国,按照你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 “谢谢.” 斯皮尔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扭头看向海蒂,无声的用法语最后送上了一句,“我爱你,海蒂,嫁给我吧。”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斯皮尔,我也爱你。” 在泪流满面的海蒂一遍遍的重复中,斯皮尔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他怀里那本染着犹太人鲜血的《俺的奋斗》,也“当啷”一声,重重的砸落在了被血染红的地板上。 看了眼紧紧抱着斯皮尔尸体的嚎啕大哭的海蒂,无能为力的卫燃迈步走到了尤里安的身旁。 “维克多,快帮帮我,我该怎么做!快帮帮我!”菲尔惊慌失措的喊道。 “我们.” 看了眼对方被信号弹击穿破损的胃袋,卫燃蹲下来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尤里安,用拉丁语问道,“尤里安,你有什么需要我们最后帮你做的吗?”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刚刚给尤里安推上一针吗啡的菲尔也不由的一颤。 “你果然会拉丁语” 尤里安艰难的笑了笑,“给我.最后的最后的体面吧,帮我换上空军制服,然后把把我推进大海。” 说完,尤里安看向另一边的菲尔,“菲尔.先生,邮箱.我们的约定。” “我记得,我记得!”菲尔自责的说道,“我会帮你送到的,我发誓,我用我的妻子发誓!” 闻言,尤里安艰难的将手里那支p38手枪递给了菲尔,“朋友,帮.我.开一枪。” 闻言,菲尔脸上的表情一慌,即将触碰到那支手枪的手也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伸手握住了那支手枪,“尤里安,再见。” “再见.” 尤里安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平静,那双眼睛里也不再有用来伪装的傲慢流露出来,反而只剩下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解脱和轻松。 “砰!” 这间充斥着哭声和悲痛,面积不过4平方大小的浮标里,响起了第三声枪响,以及以及海蒂痛苦的嘶吼和紧随其后癫狂的咒骂。 “海蒂.” “滚开!滚开!不要过来!不要带走我的斯皮尔!” 彻底崩溃的海蒂尖叫着捡起了那把根本没有子弹的信号枪,像守着金矿一样,惊恐的戒备着满手是血的菲尔,和身上弥漫着硝烟味的卫燃。 “你们这些刽子手!恶魔!滚远点!滚开!” 海蒂一边嘶吼着,一边一次次徒劳扣动着信号枪的扳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打不死!为什么!” 和一脸痛苦的菲尔对视了一眼,卫燃仔细的清空了手中那支p38手枪的弹膛又拆掉弹匣,随后将其放在牌桌上,在海蒂的尖叫中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耳后稍稍用力按压了片刻,让她因为大脑短暂的缺氧陷入了昏厥。 抱起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将她放在床上,卫燃这才捡起血泊里的那本罪恶之书。 掀开被血染透的扉页,卫燃发现这本书上详细的写下了该怎样用床单、毯子和残存的伞布缝制一面巨大的风帆,该把每个边角绑在浮标的什么位置。甚至,斯皮尔还仔细的绘制了精确的配图加以说明。 继续往后翻,他却发现,这本书中间的位置,被挖出了两个紧挨着的长条缝隙,在这两条缝隙里,还各自镶嵌着一枚戒指。而在戒指的下面,却是一封用希伯来语写就的信件: 亲爱的海蒂,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就叫他本杰明。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就叫她凡妮莎吧。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他们都能.; 没有继续窥探斯皮尔留给海蒂的遗信,卫燃将其轻轻扣合在一起,又用衣袖擦掉怎么也不可能擦干的血迹,将它轻轻放在了海蒂的枕边。 “菲尔,别发呆了。” 卫燃拍了拍菲尔的肩膀,“我们该结束这场悲剧了,按照斯皮尔先生的计划。” 闻言,菲尔不由自主的狠狠打了个哆嗦,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该结束这场悲剧了,按照.按照尤里安先生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第1332章 任务要求:虐杀 弥漫着厚重雾气的海面上,伴随着哗啦啦的水花飞溅声,身穿德国空军制服和尚未晒干的德军飞行服,外面包裹着一层英军降落伞布的尤里安,被菲尔亲自推进了风平浪静的大海。 “砰!砰!砰!砰!砰!砰!” 连续六声枪响打空了那支p38手枪所有的子弹,菲尔将失去威胁的德国手枪别在了腰间。 紧接着,菲尔又拔出他的韦伯利手枪,接着从兜里摸出一颗子弹塞进弹巢,再次对准了头顶被海雾和阴云遮蔽的天空,面无表情的扣动了扳机。 “砰!” 最后一声枪响过后,菲尔将他手里那支号称他父亲留给他的手枪随手丢进了海里,随后缓缓举起了右臂,沉默的送上了一个军礼。 “哗啦啦!” 几乎就在他放下手臂的同时,一阵从东北方向吹来的海风也撞上了刚刚绑在甲板栏杆和瞭望塔上的那面简易风帆。 猎猎作响的风帆鼓动中,周围的雾气也在这股风的推动下开始了移动。 “斯皮尔先生是个优秀的气象学家” 菲尔叹了口气,在斯皮尔的计划书里,他预判的起风时间,和实际时间相比,仅仅晚了不到15分钟而已。 “我们该回去了” 卫燃最后看了眼尤里安消失的海面,“按照斯皮尔的预测,接下来一直到明天中午,我们都要对抗剧烈的摇摆。” “走吧” 菲尔叹了口气,语气愈发彷徨的问道,“维克多,我们是不是该从一开始就杀了尤里安,那样斯皮尔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我藏了一颗子弹的,我本来有机会的,我只是只是觉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我本来也有机会的。” 卫燃叹了口气,站在菲尔的角度,尤里安是实打实的敌人,是他本就该优先考虑杀死的选项。 可站在卫燃的角度,在第一幕里他和尤里安是同一个机组的同伴,在上一幕里他更是“被斯皮尔抛弃”过。 换言之,杀死斯皮尔也是他本该优先考虑的选项,他更是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做这件事。 此时此刻,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却都陷入了各自的自责之中,他们也都不敢面对浮标里情绪和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的海蒂。 “这该死的战争!” 菲尔狠狠的锤了下浮标瞭望塔的外壳,艰难的强迫着自己攀着梯子一格一格的进入了浮标内部。 在他的身后,卫燃关上了瞭望塔的舱门,又按照斯皮尔的计划书里写的那样,用绳子将两扇门的把手牢牢的绑在一起免得被吹开,接着又取下了那盏没有发挥多少作用的油灯。 当他在一番磨蹭之后终于进入了浮标内部,却发现海蒂已经瑟缩在床角的位置,死死的抱着被卫燃和菲尔抬到床上的斯皮尔的尸体。 “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卫燃拦住了准备做些什么的菲尔,只是用绳子将斯皮尔和海蒂以及床架和他们裹着的毯子绑在了一起。 最后看了眼手捧着那本斯皮尔计划书泪流不止的海蒂,卫燃将一个用来装呕吐物的小桶挂在了床头。 赶在浮标被风吹的越来越晃之前,卫燃给他们仅有的两盏油灯全都灌满了煤油,随后点燃了其中一个,挂在了两张床中间的挂钩上。 “亲爱的海蒂,如果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就叫他本杰明。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就叫她凡妮莎吧!” 不断摇晃的灯光下,海蒂用熟练的希伯来语旁若无人的大声朗读着斯皮尔留给她的信,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滴在斯皮尔脸上的泪水。 在她那因为经常浆洗衣服开裂的纤细手指上,还戴着一枚之前没有的金色婚戒。 而在她怀里的斯皮尔,他的手上,同样也多了一枚之前没有的戒指。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他们都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在没有战争的和平环境里长大。” 摇晃的愈发剧烈的浮标里,海蒂愈发大声的朗读着那封希伯来语的遗书,似乎要用她的嗓音来对抗送他们去英国的拍浪和狂风一样! 原来这个女人也会希伯来语是了,她那么爱斯皮尔,又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卫燃在叹息中,和菲尔各自用绳子将自己绑在了通往瞭望塔的梯子上,在他们二人的中间,梯子的横杆上还挂着另一盏灌满了煤油但却没有被点亮的煤油灯。 而在头顶,还垂下来一根绳子,必要的情况,他们完全可以解开其中一根斜着束缚在胸前的绳子,让头顶垂下来的那根绳子穿过腰带和梯子的横杆作为保护,安全的爬上瞭望塔观察情况——这同样是遵照斯皮尔的计划书来准备的。 “我希望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有个犹太人父亲,永远不知道自己有犹太人的血统,就让他们在英国,以英国人的身份快乐的长大吧!” 浮标里,海蒂依旧在大声用希伯来语朗读着那封遗书,但在卫燃的头顶,却已经有一朵海浪拍在了甲板上。 这愈发汹涌的海浪中,那面用毛毯和床单、伞绳缝合捆绑的风帆也被吹的愈发鼓胀饱满,进而带着整座浮标都发生了固定方向的倾斜,同时却也在一波有一波的海浪推动下,漂流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五个小时! 一遍,两遍,三遍,十遍,百遍! 浮标里,诵读那封遗书的海蒂声音越来越嘶哑以至完全失声,不断摇晃的油灯下,菲尔和卫燃最终也只能看到她不断张颌着嘴巴,不断流着眼泪。 卫燃的背后,只隔着一架梯子的背后,菲尔也一只手死死的抱着被塞进怀里的德军饭盒,另一只手死死的按着别在腰间的那支p38手枪。 不知过了多久,浮标里的油灯熄灭了,原本挂在卫燃和菲尔两人之间的油灯也被点燃,重新照亮了这狭小的浮标。 可自始至终,海蒂都捧着那本书,似乎根本不受光线明暗影响似的一遍遍的朗读着斯皮尔留给她的遗信。 不时拍在瞭望塔上的海浪敲响的噪音中,背对着卫燃的菲尔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已泪流满面,那支原本被他别在腰间,已经没了子弹的p38手枪,也被他自己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啪嗒、啪嗒、啪嗒” 在扳机一次次被扣动的细小杂音中,菲尔也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那绝望的朗诵中呢喃着什么。 “咚!” 一声夹杂着震颤的闷响中,浮标摇晃的幅度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里便减弱了许多,但海浪声和风声却并没有停下来。 抬头看了眼瞭望塔的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阴沉沉的,时不时的还以及能看到撞到玻璃上的浪花。 “维克多!我们是不是” 不等声音嘶哑的菲尔把话说完,卫燃已经解开了胸口的绳子,攀着梯子以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手电筒点亮看向窗子外面,光束在穿过玻璃之后,首先照亮了仍旧被风吹的浑圆饱满的风帆,接着他便在光束聚集的焦点处,看到了连绵的沙滩,和更远处黑色的林地以及隐约的建筑轮廓! 将手电筒对准手腕上的指北针,风依旧是从东北方向吹来的! “陆地!我们抵达陆地了!” 卫燃大喊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舱门上的绳子,被仍旧没有停歇的东北风推动着冲到甲板的边缘,用尤里安身上找到留作纪念的重力刀,轻而易举的割断了栏杆上系留风帆的绳子! “哗啦啦!” 肆意飞舞的风帆下,仰着脖子的卫燃,也在迎面砸下来的雨点和浪花中,看到了期待已久的,能让他逃离那压抑气氛的浓烈白光。 略显漫长的等待过后,白光渐渐消退,卫燃也又一次回到了后世的浮标里。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那支金属羽毛笔却再次写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第四幕 角色身份:裁缝学徒维克多 回归任务:协助凡妮莎虐杀农场内所有人并清理现场后,共同喝掉一瓶白兰地。 协助凡妮莎清洗血渍及所有衣物。打扫所有房间,待天气放晴点燃壁炉,共同喝掉一瓶威士忌。 立场限制:第三幕记忆临时剥夺 艹!要坏! 卫燃暗骂了一声,接着眼前便再次被刺目的白光填满。 可紧随其后,在他看到这次能用的道具时,却不由得又爆了一句粗口。 这次,他能用到仅仅只有随身酒壶,和打火机、烟盒以及怀炉这得自列宁格勒的纯银三件套。 不等白光消散,卫燃就觉得自己的脑门儿在惯性之下重重的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发出了“咚”的一声直达灵魂的闷响,以至于他在随之而来的剧痛中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记忆里似乎悄无声息的缺失了些什么。 当白光彻底消散,疼的龇牙咧嘴的卫燃也注意到,自己此时正坐在一辆带有帆布篷子的马车里,刚刚,自己的头似乎撞在了马车尾部的厢板上。 一边揉着差点被撞出大包的额头,卫燃小心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到哪了?” 卫燃暗自嘀咕着,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有关第三幕的所有记忆,只当眼下才是第三幕的开始。 很快,他便注意到,在自己的身旁,凡妮莎正盖着一条灰色的毛毯,躺在自己的腿上睡的正香。 这姑娘仍旧穿着当初在加莱上船之后,那名老实链狗萨米送上船的那套衣服。 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棕色法兰绒西装并非链狗萨米给自己准备的便宜货。而且外面还多了一件灰色的战壕风衣,脖子上更是绕着一条厚实的围巾。 就连头顶上,都多了一顶英式礼帽,脚上则穿着一双厚实的,但却沾染着不少泥巴的棕色乡村靴。就连手上,都戴着一双贴合柔软的羊皮手套。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和凡妮莎暂时在什么地方,但卫燃却不得不承认,这金属本子的衣品还是值得肯定的。 凡妮莎没醒,他索性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此时,在自己的另一侧,还并排放着两个棕色的牛皮行李箱,这行李箱的侧面,还各自用皮带固定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隔着这俩行李箱,还有个同样穿着风衣,但却背对着他们的佝偻身影。他正抓着缰绳,在冰冷的细雨中操纵着马车,沿着一条泥泞的乡间土路啪哒啪哒的走着。 难道已经到了英国了?难道这里是利物浦的乡下?海蒂和凡妮莎的“姥姥家”? 回想了一番这次的任务要求,卫燃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的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了摸。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包尚未撕开的万宝路香烟,一张都柏林到利物浦的船票,其上的乘坐时间,是1940年的9月28号。 继续翻找,他还在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装着几张英镑的牛皮钱夹子,以及一块装在西装上衣口袋里的铜壳怀表,这怀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42分,看看外面被雨幕笼罩的阴沉天色就知道,现在应该是黄昏时候了,否则的话即便下雨,天也不会这么暗。 低头看看仍在熟睡的凡妮莎,卫燃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离着最近的一口皮箱,这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双女士长靴之外,在夹层里还放着不少钞票和几枚银币。 卫燃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当初从裁缝店逃离之前,和海蒂以及凡妮莎姐妹平分的那些意外之财。 找了找见里面没有武器,他小心翼翼的扣上箱子,转而将另一个皮箱拎过来缓缓打开。 这口皮箱里的换洗衣服明显都是男装,而且从里到外格外的齐全,甚至,他还在里面发现了一支看着格外眼熟的大号铜皮手电筒。 这支几乎有半米长的手电筒筒身上,还包裹着一圈带有雕花的棕色牛皮,显然是把英式的优雅突出到了极致。 除了这些东西,他同样在这口箱子里找到了一些钞票,这也是当初离开裁缝店之前刮分的赃款。 这里面虽然同样没有武器,但却有那台带有马毛皮保护套的禄来双反相机,以及一瓶卫燃看着无比眼熟的白兰地——当初他在菲利普大堡的灯塔地下室里找到的古董白兰地! 这就是任务要求里要喝掉的那瓶白兰地? 卫燃在看到这瓶白兰地的时候不由的提高了警惕,他警惕的自然并非这瓶酒,而是这次归回任务的其他要求。 他不清楚任务里提到的那座农场里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怒了金属本子,以至于他这次的回归任务里出现了“虐杀所有人”的要求。 那么,那座农场里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难道只有斯皮尔那个人渣? 不,不可能,难道还有海蒂?应该.也不可能吧? 卫燃扣上箱子之后,心惊胆颤的看了眼仍旧枕着自己的腿睡的正香的凡妮莎,暗暗琢磨着这姑娘的心会不会因为上次在菲利普大堡被抛弃而黑化。 恰在此时,那个佝偻的身影也吆喝着马车停了下来,等他略显费力的转过早已被细雨淋湿的身体,原本睡的正香的凡妮莎也因为马车停下来而惊醒,随后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坐了起来。 “先生,小姐,已经到了你们指定的地址,接下来我们怎么走?”赶车的老人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就在这里吧” 凡妮莎打了个哈欠,从兜里掏出几张零散的钞票递给了那位老车夫,随后看了眼外面的雨幕,换上法语说道,“维克多,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好” 卫燃点了点头,先将两人的行李箱拎到了车尾,随后又跳下去搀扶着凡妮莎下车,随后两人各自拎上一个行李箱,并且撑起了原本固定在箱子侧面的黑色雨伞。 “和我来” 凡妮莎说着,已经拎着她的行李箱走到路边,撩起风衣下的裙摆,灵巧的迈过了一条用大大小小的石头垒砌的,高不足一米,但却一直蔓延到了视线尽头的低矮围墙。 “我们这是去哪?”跟在后面的卫燃一边翻过这道被荒草包裹的石头矮墙一边问道。 “这道墙的里面就是我祖父留下的农场了” 凡妮莎指了指栏杆里分布在一片舒缓的坡地上的草场说道,“看到前面那片橡树林了吗?等我们绕过那片橡树林,就能看到一座三层的红砖房子。” 看了眼百多米外那片能有半个操场大的橡树林,卫燃跟着凡妮莎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下车?” “农场的正门在这片坡地的最低点” 凡妮莎抬手指了个方向,格外熟悉的解释道,“即便不下雨的时候,那里都很泥泞,这种鬼天气从那里走,我们的鞋子就要全都泡在烂泥里了。” “你对这里可真熟悉”卫燃不由的说道。 “当然” 凡妮莎转了转手里的雨伞,在一块能有卡车轮胎大小的石头边停下来,将皮箱放在上面,一边在这块石头的边缘蹭着鞋底的烂泥一边说道,“在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活着的时候,我和姐姐几乎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度假。这里的一切,当然,还包括现在这样的鬼天气,我闭上眼睛都想象的出来。” “好吧” 卫燃同样将手里的皮箱放在石头上,看似随意的问道,“这座农场里还有什么?” “至少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座农场里种满了牧草,还养了山羊和奶牛。忘了说,距离那座房子不远还有一座谷仓,那里面养着很多母鸡。” 凡妮莎换了只蹭泥的鞋子打量着四周解释道,“以前他们还养了三只牧羊犬的,一般来说,在我和姐姐走到这块石头这里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摇着尾巴迎上来了。” “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生活听起来似乎很富足?” 卫燃说话的同时,已经脱掉手套,借着衣兜的掩护取出酒壶抿了一口,这潮湿冰冷而且一直飘着雨的鬼天气,随身酒壶已经成了御寒的必须之物。 “我妈妈的童年可比我和姐姐快乐的多” 凡妮莎说话间,也伸手抢过了卫燃手里的酒壶,同样抿了一口里面的伏特加。 “这是.咳咳!这是什么酒?” 被呛到的凡妮莎一边咳一边问道,“像在喝酒精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味道。” “伏特加,我问船上的一位水手买的。” 信口胡诌的卫燃接过酒壶又抿了一口,随后借着衣兜的掩护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伱刚刚说的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燃接着又掏出烟盒打开,见里面只有两支烟嘴,索性将雨伞交给凡妮莎帮忙拿着,随后将香烟拆出来一根挨着一根摆在了烟盒里,接着又给其中一支套上黄金烟嘴点燃吸了一口。 或许是刚刚那口酒让凡妮莎长了教训,这次她倒是没有讨一支烟尝尝味道,只是在卫燃拿走属于他的雨伞之后解释道,“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是我15岁的时候,那次我和姐姐把爸爸妈妈都安葬在了这里,说起来,我们已经4年没有来这里看看了。” 说到这里,凡妮莎指了指这块石头另一侧被荒草覆盖的碎石路说道,“这条十字路还是我的祖父在大概十年前专门为我和我的姐姐铺的。你看,这里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不知道祖父留下的那座房子还能不能住人,不过如果姐姐已经赶到这里了,她肯定已经把那里收拾好了。” “我们过去看看吧” 卫燃猛嘬了一口香烟之后催促道,如果斯皮尔在这里,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听对方怎么解释那条被割断的绳子了。 沿着这条十字路走了没多久,两人已经绕过了那片掉光了叶子的橡树林。 紧随其后,卫燃也看到了一座红砖建造的三层乡村别墅。 “姐姐他们肯定已经到了!” 凡妮莎在看到那栋别墅一层亮起的灯光时便发出了一声惊喜的恍惚,丢掉雨伞拎着裙摆便一边欢呼着跑了过去! 相比满心欢喜的凡妮莎,卫燃的心头却莫名的闪过了一丝丝的不安。来不及多想,他同样丢下雨伞,拎着行李箱追了过去。 等他跑到凡妮莎身旁的时候,这姑娘已经绕过了门口停着的那辆用两匹马拉着的马车,跑上台阶站在门口,嘭嘭嘭的敲响了厚重的房门,同时欢喜的大喊道,“姐姐!开门!我是凡妮莎!姐姐!” “吱呀——” 就在卫燃试图拉着凡妮莎先躲开的时候,两人面前的木门也被打开,与此同时,无论卫燃还是凡妮莎,也都闻到了浓厚的烟草味和夹杂其中的酒精味。 可相比这些异味,此时在房门里面,却有两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带着报童帽的小伙子,正各自端着一支双管猎枪瞄准了他们。 “你们是” 被吓了一跳的凡妮莎话都没说完,伴随着“嗒嗒嗒”的敲击声,一个身材矮胖,穿着黑色西服,头上还戴着一顶高顶礼帽的老人也拄着一根包银的手杖笑眯眯的走到了那俩举着猎枪的小伙子后面,一团和气的打了声招呼,“凡妮莎,好久不见,哦!还有维克多,我的好孩子,你不帮我看着杂货店,怎么也找到这里来了?” (本章完) 第1333章 沤肥 “雷诺!你怎么在这里!” 凡妮莎无视了几乎顶在她胸口处的那支猎枪,一脸愤怒的问道,“我的姐姐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 那个疑似卫燃此时这个身份外祖父的老家伙笑了笑,转过身拄着那支包银手杖,一边往一楼不远处摆在壁炉边的沙发走一边说道,“让他们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进来!” 其中一个手持双管猎枪,头戴报童帽的小伙子一脸狠戾的催促道,同时用手里的猎枪枪管用力戳了下卫燃的胸口。 与此同时,另一个同样拿着猎枪的小伙子,则满脸淫邪的用猎枪的枪管顶了顶凡妮莎的胸脯,“快进来!” 挥手拍开了面前的枪管,凡妮莎丢掉手里的箱子,接着又推开了那个坏小子,大步的走进了这栋乡村别墅的一楼。 但没走两步,她便被一个站在雷诺身旁,看着能有十七八岁,穿着黑色西装还打着蝴蝶结的小伙子给拦了下来,这小伙子的手上,还举着一支德国人的ppk手枪。 等卫燃也走进别墅,身后的木门也立刻被那俩拿着猎枪的小伙子嘭的一声关上。 紧跟着,卫燃被猎枪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原本快要冲到雷诺身前的凡妮莎也被雷诺身旁那个年轻人用手枪指着往后退了两步,最终回到了卫燃的身旁,被身后的猎枪顶住了后腰。 “如果你冷静下来了,那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坐在沙发上的雷诺将双手搭在手杖上解释道,“如果我还没有老糊涂的话,在去年的冬天,你的姐姐海蒂用这座农场抵消了六个月的利息,并且额外借着了一笔法郎来给你治病。” “原来那笔钱是那样来的.”凡妮莎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 “我是个慷慨的人,虽然这座农场已经被海蒂抵押给我了,但我还是保留着那片橡树林里的墓地,凡妮莎,你们的父母和外祖父仍旧埋葬在那里。” 说完,雷诺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凡妮莎,接着又看向卫燃,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维克多,你怎么不好好守着我的杂货店?或者说,是你把凡妮莎骗到这里来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的姐姐海蒂呢?”凡妮莎赶在卫燃张嘴之前压抑着怒火问道。 而原本就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卫燃也在打量着客厅里的情况。 这间客厅里此时除了身后那俩拿着猎枪的,以及面前的雷诺和那个拿着手枪的年轻人之外,不远处的长条餐桌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背带裤,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手里还攥着一只鸡腿的小胖子。 “海蒂?” 雷诺的脾气似乎不错,“我怎么知道?这么说你们两个是从法国逃到这里的?而且还和海蒂走散了?斯皮尔那个蠢货呢?他被德国人杀死了?那个混蛋连利息都没还清怎么能死呢?” 恰在此时,那个小胖子也从餐桌边走了过来,远远的看了眼卫燃,接着又走向雷诺,同时嘴里也问道,“祖父,维克多表哥怎么也在这里?他不用像以前一样在火车站替你偷钱包了吗?” “好孩子,你提醒我了” 雷诺宠溺的摸了摸这小胖子的头,转而问道,“维克多,你这次来难道是准备还清欠我的高利贷吗?如果不是的话,不如继续帮我偷些东西来抵债吧?” “我们确实是准备还清所有钱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凡妮莎赶在卫燃开口之前说道,“雷诺,你不是一直想和我上床吗?就用我的身体还清我和维克多所有的债务怎么样?” “用你的身体?” 雷诺苍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丝的贪婪之色,紧接着,他便用手杖敲了敲木质的地板,“你的身体确实可以还清债务,但只和我一个人上床可不够,看看周围吧凡妮莎,这里有什么多年轻的小伙子呢,你要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上床才行。” “还有我!” 那个坐在雷诺身旁的小胖子猴急的说道,“祖父,我也要和她上床,我现在可以脱掉她的衣服吗?就像我们上次扒光那个从火车站骗回来的比利时女人的衣服一样。” “不,这次我们让她自己脱,好孩子,给她点时间,她是个有契约精神的聪明姑娘,和上次我们用面包骗回来的那个傻女孩儿可不一样。” 雷诺笑眯眯的说道,“凡妮莎,就从现在开始还债吧,从你自己脱掉衣服开始。” 说完,雷诺又补充道,“哈里,你们两个用枪顶住维克多,顺便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武器,我可不想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句话说完,身后那两支猎枪也分别抵住了卫燃的后心和脑袋,顺便,还拽走了他手里的行李箱丢到了一边。 紧接着,他的礼帽和风衣便被身后一个小伙子粗暴的扒下来丢到了一边,接着又在他的身上一番搜查,直到确定没有武器,这才重新将两支猎枪顶在了他的身上。 也直到这个时候,那个站在雷诺身旁的小伙子,才重新将手里的枪别在后腰处,点上颗烟抱肘看起了热闹。 “凡妮莎” “闭嘴!” 凡妮莎瞪了一眼准备说些什么的卫燃,咬咬牙迈步往前走了一步,摘掉头顶的礼帽信手一丢,随后又缓缓脱掉了湿淋淋的风衣丢到了身后,露出了她身上穿着的厚实长裙和高领毛衣。 “脱!快脱!” 站在雷诺身旁的那个小胖子催促道,他的手甚至都不由的伸到自己的裤子里抓挠着。 “继续吧” 雷诺好整以暇的提醒道,“只是一顶帽子和一件风衣,可远远不够还清你们的债务。” 闻言,背对着卫燃的凡妮莎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清澈的笑容,脱下了手上的羊皮手套丢到脚下,随后又将高领毛衣脱下来丢到脚边,接着在那些坏小子们的口哨声中脱下了衬衣。 不等她在口哨声中把内衣丢到地板上,那个小胖子便猴急的跑过来,用那只不久前攥着鸡腿上的脏手用力的揉捏着凡妮莎的胸脯。 “我要等他摸完再继续吗?还是说您想排在他的后面,吃他留下的口水?” 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凡妮莎任由那个小胖子将嘴凑到自己的胸前,甚至用手轻轻抱住了这小胖子的头,同时也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雷诺不急不缓的问道。 “丹尼尔,先回来。” 坐在沙发上的雷诺颇为不满的说道,“另外,凡妮莎,凑近一点让我看的更清楚一些。” 闻言,凡妮莎松开了那小胖子的脑袋,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跑回雷诺的身旁,并且被后者用手杖在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 “继续吧,凡妮莎。”雷诺说话间,已经扯开了他的领带,同时那苍老的身体,也努力坐直了一些。 闻言,凡妮莎再次笑了笑,将一直用手指勾着的内衣丢到脚下,抬腿往前走了一大步,随后轻轻撩起裙摆抻了抻里面的针织长袜,接着才解开腰间的皮带,一颗颗的解开了那条冬季长裙侧面的金属扣子。 在雷诺和那个小胖子的催促中,凡妮莎缓缓松开了双手抓着的裙子,任由那条裙子从腰间滑到地板上盖住了她的靴子,同时却也露出了她的内裤,以及被吊袜带吊着的针织长袜,还有 还有被固定在大腿侧面,而且在刚刚撩起裙摆扯动长袜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打开了皮扣的牛皮枪套! 在雷诺瞬间睁大了眼睛的惊恐注视下,在那个抱肘的年轻人慌忙丢掉指尖的香烟,试图伸到后腰拔出手枪的时候,凡妮莎已经先一步拔出了链狗萨米留给她的那支ppk手枪! “砰!” 在这个冰冷的雨夜中,随着第一声清脆的枪响,那个还没来得及拔出手枪的年轻人最先胸口中弹,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下来,将他的头栽进了燃着炭火的壁炉里。 不等这一枪的弹壳落地,卫燃也注意到身后那两支双筒猎枪的枪管已经在那俩小伙子的惊呼中分别离开了自己的后心和后脑勺。 只不过,这俩恐怕都没成年的菜鸡不但没有开枪杀人的经验,恐怕更没有把握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用猎鸭的霰弹和能打死野猪的鹿弹只打中凡妮莎而不会伤到相隔不到两米远的雷诺和他的孙子! 但相比这些犹豫,他们却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枪口离开卫燃身体的时候,属于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探手捞住一支就在手边的猎枪枪管横推的同时,卫燃也已经猛的转身,抬起一脚狠狠的揣在了持枪小伙子的膝盖侧面。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中,这小伙子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他的左边小腿也神奇的发生了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横向弯曲。在剧痛的刺激之下,他原本已经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头,也因为卫燃拽着枪管猛的向前捅,以及因为本能攥紧了枪托握把的动作,顺理成章的将后两个扳机都压缩到了极致! 可这支猎枪的枪口,却早已在卫燃的推动之下对准了旁边他同伴的脖子,并且狠狠的杵在了喉结之上。而卫燃的另一只手,也同时抓住后者手里那支猎枪的枪管下压对准了木制的地板。 “砰!” 两声几乎连在一起的沉闷枪声中,两发鹿弹在出膛的瞬间便狠狠的撞上了另一个手拿猎枪的小伙子的脖子。 “砰!” 又是两声紧挨着的沉闷枪响,在那个近距离挨了两发鹿弹的倒霉鬼被轰掉了整个脑袋和半个脖子的同时,他也不由自主的扣动扳机,让他手里那支被卫燃用另一只手托着改变方向的猎枪,对准地板打出了两发霰弹。 甩了甩发麻的双手,被喷了一身血的卫燃看了眼被自己踹开了膝关节的倒霉蛋,再次握住发烫的枪管用力一拽,轻而易举的夺走了这支没有子弹的猎枪,顺势又在他的裤裆处狠狠的砸了一枪托。 在新一轮变了调子的惨叫中,卫燃扯下对方斜挂在胸前的牛皮子弹袋挂在自己的肩头,不紧不慢的撅开猎枪,任由那两颗黄铜弹壳弹出去砸落在地的同时,也一边装填上新的子弹一边扭头看向了凡妮莎。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近乎全裸的凡妮莎已经朝着那个栽进壁炉的人打出了第二枪,并且已经走到了距离雷诺不足两米远的位置。 也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刚刚还在占凡妮莎便宜的小胖子已经被吓尿了裤子,呆呆的瘫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就连雷诺也没强多少,他正一脸惊恐的靠在沙发背上,举着双手期期艾艾的试图说些什么。 “你想和我上床?” 凡妮莎根本不指望那小胖子回答便朝着他的裤裆开了一枪,接着又在对方凄厉的惨叫中,朝着他刚刚摸过自己的那只脏手开了第二枪,并且任由他的血溅在了自己身上,将其中一条腿上的灰色针织长袜染成了黑色。 “你也想和我上床?” 凡妮莎将一只靴子踩在那个小家伙血流如注的裤裆上,一边用厚实的鞋底搓碾着他的伤口让他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一边朝旁边脸色惨白的雷诺继续问道,“你还想让我和这里的所有人上床?” “凡妮莎,听我说,凡” “砰!” 凡妮莎朝着雷诺举着的一只手开了一枪,轻而易举的帮他在掌心穿了个孔。 短暂的呆滞过后,雷诺攥着中枪的那只手,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和恳求——他也吓的尿裤子了。 “我和我的姐姐海蒂还有维克多一共欠了你多少钱?” 凡妮莎看了眼从身后走过来的卫燃,接着却拒绝了后者递来的风衣,“不要弄脏了那件衣服”。 看了眼对方胸脯上被刚刚那个小胖子咬出来的牙印和残存的水印,卫燃最终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将手里那件风衣丢到了另一张沙发上。 “维克多,去楼上看看吧。” 凡妮莎重新把枪对准了雷诺,“看看楼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尤其.尤其姐姐在不在这里。” 闻言,卫燃点点头,却并未急着上楼,反而走到壁炉边,将那具快要把头发烧光的尸体拽出来,踩灭他头上的火苗之后,又从他的后腰处拔出了那支ppk手枪,先拉动套筒顶上子弹,随后取下弹匣,朝着雷诺的另一只手的手背开了一枪,然后将提前取出的弹匣递给了凡妮莎。 “后退几步,先把弹匣换上,然后把旧弹匣给我。” 卫燃用猎枪的枪口远远的对准了不远处的楼梯口,嘴上也冷静的提醒道。 闻言,凡妮莎往后退了几步,略有些生疏颤抖的换上了新的弹匣,并且将只剩下三发子弹的弹匣递给了卫燃。 将到手的弹匣装进手枪,接着又拉动套筒再次顶上子弹,卫燃将其别在后腰处,随后又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边上,取出了那支大号手电筒点亮,先将一楼的房间仔细的搜索了一番,然后才踩着楼梯小心翼翼的走上了二楼。 很快,他便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了两个满脸惊恐瑟瑟发抖的小伙子。 “出来吧”卫燃蹲在门口说道,“否则我就直接开枪了”。 短暂的僵持过后,这俩看着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战战兢兢的并排站在了卫燃面前。 恰在此时,有个人举着手电筒从三楼跑了下来,见状,卫燃后退的同时,也调转枪口,朝着楼梯口的人扣动了扳机! “砰!” 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这一枪并没有杀了对方,但却打在了对方的腿上,让对方惨叫着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耽搁,房间里面,其中一个小伙子已经举着一把之前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一脸狠戾的捅向了卫燃,而另一个,竟然抛下同伴,以最快的速度撞开拉着灯火管制窗帘的窗子跳了下去。 不等那把匕首碰到自己,卫燃已经一枪托砸在了对方的鼻梁骨上。 “砰!” 第二声枪响过后,这个被砸断了鼻子的年轻人,他的膝盖也在鹿弹的撞击之下应声断开,接着又在惨叫声中摔在了卫燃的身前。 “嘭!” 卫燃用枪口在对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手腕处狠狠的杵了一下,对方也松开了那把匕首。 抬脚踢开匕首,他迈过这个不断惨叫的小伙子,嘎嘣一声撅开猎枪,不等那两枚滚烫的弹壳落地,便已经从弹带上抽出两颗独头弹塞进了弹膛。 又是嘎嘣一声合上猎枪,卫燃将枪口搭在窗台上,用手电筒的光柱笼罩了那个一瘸一拐准备跑向橡树林的年轻人,一番瞄准之后沉稳的扣动了扳机。 “砰!” 独头弹巨大的后坐力让枪托狠狠的撞在了卫燃的肩膀上,相应的,那颗12号铅径的弹丸也撕开外面的雨幕,狠狠的撞进了那个年轻人屁股里。 “砰!” 稍作停顿之后的第二枪,橡树林边栽倒的年轻人,他的另一条腿也从膝盖处被另一棵独头弹撞的彻底炸开。 给猎枪重新装上霰弹,卫燃再次迈过门口仍在惨叫的年轻人,走到楼梯口那个被打断一只脚的女人面前蹲了下来,“三楼还有人吗?” “有,珍妮在楼上!” 这个穿着真丝睡衣,长相还算漂亮的少妇惊恐的答道,“饶了我吧!维克多!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看到!求求你绕了我吧!” 翻了翻对方身上的睡衣见没有武器,卫燃站起身一边往三楼走一边说道,“慢慢往楼下爬吧,你能爬到外面,我就饶了你。” 话音未落,他却已经用枪口抵住了这个女人一条腿的膝盖窝,面无表情的再次扣动了扳机。 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的哀嚎,卫燃举着手电筒走上了三楼,一番检查之后,从一个衣柜里揪出了另一个同样算得上漂亮的女人。 “别开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泪流满面的哀求道,“放过我吧!我.” “我放过你了”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面带微笑的说道,“快跑吧,再晚点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闻言,这个只穿着睡袍的漂亮女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之色,光着脚跑出卧室,“咚咚咚”的跑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砰!” 就在她即将摸到楼梯扶手的时候,她身后的卫燃也朝着她膝盖以下的区域扣动了扳机! 重新给猎枪装上子弹,在将三楼和阁楼乃至窗外都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直到确定再没有遗漏,当他回到一楼的时候,却发现凡妮莎已经用一把斧头,将那个小胖子的爪子剁了下来。 而在那张沙发的边上,年迈的雷诺也捂着血流不止的胯下,不断的哀求着全身几乎都被血染红的凡妮莎能放过他。 见卫燃举着手电筒从楼上下来,凡妮莎将手里的斧子随手丢到了那个疼的满地打滚的小胖子身旁,摇摇晃晃的坐在了壁炉边的沙发上,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拢了拢金色的短发,一脸疲惫的问道,“维克多,姐姐在楼上吗?或者斯皮尔也可以,他们在吗?” “不在”卫燃摇了摇头,“他们都不在这里。” 闻言,坐在沙发上的凡妮莎却松了口气,自嘲般的说道,“如果我早点知道手枪这么好用,就不用去学什么法律了。” “这可是个危险的想法” 卫燃挨着这个满身是血的姑娘坐下来,脱掉同样沾满了血的手套丢到一边,接着又借着西装口袋的掩护取出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套上黄金烟嘴叼在嘴里点燃猛吸了一大口。 “这个该死的犹太人毁了我们一家的生活” 凡妮莎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用去杂货店里偷东西,也根本不会遇到那两个德国宪兵。 这些该死的犹太人!还有斯皮尔!那个混蛋!他也是犹太人!为什么哪里都有犹太人!” “哭出来吧” 卫燃轻轻的揽住了这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姑娘,任由她躲在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的发泄着内心刚刚杀过人之后的恐慌和愤怒。 当卫燃手里的那支香烟燃尽,凡妮莎也用满是鲜血的手擦了擦眼泪,并且不出意外的将手上的血迹抹到了白皙的脸蛋上。 可接下来,她却在烛台和炉火的映衬下,在雷诺爷孙俩虚弱的哀嚎中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哈!我突然理解德国人了,那些该死的犹太人!他们全都该被杀死!” 就像是在回应她的理解似的,恰在此时,窗外仍旧飘着冷雨的夜空中,也传来了德国轰炸机低沉却密集的轰鸣。 “那些该死的德国人难道要把全世界所有的城市都炸一遍吗” 凡妮莎话音未落,卫燃也立刻吹灭了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的那盏插着七八根蜡烛的烛台,接着又跑到门边,将那扇窗子的灯火管制窗帘拉上,以免这间房子里的亮光引起头顶那些轰炸机的注意。 “现在可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卫燃看了眼那对仍旧没有死透的爷孙,又看了看全身是血的凡妮莎,“我们最好趁着这场雨,把他们找地方藏起来,不然我们会被送进监狱的。” “让我休息一下” 凡妮莎屈膝瑟缩在沙发上,抱着肩膀说道,“等下把他们丢到橡树林里,那里面有一片沼泽地。我小的时候,我祖父经常去那片小沼泽里挖淤泥充当牧场的肥料,那里肯定足够埋下这些肮脏的垃圾了,对,那里肯定能把所有该死的犹太人都埋进去!” “凡妮莎,喝一口让自己冷静冷静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仔细的收起了那支黄金烟嘴,接着却又取出酒壶抿了一口,随后递给了这个近乎崩溃的姑娘,“你不需要穿件衣服吗?” 重新抬起头,双眼通红的凡妮莎接过酒壶灌了一口,接着又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心不在焉的说道,“等下吧,等下我想洗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卫燃说着,已经起身走到了那个被砍掉了手的小胖子面前,弯腰攥住他的脚踝,拖拽着他慢慢走向了门外,无视了他的惨叫,将其丢进了门口那辆马车的货斗里。 在他一趟趟的往返中,一楼的尸体和仍旧活着的人,以及二楼的那些活着或者死了的人,都被他像清理垃圾一样一一扛下来丢进了马车的货斗,并且不可避免的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迹。 没管瑟缩在壁炉边,坐在沙发上捧着酒壶发呆的凡妮莎,卫燃吆喝着门口的马车走到了橡树林的边上,将那个跳窗逃跑,却被他打断了腿的年轻人也丢进了车厢里。 在哗啦啦的雨幕中,他举着用围巾包裹住灯头的手电筒,吆喝着马车,沿着一条勉强能让马车通过的小径进入了橡树林,并在路过一片墓地之后,最终顺着地势,找到了一片能有篮球场大小的沼泽地。 在这片沼泽地的边缘,还建有一条足够容纳马车倒退着一直来到沼泽地中央的栈桥,这栈桥的尽头,还搭建了一个带有动滑轮的三脚架。显然,当年凡妮莎的祖父,就是靠这套装置,将沼泽地里富含有机物的沼泥挖出来充当肥料的。 “救救我救救我.” 货厢里,一个被打断了腿的女人见卫燃走到车尾,立刻有气无力的哀求着,“我再也不敢了,维克多,救救我吧,我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什么,如果满足了我的好奇心,我说不定会放了你。” 卫燃趴在车厢尾部的厢板上,用手指头勾着这个漂亮女人的下巴笑眯眯的问道。 “我们.” 这个女人犹豫了仅仅一个呼吸,终究还是在活着的诱惑下说道,“我们在利物浦的码头和火车站诱骗被雷诺老爹写信邀请逃到这里的犹太富人,骗走或者勒索他们的财务,或者.” “或者什么?”卫燃耐心的问道。 “或者杀掉他们”这女人懊悔的说道,“如果有漂亮的姑娘,就等雷诺老爹他们玩够了再杀掉。” “那些小伙子们负责杀人?”卫燃指了指车厢里那些年轻人的尸体。 “只有他负责杀人” 这个女人指了指最先被凡妮莎打死的那个,“其他的几个都各自负责带着一些年纪更小的扒手偷钱包,就和当初在圣奥梅尔一样。” “杀死的人去哪了?”卫燃继续问道。 “那里.”这女人惊慌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沼泽。 真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你和那个女人呢?”卫燃用手电筒指了指另一个已经断气儿的女人问道,“你们负责什么?” “引诱那些富人” 这个女人懊悔的答道,“引诱那些刚下船或者下车的富人,我们也是雷诺的情人和.和他们的情人。” “所以你们平时就住在这座农场里?”卫燃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 “只有我或者塔西亚陪着雷诺老爹住在这里,其余人只有周六的傍晚才会过来。”这个女人颤抖着答道,“每个周六的晚上,是雷诺老爹为大家分配收获和庆祝的日子。” “还有谁知道这座农场的存在吗?”卫燃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没人知道了。” 这个女人痛哭流涕的摇摇头,“那些小扒手根本不知道这里,他们都住在利物浦的码头和火车站附近的公寓里,这座农场只有我们知道。” “谢谢”卫燃突兀的道了声谢。 闻言,这女人眼前一亮,强打着精神问道,“我我能活下来了吗?” “谢谢你,让我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再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打开了厢板,将这女人拽下来,扒掉她身上所有的衣服之后,在她最后的尖叫中将其扛起来,走到栈桥的尽头,将其丢进已经被挖的不知道有多深的小沼泽里。 在这个头顶时不时有德国轰炸机飞过的雨夜里,身上仍旧穿着西装的卫燃,却像个忙着沤肥的老农一样,将一具具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和饰品,或是死了,或是仍旧活着的躯体,一个挨着一个的丢进了沼泽地的烂泥里,又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烂泥吞噬,最终只剩下了一个个被雨滴击碎的气泡。 (本章完) 第1334章 洗 橡树林深处,卫燃在将最后一具尸体丢下去之后又坐在马车里点燃了一支香烟,隔着雨幕安静的打量着那片沼泽地。 直到一颗烟燃尽,见没有生命力顽强的幸存者从沼泽里爬出来,他这才吆喝着马车,在越来越大的降雨中回到了那座乡村别墅的门口,顺便也将两人之前丢下的雨伞捡了回来。 解下马车的帆布棚子,让充沛的降雨肆意的冲刷着货斗里的血迹,卫燃接下来却并没有急着进入房间,反而将那两匹马解下来,牵着它们走进了不远处的谷仓。 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进入谷仓之后却发现,这里面倒是格外的热闹,除了中间大概三米宽的通道,两侧全都是一格挨着一格的马厩。 一手牵着马,一手举着手电筒一路走一路看。他才发现,左边的马厩里总共养了一头奶牛和不到十只山羊,还有一只估计快有百斤重的肥猪和大概二十几只已经站在木架子上准备休息的老母鸡。 继续往里,他总算找到两个空闲的马厩将那两匹马赶了进去,并且帮它们刮干净了身上的水渍。 继续在这谷仓里一番闲逛,在这谷仓的最尽头,成捆的牧草已经堆的几乎要挨着屋顶的木梁架了。 这还不算,在右手边,那些打扫的格外干净的马厩全都被洞眼密的手指头都伸不进去的铁丝网从上到下的包裹着。 这些马厩里,其中两个里面堆叠着一个个大号的木头箱子,紧挨着的另外两间,则堆叠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不仅如此,这四间马厩也用锁链锁的严严实实。 没有急着撬开马厩,卫燃继续一格一格的用手电筒检查着,只不过,剩下的这几间马厩除了其中一个放着几个大号油桶,以及另一个堆满了煤炭,其余的却怎么看都像是拿来关人的牢房——那里面甚至还有毯子和不知道属于谁的一只皮鞋呢。 转身又回到那四个上锁的马厩门前,当他撬开了挂锁随机打开几个木头箱子的时候,却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诸如衣服、鞋帽、香皂、化妆品、毛巾、牙膏甚至卫生纸这类日用品,乃至黄油、奶酪、各种酒类这样的“奢侈品”。 继续撬开隔壁马厩,在那些麻袋堆里随意挑了几个用手指头扣了个洞,这里面装的全都是颗粒饱满的燕麦或者小麦! 真是活该你们得死啊. 卫燃一边感慨着一边走出了谷仓,他总算知道金属本子这次为什么赏了个虐杀的活儿给他了,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因为雷诺那些人做下的坑蒙拐骗杀了。 此时此刻是1940年的9月底,英国早已经实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配给制。 不说别的,只从其中最著名的一条“5英寸热水”规定,就知道这时候的英国物资有多么紧张。 这条规定要求百姓洗澡的时候,浴缸里的热水深度不能超过五英寸,而且最好能反复使用以节约燃煤。 什么叫反复使用?和如今鬼子的传统差不多,你洗完了我洗,我洗完了他洗。 等全家洗完了,再拿去洗衣服,虽然这时的水肯定不热了,但好歹比凉水强得多。 至于5英寸是多少? 这还只是燃煤,其他的东西,诸如衣物、香皂尤其食物,更是让每个英国家庭主妇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节约以及时刻都在琢磨着寻找相对更加充裕的替用品。 可再看看那几间马厩里锁着的东西,他敢肯定,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可以在利物浦的黑市换来远超和平时期的高昂回报! 即便那些看起来最没用的化妆品都藏着远超想象的丰厚利润! 对于这个时期,已经用甜菜汁当口红用的英国女人来说,那些产自美国的化妆品,足以让她们慷慨的掏出兜里所有的英镑、配给券或者任何值钱的物件。 他更敢肯定,这些东西的来路绝对不正,如果说那些燕麦和小麦是这座农场的产出的话,那么那些日用品呢?难道那些妹的阴美国的口红也是这座农场自己生产的? 走私,这是唯一可能的来源。偏偏,这对于分布于世界各地的犹太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且他相信,那位养着不知道多少扒手的雷诺,在这笔生意里恐怕只是个分销商而已。 换句话说,此时的利物浦,此时的英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做这样的生意! 真是没本万利的国难财 卫燃冷哼了一声,重新锁好马厩关上了谷仓的铁门,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走回了马车的旁边,将那些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仔细的翻了翻,随后将其仔细的拧干,拎着走进了仍旧弥漫着血腥味的客厅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全身是血的凡妮莎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支被清空的酒壶,也丢在了桌子上。 暗自摇了摇头,卫燃终究还是捡起属于自己的那件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又往壁炉里丢了两块木柴,并将那些拧掉大部分水分的衣物堆在了壁炉的炭火边耐心的烘烤着,只等足够干燥之后一把火烧了了事。 收起被喝光的酒壶,他举着手电筒将这栋乡村别墅的一楼检查了一番,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紧挨着厨房的浴室。 这乡村浴室倒也宽敞实用,说白了就是把一个用水泥和瓷砖建造的浴缸与一个小号壁炉垒砌在了一起罢了。只要给浴缸放满水,然后点燃厨房那头的小号壁炉,再耐心等上一会儿就能洗热水澡了。 打开浴缸一头的水龙头,卫燃可不管什么5英寸8英寸的扯淡规定,直到水位线涨到了距离浴缸边缘只剩下不到10厘米的时候,这才拧紧了水龙头,转身走进隔壁的厨房,点燃了那个小号的铸铁壁炉,顺便还不忘将几个烧水壶和铁皮桶灌满水放在上面加热。 趁着洗澡水烧热的功夫,他也脱掉了身上湿透的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口,拎着一把毛刷和一桶水,接着又翻找出一块力士牌的香皂和一条毛巾走上了三楼。 凭借着在红旗林场学来的驳杂知识,他在手电筒的光束下,颇有耐心的仔细清理着各处残存的血迹。 只是,不等他将血迹比较多的二楼清理干净,凡妮莎也披着风衣,举着烛台走了上来。 “吵醒你了?我烧了洗澡水,快去洗个澡吧。”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用刚刚从楼下拎上来的一壶开水浇在了地板上被毛巾和一条床单围起来的区域。 蒸腾的水汽中,地板缝隙里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迹也因为遇到高温导致蛋白质变性弥漫出了淡淡的,似乎只有在给生肉焯水时忘了加姜片的情况下才能闻到的独特味道。 “我想先把外祖父留下的房子打扫干净再去洗澡。” 凡妮莎等卫燃放下水壶之后这才说道,“让我帮你一起吧,我该怎么做?” “去重新烧一壶水” 卫燃将手里的水壶递给对方,“然后把另外一壶烧开的水拎上来,记得戴上你的手套,这很重要。” “好” 凡妮莎点了点头,拎着水壶跑下了楼,并在不久之后,她又拎着另一壶开水走了上来。 看了眼对方手里戴着的手套,卫燃将几条脏兮兮的毛巾递给她,“用这些毛巾把刚刚浇上去的热水吸走,然后在桶里拧干,直到地板上没有水,最后再用另一个桶里泡在肥皂水里的毛巾擦一遍,等晾干之后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闻言,凡妮莎伸手接过了卫燃递来的毛巾,将其展开铺在地板上的那滩仍旧冒着热气的水渍上,吸走了水分的同时,也吸走了那些漂浮的血沫。 与此同时,卫燃也已经走到另一处之前有血迹的位置,用一条床单将这片已经被擦洗干净的区域围起来,再一次浇上了热水。 “凡妮莎,你不用穿件衣服吗?”卫燃斟酌着问道。 “不用” 凡妮莎一边用力拧干毛巾里的水分一边说道,“如果你喜欢看,可以大胆的看,我并不在乎,就算你现在想对我做些什么也没关系的。” 闻言,卫燃咧咧嘴,随后却又听凡妮莎说道,“维克多,你还记得那个放过我们的链狗吗?” “萨米?” “嗯” 凡妮莎点点头,索性脱掉风衣搭在楼梯扶手上,一边用刚刚拧干的热毛巾擦拭着身上沾染的血迹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用那块怀表收买他放过我们,然后用我的身体和他换了两张从加莱到西班牙的船票。” 闻言,卫燃微微一愣,随后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用滚烫的开水浇着刚刚已经被擦拭干净的地板。 “是我主动的,但是他说他很早就爱上我了,从第一次在裁缝店看到我的时候就爱上我了。” 凡妮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仿佛在自嘲的惨笑,“那个蠢货还说,如果我愿意,等战争结束之后,他会拿着那块怀表去裁缝店等我,他希望我能嫁给他。呵!那个德国人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天真可笑!” 看了眼泪流满面,而且擦拭身体越来越用力的凡妮莎,卫燃放下水壶走过去,轻轻拿走了对方手里的毛巾,将这姑娘抱了起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再次说道,“去浴室洗吧,我已经烧好洗澡水了。” “我讨厌犹太人” 凡妮莎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任由卫燃将她横抱着,仰着头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也讨厌德国人,还有逃跑的英国人。 哈!法国!对!还有法国人!他们投降的速度简直比那个德国宪兵在我的身体里软下来的速度还快!” 耳听着这个姑娘嘴里不断冒出的胡言乱语甚至污言秽语,卫燃却愈发的沉默。 战争,那场席卷了欧洲,席卷了亚洲,席卷了太平洋,裹挟了几乎全世界,却被后世涂抹的,似乎只有犹太人受了天大委屈的战争,又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才不过19岁的姑娘可以左右的? 哪怕她是圣女贞德都远远不够分量! 对于这么一个无助的普通姑娘来说,用钱财买,用身体换,用命去博一条生路,算是她仅有的选择。 从圣奥梅尔到利物浦的这一路,只要她行将踏错一步,只要她的运气稍稍差那么一点点,等待她的恐怕便不是如今这样满身是血却侥幸活下来的痛苦模样,而是另一种解脱。 终于,他从楼上走到了仍旧弥漫着血腥味的一楼,接着又脚步不停的走进了浴室。 没有阻止凡妮莎含糊不清的咒骂,他更没有附和或者反驳那些咒骂,只是默默的帮对方脱掉了靴子,脱掉了几乎被鲜血浸透的长袜和身上最后几片布,将她小心的靠在温暖的浴缸边缘。 伸手试了试水温并且额外加了些凉水,他才拿起一个脸盆,舀了满满一大盆水,像是在给贝利亚洗澡时那样,从凡妮莎的头顶缓缓浇下去。 一遍遍、一盆盆、一次次的冲走了凡妮莎身上几乎干涸的血渍和一起流下的眼泪,直等到她周身地板上流淌的热水不再掺杂红色或者粉红色,才将她重新抱起来,缓缓放进了浴缸里。 “我自己洗吧” 凡妮莎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抹了抹眼角,将整个人都沉入了蒸腾着水雾的洗澡水里。 “哗啦!” 就在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卫燃即将走出浴室的时候,凡妮莎却又从水里冒出来,“维克多?” “怎么了?”卫燃停住脚步站在门外问道。 “等下我们喝一杯吧?”凡妮莎开口说道,“如果这里还有酒的话。” “先洗澡吧,等我清理完那些血迹,我们喝一杯。还有.” “什么?”凡妮莎问道。 “记得穿衣服”卫燃说完,再次迈开步子离开了蒸腾着水汽的浴室。 在他沉默的忙碌中,楼上楼下所有曾经沾染了血迹的地方都被开水仔细的烫了不止一遍,就连那些被子弹撞击过的地板,都被他用找到的工具翘起来翻了个面,然后重新安装的严丝合缝。 直到最后,这栋房子里仍旧残留着血迹的,就只剩下了他和凡妮莎的衣服、壁炉边的沙发,以及他自己。 “我帮你重新烧了洗澡水” 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凡妮莎朝着正在拆解沙发罩的卫燃说道,“浴缸我也重新刷过了,应该不会有什么血腥味。” “我的行李箱里有一瓶白兰地,把它打开吧,等下我们喝一杯。” 卫燃说着,抱起两人的衣服和沙发罩走出了门外,将它们一一摊开搭在了那辆马车上接受暴雨的洗刷。 最后脱掉身上的衣服也搭在马车上,卫燃赤着脚走回房间,走进了浴室,舀起一大盆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于他来说,杀人这件事实在是早就已经不会附带任何心理负担。 但凡妮莎身上实打实的彷徨和怨恨,以及她几乎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情绪,乃至强撑的冷静,却让他比杀人这件事本身更加的不适和厌恶已经发生的一切。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凡妮莎正变的更加痛苦和绝望,从她杀死犹太人雷诺不,应该说,从在雷诺杂货店撞上那俩链狗开始,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再承受着懊悔的煎熬。 如果当时没去杂货店里偷东西就好了,她肯定一直在这么想。 那么接下来呢? 海蒂和斯皮尔会赶到这里? 还是斯皮尔那个混蛋自己赶到这里? 然后杀了他丢进沼泽的淤泥里发酵成肥料? 一番苦思无果,他最终选择将这个头疼的问题抛诸脑后,转而把身体一点点沉入了滚烫的洗澡水里。 当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凡妮莎已经将他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口。 此时,这个终于重新穿上衣服的姑娘,不但将那张长条餐桌上的剩菜剩饭清理的干干净净,而且还重新摆上了一碟白面包和一盘切好的火腿罐头,并且打开了那瓶来自菲利普大堡灯塔地下室的白兰地。 “过来吃些东西吧” 凡妮莎一边朝着正在穿衣服的卫燃招呼了一声,一边给杯子里倒满了褐红色的白兰地。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穿好衣服的卫燃坐在餐桌边,取出烟盒点燃了一颗香烟问道。 “我打算在这里等着” 坐在对面的凡妮莎仿佛已经趁着卫燃洗澡的功夫调整好了情绪,端起一只仅仅倒了一杯底酒的干邑杯递过来说道,“我相信姐姐肯定还活着,就算她出了意外,斯皮尔那个混蛋肯定也会来这里,所以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们。” “一直等下去?” 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可惜,即便是陈酿了20年的白兰地,他也没有喝出太大的不同,反倒是酒液的颜色让他难免想起了对面那个姑娘洗澡前身上沾染的那些血迹。 “如果直到战争结束姐姐都没来这里,我就回圣奥梅尔。” 凡妮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说道,“我说不定会把裁缝店重新开起来,说不定那时候姐姐也会回去的,如果她那时候还活着的话。” “别忘了把那些值钱的东西挖出来”卫燃笑着提醒道。 “当然不会忘的” 凡妮莎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到时候我要用那笔钱把裁缝店的规模扩大一倍,如果到时候还有剩余的钱,我就在利物浦的码头附近也开一家裁缝店!” “这次叫海蒂的裁缝店,还是叫凡妮莎的裁缝店?” 卫燃端起酒杯和对方再次碰了碰,他嘴里问出来的问题,也让凡妮莎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灿烂了。 “让我想想” 凡妮莎灌了一大口白兰地,打了个酒嗝说道,“圣奥梅尔的裁缝店还叫以前的名字,但是利物浦的裁缝店,就叫凡妮莎的裁缝店!凡妮莎·比诺什的裁缝店! 以后我还会去多佛尔和加莱分别开一家裁缝店,同样一个用姐姐的名字做前缀,一个用我的名字做前缀!” 端起重新被卫燃倒满了酒的杯子,凡妮莎再次灌了一大口,信心满满的说道,“不过我有把握,姐姐很快就会来这里了,到时候我要给她一个大惊喜才行!” “什么惊喜?”卫燃捏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接着又往嘴里丢了一片淀粉含量颇高的火腿。 “至少我要把祖父留下来的这栋房子打扫干净才.” 说到这里,凡妮莎却愣住了,继而惊慌的问道,“维克多,姐姐已经把这座农场抵押给了雷诺,她她还会来这里吗?” “会的,她肯定会的。” 卫燃咽下嘴里的食物安抚道,“就算没有这座农场,对于你们姐妹来说,利物浦也是你们在英国最熟悉的城市不是吗?” “对,说的对!” 凡妮莎稍稍松了口气,“姐姐抵押农场这件事我并不知道,所以她肯定会来这里看看的!她至少要来确认一下我有没有来过这里!” “所以你打算准备什么惊喜?”卫燃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至少要把这座房子好好打扫一遍才行” 凡妮莎说话间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大门口,拉开房门看着外面的雨幕说道,“我要把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擦一遍,还要把那些被那些肮脏的犹太人弄脏的床单全都洗一遍,还有那道石头墙!” 凡妮莎指了指他们二人来时的方向,“还要把那些快把石头墙埋起来的荒草收拾干净才行。” “这些事情只靠我们两个人?” 卫燃故作为难的问道,这姑娘嘴上说的轻松,但仅仅只是打扫房间浆洗衣物就够他们两人忙活很长一段时间的了。 “我们现在最多的不就是时间吗?” 凡妮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毫无关联的说道,“维克多,我还打算养三只牧羊犬,这样等姐姐来这里的时候,它们就能像以前外祖父活着时那样,去那块石头那里迎接她了。” “那就养吧” 卫燃说话间将酒瓶子里最后一点白兰地全都倒进了自己的杯子,只觉得接下来的挑战,恐怕比虐杀那些犹太人之后清理现场还累。 “明天如果天气不错,我们就去镇子上转转,买三只漂亮的牧羊犬回来!” 凡妮莎兴致勃勃的说道,就像已经忘记了不久前发生了什么一样,就像,她在刻意遗忘那些事情一样。 这一夜,这个姑娘拉着卫燃了说了很多话,说了很多她临时想到的计划。这一夜,外面的雨时大时小也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倒是摊在马车上的那些沾染了血迹的衣物,被冰凉的雨滴带走了所有的污渍。 彻夜燃烧的壁炉边,喝多了的凡妮莎蜷缩在那张扯掉了天鹅绒罩的旧沙发上,紧皱着眉头对抗着彻夜都在侵扰她的噩梦。 万幸,她每次惊醒,都能看到隔着一张桌子面对着自己坐着睡着的卫燃,更能看到在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支对准了大门口的手枪。 请假 请假,回乡探望,或治丧,归期不定,见谅。 《战地摄影师手札》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5章 一封信 从农场醒来的第二天一早,淅淅沥沥的冷雨依旧没有停下来,但早早醒过来的凡妮莎,却已经将她和卫燃二人的衣服浆洗了一遍,并且用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木头架子将其晾在了壁炉边。 当卫燃在浴室里找到凡妮莎的时候,她的身旁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一堆床单毯子之类的东西,此时正用一台卡在浴缸边的手摇洗衣机在忙着浆洗这些东西呢。 “你醒了?” 凡妮莎神色如常的和卫燃打了声招呼,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卫燃开口问道。 “壁炉边的那些衣服大概快要烘干了” 凡妮莎说话间已经停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胡乱用围裙擦了擦手,一边往浴室外面走一边给卫燃安排起了工作,“你如果愿意帮忙,就把它们都熨烫出来吧。” 话说到这里,凡妮莎已经从杂物间里拽出来一张长条的折叠熨烫桌,接着又费力的拎出来一个装有五六个铸铁熨斗的木头箱子,以及一个装有各色鞋油和刷子的小号箱子交给卫燃,“顺便把我们的靴子也擦一擦吧,我已经把它们烤干了。” “这上面怎么有海蒂的名字?”卫燃接过擦鞋箱子好奇的问道。 “姐姐高中的时候每次来这里度假,都会坐马车去镇子上或者利物浦的码头擦鞋赚零用钱。” 凡妮莎一边回走一边解释道,“我小时候也用这个擦鞋箱子赚过钱,但我更喜欢送报纸的工作。” 说完,这姑娘已经走进了浴室,重新摇动起了那台木制洗衣机。 眼见这姑娘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正常,卫燃这才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以及那个折叠长条桌全都搬到壁炉边,开始了属于他的工作。 这次虽然金属本子没有教他相关的专业技能,但只是擦鞋烫衣服,这工作他本就会做,最多也只不过是工具原始了一些而已。 在他的忙碌中,两人昨天的那套行头全都被熨烫的挺括板正,那两双已经烤干的乡村靴,也用鞋油仔细的擦拭了一番。 时间邻近中午,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早就已经完成工作的卫燃也帮着凡妮莎把浆洗好的衣物晾晒在外面的走廊里,并且楼上楼下各个房间的窗子,任由潮湿但却干净的空气带走了这栋建筑里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腥味。 一楼的大门口,卫燃站在潮湿的台阶上,倚靠着门框点燃了一颗香烟。 “维克多,你会驾驶马车吧?”凡妮莎一边用围裙擦拭着通红的双手一边问道。 “要去买牧羊犬吗?”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 “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去买些食物吧,厨房里已经不剩什么食物了。” 凡妮莎说话间已经将昨天卫燃从雷诺等人的尸体身上翻出来的那些配给券和钞票全都递了过来,“我刚刚看到房子西侧种了不少蔬菜。所以只买些面包或者面粉就可以了,如果价格太贵,可以买燕麦或者小麦回来我们自己磨。另外,如果那些钱还够用,如果能买到,就再买瓶酒回来吧。” “面粉就不用了” 卫燃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谷仓,“忘了和伱说,那里面有不少东西,至少燕麦和面粉就有非常多,而且奶牛和母鸡以及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 闻言,凡妮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略显遗憾的说道,“可惜这次没找到雷诺的保险箱。” “确实有些遗憾,要去看看吗?”卫燃主动邀请道,昨天这姑娘的精神状态不正常,他自然也就忘了提他在谷仓里的发现。 “等我一下” 凡妮莎说着,转身走进了厨房,不多时便拎着一个搪瓷奶罐走了出来。 跟在卫燃的身后走进谷仓,当她看到谷仓里的东西的时候一时间也难免有些错愕。 在卫燃的带领下在这谷仓里参观了一圈,凡妮莎打开了关着母鸡的马厩,任由那些已经等了一上午的母鸡在一只大公鸡的带领下脚步匆匆的走出谷仓,这才一边捡拾鸡蛋一边说道,“维克多,帮我给剩下的牲口喂些吃的吧,等下我再去挤一些奶就回去做午饭,等你喂完了这些牲口,记得带一些燕麦和小麦回去。”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承了下来,拆开两捆牧草喂给了除了那只大肥猪之外的那些牲口。 “早知道该用你来处理那些尸体的” 卫燃趁着凡妮莎钻进马厩给那头奶牛挤奶的功夫,蹲在那只大肥猪的面前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隔着木制的栅栏,那只大肥猪也像是听懂了似的,不满的哼哼了一声索要着比平时迟了许久的食物。 没有理会这头高效垃圾处理器,卫燃找了两个铁皮桶拎上燕麦和小麦,又任由凡妮莎将刚刚捡拾的那些鸡蛋放进去,两人这才相继离开了谷仓。 “下午我们做什么?”卫燃在进门的同时问道,“另外,我还需要去镇子上买酒吗?” “暂时先不用去了” 凡妮莎摇摇头,“下午的时候我们把房间里的所有家具和地板都擦一擦吧。 还有,维克多,你能趁着午饭前的这段时间,把那条石子路周围的杂草清理一下吗?这样万一姐姐来这里,我们一眼就能看到了。” “没问题”卫燃再次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将制作午餐的工作交给了凡妮莎,卫燃又回到谷仓找到了一把死神同款的欧式大镰刀,并且换上了一件从赃物箱子里找到的牛仔背带裤和皮夹克以及橡胶雨靴。 沿着一他们来时那条石子路,卫燃一次次的挥舞着巨大的镰刀将两侧丛生的荒草割倒,顺便也割倒了被那些过于茂盛的荒草淹没的花茎。 顺着这条蜿蜒的石子路打了个来回,当他再次走进房子里的时候,已经闻到了烤面包特有的香气。 好奇的走进厨房,凡妮莎正在忙着筛面粉的工作,在她的身旁,还摆着一台尚未来得及断开电源的小型电动磨面机。 “你回来的正好” 凡妮莎见卫燃回来立刻说道,“趁着白天的时候电力供应不会中断,帮我再拎一些燕麦和小麦回来吧,然后我们就可以吃饭了,还有,把这个桶里的东西喂给那头猪吧。” 说着,她还踢了踢脚边的铁桶。 看了眼桶里的烂菜叶萝卜屁股以及昨晚那些死人留下的剩菜剩饭和少量的麸皮,卫燃二话不说拎上桶又回到了谷仓里。 又是一顿忙活,等他帮着凡妮莎又研磨了一桶燕麦和一桶小麦,并且将其过筛之后,外面却再次飘起了蒙蒙细雨。 没得办法,原本打算吃午饭的二人只能又跑上楼,将通风的窗子关上,又将走廊里晾晒的那些衣服一一拿回房间,这才疲惫不堪的坐在了餐桌两侧。 “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活着的时候一直过着这样自给自足的生活”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拿起一块刚刚出炉的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口,接着又在那盘肉制品只有罐头肉的法式炖菜里蘸了蘸,并在咬下第二口的时候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潮湿阴冷的天气和单调的食物,我还是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的。” 然而,就在卫燃张张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辆只由一匹马拉着的马车却从这座小农场的正门跑了进来。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拔出别在后腰处的手枪打开了保险,接着又快步跑到壁炉边,抄起了搭在沙发上的双管猎枪,以及上午才用鞋油保养过的那条牛皮子弹带。 只不过,都不等他给猎枪装上子弹,凡妮莎却已经快步走向了房门,同时不忘解释道,“不用紧张,是邮差的马车。” 话虽如此,但卫燃却仍旧给猎枪塞上了子弹,并且将其用手拎着藏在了门后。 随着房门打开,那辆邮差马车也停在了房子的门口。 “米勒叔叔,好久不见。”凡妮莎打开房门热情的朝着马车上那个穿着雨衣的邮差打了声招呼。 “你是.凡妮莎?!” 马车上的邮差也一眼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姑娘,跳下马车一脸惊喜的说道,“自从梅森先生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来这里了,凡妮莎,你来了多久了?对了,雷诺先生呢?” “我们昨天才来” 凡妮莎和对方抱了抱,随后又把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卫燃拉过来介绍道,“米勒叔叔,这是我的未婚夫维克多,雷诺先生是他的外祖父。” “您好米勒叔叔” 卫燃主动和对方握了握手,嘴上不停的介绍道,“我的外祖父雷诺先生和我的表弟有急事要去美国一段时间,所以才把我和凡妮莎喊过来帮忙照顾农场的,我们昨天下午才送他们上船。” “原来是这样!” 邮差米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后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要我说这样也不错,不瞒你们说,雷诺先生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我的祖父确实比较挑剔” 卫燃接过话茬说道,“就连我都不想和他打交道,他最好留在美国永远都不用回来了,这样我就不用还他的钱了。” 说完,卫燃也推开了房门,“米勒叔叔,如果不急着去送信的话,就进来喝杯茶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米勒说话间已经脱掉了身上的雨衣,一脸赞同的说道,“不瞒你们说,我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了,就留在美国好了。” “难道米勒叔叔也欠雷诺先生的钱吗?”凡妮莎开玩笑似的问道。 “我为了买下在利物浦的房子欠了他34英镑” 米勒摊摊手,“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我不但连利息都没还清,而且欠他的钱也从34英镑变成了58英镑,上帝作证,我可只和他借过一次钱。” “说不定连上帝都欠他的钱呢” 凡妮莎一边引着邮差米勒往房间里走一边开玩笑似的说道,“现在好了,据我所知,雷诺先生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了,米勒叔叔也可以缓口气了。” “这真是今天,不,这真是今年我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米勒将雨衣挂在门外走廊顶部垂下来的钩子上,跟着走进房间之后被让到了壁炉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后从怀里摸出个信封说道,“凡妮莎,在你给我端来热茶之前,让我先完成属于邮差的工作吧,这是你姐姐海蒂从西班牙寄给雷诺先生的信,说起这个,她现在在西班牙吗?” “在法国” 凡妮莎接过信的同时神色如常的说道,“我们那里已经被德国人占领了,所有的信都要先寄到西班牙,然后才能寄到英国。” “原来是这样” 米勒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赶在卫燃将红茶给他端过来之前问道,“海蒂没有过来吗?” “过来,她很快就会过来了,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线,我和维克多是从巴黎出发的。” 凡妮莎攥着那封信解释道,“她会在我安全抵达之后再出发,我猜这封信就是在询问我是否到了这里的。” “原来是这样”米勒话音未落,卫燃也将茶杯放在了他的面前。 用一杯茶和长达半个小时的闲聊以及临时增加了一个餐位的午饭送走了这位邮差,凡妮莎不等走在后面的卫燃关上房门,便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一个信封,接着又撕开第二个信封,并且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信纸。 “海蒂在信上说什么了?”卫燃说话间已经弯腰捡起了第二个信封。 可惜,这个信封上什么信息都没有写。 然而,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凡妮莎已经将手里的那封信递给了卫燃,“我看不懂,好像是希伯来语”。 好奇的接过信纸,卫燃仅仅只看了个开头便皱起了眉头。这封信的右上角,还用订书器固定着一张照片,在这张照片里拍下的,却是正坐在窗边似乎在看风景的海蒂。 而且从照片里看,里面的布置似乎就是菲利普大堡之前属于斯皮尔的那个房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海蒂面前的桌子上,还看似随意的丢弃着一张对折的报纸,那张报纸的刊印时间,恰恰是1940年的9月15日!也就是当初他们从圣奥梅尔逃到菲利普大堡的第二天! “怎么了”凡妮莎看着卫燃问道。 “没什么”卫燃闷声回应了一句,随后便继续看了下去。 从字里行间的语气来看,这封信绝非海蒂写的,反而更像是斯皮尔写下的。 只不过这封希伯来语书写的信件里表述的内容却格外的黑暗,斯皮尔那个人渣,竟然准备用海蒂姐妹来还他欠下的债务! 不仅如此,他还和雷诺约定,如果对方同意这笔交易,可以在10月1号到7号之间的任何一天,赶到位于爱丁堡的某座旅馆进行交易。 至于斯皮尔的目的,除了还清他的债务之外,他还希望能以一个足够低的价钱买下这座农场。 “没什么是什么?”凡妮莎皱着眉头问道。 “只是祈求雷诺先生晚些还款罢了,毕竟他不收法国的配给券,而且海蒂希望能买下这座农场。”卫燃神色如常的答道,“信是她在我们逃到菲利普大堡的第二天写下的。” “可是我的姐姐并不会希伯来语啊”凡妮莎追问道。 “你的姐姐确实不会,不过斯皮尔会啊。”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将信纸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好又塞回了信封。 “我可信不过斯皮尔那个混蛋!” 话音未落,她已经接过信封走向了楼梯的方向,“维克多,如果你累了可以休息一下,我要上楼擦拭那些家具和楼梯扶手了,等你休息够了,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上楼帮我。” “我现在就去帮你吧”卫燃说话间已经跟了上去。 凡妮莎倒是没有拒绝,带着卫燃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将每个房间的窗子和桌椅以及地板和楼梯扶手等等全都擦拭了不止一遍,顺便还请卫燃帮忙,把漏雨的窗子全都修缮了一番。 也正是借助打扫房间的机会,两人在三楼一个不起眼的杂物间发现了两个被藏在柜子里,而且柜子还进行了上锁的保险箱。 在卫燃的帮助下,打开了这俩从未在凡妮莎的记忆里出现过的保险箱,不出意外,其中一个里面放的全都是各种借据和抵押证明,这其中便有属于邮差米勒的那一份儿。 而在另一个保险箱里,放着的便是几沓面值不等的英镑,以及各种值钱的黄金制品或者各种首饰、手表之类的贵重物品,甚至,他还在一个咖啡杯的托盘里看到了几颗金牙! “雷诺先生的生意可真赚钱” 凡妮莎嘲讽了一句却是转身便走,似乎并不在乎卫燃如何分配那些财物。 凡妮莎不在乎,他自然也就更不在乎了,这些东西即便给他,也根本带不回后世。 同样没管那俩保险箱,卫燃在将杂物间的窗子检查了一番之后,也跟着转身离开,却是连保险箱的门都懒得关上。 临近傍晚,当两人各自洗过澡,并且将浴室都打扫干净的时候,窗外的天空也终于彻底放晴,露出了火红色的漂亮晚霞。 “阿嚏!” 正在擦拭满头短发的凡妮莎不由的打了个喷嚏,随后朝着正在窗边欣赏夕阳的卫燃说道,“维克多,你来把壁炉点燃怎么样?我去准备晚餐。” “当然可以”卫燃回过神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没多久,他便用一个小推车从谷仓里推回来大半车已经晒干的泥煤块和提前劈砍好的木柴。 按照之前他和凡妮莎闲聊时的说法,这些泥煤块都是从橡树林里用来抛尸的那片沼泽地周围挖掘的,既用来充当农场的肥料,也用来燃烧取暖。 也正是因为常年累月的挖掘,那里的地势也越来越低,积水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自然也就越来越适合抛尸。 等他点燃了木柴又引燃了架在周围的那几块晒干的泥煤的时候,随着房间里的温度一点点上升,凡妮莎也将提前炖煮好的一大锅法国炖菜端上桌子,并且拎出了两大瓶威士忌说道,“今晚我们尝尝这个吧!” “你从哪找到的?”卫燃走到餐桌边好奇的问道。 “谷仓里” 凡妮莎一边用一块之前才洗好的毛巾擦拭着酒瓶子一边解释道,“就在那些装满了各种日用品的箱子里发现的,总之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吧!” 说话间,这姑娘已经用开瓶器打开了酒瓶子。 只不过,接下来这姑娘却从厨房里翻出来一小罐蜂蜜,用勺子从里面挖了两勺甩在两人的杯子里,随后往里面倒了些热水搅开。 接下来分别给两个杯子里倒了些威士忌,凡妮莎又往两人的杯子里分别丢了一小片肉桂,随后才端起一个杯子说道,“尝尝吧,我第一次喝酒喝的就是这个,它能用来预防感冒,在利物浦这个鬼地方算是非常实用的一款调酒。” “也是你外祖父教你的?”卫燃说话间端起杯子,伸过去和对方碰了碰,顺便也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 这次倒是格外的丰富,除了法式炖菜和上午烤制的法棍面包之外,还多了一样蔬菜沙拉以及一道法式蘑菇浓汤,外加厨房里多的几乎塞的那里都是的美国香肠罐头切片。 “是我的姐姐海蒂教我的,她是从外祖母那里学到的,从我12岁开始,每次天冷的时候总能喝到这种东西,无论在法国还是英国。”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将杯子凑到了嘴边,并在喝到杯子里的酒之前最后说道,“这是唯一勉强还算让我满意的英国食物了,如果它算是食物的话。” 闻言,卫燃同样试着喝了一口,除了威士忌本身的味道之外,他还能品尝到肉桂和蜂蜜混合之后的清甜气息,以及热水带来的略微烫嘴的口感。 总的来说,味道说不上好或者坏,但是非常符合他对英国饮食的刻板印象。 虽然在口味上的评价不算高,但他却必须承认,仅仅这一杯酒下肚,就已经让他全身都在冒汗了。 “要再来一杯吗?” 凡妮莎说着,已经用勺子从蜂蜜罐里又挖了一大勺子蜂蜜,并在卫燃给出答案之前甩进了他的杯子里。 眼见已经没有了拒绝的机会,本就需要和对方喝光一瓶威士忌的卫燃痛快的点了点头,任由对方帮忙再次倒上了热水和威士忌。 还没等吃饭便连续喝了足足三大杯,已经热的满头大汗的卫燃也早已看出来,坐在对面的凡妮莎大概有把他给灌醉的打算。 “难不成又是法国女人的浪漫?”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却也来者不拒,反正他也有把对方灌醉的打算。 伴随着一杯杯酒下肚,窗外的天色也随着夕阳被地平线彻底挡住而陷入黑暗,与此同时,白天时候都不算多么稳定的电力供应也因为灯火管制而被切断。 突然断电的电灯也像是个信号一般,原本还在喝酒的二人一个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另一个则提着裙摆,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拉上了厚重的灯火管制窗帘。 “我们继续喝吧”卫燃在给壁炉里额外又添了两块泥煤之后说道。 “当然,我们今晚要把这两瓶威士忌都喝掉才行!” 凡妮莎话音未落,已经给两人的杯子倒满了棕色的酒液,这次别说蜂蜜,她连水都没掺。 端起杯子和对方碰了碰,卫燃抿了一大口,凡妮莎也抿了一大口,随后各自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大勺炖菜。 这也算烛光晚宴了吧.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和凡妮莎在闲聊中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顺便也用桌子上在这个时期绝对算得上丰盛的饭菜填饱了肚子。 “明天大概会是个晴天吧?” 眼瞅着只剩杯子里的一点酒液,凡妮莎醉醺醺的问道。 “应该会是吧”卫燃话音未落便打了个酒精度超标的饱嗝,他是没看出来,凡妮莎年纪轻轻的,酒量竟然这么大。 “我今晚还打算睡在壁炉边” 凡妮莎说话间已经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挨着壁炉的沙发边上,随手脱掉了身上披着的衣服,一边解开裙子的皮带一边醉醺醺的问道,“维克多,你要留下来和我做些什么吗?” “算嗝——!算了” 卫燃摆摆手,他就知道这姑娘肯定没憋好屁,索性在将最后一口酒喝进肚子里之后,起身拎起一桶泥煤,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我就算了,我去楼上找个暖和房间睡。” “晚安” 凡妮莎说话间也解开了裙子侧面的金属扣子——就像她上次准备杀人之前做的那样。 万幸,这姑娘并没有杀死卫燃的打算,不仅如此,她在卫燃上楼之后,也又翻身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角将她的皮箱拎过来打开,将卫燃白天熨烫好的衣服和仔细擦过的靴子全都放进了箱子里。 抬头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凡妮莎又掀开了沙发坐垫,从下面抽出了一本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希伯来语词典,连同夹在词典里的那封希伯来语信件以及趁着卫燃洗澡的时候从楼上保险箱里拿走的一沓英镑全都丢进了行李箱里,最后,她又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桌角用烛台压住。 最后撩起裙子,凡妮莎拔出大腿上那个皮质枪套里的手枪和一个备用弹匣看了看,将它们重新归位之后,轻手轻脚的扣上箱子,打开房门闪身出去,悄无声息的走进了谷仓。 “这是要去哪?” 二楼一间卧室的窗边,意识到不妙的卫燃拔腿就往楼下跑,可即便他再快,当他跑出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凡妮莎已经驾驶着那辆马车从谷仓里跑了出来! “凡妮莎,你要去哪?!”卫燃一边往马车的方向跑一边大喊着问道。 “维克多!照顾好农场!明天记得把洗好的衣服和床单都晒干收进房间!” 凡妮莎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同时也用力抖动缰绳,吆喝着马车在距离卫燃尚有十多米远的位置呼啸而过,在这个晴朗的夜晚风驰电掣的跑向了农场大门的方向。 完蛋! 卫燃已经意识到,凡妮莎肯定已经想办法弄懂了那封信里的内容。 只不过,这两条腿的再怎么快,却也根本不可能追上四条腿的,等他一路飞奔追到泥泞的农场大门口的时候,凡妮莎已经驾驶着马车跑没了影子了。 甩了甩鞋底的烂泥,卫燃转身又跑向了紧挨着橡树林的房子,他虽然没想到凡妮莎竟然有办法看懂那封信,更没想到她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找斯皮尔算账,但他却知道,对方肯定会去爱丁堡的那个地址的。 换句话说,只要他想办法赶在对方之前赶到爱丁堡,然后解决了斯皮尔就可以了。 等他想明白这些的时候,也已经跑进房间,并且注意到了凡妮莎留下来的那封信。 “我去接姐姐回来,在我回来之前照顾好农场,尤其记得把围墙内外的杂草清理干净,保险箱里的钱我只取走了一部分。 就这样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次你就不要跟着了,就算只有我自己,也足够解决斯皮尔那个混蛋了。”在这简短的一封信的末尾,凡妮莎还留下了一个火红的唇印。 “艹!” 就在卫燃看到那个火红的唇印时,他的视野中也出现了浓烈的白光,随着这道白光的出现,他也终于重新拥有了关于第三幕的所有记忆! 斯皮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在两相矛盾的记忆冲突之下,卫燃在尚未消散的白光中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可紧接着,他却发现,自己竟在这白光中看到了一副高度疑似出自那支金属羽毛笔的素描! 那似乎是在水下,三个腰间挂着脚蹼,身穿潜水服的背影靠着一条绳子在水里游着。 水面之上,还有打下来的光束和胡乱开火的敌人。 而这幅素描画下来的瞬间,便是其中一颗从水面之上斜着钻进水里的子弹周围出现的气泡空腔,以及空腔两侧,被似乎即将开始失衡翻滚的子弹撞断的那根绳索! 原来 卫燃错愕的看着这幅素描图案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模糊,最终和浓烈的白光一道,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1336章 火车上的毛贼 当白光再度消退,仍旧有些发愣的卫燃也再次回到了后世的那座救援浮标里。 可那支金属羽毛笔似乎并不想给他休息的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写下了过半的文字: 第五幕 角色身份:退役轰炸机飞行员维克多 回归任务:带领毛贼共同协助菲尔完成送信任务,吃掉一颗削皮的苹果,喝掉至少500毫升苹果酒。 没了? 这看起来过于简单的任务让他不由的有些发愣,紧跟着,他便在白光中看到了这次能用的东西——英军p44水壶、伞兵重力刀、ppk手枪,仅此而已。 好在,无论如何总算给了两样武器,而且那任务听起来似乎并不算难。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白光渐渐消退,他最先感受到的,却是来自身下的震颤,以及钻进耳朵里的,持续且规律性的哐当哐当的噪音。 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八成在火车上,而且很可能在卧铺车厢里——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躺着的,而且身上还盖着什么东西。 然而,不等他彻底看清周围的情况,他便感觉到自己枕着的东西似乎在试图自己移动。 仅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思考了一番眼前的处境,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支ppk手枪,并在彻底看清周围的东西之前,便从身上盖着的毯子里伸了出来而且用大拇指压下了击锤。 这下,不但他的“枕头”不打算自己移动了,而且还用德语惊慌失措的回应了一声抱歉。 恰在此时,卫燃也看清了周围的一切,自己果然在火车的卧铺车厢里,能住下四个人的卧铺车厢里似乎只有自己这么一位乘客,以及一个蹲在床头一侧准备偷东西的小毛贼。 再看窗外的天色,看起来像是即将天明又或者刚刚天黑的样子,考虑到从隔壁车厢里传来的那些均匀的呼噜声,他猜应该是天亮前大概三四点钟的样子,如此考虑,到还真是个适合偷窃行李的好时间。 “现在几点了?” 卫燃换上了德语,朝单膝跪在床头,高举着双手一脸惊恐的年轻人问道,同时暗暗琢磨着,这位会在接下来的历史进程中发挥怎样的作用。 “先生,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求你了,不要杀了我。” 这个身上脏兮兮的,而且散发着一股臭味的金发年轻人心惊肉跳的哀求着,却忘了回答卫燃的提问。 “站起来” 卫燃挑了挑枪口,“背对着把头穿过梯子框,双手抓住上铺的栏杆然后闭上眼睛。接下来回答几个问题,如果答案让我满意,我就放了你,如果回答的足够详细,我说不定还会给你些奖励。当然,如果你的答案让我觉得敷衍,我不介意把你丢到窗子外面。” “先生,您想问什么?” 这个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话音未落,已经按照卫燃的要求背对着站在了对面那张上下铺的床边,将头穿过梯子框架之后闭上了眼睛,并且用双手抓住了上铺的栏杆。 看了看车厢外面,卫燃收起枪又关上了车厢门,漫不经心的说道,“先从最简单的来吧,今天是几月几号的几点钟了?” “9月16号” 背对着卫燃的小伙子想了想又额外补充道,“1945年的9月16号,早晨五点48分左右,肯定不到五点五十分。” 下意识的看了眼对方脏兮兮的手腕,卫燃好奇的问道,“你身上带着表?” “没有” 背对着卫燃的小伙子赶忙答道,“这列火车在五点五十分的时候会拉响汽笛,然后在55分的时候停靠罗滕堡上下旅客,现在还没有拉响汽笛。” “罗滕堡?下一站就是罗滕堡了?” 卫燃询问的同时,却看向了自己的床头,那里放着的,是个美军制式配发的军绿色1941式行李包,这四方四正的行李包还接了一条能把它变成挎包用的美军1937式的内腰带。 不知道该说那毛贼胆子大还是蠢,此时这个行李包的包盖已经被打开,原本卷起来的开口同样已经打开,就连里面装着的那台广角镜头的罗伯特相机都快被抽出来了。 “是的先生,下一站就是罗滕堡了,火车都已经开始减速了。”那小毛贼话音未落,这列火车也呜呜呜的拉响了汽笛。 “你经常在这辆车上偷东西?”卫燃一边翻找着当作枕头的挎包一边问道。 “是” 那毛贼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们会在这列火车在上一站停靠的时候上车,这列火车加水加煤要用很长的时间,足够我们趁着夜色偷偷上车。” “然后呢?”卫燃一边将包里的东西一样样的取出来一边问道。 “然后趁机挑选目标,等车子快到罗滕堡的时候下手。” 那小毛贼顿了顿,见卫燃不说话,又慌张的补充道,“这列火车马上就要拐弯然后进站了,它的速度会变的非常慢,只要把偷来的行李从窗子丢出去,然后逃去车尾跳下去就好了。” “你在这列火车上当了多久的扒手了?”卫燃继续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从车尾跳下去不会受伤吗?” “自从战争结束就开始了” 那小毛贼无奈的答道,“只有运气特别差的时候,跳下去才会受伤。” 扭头看了眼对方脚上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子,卫燃将摆在床上的东西一样样的又装回了包里。 说起来,这包里除了那台罗伯特相机还算值钱之外,其余的也不过是两条换洗的内裤和两双袜子、一盒刮胡刀,两个压满子弹的备用弹匣,外加一沓美元和英镑混合在一起的钞票,以及一个装有英式红茶茶叶的铁皮小筒,和两包香烟一个打火机罢了。 相比包里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却在自己的衣兜里的钱夹子中发现了一些关键性的线索。 这钱夹子里除了些德国马克之外,还有一张从罗滕堡下车的火车票,以及一张纸条,这纸条上,还用德语写着一个位于罗滕堡的详细地址。 “你叫什么名字?”卫燃收起钱夹子的同时问道。 “汉斯”那小毛贼立刻答道,“汉斯·冯·巴斯滕” “果然.” 卫燃在听到“汉斯”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一副老子早就猜到的是这个名字的微妙表情,可在听到这个小毛贼的完整名字的时候,却又不由的有些错愕和啼笑皆非。 那个在德国代表贵族的“von”,如今竟然藏在了一个扒手的名字里,又或者,曾经的那些容克贵族,已经因为战争的失败,沦落到了需要后裔不得不做个扒手才能活下去的窘境了。 “自从魏玛宪法之后,德国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贵族?” 莫名其妙的,卫燃便想起了在第一幕里和尤里安爬进浮标里之后,在谈及贵族话题的时候,那个傲娇的飞行员说的这句话,以及当时语气里的鄙夷。 顺便,他也想起来,尤里安的妻子似乎就生活在罗滕堡。所以这送信任务 恰在此时,这列火车也开始减速,车窗外的景色,倒退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汉斯,转过身来。” 卫燃说话间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中等面值的马克朝对方晃了晃,“等下到站之后给我做一段时间的向导吧,虽然不一定像做扒手挣钱那么快,但我应该算是个还算慷慨的雇主。” 说完,他将手里捏着的那张马克递给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汉斯。 “没问题先生!我非常乐意给您做向导!” 汉斯说话间已经将那张马克仔细的对折起来揣进了裤子口袋,接着他似乎觉得不保险,索性又脱掉了已经露出脚趾的鞋子,把同样露脚趾的袜子脱掉了一半,将那张马克放在脚面上,重新穿好破破烂烂的袜子之后又重新穿上了鞋子。 “先去洗洗手再洗洗脸吧。”卫燃说话间用脚尖踢开了车厢的推拉门,“当然,你也可以逃跑。”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跑的!”汉斯话音未落,人也一溜烟的跑出了车厢。 至于这个小毛贼会不会跑,卫燃却并不在乎,他相信,这小毛贼既然被金属本子看中,八成是不会跑的。 重新关上推拉门,他这才有时间打量了一番自身的行头。 不知道是不是那缺了大德的金属本子偷懒了,这次身上穿的和上次没有太多区别,依旧是一套高档的棕色法兰绒西装,搭配灰色的英式战壕风衣,就连脚上穿的,也仍旧是那双牛皮材质的乡村靴子。 从挎包里摸出香烟点燃了一颗,他又摸出那俩备用弹匣揣进了兜里,这才叼着烟,不紧不慢的重新收拾好了仅有的行李。 伴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和随之而来的晃动,这列火车准时停靠在了站台上,这间卧铺车厢的推拉门也被那个名叫汉斯的小毛贼从外面拉开。 “先生,我们到罗滕堡了。”汉斯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以为你已经逃跑了”卫燃笑着说道。 “如果有一份正经工作,我也不想做扒手。” 汉斯说话间往后退了一步,给卫燃让出了通道,随后转身带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您需要多久的向导,但是请放心吧,这几天我不会去做扒手给您惹麻烦的。” “汉斯,你是哪里人?” 卫燃走出列车,站在站台上重新点燃了一颗香烟问道,顺便还伸出烟盒示意了一番。 “谢谢!” 汉斯立刻接过烟盒,熟练的抽出了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在喷云吐雾中不忘答道,“我是不莱梅人,当然,我在不莱梅并没有房子或者家人。” 就流民呗? 卫燃暗暗给这个小毛贼贴上了一个契合的标签,神色如常的继续问道,“你对罗滕堡熟悉吗?” “当然熟悉!” 汉斯想都不想的答道,“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都熟悉,事实上自从我14岁那年英国人的飞机轰炸不莱梅之后,我就逃到这里生活了。” “为什么不回不莱梅呢?”卫燃接过对方递回来的烟盒揣进兜里问道。 “我的家人都死在那次的轰炸里了,房子也被炸成了一片废墟,我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有我们家养的狗和猫都被炸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汉斯语气平淡的摊摊手反问道,“我回去做什么?” “抱歉” 卫燃说话间喷出一团烟雾,故意难为对方似的说道,“汉斯,带我找一家最近的裁缝店吧,能买到衣服和鞋子的那种。” “没问题,和我来!”汉斯话音未落,已经迈开步子走向了火车站的外面。 在这个小伙子的带领下,仅仅只用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卫燃便站在了一家裁缝店的门前。 虽然时间有些早,但汉斯却不管这个,嘭嘭嘭的便敲开了尚未营业的店门。 “请进来吧先生!”汉斯等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之后热情的招呼道。 等他走进房间,这家裁缝店的老板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边系上西装的扣子一边问道,“先生,您想买些什么?” “给他准备一套合适的衣服,从内裤袜子到外面的衣服鞋子手套和围巾帽子。” 卫燃抬手指了指一脸错愕的毛贼汉斯,随后从钱夹子里抽出两张马克递给了那位看着能有40岁左右的裁缝,“这些够用吗?” “当然够!而且用不了这” “剩下的钱,让他借用你们的浴室洗个澡怎么样?” 卫燃说话间坐在了斜对着柜台的沙发上,“如果还有剩余的话,请帮他找个理发师过来吧。” “没问题!” 那位店主立刻点点头,随后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叫下来一个看着也就十二三岁,尚且穿着睡衣的小家伙一番嘱咐,后者也立刻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先生,我.” 毛贼汉斯直到店门被那个小家伙从外面关上,这才终于回过神来,颇有些惊慌的看着卫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去把头发洗洗吧”卫燃摆摆手,“等剪完了头发再去洗澡,然后穿上新的衣服。” “谢谢,谢谢您!”汉斯激动的朝着卫燃鞠了一躬,这才在那名裁缝的指引下钻进了一楼的浴室。 前后只等待了不到十分钟,一个拎着箱子的理发室被那个小家伙给带了回来,毛贼汉斯也刚好洗好了头发。 “普鲁士榛子头” 卫燃不容置疑的说道,“给这个小伙子理一个普鲁士榛子头,但是不用急着打发蜡,给他剪完之后让他先去洗澡,洗好之后再帮他打理一下,顺便把他的胡子给他刮干净。” “请放心交给我们吧,先生。”那位理发师和那位裁缝异口同声的做出了承诺。 在卫燃耐心的等待中,约莫着一个多小时之后,之前那个身上弥漫着臭味的小毛贼汉斯已经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西装,他那满头的金发也被理发师打理的整洁利落,以至于一眼看上去就让卫燃下意识的想起了霍格沃兹学校里的某个讨人厌的贵族小崽子。 这才对嘛 多了个贵族小弟的卫燃满意的点点头,朝着汉斯打了个响指,招呼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将钱夹子里的那张写了地址的纸条递给了对方,“这个地址你知道吗?” “知道!” 捯饬的干干净净的汉斯喜气洋洋的点点头,“这家旅馆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旅馆斜对面是个酿酒作坊,那里酿造的苹果酒非常好喝。” “你喝过?”卫燃接过对方还回来的纸条问道。 “喝过” 汉斯帮着推开店门的同时解释道,“我妈妈活着的时候几乎每年都去那里预定苹果酒,他们的苹果酒非常甜,苹果的香味也非常醇厚。” 难不成这小子还真是个贵族?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走出店门的同时说道,“离这里远不远?” “比较远” 汉斯抬手指了个方向,“如果我们走过去,大概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去找辆马车或者汽车吧” 卫燃说着,格外慷慨的掏出了一张小面额的马克递给了对方。 “我马上回来!”汉斯接过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前后不到十分钟,一辆不知道从哪淘弄来的天蓝色桶车便突突突的跑了过来,离着老远,坐在车上的汉斯已经热情的朝着卫燃招手了。 又没跑? 卫燃见状倒是一乐,等车子停下之后,拎着挎包坐进了车里,任由那个看着能有三十多岁的司机驾驶着这辆样式并不算好看的桶车熟练的调头之后,开往了这座小镇的东南方向。 这一路走来,卫燃也注意到,这座小城虽然不大,但建筑却颇为漂亮,时不时的,他甚至能看到几个搂着年轻女人在街上闲逛的美国大兵。 搭乘着这辆化身黑出租的桶车往城外的方向开了能有将近20分钟的时间,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路边便是一座上下两层,估计总共都没有10间房的小旅馆。 都不等卫燃从车子上下来,这小旅馆的二楼便有一扇木头窗子被人从里往外推开,紧跟着,嘴里尚且含着一根儿牙刷的领航员菲尔便探出头来,热情的大喊道,“嘿!机长先生!你总算到了!” (本章完) 第1337章 战争从不饶恕无辜者 “菲尔!” 卫燃同样热情的朝对方挥了挥手,然后才拎着包推门下车。 “快来二楼!我已经帮你开好房间了。”菲尔探着头喊道,“你旁边那个小伙子是你的同伴吗?” “是我的向导” 卫燃抬头应了一声,接着取出钱夹子,从里面又抽出一张马克递给了刚刚支付了车费的汉斯,“自己找老板开个房间吧,另外去弄三份早餐。” “交给我吧先生!”汉斯接过钱应了一声,热情的帮着卫燃推开了旅馆的店门。 留下汉斯自己办理入住顺便采购早餐,卫燃拎着不多的行李上楼,汇合了已经走到楼梯口迎接他的菲尔。 “维克多机长,好久不见!这两天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胡子拉碴的菲尔话音未落,已经给卫燃来了一个裹挟着酒精味和烟草味的热情熊抱,“自从那次我们获救之后你就被抽调去了北非,这么多年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是啊!” 卫燃同样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菲尔,我们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活到了战争结束。” “这恐怕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菲尔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感受到了这细微变化的卫燃却并没有急着询问,只是在和对方分开之后问道,“我的房间在哪?我们总不能在楼梯口聊天吧?” “和我来!” 菲尔立刻热情的招呼了一声,带着卫燃走向了不远处一个没有关门的房间,同时不忘说道,“自从给你发过电报之后我就住在这里等着你了,先来我的房间吧,你的房间在我隔壁,就是这一间。” 说着,菲尔还敲了敲路过的一个房间的房门,带着卫燃一边往他住的房间走一边问道,“你的行李呢?你就带了这么小的一个包吗?” “接到你的电报我就赶来了” 卫燃跟着走进弥漫着雪茄烟雾的房间,将手里的挎包随手丢到窗边的沙发上说道,“就连换洗的衣服,我都只带了几条内裤和袜子而已。” “先坐吧” 菲尔将沙发上胡乱丢弃的衣服抱到乱糟糟的床上,随后又在他的行李箱里一阵翻找之后摸出一个带有皮套的铁皮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支雪茄分给了卫燃,“机长先生,还记得这个雪茄筒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卫燃坐下来接过对方递来的雪茄和随后递来的雪茄刀以及柏木条,“那是无线电操作员尼克的雪茄筒,是他从他的女朋友那里偷来的邮包里发现的。” “你的记忆力可真好” 菲尔趁着卫燃点燃雪茄的功夫问道,“机长先” “菲尔”卫燃摆摆手,“我们是老朋友了,所以叫我维克多吧。” “好吧维克多” 菲尔拿起桌边烟灰缸里的雪茄,接过卫燃手里仍旧燃着火苗的柏木条将其点燃,这才重新问道,“维克多,现在你还在驾驶飞机吗?” “没有了” 卫燃喷出一团浓厚的蓝色烟团,“自从战争结束我就不再驾驶飞机了,现在我是个摄影师。” 说着,卫燃将刚刚丢到沙发边角的小包拽过来,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了那台装有广角镜头的罗伯特相机给对方看了看,“你看,就像你保存着尼克的雪茄筒,我也保存着浮标里那位德国领航员的相机,我一直在用这台相机拍摄风景。” “没想到你竟然成为了摄影师”菲尔错愕且惊讶的看了眼卫燃,“以后有机会你可要好好给我拍几张照片。” “当然没问题” 卫燃笑着应承下来,转而问道,“菲尔,你呢?你还在做领航员吗?” “领航员?不不不,早就不是了。” 菲尔摊摊手,将相机还给卫燃说道,“战争结束之后,我在伦敦开了一家诊所。” “让我猜一猜” 卫燃笑着问道,“你的妻子是你的助理护士?你们现在有孩子了吧?” 可是,随着这个问题问出来,菲尔却陷入了让卫燃不安的沉默。 “她死了” 菲尔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就在41年的5月10号那个晚上,我们的孩子都还没来得及出生,她.” 看着用手捂住脸痛哭流涕的菲尔,卫燃也陷入了沉默,只是默默的抽着手里那根雪茄,耐心的让淡蓝色的烟雾填满整个房间。 “第二年” 菲尔压抑着内心的悲痛,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说道,“她离开之后的第二年,1942年的5月30号、6月1号和25号。我所在的机组全程参与了对科隆、埃森和不莱梅的千机轰炸。 我亲自把那些燃烧弹丢到了那三座城市的市区,投到了看起来人口最稠密的市区。后来.” 菲尔用双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嘶哑的说道,“后来,那些燃烧弹燃气的烟柱和火焰成了我的噩梦,只要我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会想那些被点燃的城市里是不是也有像我妻子那样的女人死于我投下的那些炸弹和燃烧弹。” 用力抽了抽鼻子,菲尔瞪着赤红的眼睛看着卫燃露出了一抹惨笑,“一定有吧?我猜一定有,一定有很多人因为我丢下去的那些航弹失去了生命和家人,就像.” “当啷!” 没等自责的菲尔把话说完,原本已经端着早餐走到房门口的毛贼汉斯已经丢下手里的金属托盘,嘶吼着、愤怒着冲向了菲尔。 “刽子手!你这个刽子手!” 被眼疾手快的卫燃一把拽着,并且顺势一个过肩摔按在地板上的毛贼汉斯极力的挣扎着,同时用德语大声的咒骂着,“刽子手!你这个刽子手!你炸死了我的爸爸妈妈!你炸死了我的弟弟妹妹!你这个杀人犯!呸!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汉斯声嘶力竭的咒骂中,即便卫燃已经把他整个人都按在了地板上,但这个愤怒的年轻人依旧进行着他力所能及的复仇——往菲尔的皮鞋上吐了一口唾沫。 “你听得懂英语?” 卫燃将毛贼汉斯的双手别在后腰处用一只手按着,同时也再次取出手枪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有种你就杀了我!” 毛贼汉斯早已不复火车上的时候那软弱模样,用德语大吼道,“开枪啊!你们这些刽子手!快!开枪打死我!你怕了吗!” “年轻人,战争已经结束了。” 菲尔突兀的用他之前并不会的德语说道,“战争结束了,你失去了你的家人,我也失去了我的家人,这场战争没有赢家,我们都输了,输了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家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支p38手枪,褪下弹匣后在兜里摸了摸,又起身走到不远处的行李箱里翻了翻,最终取出几颗子弹,重新坐在一脸恨意的毛贼汉斯面前,一颗一颗的将子弹压进弹匣又装进手枪,最终咔嚓一声拉动套筒顶上了一颗子弹。 “维克多,放开他吧。” 菲尔说话间已经轻轻推开了卫燃,随后又拉起了毛贼汉斯,在对方略显错愕的表情中,将手里那支已经顶上了子弹的手枪放在了他的手上,并且帮他合拢手指握住了枪柄。 “来吧小伙子” 菲尔帮对方将手里握着的枪抬起来并且抵住了自己的额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刽子手,我所在的机组往不莱梅的城区丢下了成吨的燃烧弹,烧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炸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所以开枪吧,为你的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复仇吧,只要扣动扳机就好了。放心,等你杀死我之后,维克多会帮你证明,是我自己不小心走火打死我自己的。 快开枪吧年轻人,如果杀了我这个刽子手能让你心里舒服点的话。” 说完这些,菲尔平静的闭上了眼睛,他那胡子拉碴的脸上甚至都浮起了一抹解脱的温和笑意。 相比之下,倒是毛贼汉斯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握枪的手也越来越抖,那支略带锈迹的手枪枪管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最终,在毛贼汉斯泣不成声的呜咽中,那支p38手枪缓缓垂下来,最终“当啷”一声被他丢到了桌子上。 紧随其后,那个刚刚才穿上新衣服的年轻人,也跪倒在地,靠着墙角抖动着肩膀,让他以为早就已经枯涸的泪水,打湿了身上那件昂贵的新衣服。 “我的妻子也死了” 菲尔同样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板上,“她已经在待产了,然后一颗燃烧弹砸在了医院的屋顶上。还有我的父母,他们也是被炸死的,在温切斯特一座才盖好没多久的红砖建筑里。 我曾经发誓要亲自把炸弹送到德国人的头顶上,让他们也尝尝失去家人的滋味。我做到了,但是那滋味并不好受。” 长久的沉默中,毛贼汉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用力抹掉了眼泪,又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强撑着笑容说道,“你说的对,战争已经结束了,我重新给你们买份早餐吧。” 说完,这小伙子转身走向了房门,一点点的捡起了刚刚被他自己掀翻的早餐。 “汉斯” “维克多先生,您有什么吩咐。”泪流满面的汉斯站起来,转过身问道。 “你听得懂英语?” “我的爸爸曾是出版社的翻译,我的妈妈是出版社的校对员。” 汉斯抹掉眼泪解释道,“除了德语,他们都会五种语言,也教会了我他们会的所有语言。” “麻烦你去重新买份早餐吧”卫燃叹息道。 “维克多先生” 汉斯再次抹了抹眼泪,压抑着哭腔认真的问道,“在已经结束的战争里,我的父母是无辜的吗?” “我不知道”卫燃在片刻的沉默后说道,“战争从不会饶恕无辜者。” “我去重新买早餐了”汉斯话音未落已经转过身,端着刚刚掀翻的早餐离开了这个没有关门的房间。 “维克多,我们参与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吗?”菲尔茫然的问道,“看看我们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卫燃重复着刚刚的回答,“战争从不饶恕无辜者。” 见对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卫燃斟酌着开口问道,“菲尔,不如和我说说,自从我们当初从浮标获救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好” 菲尔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个法国女人吗?” “海蒂?” 菲尔点点头,“就是她,那个可怜的女人疯了,自从上岸之后就疯了,或许,或许在上岸之前就疯了吧,谁知道呢? 总之,她在医院里住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就在我妻子当时工作的医院,然后她被检查出来已经怀孕了。” 见卫燃不说话,菲尔继续说道,“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去看望过她,那时她已经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而且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叫凡妮莎。” “是斯皮尔起的名字”卫燃笃定的说道。 “是啊.” 菲尔将旁边的行李箱拽过来,从一堆衣服里翻出个德军水壶打开,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气息浓烈的白兰地,“在她的凡妮莎出生之前,她和当时在浮标里一样,几乎每天都会朗读斯皮尔留给她的那本书上写的遗信,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出世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她现在在哪?”卫燃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白兰地之后问道。 “她是个法国人,疯了的法国人。” 菲尔重新拿起他的那半支雪茄嘬了一口,慢悠悠的解释道,“一个法国人是没有资格免费住在英国的精神病院里的,更何况她还有个精神完全正常的孩子。 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在我决定来这里把尤里安先生的信送给他的妻子之前,就把那个法国女人送到了我哥哥的农场里。” “你哥哥?威廉先生?”卫燃好奇的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个消防员吧?” “他担心继续做消防员会让他的孩子在某一天失去爸爸”菲尔摊摊手,“做父亲的,总要为了孩子考虑不是吗?忘了和你说,他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又活泼的男孩儿。” “然后你把海蒂太太也送过去了?”卫燃故作错愕的问道,“他们的农场在什么地方?” “布莱顿” 卫燃在心里念出了和菲尔嘴里说出来的同一个地址,接着他又听对方说道,“那座农场是我哥哥的妻子从她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他们刚好需要人手。 这不是很好吗?海蒂太太虽然大多时候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她是个非常勤快的女人,刚好我哥哥他们确实需要人手帮助他们完成农场的工作。而且自从她的凡妮莎出生之后,她就把那本写了斯皮尔遗信的书藏起来了,平时甚至看不出她的精神有问题。 哦对了! 还有斯皮尔先生,他的遗体也在我哥哥的建议下迁葬到了他的农场里,那天海蒂太太还亲自在他的坟墓边种了一棵橡树呢。” “听起来确实是不错的安排” 卫燃嘬了一口雪茄说道,“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去看望一下海蒂女士吗?” “当然可以” 菲尔重新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白兰地,故作轻松的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她说不定还能认出你来呢。” “但愿如此吧” 卫燃暗暗叹了口气,转而问道,“说说眼前的事情吧,菲尔,你打算替尤里安先生把信送给他的妻子了?” “对” 菲尔点点头,“她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但是我还没开始找,我想等你过来我们一起,我.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那就一起吧” 卫燃看了眼重新端着早餐走进来的汉斯,“我这里刚好有一位尽职尽责的向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他先帮我们去打听一下那位女士的情况怎么样?” “他?” 菲尔看了眼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毛贼汉斯,最终点点头,“那就拜托这个年轻人吧,如果他愿意的话。” “你呢?” 卫燃扭头看向毛贼汉斯,“你愿意继续为我们工作吗?” “只要你愿意支付工资我就愿意”汉斯抿着嘴唇给出了他的回答。 “你需要钱?” 卫燃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不是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这个年轻人根本不会如此的忍辱负重。 “我还有个弟弟需要我照顾”汉斯深吸一口气答道,“他才刚刚五岁。” “他在哪?”卫燃追问道。 “在家里” 汉斯顿了顿,又补充道,“距离罗滕堡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我祖父母留下的一栋房子里。” “他自己在那里?”菲尔皱着眉头问道。 “还有一直牧羊犬和两只绵羊”汉斯如实答道。 “先去找辆车接你的弟弟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从钱夹子里又抽出两张马克递给了汉斯,“顺便带他去买套衣服再洗个澡,然后让他来旅馆和你睡一个房间,这样也能方便你照顾他,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带上你们养的狗。” 稍作迟疑,汉斯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两张马克,再次道谢之后离开了房间。 “这算什么?”菲尔看着房门的方向问道,“赎罪吗?” “赎罪?” 卫燃笑了笑,看着窗外的小镇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赎罪?即便在那场战争里,我也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至于那个孩子,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你不会自责吗?”菲尔说完,又灌了一大口酒。 “自责那些因为我们驾驶飞机丢下炸弹而死的人?” 卫燃摇摇头,“我不会自责,更不会怀疑自己所作所为的正确性,永远永远都不会。菲尔,从他们选择战争的那一刻开始,所有已经发生的一切悲剧在当时都已经注定了。这并不怪我们,也永远都不该怪在我们的头上。” “我的心理可没有你那么强大”菲尔露出一抹惨笑,“万幸,战争已经结束了。”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不如出去逛逛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那台罗伯特相机,“我们可以在这座小城里好好逛逛,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喝一杯。” “确实该出去逛逛了” 菲尔用力搓了搓满是胡茬的脸,随后从行李箱里翻出个英军p44背包,将那壶白兰地放进去,随后又往里面放了一个用皮带扣的死死的德军饭盒。 最后,他又将那支手枪一起放进了包里,随后将其拎在了手里,“我们走吧”。 “那就走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将那台相机挂在了脖子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说起来,当初我们乘坐的那个浮标怎样了?” “它还在怀特岛东岸的海滩上呢,我来的时候才去那里看过。” 菲尔一边下楼一边解释道,“里面的东西本来都被警察带走了,但是在得知我安置了那个疯掉的法国女人之后,考虑到战争结束,那些警察又把浮标里的那些东西全都寄给我了,我也不清楚那些满脑子炸鱼的警察先生们在想什么,总之那座浮标还在怀特岛的沙滩上,但里面的东西全都寄到了我哥哥的农场里。” “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推开了旅馆一楼的大门,任由刺目的朝阳照在了他们二人的脸上,让他们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 “该换我问了” 菲尔随意选了个方向,一边走一边问道,“你那个向导是怎么回事?” “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个小毛贼罢了” 卫燃将发生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番,“刚好我缺少一个向导,虽然中间浪费了一些钱和时间,但是如果没有那个小伙子的帮助,我可没办法这么容易的找到这里”。 “我们又一次和德国人成为朋友了?”菲尔前言不搭后语的喃喃自语道。 “是啊” 卫燃说话间举起相机,将这座漂亮的小城纳入取景框,并在按下快门的同时说道,“我们又一次和德国人成为朋友了”。 (本章完) 第1338章 VON 小城罗滕堡南端的街道上,卫燃和菲尔两人一边往城外的方向走一边闲聊着上次见面之后各自的经历。 相比卫燃编造的北非沙漠服役描述中惨遭某德国记者和几个意大利人俘虏的经历,留在西线战场的菲尔在战争中的成绩可谓成果斐然。 这个转行做领航员的药剂师在之前五年时间里,以送走了7位机长、4位无线电操作员和19位机枪手的惊悚履历,毫发无损的飞完了几乎整个二战,并且数十次参与了对德法以及比利时境内的军事目标的轰炸,甚至还参与过反潜任务以及登陆作战的空中打击任务。 但相比这些,这位领航员却在盟军打入柏林的当天选择了退役,彻底离开了已经没有任何悬念的战场。 这一路走一路聊,一次次举起相机却罕少按下快门的卫,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沿途经过的果园和学校,猜测着哪里才是尤里安妻子的家以及工作的学校。 同样心不在焉的菲尔,也在观察着沿途经过的每一栋建筑的门牌号,试图寻找着尤里安那封信上的地址。 终于,当卫燃再一次从相机的取景框里看到一片挂满了红苹果的苹果园和一座带有篱笆院墙的二层木头房子的时候,菲尔也突兀的止住了脚步。 “就是那里了” 菲尔看着那座孤零零的木头房子说道,“那里就是尤里安先生那封信的投递地址了。” “我们要现在就过去看看吗?”卫燃停住脚步问道。 迟疑片刻,菲尔按了按斜挎在肩头的背包,最终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既然找到这里了,那就去看看吧。” 闻言,卫燃这才迈步走向了路边的果园。 只不过,就在他们二人距离那道也就一米多高的篱笆墙只剩下不到五米的时候,却看到在那座小木屋向阳面的墙角处,正有个穿着长裙头戴太阳帽的漂亮女人,捧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在一张长椅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一片挂满了果子的苹果树,看着一些年龄各异的男人或者女人,以及一些半大孩子,合力将那些果子一一摘下来放在筐子里。 “你们找谁?” 就在卫燃和菲尔面面相觑的时候,一个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手里还推着小推车的男人从果林里走了过来,热情的和卫燃以及菲尔打了声招呼。 “请问.” 菲尔看了眼卫燃,这才继续说道,“请问,这里是巴巴拉·克林斯曼太太的家吗?” “你们是谁?”这个男人放下小推车之后还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长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我们.” “我们能去路对面聊聊吗?” 卫燃抢过话题问道,“另外,能给我们两个苹果吃吗?” “当然,当然可以。” 这男人话音未落,已经递过来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分给了卫燃和菲尔,随后再次看了眼远处长椅上坐着的那名孕妇,最终推开栅栏门出来,跟着卫燃和菲尔走向了路对面。 “那位就是巴巴拉太太吗?” 卫燃询问的同时,也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那把伞兵重力刀,甩出锋利的不锈钢刀刃,慢条斯理的给手中的苹果削下渐渐变长的果皮。 看了眼卫燃手里的“水果刀”,这个男人的眼神缩了缩,迟疑片刻后还是答道,“没错,她确实是巴巴拉·冯·克林斯曼太太,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冯?” 卫燃狐疑的看了一眼对方,再一次赶在菲尔开口之前晃了晃手里的伞兵刀说道,“我们是尤里安的队友,我们曾在同一架飞机上服役,不过据我所知,尤里安的名字里可没有冯。” “那个高傲的男人不屑于在他的名字里加上冯罢了”这个年轻人叹了口气,“我早就猜到你们肯定和他有关了”。 “所以你是?”菲尔迟疑一瞬继续问道,“你和巴巴拉太太” “我们都是巴巴拉太太的同事” 这个男人指了指身后的果园,“你们看到的所有在果园里忙碌的成年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曾和巴巴拉太太在同一所学校里教书的老师,至于那些趁着周末过来帮忙的孩子们,都是我们和巴巴拉太太的学生。” “巴巴拉太太再婚了?”卫燃说着,还用拿着伞兵刀的手在腹部比划了一下。 “没有”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塞进嘴里点燃,猛吸了几口之后说道,“请不要怀疑巴巴拉太太的忠贞,她的肚子她.” 话没说完,这个男人却已经涕流满面,嘶哑着嗓子愤恨的说道,“是占领了不莱梅的英国人。” “这不可能!”菲尔下意识的用德语惊呼了一声。 “不可能?” 这个满脸泪水的男人惨笑着看了眼菲尔,“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占领了不莱梅的英国人,那些骄傲的像大公鸡一样巡视领地寻找战利品的绅士们发现了躲在果园里的巴巴拉。 看到那座房子了吗? 没错,就在那座房子里,12个打了胜仗的英国士兵在一整天的时间里一次次的伦间了巴巴拉太太和另一位躲在那里的数学老师。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们甚至不被允许走进果园带走巴巴拉太太的儿子!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就被关在门外听着他的妈妈在房间里尖叫! 那时候你们在哪? 你们当时在庆祝又击落了几架英国佬的飞机,还是躲在防空洞里幻想着我们还能赢下那场愚蠢的战争?你们在哪!说啊,你们在哪!” “抱歉,我们我们来晚了。” 菲尔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无力的跪倒在了路边,喃喃自语一遍遍的念叨着。 他手里那颗红彤彤的苹果也滚落在地,咕噜噜的滚到对面,滚到了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金发小男孩脚边,又被对方捡起来,用袖子擦拭干净,迈着蹒跚的步子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递给了菲尔。 “他叫阿提拉” 那个满脸泪水的男人哽咽着说道,“阿提拉·克林斯曼,没有那个愚蠢可笑又多余的冯,他是巴巴拉太太和那个高傲的飞行员尤里安先生的孩子。” “阿提拉,阿提拉” 跪倒在地的菲尔颤抖着伸出双手,试图抱住这个站在一米外,略显拘谨的孩子。 “叔叔,吃苹果。”阿提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捧着那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主动递过来,“我家的苹果可甜了。” “我吃,我吃” 彻底被愧疚击倒的菲尔接过阿提拉手里的苹果,大口大口的吃着,却怎么也止不住滑下来的眼泪。 “叔叔,你也吃。”阿提拉仰着头看向了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的卫燃,“我家的苹果是最甜的,我发誓!。” “我吃” 卫燃用伞兵刀将苹果上的最后一块果皮仔细的削干净,随后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甘甜清脆的口感确实称得上好吃,但这口好吃的苹果,却格外的难以咽下去。 “叔叔,你们是来收购苹果的吗?” 阿提拉鼓起勇气继续问道,“请买下我们家的苹果吧,或者买下我家的苹果酒也可以,我们需要一大笔钱。” “好孩子,你们需要钱做什么?”菲尔抹掉眼泪问道。 “我也不知道” 阿提拉低着头说道,“叔叔阿姨们说,妈妈需要一大笔钱才行。” “乖孩子,你先回去帮忙摘苹果吧。” 那个男人抹掉眼泪说道,“我会想办法让这两位叔叔买下所有的苹果和苹果酒的。” “嗯!” 阿提拉用力点点头,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他们不会欺负妈妈吧?” “不会,不会的。”菲尔慌乱的保证道,“我发誓,没有人敢再欺负你的妈妈了。” “谢谢你们”这个小家伙礼貌的鞠了一躬,这才扭头走向了路对面的果园。 “今年年底,巴巴拉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就要生下来了。” 站在卫燃和菲尔旁边的男人叹了口气解释道,“而且冬天快到了,但是那栋房子里别说燃煤,连一件足够厚实的被子都没有。” “我们.” 菲尔拿着那颗啃了一半的苹果,嘶哑着嗓子问道,“我们,我们能去看看巴巴拉太太吗?我这里我这里有尤里安写给她的信,还有.还有他的一些遗物。” “你们该早点来的”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迈开步子,一边往路对面走一边说道,“和我来吧.” “你要把那支手枪也给巴巴拉太太吗?”已经将果核都吃进嘴里的卫燃用拉丁语问道。 “那是尤里安的遗物”菲尔斟酌着说道,“但是我也不确定该不该交给她。” “如果你打算给她,至少清空弹膛和弹匣吧。” 卫燃继续用拉丁语说道,“我猜,如果不是为了等尤里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巴巴拉太太恐怕.” “我我知道了” 菲尔咬咬牙,从怀里取出那支手枪,一次次的拉动套筒,清空了里面不多的几颗子弹,随后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下将其重新塞进了怀里。同时也一步步的跟着对方穿过栅栏门,走到了那张长椅的面前。 “巴巴拉太太是个音乐老师,我见过的最温柔的音乐老师。” 带着他们二人过来的男人嘶哑着嗓子说道,“但是自从那些该死的英国人来过之后,她.她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什么或者唱过什么歌了。” “为什么会这样” 菲尔脸色惨白的念叨着,随后又扭头看了眼卫燃,却发现后者正蹲下身体,保持着和巴巴拉太太同样的高度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你在做什么?”菲尔皱着眉头问道。 “不想留下遗憾,我不知道下次再见到巴巴拉太太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阿提拉未来会不会忘了他的妈妈,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给她多拍几张照片呢?” 卫燃认真的说道,同时也稍稍换了个角度,再次举起相机,如刚刚一样,故意只让取景框套住了巴巴拉太太的上半身而忽略了她隆起的小腹。 “先生,请给阿提拉和巴巴拉太太拍几张合影吧。”那个带他们来的男人恳求道。 “当然可以” “就说只要给他们拍下合影,你们就愿意买下这里所有的苹果和苹果酒可以吗?” 这个男人斟酌着问道,“当然,我不是让你们真的买下来,出售这些东西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的,我只是希望那个懂事的孩子能开心一点。” “没问题” 卫燃再次点了点头,又借着身上那件英式战壕风衣做掩护,从金属本子里取出水壶,连同他钱夹子里所有的马克都递给了对方,“另外,帮我给这个水壶灌满巴巴拉太太酿造的苹果酒吧。” “那些酒都是我们帮忙酿造的” 那个男人接过酒壶和钱说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照顾阿提拉了。” 说完,这个男人不等卫燃或者菲尔说些什么,便朝着不远处的阿提拉招呼了一声,随后拎着水壶走进了那座木头房子。 “先等等吧” 冥冥中已经预感到什么的卫燃朝菲尔说道,“等我先给他们母子拍张照片吧。” “好好吧” 菲尔点点头,踉跄着走到不远处坐在了那座木屋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啃着手里那颗快要把手指头都攥进果肉里的苹果。 片刻之后,那个男人拎着卫燃的水壶从木头房子里走了出来,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锡壶以及两个玻璃杯子。 “尝尝吧” 这个男人说着,先将水壶递给了卫燃,随后将那俩杯子摆在了门口一侧的桌子上,用手里的的锡壶往里面倒满了清澈的苹果酒。 “喝一杯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端起了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甜的让人忍不住露出笑容,却也苦的让人忍不住落泪的苹果酒。 当他们二人在沉默中喝光了那两杯果酒,那个男人也和阿提拉说完了提前与卫燃说好的借口。 等卫燃再次蹲在长椅边,阿提拉也坐在了巴巴拉太太的身旁,而一脸呆滞的后者,也动作自然的将阿提拉搂在了怀里。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用相机的取景框套住了这对母子的上半身,默不作声的按下了快门。 保险起见多拍了两张照片,卫燃朝着菲尔点点头,接着起身后退了一步,又掏出几张美元递给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请带阿提拉去城里吧,带他去买套干净漂亮的衣服。” 闻言,那个男人一颤,显然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我这就带他去买衣服。” “然后带他先去这个地址的旅馆休息一下” 卫燃将钱夹子里的那张写有旅馆地址的纸条也递给了对方,“和老板说,让他去维克多或者菲尔先生的房间休息就好了,如果老板不同意的话,就找一个叫做汉斯·冯·巴斯滕的年轻人,他会安排好你们的。” “好” 这个男人点点头,一把抱起了年幼懵懂的阿提拉走向了远处的同事。 “你预感到了什么吗?”菲尔声音愈发的嘶哑了。 “嗯”卫燃点点头,近乎冷漠的说道,“对巴巴拉太太未尝不是解脱。” “是啊,未尝不是解脱。”菲尔叹了口气,“这场可笑的战争除了造就一场又一场的悲剧,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 卫燃说完,却是扭头便走,他已经受够了这明知结果却根本无法改变的无力感。 甚至这次,即便他能改变历史,可对于那个可怜的女人来说,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恐怕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片刻的等待过后,两辆马车最先拉走了那些趁着周末过来帮忙的孩子们。 又等了片刻,等到一个看着大概四五十岁的女人带走了年幼的阿提拉,巴巴拉太太的那些同事们,也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再次求助般的和远处独自抽烟的卫燃对视了一眼,菲尔最终打开了他的背包,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个装满了白兰地的德军水壶以及扣的格外严实的德军饭盒。 这片安静的、弥漫着果香的小院子里,菲尔用德语缓慢的描述着他和尤里安的相遇,描述着在那座浮标里发生的所有事请,尤其他和尤里安关于“妻子邮箱”的约定,以及关于未来如何当一个好父亲的探讨。 还有尤里安的死,那个疯掉的法国女人,以及以及他待产在即,却死于德国人轰炸的妻子,甚至卫燃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毛贼汉斯。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面无表情的巴巴拉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承受了战争最丑恶一面的音乐老师开始哼唱起了那首莉莉玛莲。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那些同事们也在各自脸颊滑过的眼泪中,跟着一起唱起了那首在前线的战壕里唱,在轴心阵地唱,也在盟军阵地唱的莉莉玛莲。 许久之后,在卫燃又一次按下的快门中,那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年轻女人郑重的朝着菲尔和卫燃鞠了一躬,用好听的声音说道,“菲尔先生,维克多先生,谢谢你们能在那样的环境里和我的丈夫尤里安·克林斯曼成为朋友。 谢谢你们陪他走过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间,也谢谢你们给予他属于军人最后的体面,更要谢谢你们,在战争结束后把他的这些遗物和书信送回来。” “巴巴拉太太”同样泪流满面的菲尔慌乱的站起身,愧疚的试图说些什么,“我” “请尝尝我和尤里安种出来的苹果吧” 巴巴拉伸手从旁边不远处的小推车里挑出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接着又拿起被菲尔送回来的,那支属于尤里安的伞兵刀,熟练的甩出刀刃,又熟练的削出了长长的果皮。 “尤里安是个贵族,或者说,他是个贵族的儿子。” 芭芭拉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是特别的贵族,虽然有些幼稚的傲慢,但却平等的尊重每一个人,无论他是伯爵的孙子,还是男爵的侄子,又或者只是个屠夫。不,与其说尊重,不如说他平等的蔑视每一个人。” “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菲尔在叹息中说道。 “吃苹果吧” 巴巴拉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菲尔,转而又拿起了第二个削起来,“他从不在意贵族的身份,倒是在结婚之后,非要给我的名字里加入代表贵族的von,他说他不想做个贵族,但是不介意让我体验做个贵族太太。 呵!只是在名字中间加上三个字母就成了贵族,真是简单又省力气,只是有些浪费墨水。” “巴巴拉太太” “我没事” 巴巴拉朝着菲尔摆摆手,一脸灿烂笑意的说道,“等待是值得的,我终于等到了尤里安的消息,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一边说着,巴巴拉走到了卫燃的身前,任由他朝着自己又按下了一枚快门,并且直等到他收起相机,这才将削好的第二颗苹果递了过来,“请尝尝吧,我猜尤里安一定和你们炫耀过我们的苹果。” “谢谢,巴巴拉·冯·克林斯曼太太。” 卫燃双手接过苹果,格外正式的说道,后者也提起裙角微微躬身作为回应,并在直起腰的同时说道,“两位先生,请先在外面等一下吧,我想回去换套衣服,顺便先把尤里安的东西收起来可以吗?放心,很快的,在你们吃完苹果之前我就会出来。” “当然” 卫燃攥紧了手里那颗苹果,神色如常的说道,“不急,我们可以一直等着。” “谢谢” 巴巴拉太太再次躬身,将那把属于尤里安的伞兵刀揣进兜里,随后拿起了菲尔送来的那个装有手指和白糖的罐头瓶,拿起了那支没有子弹的手枪,也拿起了那个装有浮标里的白兰地的德军水壶,以及那封尤里安亲手写的信。 目送着巴巴拉走进房间,并在吱呀一声中关上了房门,菲尔踉跄着起身,走到了卫燃的身旁,接过了后者递来的香烟,颇为艰难的点燃猛吸了一口。 “原来你们两个是英国人” 最初接待他们的那个男人冷漠的说道,“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你们不是代表正义吗?这就是你们的正义?” “我们代表的不是正义吗?”菲尔茫然的问道。 “就算再来一万次” 卫燃看着那个男人认真的说道,“哪怕一百万次,纳脆也必须被按进马桶里淹死,我们也会重复一百万次我们在战争中执行的每一个作战任务,这就是正义。” “那么巴巴拉呢?” 一个看着能有五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问道,“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是正义?” “那不是正义” 卫燃在叹息中说道,“那是已经结束的那场战争里最丑陋的一面。” 长久的沉默中,所有人都像是失去了交谈甚至讨伐那两个“英国人”的兴致,只是各自垂着头,或坐或站的耐心的等着。 “房子里好像起火了!” 恰在此时,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惊呼,卫燃也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木屋,看到了二楼窗子里蒸腾的火光。 “砰!” 当那座木头房子里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时,卫燃知道,又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落幕了 (本章完) 第1339章 落幕 蒸腾着浓烟的果园里,卫燃和菲尔随着那些教师们一起撞开了木屋的房门。接着,所有人便看到,巴巴拉太太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婚纱,此时正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 在她周围,那些家具已经被火焰吞噬,她的脚边还放着一盏拧开了盖子的油灯,以及那个被她喝光了所有白兰地的德军水壶。 她的手里,就拿着那支属于尤里安的p38手枪,仍旧被枪口抵着的小腹位置,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色的婚纱。 在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死死的攥着一颗早已脱水,但仍旧套着一枚婚戒的手指——尤里安的手指。 “请帮我把桌子上的那颗手指,还有上面的戒指交给阿提拉吧。” 巴巴拉说话间朝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打出了第二发子弹,等到弹壳落地,这才指了指面前餐桌摆着的继续说道,“等他成年之后,让他把那颗手指和上面的戒指送到德国空军的总部,或者.或者随便丢到克林斯曼家族的墓地里吧。” 见众人要冲过来,巴巴拉却已经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告诉阿提拉,让他做个普通人,不要参加战争,更不要梦想成为贵族,就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砰!” 又一声枪响过后,巴巴拉噗通一声倒在了沙发上——就像卫燃已经隐隐猜测到的结局那样。 “快灭火!” 人群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毛贼汉斯呼喊着抄起一条毯子用力的扑打房间各处的火焰,泪流满面的菲尔则轻轻抱起了巴巴拉的尸体,一步步的走出了这栋收拾的格外干净的小木屋。 在他的身后,卫燃伸手拿起了桌子上装有另一颗手指的糖罐,也拿起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个白色的信封。 那信封上,还有用漂亮的花体德文写着“亲爱的阿提拉·克林斯曼,这是一封写给18岁的你的信,请在你18岁生日那天再打开吧。” 看了看周围忙着救火的人,卫燃默默的将糖罐和信封揣进了兜里,接着又拿起了桌子上放着的伞兵刀,捡起了那支又一次染上了鲜血的p38手枪和那个残存着白兰地味道的德军水壶。 当他拿着这些遗物走出房间的时候,菲尔已经将巴巴拉的遗体放在了那张长椅上,而他就坐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挂满了果子的苹果树。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带出来的那些东西一一递给了菲尔,后者也像是才注意到卫燃似的,慌忙擦了擦眼角,将糖罐和信封以及水壶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却将那支手枪重新放在了巴巴拉的手里。 “我们参加的不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吗?” 菲尔自言自语般的问道,“我们不是已经打败了邪恶的法吸丝吗?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我们根本没能阻止任何一场悲剧?” “我不知道” 卫燃颤抖着重新点上颗烟,他何尝知道答案,又何尝不知道答案? 他们根本无法阻止战争带来的那些悲剧,就像他明知道巴巴拉在看到尤里安的遗信之后肯定会选择自杀,但却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阻止她自杀,劝导她坚强的活下去一样。 坚强?不如说是屈辱的活着罢了,她的那位高傲的飞行员已经永远都不可能飞回来了。 难道真的让那个失去了丈夫,遭遇了折辱的女人在痛苦中煎熬她漫长的余生吗?那或许是比这场悲剧本身更加残酷的悲剧。 又一次的沉默中,毛贼汉斯带着那些教师们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扑灭了刚刚烧起来的火灾,但是当他们再次从木屋里出来的时候,却并没有指责带来噩耗和不幸的菲尔以及维克多。 “两位先生,我认为有必要和你们商量一下将巴巴拉太太安葬在什么地方。” 人群里年纪最大的老男人走过来说道,“你们知道克林斯曼家族的墓地在哪吗?” 见卫燃和菲尔面面相觑,那个老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就把她安葬在这座果园里吧,先生们,你们没意见吧?” “我们没有意见” 卫燃和菲尔相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们也没有资格有意见。 “接下来就是巴巴拉太太的葬礼,以及阿提拉的去向,还有如何安置这片果园了。” 那个老男人转身看向那些刚刚扑灭了火灾苗头的同伴,“先生们,女士们,我提议,等明年春天就让阿提拉来我们的学校读书吧,另外,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照顾阿提拉吧。” “可是校长,你的家里已经有四个孤” “再多一个阿提拉又有什么关系?”站出来主持局面的老男人满不在乎的说道。 “校长先生” 菲尔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如果.如果你们愿意信任我的话,就让我带走阿提拉吧。” “你?” 最初接待卫燃和菲尔的那个男人压抑着愤怒问道,“你还想把阿提拉也害” “闭嘴!” 那位老校长呵斥了那个话都没说完的男人,转而看向菲尔,礼貌的说道,“先生,我们不信任你,尤其没有办法相信一个满身酒气不修边幅的英国男人能照顾好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我确实不太适合照顾孩子,但是我的哥哥在英国的布莱顿有一座农场,产出虽然不多却还算富足,而且他们的孩子和阿提拉年纪差不多,同样是个男孩儿。” 菲尔用力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我愿意收养阿提拉,并且让他去我哥哥的家里生活。他在那里会得到良好的教育,能吃饱穿暖,能得到缺失的父爱和不打折扣的母爱,而且有同龄的玩伴。” 见那位老校长准备说些什么,菲尔继续说道,“每一年,每年这里的苹果成熟的时候,我都会让我的哥哥带着阿提拉回来这里看看的。 他不会忘了自己是个德国人,也不会忘了自己的妈妈和爸爸,在那场战争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巴巴拉太太的不幸遭遇,我都会在他成年的时候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另外还有巴巴拉太太的葬礼,我会承担所有的费用。当然,还有这座果园。 我会留下来照顾巴巴拉太太留下来的果园,直到明年这个时候,我的哥哥带阿提拉回来看看,到时候你们可以问问阿提拉在那里过的怎么样,如果那时候你们觉得我的哥哥对阿提拉照顾的不够好,就算你们杀了我都没有关系。” 话说到这里,菲尔将原本放在巴巴拉太太手里的那支p38手枪重新拿起来递给了那位老校长,“就用这支枪杀死我。”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位老校长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叹了口气,“那就把他带走吧,如果你或者你的哥哥照顾不好他,请立刻把他送回来,看在看在尤里安的份儿上。” “我发誓,我会照顾好他的。” 菲尔认真的做出了承诺,“我的哥哥也会照顾好他的,今天下午我就给我的哥哥发电报,让他过来接走阿提拉。” “既然这样.” 那位老校长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说道,“朋友们,把镜子蒙起来,我们开始筹备巴巴拉太太的葬礼吧。” “校长,你真的信任那两个英国人吗?”最初接待卫燃和菲尔的那个男人在众人开始为葬礼做准备的同时便立刻低声问道。 “相信他们吧” 那位老校长叹了口气,将染着巴巴拉太太鲜血的那支手枪清空子弹揣进了怀里,“也相信我,即便他们是英国人,对于他们来说,送来尤里安的遗信其实是比巴巴拉自杀这件事更加残忍的折磨,看看那个拍照的英国人,他恐怕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了,但他还是来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明知悲剧即将发生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无力阻止更加痛苦的了。” 闻言,那个男人看向了默不作声的卫燃,却发现后者此时正靠在不远处的篱笆墙边上,和毛贼汉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他刚刚给他打的那一壶苹果酒呢。 “你怎么来了?”卫燃接过水壶朝毛贼汉斯问道。 “我去接我的弟弟,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你和菲尔先生。” 毛贼汉斯沉默片刻之后主动补充道,“我认识这片果园,也认识巴巴拉姐姐,更.更认识尤里安。” “你认识他们?”卫燃错愕的看着对方。 “汉斯·冯·巴斯滕” 毛贼汉斯自嘲般的将自己的名字重新报了一遍,喃喃自语的说道,“在战争开始之前,我的外祖父是个实打实的男爵,拥有爵位,拥有封地和佣人,连我这种旁系的孩子都能拥有自己的私人教师。” 说到这里,毛贼汉斯朝着巴巴拉太太的尸体扬了扬下巴,“巴巴拉姐姐就是我们的声乐老师,她的爸爸活着的时候是我祖父的车夫,她能上大学能有机会学音乐,都是因为我外祖父的资助和推荐信,否则她别说学习音乐,可能连一件像样的乐器都买不起。 还有尤里安,他曾我们的剑术老师,据我所知,他在大学的时候曾给六个人的脸上留下了荣誉伤疤,整个大学都没有人曾在剑术上赢过他。” “你在怀念贵族生活?”卫燃不置可否的又灌了一口果酒。 “我当然怀念,哪怕我的爸爸妈妈和尤里安一样对于贵族的一切不屑于顾,但至少那时候我可不会为了那么几张马克去做什么毛贼,更不可能给你们做什么向导。” 毛贼汉斯接过卫燃递来的水壶灌了老大一口果酒,“那时候我甚至都看不起巴巴拉姐姐。” “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呢” “恰恰相反” 毛贼汉斯将水壶还给了卫燃,“至少我和尤里安的关系很差,他虽然也算是个贵族,但却像个皇帝一样蔑视包括我外祖父在内的所有贵族,以及所有贵族都引以为豪的一切,也是我一直渴望能得到却永远都得不到的一切。 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他爱上了巴巴拉姐姐,如果不是巴巴拉姐姐开口,我这种人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和他学习剑术。 但我讨厌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讨厌他蔑视我们的模样,他那让人厌恶的眼神就仿佛我们在他面前只是几个低贱的平民。” 说完这些,毛贼汉斯长吁了口气,“好了,现在的德国终于和尤里安还有我父母希望的那样,再也没有什么可笑而且根本没必要存在的贵族了。希望现在这个鬼样子的德国是他们希望看到的德国。” “尤里安是个特别的人,我猜你的父母肯定也是。” 卫燃说着,将水壶递给了走过来并排挨着他们坐下来的菲尔,眼睛却看向了那些开始为葬礼做准备的教师们。 “是啊” 毛贼汉斯此时的语气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沧桑,“他为了和那个平民姑娘在一起,非常强硬的拒绝了我外祖父的联姻提议,拒绝了我那位可以继承我祖父所有遗产的表姐的爱慕,甚至不惜和克林斯曼家族断绝了关系。” 神色自然的接过从菲尔手里传过来的水壶,毛贼汉斯又灌了一大口果酒,“战争结束之后,我和我的弟弟快要被饿死的时候,是巴巴拉姐姐接济了我们,明明当初我在她和尤里安的婚礼上失礼的嘲讽过她的。” “所以你的父母也并非什么翻译和校对员吧?”菲尔接过对方还回来的水壶问道。 “他们确实是出版社的翻译和校对员” 毛贼汉斯平静的答道,“都说了,我最多只算是个贵族的旁系,唯一从贵族那里继承来的,也只有名字里的字母而已。 我的父母也差不多,他们和尤里安一样,对于贵族的一切都不屑于顾,唯一的不同只是不如他那样傲慢或者勇敢,可以不分场合毫无顾忌表现出来罢了。 可即便如此,这场战争既没有饶恕傲慢的尤里安和他的巴巴拉,也没有饶恕我的父母。” “那场战争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又一个悲剧。” 菲尔说完再次灌了一大口酒,并在将水壶传给卫燃的同时问道,“汉斯,你的弟弟呢?” “果园外面的路边”汉斯指了指身后靠着的栅栏,“他牵着我们养的狗呢,进来容易咬到人。” “不如留下来吧” 菲尔突兀的说道,“汉斯,你和你的弟弟留下来吧,接下来我会负责照顾这座果园,我需要人手帮我。”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汉斯认真的问道,“我的外祖父、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可能就是你杀死的。” “随便你好了”菲尔无所谓的说道,“要留下来吗?” “只要你支付工资给我” 毛贼汉斯痛快的说道,“还有住的地方,我祖父母留下来的那栋房子只剩下一半还能住人了。” “当然” 菲尔见那位老校长看向自己,平静的说道,“汉斯,去把你的弟弟叫进来吧,还有他养的狗。” 在这个弥漫着果香和明媚阳光的周末,不久前才被送到罗滕堡城区的阿提拉也被毛贼汉斯接回来,并在他弟弟的陪伴下,毫无准备却又像是早就已经接受似的,安静的参加了他的妈妈巴巴拉太太的葬礼。 当那口临时买来的棺材被埋进那片果园里的时候,卫燃也在渐起的白光中,喝光了水壶里的最后一口苹果酒。 这就结束了吗? 在他的喃喃自语中,白光渐渐消退,紧接着,他便发现,视线内是一片松软潮湿的沙滩上。相隔不远的位置,还搁浅着一座失去了桅杆天线的救援浮标。 此时,菲尔和另一个看起来与他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便站在浮标的甲板上,各自叼着一颗雪茄。倒是卫燃,此时正躲在岸边一块石头的后面。 那块石头刚好挡住了甲板上那俩人的视线,却根本挡不住顺风飘过来的谈话。 在卫燃的耐心倾听中,菲尔将有关这座浮标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前者也从他的讲述中得知,现在似乎已经是一年之后的1946年9月。 此时,菲尔已经将巴巴拉太太留下的苹果园彻底托付给了毛贼汉斯照顾,巴巴拉太太生前的那些同事们,也终于放心的让甲板上的那位威廉继续抚养阿提拉。 不仅如此,听菲尔那意思,似乎就连毛贼汉斯的弟弟,那个名叫路易的小家伙,都在不久前跟着菲尔来到了英国,准备在威廉的农场里“寄宿”。 听得出来,那位威廉明显是个喜欢孩子的,他的语气里也只有开心和期待。 “威廉,以后不管阿提拉还是海蒂生下的凡妮莎,又或者汉斯的弟弟路易,就全都拜托你照顾了。” 甲板上,菲尔嘬了一口雪茄说道,“我不打算组建家庭了,也没有办法更没有精力照顾孩子,所以.” “不用说了菲尔” 疑似菲尔哥哥的威廉同样嘬了一口雪茄,“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的,倒是你,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难道继续去德国种苹果?” “我接下来可能会去非洲旅行一段时间,或许很长时间。” 菲尔说完看向了卫燃的方向,“维克多,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我都已经看到你的风衣了。” 闻言,还准备偷听的卫燃这才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走出来,走到了浮标的下面,又熟练的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你好,威廉先生。”卫燃主动和威廉打了声招呼,接着才看向菲尔。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才“一年”时间不见,菲尔不但瘦的颧骨都凸出来了,而且他的头发也已经变成花白色的了,甚至手里都多了一根手杖。 “你好,维克多。” 看起来反倒年轻许多的威廉热情的和卫燃握了握手,“我经常听菲尔提起你。” “哥哥,让我和维克多先聊几句怎么样?”菲尔赶在卫燃开口之前问道,“你先去买船票。” “当然可以”威廉随和的笑了笑,“你们先聊”。 目送着威廉离开甲板,菲尔抚摸着栏杆说道,“这一年,我过的比之前5年都要更加煎熬。” “看得出来”卫燃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对方。 “当初我或许该干脆的杀了尤里安的,或者没有和他约定什么妻子邮箱就好了。” 菲尔叹了口气,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格外厚实的信封说道,“维克多,帮我个忙,快把这个去给我哥哥威廉送过去,我的关节从去年冬天开始疼了,已经走不快了。” “等我一下” 卫燃说着已经接过了信封,随后扯着嗓子大喊道,“威廉!威廉先生!等一下!” 直到成功喊停了已经走到六七十米外路边的威廉,卫燃立刻爬下甲板,拿着信封跑了过去。 然而,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即将把手里那个格外厚实的信封交给威廉的时候,在他身后那座浮标的甲板上。菲尔心满意足的嘬了一口雪茄,随后丢掉手杖,一脸解脱的打开了浮标瞭望塔的舱门,熟练的攀着梯子滑了下去。 “威廉先生,菲尔让我把这个给你送.” “砰!” 就在威廉即将接过那个厚实的信封的时候,在卫燃的身后,在那座搁浅的浮标里,却传出了一声让人毫无准备的枪响。 “菲尔!” 卫燃心头一凉,不等手里那个厚实的信封滑落在地,便转身跑向了浮标,跑进了刺目的白光之中。 第1340章 没有答案的问题 当白光又一次消退,卫燃也再次回到了那座让人绝望的浮标里。 在他近乎绝望的注视下,面前的金属本子也终于舍得翻过一页,在新的纸页上急匆匆的又一次写下了一行行的文字: 终幕 角色身份:维克多 回归任务:扫墓 扫墓? 谁的墓? 在他隐隐的不安中,眼前的一切再次被白光笼罩,只不过这次,他在白光里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用的道具。 不等白光消退,他便闻到了沼泽地特有的腐败气息,以及过于湿润的空气,紧接着,他也察觉到自己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周围的一切愈发清楚,他也渐渐看清,自己正穿着一件咖色的风衣,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一片橡树林里——位于利物浦的乡下,位于凡妮莎外祖父家农场的那片橡树林里。 或者更确切的形容,此时他正举着伞躲在一颗粗大的橡树后面。隔着这颗橡树不远的那片墓地的边缘,同样穿着风衣举着黑伞的凡妮莎便站在一座墓碑的前面,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妈妈,这座墓碑上面怎么刻着我的名字呀?” 就在卫燃试图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也在雨幕中指着墓碑,奶声奶气的问道。 “海蒂·比诺什,那不只是你的名字,也是我姐姐的名字。”凡妮莎摸了摸这小女孩儿的头微笑着解释道。 “她去世了吗?”那个似乎同样叫做海蒂的小姑娘仰着头好奇的问道,“还有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她没去去世,但是我已经找不到她了。”凡妮莎耐心的解释道,“至于这里,是我们的家呀。” “可是.” 那小丫头茫然的反问道,“我们的家不是在爱丁堡王子大街的杜鹃花旅舍吗?” 杜鹃花旅舍? 尚未从菲尔自杀这件事回过神来的卫燃不由的心头一颤,他可是记得清楚,那个旅舍,恰恰是斯皮尔假借海蒂之名寄到农场的那封信件里提及的,他准备把比诺什姐妹卖给犹太人雷诺的交易地点! 难道说凡妮莎一直在那座旅舍等着?这次他可没有被剥夺记忆,自然也就知道,这中间有个天大的误会。 然而,就在他准备从藏身的橡树后面走出来的时候,那金属本子却招呼都不打一个的限制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此时,除了尚且能听到声音,尚且能握住雨伞,却是连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了。 恰在此时,他又听凡妮莎说道,“是啊,我们的家在杜鹃花旅舍。不过这里也是我们的家,我们在法国还有一个家,等下我们就出发去法国看看那个家吧,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能见到你的爸爸呢。” “我们怎么有这么多的家?” 那个名叫海蒂的小丫头立刻兴奋起来,“而且我能见到我的爸爸了?我也能有爸爸了吗?他长什么样子呀?” “是啊,我们有这么多的家,但却没有一个是我们的家。” 凡妮莎自言自语的说出一句那个小丫头听不懂的话,随后弯腰将其抱起来,“关于你的爸爸长什么样子这件事,连我都已经忘记了。总之我们先赶去那里吧,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就能遇到他。” “到时候他真的会给我一块皇后用过的金怀表吗?”被凡妮莎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一边接过举伞的工作一边期待的问道。 “如果他愿意出现的话,肯定会给你一块皇后用过的金怀表的。”凡妮莎笑吟吟的说着,一步步的走出了这片橡树林。 直到她们母女的背影彻底被蒙蒙的雨幕遮住,参在橡树后面的卫燃才得到金属本子的允许,得以用力喘了口气。 试着迈出步子,见这次金属本子没有阻止,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座墓碑前。 这墓碑上果然写着海蒂的名字,但在这墓碑的后面,却是个已经积满了雨水的墓坑。那里面既没有棺材,也更没有任何的尸体,甚至就连墓碑前,都没有摆上一束鲜花,只是倒插着一把裁缝用的大剪刀。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收起雨伞放在一边,小心的拔起那把剪刀,用生锈的剪子尖,在墓碑上默默的刻下了斯皮尔的名字。 几乎就在他将那把剪刀重新戳进潮湿的泥土里的时候,白光也再度出现,卫燃也又一次回到了后世的救援浮标里。 这是最快的一次了吧. 卫燃直等到那支金属羽毛笔开始在终幕叶写下那些人的故事,这才在喃喃自语中稍稍松了口气。 无论是尤里安的死,还是斯皮尔的死,又或者疯癫的海蒂、自杀的巴巴拉和菲尔,死于轰炸的菲尔妻子,乃至看起来最幸运活下来的凡妮莎和那个链狗里的老实人萨米,甚至包括火车上偶遇的毛贼汉斯。 这些在战争中连一道涟漪都溅不起来的微小尘埃,却仿佛有千万斤的重量,压得他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努力抬头看了看头顶亮着灯的浮标瞭望塔,卫燃用力搓了搓脸,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叼在了嘴里,默默的看着金属羽毛笔在终幕之下,写出了那些尘埃其余的故事: 战争从未饶恕无辜者 德国轰炸机飞行员尤里安·克林斯曼,1940年9月17日,与灯塔看守斯皮尔同归于尽,死后由英国轰炸机领航员菲尔·哈灵顿为其主持海葬,沉入英吉利海峡。 英国轰炸机领航员菲尔·哈灵顿,1940年9月16日轰炸德军港口返航途中因飞机失事跳伞逃生,后爬上德军救援浮标。 18日,遵斯皮尔生前计划成功搭乘救援浮标登陆英国怀特岛获救。 23日,菲尔加入新机组,以领航员身份多次参加对德轰炸。 1945年4月17日,菲尔·哈灵顿以少校衔退役。 同年9月15日,前往德国罗滕堡兑现送信承诺,后因尤里安妻子巴巴拉自杀,收养尤里安之子阿提拉,送往哥哥威廉所经营农场照料,同时招募汉斯·冯·巴斯滕及路易·巴斯滕兄弟二人共同照顾巴巴拉遗留果园。 次年9月15日,巴巴拉生前同事对菲尔考察结束,后者将果园完全托付汉斯·冯·巴斯滕经营,并将路易·巴斯滕送往英国威廉农场生活。 1946年9月19日,菲尔·哈灵顿前往怀特岛,于废弃救援浮标内自杀。 21日,菲尔安葬于威廉农场内,与妻子合葬。 27日,威廉·哈灵顿买下废弃救援浮标运往农场留做纪念,并藏匿海蒂、菲尔、尤里安等人遗物于地板之下水泥暗格内。 灯塔看守斯皮尔,曾周密计划横渡海峡逃亡,及买凶杀死债主雷诺,后因未婚妻意外杀死德国宪兵不得不提前逃亡计划。 为保证妻子顺利横渡海峡逃往英国,1940年9月17日,与德国轰炸机飞行员尤里安·克林斯曼同归于尽。 次日,其尸体安葬于怀特岛,并于1945年9月9日,迁葬于威廉·哈灵顿农场墓地。 裁缝海蒂·比诺什,1940年9月17日,因未婚夫斯皮尔身亡精神崩溃,18日搭乘救援浮标登陆英国怀特岛并送往医院,余生皆被精神疾病萦绕未得清醒。 1941年4月1日,海蒂诞下与斯皮尔之女,取名凡妮莎·斯皮尔。 1945年6月,由菲尔·哈灵顿接纳母女二人,并送往威廉·哈灵顿农场生活。 1974年9月,海蒂因精神失常试图杀人时遭枪击身亡,后与斯皮尔合葬。 凡妮莎·比诺什,1940年9月15夜自菲利普大堡沿阿河试图入海逃亡时,因牵引绳意外断开与姐姐海蒂及斯皮尔失散,并误会绳索系斯皮尔割断。 16日,得其爱慕者德军宪兵萨米协助,成功登上货轮离开法国,过境西班牙顺利逃往英国。 28日夜,凡妮莎虐杀债主雷诺及家人、团伙,夺回外祖父农场。 29日,意外收到斯皮尔假借海蒂之名来信,决定前往爱丁堡蹲守斯皮尔解救姐姐。 10月29日,蹲守无果后返回利物浦,并于11月9日买下斯皮尔信中所提及旅馆。 1941年7月9日,凡妮莎诞下德军宪兵萨米之女,取名海蒂·比诺什。 1944年8月末,凡妮莎携女儿返回法国圣奥梅尔等寻家人无果,此后至1999年,凡妮莎每年往返于利物浦、爱丁堡、圣奥梅尔遍寻姐姐海蒂及仇人斯皮尔,并于1946年8月起,每年夏天均前往法国加莱及英国多佛尔潜水寻找姐姐尸骨。 1966年,凡妮莎于加莱及多佛尔分别开设潜水店,并于1970年转型,潜水服装器材设计开发行业。 2000年8月4日,凡妮莎因器官衰竭于利物浦农场去世。 德军宪兵萨米,1940年9月16日,协助凡妮莎乘船逃亡西班牙,并约定于战争结束后,将金表送回圣奥梅尔裁缝店。 当夜,萨米死于英军轰炸; 原来你也没活下来 在卫燃的喃喃自语中,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另起一行,写下了一串串的地址。 这些地址里有位于法国圣奥梅尔的裁缝店,也有位于英国利物浦的农场和爱丁堡的杜鹃花旅舍,更有位于罗滕堡的果园。 在卫燃的沉默中,那支羽毛笔再次另起一行写道: 加害者坚定又彷徨,受害者却因偏见获枉,正义之人反遭良心反噬。 无辜者痴情又癫狂,无助者却因误解仇偿,善良之人亦遭邪恶玷污。 战争即便给所有的悲剧都刻满了流血的注脚,却仍无法唤醒真正有罪之人早已腐烂的良心。 就在卫燃在给记忆里的那些人对号入座的时候,那金属本子也开始在哗啦啦的轻响中往前快速的翻动。 难道要升军衔了吗? 只觉得全身无力的卫燃总算打起些许的精神,却发现那金属本子只是在放有防毒面具包的那一页稍作停顿,等那个蓝色漩涡闪了一闪之后便快速往后翻动,继而又在放有从叙情书寓得到的b2电台的那一页停了一下。 等那个装有电台的红色漩涡也闪了一闪,这金属本子终于又翻回了写有前五幕任务那一页的背面。 在卫燃的注视下,这一页连续出现了三个红色漩涡,那支羽毛笔也在这三个漩涡之下写道,“愿你的时代没有战争,也不再上演任何的悲剧。” 怎么可能呢.卫燃长吁了口气,无论战争还是悲剧,其实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在他走神胡思乱响的时候,这金属本子又翻了一页,写有终幕信息的背面,也同样出现了三个蓝色的漩涡,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像是出现了bug一样,又一次写下了那句“愿你的时代没有战争,也不再上演任何的悲剧。” “啪嗒” 完成任务的金属羽毛笔砸落在了淡黄色的纸页上没了动静,卫燃却并没有急着探索金属本子的变化,反而蹲下来仔细的观察着脚下的地板。 可惜,这救援浮标的地板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他如果想找到那个藏有遗物的暗格,恐怕只能将这地板拆开才行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瞭望塔,随后才拿起金属本子往前翻动。 这一番检查,他也发现了金属本子里的变化。 首先,那防毒面具包的最底部,多了一个二战时英美空军普遍装备的h1应急氧气瓶,氧气瓶的气嘴顺着面具包的边缘伸出来和背带用卡子固定在了一起,其上还有个呼吸面罩。 至于在叙情书寓获得的b2电台,它的变化反倒是回归了正常,不再像是个缝合怪一样,和那个装有中山装等衣物的行李箱粘合在一起,相应的,原本装衣服的那一面也消失了。 除此之外,那支p44英军水壶里,也重新灌满了香甜醇厚的苹果酒。 继续往后翻,当他试图将最先出现的第一个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来的时候,却莫名觉得身上一沉,就连脸上都多了些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一套二战时英国配发的欧文式跳伞服! 还特么能这样? 卫燃回过神来,试着将这套跳伞服收了回去,转而取出了第二个红色漩涡里的东西。 “嗤!” 可这一次,他却在一连串布料撕裂声中觉得身体骤然一紧。 你大爷. 卫燃低头一看,却不由骂了一声。 此时,他身上那套西装已经被撑的滚圆,个别位置都已经开线,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那套二战早期意大利研发,德军装备给蛙人使用的倍耐力公司生产的49/bis型潜水服! 扯了扯头上的潜水面镜,卫燃烦躁的收起了自动穿在身上的潜水服,接着又扯了扯已经开线的西裤裤裆和上衣。 这特么可尴了个大尬了 卫燃咧咧嘴,他隐约记得,在进入这次的历史片段之前,跟着自己一起来农场这边调查的还有陆欣妲那个小姑娘,而且她好像就在浮标外的谷仓里瞎踅摸呢。 再想想原本和b2电台放在一起的那套中山装已经消失了,他更是无比确定,那缺了大德的金属本子绝壁是故意的! 没记错的话,好像那辆td30的运输车生活舱里好像放着一套阿富汗卡来着? 要不然支走陆欣妲先换上那套衣服? 或者支走她之后去这座农场的房间里找找有没有衣服穿? 全身穿着漏风西装的卫燃在一番琢磨之后,小心警惕的取出了第三个金属本子里的东西。 这次,在他看到摆在眼前的东西,脸上却立刻又有了笑模样。 这是一个样式复古的棕色牛皮行李箱。箱子的侧面,还用皮带固定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啪嗒!啪嗒!啪嗒!” 连续三声打开了行李箱的锁扣,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了。 这里面不但有得自叙情书寓的那套中山装和呢子风衣、礼帽以及那双中帮系带牛津靴,乃至衬衫衬裤、袜子、手套、围巾和那几枚金条外加三个压满了子弹的ppk手枪弹匣等物。 而且里面还放着之前和凡妮莎赶赴农场时,身上穿的那套棕色法兰绒西装和灰色的战壕风衣,以及棕色的牛皮乡村靴子,乃至另一顶礼帽和围巾手套等物。甚至,就连那支大号的,带有皮质保护套的手电筒都在里面放着。 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竟然还放着一瓶1920年酿造的白兰地,以及一枚金壳猎装怀表! 根本没有犹豫,他立刻换上了黑色的中山装外裤和白色的衬衫,随后拿起了那枚金壳怀表打量了一番。 可惜,这枚怀表上并没有如原版一样刻上那位法国皇后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则是个代表“金属本子出品”的沙漏标记。 将这昂贵却又变得没那么昂贵的怀表丢进行李箱,卫燃翻到了金属本子最新一页的背面,开始尝试将那三个蓝色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来。 可这一次,他不但扑了个空,而且还毫无准备的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喻的大脑宕机感。 下意识的抓住身旁的床沿没让自己摔倒,当他喘了口气之后,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惊喜了。 按照刚刚金属本子塞进脑子里的“规矩”,这三个蓝色漩涡里,可以分别对应放进去他惯用的跳伞装备、潜水装备以及一行李箱的衣服! 这把不亏! 卫燃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好了不少,这可是自从他在几年前把那支钛合金手枪成功塞进金属本子里之后,第一次获得“空漩涡”——哪怕对塞进去东西的种类有限制。 想到这里,他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把金属本子往前一顿翻,最终停在了上次在潮藓战场结束后,同样发布终幕任务的那一页(750章,剧透:这是个超级大坑)。 在这一页有个茶杯口大小,红蓝交织的漩涡。只可惜,就像当初这个漩涡出现时一样,这都这么久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个漩涡里的东西取出来,更没有办法把哪怕手指头伸进去。 压下心头的好奇,卫燃最终收起了金属本子,接着又把被撑破的衣服随意团在一起,接着伸了个懒腰,收拾掉压抑的心情,攀着梯子爬上了浮标甲板。 “欣妲!”卫燃站在甲板上招呼了一声。 “老板!我在这儿呢!” 谷仓里,正在一辆拖拉机的驾驶室里玩手机的陆欣妲推开车门探出身子热情的做出了回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给她叫什么来着?送我们来的那个女人!” “爱丽丝!你说的是爱丽丝吗?总不能是玛尔塔姐姐吧?” 陆欣妲立刻应道,同时也暗暗嘀咕着,老板果然如穗穗姐姐说的一样,记性变得越来越差了。 “啊对,爱丽丝!” 卫燃立刻说道,“让她尽快把我的行李箱送过来,我有些东西放了带过来了,等她送到之后,你就先跟着回去,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啊?我回.回去啊?” 陆欣妲咧咧嘴,可怜巴巴的问道,“老板,我不回去行不行?我不想学.啊不是!穗穗姐让我们必须盯着你不许你乱跑。” “我能跑哪去?总之快点把我的行李箱送过来,我急着用呢。” 卫燃说完,已经转身钻进了浮标的瞭望塔,并且顺手关上了仍旧密封性良好的铁门。 重新回到浮标里,卫燃躺在了另一张床上,将金属本子提供的那几个地址一一记在了手机上,随后取出了那支英军p44水壶,灌了一大口香甜的果酒,品尝着酒里陈酿的苦涩,也暗暗思考着,该怎么把那些苦涩的悲剧一件件的和盘托出,告知那个委托他调查浮标真相的老人。 毫无疑问,已经不幸过世的亨利不,准确的说,已经不幸过世的亨利·斯皮尔先生,是海蒂和斯皮尔的孙辈。 而那位雇佣自己的凯特·克林斯曼太太,是飞行员尤里安的孙辈,至于那个亨利儿时夏天的故事里提及的肖恩,则无疑是这座农场原本的主人,那位消防员威廉·哈灵顿的孙辈。 可谓时也命也,祖辈的恩怨情仇,最后竟因为海蒂不受控制的疯癫,不幸的延续到了孙辈的身上,并让他们也跟着抱憾终生。 所以悲剧有结局吗? 将自己沉浸在果酒气息中的卫燃还没来得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因为精神的疲惫和酒精的邀请被拉进了梦乡,徒劳的尝试在梦里问那些经历了苦难的人要出一个并不现实的答案。 第1341章 原来悲剧是有结局的 当在浮标里睡着的卫燃被陆欣妲的呼唤吵醒的时候,浮标外面也传来了玛尔塔和爱丽丝的交谈声。 赶在回应刚刚陆欣妲的呼唤之前,他还隐约听到这个小丫头在用英语提醒玛尔塔“老板很可能又要跑!” 灯光昏暗的浮标里,卫燃无声的笑了笑,收起床头放着的水壶,用母语应了一声,随后才不紧不慢的爬上浮标甲板,神色如常的招呼道,“把行李箱递给我吧,然后你们帮我去找几样工具过来。” “老板,你需要什么工具?”刚刚还在打小报告的陆欣妲立刻仰着头一脸乖巧的问道。 “撬棍、起钉器、锯子和锤子,最好再想办法接一个足够亮的照明灯进来。” 卫燃说着,已经弯腰接住了玛尔塔踮着脚推上来的行李箱,“暂时就这些吧,你们先别上来,我要换一套方便干活的衣服才行。” 说完,他也不等陆欣妲帮忙翻译完,便已经拎着行李箱,又钻进了浮标里。 他这个出差用的行李箱里除了日常换洗的衣物之外,永远都放着当初达丽娅老师带着他在莫斯科订做的那三套衣服,这三套衣服虽然一直没有机会用上,却几乎已经成了他出门的习惯。 先换上一套轻便的运动装,卫燃接着又将从最新出现的第三个蓝色漩涡里拎出个里面没有任何东西的复古棕色皮质行李箱打开,将那三套衣服和各种配套的饰品鞋子等物一一放了进去,并且还额外塞进去一些换洗的内衣裤袜子等物。 最后收起这口箱子,他这才将那套被撑破的西服塞进了原本的行李箱,随后又拎着这个几乎清空的行李箱钻出了甲板。 “爱丽丝女士让我问你,你是打算把这个浮标拆开吗?”跟着过来的玛尔塔仰着脖子用俄语问道,“她担心你会毁掉这座浮标。” “只是拆开地板而已” 卫燃指了指身后的瞭望塔,“和她说,这座浮标目前来说唯一不合理的就是里面铺着的木地板,那不是这座浮标原有的东西,我需要先把这座浮标恢复本来的样子才能继续调查。” 闻言,玛尔塔立刻换上了英语忙着和爱丽丝沟通,换了一套衣服的卫燃则婉拒了陆欣妲的帮忙,独自拎着行李箱从浮标甲板下来,顺便将行李箱塞进了爱丽丝开来的那辆车的车厢里。 等他冒着冰冷的细雨重新回到谷仓里的时候,玛尔塔立刻说道,“爱丽丝女士同意了,但是她希望尽量不要破坏里面的东西,哪怕是那些地板。 她说她小时候经常在浮标里玩,不管这座浮标最初是什么样子,她都不想毁了儿时的记忆。” “我会尽量小心的” 卫燃想了想又额外补充道,“还有,问问爱丽丝,如果她有时间,可以和我一起拆卸浮标内部的地板。” 果不其然,当玛尔塔将这个提议翻译过去之后,爱丽丝立刻点点头接受了卫燃的邀请,随后熟门熟路的从谷仓各处找出了卫燃需要的各种工具。 接下来的这个中午,卫燃在玛尔塔和陆欣妲以及爱丽丝的帮助下,将浮标里所有能搬走能拆下来的东西一一清理出去并且做了详细的记录,随后小心翼翼的从边缘处撬开了那一条条能有五六厘米厚的实木地板。 当这一根根能有一米长的地板被四人接力送到浮标甲板上的时候,浮标内部也渐渐露出了原来的铁皮地面。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卫燃用手里的螺丝刀指了指原本被柜子压住的位置那一圈20厘米见方的正方形焊缝用俄语说道,“玛尔塔,翻译。按照我的了解,这些救援浮标的底部是用混凝土浇筑来保证重心位于水下的,但这个正方形的焊缝可不是混凝土浇筑口,换句话说,这里不该有这么个焊缝。” “除非里面藏着东西?”玛尔塔在卫燃说完之前总结道。 “天马上就要黑了,也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卫燃却答非所问的换了个话题,“所以另外让爱丽丝帮我们弄些吃的吧,她可以趁着吃晚餐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打开,以及要不要通知凯特太太。” 闻言,玛尔塔点点头,趁着卫燃攀着梯子往浮标外面爬的功夫,将他的原话全都翻译给了爱丽丝,随后招呼着陆欣妲也暂时离开了浮标内部。 “老板,你怎么知道浮标的地板下面肯定藏着东西的?” 陆欣妲不等双脚触地,便好奇的问道,她这个混吃混喝的小尾巴算是第一次有机会专门“跟着老板出公差”,难免觉得卫燃这调查过程实在是过于简单了些,这钱也着实好赚了一些。 简单的说,就是一种“好像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这我可不知道” 卫燃一边往车子的方向走一边认真的敷衍道,“我本来只是想找到那座浮标的生产信息而已。 德国在二战的时候,所有工厂生产的军工产品几乎都有检验钢戳,这种浮标也不例外,我本来想找的也是那些钢戳。至于刚刚的发现那一圈焊缝只是个意外,而且我可不确定里面有没有藏着东西。” 他这边话音刚落,爱丽丝也从浮标里爬了出来。只不过,她却并没有下来,反而坐在了甲板边缘,趴在栏杆上打起了电话。 “看来爱丽丝已经有决定了”卫燃笑了笑,“希望里面能有什么关键发现吧。” “我发现老板挣钱似乎比阿芙乐尔姐姐要容易的多”陆欣妲换上英语和玛尔塔说道。 “但是阿芙乐尔姐姐可比老板勤奋而且聪明多了” 玛尔塔同样明目张胆动用卫燃“听不懂”的英语编排着,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走在她们俩前面的卫燃脸上刚刚因为陆欣妲的大实话出现的笑模样,已经随着她这句话瞬间凝固。 懒得和这俩用英语编排自己的姑娘较真儿,卫燃独自举着伞在这座农场里闲庭信步的逛着,最终停在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橡树下面。 在这棵橡树的周围,几个带着岁月斑驳的墓碑周围已经长满了各色的花卉。 用雨伞扒开花丛,他仍旧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墓碑上刻着的名字里,既有菲尔也有海蒂和斯皮尔,更有“阿提拉·克林斯曼”、“凡妮莎·比诺什”和“路易·巴斯滕”——那个毛贼贵族的弟弟。 “原来你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所以.原来悲剧是有结局的.” 卫燃自言自语间重新取出了水壶,将里面尚未喝完的半壶苹果酒缓缓浇在了那些紧挨着的墓碑前,让香醇的果酒混杂着冰凉的春雨渗入湿润的泥土,去抚慰那些悲惨的灵魂,也安抚他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这天傍晚,卡洛斯律师不但驾车送来了丰盛的晚餐,而且还带来了凯特太太和那个名叫威廉的小胖子,以及一个卫燃三人之前没有见过,样貌文质彬彬的男人。 一番介绍,原来,这个男人便是爱丽丝的前夫以及目前工作的搭档——一位法医。 既然对方叫来了帮手,卫燃也就没有掺合,带着死盯着自己不许他悄悄溜走的玛尔塔和陆欣妲,拎着晚餐钻进了农场的房子里,点燃了壁炉这就开吃。 灯火通明的浮标里,那位前夫哥也操纵着临时买来的角磨机,以一个法医的职业谨慎,在刺耳的噪音中切开那个正方形的焊缝,又遵照卫燃的指导,格外仔细的切开了一层混凝土。 最终,随着最后一层铁板被切开,在被邀请进来的卫燃和卡洛斯律师的见证下,年迈的凯特太太紧张的从那个并不算大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塑料箱子,并在打开盖子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塑封的格外严实,但却依旧可以一眼看出来格外破旧,而且似乎残存着血液氧化留下的黑色痕迹的——《俺的奋斗》。 继续往外拿,这里面还有一个并不算大,砗磲材质的针线筒,卫燃记得,那是斯皮尔送给海蒂的礼物。 除此之外,这暗格里仅剩下两个被塑封的信封,以及一本同样被塑封的相册。 那个厚实的信封卫燃认识,当初菲尔就是趁着拜托他把那个信封交给威廉的时候逃进浮标里自杀的。 那个略显干瘪的信封他依旧认识,那是自杀前的巴巴拉太太留给她和尤里安唯一的孩子阿提拉的遗信。 “凯特太太,我猜,您想知道的所有答案,大概都在这些东西里面了。”卫燃用法语说道,“您还需要我继续调查吗?” “让我.” 凯特努力做了个深呼吸,“维克多先生,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又换上英语做出了同样的吩咐,只留下了那个名叫威廉的小胖子陪着她。 “我们回布莱顿吧”卫燃走出谷仓的同时和卡洛斯律师说道。 “你就这么自信那个暗格里有凯特太太需要的答案?”卡洛斯律师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只是想赶快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如果能守着壁炉喝一杯就更好了,这鬼天气实在是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卡洛斯律师拉开驾驶室的车门,换上英语朝玛尔塔以及陆欣妲招呼道,“漂亮的姑娘们,快点上车吧,我和维克多准备找个暖和的地方喝一杯,如果你们也打算一起的话,我们就不去凯特太太的家里了。” “露辛达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呢”玛尔塔弯腰钻进车厢里的同时用英语提醒道。 “我可以的!” 陆欣妲不满的争辩道,“上次我和阿芙乐尔姐姐来这里就一起喝了一大瓶起泡酒呢!” “起泡酒什么时候也算酒了.” 玛尔塔用英语嘀咕了一句,等陆欣妲坐好之后,立刻哗啦的一声拉上车门。 片刻之后,卡洛斯律师驾驶着车子,载着卫燃三人在夜色和阴雨中离开了这座收养了太多不幸的农场。 第1342章 赎罪 回归现实的第二天一早,卫燃带着玛尔塔和陆欣妲,搭乘着卡洛斯律师驾驶的车子,从布莱顿海边一个类似“农家乐”的酒店出发,早早的赶往了凯特太太从亨利那里继承来的豪宅。 “我刚起床就接到了凯特太太亲自打来的电话” 卡洛斯律师放慢车速的同时说道,“昨天晚上在浮标地板下面发现的那些东西基本已经解开了她的疑惑,但是她还是有些疑惑需要你帮忙解开。” 说完这些,卡洛斯律师不等卫燃开口,便又补充道,“另外,你的佣金,我是说亨利先生收藏的那些古董枪支武器装备,你现在就可以把它们全部运走了。当然,凯特太太可不一定会为她接下来需要你帮忙的事情额外支付佣金。” “我能理解,这已经非常感谢了。” 卫燃说完,换上俄语朝坐在旁边的玛尔塔招呼了一番,将联系亚历山大先生帮忙“进口”那些军事收藏品的工作丢给了对方。 或许是出于律师的谨慎,见玛尔塔已经开始打电话,卡洛斯也并没有急着继续他和卫燃之间的谈话,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并且直等到玛尔塔这边结束通话,这才继续说道,“维克多,我可没想到这边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有结果。你是不是在当初亨利先生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那些东西可能藏在地板下面了?” “如果我当时猜到了,可能就直接告诉亨利先生了。” 卫燃遗憾的说道,这种事他何尝能猜到。原本,按照他的预想,亨利这样一位军事收藏家,肯定已经把那座浮标里外都检查过才对。 等等!难道说亨利早就知道那些东西藏在那里? 可紧接着,卫燃却又打消了这些猜测,亨利也已经死了,这些猜测也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而且那个喜欢说谎的胖子如果早就知道,当初又何必把自己请过去? 在胡思乱想和闲聊中,卡洛斯驾驶的车子再一次开进了那座宽敞的豪宅,都不等车子停稳,卫燃等人也看到了早早的在一楼大门口等待的凯特和她的女儿爱丽丝一家——包括那位前夫哥。 “这次她们可比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热情多了”卡洛斯律师用只有卫燃能听懂的德语小小的调侃了一番,这才拉起手刹推开了车门。 “维克多先生,早上好。”眼眶似乎有些红肿的凯特太太主动用法语和卫燃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凯特太太。”卫燃礼貌的和对方轻轻抱了抱。 “维克多,请和我来吧,我有些事情迫不及待需要你的帮助。”凯特太太颇有些急促的说道,甚至都没给卫燃留出和爱丽丝等人打招呼的时间。 “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应了一声,跟着这个衣着朴素的和这座豪宅格格不入老人走进了一楼,又走上二楼,最终钻进了当初第一次和对方交谈时去过的那间书房。 看得出来,对方一直在等着自己过来,这书房的茶桌上已经提前摆好了一壶红茶和各式的茶点。相隔不远的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则摆着一张张塑封起来的照片。 见凯特太太没有阻止,卫燃也就心安理得的站在办公桌边,甚至煞有其事的打开了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个装样子用的,直径能有碗口大小的放大镜,仔细的观察着那些塑封照片。 这些照片里,有相当一部分是他曾经亲手拍下的,那里面有从德国轰炸机里面拍摄被轰炸的伦敦的景象,也有在浮标里拍下的照片,更有在裁缝店里给海蒂和凡妮莎姐妹俩拍下的合影,以及在果园里给巴巴拉拍下的几张照片。 除了这些熟悉的照片,其余的那些照片他却没见过了,在这些照片里,有仅仅一面之缘的威廉,以及一个和他挽着手并肩站着的女人,还有被阿提拉、路易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小女孩儿和一个没见过的小男孩,更有拍照时怀里总是抱着一本《俺的奋斗》的海蒂。 这些他并不熟悉的老照片的背景也是多种多样,有海滩,有农场,也有城市里的风景,但却唯独没有那座浮标。 “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是我曾经和你提过的海蒂祖母”不知什么时候,凯特太太走到了卫燃的身旁,拿起一张照片说道。 在这张照片里,早已不再年轻的海蒂正在操纵着一台缝纫机,在缝纫机的周围,还围着三个小孩子。 “这是亨利” 凯特指着这张照片里手拿冰激凌,只穿着一条白色三角裤衩的小男孩儿说道,“他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是肖恩,那个女孩是我。” 似乎是想起了儿时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凯特苍老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我记得非常清楚,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是因为亨利和肖恩还有我比赛爬树,结果亨利的新裤子和t恤,还有我的裙子都在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被扯开了很大一条口子,是海蒂祖母帮我们缝好并且帮我们隐瞒的。” 说到这里,凯特太太似乎才意识到跑题了,转而拿起另一张照片继续说道,“这张照片里这个忧郁的女人是海蒂祖母年轻时候的样子。” “她身旁这几个小孩子是你们的父辈?”卫燃用手里的放大镜套住这张照片,故意指着照片里的阿提拉问道。 “是啊” 凯特点点头,同样指着阿提拉说道,“他是我的父亲,阿提拉·克林斯曼。旁边这个叫做菲尔·哈灵顿,他是肖恩的父亲。” “剩下这两个呢?”卫燃指着照片里剩下两个孩子问道。 “那个男孩叫做路易·巴斯滕” 凯特一边在照片里翻找一边说道,“在我的记忆里,他并不总是生活在农场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威廉祖父的葬礼上,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包括后来我父亲的葬礼,他都没出现过。但我隐约记得,他之所以离开农场,似乎和凡妮莎阿姨有关。” 说到这里,凯特终于指向了照片里的最后一个小姑娘,“她是亨利的妈妈,凡妮莎阿姨,也是海蒂祖母唯一的女儿。” “他们.” 不等卫燃将问题问出来,海蒂便叹了口气,“就和我与亨利一样,路易叔叔年轻的时候爱慕着凡妮莎阿姨,但是遭到了海蒂祖母的强烈抗拒,从那之后,路易叔叔就离开了.和后来的亨利一家一样。 当然,这些是在海蒂祖母被我的母亲开枪打死之后,我的爸爸在我出院之前偷偷和我说的,至于具体的情况,我其实并不是非常清楚。” 那个法国女人啊.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听凯特继续说道,“维克多,我想拜托你的事情,就和凡妮莎这个名字有关。” 和这个名字有关? 卫燃心头一动,却发现凯特太太已经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残存着黑色血渍,书脊已经快被翻烂的《俺的奋斗》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仅仅巴掌大的黑白照片。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看出来,这张照片是自己在裁缝店的后院里,亲自给海蒂和凡妮莎姐妹拍下的合影。 “海蒂祖母有个失散的妹妹,同样叫做凡妮莎。” 凯特说话间将那本血书连同两个信封推了过来,“不如先看看这些东西吧,这本书是海蒂祖母留下的,那个小一些的信封是我父亲的遗物,那个大一些的信封那里记录着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记录着我想继续拜托你的事情。” 稍作迟疑,卫燃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格外正式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双全新的丝绸手套戴上,然后才小心的翻开了那本快要被翻烂的《俺的奋斗》。 在这本血书里,除了曾经斯皮尔死前急匆匆用法语写下的逃亡计划以及那封希伯来语遗信,其后的部分还多了一页页同样用希伯来语写下的片段。 仅从这些片段里的描述就能看出来,写下这些文字的是海蒂,这些文字记录的也大多是一些零散的回忆。 在这些回忆里,有她们姐妹小时候在外祖父的农场里翻越石墙的经历,也有外祖父养的三只牧羊犬和她带着妹妹凡妮莎去城里摆摊擦鞋的往事,同样,这里面还有她们姐妹在裁缝店里的一些事情,乃至海蒂的女儿出生后,那个同样叫做凡妮莎的姑娘在成长中遭遇的一些挫折和烦恼。 但无一例外,这些片段中,没有哪怕一句提及过外祖父的农场在什么地方,裁缝店在什么地方等等。以至于通篇读下来,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海蒂在刻意隐藏凡妮莎的信息。 不,那可能不是隐藏,而是保护 对于一个精神失常的可怜女人来说,对于一个或许后半生都沉浸在妹妹失散,未婚夫死在眼前的可怜女人来说。 她的时空她的思绪,恐怕永远都定格在了危险的1940年9月16号的那天夜里。 “你看得懂这些阿拉伯文字?”就在卫燃走神的时候,凯特忍不住问道。 “我可看不懂” 卫燃回过神来,放下那本血书拿起了一个信封的同时矢口否认道,“但是我懂德语,能认出来这本书是什么,所以看到这些文字写在这样一本书上,难免有些感慨。” 闻言,凯特也不由的叹了口气,“我也看不懂,但我记得清楚,海蒂祖母活着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随身带着这本书,包括我的妈妈开枪杀死她的时候。 我现在都记得,但直到现在我都不理解,当时她中枪之后笑了,笑的很开心,就像” “就像解脱了一样”卫燃下意识的说道。 凯特太太身体不由的一颤,随后点点头,“是啊,就像解脱了一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肯定背负了太多的不幸。” “或许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小心的打开了手中那个干瘪的信封。 这是巴巴拉太太自杀前留给阿提拉的信件,但在那张薄薄的信纸上却没有记录任何与仇恨有关联的字眼儿。通篇的德文嘱咐的,都是希望阿提拉放下无所谓的仇恨,做个普通人,做个健康快乐的人,做个不伤害别人的人,以及祝他永远永远都远离战争,无论是站在侵略者,还是被侵略的一方。 “这上面写的什么?”凯特见卫燃再次陷入了沉默,不由的开口问道。 “一个普通的母亲对孩子伟大的爱” 卫燃将这封信递给对方的同时,语气中也少有的正式和钦佩,“这是一封足以消弭仇恨终结悲剧的遗书,也是.也是您真正的祖母留给您的父亲和您的,最宝贵的财富。” “谢谢你如此高的评价” 凯特说着,双手接过了泛黄的信纸和信封,小心的将其重新组合在一起轻轻放进了抽屉里。 最后重新拿起菲尔自杀前留下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卫燃却从里面抽出来足足十几张写满了字的信纸。 这封长信只有开头两张是用英语写给威廉的,内容也全是关于身后事的一些嘱托以及他自杀的原因,以及希望威廉能照顾好阿提拉和路易以及海蒂母女,顺便,还希望他能帮忙寻找海蒂失散的妹妹凡妮莎。 这一部分,由凯特太太亲自翻译成了法语,毫无保留的读给了卫燃。 在这封长信的第二部分,则是用德语和拉丁语写的。 字里行间,菲尔用两种文字客观且详细的叙述了在浮标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记录了巴巴拉太太生前的遭遇和自杀的原因,以及他内心对海蒂,对阿提拉,乃至对汉斯·冯·巴斯滕,以及路易·巴斯滕兄弟二人化不开的愧疚与懊悔。 在信的最后,菲尔以卑微的词句,诚恳的请求阿提拉能在成年之后考虑原谅海蒂,原谅杀死尤里安的斯皮尔,也原谅他当年在浮标里、在轰炸机上做的一切和没有做到的一切。 同时,他也以同样卑微的词句,请求海蒂和巴斯滕兄弟的原谅。 而他愿意为这一切哀求的谅解所支付的代价,便是他自己沾满鲜血和硝烟的生命。 “这一部分,就是我想请你帮我的事情。” 凯特太太直等到卫燃仔细的看完了这封信的最后一个单词,才从这封长信中抽出了用英语书写的一部分,指着菲尔对威廉嘱托说道,“万幸,爱丽丝的前夫看得懂相当一部分拉丁语,昨天他用了一晚上,翻译出了这封信用拉丁语写的部分,所以我已经知道了海蒂祖母阻止我和亨利在一起的原因,我并不怪她。 另外,我想替威廉祖父找到海蒂祖母的妹妹,也算也算是赎罪吧。 替我真正的祖父赎罪,替那个侵略其他国家的德国轰炸机飞行员赎罪。” “该赎罪的可不是你们” 卫燃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后轻轻放下手中的信纸,“放心吧凯特太太,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第1343章 故地重游 五月10号这天上午,随着几辆集装箱卡车满载着亨利先生留下的那些军事收藏品,排着队开出凯特太太的豪宅,卫燃也算是收到了对方就这次历史调查支付的所有佣金。 虽然明面上,他的调查过程仅仅只是拆了几块地板,但或许是因为他痛快的应下了帮凯特太太寻找凡妮莎的后续工作,所以对方倒是额外支付了一笔别样的奖金——一辆几年前从巴西进口来的蓝白色大众t2面包车。 “这辆车送回津门的那栋小洋楼吧?” 前天忙完工作就立刻带着卡坚卡姐妹和洛拉赶过来的穗穗,指着停在院子里的面包车给出了她的建议。 她可是在接到卫燃的求助之后,立刻就带着她的双卡助手赶来了,自然有权利处理这笔额外的佣金——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送去那儿干嘛?”卫燃不解的问道,“送回去估计都没办法上路吧?” “摆着好看” 穗穗给出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你不觉得这辆复古的小车和那栋小楼的气质很搭吗?” “搭,非常搭。” 卫燃根本都不用过脑子便给出了百分百正确的回应,紧跟着,他又追问道,“可是这玩意儿怎么运回去?” “这你就交给我吧!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穗穗拍着胸脯信心百倍的做出了保证,全然一副“姐有路子”的自信模样。 安排完了最后这点儿小事儿,穗穗紧跟着问道,“倒是你,找人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可别问我,我让你带着卡坚卡姐妹过来不就是解决找人的问题的吗?” 卫燃说着看向了不远处坐在庭院长椅上的卡坚卡姐妹,“安菲娅,调查的怎么样了?” “这两天根据老板给的信息进行网络检索,我发现在法国的圣奥梅尔有一家‘凡妮莎·比诺什的裁缝店’很有可能有关联。 20分钟前,姐姐已经给那家店打过电话,并且把老板提供的照片发过去了,接电话的裁缝店员工正在联系他们的老板核实求证,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安菲娅立刻答道,只不过,真实情况别说穗穗,就连她的亲姐姐安菲萨都不知道,卫燃给她的可不止那些老照片和信件,而且还给她提供了不少位于英法德各地的地址。 按照某历史学者的说法,“线索和答案都给你了,你只要解决怎么把线索和答案串起来的问题就好了。” 毫无疑问,历史学者如此偷懒作弊的安排,却也难免又一次坚定了安菲娅心里“老板果然掌控着一张和冷战时代一样恐怖的欧美情报网”这个真的会让她颤栗发抖的恐怖猜测。 “还查到什么了吗?”卫燃故作好奇的追问道。 查没查到你不比我清楚吗? 安菲娅在心里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儿,嘴上却故作得意的说道,“另一条线索来自德国的罗滕堡,我找到了凯特太太提及的路易·巴斯滕叔叔,而且无比确信是他。” “你联系上对方了?” 穗穗赶在卫燃之前追问道,与此同时,安菲萨也将他们之间的对话翻译成了凯特太太可以听懂的英语。 “还没有” 安菲娅说着,已经将手里的平板电脑调高亮度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依旧是通过网络检索,我找到了罗滕堡当地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果酒作坊,这是根据菲尔先生写下的遗书里提及的地址定向搜索找到的,所以肯定不会有错。 最重要的是,我在他们的官方网站上发现了凯特太太的那位路易叔叔的照片,一模一样。” 她这边前脚说完,安菲萨也完成了同声传译,凯特太太凑到了屏幕前看了一眼,随后肯定的用法语说道,“没错,不会错了,那就是路易叔叔的照片!” 恰在此时,安菲萨手里拿着的手机也响起了悦耳的铃音,等这姑娘接通电话交谈了没几句之后,她轻轻捂住话筒说道,“打来电话的是一位名叫海蒂·比诺什的女士,她说她的妈妈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凡妮莎·比诺什。” 仅仅这一句话,凯特太太便已经捂着心口泪流满面,倒是在她旁边看似恰巧站在那里的玛尔塔,已经赶在凯特太太的女儿和前女婿反应过来之前,以一个战地医生的职业素养,动作飞快的将血压计袖带套在了她的胳膊上开始充气,而在她旁边等着的陆欣妲,也麻利的取出昨天玛尔塔才买来的电子血压计按下开机键做好了准备。 就在玛尔塔给凯特太太量血压的时候,安菲萨也在卫燃的点头示意下,将手机递给了凯特太太。 接下来两人之间在电话里的沟通到底说了些什么,刻意让出交谈空间的卫燃等人并不清楚,就连离着凯特太太最近的玛尔塔和陆欣妲,也因为凯特和电话另一头的人换上了法语沟通,继而再也听不懂说了什么。 这通电话的通话时间也远比众人预料的更久,足足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被穗穗看上的那辆复古面包车都被拉走不知送去了哪里的时候,凯特太太也终于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了安菲萨。 “海蒂阿姨现在就生活在利物浦” 凯特太太擦拭着眼泪说道,“她说她的妈妈整个后半生都在诅咒害死了姐姐的斯皮尔先生,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凡妮莎女士还活着吗?”卫燃故意问道,“我是说,海蒂女士失散的妹妹,她还活着吗?” “她20年前就过世了” 凯特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身旁的爱丽丝,换上英语嘱咐道,“爱丽丝,给亨利的几个孩子打电话吧。海蒂阿姨明天就准备赶过来,去海蒂祖母的墓地看看。 顺便她还想替她的妈妈把海蒂祖母和斯皮尔先生迁葬到利物浦,但是这些事情必须有亨利的孩子们在场,并且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做出决定。 而且我想,我们该主动做些什么,想办法化解遗留到我们这一代的矛盾和误解才行。” “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爱丽丝话音未落,已经摸出了手机。 眼瞅着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卫燃等安菲娅帮忙翻译完之后,斟酌着用法语说道,“凯特太太,看来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相信,接下来你们的沟通应该已经用不上一位历史学者了,所以我们打算先告辞了,趁着这个明媚的天气在布莱顿甚至整个英国好好逛一逛。 还有,刚刚这位姑娘通过网络找到的那家德国酿酒厂,恐怕就需要您自己联系一下了。” 她这边才说完,安菲娅已经将一张写下了联系方式的纸条递了过来。 “我等下就亲自联系路易叔叔” 凯特感激的接过了纸条,“维克多,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谢,我没想到,困扰了我和亨利大半生的谜团竟然就” “让悲剧早点结束吧” 卫燃微笑着宽慰道,“而且我也得到了亨利先生的收藏品,这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三言两语告别了凯特太太,卫燃和穗穗带着卡坚卡等人钻进卡洛斯律师驾驶的商务车离开了这座豪宅。 “接下来你还会留在这里吧?”等车子开出院子,卫燃朝卡洛斯律师问道。 “当然” 卡洛斯律师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处理家庭纠纷同样是律师的工作。” “既然这样” 卫燃笑了笑,“凯特太太这边有什么进展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也同样好奇他们会有怎样的结局。” “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你毫无保留的信息共享的”卡洛斯律师开玩笑般的说道,“你们呢?回喀山?” “那要看姑娘们打算去哪了”卫燃摊摊手,“除非有什么新的工作出现。” “我最近可没有什么工作介绍给你” 卡洛斯律师说话间已经将车子开进了相距并不算远的一片海滩的停车场里,“不过,如果你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尝试说服凯特太太和亨利的孩子们,继续商讨把有关那座浮标的故事拍成电影。” “这件事您还是和卡尔普先生谈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拉开了车门,“我只是个历史学者而已,可没兴趣指导拍摄什么电影。” “我会和他联系的”卡洛斯律师笑着说道,“祝你们在布莱顿玩的开心。” “谢谢你的祝福” 卫燃笑了笑,等姑娘们下车之后,又目送着卡洛斯律师驾车离开了这座停车场。 趁着洛拉去把他们昨晚才租下来的商务车开过来的功夫,卫燃朝穗穗问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玩?” “听你安排吧” 穗穗倒是经验十足,“以我对你的了解,每次你调查出来什么,总会像个杀人凶手似的故地重游去看看的。 反正我们都有时间,家里那些留学生员工也放假组团去莫斯科玩了,所以你来安排吧,我们去哪都行。” 闻言,卫燃笑了笑,“如果你们不打算在布莱顿玩两天的话,我们就去英吉利海峡对面的法国吧!” “那就去法国吧!反正这边风景再好也没什么特色美食。” 穗穗说完却又问道,“咱们去法国什么地方?那个圣什么梅还是巴黎?如果去巴黎正好去找富婆蹭饭。” “都去看看吧” 卫燃说话间,洛拉已经将车子开到了众人面前,他一边忙着把姑娘们的行李抬进后备箱一边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先去一趟菲利普大堡。” “菲利普大堡?那是什么地方?”穗穗好奇的问道。 “那里有座灯塔非常漂亮,而且紧挨着敦刻尔克。”话音未落,卫燃已经将最后一个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里,任由洛拉驾驶着车子,载着他们所有人不紧不慢的开往了伦敦的方向。 从属于英国的布莱顿赶到属于法国的菲利普大堡这一路自不必说,中途他们甚至在伦敦不紧不慢的休整了一天才继续赶路。 当卫燃再次看到菲利普大堡那座被粉刷成黑白螺旋的灯塔时,也难免有些物是人非的唏嘘。 在战争结束了将近八十年的今天,这座灯塔早就已经退休,被改建了成了一个类似乡村博物馆的小众景点。 走进灯塔内部,曾经的地下室早已不复存在,就连原本砖造的灯塔外面,似乎都用混凝土进行了加固。 按照这灯塔里的展板介绍,在二战末期,这座灯塔被炸掉了整个塔首,塔身上也密布着枪痕弹孔,甚至在战局溃败时,撤退的德国人还带走了塔顶的透镜。 当然,这只是展板上的介绍,按照他们一行人在灯塔里遇到的一个本地老人的说法,偷走灯塔透镜的其实是海峡对面的英国人。 但英国人毕竟帮他们赶跑了侵略者,所以这偷灯贼的罪名,也就只能留给德国人了。 只不过,相比这无从分辨真假,而且既荒诞又真实的传闻,无论询问那位五六十岁的本地老人,还是阅览这灯塔里的展板,却都没有提及在1940年,这里曾有个名叫斯皮尔的犹太灯塔看守,更没有提及这座灯塔曾有个藏有美酒的地下室。 这里唯一还算详细的记录,也只有战争结束后的1949年,当地人终于想起对这座灯塔进行了翻修重建,以及自1979年起不再担任船舶导航工作而已。 依旧由洛拉驾驶着租来的车子,车厢里,以穗穗为首的姑娘们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等下赶到圣奥梅尔之后该去哪玩以及该去品尝什么当地美食。 倒是卫燃,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阿河难免有些走神,好在,这次他们的身后总算是没有德国链狗追杀他们了,而且这路也比当年好走了许多。 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洛拉按照安菲娅设置的导航,平稳的将车子开到了圣奥梅尔,并最终停在了“凡妮莎·比诺什的裁缝店”的门口。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虽然周围的建筑都已经和当初截然不同。但卫燃却在下车之前就已经注意到,这座裁缝店并非开在“海蒂的裁缝店”原址上的,反而开在了路对面曾经的“雷诺杂货店”的位置。 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的路对面,他也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那里有一栋二层的小楼,一楼店门一侧的玻璃窗上,清楚的用五颜六色的油漆写着“海蒂的裁缝店”,以及稍小一号的“兼营衣物修补、清洗、熨烫”。 “海蒂的裁缝店!是海蒂!”坐在卫燃身旁的穗穗在顺着他的注意力看过去之后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们先去凡妮莎的裁缝店里逛逛吧”卫燃指了指路对面,“我去那边看看”。 “记得等下过来找我们” 穗穗说着,已经弯腰钻出了车厢,跟在卡坚卡姐妹的身后,带着她的私人医生玛尔塔和小护士陆欣妲钻进了凡妮莎的裁缝店。 稍作等待,卫燃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左右看了看,迈步穿过这条并不算宽的街道走到了裁缝店的门口。 隔着擦拭的格外干净的玻璃窗,他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和当年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遗憾的是,这家店的推拉防盗网门已经锁死,其上还挂着个“终止营业,成衣定制请去对面”的牌子。 无声的笑了笑,卫燃闲庭信步的绕到侧面,让视线穿过院墙上的装饰孔往里看了一眼。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这个院子里仍旧有一座被花丛包围着的简易家庭防空洞。 只是,在那座防空洞的边上,还多了一块孤零零的墓碑——“凡妮莎·比诺什”。 “很快海蒂也能回家了” 卫燃无声的念叨了一番,转身回到路边,和刚刚停好车子的洛拉一起走进了凡妮莎的裁缝店。 这里和对面那座店的布置实在没有多大区别,甚至就连出售的服装款式都略显复古。 自然而然,这里除了几个来缝补衣物的老人之外,生意看起来并不算太好。 倒是那个看起来能有五六十岁的女店主似乎并不在意,她甚至都没有因为突然之间有这么多年轻人走进店里而起身迎接一下,仅仅只是礼貌的在被撞响的风铃声中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专心的熨烫着一套灰色的西装。 “我们要买点什么吗?”穗穗压低了声音朝刚刚进来的卫燃问道。 “有喜欢的吗?”卫燃任由对方挽住自己的胳膊。 “刚刚卡妹帮忙问了,这里摆出来的都是试穿样品,所有款式的衣服都只能订做,一套起码要半个月,时间太久了。” 说完,她又指着距离吧台最近的一个柜台说道,“不过这里竟然卖古董怀表呢,我准备买一个。” 闻言,卫燃饶有兴致的凑过去,却发现这展柜里摆着少说也得有上百块二手的怀表。 铜壳的、银壳的、金壳的可谓应有尽有。相应的,这些怀表的价格也是从低到高应有尽有。 一番挑挑拣拣,穗穗以55欧的高价买下了一块走时尚且算准确的银壳怀表,便愉快的结束了在这家店的购物。 “接下来去巴黎?” 重新钻进停在门口的车子,穗穗不等洛拉把车速提起来便一边晃荡着手里的怀表一边开口问道。 “去巴黎”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他这次求助穗穗带着卡妹过来帮忙,想以最简单直接的借口让凯特太太尽快找到凡妮莎的后人是一方面,借着这些姑娘们的掩护,合理的去一趟巴黎是另一方面。 听闻卫燃这么说,年轻的小司机洛拉立刻稍稍提高了车速。按照导航上显示的,这里距离巴黎有二百五十多公里,需要她连续开上三个半小时才能到呢。 几乎就在洛拉将车子开出圣奥梅尔的同时,卫燃的手机也传出了悦耳的铃音。 “是卡洛斯律师打来的”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接通电话,并且顺便按下了免提。 “维克多,你还在布莱顿吗?”电话刚一接通,卡洛斯律师便开口问道。 “我们在去巴黎的路上” 卫燃笑着答道,“再有最多十分钟我们就能看到埃菲尔铁塔了”。 “既然这样,就让我占用你看到埃菲尔铁塔前的这几分钟吧。” 卡洛斯律师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愉悦,“现在是情报共享时刻。” “看来是有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 卡洛斯律师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浓浓的笑意,“就在刚刚亨利的孩子和凯特以及她的女儿相互谅解了对方,并且以一家人的关系,招待了从利物浦赶来的海蒂·比诺什女士,以及凯特亲自从德国的罗滕堡邀请来的路易·巴斯滕先生。” 稍作停顿,卡洛斯律师继续说道,“根据他们的商议,海蒂·比诺什,当然,我说的是1940年从法国逃来英国的那位女士,她和她的未婚夫斯皮尔先生,将在今年的9月15日被迁葬到利物浦的农场。届时,当年和他们失散的凡妮莎也将被迁葬到那座农场里。” “看来他们一家终于能团聚了”卫燃笑着说道。 “是啊,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卡洛斯律师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说道,“还有,你没有见到的那位路易先生打算送你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卫燃和正在听卡妹翻译的穗穗对视了一眼。 卡洛斯律师却卖了个关子,“礼物已经在路上了,等你回到喀山的时候大概就能看到了。” “看来我要早点回去了” “晚点也没关系,那份礼物大概不会太快。” 卡洛斯律师说到这里也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去巴黎是打算去找蔻蔻小姐?” “阿芙乐尔整个劳动节前后都在忙她的生意” 卫燃再次看了眼穗穗,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她想找好朋友一起度个假。” “祝你们在巴黎玩的开心”卡洛斯再次送出了他的祝福。 等卫燃一番寒暄挂断了电话,穗穗却打开了车窗,捏着刚买的怀表探头探脑的往外看着。 “你踅摸什么呢?”卫燃好奇的问道。 “我看看十分钟之内能不能看到埃菲尔铁塔”穗穗一本正经的语气顿时让车里的姑娘们全都笑了出来。 “洛拉,阿芙乐尔希望在十分钟之内看到埃菲尔铁塔,所以请开快点儿。”卫燃同样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们当时该租一辆法国战斗机赶路的”洛拉无奈的说道。 在众多姑娘们你一个我一个的玩笑中,这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也显得短暂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当他们赶到巴黎的时候,也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了。 “你们总算来了!” 不等洛拉将车子停稳,提前在校门口迎接的蔻蔻便从外面拉开车门熟门熟路的钻了进去,“直接去我家吧!我们今晚可以好好喝一杯!” “你的祖父不在家吗?”穗穗招呼着对方在自己身旁坐下来,趁着那位印第安女管家坦图替换洛拉的驾车工作的功夫问道。 “他回我们以前生活的镇子了” 蔻蔻等洛拉也钻进车厢,立刻拉上车门说道,“继续经营我们以前的肉铺,顺便准备和经营面包坊的那位寡妇结婚了。” “真是让人羡慕的晚年生活”卫燃在车子开动的同时笑着调侃道。 “你这么说我可要误会什么了”蔻蔻笑着开起了卫燃的玩笑。 依旧是一路欢声笑语,前后只用了不到20分钟,车子便开进了蔻蔻居住的那套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 故意落后了一步,卫燃趁着帮卡坚卡姐妹卸行李的功夫,只听安菲萨低声用意大利语说道,“老板,你要的东西都已经买到了,现在那些东西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一公里远的一座商场的消防通道里放着,稍晚点我们会提议去逛商场,到时候我会提示你的。” “好”卫燃回应的同时,还不忘拎下来一个硕大的行李箱。 “需要安排路线运走吗?”安菲萨低声问道。 “不用” 卫燃说话间将第二个行李箱抬了下来,“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卡坚卡姐妹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随后各自轻轻点了点头。 第1344章 终究是个吸渣体 塞纳河左岸,某座豪华公寓的顶楼大平层里,富婆蔻蔻热情的带着卫燃等人将她的家参观了一番。 这座只要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塞纳河上的行船的奢华公寓单层的面积足足有四五百平米。 更加夸张的是,连楼下的那一层以及楼顶的运动场都属于这套豪华公寓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这么大的一套房子足够让卫燃等人全都住下来还有富裕。 不仅如此,蔻蔻在安顿好众人之后,还神神秘秘的表示,她今天晚上准备在楼顶开个趴体。 到时候除了他们,还有她在艺术家联合会学院一起学习珠宝设计的同学过来,而且其中还有几个卫燃的熟人。 “我的熟人?” 卫燃见穗穗狐疑的看着自己,转而用同样的目光看向蔻蔻,“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熟人和你在一个学校?”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蔻蔻却在这个时候卖了个关子,“趴体的准备工作就交给坦图好了,我们现在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你们想休息一下,还是先去哪逛逛吗?” “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商场” 安菲萨在完成翻译工作之后紧跟着提议道,“阿芙乐尔姐姐,既然晚上要开趴体,我们有必要紧急准备些合适的衣服才行。” “说的有道理!” 穗穗想都不想的点了点头,即便明天没有什么趴体,她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和好朋友一起逛街这种消遣。 事不宜迟,刚刚放下行李的众多姑娘们立刻下楼钻进了才熄火没多久的车子。 打着让洛拉休息一下的名义,安菲萨理所当然的接过了驾车工作,载着众多姑娘们以及卫燃赶赴了附近的一座商场。 显然,如果逛商场、试衣服这些,对于姑娘们来说是消遣的话,对于卫燃来说就无异于是一场身心疲惫的漫长行军了。 也正因如此,三不五时的,他便会钻进安全通道点上一颗烟解解乏,同时也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不至于那么突兀。 “右手边e6安全通道,那里能通往地下停车场。” 姑娘堆的末尾,稍稍落后了一步的安菲萨一边将车钥匙递给卫燃一边低声用俄语说道,“门后面有两个黑色垃圾袋,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放着,窗口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内没人取走,卖家就把东西带走了。” 与此同时,安菲娅也指着路过的一家店橱窗里摆着的包包提议道,“我们要不要进去逛逛?” “进去逛逛吧!” 卫燃赶在穗穗开口之前抬了抬双手拎着的购物袋说道,“我正好先把东西放回车里,顺便去个洗手间。” “你这一路上都去了八百趟洗手间了” 穗穗哭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句,脚下却一点没停的走进了这架店铺。 “看来逛街对于维克多来说是个非常痛苦的折磨”蔻蔻饶有兴致的打趣道,而安菲娅也立刻将其翻译成了俄语。 “他今天的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平时他早就找地方偷懒去了。”穗穗说这话的时候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反正周围这么多朋友伙伴在呢,少他一个也不打紧。 与此同时,卫燃也将两只手拎着的购物袋交到一只手上,颇有些迫不及待的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叼出一颗咬在嘴里,攥着打火机脚步匆匆的走向了楼梯间的方向。 穿过金属防火门,他又一次无视了墙壁上的禁烟标志,啪嗒一声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香烟,随后背靠着防火门用力吸了一口,同时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这楼梯间里的一切。 直到确定这里是安全的,他才重新靠在防火门上,轻轻的打开了靠墙放着的两个大号黑色垃圾袋。 仅仅只是一眼,他便将左手伸进第一个垃圾袋里,按在了那套墨绿色潜水装备上。 眨眼间,这套北约蛙人和特种部队装备的mk4封闭式循环呼吸器和配套的干式潜水服以及单人水下推进器等等各种大小零碎全都顺利的收进了金属本子。 抽出左手伸进第二个黑色垃圾袋,同样是眨眼间的功夫,那套能让北约精锐们在夜间跳halo(highaltitudelowopening即高跳低开)的ra-1单兵伞降系统也成了金属本子的囊中之物。 心满意足的吁了口气,卫燃将两个空荡荡的黑色垃圾袋团在一起塞进了其中一个购物袋里装着的鞋盒中,随后重新捏住叼在嘴里的香烟猛嘬了一口,稍稍加快了脚步下行一层走进了停车场。 没有急着寻找他们的车子,某烟瘾突然变大的历史学者看似无意的在一个刚好能被停车场监控拍到的位置放下手里的东西,活动了一番脚踝之后,以一个足以证明人种的亚洲蹲开局,像绝大多数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一样,美滋滋的吸食着手里那支解乏的香烟。 约莫着两三分钟之后,他这才不急不缓的碾灭了烟头站起来,按下汽车钥匙,重新拎起那些购物袋,在闪烁的车灯指引下走过去,将穗穗等人刚刚购买的那些服装鞋靴包包等物全都塞进了后备箱里。 再次点上颗烟,卫燃钻进副驾驶调低了座椅,美滋滋的抽着第二支香烟,同时也在琢磨着那套潜水装备和伞降装备以后是否有能用上的机会。 用不上就用不上,总比没有强. 轻松得出最终结论的卫燃再次掐灭了即将燃尽的烟头,锁死了车门之后再一次走向了楼梯间的方向。 那套伞降装备最多只能算是顺手买的,至于他为什么不用毛子的潜水装备,原因倒也简单,无非不好用罢了。 虽然不得不承认毛子的水下单兵武器确实无出其右,但是当初他在红旗林场的游泳池里扑腾的时候,那套苏联在70年代因冷战而研发出来而且至今仍在服役的ida-71潜水装备,实在是没给他留下多少好印象。 一路回忆着当初在林场里并不快乐的“快乐”时光,当他再次汇合了穗穗等人的时候,他的手上也神奇的又多出了几个或轻或重的购物袋。 陪着这些精力无限的姑娘们将这座商场来回逛了至少两遍又顺便吃了一些由蔻蔻请客的法国小零食,一行人等到晚上七点半,便早早的离开了仍旧热闹的商场,乘车返回了蔻蔻的家里。 不提那些大呼小叫,忙着在蔻蔻的同学朋友登门之前试衣服的姑娘们,楼下游戏房带浴缸的洗手间里,卫燃也在美滋滋的检查着新得到的玩具。 相比连潜水刀和单人水下推进器都不缺的全套潜水设备,他买的那套降落伞却只有个ra-1滑翔伞包和mbu-20氧气罩以及一对并不算大的跳伞氧气瓶外加一副风镜。 特意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依次试了试,在确定这两套装备确实可以像红色漩涡里的那两套古董装备一样直接穿在身上,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先不管这玩意儿能不能用上,至少以后不管是遇见空难还是被揣进水里,好歹是肯定能活下来了。 还没等他将这些没谱的杞人忧天从脑子里踢出去,洛拉却屁颠颠的跑进了游戏房,“老板,你在哪呢?” “洗手间,怎么了?”卫燃收起身上的降落伞,一边穿上衣服一边问道。 “阿芙乐尔姐姐让我喊你去楼顶,你的朋友到了。” 游戏房门口的洛拉一边将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放在沙发上一边继续道,“另外,她让你穿刚刚新买的那套衣服,我已经送下来了,吊牌也剪掉了。” “马上出来” 卫燃再次应了一声,一边暗暗琢磨着到底是哪个熟人,一边重新穿好了裤子。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洛拉早就已经跑没了影子。 换上刚刚在商场穗穗帮自己买的休闲装和鞋子,当他走上热闹的楼顶时,一眼便看到了这所谓的熟人。 在这几个熟人里,有尼涅尔的搭档艾妮娅,也有正在烤炉边忙着烤披萨的意大利社恐姑娘莫妮卡,甚至就连那个洁癖塔西,以及那个小大人儿一样的天然卷小家伙马修都在! 更离谱的是,塔西这个爱干净的货,此时不但留着半长的头发,而且正在给莫妮卡帮厨呢! “嘿!维克多!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曾经说句话都费劲的莫妮卡,热情的用意大利语朝着卫燃打了声招呼,“你还记我和塔西吧?” “还有我!”马修说话间已经屁颠颠的跑了过来。 “好久不见,维克多。”塔西同样打了声招呼,顺便还递过来一瓶冰凉的啤酒。 “你们怎么在这儿?”卫燃接过酒瓶子错愕的问道。 “我和蔻蔻在同一所学校,我学的也是珠宝设计。”塔西和卫燃碰了碰酒瓶子,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的,而且说的还相当不错。 “而且大多时候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端着一杯起泡酒走过来的蔻蔻笑着说道,“当然,这次来参加趴体的,基本都是我的同学,我们都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 “我可不是” 莫妮卡说话间将第二个披萨也送进了烤炉,同样换上还算流利的法语说道,“自从卡不,自从那部电影拍摄结束之后,我就接手古比井意面餐厅的经营了,我来法国是为了进修厨艺的。” 只听刚刚对方险些说漏了馅儿的开头,卫燃就已经隐约猜到,肯定是卡坚卡姐妹提前打过招呼,隐瞒了她们姐妹在那里经营过餐厅的经历。 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已经长高了不少的马修小朋友也换上了法语,略显耿直的说道,“莫妮卡姨妈过来进修厨艺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合理的把经营餐厅的工作丢给别人。 而且因为他们都来巴黎了,为了照顾他们,连我也只能跟着一起过来了。” 蹲下来用酒瓶子和这个小大人儿端着的果汁轻轻碰了碰,卫燃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你把莫妮卡和塔西照顾的都不错,他们变的开朗多了。”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马修这小家伙露出个开心的笑容,顺便还像模像样的轻轻晃了晃手里那个高脚杯里的果汁,这才学着大人喝酒的样子抿了一口。 等卫燃和这个小朋友打过招呼,塔西也在灌了一大口酒之后继续说道,“也是因为认识你,我们才和蔻蔻成为朋友的。” “可不止这些” 蔻蔻开玩笑似的说道,“等塔西毕业之后,说不定会去你的游行珠宝店担任设计师呢。” “只要塔西愿意留在法国,我当然欢迎。” 卫燃痛快的说应承下来,恰在此时,穗穗也带着卡坚卡姐妹和玛尔塔等人从楼下走上来,像是宣誓主权似的揽住了卫燃的胳膊,气场十足的朝着蔻蔻的那些同学们笑了笑。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阿芙乐尔。” 蔻蔻用一个精致的小餐叉轻轻的敲了敲酒杯,带着一丝丝的炫耀成分,热情洋溢的将“因塔女王”和“知名历史学者”介绍给了她的那些同学们。 “你怎么也在这儿?”卫燃略显警惕的朝艾妮娅问道。 “我也在法国上学,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艾妮娅翻了个白眼儿,不满的提醒道,“我和蔻蔻也是朋友!” “你也在上学?”卫燃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艾妮娅,“你为了追蔻蔻也太下本了吧?”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艾妮娅愈发不满的瞪了眼卫燃。 “季马” 穗穗在心里无声的和卫燃说出了同一个名字,并且颇为默契的在心里和卫燃同时又说出了另一句话,“女版季马”。 三言两语成功气跑了咬牙切齿的艾妮娅,接下来的趴体也在略显狂躁的音乐中愈发的热闹。 “看出什么了吗?”楼梯口,穗穗拎着一瓶果酒贴着卫燃的耳朵,大声用母语问道。 “什么?”卫燃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个趴体的目的”穗穗继续贴着耳朵提醒道。 “不是为了欢迎我们过来玩吗?”卫燃故作不解的问道,他当然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蔻蔻在搭建自己的团伙了” 穗穗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可是格外灿烂和欣慰,“而且这次来玩的那些年轻人里,有些人似乎之前根本就看不起蔻蔻。” “所以我们成了蔻蔻的靠山?”卫燃颇有些后知后觉的看向身旁的姑娘。 “你不一直都是她的靠山吗” 穗穗开玩笑似的说道,“她在努力证明给她周围的人看,她有朋友,或者不如说,有拿得出手的朋友。 也因为她有这些朋友,所以她并不比那些骄傲的大公鸡们差多少。简单的说,我们的好朋友蔻蔻是在朝着她周围那些很可能根本就看不起她或者不如说嫉妒她的同龄人示威呢。” “所以我们是来站脚助威的?”卫燃笑着问道。 “当然!” 穗穗理所当然的说道,“不但要助威,还有给她周围的那些同龄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小瞧了蔻蔻才行呢!” “看来我们的因塔女王要发威了?” 卫燃笑着打趣道,其实毫不夸张,如果说他是蔻蔻的财富监管人。那么穗穗这姑娘对于蔻蔻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人生导师。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穗穗之前的各种忽悠,蔻蔻这个乡下姑娘可不会如此的有上进心,也更不会如此的自信且富有侵略性。 当然,如果来个更接地气的类比,这就像是重点初中里的某只乖宝宝好学生,突然有一天给她的同学们展示,她认识校门口收保护费的大哥,而且双方还是穿一条裤衩儿的铁哥们儿差不多的意思。 无论这类比是否合适,也无论蔻蔻的目的如何,至少对于卫燃来说,这热闹的气氛和那些年轻人的青春活力以及清澈的愚蠢乃至那纯净的幼稚,也总算是帮他冲淡了这些天一直在心头萦绕的最后一缕负面情绪。 年轻人.呵! 卫燃无声的笑了笑,他也才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哪有资格用这个词来称呼那些没有比自己小多少的人? 放开了心结,卫燃也跟着穗穗尽情的享受着这场年轻人的聚会,并且轻而易举的拿捏那些蔻蔻的同学同时,还不忘像是看傻子似的欣赏着蔻蔻邀请来的几个男同学依次搭讪玛尔塔、陆欣妲、洛拉甚至卡坚卡姐妹,并且不出意外的被无情的一次次拒绝甚至嘲讽的华丽场面。 等到午夜将近聚会散场,最后留下来的除了艾妮娅这个几乎在蔻蔻家定居的厚脸皮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塔西和莫妮卡以及早早的就已经回客房上床睡觉的马修小朋友。 “今天谢谢你们”蔻蔻一边招呼着他们下楼一边开心的说道。 “看来你的大学生活并不如意?” 穗穗笑眯眯的问道,她今天全程就只喝了不到半瓶果酒,也算是难得的没有喝醉。 “刚刚已经解决那些小麻烦了” 蔻蔻等安菲娅帮着翻译之后,笑嘻嘻的揽住了穗穗的胳膊,语气里也多了些之前没有的自信。 见卫燃看向自己,塔西摊摊手,用意大利语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她被嫉妒和孤立了,毕竟她是个年轻、朴实,而且还算漂亮的富翁,尤其她还拒绝了所有追求她的男生。” “懂” 卫燃点点头,好奇的问道,“你呢?之前一直没问,你怎么跑去学珠宝设计了?” “治好了我的洁癖的心理医生说,我的洁癖源于我对制表工作的苛刻要求。” 塔西摊摊手,“除非我继续做个洁癖,否则我只能换个行业了。” “所以.珠宝设计?” 卫燃古怪的问道,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塔西的心理医生是哪个大忽悠。 “这可比制表简单多了,只是额外需要一点点并不重要的艺术修养和履历。” 塔西捏着手指头比了个含棒人最喜欢的手势,“以后我说不定会成为个钟表艺术家呢。” 我总算认识些不是人渣的朋友了. 卫燃在心里无比庆幸且满足的嘀咕着,只不过想想身旁这货以前是个多么奇葩的洁癖,他对自己刚刚的庆幸又难免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恰在此时,他却又听对方用意大利低声问道,“维克多,我听说安菲娅和安菲萨还有那几个漂亮姑娘都是你的女朋友?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特娘的老子大意了” 卫燃因为自己的幼稚咧咧嘴,没好气的问道,“你听哪个混蛋说的?” “莫妮卡” 塔西指了指被卡坚卡姐妹搀扶着的莫妮卡,一脸无辜的说道,“她说网络上都这么说,我是不怎么上网,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因” “你也想?”卫燃心累的问道,却是根本就懒得听对方的猜测。 “当然!” 塔西摊摊手,愈发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谁不想呢?” “早点睡就能实现了” 卫燃无力的摇摇头,无视了旁边同样满脸无奈的卡坚卡姐妹以及他们身后快要笑疯了的艾妮娅,在塔西的茫然不解中最后说道,“只要睡的早,在梦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1345章 货不对版的惊悚礼物 就在卫燃和穗穗带着姑娘们抵达巴黎的第二天一早,英国布莱顿的凯特太太也以母亲的身份,带着她的女儿一家,以及亨利的那些孩子们应邀赶到了位于圣奥梅尔的海蒂裁缝店。 在众人的等待中,一位满头银发,看起来能有八十岁但身子骨依旧硬朗的老太太,亲自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海蒂裁缝店的防盗推拉门。 “孩子们,都进来吧。” 这位老太太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道,“这里就是我的妈妈凡妮莎·比诺什和她的姐姐海蒂·比诺什当年经营的裁缝店。 我的母亲在战争结束后就带我回到了这里,当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母亲用了半年的时间重建了这座裁缝店,并且带着我住了下来。 从我六岁那年,一直我的母亲去世,甚至直到今年,我们还是每年都会去利物浦的农场和爱丁堡杜鹃花旅舍各自住一段时间。” 稍作停顿,这老太太带着众人穿过楼梯下的木门,继续说道,“这里有我母亲的很多回忆,她虽然后半生从未期待我的父亲能再出现,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的姐姐。” 说到这里,她也停在了院子里那座紧挨着防空洞的墓碑前,“在她过世之后,本来按照她的遗嘱,我该把她安葬在利物浦的农场的。 但是我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那里潮湿阴冷的天气,所以我把她安葬在了这里。 孩子们,现在好了,我的海蒂姨妈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考虑把她们姐妹一起送去利物浦了。 我的妈妈生前曾说,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能在利物浦和姐姐相遇,我终于可以完成她的遗嘱了。” “海蒂姨妈” 凯特太太开口说道,“现在让亨利的孩子把我们发现的那些遗书全都读一遍吧。 虽然真相迟到了太久,但是该到了化解所有矛盾的时候了。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不幸,我想,我们仍旧是一家人。” 闻言,那个同样叫做海蒂的老太太温和的点点头,看向一个能有30多岁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把那些遗书读出来吧。” 闻言,这个不久前才险些和凯特太太见诸公堂的男人点点头,将提前带来的那些遗书遗信一一摆出来,用法语将提前翻译好的所有内容毫无保留的朗读了一遍。 几乎就在这个男人读完了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原本正搂着穗穗睡的正香的卫燃也因为左手虎口处滚烫的烧灼感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 “怎么了?”穗穗迷迷糊糊的问道。 “没什么,继续睡吧,我去个洗手间。” 卫燃说着,轻轻抽出了被对方枕着的手臂,又帮着穗穗盖好了被子,这才拿起床头桌上的腕表,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和这间客房相连的洗手间。 扫了眼表盘上的时间,这才不过早晨九点,对于昨晚上热闹了半夜,等趴体结束后又在床上探讨了许久生物学知识的这对情侣来说,他们的睡眠时间连八个小时都还没有凑够呢。 将那块复古的苏联腕表戴在手腕上,卫燃取出金属本子一番检查,却发现在最新得到的那个装有复古服饰的行李箱里,除了已经被金属本子打上沙漏标记的金壳猎装怀表之外,竟然连原版那块带有法国皇后名字的怀表也出现了。 随同这块怀表一起冒出来的,还有一个尚未封口的信封。 略作犹豫,他将多出来的那块怀表暂时揣进了睡衣口袋,随后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淡黄色的信纸。 “维克多,我终于和姐姐团聚了,而且拿走怀表的那位德国士兵再没有出现过。 唯一的遗憾也只是我的孩子从未见过她的父亲,就像那个名叫凡妮莎·斯皮尔的孩子,也从未有机会见过她的父亲一样。 不同的是,她未曾见过的父亲是个英雄,哪怕他是个该死的犹太人。 而我的孩子毕生都在期待的父亲,是个可耻的侵略者,哪怕他是侵略者里的好人。” 当他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手里的信纸和信封也在他的注视下化作了灰尘,飘落在了洁白干净,原本没有一丝灰尘的洗手盆里。 略显长久的沉默过后,卫燃收起了马桶盖上放着的行李箱,随后按下冲水键,接着又打开了水龙头,默不作声的冲走了手上和洗手盆里的灰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块怀表和凡妮莎的信会在这个清晨突然出现在那口皮箱里,但收到信和礼物的卫燃却没了睡意。 轻手轻脚的换上衣服,卫燃走出卧室顺便给已经再次睡着的穗穗带上了房门,接着便刚好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塔西。 “你醒了?”塔西主动朝卫燃打了声招呼。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卫燃笑着问出了对方准备问的问题。 “我刚刚把马修送去了学校” 塔西温和的解释道,“那位小家长可不像我和莫妮卡一样可以随时逃课。说起这个,维克多,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工作室坐坐?马修有份礼物让我转交给你,它就在我的工作室放着。” “现在?” “当然,你有时间吗?”塔西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那就走吧” 卫燃痛快的应了下来,同时还捏了捏兜里那块怀表,这位塔西曾经可是个制表匠,他正好可以问问关于兜里那块金表的来历,看看对方是否能看出来一些什么。 跟着塔西离开这座豪华公寓,两人搭乘着专用电梯下楼之后,钻进了一辆雪铁龙轿车里。 “你就不问问马修准备送给你的是什么礼物?”塔西启动车子的同时好奇的问道。 “等下不就知道了?”卫燃笑着答道。 “希望到时候你还是这么淡定” 塔西说话间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车子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对方这么说,卫燃倒是被勾起了些许的好奇心,只可惜等他主动问了,塔西却转移了话题,根本就不聊这件事了。 只不过,随着窗外的城市街景不断倒退,卫燃却觉得周围的景色愈发的熟悉。 等到车子在路边的停车位停下的时候,车窗外正对着的,竟然是游行珠宝店! “你的工作室在这里?” 卫燃诧异的问道,说实话,要不是塔西带自己来这里,他几乎都快忘了曾经投资过这么一座珠宝店了——毕竟没花自己的钱不是? “当然” 塔西说话间已经推开了车门,“是蔻蔻借给我用的,平时我也会住在这里,这里虽然治安不算太好,但至少可以和珠宝店的两位设计师学到不少东西。” 跟着对方钻出车厢,卫燃也注意到,这才一年的时间而已,在麋鹿基金会的投资之下,曾经只剩下一间店面的游行珠宝店已经扩大到了整栋楼。 而且按照塔西的介绍,如今这里出售的可不止珠宝首饰,还囊括了塔西制作的腕表,以及艾妮娅设计的各种靠谱或者不靠谱的时装,当然,还有蔻蔻设计或者说练手弄出来的一些廉价首饰。 变化不止于此,当初收购店铺时胖的几乎没办法出门的那位设计师阿兰,如今也已经减掉了超过一半的体重,连带着整个人都帅气了不少。 除此之外,卫燃还在这家店里见到了一个曾在极地小镇图拉的极光酒馆里生活过的海拉姑娘——如今这个经过整容的姑娘似乎是游行珠宝店的销售总监。 出于某种默契,无论卫燃还是那个举止得体的漂亮姑娘,双方都没有露出任何异常之色。 在塔西的带领下,卫燃跟着他沿着一条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员工楼梯爬上了不对外开放的楼顶,钻进了一个面积足有五十平米,而且可以透过窗子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共和国广场的房间。 “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室了” 塔西踢开一个装着杂物的纸箱子,随后又拿起沙发上的几件衣服丢到墙角的洗衣机里,一边招呼着卫燃随便坐一边解释道,“本来昨天马修就想把那份礼物送给你的,但是他忘记拿了,刚刚送他去学校的路上,他还提起让我来拿礼物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 卫燃在并不算干净的沙发上坐下来,自来熟似的打开沙发边的小冰箱,从里面拎出来一瓶可乐拧开灌了一口,顺便也观察着这间工作室。 这里和当初他在意大利那座农场里见到的无菌无尘工作室相比,唯一的区别也仅仅只是没那么干净,而且多了一张单人床以及一组沙发罢了。 “等下你自己看吧” 塔西说着,已经打开了墙角处的保险箱,从里面抽出一个带有蝴蝶结的礼盒随手递给了卫燃。 放下可乐,卫燃好奇的撕开礼盒外面的包装纸,接着又打开硬纸盒,并且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做工相当精致的长条木头匣子。 在打开这个木头匣子之前,卫燃抬头看了眼对面倒骑在转椅上的塔西,却发现对方的脸上竟然已经提前摆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在狐疑中打开手里的长条木头匣子,卫燃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是一愣。 紧接着,他却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双丝绸手套戴上,这才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把佩剑,一把二战德国授予海军军官的佩剑,当然,如果用卫燃的话说,这是一把复刻的近乎完美,但却用错了材料的二战德国海军军官佩剑。 仍旧完整的剑穗在剑柄和银制的护手上打着标准且复杂的漂亮花结。 白色的象牙剑柄顶端,还有收起翅膀的镶钻站鹰。就连似乎同样是银制的剑鞘上,都浮雕着精美漂亮的橡树叶纹饰。 轻轻用力抽出剑身,大马士革钢特有的锻造花纹之上,还刻着一串金色的德语,“南极大陆的征服者”。 “这是从哪买的?” 卫燃下意识的问道,“除了护手和刀鞘材料以及剑身上的刻字不对,其他的堪称完美。” “买?它可不是买来的。” 塔西笑着问道,“你知道马修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吧?” “当然” 卫燃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在南极工作?等等!你是说” 见似乎猜到什么的卫燃已经站起身,塔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急不慢的解释道,“几个月前,马修的父母在一次科考活动中进入了一条冰缝,这把剑就是在那条冰缝里的一具尸体的腰间发现的,它当时被装在一个用防水布缝制的袋子里。” “所以.马修的父母把它偷偷带回来了?” 卫燃错愕的问道,“然后马修偷偷把这东西拿出来准备当作礼物送给我?” “当然不是” 见塔西摇头否认,卫燃也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却听这个货满不在乎的说道,“马修的父母觉得你肯定喜欢,所以把它藏在私人物品里一起带回来了,你知道的,他们科考队的东西就算是海关都不会详细检查的。” 似乎很满意卫燃瞪圆的眼睛和呆滞的表情,塔西继续说道,“马修的父母还让我转告你,那具尸体还在那座冰缝里埋着呢,而且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位置,如果你有兴趣,他们随时欢迎你去南极做客。” “他们.他们不会不知道在那里发现这东西代表着什么吧?”卫燃难以置信的提醒道,“这可是” “用马修爸爸的话说,如果把那具尸体公布出来,肯定会影响他们的项目进度,他才不在乎那条冰缝里为什么会有这东西,但他可不希望因为那具尸体闹出什么大新闻影响他们的科研项目。” “我” 被远程怼的哑口无言的卫燃险些喷口血出来,但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反驳理由。 最终,他只能再次问道,“所以这把剑真的是在南极发现的?” “当然是真的” 塔西摊摊手,“多亏了你才拍出来那部电影,马修的爸爸妈妈一直在发愁该怎么感谢你呢,这把剑出现的刚刚好。” “你们知道,不,马修的爸爸妈妈知道这把剑的价值有多高吗?”卫燃无力的问道。 “维克多,你不会觉得马修的爸爸妈妈是每个月都需要为账单发愁的穷人吧?”塔西耿直的反问,不出意外的再一次将卫燃给怼到了天花板上。 第1346章 历史学者的震惊反击:震惊塔西一整年的小物件 “所以这把剑真的送给我了?你确定?” 游行珠宝店顶楼,属于塔西的工作室里,卫燃再一次确认般的问道。他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下,这支佩剑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它背后很可能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当然” 塔西摊摊手,“它已经是你的,另外,关于这份小礼物,马修的妈妈还有话托我转告你。” 果然有事! 卫燃在听对方这么说之后却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却听塔西说道,“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这把剑是你的了,不管你怎么处理都行。 但是如果你打算从这把剑的身上挖掘出来什么能拍成电影的大新闻,或者打算去南极看看那具尸体,最好能等到明年冬天的时候再说。” “没了?”卫燃错愕的问道。 “没了” 塔西摊摊手解释道,“他们才不在乎这把破剑和这把剑原来的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极,但是他们非常不希望因为这把剑影响他们的科研进度。” “就这?” 卫燃却再次犯了难,以他的了解,如果能证明这把佩剑真的是二战时佩发的,尤其是在南极发现的,那么它的价值恐怕至少等同于一根不那么值钱的二战德国元帅权杖。 或者来个更直白的表述方式——大概价值10万美元。 如果马修的爸爸妈妈准备送给自己10万美元当作礼物,他大概想都不想就会拒绝。可换做这么一把很可能蝎子屎毒一份的佩剑,他却犹豫了。 他想要这东西吗?他太想了! 无论如何也无论真假,他终究是个历史学者,但他这个历史学者手头的收藏品在排除了那些历史照片之后,别说和亚历山大先生比,就算是和阿历克塞教授比恐怕都远远不如。 “塔西,你确定马修的爸爸妈妈真的知道这把佩剑的价值?”卫燃再次问道。 “我帮他们查过” 塔西自信的说道,“在之前的几次拍卖会上,这样一把佩剑的最高成交价大概在一万六千美元左右,而且” “但是这支佩剑可能价值十万美元” 卫燃看着对方说道,“在南极发现,而且样式和已有的不同,如果能把那具尸体一起送上拍卖会,就算最后卖出50万美元我都不意外。” “这么贵?” 塔西愣了愣,随后却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错了似的开心的说道,“恭喜你维克多,你要发财了。” “我” 卫燃恨不得咬穿了自己的腮帮子,“塔西,你昨晚或者今天早晨没嗑药吧?你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听得懂” 塔西无所谓的说道,“首先,这是马修的爸爸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其次,十万或者五十万美元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很大一大笔钱。 但是他们真的不缺钱,或者不如说,他们根本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就算这把剑卖出了一百万美元,最后还是会和他们的工资一样统统打到马修的帐户上。可他都还没成年呢,他又能花多少呢?” 我. 卫燃是发现了,自己这媚眼算是抛给电线杆子看了,别说眼前这个塔西不正常,就算是马修以及马修的父母恐怕都不正常。 不过想想倒也是,那对夫妻但凡正常一点,也不至于需要马修小朋友照顾了。 “总之你就收下吧”塔西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然马修会伤心的,他一直希望把这份礼物送给你呢。” “这东西你们怎么不送给夏洛特先生?” 卫燃不死心的追问道。按理说,英国那位夏洛特先生和他们可绝对算得上“从二战北非古比井沙漠开始的至交”。 “你怎么和女人一样啰嗦?” 不知死活的塔西嘴里又蹦出一句足以将卫燃给再次怼到天花板上的蠢话,“无论是帮我们找回的祖辈友谊,还是那部电影,又或者我的洁癖以及莫妮卡的社交问题,这些不都是你给我们带来的改变吗?相比这些,这份礼物又算得上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卫燃最终决定不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奇葩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了,索性面带微笑的说道,“好吧,好吧,我收下这份礼物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塔西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中午开始这条街会有一场游行活动,我可不想被堵在这里。” “别急”卫燃将手里的佩剑重新放在桌子上,“帮我看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塔西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们可以先” “看完再说”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从兜里摸出睡醒得到的那枚金壳猎装怀表放在了桌子上。 “古董怀表?” 塔西见状重新坐下来,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怀表打开看了一眼,紧跟着,卫燃便如愿以偿的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刚刚自己看到那支佩剑时的精彩表情重现。 “你从哪得到的?” 塔西说话间却已经抽出几张纸巾放在桌子中央垫着,随后将那枚怀表小心放在了纸巾上。 不等卫燃回答,他已经起身走进了洗手间,一边洗手一边肯定的说道,“你听说过路易·莫奈吗?” “莫奈?那个法国画家?” 卫燃反问道,他好歹在红旗林场修习过艺术品鉴赏课,对这个姓氏还是有些许的印象的。 “画家?不不不,我说是的路易·莫奈,不是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塔西说话间已经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一边用干毛巾仔细的擦干净手上残存着洗手液香气的水渍一边解释道,“路易·莫奈也是个法国人,不过他可不是画家。” 说到这里,塔西却又自我纠正道,“不,应该说他不止是个画家,他更是个伟大的制表师,历史上最伟大的制表师,他发明的第三计时器将时间精度推进到了60分之一秒,他是个里程碑一样的制表师。” “你的意思是说,这块怀表是这位莫奈的作品?”卫燃拎起纸巾上放着的怀表诧异的问道。 “这上面有他的标记” 塔西说话间已经戴上了几个橡胶指套,接过那块怀表指着后壳上的刻字,压抑着激动低声说道,“这是他为法国皇后,拿破仑的第二任妻子制作的怀表! 而且看这些功能的设计和它们在制表业历史上首次出现的时间推算。很可能莫奈制作好这块怀表的时候,拿破仑已经去世了。 我甚至怀疑它都没来得及送到那位皇后的手上,就类似那块宝玑160号的命运一样,好的计时器总是会因为时间错过它原本的主人。 当然,如果那位皇后用过这块怀表的话,那么它很可能陪伴着那位皇后走过了人生的最后几年。” “你就不怀疑这块表是假的吗?” 卫燃虽然没能全部听懂对方刚刚那一段话,但却不耽误他饶有兴致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会怀疑那把破烂水果刀是假的吗?”塔西朝着桌子上的那把沦为“水果刀”的海军佩剑扬了扬下巴。 “塔西,我现在才觉得你是个可以沟通的正常聪明人了。”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们只是擅长的领域不同” 塔西一番检查之后期待的看着卫燃,“维克多,需要我帮你给这块怀表做个保养吗?” “当然”卫燃知趣的点点头,“这就是我把它拿出来的原因”。 “谢谢!” 塔西热情洋溢的道了声谢,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工作台边上,这就开始了保养工作。 只不过,他只是小心的撬开机芯盖子看了一眼便停下了下来,操纵着台子上的机器给内部仍在走动的机芯拍了张照片,接着竟然小心的扣上了才刚刚拆开的盖子。 “怎么了?”卫燃不解的问道。 “这块表里面非常干净,和我患有洁癖的时候亲手制作的机械表内部一样干净,它根本不需要保养。”塔西遗憾的解释道。 “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就拆开看看好了。” 卫燃无所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底线,“就算拆成零件都没关系,只要你能重新组装好就可以。” “算了,每次拆装其实都会影响计时器的精度的。” 塔西说话间,将这块怀表送进了一台机器里,并在一番操作之后指着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赞叹的说道,“每天误差正负7秒!真是不可思议!它竟然走时这么精准!这样的精确度即便现在很多机械表都没有办法做到。” 这恐怕是金属本子的功劳. 卫燃揉捏着虎口暗暗嘀咕了一番,转而问道,“塔西,你觉得这块怀表能卖多少钱?” “卖?” 塔西看了眼卫燃,忍不住说道,“白痴才会.” 话说到一半,他总算在卫燃刀人的眼神中给出了答案,“很难说,我只能说,无论以什么样的价格将它出售,都是一笔亏本买卖,所以我们换一种衡量方式吧。” “比如用这个?”卫燃重新拿起那支佩剑问道。 “它?” 塔西不屑的哼了一声,一边将这枚怀表装进一个丝绸材质的小口袋里一边说道,“这样说吧,维克多,如果你拿着这块怀表去卢浮宫,他们肯定非常乐意的用一些收藏品和你做交换的。当然,相比这些,你可能还要面对另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卫燃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个装有怀表的丝绸口袋问道。 “我是不知道你从哪弄到这枚怀表的” 塔西指了指窗外,“但我敢保证,你恐怕很难以合法的途径把它带出法国。 就算海关不会拦下你进行盘问,你持有这块表的消息也会传遍欧洲,到时候去你家做客的艺术品窃贼恐怕比你家的蟑螂还要多。” “这算个屁的麻烦” 卫燃暗中撇撇嘴,既然合法的途径不行,那就以非法不不不,以非科学的方式把它带走好了。 第1347章 久远的熟人 “不用担心,塔西,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带着这块珍贵的怀表离开法国,因为它根本就不是我的。” 塔西的工作室里,卫燃的谎话可谓张嘴就来,“这是我接到的一份调查委托的线索物品,我把它拿出来就是想看看是否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关键信息。” “原来是这样” 塔西明显松了口气,紧跟着不满的说道,“即便不是你的,维克多,你至少也该找个盒子装着它才对,如果让灰尘或者布料纤维进入机芯里,会严重影响” “我下次会注意的”卫燃一脸诚恳的敷衍道,下次?哪特么来的下次! 见塔西还要说些什么,卫燃顺势摘下了手腕上的那块苏联机械表递给了对方,“塔西,顺便帮我把这块表也保养一下怎么样?” 似乎是看出了卫燃不想讨论那枚怀表,塔西在接过尚且带着卫燃体温的腕表同时也转移了话题,重新坐在工作台的边上,一边开始忙活一边说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古董?” “我是个历史学者” 卫燃理所当然的回应道,似乎历史学者的身上就该挂满各种古董一样理所当然。 见塔西笑了笑开始忙活,卫燃也走进了这间工作室的洗手间,借着撒尿的功夫一番检查,随后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顺便取出食盒,将那枚皇后怀表丢了进去。 接下来,开始忙着帮卫燃保养腕表的塔西陷入了安静的忙碌,倒是窗外的大街上越来越热闹,最后竟是将整条街道都堵的满满当当。 眼瞅着塔西一时半刻的恐怕忙不完,卫燃索性重新坐下来拿起了那支佩剑,随后又从塔西的工作台上找到一个大号放大镜仔细的观察着。 从外观形制上,他唯一能看出来不对的地方,也只有护手和握把还有剑鞘的材质和已知的历史记载不符,以及剑身上的刻字在之前的历史记录里没有先例罢了。 如果不是出于对马修的父母的信任,以及清楚的知道对方根本没必要骗自己,他几乎会直接将这支佩剑归于赝品的行列。 也正是出于对马修父母的信任,也让他愈发觉得哪里说不上的别扭。 简言之,这支佩剑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明明家里祖传的一盏老佛爷用过的饭碗,但底款写的却是“微波炉专用”差不多。 再次拔出修长漂亮的剑身,卫燃试着用指肚刮了刮刃口,厚实的触感证明刀刃并不锋利。 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玩意儿并非格斗用的刺刀,反而是一种“礼器”,仅仅只是拿来象征身份用的“样子货”罢了。 可是谁会带这么一支样子货去南极? 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有必要先探讨一下二战德国是否人去过南极这个问题。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而且足足有三次。至少在卫燃知道的正统历史记载里,为了获取在二战时及其重要的鲸油和鲸脑油,早在二战之初的1938年到39年这段时间里,德国便第三次派出了探险队,占了挪威在南极的捕鲸站和部分“领土”。 至于之后之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那么回归到最开始的问题,谁会带这么一支样子货去南极?带这玩意儿去又有什么意义?总不能拿着它和企鹅来一场击剑决斗吧? 成功被自己的荒诞想法逗笑了的卫燃重新给手里这支漂亮的大牙签套上了剑鞘,将其重新放在了那个带有天鹅绒内衬的长条木头盒子里。 在略显漫长的等待过后,塔西将经过保养的腕表递给了卫燃,“看来我们要等等了,在外面的游行结束之前,我们想离开这里就只能穿过游行人群才行,考虑到你的身上带着那枚怀表,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这里毕竟是第10区,治安一直都不怎么好。” “没关系” 卫燃说话间已经打开了房门,“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蔻蔻准备带着我们去你们的学校逛逛?” 闻言,塔西张张嘴,最终还是跟着离开工作室,锁上房门之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答道,“确实有这回事,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我还答应她帮忙做一天司机呢。维克多,等下你跟在我的后面,一定要随时攥紧你的怀表。” “放心吧” 卫燃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现在那块怀表已经在食盒里躺着了,如果这也能被偷走,想必都不用他着急,那个缺了大德的金属本子都不允许它被打脸。 等二人从楼上下来,又从侧面装有防盗门的侧门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游行珠宝店已经暂停营业,门窗外的卷帘门全都已经上锁,而且在大门口的两侧,还像上贡似的各自摆着一张桌子,其上分别放着几箱廉价的矿泉水以及一些同样廉价的小饼干小面包之类的零食。 在塔西的带领下,卫燃抱着怀里装有佩剑的长条盒子穿过举着彩虹旗的那些男男女女们,接着又穿过了路对面那家卖猪脚饭的中餐厅旁的小巷子,抄近路来到了另一条街上。 这里依旧有游行的人,而且连主题也发生了改变,只不过看那些游行的人脸上洋溢的笑脸就知道,相比他们的诉求,至少他们此时的心情都还算不错。 继续跟着塔西横穿游行的人群,又沿着街道往前走了百十米,当他们即将穿过一条不足两米宽的小巷子时,卫燃却隔着一家仍在营业的餐厅的落地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很是在记忆里一顿翻找,他这才想起来,此时那个穿着西装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享用法餐的,竟然是当初被卡坚卡送进监狱的赫伯特! 说来话长,几年前他接到英国的夏洛特先生委托他寻找北非沙漠的宝藏的工作,乃至后来结识了莫妮卡和马修小朋友以及身旁的塔西。 乃至后来让卡坚卡租下古比井意面餐厅临时落脚,这一切的引子,可都是从这个名叫赫伯特的诈骗犯带着油桶找上门开始的,那时候他的时光工作室还在伏尔加格勒呢。 这么说这货这么快就出狱了?当时给他判了几年来着?他这是又准备诈骗谁吗? 卫燃虽然脑子里过了好几个问题,但他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额外扫了眼坐在赫伯特对面的人。 是他?他们怎么会混在一起? 卫燃在看到同一张桌子边坐着的另一个人时立刻借着挠痒的动作遮住了自己的侧脸。 相比赫伯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坐在他对面的,却是那位同样委托他去北非沙漠寻找过宝藏的爱德华先生。 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布莱顿意外买下的相册里,看到了一些足以将这位爱德华送上风口浪尖再狠狠拍在水泥地上的照片。 这个世界这么小吗?怎么这也能碰上? “塔西,你先回去吧。” 卫燃直等到穿过这条巷子这才突兀的说道,“我突然想去刚刚路过的那家中餐馆吃点东西。” “现在?” 被拽住的塔西错愕的看了眼卫燃,“你疯了?” “放心吧!” 卫燃笑着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倒是你要小心点,这条街的游行队伍又变成基佬了。” “维克多,这太危险了。” 塔西担忧的说道,“我不是说那些忙着散步的基佬,我是说,你这个时候独自.” “放心吧”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摆摆手,“我刚刚遇到一个老朋友,对方也看到我了,所以我打算过去打个招呼。” “这好吧。” 塔西再三犹豫之后最终点点头,随后打开他的挎包,从里面一阵翻找之后,摸出个防狼喷雾递给了卫燃,“至少拿着这个吧,它说不定能帮到你。” “你呢?” 卫燃接过防狼喷雾的同时问道,他可不会笑话塔西,这防狼喷雾也并非女性专属,在某些时候,它的威力可一点都不比枪械差。 “我随身带着电击枪呢” 塔西拍了拍自己的挎包低声说道,“每个珠宝匠人都该有些防身武器不是吗?” “说的没错”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等你回去之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另外帮我转告阿芙乐尔,我很快就会回去。” “注意安全” 塔西同样嘱咐了一句,随后才穿过了挤满街道的彩虹旗,消失在了卫燃的视野之中。 “现在该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了”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转身钻回巷子的同时,也从兜里摸出个棒球帽戴在了脸上。 用假装打电话的姿势挡住侧脸走进餐厅,卫燃选了一张和赫伯特以及爱德华相距并不算远的卡座坐了下来,随意的点了一些餐食,接着便低头侧倾倾听着那俩人的谈话。 可惜,因为餐厅外面喧闹的人群,他能听清的词汇却并不算多,而在这并不算多的词汇里,却有几个让他格外的在意——“抓到那个孩子”、“报仇”以及“那样东西肯定在他手里”。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自动给这几个关键词脑补上了“马修小朋友”、“送赫伯特进监狱的某历史学者”以及自己怀里的那支佩剑。 不对不对 卫燃暗自摇了摇头,他有把握,当初卡坚卡出手把赫伯特送进监狱这件事肯定不会败露,赫伯特也肯定不会知道是谁坑了他。 既然没有这个先决条件,他想绑架也就不可能是马修。 至于“报仇”,那就要看当初他入狱的时候都有谁落井下石过了。 倒是最后他们提及的“那样东西”,让他难免又一次想到了自己怀里的那支佩剑。 总不能真的是为了这支佩剑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他虽然心知可能不大,但却觉得还是提前做些安排比较好,尤其之前塔西对这支佩剑满不在乎的态度,难免让他怀疑是不是在这份礼物送到自己手上之前,已经有一个加强连的人知道这支佩剑的存在了。 念及于此,他摸出手机借着上衣的遮掩连上认证器给安菲娅发了一条消息和附带的定位,随后便心安理得的享用着端上桌的那些味道还不错的法餐。 没过多久,潜伏在游行珠宝店的那位海拉姑娘和另一个卫燃没见过的姑娘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餐厅,一番挑选之后坐在了距离店门不远的桌边,随意的点了几道菜便一边聊着刚刚在游行队伍里认识的帅哥和晚上的安排,一边掏出小镜子各自忙着进行补妆。 见状,卫燃也喝光了点的那杯红酒,放下几张纸币悄无声息的起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放心的离开了这座餐厅。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要安心等着邮件就好了。 用了大半个小时离开游行的街区,卫燃在接到塔西的电话时,也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与此同时,爱德华和赫伯特也结束了用餐离开了那座餐厅,倒是坐在距离门口不远处那俩姑娘却并没有起身,反而在他们两人从身旁路过的时候叫来服务生,又额外点了一瓶香槟。 当卫燃搭乘出租车回到蔻蔻的豪华公寓楼下的时候,蔻蔻的女管家坦图已经在电梯口等待多时了。 “蔻蔻带着大家去她的学校里玩了” 坦图一边引着卫燃走进电梯一边说道,“塔西也跟着一起去了,他是大家的司机。” “塔西和我说过了” 卫燃点了点头,“我去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就去找她们吧。对了坦图,莫妮卡和塔西还有马修经常来这里吗?” “塔西不是经常来这里” 坦图一边刷卡让电梯上行一边解释道,“他是个工作狂,平时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蔻蔻借给他的工作室里,平时也会帮蔻蔻加工一些东西。 坦白说,蔻蔻很有珠宝设计的天赋,但她的动手能力和耐心实在是让人头疼。也多亏了有塔西的付费帮忙,否则蔻蔻恐怕连作业都没办法完成。” “钞能力也是能力” 卫燃用坦图听不懂的汉语嘀咕了一句,转而开玩笑似的问道,“这么说塔西在追求蔻蔻?”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 坦图无奈的摇摇头,“别说莫妮卡不同意和蔻蔻分享塔西,恐怕艾妮娅也不会容忍塔西这个竞争者出现的,哪怕蔻蔻对她和他都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额外好感。” “莫妮卡和塔西?” “你不觉得他们像一家人吗?” 坦图引着卫燃走出电梯的同时说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们,我都以为他们和马修是一家三口了。” “你这么说确实很像”卫燃笑了笑,“所以莫妮卡经常过来?” “她远比艾妮娅受欢迎” 坦图笑着解释道,“蔻蔻很喜欢莫妮卡的厨艺,而且蔻蔻的祖父多米尼克先生也和马修很聊得来。所以蔻蔻在和莫妮卡成为朋友之后不久,就邀请她和马修搬到这里了。” “所以马修平时都住在这里?”卫燃在走进他和穗穗的卧室之前最后问道。 “当然” 坦图点点头,“大多数时候,莫妮卡都会在马修放学之后去接他,然后他们一起赶过来。偶尔他们会去塔西的工作室里做客。” “谢谢,我先换套衣服,然后我们就出发吧。” 卫燃主动结束了话题,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将那支佩剑丢进了他和穗穗的行李箱里。 紧接着,他却将金属本子里的几支手枪一一取出来,或是压下击锤,或是推弹上膛解除保险,做好了随时可以开火的准备——哪怕很可能根本就用不上。 第1348章 蒲公英、美酒、故事、摩托车 就在卫燃在坦图的带领下赶到艺术家联合会学院,汇合了穗穗等人,在蔻蔻和塔西的带领下参观这座学校的时候,巴黎第10区的游行仍在继续,但卫燃意外撞见的赫伯特和爱德华却已经各自分开,带着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小尾巴前往了不同的目的地。 相对更乱一些的巴黎第18区,赫伯特独自走进了治安并不算好的圣乌恩跳蚤市场。 这里的治安并不算好,白天扒手多,晚上窃贼多,而且无论扒手还是窃贼,都不介意在时间场合合适的时候客串一把抢劫犯。 但是很明显,赫伯特对于这里的一切都颇为熟悉,甚至在遇到几个经年的老贼时,相互还会客气的打声招呼。 当他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个出售古董首饰和旧衣服的店铺面前,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卷帘门。 目送着他走进店铺,一路尾随来的一个隶属于魅魔公司,目前正在考核期的姑娘像个普通的游客一般走进了斜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同时也将店铺的地址发送给了她的同伴。 很快,便有两个结伴逛市场的白人姑娘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那家店铺,借着挑选衣服和首饰的机会,悄无声息的将一个仅有烟盒大小,和地板颜色差不多的玩具小汽车塞进了货架的下面的缝隙里。 一番讨价还价,这俩姑娘以一个心仪的低价,从那位心不在焉但明显心情非常不错的店主手里买了两条裙子和几样不值钱的小饰品。 与此同时,卫燃曾经的雇主爱德华同样已经驾车离开了混乱的第十区,进入了紧挨着的第三区,并且径直将车子开进了一片静谧的犹太社区。 这个繁忙的白天,卫燃陪着姑娘们在蔻蔻的学校消磨了大半天的时间,顺便还去尝了尝这座学校的食堂,并且得出了一致的评价——比英国绝大多数餐馆的味道都要好的多。 不等夜幕降临,众人又一次返回了蔻蔻的豪华公寓,稍晚一点,坦图也将已经放学的马修小朋友接了回来。 再次拿出那支来自南极的佩剑进行了一番询问和沟通,不出意外,卫燃从莫妮卡那里得到了和塔西那里几乎完全一致的答复。 至于马修,则格外成熟的用上了拖字诀——他的爸爸妈妈还在南极工作呢,就算想问问他们的意见,也要等他们回来,关于那支佩剑,总不能在电话里和他们说,那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虽然关于佩剑的问题仍旧没有得到一个妥善的处理结果,而且就连那支佩剑都在姑娘们的手里传来传去开始以评价首饰的眼光对其评头论足。 但是卫燃却从安菲娅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 “老板,还记得之前你们在英国买到的那本相册吧?” 游戏房里,被卫燃借口网络不稳喊来帮忙调试的安菲娅一边接过卫燃递来的可乐一边问道。 “和那件事有关系?”卫燃挑了挑眉毛。 “有很大的关系” 安菲娅打开可乐灌了一口,随后一边噼里啪啦的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帮着优化这里的网络一边用德语解释道,“今天姑娘们找到了赫伯特的家,并且在里面投放了监听和监控设备。” 说到这里,安菲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卫燃说道,“还记得当初我们调查到的那本相册里,收养那三个孩子并且用他们做皮肉生意的夫妻吗?他们是一对在福利院工作的医生。”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在出狱之后不久就死了?” “对” 安菲娅点点头,“是爱德华先生做的,我今天下午在监听赫伯特的时候,听他给一个人打电话的时候提起过。 原话是这样的,‘我们必须在爱德华之前找到那些东西并且试图要挟他,否则我们也会像那对贪婪的医生一样被他雇佣的人杀死的。’而且我们可没心思陪他进行复仇。” “所以赫伯特还有同伙?”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已经在调查了” 安菲娅答道,“目前还没有结果,不过难度应该不大,只是我们在法国安排的人手实在不算太多所以拖慢了进度。” “说起这个,除了珠宝店,还有哪里有我们的姑娘?”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麋鹿基金会” 安菲娅低声答道,“其实就连意大利的古比井餐厅和基辅那家甜品店以及马卡尔的农场,都有我们的姑娘在里面工作。 当然,目前相当一部分都姑娘都在运营招核境内的产业,她们不但已经可以盈利了,而且已经吸纳了不少当地无家可归的年轻姑娘作为外围成员。” 似乎非常满意卫燃惊异的眼神,安菲娅颇为意气风发的继续解释道,“未来,她们将会像是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一样遍布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开心就好. 卫燃在内心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贸然插手这对姐妹对海拉的布置。 从内心来讲,他才不在乎自己当初煽起的这阵微风会把海拉和魅魔的姑娘们吹到什么地方。 他只需要由这对双胞胎领导的这个组织能提供自己需要的帮助,而且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就好了——他甚至不在乎那些海拉姑娘和魅魔姑娘们是否忠心。 至于工作之余这些姑娘们是否还将颠覆美国以及控制美国总统当作最终目标.关他屁事!他又不是美国总统。 重新拿起游戏手柄,卫燃漫不经心的说道,“注意安全,别惹来麻烦。尤其这次赫伯特的这件事,既然和我们没有关系就不要暴露。” “如果牵扯到我们呢?” 安菲娅提前一步问道,“考虑到那些相册是你们在公开场合购买的,我担心.” “如果有隐患就提前曝” 说到这里,卫燃却打了个响指,“不不不,这样吧,盯着赫伯特和爱德华,如果他们即将找到那些东西,就想办法抢下来,抢不到就曝光,把那两个人渣一起毁掉。 我有预感,能让爱德华不惜买凶杀人的,恐怕不仅仅只是几张丑闻照片那么简单,他们在找的东西里,恐怕还藏着什么就连赫伯特都不知道的秘密。” “没问题” 安菲娅立刻点了点头,“预期目标是什么?” “控制赫伯特,也控制那位爱德华先生,以及得到他们要找的东西。” 卫燃毫无怜悯之心的说道,“这样我们就又多了两张面具了,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暴露。” “我们会非常谨慎的”安菲娅立刻做出了保证。 闻言,卫燃也晃了晃游戏手柄,饶有兴致的说道,“等下帮我问问塔西或者马修,看看他们谁愿意来和我打游戏。” “我知道了” 安菲娅说话间已经抱着笔记本起身,只不过,卫燃那幅浑不在意可有可无的模样,反倒让她内心升起了莫名的无力感和些许的挫败感。 果然,新生的海拉仍旧和老板暗中掌握的另一张情报网有着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以至于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们最近取得的这些成就。 当然,如果她知道,此时的某历史学者内心正在幻想着未来某一天某一刻可以嚣张的说出“卡秘书,五分钟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这句猖狂且幼稚的豪言壮语时,肯定会无语的把白眼翻到后脑勺上。 反观卫燃,在得知赫伯特和爱德华不是在打自己和自己周围人的鬼主意,他也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时间转眼到了15号这天,赶在周末来临之前,卫燃和以穗穗为首的姑娘们,在蔻蔻和莫妮卡以及艾妮娅等人的欢送中登上了辗转飞往喀山的航班。 当然,他们虽然人回来了,但卫燃却借口那支佩剑恐怕不好过境,将其暂时留在蔻蔻的家里代为保管。 这借口虽然无论艾妮娅还是头天晚上才把防身的小手枪交给卫燃的卡坚卡姐妹都全然不信甚至有些嗤之以鼻,但无论穗穗还是蔻蔻又或者塔西、莫妮卡等等却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至于玛尔塔、陆欣妲和洛拉以及马修小朋友,再加上那位女管家坦图,他们才不在乎呢。 不提路上的舟车劳顿,当卫燃一行人即将在莫斯科降落进行最后一次中转的时候,法国巴黎的第十八区正笼罩在夜色之中。 也正是在这夜色中,赫伯特和他的两个同伴驾驶着一辆面包车赶到了拥有不少小酒馆的第11区,目的明确的将车子停在了一座小酒馆的门口,熄灭了发动机耐心的等待着。 只不过,赫伯特和他的两名同伴却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停在他们隔壁的那辆大号面包车除了下来的几个年轻小伙子之外,车厢里却还藏着另外几个略显瘦弱的身影。 而这辆大号面包车的驾驶员,便是游行珠宝店里的那位海拉姑娘。 当夜色愈来愈深,两个在酒馆里驻场的年轻小伙子结束工作即将钻进他们那辆菲亚特轿车里的时候,旁边的面包车车门却被人从里哗啦一声拽开。 紧跟着,在电击器刺啦啦的电流声中,这俩恐怕才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小伙子也颤抖着瘫倒在地。 然而,都没等赫伯特三人将那俩被电的直抽抽的小伙子抬上车,挨着他们的那辆大号面包车却也拉开了车门。 在这三人呆滞的注视下,黑乎乎的车厢里伸出三支电击枪,并且几乎同时将电针打在了他们三人的后背上。 在微弱的电流声以及赫伯特三人无法抑制的哆嗦中,他们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在埋伏他们便在电流的刺激之下失去了意识。 悄无声息的演了一出法语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辆车厢里也钻出三个用衣物遮挡了面容的姑娘,先将那俩年轻小伙子抬上了赫伯特三人的面包车,又将赫伯特三人塞进了那俩年轻人的菲亚特小车里。 片刻之后,两辆面包车相继离开了原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经过了莫斯科的中转,当卫燃一行人回到喀山卡班湖畔的老巢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提前得到消息的巫师管家萨曼莎太太也给大家提前做好了丰盛的午餐。 除此之外,她还通过陆欣妲的翻译转告卫燃,在几天前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份礼物,现在就在图书馆的地下室里放着。 “应该是英国的凯特太太吧”正在忙着应付狗子的卫燃颇有些手忙脚乱的猜测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穗穗说话间已经放下了行李,带着其余同样好奇的姑娘们跑向了图书馆。 “巴黎那边传来消息了” 落后一步的安菲萨低声说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先说好的” 安菲萨低声回应道,“赫伯特意图提前绑架当年相册里的那俩男孩被我们救下来了,他们在找的其实是几张光盘,也已经找到了。” “坏消息呢?”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坏消息有两个” 安菲萨顿了顿,“那俩男孩儿染上了艾滋,另外,赫伯特死了。” “死了?” “我们的人没有纰漏,赫伯特是死在他自己家里的。” 安菲萨稍稍加快了语速说道,“妹妹留下的监听设备拍到了爱德华登门找上赫伯特以及两人发生争吵,乃至爱德华在他的帮手协助下亲手勒死赫伯特的全过程。” “这么快就内讧了?”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光盘里有什么?” “还不知道”安菲萨摇摇头,“光盘大概会在一周之后送回来。” “中途会泄密吗?”卫燃谨慎的追问道。 “不会” 安菲萨自信的做出了承诺,“那些光盘会和一只宠物一起空运入境,而且从得到开始就全程不间断监控。” 话说到这里,走在最后的两人也已经来到了地下室的门口,接着他们便听到穗穗开心的喊道,“快过来尝尝!是好喝的苹果酒!有好几大桶!” 闻言,卫燃拽住了仍旧开心的几乎靠尾巴起飞的狗子贝利亚,等安菲萨先一步进去,这才带着狗子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地下室,他便看到这地下室里放着足足六个超大号的木桶。 此时,以穗穗为首的姑娘们正各自拿着个香槟杯子在其中一个木桶前排着队等待接酒呢。 “这些酒味道可真不错” 穗穗说话间,已经将一个接了半满果酒的香槟杯子递给了卫燃。 接过杯子和这姑娘碰了碰,卫燃抿了一口醇香的果酒,却不由的想到了那位自杀的巴巴拉太太。 “这酒味道不错,叫什么名字?”卫燃笑着问道。 “那上面写着呢,不过我看不懂。” 一口喝了大半杯果酒的穗穗指着木桶上的德语说道,“不过这酒可真好喝,又香又甜的,喝了有点晕但是又没有酒精味。” “是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卫燃看了眼酒桶另一侧印制的名字,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浓烈。 “叫什么?”穗穗在喝光杯子里剩下的那些果酒之后追问道。 “叫莉莉玛莲的等待” 卫燃笑着说道,“莉莉玛莲是一首歌,你看,那些酒桶上都还印着那首歌的歌词呢。” “好喝的酒有了,你那里肯定有个好故事吧?” 穗穗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眉开眼笑的指了指那些足以把她塞进去之后再塞一个洛拉都还有富余的酒桶问道,“关于那些果酒和那首歌,哦,还有那座浮标的故事,我要听历史学者的版本。” “这次可不是什么好故事” 卫燃说着,走到被架起来的酒桶边,打开安装在上面的水龙头给自己和穗穗各自又接了一杯甜香的果酒,随后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走吧,我们一边吃午餐,一边讲讲有关这些果酒和那座浮标的故事。” “历史学者的版本”穗穗接过酒杯的同时笑着提醒道。 “没问题,历史学者的版本。”卫燃同样笑着做出了保证。 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众多姑娘们将餐桌和各种美食搬到了院子里其中一棵已经不许狗子和狐狸们当茅坑用的橡树下面,又额外接来足够所有人喝的果酒,一边吃着,一边听卫燃讲述着有关那座浮标,有关杯子里的果酒,以及那座裁缝店的故事。 等到酒喝完故事讲完,姑娘们的也各自陷入了沉默,尤其被卫燃和穗穗从乌东战场前线捞回来的战地医生玛尔塔,对于故事里那些人的无奈更是感同身受般的痛苦。 “这不是个好故事,但是个值得铭记的故事。” 傍晚的夕阳下,玛尔塔点燃了一颗香烟,深吸一口气叹息道。这个故事远比凯特太太发现的那些遗书里拼凑出的内容更加详细也更加残酷。 “这个故事会被拍成电影吗?”已经重度微醺的穗穗开口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卫燃摊摊手,“这要看卡洛斯律师和卡尔普先生他们之间的沟通结果了。” “说起这个” 半途加入聚餐的混混头子格列瓦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说道,“刚刚我没好打断维克多正在讲的故事,不过就在你们不在家的这些天,有个中年男人来拜访过几次。” “有什么事情吗?”卫燃开口问道。 “没说” 格列瓦摊摊手,“他只说希望见你一面,但是既没有告诉我们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说他会再来登门的。” “他长什么样子?”卫燃追问道。 “长这个样子,我在图书馆的监控里找到的。” 格列瓦说着,摸出手机将一张还算清楚的视频发给了卫燃。 只可惜,这段不到十秒的视频里确实拍到了一个人,但这个人不但戴着一顶鸭舌帽,而且还戴着口罩。而且视频也仅仅只拍到了一个侧脸,所以他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对方的半边下颌骨罢了。 “他来过几次?”卫燃抬头朝坐在对面的格列瓦问道。 “两次,中间间隔了大概一周,他每次都是在维克多先生,他又来了。” 闻言,卫燃和众多姑娘们齐刷刷的回头看向格列瓦手指的方向,接着,他们便看到一辆复古又经典的乌拉尔挎斗摩托车开进了隔壁图书馆的院子里。 相比好奇摩托车上那个戴着头盔的人是谁,更加引人注目的,却是那辆摩托车的挎斗前端还竖着三面并不算大的小旗子——苏联国旗、俄罗斯国旗,以及美国的国旗。 (本章完) 第1349章找上门的同志和失踪的小朋友 在卫燃和众多姑娘的注目礼之下,那辆乌拉尔挎斗摩托在隔壁的院子里稳稳的停了下来,紧跟着,摩托车上的那个男人也抬腿下车,不紧不慢的取下头盔挂在后视镜上,随后从挎斗里拎起一个硕大的旅行包。 与此同时,洛拉在卫燃的示意下,招呼着陆欣妲帮忙,给正在啃骨头的狗子贝利亚戴上了嘴套。 话都没说完的格列瓦也在卫燃点头之后,放下酒杯起身,迈步走到两座院子中间的电磁门旁边,一边热情的和对方打着招呼,一边刷卡打开了电磁门,邀请对方走了进来。 「你好,维克多同志,我是查宁,查宁·白兰度,亨利·斯皮尔生前最好的朋友之一。」 离着老远,这个金发中年白人便主动而热情的朝着卫燃伸出了手,用熟练的法语中夹杂着一个发音格外标准的汉语单词「同志」和他打了声招呼。 「您好,查宁...查宁同志。」 卫燃举止得体的和对方握了握手,「请坐吧,另外,您为什么用同志来称呼我?」 「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好的吗?」 查宁说完不等卫燃回应,便举起左手,展示了一番他手背上显眼的纹身。 齿轮、镰刀、锤子,以及锤头上「cpusa」这么一串大写字母便是这个覆盖了几乎整个手背,并且将锤柄一直延伸到了手腕上的纹身全部。 「这个理由足够了吧?」查宁自豪、骄傲的说道,「我是一名党员。」 「当然足够了」 卫燃在认出那个纹身之后立刻点了点头,对方确实有理由用「同志」这个称呼,即便他尚且不是其中的一员,但他好歹是个光荣的共青团员。 更何况,这位党徽身上纹的查宁还自称是已故的亨利的朋友。 即便以上这些信息暂时都无从辨别真假,更无从分辨这个人来意的善恶,但至少明面上总要表现出足够的善意才行。 也正因如此,他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请坐吧查宁同志,要来一杯果酒吗?是亨利的家人送来的礼物。」 「谢谢」 查宁又飙了一句汉语,这才在餐桌边坐下来,与此同时,卫燃也招呼着洛拉帮对方倒了大半杯的果酒。 借着杯子里的酒,卫燃和查宁一番交流也总算知道了对方的来历。 按照查宁自述,他的哥哥曾是亨利的战友,两人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参加了海湾战争。不幸的是,他的哥哥并没有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这是他和亨利的第一层关系,第二层关系里,查宁的表姐和亨利不但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他的第一任妻子——那个死在911里的美国女人。 在第三层关系里,查宁和亨利还合伙经营着一家位于美国的古董武器拍卖公司。 就在不久之前,这家拍卖公司属于亨利的那40%的股权才被亨利最小的女儿,一个同样名叫凯特的姑娘继承。 而在第四层关系里,查宁除了是亨利最小的女儿凯特的「表舅」之外,还是她的教父和事实意义上的养父。 按照查宁的表述,亨利的第一任妻子遇难之后,他们最小的女儿都还没断奶呢,只靠亨利自己根本养不活那个孩子。 简言之,是他和他的妻子把那个名叫凯特的姑娘养到了成年才还给亨利的。 「所以查宁同志这次来是...」 「首先」 已经在卫燃的陪同下喝光了第三杯果酒的查宁解释道,「首先,我要感谢你对亨利的帮助,完成了他一直以来的遗憾。 不瞒你说,我是陪着凯特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去法国拜谒过那位凡妮莎女士的墓地,并且和亨利的第二任妻子凯特聊天 之后才知道你的存在的,从那时起我就迫切的想和你见一面了。」 说到这里,查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而且这些果酒其实就是我帮着送来喀山的。」 「原来是这样」 卫燃恍然大悟般的感叹道,实则却在等着对方继续说出其他想见自己的真正理由。 「我来拜访您的第二个原因,是希望您能同意,将亨利收藏的那些军事古董中的一件送到我的拍卖公司参加拍卖。 这本来是亨利已经答应我的,而且已经进行了宣传的,最重要的是拍卖会就在五月底,我已经来不及寻找替代品了。 坦白说,很多人都是冲着那件收藏品才愿意参加这个月月底的拍卖的。」 似乎是生怕卫燃拒绝,查宁在他开口之前连忙说道,「当然,只要您愿意让那件拍卖品送拍,无论最后成交价是多少,我们的拍卖公司都不会收取任何佣金的。 简言之,您完全可以参加月底在美国举行的拍卖并且买下那件收藏品。 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运输费用和您以及您的随行朋友的差旅费用。 维克多,就当去美国度假了怎么样?」 闻言,卫燃看向玛尔塔,趁着安菲萨给穗穗等人翻译刚刚那段对话的功夫,换上俄语问道,「玛尔塔,拜托亚历山大先生运回来的那些古董武器到哪了?」 「昨天就已经抵达彼得堡港口准备报关了」 专门负责盯着这件事的玛尔塔立刻说道,「预计明天晚上就会装上货运列车,最早后天中午就能送到喀山。」 闻言,卫燃又看向查宁,换上法语解释了一番,随后才好奇的问道,「查宁,不知道是什么收藏品让你这么着急?」 「一支步枪」 查宁开口说道,「准确的说,是一支原型枪,发射6毫米x732钢壳弹的斯通纳63a型步枪。」 似乎是谈及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查宁主动解释道,「那不是一支成功的步枪,它使用的弹药也不是成功的弹药,否则的话就不会有今天比英国皇室血统还乱的ar系列步枪以及5.56nato系列弹药了。 可也正因如此,那支原型枪就显得格外珍贵以及具有收藏价值了。」 「原则上我没有意见」 卫燃尽量让自己的敷衍显得更真诚一些,「不过刚刚我也说了,那些武器最早也要等到后天才能送到喀山,而且我并不确定您提到的那支原型枪在不在那些货柜里。所以如果您等的及而且愿意赌一把的话,不如在喀山等一等。」 「没问题!没问题!」 查宁立刻激动的应了下来,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出来话语里的不确定因素——「那支原型枪在不在那些货柜里」。 对于卫燃来说,在没有核实这位主动找上门的查宁的身份之前,别说那支枪会不会出现在货柜里,那些货柜能不能抵达喀山都是另一码事。 谈完了正事,卫燃也顺势问起了对方车子上的那些小旗子是怎么回事。 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那辆摩托车是他凭借自己的党员身份从cprf在喀山的办事处借来的。 自然,那三面小旗子,也是借车给他的人为了表示友好和团结自作主张插上去的。 当被卫燃问及为什么要借这么一辆挎斗摩托的时候,查宁则耿直的给出了一个「当然是因为我喜欢摩托」这么个根本无从反驳的理由。 一番交谈还算愉快的交换联系方式,并且约定了等那些军事收藏品到达喀山之后就联系他过来寻找那件等待送拍的原型枪,查宁也婉拒了卫燃给他安排酒店的好意,独自驾驶着那辆摩托车离开了图书馆所在的院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 中。 不等卫燃开口询问,安菲娅便主动说道,「已经核实了,查宁确实是cpusa的成员。」 「谢谢」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掏出电话拨给了卡洛斯律师。 「维克多,让我猜一猜,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查宁·白兰度先生...不,应该说查宁·白兰度同志?」 电话刚一接通,卡洛斯律师便未卜先知般的问道。 「他刚刚告辞离开」卫燃委婉的承认了他打这通电话的意图。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卡洛斯律师主动介绍道,「查宁同志算是已故的亨利先生最信任的人,但是同时他也是个怪人。」 「怪人?」卫燃不解的重复着对方话语里的一个关键词组。 「至少在美国人的眼里,他确实算是一个怪人。」 卡洛斯律师话虽如此,但语气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嘲讽,「他公开崇拜毛和卡斯特罗,反对战争,尤其反对美国对外输出战争,不止一次的组织反战***,为此还不止一次的遭到了逮捕和调查。 在亨利先生活着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接受亨利先生的雇佣,通过法律途径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从各种麻烦里捞出来。」 「所以是个理想主义者?」 卫燃直白的问道,那样的红色信仰在华夏代表着爱国、务实、创新和艰苦奋斗。 但是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却只能是理想主义者——即便他或许也深爱着他的祖国。 「至少在美国的环境里确实如此」 卡洛斯律师赞同了卫燃的形容,「一个想把美国改造成社会主义的人,不就是理想主义者吗?」 闻言,卫燃下意识的看了眼卡坚卡姐妹,后两者也在同一时间眼前一亮,并且相互对视了一眼。 显而易见,这三个k字头的编外成员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上——这个人适合让海拉尝试接触一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那个遥远的梦想给实现了呢? 「他想从那些曾属于亨利先生的收藏品里带走其中一样送上拍卖会。」卫燃直白的说道。 「确实有这件事」 卡洛斯律师也跟着将话题拉扯回来,「连你的 至于你是否愿意满足查宁的请求,维克多,这是你自己的事情,现在那些藏品都已经是你的了。」 「好吧」 点到为止而且已经得到了想要答案的卫燃再次换了个话题,双方在闲聊了一番凯特太太和亨利其他后人的近况之后便结束了通话。 直到这个时候,穗穗这才惊叹的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美国还有我们的人!」 「当然了」 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金毛狮王不也是我们的人嘛?我还有他穿着军装宣誓时候的照片呢。」 「我作证那是真的」 穗穗眉开眼笑的跟着开起了美国的玩笑,接着又问道,「那位查宁同志希望送拍的那个什么原型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卫燃坦诚的答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毕竟,他是历史学者,却并非亚历山大或者亨利那样的收藏家,更不是***。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了玛尔塔,后者同样不等他发问便主动说出了实情,「那些收藏品昨天晚上就已经送到喀山了,现在全都已经送到季马的家里了。」 这也是卫燃当初把这份工作交给玛尔塔时的安排,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为了那支金属羽毛笔不至于磨没了毛儿,他无论如何可都不会把那些收藏品摆在自己家里。 至于为什么送到季马的家里,明面上,他是打算向穗穗学习,用那 些武器给季马他们村子投资一座靶场,拉动他们村子的人多一项副业。 实际上嘛,只是为了以后他采购什么二战弹药方便一些罢了。若非如此,他大可以把那些武器送到红旗林场,那里就有现成的靶场,当然,那里也有更加详细严格的弹药使用和采购记录。 「过去找找?」卫燃主动发出了邀请。 「现在?」 穗穗立刻来了兴致,「趁着天气好,晚上我们去那座湖边露营怎么样?大家一起去!」 这次,都不等卫燃答应或者拒绝,其余的姑娘们便纷纷欢呼出声,一边讨论着该带些什么过去,一边三五成群的跑进笼罩在夕阳里的别墅里,各回各的房间换衣服。 「行吧」 卫燃无奈的补充了个已经失去了意义的回应,可惜,同样忽略了他的穗穗却已经忙着招呼安菲萨给她另外几个没有过来参加聚餐的留学生员工打电话一起去露营玩了。 老子的最后一块栖息地... 卫燃抽了抽嘴角,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已经换好了衣服的姑娘们动作麻利的将车库里的各种露营装备以及家里囤的各种食材乃至地下室里的各种罐头都挑挑拣拣的装上车,甚至还额外接了几大桶已经喝了大半天的果酒,显然是刚刚没尽兴准备晚上继续呢。 不止这些玩心大起的姑娘们,就连混混头子格列瓦都先走一步,招呼着他的小弟们,准备提前往那片露营地送一些他们最近才空运回来的热带水果,以及足够烧上一整夜的木柴。 当夕阳的脑瓜顶被远处的楼宇挡住,穗穗的另外七名员工也搭乘着一辆面包车赶了过来,并且当仁不让的接过了驾车的工作,载着包括卫燃和三只宠物在内,除了看见的巫师萨曼莎太太的所有人赶赴了季马的家里。 当他们一行二十多号人外加三只宠物以及十几号赶来帮忙的小混混赶到季马的家里的时候,季马的父母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打开了院子里的照明灯。 和这对老夫妻打过招呼顺便送上了从法国带回来的礼物,卫燃这才看向了这院子里并排摆着的那几个尚且打着铅封的集装箱货柜。 万幸,得益于当初装柜的时候就进行了详细的归档记录,所以根本不用全部打开,卫燃便在玛尔塔和陆欣妲的帮助下,找到装有那支原型枪的货柜。 亲自剪开铅封打开挂锁,等他拉开柜门,穗穗立刻招呼着姑娘们和那些小混混们一拥而上,你一箱我一箱的将货柜里的那些木头箱子全都搬了出来。 「36号箱」 玛尔塔接过陆欣妲递来的平板电脑喊道,「36号箱在谁的手里?」 「我!我这里!」 一个粉红头发的小混混立刻像是中了彩票似的开心挥舞着手大喊道,「老大!在我这里!哎呦!」 在这小混混的惊呼声中,格列瓦在他的后脑勺上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巴掌,不满的教训道,「要叫先生,维克多先生,我们又不是该死的街头帮派,不许用这么粗俗的称呼!」 「是!老大!我记住了!」 这粉头发的小混混立刻做出了保证,而格列瓦也满意的点点头,「等下去搬一箱火龙果送给你的爸爸妈妈。」 「谢谢老大!」那粉头发小伙子立刻感激的大喊道。 再看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的格列瓦,这个最近混的风生水起的热带水果商人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接过手下递来的撬棍,赶在一脸无语的卫燃和憋着笑的穗穗走过来之前撬开了那个被封死的木头箱子。 掀开木头盖板,卫燃慢条斯理的戴上一双橡胶手套,然后才将这个木头箱子里放着的唯一一支武器时给拎了出来。 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他好 歹通过网络查了查有关这支武器的历史。 简单的说,斯通纳63和子孙万代的ar15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前者之所以没能取代ar步枪,与其说是性能问题,倒不如说是两支枪共同的设计师,那个美国小石头的理念以及站队出了问题。 毕竟,这枪虽然在设计之初就是奔着「万金油」的岗位去的,但偏偏,这万金油在喜欢的人里是万金油,可在不喜欢的人眼里,往往也就意味着干啥啥不行。 「这枪很值钱?」同样已经戴好了橡胶手套的穗穗好奇的问道。 「不好说,不过我估计如果能送到美国估计很吃香,他们就好这口蝎子屎。」 卫燃一边猜测着,一边象征性的检查了一番满是黄油的弹膛,确定里面和弹匣里都没有子弹这才递给了穗穗。 「这枪可真丑」 穗穗接过这支油乎乎的枪一脸嫌弃的品评道,「又丑又沉,还油了麻花的。」 话音未落,她便将这枪放在了箱子盖上,转而蹲下来和卫燃一些翻捡着箱子里剩余的东西,并且饶有兴致的询问着这些东西的用处。 「这是替换的钢筋枪托和明显山寨了德国二战冲锋枪的下翻式折叠枪托,这个是配套的40下挂式榴弹发射器,看样子是专门给这个枪射击的,还有这个刺刀似乎也是,这一套下来估计确实能卖不少钱。」 卫燃一个挨着一个的拿起箱子里的零碎耐心的解释着,只不过很快,穗穗便没了兴致,站起身一边脱掉手套一边问道,「所以你决定把这套枪给那位查宁同志送拍了?」 「给呗,多少也能换点美元呢。」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而且这玩意儿口径特殊,就算是想试射都不好找弹药,留咱们手里屁用没有。」 「要不是你先问问亚历山大先生,看看他愿意出多少钱买?」 穗穗出了个好主意,「我觉得那些收藏品清单都可以发给他,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稀有的型号。」 「你来?」卫燃同样站起来笑着问道。 「让我爸爸来!」 穗穗说话间,已经招呼着玛尔塔要来了平板电脑,一顿划拉将那份表格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趁着她和自己老爹沟通的功夫,卫燃也招呼着俩小混混帮忙,将这箱子抬到了他的装甲皮卡车上,随后又招呼着大家帮忙把那些刚刚抬出来的其他木头箱子从新装回货柜落上了锁。 都不用他提醒,这些可是以后这个村子经营靶场的底子所在,无论是格列瓦还是季马的父母都会把这些集装箱看守的格外严实。 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卫燃的装甲皮卡货斗里也神奇的多了几只半大的小猪以及一头自己跳上去的小山羊。 和众多姑娘们一起礼貌的告别了季马的父母,几辆车一窝蜂似的、离开村子开往了卫燃经常去露营的那片废弃伐木场。 与此同时,格列瓦也指挥着手下的小弟们,挨家挨户的给村子里的各家各户都送了一篮子即便在喀山城里都稀罕少见的热带水果。 顺便他还不忘把村子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都拎过来,认真提醒了一番别去林子里打扰那些财神们露营的兴致。 没错,确实是「财神」,这是他最近新学会的一个汉语单词。 其实就连他在图书馆二楼的办公室里,都不知道从哪学的摆上了一个华夏财神的瓷像和一个纯铜的香炉,一天三炷香的诚心供奉着。 隔三差五,这个混混头子还像是交保护费似的,虔诚的给那座财神像,烧上几沓从华夏超市买来的,折合单张价格和最小面额的卢布差不多的烧纸。 格列瓦对于财神有多虔诚,无论卫燃还是穗穗全 都不得而知,当初把那尊从华夏买的财神像当作礼物格列瓦,而且还胡诌了一套需要定期给财神大哥烧纸交保护费理论的季马同样不知道。 此时,在距离村子并不算远的那座废弃伐木场的湖泊边缘,那些姑娘们等穗穗亲自举起猎枪朝着头顶的夜空开了一枪吓走潜在的野生动物之后,立刻迫不及待的点燃了篝火,接着又在篝火周围,合力搭起了一顶顶五颜六色的充气帐篷。 这幕天席地之下,热闹的篝火晚会在弥漫开来的果酒香气以及烤肉香味中正式开始,那些被穗穗成功带偏了饮食和爱好的白人姑娘们,也你一首我一首的用带来的小音箱和话筒嘻嘻哈哈的唱起了荒野ktv。 不过,就在卡坚卡姐妹用德语合唱了一首《莉莉玛莲》之后,卫燃却接到了塔西打来的电话,并且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坏消息——马修失踪了! 第1350章 菜鸟绑匪 “你说什么?失踪了?怎么回事?”快步钻进装甲皮卡车车里的卫燃一边关上厚重的车门一边追问道。 “就在刚刚” 塔西慌乱的说道,“莫妮卡去接塔西,然后在半路上遭到了劫持,她被电晕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马修已经不见了,劫走马修的人只留下了一封信,说想和你谈谈。” “和我谈谈?”卫燃皱起了眉头,“那封信里没说谈什么吗?” “只说他们不是为了钱财,所以如果我们敢报警,他们就会立刻杀了马修。” 塔西慌乱的说道,“维克多,现在.” “别慌” 卫燃冷静的安抚道,“对方在信里约我见面了还是留下了什么联系方式?”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卫燃错愕的反问道。 “对” 塔西的语气依旧惊慌无措,“对方只说让我们保持安静顺便先给马修请个假,还说等和你沟通过之后,会视你的态度决定把马修送回学校还是送进坟墓。” “我知道了” 卫燃深吸一口气,“塔西,先冷静下来,安抚好莫妮卡,另外联系夏洛特先生求助,对方不许你们报警,但肯定没有提及不许你们联系朋友。” “好!我这就是联系夏洛特先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的塔西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蔻蔻知道这件事吗?”卫燃继续问道。 “知道,她正在安抚莫妮卡。”塔西赶忙说道,“我和莫妮卡现在都在蔻蔻小姐的家里。” “等我消息” 卫燃说完挂断了电话,可紧接着,都不等他推开驾驶室的防弹车门,一个根本没有显示归属地,甚至连来电号码都没有显示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扫了眼屏幕,卫燃哼了一声,随后按下了接通键。 “维克多先生” 电话另一头,一个听起来正值壮年的声音直来直去的用法语傲慢的说道,“我来索要被那对意大利夫妻偷走的东西,顺便还想从你这里得到关于那件东西背后的真相。” “你特码谁啊?”卫燃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显然,他的态度是对方没有料到的。而在片刻的沉默过后,话筒里也传来了马修的声音,“维克多!是一个光头黑人!快报” 干得漂亮! 卫燃暗赞了一声马修的聪明劲儿,同时却也为那个小家伙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既然你们都这么不配合,那我只能先把这位小朋友的一只眼球挖出来寄给你了,希望你” “随便你怎么折磨那个小东西” 卫燃平淡的说道,“我从现在开始就当马修死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从现在开始,我会利用我所有的人脉渠道召开新闻发布会,并且同时在意大利和法国报警,还会公布马修父母发现的东西和发现的地点。” 稍作停顿,卫燃继续说道,“另外,你最好躲得足够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作为你威胁我的代价,我会雇佣我结交的所有媒体朋友,把你小时候被几个同学捅过屁眼儿的丑事都挖出来公之于众。” “你就不担心我们杀了这个孩子的后果?” 电话另一头的人在又一次的沉默后果略显干巴的问道,显然,他们又一次没有料到卫燃的态度。 “是你们杀了马修,又不是我杀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卫燃用更加傲慢且直白的语气的反问道,“你们这个团伙里哪个蠢货想到的白痴点子,竟然认为绑架一个小孩子就能要挟我?马修又不是我的私生子,就连他的姨妈莫妮卡都不愿意和我上床,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个没人要的小东西? 还有,让我提醒一下你们这些蠢货。你们如果想要挟我,该绑架的应该是蔻蔻才对,我更愿意为了那位又漂亮又有钱的姑娘做些骑士该做的事情。” 说完,卫燃根本不等对方继续开口,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他在赌吗?确实在赌,但却并非仅仅只是赌。 凭借当年和戈尔曼学到的那些小伎俩,他从对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判断出来,对方绝非经常绑票的惯犯。 否则的话,他们就不会学电视剧和电影里那样,像个白痴似的一开口就提出他们的真实要求,即便他们是占据主动的绑匪,那也和斗地主的时候第一手牌先丢王炸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趁着等待对方打来第二通电话的功夫,卫燃推开车门朝着不远处篝火边的穗穗以及刚刚唱完歌的卡坚卡姐妹招了招手。 “怎么了?”已经喝的迷迷瞪瞪的穗穗走过来睡眼惺忪的问道。 “马修被绑架了” “你说什么?!” 穗穗立刻酒醒了大半,与此同时,卡坚卡姐妹则反应极快的跑进了旁边的另一辆装甲商务车,各自掀开了笔记本电脑便开始了忙碌。 “马修被绑架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拉着穗穗同样钻进了卡坚卡姐妹在的那辆装甲商务车,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安菲娅,一边关上隔音良好的车门,一边把刚刚绑匪打来的电话里提出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你打算怎么办?” 穗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她清楚的知道,卫燃不会真的不管马修的死活。 “先沉住气” 卫燃话音未落,穗穗已经掀开车载冰箱,从里面拿出两罐冰可乐贴在了她自己的脖颈上。 冰凉的温度顿时让她的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也在一个激灵之后暂时摆脱了酒精带来的醉意。 “穗穗,你先联系蔻蔻。” 卫燃拿走了对方贴在脖子上的易拉罐,“安抚住蔻蔻,让她也沉住气并且加强安保,无论任何电话打过去,无论任何借口都不要离开家。还有,让她安抚住莫妮卡,暂时先不要做出任何应对。” “好!”穗穗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有把握吗?” “当然” 卫燃话音未落,安菲娅已经转过身说道,“马修的位置找到了,他现在就在巴黎第17区的一片社区里。” “你怎么做到的?”穗穗惊喜的问道。 安菲娅却并没有急着回答穗穗,接着又说道,“来电号码经过了网络电话的套娃加密伪装,暂时根本没有办法追踪具体位置。我需要回图书馆借助那里的服务器才行,最好赶在对方的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之前,还有,立刻派人去定位点,马修肯定还在那儿。” “我们现在就回去!”穗穗立刻做出了决定,并且掏出她的手机开始联系蔻蔻。 与此同时,卫燃也推开车门换到了驾驶室,启动车子在那些仍在唱歌的姑娘们不解的目光之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露营地。 也直到这个时候,安菲娅才解释道,“上个圣诞节之前,我和你们去华夏的时候给马修买了一个带有定位功能的熊猫挂件。 那个挂件被我改装了一下,每按一次开关,能以每5分钟一次的频率持续发送三次定位,上次发送位置在7分钟之前,所以那个挂件肯定还在他的手上。” “干得漂亮卡妹!”穗穗说话间,已经联系上了蔻蔻。 “老板,需要动用卡戎的力量吗?” 安菲萨看着她的妹妹,嘴上却用德语询问着卫燃,“跳一下远光灯代表同意。” 闻言,卫燃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同时却也加快了车速。 都不等他把车子开出森林,第二通不显示归属地和号码的电话也又一次打了过来。 踩停了车子,卫燃转过身朝着安菲娅点了点头,后者给那台已经和电脑连在一起的手机按下了接通键之后又按下了免提键。 “什么事?”卫燃平和的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不耐烦。 “让我们重新谈谈怎么样?”这次说话的变了个人,他的语气沉稳了许多。 但这种时候,语气的沉稳其实屁用没有。 这些绑匪并没有意识到,在他们又一次主动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主动权其实就已经双手送到了卫燃的手上。 “你想谈什么?” 卫燃不耐烦的语气中甚至透着一丝丝的兴奋,“我已经在准备新闻发布会了,劫匪先生,希望你们到时候配合一点,弄的尽量血腥一些。 另外,欢迎你们来喀山参加我针对这件事情的专访,如果你们没被警察抓到的话。” “我们怎么惹上这样一个混蛋!我们果然该去要挟马修的父” 电话另一头,刚刚和卫燃打过第一轮电话的那个人隐约的嘟囔戛然而止,正在和卫燃通话的人咬着牙说道,“维克多先生,把马修父母偷走的那件东西还给我们,然后我们把马修完好无损的送回去怎么样?” “你不打算把马修的眼珠寄来了吗?” 卫燃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没有任何的嘲讽,反而只有在极力遮掩的失望。 与此同时,安菲萨也在卫燃的眼神示意下,格外老练的故意用英语小声嘟囔道,“该死,老板搞砸了,我都在准备写新闻发言稿谴责劫匪了。” 安菲娅同样用英语说道,“如果那些白痴真的寄来点什么,我们就能弄个让老板再次接受媒体采访的大新闻了,这能给我们省下一大笔宣传费用。” “说的没错!” 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的穗穗同样换上英语不满的抱怨道,“老板太蠢了,他该故意激怒那些白痴劫匪才对,他刚刚都把我们的底牌暴露出去了。真是灾难,他就不能让我帮他接电话吗?” “劫匪先生,如果你不打算再说些什么,我就要挂断电话继续准备新闻发布会了。”卫燃不等穗穗把话说完便用法语催促道。 “把马修父母偷走的东西还给我们” 电话另一头的那个男人再次说道,“现在就还给我们,然后我们放马修回去,否则的话.” “我拒绝” 卫燃故作贪婪的说道,“你知道你们想得到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吗?你们竟然在幻想让我把它还给你们?你们怎么不让德国人把金牙还给犹太人?”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就只能杀死马” “你们还有别的选择” 卫燃语气中的贪婪愈发的不加掩饰,“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我们或许可以利益最大化。” “利益最大化?” 电话另一头的绑匪呆了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竟然从被要挟的对象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可是个正义的公众人物” 卫燃洋洋得意的说道,“我需要热点和聚光灯,所以我是不可能和劫匪妥协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合作。” “你想怎么合作?”电话另一头的劫匪警惕的问道。 “听着白痴” 卫燃语气愈发的不客气和得意,“我有足够的资源和人手帮我调”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些什么的卫燃清了清嗓子,“总之,我能在我的专业领域调查出有关那样东西背后的谜团,但这些是需要付费的。 显然,如果只是马修的生命,并不值得我动手调查那件东西。如果你对我的话存疑,大可以现在就砍下马修的一只手让我证明一下那个小家伙对我来说真的不太重要。” 你当我是白痴吗? 电话另一头儿的绑匪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又不是听不出卫燃最后一句话里的怂恿,更不是没听到刚刚听筒里隐约传来的英语抱怨。 正因如此,他也难免想朝着那个道貌岸然的历史学者脸上吐一口浓痰——如果他知道道貌岸然这个成语的话,肯定会第一个用在卫燃的身上,连续用三次! 见电话对面的劫匪不说话,卫燃愈发不加掩饰自己的失望嘲讽道,“看来你们什么都不敢做”。 “是你刚刚提到的合作”电话另一头的劫匪忍不住提醒道。 “好吧确实是我提的,但人可是你们绑架的。” 卫燃无所谓的说道,“先说说你们想要什么吧!我们至少要看看相互有没有利益冲突才行。” “当然是那件东西” 电话另一头的劫匪说道,“只要得到那件东西,我们才会放了马.” “我们能不能先不谈那个无关紧要的孩子?” 卫燃看了眼穗穗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打出的文字,语气贪婪的说道,“你们告诉我那样东西背后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不惜冒险绑架马修,然后我来决定怎么分配我们的收益怎么样?” “那样东西背后没有任何的秘密” 电话另一头的人说道,“我们只是想要得到那件东西,并且知道它背后的历史谜团。” “你们愿意出多少钱雇佣我调查这件事?” 卫燃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道,“这关系到我是否愿意和你们合作。” “雇佣你?维克多先生,我们这一通电话聊的够久了。”电话另一头的人突兀的说道,随后便毫无征兆的挂断了电话。 “是个菜鸟”卫燃换上俄语笃定的说道。 “这你都能听出来?” 穗穗狐疑的看着卫燃,“这可是关系到马修的小命,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 卫燃此时的语气愈发自信,“我都能猜到,他们的绑架手段百分之百是个电影里学的。” “老板说的没错” 安菲娅拿起她的手机晃了晃,“他们把通话时间控制在了五分钟之内。但是事实上这么做只能在电影里增加一些紧张感,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甚至不该用加密网络电话打过来。” “这是从哪蹦出来的傻蛋” 穗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继而再次拿起手机指着蔻蔻的回复说道,“刚刚蔻蔻已经让她的保镖分出一大半的人赶往卡妹定位的地址了,他们很快就能赶到。 另外,塔西让蔻蔻转告我们,他已经求助了夏洛特先生,对方已经在紧急联系他的法国的朋友了,很快就有会更多的人手去保护蔻蔻他们的安全。” “蔻蔻身边有几个保镖?”卫燃重新驾驶着车子继续一边往森林外面走一边好奇的问道。 “12个,分两组轮替。” 穗穗用手比划了个数字,“他们以前都是多米尼克先生的保镖。” “看来劫匪人并不多” 卫燃笃定的说道,“至少他们无论在人数还是战斗力上都比不过蔻蔻的保镖,否则就不用来要挟我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要挟马修的父母?”穗穗不解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或许知道原因” 安菲萨抬头道出了她的猜测,“马修的父母现在驻扎在南极的科考站,那里现在是冬天。” “所以呢?”穗穗不明所以的追问道。 “现在想联系他们就只能通过科考站的通讯设备。猜也猜得到,那些科研项目保密度极高。 换句话说,如果绑匪们联系马修的父母进行要挟,那么他们面临的麻烦就不是一个远在俄罗斯的华夏历史学者了,而是法国和意大利两个国家的警察力量。” 安菲萨摊摊手,“众所周知,法国和意大利在南极科考项目上一直保持着深度合作的,在科研员家人遭劫持这件事上,肯定也会无条件合作找出绑匪。” 安菲娅接过话题分析道,“要挟莫妮卡和塔西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尤其莫妮卡,她只会把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让双方都没有任何的退路。” “这么考虑的话,还有蔻蔻呢” 穗穗说完便拍了拍额头,“她身边的卡洛斯律师就足够吓退一大部分绑匪了,更何况想想也知道,她那样的富婆肯定能调动很多资源。” “其实绑匪联系我恐怕还有个原因” 卫燃一边将油门踩到底一边分析道,“我是个历史学者,在他们的可选目标里,没有比我更了解那些东西的了,尤其我已经离开了法国,这是个关键因素。 我只要帮他们调查一些东西,再把那支佩剑交给他们就能救下马修,这听起来对我来说都不算难。” “谁会想到历史学者是个二踢脚一样的暴脾气呢” 穗穗换上母语笑着调侃道,虽然刚刚卫燃和绑匪的法语沟通还没来得及翻译给她。但以她对卫燃的了解,结合刚刚卡坚卡姐妹演戏似的说出的那几句英语,她多少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又打过来了” 盯着电脑的安菲娅话音未落,卫燃的手机便再次响起了铃声。 “蔻蔻的保镖到哪了?” “快到了”穗穗立刻说道。 清了清嗓子,卫燃再次接通了电话,可这次传出来的,却是马修的惨叫和哭嚎。 “如果你只是让我听听那个小东西的惨叫,那我可就要挂电话了。” 卫燃看了眼安菲娅用手机打出的“是录音”这个俄语词汇之后饶有兴致的说道。 很快,听筒里马修的哭嚎越来越远,最终随着关门的声音彻底消失,直到这个时候,电话另一头的人才说道,“维克多先生,我没有耐心和你合作,现在把马修的父母偷走的东西还给我们,否则我立刻杀了那个小东西。” “你就算杀了他,东西我也没办法给你,除非你在俄罗斯的喀山。” “你把它带回了喀山?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几天前我才从英国通过航运往俄罗斯弄来一些古董枪械,我只要派人把那些东西送上船就好了,这又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这一次,卫燃无所谓的语气中掺杂的却是幸灾乐祸与不加掩饰的得意,“总之那件东西现在就在我的手里,所以刚刚我才在你打来的第二通电话里说,欢迎你们来喀山参加我针对这件事情的专访的。” 显然,这新的变动又一次打乱了绑匪们的计划。 恰在此时,穗穗的手机传来了悦耳的铃声,紧跟着,卫燃便看到穗穗递到眼前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满头天然卷,而且眼角还挂着泪珠的马修小朋友!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角披萨! 扭头看了眼用力朝自己点头比大拇指的穗穗,卫燃再次踩下了刹车。 恰在此时,电话另一头的劫匪说道,“维克多,给你三天的时间,把那件东西送回来,否则” “好啊” 卫燃不等对方说完便无所谓的同意了他们的要求,“送到哪?” “你” “所以送到哪?”卫燃不耐烦的再次问道。 “摩纳哥!” 另一头的劫匪下意识的报出了一个位置,“你带着东西抵达那里然后在你的社交平台更新一张你在当地的照片,我会联系你的。” “没问题”卫燃话音未落,已经痛快的挂断了电话。 “救出来了?”卫燃再次确认道。 “救出来了” 穗穗立刻说道,“就在卡妹提供的地址,在一座独栋住宅里找到的,马修只是被打了屁股并没有受伤。” 闻言,无论卫燃还是和马修算好朋友的卡坚卡姐妹,全都齐刷刷的松了口气。 可在放松之余,包括穗穗却都在琢磨,绑架了马修的那些菜鸟劫匪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那支佩剑的存在的,以及最重要的疑惑——他们为什么那么菜! 第1351章 阴差阳错的好运气 “没有报警吧?” 正在控制着装甲商务车调头往回的卫燃,一边将手机还给对方一边问道。 “没有,还没来得及。” 穗穗说道,“是蔻蔻的保镖把他救下来的,顺便还控制了两个黑人,但是很明显,刚刚和你通电话的并非挟持马修的那俩黑人。” “既然这样就耐心等结果吧” 卫燃一边慢悠悠的往回开一边不忘提醒道,“提醒蔻蔻加强安保,最好她和莫妮卡还有塔西暂时都不要外出。” “有她的保镖在呢,轮休的另一组保镖已经赶到她家了,而且艾妮娅也已经赶过去帮忙了。” 穗穗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继续说道,“另外,蔻蔻和马修,当然,还有莫妮卡和塔西,很可能还有艾妮娅,他们最近都会来喀山玩,顺便他们还会把那支破剑带过来。” “偷偷离开?” “对” 穗穗羡慕的说道,“他们会搭乘麋鹿基金会的直升机先离开巴黎,然后搭乘夏洛特先生帮他们安排的航班赶来这里。 唉!我们如果什么时候也能有一架直升机或者哪怕有个停机坪就好了。” 抽了抽嘴角,卫燃全当没听见穗穗刚刚说了什么梦话,换了个更加实际的话题说道,“看来绑匪确实很业余,但是又有一定的水平。” “对方的网络技术不错,但也仅止于此。” 安菲娅自信的做出了客观的评价,“如果当时我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服务器旁边,我有自信找出对方的准确位置。” “而且对方被老板牵着鼻子掉进了语言陷阱,这证明他们在这次绑架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守法而且讲道理的普通人。” 安菲萨同样毫不留情的评价道,“也正因为如此,在刚刚的沟通里,他们简直蠢的让人心疼。” “先不管他们有多蠢” 穗穗突兀的说道,“我才想明白一件事,刚刚卡妹说,现在的南极是冬季,而且马修的父母就在南极的科考证里越冬?” “你想到什么了?”卫燃好奇的问道。 “那些绑匪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穗穗激动的问道,“大卡妹,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让你帮忙翻译问过马修,他的爸爸妈妈都是每年什么时候回来。” “每年十月份之后” 安菲萨立刻答道,“只有南极进入夏天,气温回升到零下45度以上,进入南极的飞机和运输船才不会因为燃油和润滑油结冰出现故障,然后他们才有机会回来,然后在每年的三月底或者四月上旬出发前往南极。” “也就是说,那把剑是上次马修的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 穗穗愈发的激动,“他们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勒索马修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不敢” 已经跟上穗穗思路的卫燃开口说道,“他们只要开口勒索,恐怕马修的爸爸妈妈立刻就能知道是谁,看来是熟人作案,也对,也只能是熟人作案。” “所以有人和他们一起发现了那把剑!”穗穗笃定的说道,“他们的同事!只能是这样。” “而且眼下这个南极的冬天,他们并没有去南极。” 说到这里,卫燃却又摇摇头,“不,也许已经去了,他们根本没必要自己亲自去绑架马修。” “要报警吗?”穗穗见卫燃已经猜透了自己的想法,索性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法国的警察,报警和不报警没有太大的区别。” 卫燃无情的嘲讽道,“他们最擅长的工作是给游行队伍维持秩序并在合适的时机加入游行队伍一起抗议。至于抓绑匪这件事,我看还是交给夏洛特先生和卡洛斯先生吧,相比之下他们更在行。” “也行” 穗穗无所谓的点点头,转而好奇的问道,“你刚刚是怎么忽悠那些绑匪的?” “这还不简单,和你学的呗?” 卫燃在解释之前先来了个倒打一耙,转而将刚刚和绑匪的对话掐头去尾扒骨抽筋的复述了一番,顺便还不忘联系上当初自己第一次在穗穗面前跳伞,后者威胁达丽娅老师等人时的做派,以及上次他们伙同卡洛斯律师去美国,挣那根本挣不到的288万美元佣金时的套路。 “你这小同志不错嘛!” 被卫燃一顿夸的穗穗几乎要把尾巴翘到了外太空,得意的伸出小爪子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学的倒是挺快。” “我在季马他们村子打算弄个靶场也是和你学的” 卫燃顺着话题继续哄道,“这片森林够大,这片伐木场也够大,只要在湖对面推起一道挡住子弹的土山就够了,到时候.” “到时候你上哪露营去?”穗穗笑眯眯调侃道。 “再说呗,我又不是非去露营不可。”卫燃说话间将车子停在了原来的位置。 四人推门下车,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加入到了那些年轻姑娘们的荒野狂欢之中。 与此同时,巴黎第17区,有惊无险的马修在蔻蔻的几名持枪保镖组成的人墙保护下钻进了停在门口的越野车里。 都不等他坐稳,蔻蔻的女管家坦图已经帮他系上了安全带,而坐在驾驶位的保镖则踩下了油门。 “马修,你受伤了没有?” 坦图温柔的问道,接着还从车载的小冰箱里取出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递给了惊魂未定的马修。 “被其中一个用鞋子狠狠的打了几下屁股” 马修接过冰激凌咬了老大一口,一脸满足的说道,“他们其实对我还不错,都没有把我绑起来,只是把我的通话手表收走之后关进了地下室里,而且还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意式披萨和鲜榨橙汁。” 闻言,坦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柔声安抚道,“等下我们回去之后,蔻蔻的私人医生会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确保你真的没有受伤。” “我真的没事” 马修说着将手伸进领口抽出一个吊坠,指着那个和麻将牌差不多大小,怀里抱着一根翡翠材质的竹子的熊猫吊坠,开心又得意的说道,“多亏了有这个,我一点都不怕,我就知道卡坚卡姐姐肯定会找到我的。” 一边说着,他还按了一下那根看着平平无奇,也就半支香烟大小的翡翠竹子,轻而易举的让它微微移动了也就不到半厘米的行程。 真是个好东西,以后要给总是乱跑的蔻蔻也弄一个. 坦图暗暗嘀咕了一番,顺便还不忘拿出纸巾帮着马修擦了擦嘴角的奶油。 她在安抚马修的同时,不久前还用来囚禁马修的地下室里,蔻蔻的两名保镖也把两个看着也就三十岁左右的黑人分别绑在了阁楼的承重柱以及地下室的铸铁壁炉上。 负责这件事情的两人都是蔻蔻的保镖,其中一个在多米尼克先生在世的时候,还曾经接待过卫燃,并且帮他照顾过贝利亚。 地下室里,这个名叫里昂的壮汉慢条斯理的脱掉了身上的黑色西装丢到一边,满是怨气的说道,“今天我本来该休假的,我甚至偷偷以老板的名义预约了一家米其林餐厅来庆祝我和我妻子的初次见面纪念日,但你们这些混蛋却毁了我好不容易制造的浪漫!” 话音未落,里昂已经拿起几根木柴丢进了壁炉里,在那个被堵住了嘴巴的黑人惊恐的几乎凝滞的大眼珠子注视下摸出个金壳zippo打火机点燃了一颗香烟,“所以我决定给你们长些教训。” 无视了脚边这个疯狂摇头的黑人,里昂从兜里摸出一个装有备用打火机油的金属管拧开,将里面不足五毫升的煤油全都倒在了一根木柴上,随后点燃丢进了落灰许久的壁炉里。 “希望你们喜欢我制作的兔儿骑烤肉” 里昂说话间已经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耐心的把玩着从这个劫匪身上搜刮来的手机。 片刻的等待过后,壁炉里的木柴被引燃,随着这个铸铁壁炉的温度越来越高,被绑在上面的绑匪也开始剧烈的挣扎,以至于连那个足有两三百斤重的铸铁壁炉都被他拽的哐哐作响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慢条斯理的抽走了对方嘴里的毛巾,都不等保镖里昂发问,这名绑匪便语速极快,但却吐字格外清晰的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哗啦!” 随着一桶提前准备的凉水泼进壁炉里,那个品尝了兔儿骑烤肉的黑人也立刻松了口气,可紧接着,他又被堵住了嘴巴。 前后不到十分钟,正在和穗穗喝酒的卫燃也收到了蔻蔻那边分享来的情报。 简单的说,绑架马修的两个黑人,是大概三个多月前被一条船籍在阿根廷的远洋货轮开除的水手。 而他们之所以绑架马修,仅仅只是“之前船上的朋友”给他们介绍的一笔生意。 至于是谁让他们绑架的,他们看在对方预付的3000欧元现金以及剩余的一万欧尾款的份儿上根本就没问。 反正他们又没准备真的伤害马修,甚至这俩黑人其实格外的喜欢马修——毕竟同性恋不但会因为在他们工作的船上打炮被开除,而且就算打再多的炮也没条件自己生孩子。 无论这俩劫匪会给马修小朋友留下多少童年阴影,但毫无疑问,线索恐怕已经暂时中断了。 在和那个名叫里昂的保镖一番商议之后,大家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和卫燃通话的劫匪还不知道马修已经获救,能继续联系那俩黑人,又或者继续联系卫燃。 至于报警这个选项,却被双方都在最开始就排除掉了。 对于站在马修小朋友这一边的众人来说,报警就意味着曝光那支佩剑,失去那支佩剑事小,因为曝光佩剑给马修的父母带来麻烦,甚至终结他们的科研事业才是最大的隐患。 而对于劫持马修的幕后人来说就更不可能曝光了,他们毕竟劫持了一个孩子,这个罪名就足够让他们吃上好几年的牢饭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就在夏洛特安排人在摩纳哥登陆了卫燃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张由安菲娅高p过的“维克多在摩纳哥看风景.jpg”的时候。 穗穗已经带着姑娘们浩浩荡荡的赶赴喀山机场去迎接过来避难的蔻蔻一行人了。而卫燃本人,也在图书馆里约见了那位美国来的查宁。 “查宁同志” 卫燃邀请对方坐下来之后,直接将装有那支原型枪的木头箱子打开,“请看看吧,这是你需要的东西吗” “对!是它!就是它!” 查宁激动的答道,他的一双眼睛也全都放在了这支昨天才被卫燃擦干净每个零件并且重新组装好的武器上。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走神的卫燃在心里用母语脑补了一句跑了大调的儿歌,随后慷慨的说道,“既然是你要找的藏品,那么就带走它吧,我已经拜托我的朋友帮它办理好了出境手续了。” “你呢?维克多同志?” 查宁终于抬起头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去美国,然后参加拍卖吗?” “抱歉,这次我恐怕没有机会了。” 卫燃遗憾的摆摆手,“等下我有非常重要的朋友要来,他们恐怕要在我这里做客一段时间,所以我大概没有时间参加拍卖会了。” 不等查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卫燃又紧跟着补充道,“不过我联系了卡洛斯律师,他会代替我出面参加拍卖会的。” “维克多,你会重新拍下这支枪吗?”查宁指着箱子里的步枪忐忑的问道。 “这要看你能把它拍出多高的价格” 卫燃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如果价格达到我的心理预期,我并不介意出售它,但是如果价格太低,我就只能把它重新买回来了。” 一边说着,卫燃接过洛拉递来的一份协议推给了查宁,“这是卡洛斯律师起草的协议,他希望你能签下这份协议,然后才能带走那支武器。 抱歉查宁同志,这并非我刁难你,而是受我雇佣的卡洛斯律师必要的工作流程。” “我理解” 查宁立刻点点点点头,拿起那份简单却又详实的协议看了看,随后痛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主动额外按下了一个手印。 “好了,从现在开始,这箱武器你随时可以带走了。” 卫燃说着,将桌子上的木头箱子往对面推了推,“祝你们的拍卖会成功。” “谢谢” 查宁连忙起身一番真诚的道谢,趁着握手的机会问道,“维克多,以后如果我这里也有人想调查什么历史谜团可以联系你吗?”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卫燃痛快的应承下来,这开门做生意,他自然没有把客户往外推的道理。 “那就这么说定了!” 查宁开心的和卫燃最后用力握了握手,“维克多,恕我失礼,我恐怕要立刻带着这箱武器赶回美国了,等拍卖会结束,我立刻就来见你。” “让我的朋友送你吧” 卫燃说着,朝不远处两个穿着正装,捯饬的人模狗样的小混混招了招手,让他们帮忙将那个装有步枪的木头箱子抬出了图书馆。 送别了急着回去的查宁同志,卫燃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对着自己的监控摄像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同样离开图书馆回到隔壁,准备迎接即将过来做客的朋友们。 就在穗穗带着她的小姐妹们在喀山机场顺利接到了蔻蔻一行人的时候。 远在摩纳哥的一座高档酒店里,曾在基辅监视过卫燃的那位美国精锐也一边用望远镜看着窗外沙滩上各种型号的比基尼美女一边问道,“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基本全出来了” 他的搭档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答道,“通过这些天的跟踪调查和心理学分析,在针对意大利小男孩儿的绑架案里面。 那个在俄国的华夏学者所表现出来的特质,和当年他找到约翰斯顿号驱逐舰舰长,并且在我们的军舰上接受采访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特质高度趋同。 我们的心理学家通过我们窃取的通话录音分析认为,在那个华夏人的身旁有一个还算专业的公关团队以及历史研究小组,他们分别用来对那个华夏人进行媒体形象包装以及专业领域包装。 另外根据侧面调查,对他进行媒体形象包装的应该是他持股的电影制片厂团队,负责专业领域包装的似乎是他未婚妻的爸爸,那是一个真正的历史学者,曾多年在大学里任职历史学教授。” “所以他真的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他并不算太蠢,当然,也不算很聪明,尤其情商不是很高,简单的概括,只是个喜欢收集美女而且有一些小成绩的自大狂罢了。 另外,他似乎和很多漂亮的姑娘有染,调查团队怀疑,那个法国女富翁很可能也是他的情人。”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据调查,在这次绑架案中,真正发挥关键性作用的,是那个小朋友身上的定位器以及那个女富翁的保镖团队,还有臭名昭著的卡洛斯律师和那位英国富翁夏洛特。 尤其夏洛特,现在他正在调集大量的人手寻找绑匪,据我在按网上看到悬赏,夏洛特已经开出了10万欧的高价收买绑匪的身份信息。” “10万欧?”窗边的人惊讶的转过身。 他的搭档摊摊手,“连我都有些心动了,头儿,你觉得那些绑匪在勒索的到底是什么宝贝?我们要不要.” “能有什么宝贝?看看他们的计划,简直是磕了药之后的梦话!” 窗边那位重新举起了望远镜,“他们在勒索什么东西根本就不重要,倒是那10万欧可不能从我们的手上溜走了。” “把绑匪信息卖出去?”他的搭档立刻眼前一亮。 “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窗边那位头也不回的低声问道。 “当然不会!” 电脑边的那位自信满满的做出了保证,“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查到我们的身上。” “我们平分怎么样?”窗边的人终于转过身笑着问道。 “我没意见!” “多亏了这次绑架”窗边那位美国精锐庆幸的在心里嘀咕了一番。 说来也巧,他们搭档二人本来仍在基辅消磨时间,结果就在几天前却意外的发现,仍旧被他们监控着的卡洛斯律师的通话里,提及了“绑架”这个会被监听系统自动筛选到的关键词。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以及不想继续留在基辅的因素,两人立刻申请了深入调查,并且借机离开基辅赶到了法国。 相比卫燃这边的守株待兔,这俩没事找事的美国人却选择了主动出击,他们借助蔻蔻分享到卡洛斯律师手机上的,“维克多和阿芙乐尔对绑匪身份的推测”等相关内容,以及他们本身掌握的情报资源,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曾和卫燃电话沟通过的真正绑匪。 根本没有打草惊蛇,他们便用类似安菲娅惯用的网络手段入侵了绑匪的电脑和手机,顺利的弄到了他们和卫燃的通话录音,并且以此为成果,借助团队力量分析出了能让他们的调查报告增加几十页内容的“重要情报”。 如此阴差阳错却又险之又险的消弭了自身所有的嫌疑,卫燃自然是毫不知情。 此时,他正忙着在自家院子里招待第一次来他这里做客的马修和莫妮卡以及塔西呢。 当然,还有死皮赖脸,以保镖的名义跟着过来的艾妮娅。 “维克多,你的生活可真是让人羡慕。” 艾妮娅一边将通过非正常渠道入境的佩剑递给卫燃一边嫉妒的说道。 她当然嫉妒,此时在这准备开趴体的大院子里,足足有二十多号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在忙着准备各种美食。 “马修那件事,你没掺合吧?” 接过佩剑的卫燃根本就没理对方的话茬,反而问出了更加关键的问题。 他仍旧牢记着上次和戈尔曼见面时对方的告诫,自然是格外的警惕小心。 “当然没有” 艾妮娅摊摊手,“尼涅尔的人我可指挥不动,我当时赶过去只是打算亲自保护亲爱.” “后面的不用说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转过身一边往别墅里走一边格外小气的说道,“还有,很抱歉的通知你,艾妮娅,我家的房间不够用了,所以今晚你只能去附近的酒店里住了。 放心,我给你订了最贵的套房,如果你有需要,我还可以让格列瓦给你安排几个漂亮的乌可烂姑.” “我不住酒店,我可以在任何一位姑娘的房间里打地铺!”艾妮娅急忙说道。 “那好” 卫燃这次倒是格外的痛快,“晚上你和萨曼莎睡一个房间吧,她是位占卜非常灵验的巫师,你可以趁着晚上有时间找她占卜一下。” “萨曼莎是哪位?”艾妮娅颇为期待的问道。 “那位就是萨曼莎太太” 刚好端着一箱子热带水果路过的格列瓦幸灾乐祸的朝着不远处正在专心制作巴新美食的萨曼莎太太扬了扬下巴,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一番嘀咕,“这姑娘怕不是季马那个混蛋的亲妹妹吧?她怎么比季马的口味还重” 第1352章 绑匪的幻想 “老板,绑匪身份出来了。” 卡班湖畔,就在卫燃将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马修小朋友给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卡坚卡也用俄语提醒了一番。 和穗穗对视了一眼,卫燃先给马修倒了一杯今天一早格列瓦才送来的新鲜桦树汁,这才趁着穗穗给大家做介绍的功夫,跟着安菲娅暂时离开房间来到了房门外正对着的喷泉池边上。 “几天前,夏洛特先生通过暗网悬赏绑架犯,就在刚刚,有人出售了绑匪的身份。” 安菲娅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平板电脑递给卫燃,“现在夏洛特先生已经派人去控制绑匪了,卡洛斯律师稍晚点也将赶过去。” “it技术员和电工?” 卫燃看着平板上显示的法语简历皱起了眉头,这俩人都曾在意法合作的南极科考证工作过。 “那位电工仍在科考站工作” 安菲娅伸手帮着划了一下屏幕继续说道,“但是那位it技术员这次并没有前往南极站越冬值班,他是意大利比萨人,比萨斜塔的那个比萨,目前正在家休假。 和他一起参与绑架的,是那位电工的哥哥,也就是屏幕上的第三个人。 他同时还是科研团队租用的运输船上的厨师,有理由怀疑那俩黑人供出的但却没有找到的‘船上的朋友’。” “他们都在比萨?”卫燃看着这份还算详实的情报古怪的问道。 “至少得到的情报上这么说,夏洛特先生的人大概今天下午会赶到那里。” 安菲娅接过卫燃递来的平板问道,“老板,需要我们.” “不,不需要。” 卫燃果断的摇摇头,转而问道,“能查到是谁出售的情报吗?” “没查到” 安菲娅摇摇头,“对方的技术非常好,远比那位绑匪的网络技术要好的多,他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的网络痕迹。” “所以现在有第三方知道了绑架的细节?” 卫燃皱着眉头一番思索,接着换上德语低声说道,“叮嘱莫妮卡,让她的海拉最近蛰伏不要出风头,你们负责的海拉和魅魔也是,我担心有人盯上我们了。” “明白” 安菲娅点了点头,随后换了个话题说道,“后天那些光盘就能送到了,我们要暂时中断控制爱德华的计划吗?” “暂时终止吧” 卫燃愈发的谨慎了一些,“在10月份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好”安菲娅干脆的应了下来。 时间转眼到了这天深夜,别墅二楼的小客厅里,安菲娅用投影仪打出了不久前夏洛特发给莫妮卡,并且由莫妮卡发给她的最新情报。 “夏洛特先生的人在一个小时之前找到并且控制了那两位和老板电话沟通过的绑匪” 安菲娅一边展示着投影仪打出的情报一边介绍道,“根据询问,最早是这个绑架团伙中的it技术员在越冬值班的时候,发现马修的爸爸妈妈在通过网络上搜索过类似二战德军是否登陆南极,二战德军佩剑,以及二战德国在南极是否有密集基地之类的关键词。” 稍作停顿,安菲娅切换了一页投影仪上的情报继续说道,“这位it技术员和同样越冬值班的电工是好朋友,他们趁着马修的父母在一起外出科考活动的时候,借口整修电路进入了他们的宿舍,然后发现了照片里的东西。” 说到这里,安菲娅将照片放大,让在座的众人得以看清照片里的那枚档位军戒指的细节。 “法比安·舒伯特?” 卫燃低声念出了那枚档位军戒指内圈刻下的德语名字,以及一个吓人的授予时间,“1933年12月25日”! 这特么是第一批档位军戒指! 卫燃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根本不用怀疑,这枚戒指的价值恐怕要远超那把已经被他送进了保险箱里的佩剑! “怎么了?”坐在卫燃身旁的穗穗一边吸溜着洛拉制作的奶茶一边问道。 “没什么,安菲娅,继续吧。” 卫燃话虽如此,但他在坐下来之后,却立刻开始查询戒指上刻下的那个名字。 只可惜,至少在网络上,有关二战德国的公开资料并没有提及这么一个人。而唯一能在网上查到的同名人,却是个来自奥地利的足球运动员。 “恰巧,那位电工是个资深军迷。” 安菲娅再次翻了一页投影仪打出的图片继续说道,“他和老板一样,一眼就认出了那枚戒指的特殊性。” “所以他们偷走了那枚戒指?”同样列席旁听的蔻蔻抢答道。 “恰恰相反” 安菲娅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选择暗中留意马修的父母,试图找出他们发现那枚戒指的位置。” “他们当时没有发现佩剑吗?”同样在吸溜着奶茶的艾妮娅追问道。 “并没有” 安菲娅再次摇摇头,“直到结束越冬值班,都没有找到马修的父母发现那枚戒指的位置。他们甚至怀疑那只是一枚复刻品,直到那位电工在离开南极的运输船上,意外看到了那支佩剑。” 再次给投影仪换了一张打出的照片,安菲娅指着图片里那俩人的合影说道,“接下来的事情相信你们也猜到了,经过商议,那位电工继续参加下一次越冬值班顺便寻找线索。” “先停一下” 卫燃问出了他仍旧在意的戒指,“那枚戒指现在在谁的手里?” “在夏洛特先生的手里,是马修送给他的礼物。” 安菲娅说道,“佩剑和戒指二选一,夏洛特先生选了那枚戒指。” 闻言,卫燃稍稍松了口气,再次朝安菲娅摆摆手示意继续。 安菲娅条理清晰的继续介绍道,“那位it技术员借口身体原因没有报名继续去南极工作,他伙同那位电工的哥哥,也就是从南极到阿根廷的乌斯怀亚航段运输船上的厨师,一起谋划了这次并不成功的绑架事件。” “他们的预期收益是什么?”艾妮娅问出了最显而易见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那位电工坚信那枚戒指和佩剑的背后藏着二战时期德国在南极的秘密基地。” 安菲娅最后说道,“他们坚信能在那座秘密基地里找到包括纳脆钟和飞碟在内的各种纳脆宝藏,说不定还能找到小胡子的尸体。” 这次,都不等这个姑娘说完,卫燃便嗤笑一声,“找到什么?纳脆钟和飞碟?” “至少那位it技术员对此深信不疑”安菲娅摊摊手说道。 “我听说过纳脆钟”塔西在听完安菲萨的翻译之后不解的问道,“所以那东西真的在南极?” “这根本就不是它在不在南极或者北极的问题” 卫燃无奈的纠正道,“问题在于那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它是和纳脆的飞碟一样不现实。” “你是说根本没有纳脆钟?” 塔西错愕的看着卫燃,开口便是一句经典台词,“我不信!维克多,你可别骗我!” “这根本就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 卫燃愈发无奈,他也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自诩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欧洲人,似乎同样躲不过厕所文学和各种阴谋论的涤荡。 “所以纳脆钟到底是什么?”莫妮卡茫然的问道。 “一种只存在于臆想中的核能装置” 卫燃简单的解释道,“是二战德国黑科技阴谋论的经典项目,冷战时代舆论战的产物。 基本上和小胡子没有死、德国的月球基地以及美国的百慕大三角区乃至美国人到底有没有登陆月球这类言论同等级的存在。” “所以真的没有纳脆钟?”塔西失望的语气中却又保留着怀疑,“我一直以为那东西存在呢。” “它要是真的存在,在座的各位恐怕都要沦为德国二等公民了。”卫燃摊摊手,开了一个对于绝大多数欧洲人来说都不算好笑的玩笑。 “好吧,纳脆钟没有的话,德国在南极的秘密基地总该存在吧?”塔西最后不死心的问道。 “塔西,你上过学没有?”刚刚一直在听热闹,顺便帮忙做翻译的艾妮娅忍不住问道。 “他只读到了中学二年级就因为越来越严重的洁癖辍学了”莫妮卡帮着答道。 “你也没有好多少”塔西不满的反唇相讥道,“你只是比我多读了两年一个月就同样休学了。” “怪不得.” 二楼客厅里的其余人齐刷刷的在心里一起叹了口气,并且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俩之前的精神状态可谓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其实别说他们俩,就连蔻蔻这个小富婆,要不是当初卫燃送了她一场泼天富贵,她的学历也并不比莫妮卡二人高多少。 “我倒是好奇那位电工和那位it技术员为什么也坚信那个什么钟存在了” 同样旁听的玛尔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们总不会也没怎么读过书吧?去南极工作对学历的要求这么低的吗?” “夏洛特先生派去的人和那位it技术员讨论了这个问题” 安菲娅叹了口气,颇有些心累的说道,“你们肯定不相信,连夏洛特先生派去的人里面,都有几个蠢货非常认同那位电工的推论。” “说说那位电工的推论吧!” 穗穗颇为期待的问道,这位家里养着一老一少俩历史学者的可怜姑娘,平时就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那些听起来神秘莫测、阴谋满满却又格外炫酷的野史。 ——无论她的老爹阿历克塞教授还是卫燃,每次都会格外扫兴的指着她看得津津有味的那些传说,无情却又格外笃定的冒出一句,“假的,那是骗二傻子的,别信。” “大概是这样的” 安菲娅清了清嗓子,接过陆欣妲端来的鲜榨芒果汁灌了一口,坐在沙发上说道,“按照那位it技术员的转述,那位电工是这么和他说的,二战德国战败之后,为什么有大量的高等级纳脆逃到阿根廷,括号,这里说的高等级纳脆指的是那些知识分子和该被吊死的战犯。” 额外解释完,安菲娅继续说道,“以那位电工的观点,他们逃到阿根廷,仅仅只是因为阿根廷距离南极足够近,只有区区八百公里左右而已。 所以逃到阿根廷肯定是为了去南极,那么多人去南极,那么南极肯定有一个足够大,足够维持他们正常生活的秘密基地。” 说到这里,安菲娅自己却先笑了出来,“那位电工说,他之所以愿意去南极工作,本身就是希望有一天运气好能找到德国纳脆留下的秘密基地。” “是个有理想的电工”蔻蔻话音未落,几个听得懂法语的便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夏洛特先生虽然抓到了两位劫匪,但却没有抓到最关键的电工。” 安菲娅灌了一大口芒果汁之后说道,“那位电工仍在南极越冬值班,他虽然不太可能伤害马修的父母,但是很可能会毁了马修父母的工作。 而且现在最大的麻烦是,马修的父母目前并不知道绑架事件,但那位电工却已经知道他们的绑架计划失败了。” “他知道了?”艾妮娅挑了挑眉毛,“他怎么知道的?” 安菲娅略显无奈的解释道,“夏洛特先生的人去抓捕他们的时候,那位电工刚好正在和他的厨师哥哥视频通话。” “所以.” “双方处于僵持阶段” 安菲娅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果汁,“我们挟持了那位电工的哥哥并且掌握了他犯罪的证据,但对方如果失去理智,就算不会伤害马修的爸爸妈妈,也足以轻而易举的毁了他们的科研项目和他们的工作。 说的严重一些,这件事甚至有可能影响意大利和法国之间极地科研项目的合作。” “夏洛特先生什么打算?” 卫燃开口问道,这也就是马修的父母,否则但凡换个和他无关的人。影响就影响呗,管他屁事。 “暂时和解争取时间,或者永久性的和解一起分享秘密。” 安菲娅顿了顿,“夏洛特先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老板,他希望能和你当面谈谈。” “和我?” “促成双方和解的关键在你的手上” 安菲娅直白的解释道,“无论那支佩剑还是那支佩剑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 “他什么时候到?”卫燃放下茶杯问道。 “明天一早”安菲娅给出个仅剩几个小时的会面时间。 “那就明天一早吧” 卫燃一番思索之后换上法语问道,“现在去南极还有机会吗?” “最后一次越冬补给已经在大概十天前结束了” 莫妮卡回答了卫燃的问题,“下次有船或者飞机登陆南极要等到至少五个月之后了。” “我们要为马修父母从那位电工手里争取的就是这五个月的时间。” 安菲娅解释道,“必要的情况下,可以把发现佩剑的地点向电工公开。但是夏洛特先生希望在那之前,我们能确定那具尸体身上没有大的秘密,以免那位电工因为贪婪杀人灭口。” “难道他还能跑了吗?”穗穗不解的问道。 “就算跑不掉也没有意义了” 卫燃帮着解释道,“万一他被宝藏冲昏头脑真的伤害了马修父母的话。” “也对.” 穗穗闻言皱起了眉头,显然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既然这样,解决办法就等明天夏洛特先生过来之后,我来和他商量出一个结果吧。” 卫燃换上母语宽慰道,“我猜他肯定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穗穗,你的任务就是明天开始,带着马修和莫妮卡还有塔西他们好好玩几天忘掉之前发生的不愉快。” “交给我吧!”穗穗攥着小拳头做出了保证,她同样清楚,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帮上的忙。 结束了“情报共享”,需要倒时差的蔻蔻等人早早的回房间休息,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只能和那位巫师太太住在一个房间的艾妮娅,也得到了一间紧挨着卡坚卡姐妹房间的卧室。 “德国人真的没有在南极弄什么秘密基地吗?”回到卧室里,穗穗忍不住再次问道。 “基本没有可能,那位电工想找的是传说中所谓的代号211的军事基地。” “211基地?” 穗穗一边换上睡袍一边下意识的问道,“是不是还有个985基地?” “可不,还有个双一流基地呢” 同样在换睡衣的卫燃调侃道,“如果只是建造个科考站弄几栋木头房子倒还现实。 但如果真是那个被传的又是飞碟又是纳粹钟的211基地,那小胡子真就别打二战了,他把所有资源都用来造船造水泥钢筋搞运输倒是有那么点可能。” “所以德国人到底去没去过南极?”被勾起好奇心的穗穗任由卫燃将她抱到了床上,同时却仍不忘问道。 “去过” 卫燃侃侃而谈的道出了正统且现实的历史记载,“1939年的年初就去了,前后待了也就一个月,占了挪威在毛德皇后地的捕鲸站就撤了。 当时他们确实打算在南极建造基地的,但不是为了藏什么飞碟和纳粹钟,最初是为了捕鲸炼油。” 不知想到了什么,卫燃的语气里多了些嘲讽,“德国当时选择进攻苏联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满足国内民众食用油的紧张供应。 小胡子后来倒是有计划过在南极弄个海军潜艇基地,不过他也就是打打嘴炮吹吹牛b罢了。 就那群德国人,他们连苏联的冬天都扛不住,你还指望他们在南极玩得转? 尤其他们当时又闪击了波兰忙着开东线副本,根本抽不出更多的精力,这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英国佬还借口小胡子打算在南极造基地,搞了个名义上加强海上巡逻,实际上去南极跑马圈地的塔巴林行动。” “所以那支佩剑就是在1939年的时候去的那批人留下的?”穗穗翻身上马的同时仍在好奇的追问道。 “大概率是” 卫燃笑着说道,“说不定只是捕鲸站的留守人员罢了,咱们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聊这个吗?” “当然要” 穗穗话音未落,她刚刚穿好的睡袍便被扯开丢到了床边,这关于南极的话题自然也暂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远在摩纳哥的某座酒店里,两位美国精锐刚刚刮分了价值10万欧的比特币。 而在意大利比萨郊外某个十字路口停靠的集装箱卡车内部,那个时常跟在夏洛特先生左右,名叫马特的英国男人却仍旧没有放弃对抓到的那俩绑匪的拷问。 “你们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 马特一边说着,一边扯下了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盖着的湿毛巾,“我的老板足足开出了十五万欧的悬赏才找到你们这两只躲在阴沟里的臭虫,所以在你们提供的情报打平我们的开支之前,我没办法休息,你们也没有办法休息。” “我我.” 那名已经被折磨了好几个小时,都已经不记得重复交待过几次的it技术员,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近乎崩溃的哀求着,“我愿意偿还十五万欧!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要死了,我.” “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 马特话音未落,已经将手里那块湿透的毛巾又一次盖在了他的脸上,并在拧开正上方那个水桶底部的水龙头之后,不慌不忙的点上一支雪茄,这才揭开了另一个人脸上湿透的毛巾,“你呢?厨师先生?你有什么要说的?” 依旧是这个时间,远在世界尽头的南极,在某座科考站里,某位正在值班的电工却坐立不安的在属于他的宿舍里来回踱着步子,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显然,无论对于刚刚提到的哪一方来说,这注定都是格外特别的一夜。 终于,当阳光选择性的在以上几处地方相继升起时,卫燃也总算舍得离开温柔乡,在第一缕朝阳洒进院子里的时候,独自驾车赶往了机场的方向。 没让他等待多久,已经有段时间未见的夏洛特先生独自走出了机场。 “好久不见,夏洛特先生。”卫燃笑着用意大利语和这个英国富翁打了声招呼。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从上次在埃及的沙漠里拍摄电影之后,我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夏洛特和卫燃握了握手,“我们去哪谈?” “和我来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卫燃说话间接过了对方的行李,带着他离开接机大厅,钻进了停在外面的装甲皮卡里。 “维克多,关于马修被” “夏洛特先生” 卫燃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道,“那件事先不急,反正人救出来了,绑匪也抓到了不是吗?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俄罗斯,我先带你体验点不一样的怎么样?” “伏特加?”夏洛特顺势问道。 “当然,当然会有伏特加。” 卫燃说话间已经踩下了油门,“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找地方蒸个桑拿吧,那是洗去疲惫的最好方法,用我们华夏的话说,这叫‘接风洗尘’。” “那就听你的安排好了” 夏洛特虽然听不懂刚刚那段话里夹杂的成语,但却对他表达了充分的信任。 “我们很快就到,在那之前您可以先在车上睡一会儿。” “那就再好不过了” 夏洛特随和的点了点头,接着放低了座椅靠背,没多久还真就打起了呼噜。 聪明的英国小老头儿.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驾驶着车子不急不缓的开回城区,接着又穿过城区,最终将车子开到了季马他们的村子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带着夏洛特去季马的家里,反而停在了和村子有着差不多四五百米距离,一座建造了没几年,那些小混混们专门用来组团蒸桑拿开年会搞团建的木刻楞房子面前。 第1353章 桑拿房里的密谈 “这里是什么地方?”夏洛特下车的同时好奇的问道。 “我朋友的度假别墅” 卫燃笑着解释道,这座木刻楞房子确实是度假别墅,格列瓦和他的小弟们为了蒸桑拿以及谈事情专门盖的一座度假别墅。 当然,也可以称之为他们团伙的公共澡堂子。 “不用拿行李,我们今天晚上不住这里,和我来吧”卫燃招呼着夏洛特走进这座格外漂亮的木刻楞房子。 “维克多先生,浴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刚一进门,一个穿着传统哥萨克长裙的漂亮毛妹便温柔的说道,“请和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换衣服。” “麻烦你了,今天有其他人来吗?” 卫燃客气的问道,他依稀记得,这姑娘好像是几年前被穗穗送到华夏培训过搓澡敲背的那批人之一。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因塔的营地,更不知道她把那套洗浴文化学会了多少,至少这木刻楞房子内部装修的挺像那么回事儿,那些排着队站在大厅两侧的姑娘们把欢迎词也喊得足够热情足够整齐。 “没有” 前面引路的姑娘笑着答道,“今天没有任何预约,只有您和这位先生。” “俄罗斯人可真会享受” 来自阴冷潮湿的尼斯湖畔的夏洛特嘀咕道,他虽然是个富翁不假,他更蒸过桑拿,但他哪见过这个? 不说别的,进门大厅两侧排着队朝着他微微躬身表示欢迎的那些年轻又漂亮的姑娘们就足够吸引眼球了,尤其她们异口同声喊出的那些欢迎词,他虽然听不懂,但却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被她们当成了贵客。 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卫燃钻进一个温暖舒适的换衣间,脱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和饰品以及所有没办法带进蒸汽浴室的东西。 当他再出来的时候,全身只穿着一条一次性内裤和一件柔软厚实的浴袍,以及一顶保护头发的棉帽子和一双棉麻材质的新拖鞋。 依旧是在那位漂亮的姑娘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一间似乎用原木垒砌的桑拿室。 “戴好帽子” 已经脱掉浴袍的卫燃在进入桑拿室之前,趁着那位漂亮姑娘往里面送果盘饮品的时候好心的提醒道,“这里面的最高温度能到80度,如果不戴帽子会损伤头发的。” “谢谢,这可真夸张。” 同样已经脱掉浴袍的夏洛特连忙戴上帽子,保护好他并不算多么浓密的头发。 进入桑拿室坐好,卫燃随意的舀起一瓢凉水浇在炙热的石块上,随着嗤拉一声响,浓郁的水蒸气顿时将两人彻底笼罩其中,这桑拿室里的温度也陡然上升。 “好了,夏洛特先生,我们现在可以毫无顾忌的谈谈了。” 卫燃说话间从刚刚端进来的果盘里拿起一颗菠萝蜜丢进嘴里,“这里足够的安全,不会有任何人偷听,而且也不会有任何电子设备能抵御这里的水蒸气。” “真是个聊天的好地方,维克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 “谢谢您的夸奖” 卫燃笑着说道,“这座桑拿房的主人是个帮派老大,同时也是季马的好兄弟,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哪位历史学者会和帮派混在一起。” 夏洛特调侃卫燃的同时,伸手拿起一条切好的西瓜咬了一大口,继而含糊不清的说道,“维克多,帮派的话题等下再聊,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绑架马修这件事远比你预料的要更加麻烦。” “怎么说?”卫燃挑了挑眉毛。 “马修的父母在那具尸体身上发现的可远不止一枚戒指和一支佩剑。” “哦?还有什么?”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他就知道,夏洛特都亲自来和自己见面了,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隐情。 “还有半张残破的地图” 夏洛特压低了声音,在即将消散的蒸汽中说道,“那张地图了只标注了一个地名。” “什么地名?” “仓库”夏洛特压抑着激动说道。 “夏洛特先生” 卫燃古怪的看着对方,“你不会也相信德国人在南极建造秘密基地的那一套鬼话吧?” “在南极建造秘密基地?” 夏洛特愣了愣,反应过来没好气的说道,“那不过是上个世纪60年代一个以撰写阴谋论著称的记者编造的愚蠢谣言罢了。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连对上帝的信仰都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又怎么会相信那种过时的屁话?” “既然你也不信,那你激动什么?” 卫燃乐不可支的问道,同时也难免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这个小老头儿和塔西那么“可爱”。 “仓库这个单词就足够让人激动了” 夏洛特丢掉手里的西瓜皮着重重复道,“无论仓库里保存着什么,哪怕只是一条印着万字符的内裤都足以引起轰动了。” 不等卫燃开口,夏洛特继续说道,“那会是一个引来全球关注的大新闻,远超你发现了那面红旗照片的大新闻。 弄不好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会让愚蠢的纳脆南极基地这样的阴谋论再次被搬出来,借助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没有的互联网技术,传播的人尽皆知甚至面目全非。 但是,这个大新闻无论对南极还是对于马修一家,都会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嗤拉” 随着又一瓢水泼在炙热的石块上,卫燃在蒸腾而起的水汽儿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提前找到仓库,并且毁灭马修的父母发现的那具尸体身上所有可能和仓库联系在一起的痕迹?” “差不多就是这样” 夏洛特深吸一口气说道,“维克多,这次不止需要你调查出那具尸体背后的历史谜团,而且还需要隐瞒那段相关的历史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那位电工你打算怎么处理?”卫燃拿起浴帚,一边轻轻抽打自己的后背一边问道。 “和他分享戒指和佩剑的秘密,并且把那具尸体的位置告诉他。” 夏洛特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我会从他的手里买下那具尸体,还会委派他帮我调查南极藏匿的纳脆基地的位置。 一次又一次,直到几年后,当所有人都忘记他,当他自己都忘了最近发生的这次不愉快的绑架事件的时候,他将在一次南极探险中不幸的跌落某条冰缝,并在等待救援的时候,因为吸入了太多冷空气死于肺水肿或者骨折以及失温。” “他的同伴呢?”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位it技术员会在不久之后辞职,然后去非洲旅行,并且死于野生动物的袭击。 另一位依旧是那位电工的同伴,那位厨师会在救援弟弟的时候跌落冰缝一起被摔死,他们的尸体都将永远留在南极继续陪伴可笑的纳脆基地。” “夏洛特先生真是一位灵验的大预言家” 卫燃说到这里,故作犹豫的问道,“我呢?我也会在” “不不不,维克多,你在想什么?” 夏洛特赶忙摆了摆手里捏着的那颗杨梅,“看来我吓到你了,不过不用担心,维克多,让你这样的名人出意外的成本是很高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不会自找麻烦,这对我并不划算。而且你和马修一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宝藏,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守护好这份友谊的。” “我非常荣幸能得到您的友谊” 卫燃一脸感激的说完,又故作好奇的问道,“看来夏洛特先生在帮人出意外这件事上很有经验? 啊,抱歉,我好像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不如我们还是聊聊具体的计划吧。” “没有什么不该问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意外不是吗?” 夏洛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而说道,“接下来我会以家长的名义出面隐晦的和那位电工谈一谈先稳住他,这就是目前全部的计划。 至于下一步,就要看你能调查出来什么东西了,必要的情况下,我们甚至可以赶在极夜彻底降临之前去一趟南极。” “还能去?” “除了没有办法倒流的时间和复活失去的生命,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夏洛特说话间同样拿起了给他准备的浴帚,学着卫燃的样子一边轻轻抽打全身一边说道,“如果解决不了,大多数情况往往是钱不够多。” “真是直白却又振聋发聩的真理”卫燃不由的感慨道。 “这个季节去南极,确实要花一大笔钱,而且要冒很大的风险。” 夏洛特认真的说道,“而且在南极的白昼出现之前,越往后拖延成本越高。所以维克多,调查历史真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次越快越好。 如果真的需要去南极,我们的人最好能在六月份之前就踏上南极大陆,并在六月中旬之前就回来。 如果事情拖延到六月下旬,说不定会出现很多意外,而且登陆南极的成本也会成倍的飙升。” “最后几个问题” 卫燃同样捏起一颗杨梅丢进嘴里,一边吮吸着酸甜的汁水一边问道,“地图的事情那位电工知道吗?还有,你把戒指带来了吗?最后,马修父母还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地图的事情他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可以确定。” 夏洛特解释道,“他们夫妻在得到地图之后一直到交到我的手上之前,都在贴身保管着,再没有让它离开过视线。” “这恐怕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卫燃叹息道。 “确实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夏洛特继续回答着卫燃刚刚一并提出的问题,“那枚戒指我带来了,就在我的公文包里。 关于最后一个问题,马修的父母除了带回来那张残缺的地图和戒指以及佩剑之外,还带回来几张他们给那具尸体拍下的照片以及一块腕表。 麻烦的地方在于,其中一张本该被删除的尸体照片已经被电工得到了,是那位it技术员入侵马修妈妈的电脑,在回收站里发现的。” “所以我们没办法直接偷走那具尸体,或者直接在南极解决那位电工?” 诧异的看了眼卫燃,夏洛特摇摇头,“那张照片拍下了尸体的完整模样,所以直接带走的话恐怕根本不现实。 至于杀了那位电工,技术上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在南极发生谋杀,无论死的是科学家还是电工都会引来各国的关注,到时候无论是动手的人还是背后的主谋和帮手,恐怕都会被定义为孔布组织。” “直接带走马修的父母呢?”卫燃不死心的问出了早有答案的问题。 “没有任何的意义” 夏洛特摇摇头,“我们要做的,是让那个电工在离开南极之前都闭嘴,最好能和他达成暂时性的和解。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那具尸体身上没有能让那位电工发疯甚至灭口的秘密才行。” “好吧,腕表呢?”卫燃换了个方向追问道,“还有那些照片在哪?” “照片也在我的公文包里,腕表是送给塔西的礼物,”夏洛特摊摊手,“你要去问他才行。” “他可从来都没和我提过这件事”卫燃略显无奈的说道。 “这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礼物了” 夏洛特说话间将手里拿着的那一把桦树枝小扫帚丢到旁边,“不行了,我的嘴里都已经能尝到金属味了,再待下去我就要中暑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打开了桑拿房的木门。 趁着对方在外面喘气儿的功夫,卫燃不急不缓的舀起一瓢凉水兜头浇下去,转而思考着这里面的一些潜在问题。 第1354章 山地精锐的遗物和疑点 当卫燃带着几乎快蒸熟的夏洛特先生回到卡班湖畔的大房子的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整个上午,他除了带着夏洛特好好蒸了个桑拿之外,还带着他去喀山大学旁边,他“师娘”经营的格鲁吉亚餐厅好好吃了一顿,一起喝掉了大半瓶冰凉的伏特加。 毫无疑问,当他把车子开进院子里的时候,夏洛特已经在车子里睡的呼噜震天了。 招呼着留在家里的塔西帮忙把喝多的夏洛特先生送到三楼的客房,卫燃在将他的行李箱推进去的时候,顺便也按照提前约定好的,带走了他的公文包。 “塔西,和我来,再帮我几个忙。”卫燃叫住了塔西,招呼着他跟着自己下楼。 “什么忙?” 塔西追问道,他是特意留下来等夏洛特先生的,至于莫妮卡和马修以及蔻蔻等人,一大早就被穗穗拉着出去玩了。 “等下和你说” 卫燃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说道,“我先去换一身衣服,你在客厅等我一下。” “没问题”塔西痛快的应了下来。 见状,卫燃这才走进他和穗穗的卧室,打开了夏洛特的公文包。 显而易见,这个公文包就是为了卫燃准备的,里面除了那枚装在首饰盒里的档位军戒指之外,便只有一沓照片和一张塑封起来的地图。 仔细将这公文包翻了翻,在确定没有诸如窃听器之类的东西之后,他这才将刚刚翻出来的东西,连同卧室保险箱里的那支佩剑一起重新装回公文包里。 换了一身更加宽松舒适的衣服,卫燃拎着公文包来到二楼的客厅,直来直去的问道,“马修送你的礼物腕表带着吗?” “当然带着呢”塔西立刻说道,“来的时候蔻蔻特意提醒过了。” “借我看看怎么样?”卫燃笑着问道,“天黑之前还你。” “没问题,等我一下。” 塔西话音未落,已经噔噔噔的跑上楼,没多久便拿着一个表盒走下来递给了卫燃,同时嘴上不忘解释道,“我得到它之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对它进行了翻新保养。 除了个头有些大之外,它的走时还算准确,另外,这块表非常特殊。” “特殊?哪里特殊了?”卫燃在打开盒子的同时问道。 “这是朗格在二战前采用cal.45机芯制作过的58mm表径的b-uhr航空表,翻过来看看表壳上的雕刻。” 塔西额外提醒了卫燃一句,接着继续说道,“这批航空表一共只生产了一百八十九枚,我上次看到这款表还是在朗格的博物馆里的资料介绍呢。 正常情况下,这块表的表壳盖上该有它的生产序号,尤其对于生产数量这么少的一款表来说,那串序号格外的重要。” 闻言,卫燃打量了一番手里这块巨大的腕表并且将其翻了个面。 在这块表的表壳后盖上,却并没有塔西提到的生产序号,反倒雕刻着被经纬线切割的南极大陆轮廓,以及位于南极大陆中央的纳脆鹰标识。显而易见,至少这块表壳后盖是定制的。 “还有什么发现吗?”卫燃抬头问道。 “它只是一块表而已,又不是维基百科。”塔西摊摊手,“我刚刚说的那些就是我能知道的全部了。” “夏洛特先生就拜托你照顾了” 卫燃说着,将手里这块大号腕表也塞进了手里拎的公文包,不等塔西说些什么便已经快步下楼,带着趴在门口晒太阳的狗子贝利亚走向了隔壁图书馆的地下室。 锁死了厚重的防爆门,卫燃先在地下室转了一圈,随后才钻进专属于他的工作室,顺便将看门的工作交给了趴在门口的贝利亚。 点亮照明灯并且一如既往的将这房间也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他这才再次打开了公文包,戴上丝绸手套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了铺着天鹅绒桌布的长桌上。 没有急着看那一沓照片和塑封的地图,卫燃再次拿起那块硕大的腕表看了看。 感谢塔西这个“前洁癖”扎实的制表技术,除了表壳背面南极大陆的浮雕,他已经在这块表上看不到任何残留的细节。 算不上失望,卫燃转而拿起了那枚档位军戒指,顺便还打开了桌子上带有照明功能的台式放大镜。 可惜,除了之前在照片上就已经看到过的名字和授予时间以及其他一些和他曾经见过的戒指没有什么区别的细节,这枚戒指上同样没有额外的线索。 同样丢到一边,他终于拿起了那一沓照片。 这些照片里,前面几张都是对那具尸体的各个部分拍下的特写。 从这些照片里可以清楚的看出来,这具尸体大体保持着身体的完整,但他身上的装备,却隐藏着许多让他惊讶的细节。 将手上所有的照片一一摊开摆在桌子上,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具尸体身上穿的是一套二战德国在早期佩发给飞行员的kwi/33型连体飞行服和厚实的、带有护耳的毛皮帽子。 这套连体飞行服和常见款不同,它并非灰蓝色或者棕色,而是为了适应极地环境以及伪装需要的白色。 尤其在诸如膝盖之类的位置,似乎还用厚实的皮毛料进行了额外的补强。 就连刚刚从塔西那里得到的那块腕表,都固定在这件连体服的袖口处。唯独和现在不同的,也只是这块表还套着一个厚实的翻毛皮套罢了。 很显然,这具尸体生前绝对不是飞行员,他不但脚上穿的是一双山地靴,脸上还戴着山地兵的金属风镜,脖子上更是挂着一具6x30倍的望远镜。 就连身体旁边,都靠着一支略显过时但却足够轻巧的毛瑟陆军c型步枪。 尤其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他身上这套连体服已经被打开,清晰的展示着穿在里面的m36野战服,以及挂在内腰带上的,装有佩剑的帆布袋子以及一个m1935式地图包。 紧挨着的下一张照片里还能清楚的看到,在连体服内侧靠近胸口的位置,竟然还别着一枚格外显眼也及其罕见的山地专家(向导)徽章!紧挨着这枚徽章的,却是摆在尸体身上的一个满是铜锈的怀炉。 这分明是个精锐!山地精锐! 接着往后翻,卫燃却陷入了沉默,这张照片拍到的是这具尸体右手的细节。 他的手上戴着皮质手套,并且握着一支奥德利生产的m1912半自动手枪。 在下一张照片里,在这具尸体的下巴处,还能看到一个弹孔,以及一颗卡在领口处的生锈弹壳——他是自杀的。 桌子上的最后几张照片,展示的却是一条狭长的冰缝,其上还仔细的标注着这条冰缝底部的宽度只有1.14米,但高度却有足足26米! 奇怪. 卫燃一边将这些照片一张张的收起来,一边喃喃自语的嘀咕着,这张照片里缺少太多关键性的东西了。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没有任何的补给品和“交通运输设备。” 这具尸体身上的行头暖和是暖和了,但是又能支撑他走多远? 更何况,那枚山地专家徽章也不允许他犯下如此基础的错误,更不会允许他在“家门口”蠢进冰缝里最终只能自杀。 将这些疑惑压在心头,卫燃终于看向了那张塑封的地图。 这与其说是一张地图,倒不如说是地图残片更准确一些——没烧干净的地图残片。 在仅剩的这巴掌大小的一块地图上,却仅有一条不足五厘米长的红色线条,这线条的一头是什么不知道,但另一头却如夏洛特先生说的那样,残存着一个德语单词“仓库”。 翻到塑封保存的地图背面看了看,其上空空如也,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写。 要不要帮这个忙? 卫燃迈步走到不远处的沙发边坐下来,取出金属本子里的烟盒,慢条斯理的套上烟嘴点燃吸了一口,再一次的琢磨着上午在桑拿房里就在思考的问题——在南极会遇到什么危险。 显而易见,低温是最大的麻烦,其次便是能不能吃饱肚子,至于会不会起武装冲突,只看那具尸体身旁的那支“猎枪”就知道不太可能。 除了这些需要思考,他还不得不考虑一个同样没办法和任何人商量的问题,到底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帮马修的父母一把。 苦思良久,他最终掐灭了手中这支仅仅只抽了一口的香烟,收起烟嘴,转而取出了随身酒壶灌了一大口。 “看在我们的友谊的份儿上” 卫燃看着手里的酒壶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番,随后将其收起来,转而开始从金属本子里一样样的往外拿东西,并对里面的消耗品进行力所能及的补充。 略显漫长的准备过后,卫燃深吸一口气,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佩剑和戒指以及腕表,挥手取出了金属本子。 在他安静的注视下,金属本子自动翻到了新的空白页,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在淡黄色的纸页上绘制出了一副合影。 在这张合影里,一共只有五个人。其中两个坐在椅子上,另有三个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 虽然是金属羽毛笔绘制出的画面,但他却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最前面坐着的那两个人里面,靠左的那位脸型和身材都圆乎乎的,穿着一套西装,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双手还拄着一根手杖。 靠右的那个则一脸的冷峻,身材也趋于消瘦,他的身上穿着一套m36野战服,其上还能清晰的看到山地专家徽章以及挂在腰间的佩剑。 都不等他观察图片里站在后排的三人以及这张合影的拍摄背景,那支金属羽毛笔就已经写下了这次的要求。 第1355章 极地哨站? 角色身份:摄影师维克多 回归任务:不杀人不救人前提下,协助完成无线电系统紧急转移任务,拍摄至少10张照片,收集至少三封遗书。 没了? 就在卫燃愣神间,白光如期而至,他也在这格外漫长的白光中,看到了多的几乎眼花缭乱的可用道具! 三个油桶、随身酒壶、钢笔、熊皮连指手套、罗伯特相机包、伞兵重力刀、装满厨具的野人山竹背篓、固定有铸铁炉子的空投箱子、打火机和怀炉以及烟盒纯银三件套。 另外还有之前在劳改营得到的,装有帐篷等物的雪橇车乃至在摩尔曼斯克得到的滑雪板、滑雪杖以及那台庞大的施耐德25x105望远镜! 咕噜 卫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一颗心也变得拔凉拔凉的——就像此时愈发清晰的体感温度一样。 等到白光消退,视野恢复,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荒凉又昏暗的景象。 环顾周身,自己身上穿着的行头倒是和照片里那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白色的连体服格外的厚实,手肘和膝盖乃至屁股的位置还用厚实的白色皮毛进行了补强。 细节上的不同之处在于,自己袖口处固定着的是一支24小时制表盘的腕表,这腕表外面,同样包裹着一个翻毛的皮套。 除此之外,身上这套连体服还额外系着一条外腰带,其上一左一右的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面包袋。 打开其中一个面包袋看了看,这里面全都是一块块切割成拇指大小,肥瘦相间的肉条,而且看那色泽,似乎还都是煮熟的肉条。 拿出一个肉条咬了一口尝了尝,腥臭微咸的味道顿时让他意识到,这玩意儿八成是狗粮。 毕竟,此时在自己身旁便停着一辆由14只雪橇犬拖拽着的雪橇车,那些爪子上都穿了皮质小鞋子的雪橇犬,全都摇头摆尾的看着自己,时不时的,还会汪汪的叫上两声。 将嘴里那半块和手里的半块肉全都丢给领头的狗队长,卫燃这才看向那辆雪橇车。 这辆木制的雪橇车上倒是没装什么东西,但是在雪橇车的尾部,却躺着两只个头大的吓人的企鹅尸体。 “砰!”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清冽的枪响,紧跟着,他便注意到,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站起来一个和自己同样打扮的人,他的手里,还拎着那支曾在照片里见过的毛瑟陆军c型步枪。 “维克多!” 这人举起望远镜的同时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我刚刚又打中一只,快去把它捡回来。” 你大爷,把老子当什么了? 卫燃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嘴上却格外热情的应了一声,抓住雪橇车吆喝着那些狗子们便跑了起来。 踩着雪橇车跑了不到两百米,卫燃便发现雪地上正躺着一只身高能超过一米,但却没了头的企鹅尸体,以及周围被血染红的地面。 在这只企鹅的身旁,还有另一只企鹅一边来回的踱着步子一边悲鸣着。 “砰!” 又是一声枪响,卫燃甚至都感觉到了子弹贴着他的身侧飞过去的时候荡起的气流!也亲眼看到,两三米外那只原本在悲鸣的企鹅被子弹准确的打中了脑袋,进而迸射出一片血雾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那个混蛋是个疯子! 卫燃心头一沉,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楚,对方手里那把枪可并没有瞄准镜,而他和那只巨大的企鹅之间也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更别提刚刚吆喝着雪橇犬一路过来,这荒原之上可一直都在刮着风呢! 换句话说,刚刚那颗子弹没打中自己可真特码算是个意外! 怪不得不让老子杀人! 卫燃咬咬牙,弯腰将第一只企鹅尸体抱起来丢进了雪橇车里,转而又把第二只企鹅的尸体也给捡回来丢到了雪橇车上。 虽然之前在动物园里不止一次见过企鹅,但卫燃可分不清眼前这两只死掉的,以及更远处那些排着队惊慌逃窜的黄脸颊企鹅是什么品种。 他唯一清楚的是,这两只企鹅的个头可真够大的,每一个都能有五六十斤的重量! 等他驱赶着雪橇车载着两只企鹅尸体赶回那人身旁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踩上了滑雪板,并且将那支枪背在了肩上,“带上收获,我们该回去了,两个小时之后补给船就要到了,这些企鹅肉会是最好的礼物。” 谁特么拿这个当礼物?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嘴上依旧干脆的应承下来。 目送着那位似乎就是后世那具尸体的法比安·舒伯特踩着滑雪板离开,卫燃将留在原地的那两只企鹅尸体也丢上了雪橇车。 不过,他却并不急着追上去,反而解开了身上的连体服看了看。 果不其然,这套连体服的里面,自己真就穿着一套m36野战服,不仅如此,在这套连体服贴近胸口的内侧,竟然同样固定着一枚登山专家徽章。 可惜的是,这套连体服里面的那条腰带上仅仅只固定着一个德军水壶,并没有任何的武器。 没有过多耽搁时间,卫燃重新系上扣子,接着又给狗子们各自分了一小块肉条,这才吆喝着它们拖拽着沉重的雪橇,沿着法比安留下的滑雪板印记追了上去。 前后差不多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正前方出现了一座并不算大的木屋。 这木屋的烟囱往外冒着淡淡的烟气,一侧的墙壁旁边,还用油桶圈着一堆黑色的煤炭。 在这堆燃料的旁边,除了一个气象箱和一个正在工作的gg400发电机之外,还有个略小一号而且没有窗子的小木屋。 它的屋顶烟囱同样冒着淡淡的烟气,但只听那里面传来的动静就知道,那里八成是给雪橇犬们准备的狗窝。 停下雪橇车,卫燃刚刚把那些狗子们的缰绳解开,它们便在一阵撒欢撒尿拉屎之后,各自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蹲坐成了一圈眼巴巴的看着卫燃。 与此同时,房间里也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一边帮着卫燃将那些企鹅尸体卸下来一边说道,“维克多,看来你们的收获不错,快去给孩子们脱鞋子吧,搬运企鹅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谢谢” 卫燃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称呼,但却不妨碍他一边给那些狗子们把保护爪子的鞋子脱下来一边故作熟络的问道,“大家都在呢?” “当然都在” 这个矮个子男人稍稍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答道,“和上次一样,克罗斯博士又在谴责舒伯特少校猎杀企鹅的事情了,连台词都和上次一样。 还有约格医生,他已经在研究今天该怎么烹饪这些帝企鹅肉了。至于金斯基博士,他还在忙着绘制地图呢。” “你呢?” 卫燃故作调侃的说道,“你把他们都说了一遍,如果不把你和我加上总感觉缺点什么。” “哈!确实如此!” 这个矮个子男人乐呵呵的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的说道,“汉诺刚刚修好了无线电台,现在正在准备收集企鹅绒继续缝制他的睡袋,至于维克多先生,他大概又要像往常一样摆弄他的相机了。” “这就完整了” 卫燃故作夸张的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和对面这个疑似叫做汉诺的矮个子士兵一起笑了出来。 将狗子们的小鞋子一一脱下来用锁扣挂在它们各自的项圈上,卫燃又把雪橇车反过来倒扣在两座小木屋中间,并且和一个打进地表的钉子绑在一起,然后他才拽着其中两具企鹅的尸体,和汉诺一起钻进了那座并不算大的小木屋。 刚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便让他的全身都开始冒汗。趁着脱衣服的功夫,他也顺便观察了一番这座只有一扇窗子的木屋。 这木屋贴着墙摆了三张高低铺,中间则是一个铸铁炉子和一张摆满了各种餐具的餐桌。 在进门的两侧,还各自摆着一张桌子,左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套本该装在通信指挥车上的fu12无线电收发系统,桌子底下还放着几个德军油桶。 右边的桌子上,除了一个地球仪和一台显微镜之外,还放着几摞书籍和一套绘图设备,当然,还有个忙着在绘图的男人。 借着观察的功夫他也注意到,在挨着无线电台桌的高低铺上铺床沿的位置,便用德语写着自己的名字,而自己的下铺,似乎便是那个名叫汉诺的矮个子男人的。 不等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这木屋里紧挨着火炉的位置,一个身材圆润,穿着西装,看着能有三四十岁的男人便严肃的说道,“法比安·舒伯特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来这里是进行伟大的科学研究的,不是为了猎杀企鹅填饱肚子的!” “弗朗茨·克罗斯博士” 此时已经脱掉了连体服的法比安·舒伯特同样严肃的说道,“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支探险队是由我来领导的,你要做的是完成你的研究课题,其余的事情,尤其几只企鹅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们两个不累吗?” 一个谢顶略显严重,此时正举着放大镜在另一张桌子上绘制地图的男人头也不抬的提醒道,“从法比安第一次捕猎企鹅开始,你们两人的说辞几乎连一个字母都没变过,或者你们干脆为了企鹅小姐来一次像样的决斗好了。” “闭嘴卡斯腾!”克罗斯博士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却干脆的闭上了嘴巴。 “既然你们的争执又一次没有出现结果,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把这些企鹅吃掉吧。” 房间里的另一个颧骨突出,手里还夹着一支香烟的金发男人笑吟吟的说道,“我们今天用红酒焗牛扒的方式来烹饪.” “你别想动那些红酒!” 这一次,除了刚刚脱下连体服的卫燃,其余几个人却格外态度一致的拒绝了这个人的提议。 “不许动那些红酒,除此之外,随便你怎么做。” 法比安说完,拿起炉子上的烧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顺便额外提醒道,“无论如何,两个小时之后最后一批补给就要到了,克罗斯博士,那件东西你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吗?” “很遗憾,并没有。” 刚刚还和他吵架的克罗斯博士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属于他的床上,一边抚摸着放在床头的一个上锁的木头箱子一边遗憾的说道,“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把它送回去,组织更多的人力对它进行研究。” “你呢?” 门口一侧正在绘制地图的卡斯腾头也不回的问道,“克罗斯博士,你要跟着回去吗?” “我还没想好” 克罗斯博士摇摇头,“我想跟着回去研究那件东西,但是我也想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类似物品,接下来这个漫长的冬天对我来说或许会是最后的机会。” “你只剩最后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考虑了” 法比安少校说道这里招呼道,“维克多,你的相机还有胶卷吗?赶在克罗斯博士做决定之前给我们拍一张合影吧,说不定接下来的这个冬天我们再也见不到喜欢企鹅的克罗斯博士了。” “稍等下” 已经脱掉了连体服的卫燃话音未落已经踩着梯子爬上了属于他的上铺。 这张床上东西并不算多,一条睡袋一个枕头,以及一个山地猎兵标配的45磅登山包和一个行李箱便是全部了。 打开登山包看了一眼,里面全都是诸如登山镐、岩钉锤、冰爪、绳子之类的登山用品以及一些换洗的衣物。 再打开那个行李箱看了看,这里面除了几瓶酒十几包烟之外,其余的空间放着的却是一套简易的底片冲印设备以及十几个胶卷密封盒。 借着这口箱子的掩护,卫燃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罗伯特相机包,随后取出相机换了个标准镜头,接着又给它装上了一个全新的胶卷。 等他拿着相机下来的时候,其余五人已经在火炉边摆好了站位了。 “都看我” 站在门口处的卫燃熟门熟路的招呼了一声,随后朝着那五人按下了快门。 拍完了由法比安提议的合影,接下来众人也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也正是借着他们闲聊的功夫,帮着汉诺给企鹅拔毛的卫燃也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不少东西。 首先,现在是1941年的3月底。 其次,这座也就三四十平米大小的木屋位于席尔马赫绿洲往内陆大概10公里的冰原之上,并非德国人占领的挪威捕鲸站,但却和捕鲸站有着频繁的无线电联系。 最后得到的信息,便是木屋里这些人的身份。 法比安·舒伯特少校,也就是后世被马修的父母发现的那具尸体,他是这个算上卫燃也只有六个人的值守小组的队长,同时也是个狂热的纳脆份子,这一点从他言语间对小胡子的狂热就能猜的一清二楚,尤其他还格外得意的吹嘘,他曾参与了长刀之夜和水晶之夜行动。 那位和他因为企鹅吵架的弗朗茨·克罗斯博士是个有一半挪威血统的矿物学者,相比舒伯特少校,他的性格要温和了许多,而且看得出来,他非常喜欢小动物,无论是企鹅还是外面的雪橇犬他都喜欢。 接下来便是那位一直在忙着绘图的卡斯腾·金斯基,他是个地质学者,也算是和舒伯特少校最聊得来的人,只不过两人最聊得来的话题却并非小胡子的那些忽悠,而是绘图领域的一些专业话题。 至于那位颧骨凸出的约格·施梅林,他是个留守在这里的医生,除了保证大家的身体健康这份本职工作之外,他还和卫燃一起负责照顾雪橇犬,同时还是个摄影以及国际象棋和企鹅肉爱好者。 虽然在企鹅问题上和克罗斯博士分歧较大,但听那意思,两人似乎在国际象棋上经常进行切磋,不出意外,两人的话题基本上也都围绕在国际象棋上。 最后那位总是笑嘻嘻的矮个子,全名叫做汉诺·阿洛夫斯,他是这里的无线电操作员,同时也兼任着这座小木屋的维修工程师,小到无线电煤油灯,大到床板、发电机、雪橇和木屋本身,无论哪个坏了都由他来负责维修——卫燃除了是摄影师之外,还是汉诺的维修助手。 搞明白了众人的身份,四只硕大的企鹅也被卫燃和汉诺二人扒光了鹅绒,并且将内脏和残存着些许绒毛的皮一起丢进锅里煮着准备用来喂给外面的雪橇犬们。 同样被他搞明白的,还有这座木屋存在的意义,这里似乎是个救助站或者哨站一样的存在,但用来救助谁或者警惕谁,木屋里的人不但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相反似乎还有些避讳。 很快,约格医生便按照德国炖菜的方式,将企鹅腿和翅膀以及鹅胸肉全都丢进了锅里。这还不算,他还将剔出来的肥厚油脂熬煮出来灌进了一个铁皮罐头瓶里。 用这位医生的话说,这些味道并不算好的油脂是天然的冻疮膏——哪怕他的床底下已经攒了满满一大箱子这种玩意儿。 这位医生忙着烹饪美食的时候,那个名叫汉诺的矮个子无线电操作员也将他刚刚收集的鹅绒塞进了一个硕大的帆布口袋里。 至此,卫燃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木屋里的人都太无聊了,无论是猎杀企鹅、吃企鹅还是谴责吃企鹅乃至绘图和企鹅的边角料二次利用等等,都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排解无聊,才自己给自己找的事情。 等他和汉诺一起,将乱飞的鹅绒全都收集起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那套无线电也传来了滴滴答答的电码声。 几乎在电码响起的同时,汉诺便已经动作飞快的坐在桌边开始了抄收,与此同时,舒伯特少校也一点不慢的从他床底下抽出了一个上锁的木头箱子,取出钥匙打开锁扣,从里面抱出了一台恩尼格玛密码机! “维克多,约格,我们帮你去喂狗吧。” 克罗斯博士和地质学者卡斯腾先生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也已经站起来,一个拎起那些没什么肉的企鹅骨架,一个拎起了那一大锅企鹅边角料肉汤。 “走吧” 约格医生也主动站起身,招呼着卫燃一起离开了木屋。 显而易见,喂狗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在主动避嫌呢。 跟着这三人一起离开木屋,约格打开狗窝小屋的木门,一条条毛发油亮的雪橇犬也心急火燎的跑了出来,并且自动分成了几个小组,按照它们自己的规矩,享用着丢给它们的企鹅骨架。 与此同时,约格也取出一罐不久前才熬制好的企鹅油脂,用勺子从里面挖出差不多一半丢进了滚烫的汤桶里一番搅拌,等化开之后,招呼着卫燃将其倒进了一个切开的油桶里。 很快,几只狗子里地位比较高的便围拢过来,呱唧呱唧的喝着这么一会已经变凉的肉汤,顺便吃着里面那些煮熟的内脏。 “克罗斯博士,你到底打算留下来还是回去?”卡斯腾低声问道。 “你是什么打算?” 克罗斯博士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整个夏天你都在这里,接下来的极夜根本就不适合地形测绘,你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我要留下来” 卡斯腾先生打了个哆嗦,压抑着激动低声说道,“我当然要留下来,我比你更好奇上次的发现。” “我也打算留下来” 克罗斯低声说道,“但是我可不希望是舒伯特少校继续领导我们,他太狭隘了,而且对我们充满了不信任。” “他信任的只有汉诺” 克罗斯低声嘟囔了一番,随后便看到汉诺也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看吧,他连自己的士兵都不是彻底信任。” “看来只有我们两个没有选择” 站在卫燃身旁的约格医生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维克多,你想家吗?” “还好,你呢?”卫燃将这个问题又踢了回去。 “当然想家” 约格苦恼的说道,“我可没想到要在这里工作这么久,虽然我已经没什么家人了,但我还是想念温暖的美因茨,和这里相比,美因茨确实是个温暖的好地方。”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木屋的房门便被舒伯特少校从里面打开,“快进来吧,补给队已经出发了,接下来我要分配任务了,汉诺,把发电机关上,接下来不需要它了。” 听到招呼,汉诺立刻招呼着卫燃走到发电机的旁边,将其熄火之后,在卫燃的帮助下将其抬进了小木屋里。这么一会儿的耽搁,那台密码机已经被收起来了。 “克罗斯博士,还有卡斯腾先生。” 舒伯特少校不等众人坐下便开口说道,“这是你们最后决定是否留下来的机会了。” “我要留下来” 克罗斯博士最先给出了回答,“我决定了,我要留下来,舒伯特少校,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来。” “你呢?”舒伯特看向地质学者卡斯腾。 “我也要留下来” 卡斯腾干脆的答道,“我的目的和克罗斯博士一样,舒伯特,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应该不会” 舒伯特说着看向了约格医生,“你呢?约格先生,你打算离开吗?” “我?不不不” 约格医生想都不想的摆摆手,“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工作了,我只需要面对最多五个可能存在的病患,而且还随时都能吃上企鹅肉,我可不打算回去。” 这和你刚刚说的可不一样.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却并有等来舒伯特对自己去留的询问。当然,同样待遇的还有无线电操作员汉诺。 “既然这样,预祝我们渡过一个愉快的南极冬天。”舒伯特说着,已经翻出两瓶红酒,给每人都倒了满满的一大杯。 “干杯!”舒伯特端起杯子提议道,其余几人也各自端起杯子和他碰了碰,浅尝辄止的抿了一口。 “也不知道这次补给会有什么好东西。” 汉诺期待的说道,“如果有我上次申请的缝纫机能和那套无线电还有发电机的备用零件一起送来就好了,我收集的鹅绒已经足够给我们每个人都做一条足够暖和的睡袋了。” “汉诺,你该去被服厂工作的。” 约格医生调侃道,“相比什么缝纫机,我们更需要足够多的药品和新鲜的水果蔬菜。” “这些东西都会送来的” 舒伯特见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这俩“知识分子”没有开口的打算,这才自信满满的安抚道,“当然,缝纫机能不能送来我可不确定。” 及其给面子的哄笑过后,舒伯特笑着说道,“趁着他们还没来,我们把房间里简单的收拾一下吧。” 这种无关紧要的提议自然不会有人反对,等他们将这并不算大的木屋打扫干净并且把炖煮好的一大锅企鹅肉端上桌的时候,一支雪橇车队也在夜色中从远处赶了过来。 “他们来了” 舒伯特少校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野战服一边期待的说道,“让我们看看,他们这次送来了什么好消息。” 第1356章 物资和秘密 昏沉的夜色中,一支庞大的狗拉雪橇队停在了木屋的周围。 这支雪橇队确实足够庞大,足足有26辆雪橇车,每辆雪橇车上都满载着物资。 但奇怪的是,驱赶雪橇车的这些人,却没有一个穿着德军制服,甚至他们的雪橇车上,有的还绑着一面不大不小的挪威国旗或者英国国旗。 等到雪橇车相继停稳,打头的雪橇车上下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快步走到舒伯特少校的面前敬礼,接着又握手说道,“舒伯特少校,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艾格纳少校,这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东西了?”舒伯特少校笑着问道。 “你们要的东西都送来了” 那位满脸胡子的艾格纳少校拍了拍自己手里拎着的公文包,“而且给你们带来了一份礼物,把给他们的礼物搬下来!” 一声令下,那些驾驶雪橇车的人立刻簇拥到最前面6辆雪橇车的周围,默不作声的将上面放着的东西抬下来送进了木屋。 让卫燃觉得无比惊异的是,这些“礼物”里面,竟然还真的有一台缝纫机! 这值得惊讶吗?当然值得! 连一个小小的无线电操作员如此“无礼”的要求都慷慨的予以满足,就已经足以证明这座小木屋的受重视程度了! 不会真有个什么211基地吧? 在某一瞬间,卫燃甚至对历史记录的真实性产生了片刻的怀疑。 “走,我们进去聊!” 舒伯特少校直等那些搬运礼物的人离开木屋,立刻热情的邀请着这位艾格纳少校往里走。 与此同时,卫燃和约格医生,以及无线电操作员汉诺,也将提前熬煮好的,满是企鹅油脂和内脏以及可能是鲸鱼肉块的肉汤拎出来,给那些雪橇犬们补充能量。 倒是那些驾驶雪橇犬的人,在搬运完礼物之后并没有进入木屋的打算,仅仅只是各自从约格医生手中的水壶里讨了一小杯热咖啡,一饮而尽之后,便忙着将其余那20辆雪橇车上装载的煤炭、燃油又或者其他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箱子甚至成捆的木板一一搬下来,分门别类的堆放在各处。 与此同时,那六辆清空了货物的雪橇车驾驶员,也熟门熟路的将他们带来的雪橇犬和雪橇车全都留下来,转而将狗窝里的那些雪橇犬牵出来挂上了雪橇车,显然是准备等下带回去呢。 连雪橇犬都有轮替? 卫燃微微挑了挑眉毛,跟在克罗斯博士等人身后一起走进了木屋。 等到驻守在这里的六人全员到位,那位过来送物资的艾格纳少校也已经脱掉了外面的皮草袍子,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德军制服。 双方再次打过招呼,约格医生也给艾格纳少校盛了一份儿他亲手烹饪的企鹅肉炖菜,顺便不忘抱怨了一番调味料比药品还要不足的窘境。 “不用担心,这次我们带来了足够多的补给。” 艾格纳少校倒是格外的好说话,“仅仅甜椒粉我就带来了50公斤,足够你们在下次补给送来之前每天都能吃上匈牙利炖菜。 “药品呢?”约格医生追问道,“我们还需要药品。” “按照你的需求量双倍供应的” 艾格纳少校继续解释道,“我知道接下来你要问蔬菜,放心吧约格医生,无论是胡萝卜、洋葱还是咖啡和红茶以及果酱,我们都带来了足够你们吃上一整个冬天的量,而且我还来带了很多柠檬和罐头。” 说到这里,艾格纳却看向了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就连维克多先生需要的胶卷和香烟以及烈酒我们也都是双倍准备的,当然,还有给你们带来的新衣服。” “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了”克罗斯博士忍不住说道。 “艾格纳少校,我需要的缝纫机刚刚我已经看到了,但是无线电和发动机的配件你们带来了吗?”汉诺也跟着询问起了他关注的物资。 “当然” 艾格纳立刻点点头,“全都带来了,顺便还带来了你的妈妈和妻子写给你的信件。” 说着,艾格纳已经打开了他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三个信封,分别递给了汉诺和卡斯腾以及克罗斯博士。 与此同时,他也直白的问道,“卡斯腾先生,还有克罗斯博士,我得到消息,你们在那片位置有了重要发现?” “确实是这样” 克罗斯博士放下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件,走到他的床边,将那个上锁的小木头箱子打开,同时激动的解释道,“我们是在煤层里发.” “克罗斯博士” 卡斯腾打断了他的解释,直白的说道,“把我们的发现和报告一起交给艾格纳少校就好了。” 闻言,克罗斯怔了怔,赶紧把即将被他拿出来的东西又塞回了木头箱子,并且进行了上锁。 见状,原本正在物资堆里翻找香烟的卫燃立刻收回了目光,刚刚那匆匆一瞥,他只看到克罗斯的箱子里装着不少纸张,以及一个似乎满是铜锈却没看清轮廓的物件。 “艾格纳少校” 舒伯特端起杯子说道,“让我们简单的喝一杯吧,然后你们就该离开了。” “你们有人打算和我一起离开吗?”艾格纳少校端起杯子的同时问道。 见卫燃等人各自端起杯子,艾格纳少校主动和大家碰了碰杯子,“看来没有人打算离开。” 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艾格纳少校坐下来,专心的享用着属于他的那份企鹅肉,却是再也没有开启任何的话题。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吃完了简简单单的一餐,艾格纳少校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嘴,随后穿上了那件毛茸茸的皮袍子,先接过了克罗斯的木头箱子,接着又要走了卫燃拍摄的照片底片——他床上那口行李箱里的那些,最后又从舒伯特少校那里取走了一个沉甸甸的公文包。 将这些东西全部装在雪橇车上,艾格纳少校敬礼之后说道,“先生们,我们夏天再见。” “夏天再见” 舒伯特敬礼告别,目送着对方搭乘着雪橇车,带着运输队原路离开这里,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冬天开始了” 舒伯特自言自语般的叹了口气,随后打起精神说道,“汉诺,维克多,你们负责清点物资,当然,这是在拆完礼物之后的工作。” 话音未落,众人立刻奔赴了木屋里,开始翻找那些贴着各自名字的木头箱子。 在属于卫燃的木头箱子里,除了几套换洗的内衣裤、袜子和两套白色的连体服以及新鞋子之外,还有上百个装在密封筒里的胶卷和一套与金属本子里毫无二致的罗伯特相机。 除了这些东西,其余贴着他的名字的箱子,里面放着的却全都是杜松子酒以及塞满酒瓶与酒瓶之间缝隙的香烟! 这缺德本子怕不是把我错认成阿历克塞教授了吧 卫燃腹诽一番,随手拎起两瓶杜松子酒和两包香烟放在桌子上留着分享,故作好奇的看向了其余人的补给。 除了新的衣服鞋子这些是统一的,剩下的补给却是各有各的特色。 克罗斯和卡斯腾他们的“礼物”以书籍居多,约格医生除了药品和医疗器械之外,得到的多是各种调味料以及一台徕卡相机和几十个胶卷。 而汉诺除了那台可以当桌子用的缝纫机之外,还得到了一大卷丝绸布料。 至于舒伯特,他的礼物里,除了少量的几瓶酒之外,其余的竟然全都是咖啡豆和一台研磨器,当然,还有一把漂亮的咖啡壶。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在木屋的外面,还堆叠着更多的物资。 在接下来的清点中,卫燃也注意到,这些物资里除了已经帮忙堆放好的煤炭和成桶的煤油,最多的便是各种已经冻成了冰疙瘩的蔬菜以及各种果酱罐头乃至成袋的面粉、谷物。 显然,靠这些东西,足够他们这些人渡过这个漫长的冬天了。但金属本子上的归回任务却也让卫燃知道,这个冬天恐怕没那么好过。 一边暗暗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卫燃和汉诺一起仔细的清点了送来的物资。 这显然不是什么麻烦的工作,甚至看汉诺那意思甚至都不用详细的记录,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也只是按照保存要求,或是将它们保存在木屋外的空油桶里,或是送进木屋里的床底下罢了。 等他们忙完了这不多的工作,约格医生已经给那些新上任的雪橇犬们各自丢了一大块煮过的企鹅肉,而在房间里,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已经在迫不及待的翻阅着一并送来的那些报纸了。 就连舒伯特,此时也已经煮好了一壶香浓的咖啡,甚至在见到卫燃和汉诺二人进来,还主动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 “先生们” 汉诺抿了一口咖啡说道,“鉴于夏天的时候舒伯特少校猎杀了足够多的海豹,以及我终于得到了缝纫机,所以如果你们有谁需要对保温服进行额外加固就立刻送来吧。” “我早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克罗斯博士话音未落,已经将一套连体保温服递了过去,格外放心的说道,“交给你了,汉诺先生。” “还有我的” 卡斯腾说着,也放下手里的报纸,抽出一套全新的保温服递给了汉诺。 紧接着,无论是舒伯特少校还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约格医生乃至卫燃,全都各自拿出一套新的保温服递给了汉诺,后者则从床底下抽出了好几张已经提前剪裁好的海豹皮。 不多时,这并不算大的木屋里除了翻阅报纸的声音以及咖啡的香气之外,也响起了缝纫机工作时的噪音。 眼瞅着这些人都找到了事情做而且明显没什么聊天的玉忘,卫燃在喝完了属于自己的那杯咖啡之后索性爬上了床,居高临下的给这小木屋里的众人拍了一张照片。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火炉边的舒伯特少校在喝完了最后一杯咖啡之后躺在了属于他的床上,不久之后,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以及约格医生也相继上床休息,只有汉诺仍在踩着那台缝纫机忙着给众人的连体保温服缝制额外的海豹皮。 “你不睡吗?”卫燃朝下铺的汉诺低声问道。 “我来值班吧” 汉诺低声答道,“维克多,你的香烟能给我一包吗?我的重量配额都拿来运这台缝纫机了。” “当然,自己去拿。”卫燃慷慨的应了一声,“顺便帮我拿一包。” “谢谢!” 汉诺立刻喜笑颜开的站起身,从属于卫燃的补给箱子里拿了两包香烟,并将其中一包香烟和一个铁皮罐头盒递给了卫燃。 接过香烟和铁皮罐头盒放在床头,卫燃抽出一支香烟点上,随后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烟盒,准备从里面取出个烟嘴来用。 然而,当他看到这烟盒里除了两个烟嘴之外空空如也别无他物的时候,整个人却立刻打了个激灵! 坏了!坏了坏了! 卫燃几乎下意识的,便想到了约翰斯顿号驱逐舰上死活都没办法在正确时间喝到的热可可! 耐着性子抽完了手里的那支香烟,卫燃立刻动作舒缓的盖上了毯子,将金属本子里此时所有能拿出来的道具全都检查了一番。 果不其然,无论是三个油桶还是随身酒壶,里面空空如也比脸都干净,就连那支钢笔里都没有墨水,怀炉和打火机里更是闻不到一丁点的煤油味。 不知道背篓和空投箱子里是不是也是空的 卫燃忧心忡忡的思索了一番,却是彻底的失眠了,如果那俩重要道具里面能用来果腹的补给也不存在,那他就必须尽快往里面装满能吃的东西了——尤其是能补充维生素的蔬菜! “维克多” 恰在此时,下铺的汉诺低声提醒道,“已经晚上八点了,你是不是该去给狗窝里的炉子添煤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又让炉子熄灭,少校恐怕又要惩罚你了。” “我正准备去呢”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爬了起来,他正缺一个需要离开木屋的借口呢! 动作飞快的重新穿好靴子和连体保温服,卫燃看了眼袖口处那块腕表显示的时间,这才离开了拥有两层门的木屋。 钻进味道并不算好的木屋给那个小火炉里填上煤炭,卫燃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在那些蜷缩在一起的狗子们惊愕甚至惊恐的注视下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雪橇车。 万幸,这雪橇车上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尤其那口箱子里的各种罐头,更是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底气。 这破本子不会又暗戳戳的把这些东西收走吧.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却也根本没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情况,最终也就只能收起雪橇车,转而取出了装有铸铁炉子的空投箱。 然而,当他掀开空投箱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面本该存在的煤炭是一块都没有,就连炉膛里用来引火的木柴也都没了! 就知道有坑! 卫燃无视了那些狗子们惊恐的眼神,将狗窝墙角处铁皮桶里的煤块全都倒进了空投箱子里,转而又从外面拎回来冒尖的一大桶,直到将空投箱子和炉膛全部填满,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其收回了金属本子。 难得出来一趟,他又给其中一个空油桶灌满了煤油,这才钻进了木屋里。 根本没有避讳仍在踩缝纫机的汉诺,卫燃接下来又给打火机和怀炉灌满了煤油,并且给他的随身酒壶里灌满了杜松子酒,最后还给烟盒里装满了20支香烟,这才爬上床重新躺了下来。 在对金属本子会不会偷自己东西的无谓担忧中,卫燃渐渐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舒伯特正将一件手肘膝盖以及屁股位置都额外缝上了海豹皮的连体服穿在身上。同样在连体服的,还包括约克医生。 再看看下铺,汉诺已经睡着了,他的宝贝缝纫机上,还摆着另外三套缝上了海豹皮的连体服。 “我们去狩猎,维克多,在我们回来之前把早餐弄出来。”舒伯特一边拉上拉链一边吩咐道,“匈牙利浓汤,顺便再烤一些面包出来,就这样吧,还有,等下我会启动发电机,你记得守着电台,如果有电报就立刻把汉诺叫起来。” “知道了,少校,能把你的咖啡豆送我一些吗?”卫燃立刻热情的应了一声顺便提出了自己的小要求。 只是这内心却对这个语气傲慢仿佛在吩咐下人的少校愈发的反感,当然,他也难免在期待着,希望对方是个像德国轰炸机飞行员尤里安一样的傲娇怪。 “自己去拿”舒伯特说着,从属于卫燃的箱子里临走一瓶杜松子酒,“用这个换。” “谢谢!” 卫燃感激的说道,这次他是真的感激——他太需要一罐咖啡了,而非昨天一起送过来的那些廉价难喝而且根本不提神的代用咖啡。 目送着对方离开,卫燃立刻翻身下床开始了忙活,那道德国从一战吃到二战都没吃过瘾的匈牙利浓汤实在是没多大的难度,但烤面包可是个麻烦的技术活,而这恰恰是他不擅长的。 万幸,就在舒伯特少校和约格医生离开之后不久,卡斯腾和克罗斯博士也相继醒了过来,并且主动承担了烤面包的工作——这些也是需要卫燃支付一瓶杜松子酒的。 等到将面包送进了铸铁炉子自带的烤箱,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也相继换上了经过汉诺改装的连体服,“维克多,20分钟之后就可以把面包取出来了,在这之前,我们准备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们二人也不等卫燃回应,便打开房门离开了小木屋。 虽然一时间这木屋里只剩下自己和睡的鼾声四起的汉诺,但卫燃却并没有闲着,反而立刻从舒伯特的箱子里拿起一小罐咖啡豆和一包方糖,将其倒进研磨器之后开始快速的研磨成粉,连同那包方糖全都倒进了从金属本子里取出的一个空油桶里。 这短短20分钟的宝贵时间里,他只来得及往油桶里倒了两大壶开水,以及将几瓶杜松子酒倒进金属本子里仅剩的另一个油桶里罢了。 几乎就在面包出炉的同时,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便准时回到了木屋里,前后相隔不到10分钟,舒伯特和约格医生也驾驶着雪橇车赶了回来,顺便还带回来两只肥硕的企鹅。 “约格,看来在烹饪上,维克多比你更有天赋。”餐桌上,舒伯特在喝了一口浓汤之后语气真诚的说道。 “确实如此” 舒伯特咬了一口面包说道,“所以你打算把厨房的工作交给维克多吗?他可已经兼任了不少工作了。” “马上就要进入极夜了” 舒伯特少校理所当然的说道,“到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工作是需要摄影师的了,所以维克多,不如厨房工作就交给你吧怎么样?” “我的荣幸,先生。” 卫燃感激的说道,这次他还是真的感激,这厨房的工作可比去外面舒服多了,更何况,厨子不偷五谷不收,他巴不得能得到这份工作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 舒伯特似乎很满意卫燃的态度,“距离天黑只剩下可怜的几个小时了,约格,等下我们继续去狩猎吧。”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约格医生满口答应下来,像是根本就没看到克罗斯博士那不满的脸色一样。 气氛还算融洽的吃过了早餐,舒伯特少校招呼着约格离开了木屋,卫燃则主动收拾着餐盘,并且将剩余的食物混合了一些专门喂狗的企鹅肉和海豹肉煮了满满一大锅。 “你能确定吗?” 就在卫燃等着这锅狗食煮好的功夫,却听不远处坐在床边的克罗斯博士用拉丁语低声问道。 “我当然确定,而且肯定不会错。” 忙着伏案绘图的卡斯腾笃定的用拉丁语低声答道,“我是个地质学者,我在来南极之前就在研究这里的地质构造了。而且不止我,我相信约格医生也发现了。” “他也发现了?”克罗斯博士错愕的问道。 “他肯定发现什么了” 卡斯腾的语气愈发笃定,“不然昨天他为什么那么干脆的选择留下来?我看,他昨天如果决定离开,恐怕都不等看到海岸线就会被杀了。” “所以这里真的不是毛德皇后地?” 克罗斯博士用拉丁语说出了一句让卫燃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话。 “我们不被允许去绿洲的捕鲸站,不允许拥有武器,甚至不允许拥有指北针,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卡斯腾说话间,将一块核桃大小,几乎盘出包浆的小石头丢到了桌子上。 那块小小的石头上,还紧紧的粘着一块被剪成指针样式,不过柳叶大小的薄铁皮——那是一块天然磁铁! 第1357章 转移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 漫着肉香味的木屋里,克罗斯博士压抑着激动低声用拉丁语追问道。 “毛德皇后地,这里大概还在毛德皇后地的范围,但是肯定不在席尔马赫绿洲往内陆十公里的位置,我们距离海岸线要远得多,或者更偏东一些,否则磁偏角不会有那么大,除非我计算错误。” 卡斯腾收起那块小石头,继续低声说道,“具体的位置还需要测算,尤其需要找到足够多的参考地形才能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 “所以上个夏天,我们去的那个地方也不在.” 克罗斯博士话都没说完,汉诺却在一声惊呼中从睡梦中直接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正在火炉边假装忙活的卫燃第一个关切的问道。 “没事,该死的,我做了个噩梦。” 汉诺用力搓了搓脸,看了眼挂在床头的腕表之后问道,“无线电响过吗?” “没有” 卡斯腾回答了他的问道,“汉诺,你要起来吃点东西还是继续睡?今天的早餐是维克多烹饪的,他的厨艺可比约格医生好多了。” “不睡了”汉诺打了个哈欠,“让我来尝尝维克多的手艺。” “在这里” 卫燃指了指一直挂在火炉边的饭盒,“一直在给你热着呢。” “谢谢” 汉诺说话间已经起身走过来,取下饭盒回到他的缝纫机边上,一边吃着一边问道,“你们试过我给你们改过的连体服了吗?” “试过了,汉诺,你的手艺可真不错。” 克罗斯博士立刻夸赞道,而卡斯腾则将那块小石头和原本吸在上面的指针揣进了不同的口袋里。 在这俩人的夸赞中,汉诺明显非常开心,在三两口吃完了早餐之后,立刻踩着缝纫机开始用他得到的那卷丝绸布料制作睡袋。 见状,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也终止了刚刚用拉丁语的闲聊,两人各自开始忙起了他们的本职工作。 眼瞅着是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卫燃这才将锅里早就做好的肉汤倒进了提前准备的铁皮桶里,换上崭新的连体保温服,顺便还不忘从旧的那套保温服里,将那枚登山专家徽章取下来别在这件新衣服的内侧,这才将拎着肉汤去喂那些新来的雪橇犬们。 趁着狗子们吃饭的功夫,卫燃也点上颗烟,躲在避风的狗窝里一边伺候那个小炉子,一边暗暗琢磨着刚刚偷听来的拉丁语对话,以及对话里透露出来的秘密。 所以不会真的有个什么211基地吧? 难免的,他又一次对这个本来在历史上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几乎就在狗子们填饱肚子的时候,舒伯特和约格医生也相继赶了回来,后者驾驶的雪橇车里,这次拉回来的却是一头脑瓜顶中枪的海豹。 “把它处理掉” 舒伯特少校朝卫燃吩咐道,“记得把皮扒下来让汉诺处理一下。” “知道了”卫燃点点头应了下来。 “我来帮你吧!” 约格医生主动说道,“维克多,你最好去换一件旧衣服。” “说的有道理” 卫燃像个没脑子任凭摆布的提线木偶似的接受了约格的建议,跟在舒伯特的身后钻进了木屋。 “有什么消息吗?”舒伯特刚一进屋,便朝正在踩缝纫机的汉诺问道。 “没有”汉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答道,“无线电频道里一直都很安静。” 闻言,舒伯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走到他的床边,从床底下拿起一个气瓶和一个气象气球便独自开始了忙活。 稍晚一点,换了旧衣服的卫燃也离开木屋,在约格的帮助下开始分解那头海豹。 “你们从哪抓到的?”卫燃低声问道。 “海岸线”约格低声给出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海岸线的方向。” “你看到了海岸线?”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远处正在释放气球的舒伯特,约格轻轻摇了摇头,“别讨论这个危险的话题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帮着卫燃扯下了这头海豹的皮,“我去把它交给汉诺,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目送着仿佛逃跑一样离开的约格医生,卫燃内心的疑惑反倒更重了一些。 显然,就像卡斯腾说的那样,这位约格医生似乎也知道些什么。 那么,如果这里不是毛德皇后地,那么这里是哪? 即便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多,他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反而动作飞快的将这头海豹的内脏拆解出来,切成块之后丢给了刚刚吃过饭的狗子们,多少算是帮它们补充了一些维生素。 将清减了许多的海豹尸体随意的丢进了一个油桶里,卫燃却是根本没看正在释放气象气球的舒伯特少校,钻进木屋继续开始了忙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卫燃像个保姆或者说佣人一样,被这小木屋里的各种人随意的支使着忙着各种工作。 也正是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也渐渐看出来,汉诺和自己的“地位”差不太多,都属于这座小木屋里的“最底层”。 他唯一比自己强点的,也仅仅只是看起来比自己更得舒伯特的信任罢了。 更让他格外在意的是,汉诺的保温服内侧,竟然同样别着一枚登山专家徽章。 如果算上自己,一共六人的小队有一半的人都拿到过登山专家徽章,这配置可谓奢华过了头。 可这几天的观察他却发现,大家平时除了读书看报打企鹅,鲜少有什么正经的“科考”工作,最多也就是汉诺负责的无线电台每天定时开机守听,一天也就仅仅只休息四个小时用于电台的检修维护。 另一方面,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心机的小伙子除了精心照料着电台和这座木屋本身之外。还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用缝纫机给每个人都做了一条木乃伊式的睡袋。 这些丝绸布料内里,防水布外层的睡袋虽然跑绒有些严重而且带着似有若无的鱼腥味,但却胜在足够的暖和。 只可惜,这木屋里同样足够暖和,所以大家虽然收到了这份礼物,但包括汉诺自己,却都没有在睡觉的时候使用做好的睡袋。 相比唯一有正事儿做而且业余生活也无比丰富的汉诺,约格医生似乎和每个人都能打成一片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无论是地位最高的舒伯特还是地位最低的卫燃。 两位学者则在舒伯特少校不在的时候经常凑到一起用卫燃能听懂的拉丁语或者他听不懂的某种语言低声聊着什么,他们的心里显然藏着秘密。 只不过从那只言片语中,卫燃却也多少能听出来,他们似乎并没有“逃跑”的念头,反而只是在推测着什么。 至于舒伯特少校,就像开始留给卫燃的印象那样,他是个狂热的纳脆和狩猎爱好者。 每天定时定点的收听广播和狩猎,并在有电报发来的时候,请所有人离开木屋,独自用那台恩尼格玛密码机翻译接收到的电报内容。 除此之外,他还保持着对每一个人的戒备,甚至在几次被他请出木屋等待翻译电报结束之后,卫燃曾注意到自己的补给箱和床头行李箱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随着对这些“同事们”的了解加深,一周的时间转眼即逝,卫燃也总算趁着这些天的厨师工作,给装有咖啡粉和方糖的油桶灌满了滚烫的热水。 也正是在他进入这个历史片段满一周的这天下午两点,一条通过无线电发来的电报却打破了所有人的准备和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半小时的时间” 舒伯特站在木屋门口,朝着正在帮卫燃和约格喂狗的众人急促的说道,“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发生什么了?”约格下意识的问道。 看了眼约格医生,舒伯特稍作犹豫还是开口解释道,“就在刚刚,英国人开始围攻我们的捕鲸站了,他们很可能会摸到这里。出于安全考虑,我们现在必须转移。” “我们去哪?”克罗斯博士激动的问道,“我们去是去那里吗?” 看了眼克罗斯博士,舒伯特少校点点头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现在快点收拾行李吧,必要的东西带走,不必要的留下,每人负责一辆雪橇车。” 不等其余人开口再说些什么,舒伯特少校继续说道,“维克多,你负责携带发电机和至少两桶燃油,顺便带上接收机。 汉诺,你负责带上发报机和一桶燃油,顺便带上些吃的。你们两个一定要保证无线电系统随时可以正常启用,那是我们活下来的关键。 约格,克罗斯博士,还有卡斯腾先生,你们负责带上药品、医疗设备和你们的个人物品,如果还有空余的负重,就尽量多装些蔬菜和肉块。 大家如果没有问题,就尽快行动起来!” 闻言,卫燃等人对视了一眼,立刻给那些刚刚吃饱的雪橇犬们挂上雪橇车,随后便开始忙着装车。 在汉诺的帮助下略显费力的将那台刚刚熄火的发电机和装箱的接收机全都雪橇车上,卫燃又往上装了两桶燃油。 推着试了试,他又不死心的往雪橇车上放了一个本属于约格的药箱以及以及一箱果酱。 跑回小木屋换上几天前约格帮自己加工过的连体保温服,随后又将他亲手制作的睡袋也卷起来,连同床头的登山包和那个已经装满了胶卷的行李箱一并摞在雪橇里,用防水布和绳子捆绑的格外牢靠。 眼瞅着其余人还没忙完,卫燃又跑进木屋,将他剩余的几瓶杜松子酒全都倒进了那个专门装酒的油桶里,顺便还不忘往怀里塞了两大盒红茶。 等他将那俩装满了狗食肉块的面包袋挂在外腰带两侧,并且顺便在腰间又挂了一盏煤油灯的时候,舒伯特也将他负责的雪橇车准备好了。 仅仅卫燃看到的,那上面放着的除了那台装在箱子里的密码机之外,还放着本属于自己的几瓶杜松子酒以及一些蔬菜和大量的罐头。 除此之外,便是汉诺帮忙制作的睡袋,以及几个不知道装有什么的箱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舒伯特在将两个20升容量的油桶拎到木屋里之后,竟然又从怀里掏出两个m39卵形手榴弹挂在了门把手的内侧! “等下都跟在我身后,不要掉队,也不要超过我,注意让你们的雪橇犬跟着我的雪橇车留下的印记走,否则万一掉进冰缝里,没有人会去救你们的。” 说完,舒伯特已经站在他的雪橇车尾部,一边将两盏点燃的煤油灯挂在扶手上一边说道,“汉诺,维克多,你们两个在最后。” 说完,肩头背着步枪和滑雪板的舒伯特便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他负责的狗拉雪橇跑了起来。 很快,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各自也吆喝着雪橇车跟上,汉诺和卫燃对视了一眼,同样一抖缰绳跟了上去。 就要开始作死了 卫燃朝着前面几人的背影偷偷按下了相机快门,随后才抖动缰绳,不慌不忙的追了上去。 接下来将会去哪,距离目的地有多远,那条要了舒伯特少校命的冰缝在什么地方,以及背后会不会有英国人追上来,这些都是未知数。 更让卫燃忧心的是,他们这六人小队,仅有的热武器却只有一支手枪一支步枪,而且都在舒伯特少校的手里。 和前面的汉诺拉开了距离,卫燃给自己扣上风镜又拉紧了面罩,同时攥紧了缰绳暗暗琢磨着接下来会遇到的情况。 仅仅只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卫燃便注意到了身后方向映红了夜空的火光。 显然,这比任何的催促都有效,众人立刻加快了速度,期望着能拉开和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的距离。 在沉默中又跑了大半个小时,在前面引路的舒伯特开始调转方向,带领着雪橇车队划着弧形开始往内陆的方向偏移。 然而,很快,他们便被一条足有三四米宽的冰缝拦住了去路,进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怎么了?” 离着老远,卫燃便听到了约格医生大喊出来的问题。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条冰缝呢” 舒伯特指着前面那条无比显眼的冰缝说道,“我们恐怕要绕路才行。” “那还等什么?”约格下意识的说道。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 舒伯特少校话音未落,已经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狗子们贴着冰缝边缘重新跑了起来。 让他们一行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跑便是足足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身边那条冰缝却根本没有弥合的痕迹! 不仅如此,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不但迎面刮来的风越来越大,而且头顶都飘起了雪花。 “少校,我们不能再走了!” 卡斯腾吆喝着他的雪橇车加快速度,追上最前面的舒伯特大喊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地方停下来躲避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暴风雪!” “去我的身后” 舒伯特少校警告了一句,随后抖动缰绳,超过了卡斯腾的雪橇车。 如此又跑了能有半个多小时,当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大,头顶飘下来的雪花也越来越大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冰缝弥合的迹象! 继续往前跑了能有差不多一公里,舒伯特少校带着众人的雪橇车终于跨过了冰缝,开始贴着冰缝另一侧的边缘开往往回走,同时也一点点的拉开和冰缝之间的距离。 这次没走多远,舒伯特少校便在一块巨大的坚冰背风处停了下来。 根本不用指挥,众人立刻将雪橇车扎推停下来,用一米多长的木楔将其固定在雪地上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一块帆布,在六辆雪橇车中央搭起了一顶不足一米高的帐篷。 “维克多,你和我去冰缝边缘寻找敌人的迹象。” 舒伯特少校说话间,已经取下了背在肩上的滑雪板穿在了脚上。 “好” 卫燃点点头,动作飞快的从他的雪橇车上把滑雪板取下来套在了脚上,随后又取下了登山包准备带上。 “不用带登山包,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舒伯特说话间,却从他自己的登山包里翻出一架望远镜递给了卫燃。 接过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卫燃同样踩上了滑雪板,两手空空的跟着舒伯特,顶着愈演愈烈的狂风作死一般滑向了那条冰缝的方向。 不会就是这里吧. 一路滑,卫燃一路琢磨着,同时也时刻警惕着,免得自己掉进冰缝里摔死。 没多久,冰缝越来越近,舒伯特也招呼着他停了下来。 “你去那个方向” 舒伯特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隔着冰缝观察有没有追兵,如果发现追兵,就用你的油灯给我发信号,然后吸引他们往我这边跑,我来解决他们。同样,需要你撤退的时候,我会用煤油灯给你发信号。” 扭头看了看舒伯特手指的方向,卫燃又狐疑的看了眼舒伯特,在确定对方确实不是故意让自己去送死,这才踩着滑雪板逆着风一点点的移动着。 不等卫燃的背影消失,舒伯特少校已经脱下一支滑雪板当作铲子,在雪地上挖了一个足够他趴下来的雪坑,随后把滑雪板横在身前,将他背着的那支步枪搭在了上面,瞄准了那条冰缝的斜对面。 稍晚一点,卫燃也在距离舒伯特少校能有两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里刚好有块半人高两米宽的蓝冰,能勉强帮他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举起望远镜看了眼舒伯特少校的方向,卫燃转而看向了冰缝对面。 只不过片刻功夫,他便丢下望远镜,取出金属本子里的熊皮手套戴上,随后握住滑雪板,给自己挖了个足够大也足够深的雪窝。 紧接着,他又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雪橇车,从上面取下那张硕大的北极熊皮垫在身下,并且用那张柔软的鹿皮毯子缠头包脚的围住了身体。 有这两张兽皮加持,外加那块背风的蓝冰,这里倒也并不比他们的营地差多少——尤其他还往自己的怀里塞了个持续释放暖意的怀炉。 如此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冰缝对面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出现了闪烁的灯光。 见状,卫燃立刻点燃了煤油灯,用鹿皮毯子护着,给远处的舒伯特发送了信号。 也不管对方是否回应,卫燃立刻收了兽皮和雪橇车,重新踩上滑雪板,带着挂在腰间的煤油灯冲向了舒伯特的方向。 很快,冰缝对面的追兵便发现了他的踪迹,呼啸的寒风中,也夹杂着恩菲尔德步枪特有的枪声。 这几枪虽然没有打到卫燃,却让他下意识的压低了身体,同时卖力的撑着滑雪杖,玩了命的踩雪,在身后吹来的寒风加持下努力的提升着自己的速度,进而降低中枪的风险。 短短两百米的距离过后,他却并没有看到舒伯特的影子,见状,他也就没有停下来,兜着圈子滑向了临时营地的方向。 “砰!” 几乎就在他转弯的同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格外清晰的枪响。 下意识的转过身,卫燃这才发现,舒伯特竟然把自己埋在了积雪之中! 随着那一枪过后,冰缝对面那支被卫燃吸引的雪橇车队顿时乱作一团,他甚至清楚的看到,有个人从雪橇车上摔了下去。 “砰!” 恰在此时,第二声枪响传来,又一支雪橇车陷入了混乱,这次被击毙的并不是雪橇车上的人,反而是领头的雪橇犬。 也正因如此,这辆雪橇车顿时便因为失去了头狗,竟然惊慌失措之下一头扎进了那条深不见底的冰缝里! “砰!砰砰砰!” 冰缝对面剩下的几辆雪橇车开始了还击,但却因为舒伯特特意选了个双方存在高度差可以让他居高临下的位置,所以这几枪不但没有建工,反而因为开火降低速度,让他们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局面之中。 “砰!” 舒伯特少校又一次开火击中了一名追兵,随后却缓缓后退,换了个位置开始狙杀那些更容易击中的雪橇犬。 很快,循着他们的印记追来的敌人开始了撤退,却是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几乎在枪声停止的同时,卫燃也踩着滑雪板回到了舒伯特少校的身旁。 “少校,要去对面捡.” “不必了”少校一边将他的步枪装进帆布套里一边说道,“你先回去吧,通知大家,我们再休息两个小时就必须出发。” “好” 卫燃点点头,干脆的踩着滑雪板冲向了临时营地。 这次,直等到卫燃走远,舒伯特这才拉开连体保温服的拉链,从腰间扯下最后两颗手榴弹,在他刚刚狙杀追兵的原地布置了一颗诡雷,并且故意留下了一条显眼的红色围巾,这才慢悠悠的踩上滑雪板离开伏击点。 第1358章 都有杀人的理由 当卫燃回到临时营地的时候,那座低矮的帐篷周围除了他们的雪橇车之外,还被约格等人堆出了一圈挡风的雪墙,此时他们四个正套着汉诺缝制的睡袋挤在帐篷里闲聊呢。 “维克多,你总算回来了,舒伯特少校呢?” 约格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其余人挪开位置,热情的说道,“快来中间休息吧,多亏了汉诺制作的睡袋,它简直让他觉得和在小木屋里一样暖和。还有,雪橇犬我已经喂过了。” “舒伯特少校马上就回来了” 卫燃取出自己的睡袋,脱掉连体保温服钻进帐篷里,在其余人给自己让出的位置躺下来说道,“你们有心情聊天不如尽快睡一觉,少校说,我们两个小时之后就要出发。” “维克多,英国人在后面追我们吗?”汉诺问出了更关键的问题。 闻言,卫燃稍作迟疑之后点了点头,“舒伯特少校已经击退他们了,但是没人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追上来。” “维克多,我们需要一个指北针。”卡斯腾突然低声说道,“你能想办法帮我们弄到吗?” 稍作迟疑,卫燃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偷偷打量自己的约格和汉诺以及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克罗斯博士。 就在他张嘴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舒伯特少校也踩着滑雪板停在帐篷口,卡斯腾也立刻朝着卫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很快,舒伯特少校抱着他的睡袋走进来命令道,“汉诺,你去值守,两个小时之后叫醒大家。” “好” 汉诺想都不想的应了一声,毫无怨言钻出他亲手缝制的温暖睡袋,将其抱在怀里便爬出了帐篷。 舒伯特的到来,也让帐篷里陷入了沉默,甚至没多久,约格医生便打起了呼噜。 见大家都没有闲聊的心思,卫燃索性也拽紧睡袋的“帽兜”,片刻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当他被再次叫醒的时候,帐篷外的风雪已经减弱了许多,甚至都能看到隐约的星光和远处绚烂的极光了。 “我们该出发了” 舒伯特话音未落已经从他的睡袋里钻出来,“今天夜里或许会有一场大的暴风雪,我们要在暴风雪降临之前尽量赶足够远的路。” “少校” 同样爬起来的卫燃在对方说完之后直来直去的问道,“我需要知道,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不等皱着眉头的舒伯特开口,他又立刻补充道,“我是厨师,要规划食材的消耗,还要规划雪橇犬们的食物消耗,事实上,我们携带的食物并不算多。” “以这里算起,大概300到400公里,” 舒伯特少校答道,“我们最快也要4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目的地,如果未来几天都有大的暴风雪,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 “所以我们的食物并不算充足”约格医生皱着眉头说道。 “继续往前,有一片帝企鹅繁衍地。” 舒伯特一边换上保温服一边说道,“我们争取在风暴前赶到那里就能获得充足的食物补给,然后就可以走完剩下的路程。” “少校” 卡斯腾激动的问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接下来整个冬天,我们都要在那里度过了?我是说发现” “你暂时可以这么理解” 在卡斯腾提出的问题表述完之前,舒伯特便开口答道,“除非我们通过无线电接到了新的命令。” 闻言,卡斯腾激动的和同样激动的克罗斯博士对视了一眼,随后突兀的提议道,“我们可以丢弃一些东西来加快速度。少校,我们可以丢.” “还不到丢弃任何东西的时候,收拾营地出发吧。” 话音未落,换好衣服的舒伯特少校已经将他的睡袋装进帆布口袋里,迈步走向了他的雪橇车。 见状,约格医生朝着卡斯腾二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众人立刻清理了营地,吆喝着雪橇车,在舒伯特少校的带领下,追着那两盏油灯继续在南极冰冷的夜色中朝着未知的目的地前进着。 这一次,舒伯特少校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同时,他也难免时不时的停下来,一次次的掏出指北针和地图测算着。 这天晚上九点,舒伯特少校还没来得及带着众人找到他口中的帝企鹅繁衍地,暴风雪却比他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几个小时降临了。 “去那里!” 舒伯特少校指着远处一座不过五六米高的隆起雪丘大喊道,“我们去那里搭建营地!快!” 根本不用他招呼,几辆雪橇车便在狗子们的拖拽下赶了过去。 匆忙固定住了雪橇车,这一路上快被风吹傻了的众人便在舒伯特少校的催促下纷纷拿起雪铲,开始忙着堆砌挡风墙搭建帐篷。 很快,六辆雪橇车挨着雪墙围成了“日”字形的墙基,搭建出来两顶紧挨着的帐篷。 将狗子们赶到其中一顶帐篷里,约格医生从他的雪橇车上取下来一桶提前切好煮熟又冷冻过的肉块挨个喂给了劳苦功高的狗子们。 另一边的帐篷里,其余人各自翻出了一个宝石牌油炉,或是用饭盒加热着两人一份的罐头,或是干脆煮上一饭盒的雪,顺便也将手凑过去,汲取着油炉燃烧时释放的热量。 “少校,我们距离企鹅的繁衍地还有多远?”卡斯腾问道。 “就在这附近了” 舒伯特少校一边慢条斯理的研磨着咖啡豆一边答道,“等暴风雪停下之后,我们的雪橇印也就被抹平了,到时候我会去找找的,等我们补充了足够的食物再出发,在这之前,我们暂时先驻扎在这里。” 说到这里,舒伯特抬头看了眼卫燃和汉诺,“维克多,汉诺,等暴风雪停下之后,你们负责把电台搭建起来。” “没问题!”汉诺立刻应了下来。 “少校” 克罗斯博士等卫燃也应下了舒伯特安排的任务,这才斟酌着开口问道,“我想知道,那件东西是否遇到了危险,它是否被抢走了。” “没有” 舒伯特笃定的说道,“它还在我们的手上,在两天前的通信里,它已经被安全送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 克罗斯博士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立刻有了笑模样,甚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少校,等下分我一杯咖啡怎么样?” “这些咖啡是给维克多准备的” 舒伯特少校一边研磨咖啡一边说道,“他整个晚上都要值班,你们就不要抢他的配额了。维克多,吃过饭之后,你去另一顶帐篷里值夜。” 我真是特奶奶个腿儿的谢谢你! 脸上毫不犹豫应下来这份工作的卫燃却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这种环境下的值夜工作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更何况还是和狗子们一个帐篷。 他唯一庆幸的是,看目前的状况,在结束值夜之后,他们大概率不用继续赶路,到时候他或许还有机会睡一觉。 很快,当喂完了狗的约格医生也钻进帐篷的时候,饭盒里的罐头也被煮开了。 将一半的肉罐头倒进饭盒盖子分给约格医生,卫燃将分到手的面包掰开丢进肉罐头汤里胡乱搅拌了一番这就开吃。 倒是约格医生并不着急吃饭,反而耐心的等着饭盒里的水烧开之后,给他自己的水壶以及卫燃的水壶灌满了热水,这才慢条斯理的端起装满肉罐头的饭盒盖子。 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餐,卫燃见大家仍旧没有闲聊的打算,索性钻出帐篷用积雪蹭干净饭盒,将它连同那个小巧的油炉一并丢回了登山包里。 “维克多,咖啡。” 舒伯特少校指了指他的油炉上架着的那把漂亮的咖啡壶,“它是你的了,今晚就辛苦你了。” “谢谢少校” 卫燃感激的道了声谢,端着咖啡壶离开了这顶帐篷,拉着门口属于他的雪橇车钻进了隔壁狗子们住的帐篷里。 这顶帐篷里虽然味道并不算好闻,但却并没有冷多少,毕竟守着这么多仿佛小火炉一般的狗子呢。 踢开狗子们给自己让开了位置,卫燃在将雪橇车上的积雪拍打干净之后,将几件容易搬下去的行李放在雪橇边上,裹着睡袋坐上去,随后打开了他的登山包。 这包里除了半路上他塞进去的两盒红茶,其余的都是山地兵的标配和两个用作应急的肉罐头。 换句话说,装有这些东西的背包不仅他有,舒伯特也有,汉诺同样有。倒是约格医生三人,他们的行李都是用皮箱装着的。 这就引出了卫燃在进入这段历史片段之前的疑惑,掉进冰缝里的舒伯特少校,他的身旁当时怎么没有登山包呢? 是像之前伏击追兵时那样没有带着,还是被谁拿走了?如果是后者的话,会是谁? 一番怀疑,卫燃却发现,这个包括自己在内的六人小队里,除了舒伯特和自己这个被金属本子限制了不能杀人的旁观者,似乎谁都有理由杀了他这个掌握着仅有的两支火器的“监管者”! 苦思无果,他索性重新点燃了油炉,将那壶咖啡重新加热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仅仅只是抿了一口,他便不由的暗骂了一声吝啬,舒伯特那个混蛋,根本就没往这壶咖啡里加糖! 第1359章 寻找繁衍地 极地时间上午十点四十分,随着天边隐约出现了太阳的遥远轮廓,肆虐了整夜的暴风雪也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整夜都在狗帐篷里守夜的卫燃也拎着一把雪铲钻出帐篷,清理着两顶帐篷周围积攒的积雪。 在他身后,那些狗子们也活蹦乱跳的钻出来,各自找地方拉屎撒尿标记了一番领地,随后便又立刻钻进了温暖的帐篷里重新在防水帆布上趴了下来。 几乎前后脚,舒伯特也从另一顶帐篷里钻出来,眯缝着眼睛看了眼太阳的方向,“帮我套一辆雪橇车,我去找企鹅繁衍地,维克多,在睡觉之前记得帮汉诺架起无线电。” “交给我吧” 卫燃拍着胸脯应了下来,虽然一晚上没睡,但是得益于那一大壶咖啡,他现在却是一点都不困。 手脚麻利的帮着舒伯特少校套上了雪橇车,对方却只是将他车上的那几箱罐头和所有蔬菜卸了下来,倒是那个装有密码机的箱子和他的登山包以及另一口上锁的箱子依旧放在雪橇车上。 这就怪了 目送着对方走远,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随后便忙着和钻出帐篷的汉诺一起支起天线,启动了发电机。 没管在帐篷门口忙着发报的汉诺,卫燃拉着他的雪橇钻进人住的帐篷里,脱了保温服钻进睡袋里却是倒头就睡——哪怕他根本就不困,却依旧装的鼾声如雷。 “维克多和汉诺会帮我们弄到指南针吗?”这顶帐篷里,克罗斯博士低声用拉丁语问道。 “如果我们继续往里走,指南针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卡斯腾低声应道,“所以我们应该讨论的是,维克多和汉诺会帮我们吗?” “汉诺不好说” 约格医生摇摇头,同样用拉丁语低声说道,“维克多,我看不透他,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只能靠自己才行。” “要我说,如果少校真的能带我们去那里,我们为什么不等到了那里再想办法呢?”克罗斯博士问道。 “到了那里再想办法?” 约格冷哼了一声,“在一周前,如果我当时说准备离开,我相信不等看到海岸线和捕鲸船就会被那位艾格纳少校杀了。 克罗斯博士,你难道还在天真的以为我们有机会活着离开南极大陆吗?” “你是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克罗斯博士错愕的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最后会不会死在这里” 约格医生无比清醒的说道,“如果你们真的能从发现的那件东西上研究出来什么成果的话,你们肯定是安全的,但我和汉诺。 当然,还包括维克多就不一定了。无论是医生还是士兵,德国可不缺这两种人。” “你打算怎么做?” 卡斯腾顿了顿又额外补充道,“还有,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才让少校那么怀疑你?” “对于我和维克多还有汉诺来说,杀了少校,并且把这件事栽赃给英国人是最好的选择。” 约格医生顿了顿,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什么都没看到。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用少校的望远镜看向海岸线的方向,但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呢?”克罗斯博士不解的问道。 “然后少校夺走了他的望远镜,现在那支望远镜就挂在维克多的脖子上。” 约个医生摊摊手,“当时少校警告我,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需要我闭上嘴巴,而且如果我的好奇心太重,他不介意给大家换个医生。” “约格,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死少校?”卡斯腾压低了声音问道,“汉诺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领导者。” “没那么容易” 约格摊摊手,“继续等机会吧,好了先生们,我已经足够坦白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分享一下你们的猜测了?” “等你杀死了少校之后吧”卡斯腾在克罗斯博士开口之前设定了期限。 闻言,约格无所谓的耸耸肩,同意了对方的条件。 相比之下,倒是装睡的卫燃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显然,这里面最聪明的人并非那俩学者,而是约格医生。 他的话确实没错,相比学者,德国确实不缺士兵和医生,但德国不缺,不代表这里不缺。 几乎可以预见,在获救之前,约格医生的价值可远超那两位看不清形势的学者。 除此之外,他也难免好奇,他们嘴里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耳听着帐篷里的三人不再谈话,卫燃也装作梦到什么翻了个身,随后才真的进入了梦乡。 当他再次被吵醒的时候,时间虽然才过了不到四个小时,但帐篷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舒伯特少校也吆喝着空载的雪橇车赶了回来。 “有消息吗?”不等车子停稳,舒伯特便朝着汉诺问道。 “没有,没有任何消息。” 汉诺忧心忡忡的答道,“早晨你给我的加密电报我也已经发出去了,但是同样没有任何的回复。” “少校,你找到那些企鹅了吗?”约格医生将上半身探出帐篷问道。 “没有” 舒伯特少校摇了摇头,固定好雪橇车之后便钻进了帐篷里。 “吵醒你了?”舒伯特少校和坐起来的卫燃打了声招呼。 “没关系” 卫燃打了个哈欠,明知故问道,“我们要继续出发了吗?” 舒伯特少校婉拒了约格医生递来的热水,一边自顾自的研磨咖啡豆一边说道,“最近的天气应该不会太差,但是白昼的时间会越来越短,我们要在极夜彻底笼罩这里之前找到企鹅的繁衍地,补充足够的食物并且赶到目的地。” 稍作停顿,舒伯特少校继续说道,“约格,等下你和我继续去找企鹅的栖息地,维克多,把望远镜给约格医生。” “好的” 卫燃和约格异口同声的应下了对方的要求,并且将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望远镜递给了约格医生。 “克罗斯博士,卡斯腾先生,接下来直到出发前,守夜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舒伯特少校一边熬煮着咖啡一边安排道,“维克多,你和汉诺尽快休息补充体力,等我和约格医生回来之后,你们继续去寻找企鹅,这关系到我们能否活下来。” “明白” 卫燃再次应了下来,无论这一小队人各自怀着怎样的秘密和打算,这个时候听从同一个人的指挥和安排,确实是活下去的关键。 “少校,如果我们找不到企鹅繁衍地的话” “我们肯定会找到的” 舒伯特不等克罗斯博士说完便肯定的说道,“这一点不用质疑。” “我看克罗斯博士只是不希望继续猎杀企鹅吧?”约格医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收起无谓的怜悯心吧”舒伯特少校哼了一声,“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能否活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 克罗斯博士连忙摆摆手,“我之前只是觉得食物充足,没必要伤害那些企鹅,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不是吗?”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舒伯特少校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主动说道,“我们需要最少七只企鹅,不止是为了填饱我们的肚子,还为了填饱那些雪橇犬们的肚子,这是我们能否活下去的关键。” “我相信克罗斯博士肯定会理解的”卡斯腾也开玩笑似的说道,“他又不是充满爱心的小女孩,不会连这些都不懂的。” 在这小小的调侃之下,这间并不算多么暖和的帐篷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等到壶里的咖啡煮沸,舒伯特少校甚至主动给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各自倒了一杯咖啡,随后又添上水再次烧开,给自己还有约格医生的水壶全都灌了半满。 目送着这两人换了一辆雪橇车离开,卫燃和仍在帐篷口守着电台的汉诺对视了一眼,随后赶在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开口之前,重新打着哈欠钻进了保暖性极佳,但是随着内部温度提升却越来越臭的睡袋里。 当他在满是鸟粪的噩梦中被再次叫醒的时候,24小时制的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才刚刚18点出头。算起来,自己也算是勉强保证了八小时的睡眠。 看了眼同样刚刚被卡斯腾叫醒的汉诺,再看看明显刚刚钻进帐篷的舒伯特少校和约格医生。卫燃已经知道,接下来该他和汉诺出去寻找至关重要的企鹅了。 “该你们了” 舒伯特少校话音未落,已经将他的猎枪交给了汉诺,随后又和约格不分先后的摘下各自脖子上的望远镜分别交给了卫燃和汉诺。 等卫燃二人从床上爬起来,舒伯特引着他们走出帐篷,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往那个方向找吧,两个小时前进,两个小时后退,如果天气发生变化就立刻往回赶,如果发现企鹅群先不要开火,立刻回来报信。” 稍作停顿,舒伯特少校额外补充道,“如果超过五个小时你们还没有回来,我和约格医生会立刻去找你们。” “我们会准时回来的!” 汉诺说完,已经将那支猎枪背在了肩上,招呼着卫燃一起给雪橇车换了一队狗子。 趁着舒伯特把雪橇车上的密码机等物搬下来的时候,卫燃也拿上了滑雪板和滑雪杖,顺便还背上了他的登山包,这才赶在舒伯特少校开口说些什么之前,踩着滑雪板第一个离开了营地。 不久之后,汉诺也吆喝着雪橇车追了上来。 “快上车!” 汉诺远远的便招呼了一声,并在超过卫燃几十米之后将雪橇车停了下来。 脱下滑雪板坐在雪橇车上,卫燃等汉诺吆喝着狗子们重新跑起来之后,这才不慌不忙的举起望远镜,在这被夜色笼罩的南极大陆上寻找着扎堆的企鹅。 虽然此时夜幕早已降临,但是得益于天气还算晴朗以及夜空中飘荡的极光乃至积雪的反射,所以这能见度虽然绝对不如白天,却也并没有差太多。 “维克多,我快要做爸爸了。” 汉诺毫无征兆的说道,“一周前我妻子还有我的妈妈写给我的信里说的,我猜这个时候,我的孩子说不定已经出生了。” “恭喜” 卫燃放下望远镜真诚的说道,“当时你该跟着艾格纳少校回去的。” “这些天我确实一直在后悔” 汉诺索性吆喝着狗子们放慢了速度,懊恼的说道,“我直到艾格纳少校他们离开之后才看她们写给我的信,我该早点看的,我当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台缝纫机上了。” “你就这么喜欢缝纫机?” 卫燃笑着问道,同时却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认识的另一个裁缝,以及另外几个当时即将做爸爸的士兵。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拿到了登山专家徽章的士兵,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结局。他是会变成杀人犯,还是会变成这支小队新的领导者,还是两者都有,又或者.被杀掉? 第1360章 失散 “缝纫机不重要,我其实只是想待在木屋里哪也不去。” 汉诺耿直的说道,“我可没兴趣陪着少校去打猎,更没有兴趣做寻回犬的工作。” “看来你对少校的怨气很大?”卫燃故作调侃的延伸着这个话题。 “怨气?不不不,我对他可从来都没有什么怨气。” 汉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格外的坦诚,“无论如何,他是我们的登山教官,也是因为他,我们两个才有机会避开欧洲的战场来到南极。 这个鬼地方虽然比阿尔卑斯的山顶还冷,但至少不用担心被送去前线不是吗?” “这话倒是没错” 卫燃赞同的点点头,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昨天他们才遇到了追兵,但那点交战烈度,无论放在欧洲的哪一处战场恐怕连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 “如果能在南极工作到战争结束也不错” 汉诺美滋滋的说道,“如果我的爸爸妈妈和妻子也能来这里工作就再好不过了。” “你能得到那台缝纫机就该满足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另外,你制作的睡袋开始发臭了,,像丢进了粪堆里一样,都让开始做噩梦了。” “我也闻到了” 汉诺咧咧嘴,“我又不是专业的裁缝,只是比着我们的睡袋随便弄的而已。不说这个了,维克多,你注意到约格医生他们三个了吗?” “他们怎么了?”卫燃故作茫然的反问道。 稍作犹豫,汉诺低声道,“他们希望我帮他们弄到指北针,他们不是也请你帮过忙的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件事了”卫燃恍然大悟道,“你什么打算?你准备帮他们吗?” “我可不准备帮他们” 汉诺想都不想的答道,“不过我能大概猜到他们想做什么?” “说说?” 闻言,汉诺索性彻底停下了雪橇车,随后坐在了卫燃让出来的位置,“维克多,有香烟吗?给我来一支香烟怎么样?” “当然” 卫燃痛快的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塞进自己的嘴里,随后将剩下的香烟全都送给了汉诺。 迫不及待的点燃了一颗香烟,汉诺接着又将挂在雪橇车尾部的煤油灯挪到了两人中间,这才喷云吐雾的猜测道,“卡斯腾是个地质学者,克罗斯博士是个博物学者,他们肯定是想找出那座矿山的位置,倒是约格医生,我也猜不到他明明和少校是好朋友,却和卡斯腾他们走的那么近。” “你这么说,连我都开始好奇那座矿山在哪以及有什么了。” 卫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尤其一周期被送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座矿山在什么地方恐怕只有舒伯特少校知道了。” 汉诺嘬了一口烟,“或者连他在哪都不知道,谁清楚呢,我虽然去过仓库,但我可没去过矿山。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倒是去过,但是我听说他们半路上就被舒伯特把眼睛蒙上了。” “所以一周前被送走的东西.” “我听约格医生说,好像是个什么动物的化石。” 汉诺毫无保留的分享着他知道的秘密,“但是我也没见过,那件东西之前归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保管,他们可不会给我看。” 说到这里,汉诺却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我知道另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再来一包烟怎么样?”汉诺提出了他的小要求。 “当然没问题” 卫燃痛快的打开了登山包,从里面翻出一包香烟递给了汉诺。 “我们正在去仓库的路上” 汉诺接过香烟的同时便笃定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和少校去过两次仓库,都是去那里接收空投的时候,所以我记得路。” 说到这里,汉诺抬手指了个方向说道,“大概是那个方向吧,如果是白天的时候,你会看到一片山脉的影子,只要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就能找到仓库。那里有不少物资呢,我猜少校就是打算带我们去那里藏起来。” “那里不会也有缝纫机什么的吧?”卫燃压下心头的震惊开着玩笑问道。 “缝纫机肯定是没有的” 汉诺倒是格外的坦诚,“但是那里的物资肯定足够我们撑到夏天都没问题。” 卫燃催问道,“你就不能详细说说都有什么东西吗?” “有不少煤炭和煤油,还有发电机和很多罐头之类的补给。” 汉诺想了想,“大概就是这样了,哦,上次空投还丢下来不少气象气球什么的,我猜是打算在那里建立气象站吧。” 话说到这里,汉诺也抽完了最后一口香烟,拎着煤油灯站起来,一边往雪橇车尾部走一边说道,“好了,维克多,我们该出发去找企鹅了,如果这次还能攒下那么多的企鹅绒,肯定会想办法把它们洗干净再制作成睡袋的。” “但愿如此” 卫燃说话间也坐正了位置,举着望远镜继续在这极光笼罩下的冰原上寻找着企鹅群的踪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乘坐的雪橇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记越来越长,他们的体感温度,也越来越低。 “停下!” 雪橇车上,时不时便举起望远镜的卫燃突然大喊道,“汉诺!我好像看到企鹅了!” “在哪?!” “两点钟方向!”卫燃立刻回应道。 闻言,汉诺立刻吆喝着狗子们停了下来,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了过去。 “那片和雪地颜色有明显区别的位置!” 卫燃重新举起望远镜提醒道,“你看到了吗?它们好像还在动!” “我看到了!” 汉诺激动的大喊道,“我看到了,企鹅!那确实是企鹅!” “我们离开营地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卫燃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要不要凑近点看看?” “走!” 汉诺痛快的应了一声,稍稍感受了一番风向,随后吆喝着狗子们拉着雪橇车兜着圈子,从下风口的位置接近着那片规模惊人的企鹅群体。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望远镜里的那些挤作一团的企鹅们也越来越清晰。 甚至,他们二人都能在迎面吹来的寒风中,清晰的闻到企鹅粑粑特有的腥臭味儿。 “我们回去?”汉诺放下望远镜激动的问道。 “走吧,我们回去。”卫燃说话间,同样放下了望远镜。 根本没有耽搁时间,汉诺以最快的速度给每只狗子的嘴里都塞了一块麻将块大小的海豹肉,等它们吃进肚子里之后,立刻扯动缰绳调头开始往回走。 相比来时的走走停停,两人回去的速度却要快上不少,仅仅只用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他们便相继看到了挂在两顶帐篷中间的那盏煤油灯。 “少校,企鹅!我们发现企鹅了!” 离着老远,汉诺便兴奋的大喊道,“就在我们刚刚去过的方向!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少校,我们要现在出发吗?”约格医生不等雪橇车停下便立刻问道。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舒伯特少校抬头看了眼满是极光的夜空,稍作犹豫之后说道,“不,我们现在就出发,我们要赶在天气变坏之前补充足够的食物补给才行!” 既然舒伯特少校做出了决定,众人自然不会反对。一时间,昨天才辛苦搭好的营地也立刻被拆开装车,那些休息够了的狗子们也纷纷挂上了雪橇车。 依旧安排卫燃和汉诺二人负责的雪橇车在最后面,舒伯特在最前面,循着雪橇印跑向了那群企鹅的方向。 当卫燃手腕上那块表盘的指针指向23点19分的时候,一行六辆雪橇车停在了当初卫燃和汉诺曾经在企鹅群边缘停留过的位置。 举起望远镜朝着企鹅群的方向看了一眼,舒伯特少校稍作犹豫之后说道,“我去狩猎企鹅,你们在附近找地方把营地搭起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吆喝着一辆清空的雪橇车,拉着他的宝贝密码机跑向了企鹅的方向。 其余人对视一眼,汉诺指着不远处的一块被积雪覆盖,看不清是石头还是蓝冰的大块突起说道,“我们去那里吧!” 卫燃等人自然是没意见,吆喝着雪橇车拉着刚刚少校匆忙卸下的物资赶到了那块突出地面大概三米高的隆起一侧。 “运气不错,是块冰!” 汉诺说着,已经固定好了雪橇车,拎着雪铲便在这块冰的背风处开始了挖掘。 愈发熟练的配合着这些人挖开积雪,都不等他们用雪橇车摆好地基,企鹅群的方向便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枪响。 很快,舒伯特便用雪橇车拉着两只巨大的帝企鹅跑了回来。 “是帝企鹅” 不等车子停下,舒伯特便大声说道,“而且是最肥的帝企鹅,每一只都有40公斤左右!” “我们可带不走七只这么大的企鹅”克罗斯博士忍不住提醒道。 “我只猎杀了三只” 舒伯特一边将那两只企鹅掀下去一边解释道,“三只就够吃的了,我去把剩下的那只带回来。维克多,约格,你们快把这两只企鹅处理一下。” “交给我们吧!” 约格医生赶在卫燃开口之前便应了下来,将其中一只拽到身旁便开始了忙活。 只是大致的看了一眼,卫燃便有了底,拔出猎刀开始给另一只企鹅开膛破肚,把尚且冒着热气儿的内脏全都切开丢给了狗子们。 等舒伯特少校将第三只企鹅也带回来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将开头两只企鹅身体各处储存的厚实脂肪剥下来丢进一个铁皮桶里用帐篷里的汽油炉加热,顺便也把那些厚实的红肉切下来丢进了另一个桶里。 在这两人宛若流水线一般的熟练操作下,三只巨大的企鹅为他们提供了足够多的肉食,那些剔下来的脂肪也在卡斯腾的耐心熬煮下被炼成了大半桶的油脂。 这一番忙碌,时间已经将近深夜两点了。 “等天亮之后我们就出发” 各自用半个罐头和所剩不多的面包填饱了肚子,舒伯特一边将刚刚煮好的咖啡连同两颗方糖丢进自己的水壶里一边说道,“今晚我来守夜。” 话音未落,他已经熄灭了气炉,和咖啡壶一并丢到了雪橇车上,拖拽着雪橇车离开帐篷,钻进了隔壁的狗帐篷。 有人守夜,卫燃自然是最没有意见的,根本不等约格医生掩住帐篷门,便立刻钻进了腥臭的睡袋里倒头便睡。 见状,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对视了一眼,最终也只能各自钻进同样开始变臭的睡袋,和卫燃以及汉诺并排在防水帆布上躺了下来。 可这一次,帐篷里的五人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便纷纷被外面凛冽的寒风给相继吵醒。 “南极大陆的天气开始变坏了”卡斯腾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接下来还会更坏的,直到短暂的夏天来临。” “我可不管夏天怎么样” 约格医生同样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只希望等下那个短暂的白天能是个好天气,不然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短暂的交流过后,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倒是帐篷外的风却越刮越吓人,似乎就连这顶并不算大的帐篷连同周围压住帐篷的雪橇车随时都会被吹飞一样。 不过,相比这帐篷会不会被吹飞,它会不会被积雪压塌显然是更值得在意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帐篷里的众人不得不时不时的便各自拿起滑雪杖将浑圆饱满的帐篷顶起来,让积雪滑下去。 这一夜,虽然名义上是舒伯特少校在值夜,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人睡着。 可相比这些,等到接近中午十一点,天色微微变亮的时候,这暴风暴雪却依旧没有停下,倒是他们的帐篷,已经被掩埋了大半,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像一个个掘地的蚯蚓一般匍匐着钻出帐篷,用雪铲将帐篷周围的积雪挖开,顺便加固周围的挡风墙。 这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努力从深夜两点持续到了下午两点,又从下午两点再一次的持续到了深夜的两点。 这期间,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也被舒伯特少校叫到了隔壁的帐篷帮忙。 终于,又是一夜过后,当愈发短暂的白昼降临时,风和雪也终于停了下来。 几乎随时被压垮的帐篷里,卫燃拎起油炉上已经烧开的水壶,给汉诺和约格医生的水壶各自灌满了开水。 趁着卫燃给自己的水壶灌水的功夫,他们二人也立刻将拧紧盖子的水壶塞进了怀里,丝毫不敢浪费那宝贵的热量。 “风雪都停了,看来我们该出发了。” 卫燃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哈欠,这两天他们几乎没有睡过囫囵觉,或者说,无论是谁都不敢睡死,生怕自己一觉睡过去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们还活着吗?” 就在约格医生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隔壁的舒伯特少校一边敲打着帐篷一边大声问道。 “活着!我们都还活着!”约格医生立刻给出了回应。 “我们该出发了!”舒伯特少校大喊着提醒道,“快点收拾东西!” “希望等到了目的地,我们能好好睡一觉。” 汉诺说完,也不由的打了个哈欠,随后才坐起来,从腥臭的睡袋里钻了出来。 穿上连体保温服,三人挤出帐篷之后却发现,外面的积雪几乎已经超过半米厚了,他们的帐篷已经有一大半都在积雪之下埋着了。 根本不敢耽搁,众人立刻挥舞着雪铲将帐篷的下半部分以及雪橇车挖出来,匆忙的打包装好之后套上了雪橇犬。 “跟在我后面,维克多,汉诺,你们两个还是在后面。”舒伯特话音未落,已经吆喝着雪橇犬们跑了起来。 目送着一辆辆雪橇车再次出发,习惯性留在最后的卫燃也取出相机,朝着众人的背影再次按下了快门。 不慌不忙的收起相机,卫燃抖了抖缰绳,早已吃饱喝足做好了准备的狗子们也立刻开始了狂奔,沿着雪橇印追了上去。 这一次,舒伯特少校前进的方向格外的明确,而且这两天虽然人没休息好,但是狗子们倒是养足了精神,这拉车的速度自然也加快了许多。 在极速的奔驰中,天色渐渐变暗,舒伯特少校也点燃煤油灯挂在了车尾,显然是准备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尽量多赶一些路。 掀开手腕处的翻毛皮外套扫了眼时间,卫燃不由的皱起眉头,他们的雪橇犬已经连续奔跑超过了三个小时。 如果这是没什么负重,仅仅一辆车一个人倒是没什么,但此时每个人负责的雪橇车可都是超载的状态。 再这么继续跑下去 似乎是和他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平时负责照料雪橇犬的约格医生吆喝着他的雪橇车追上了舒伯特,大喊着说道,“少校,我们必须停下来让雪橇犬休息一下,否则它们会被累死的!” “我们没时间休息!” 舒伯特稍稍放慢了速度大声回应道,“很快就会有另一场暴风雪降临了,我们要在那之前多赶一些路才行!” “如果雪橇犬累死了,我们就只能自己拉着雪橇赶路了。”约格说完,直接吆喝着雪橇犬停了下来。 见状,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也各自吆喝着雪橇犬停了下来。 这三人停了,跟在队伍最后负责收尾的卫燃和汉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们不能继续跑了” 约格医生一边给狗子们喂食企鹅肉块一边大声提醒着其余停下来的人,“如果雪橇犬死了,我们都会死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舒伯特少校也吆喝着雪橇车,兜着圈子赶了回来。 “嘭!” 舒伯特二话不说一脚将约格医生踹了个屁墩,随后拔出腰间的那支1912手枪拉动套筒顶上了子弹,对准瘫坐在地上的约格医生冷漠的说道,“约格,约格·施梅林先生,你要清楚一件事情,这支小队归我指挥。” “舒伯特少校,也请你清醒一点。” 约格医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积雪,“如果雪橇犬累死了,我们总不能指望你能指挥企鹅帮我们拉车。” “休息一个小时” 舒伯特终究还是收起了他的武器,冷漠的说道,“一个小时之后,无论怎样的天气我们都必须出发尽快赶路,这同样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稍作停顿,他又继续说道,“汉诺,让维克多帮你架起无线电。” “好”汉诺立刻应了下来。 趁着约格医生拎着装满铁皮桶的企鹅肉喂狗的功夫,卫燃也帮着汉诺再次架好了电台,并且启动了仍旧放在雪橇车上的发电机。几乎前后脚,躲到远处的舒伯特少校也将加密的电报送到了汉诺的手上让他发出去。 然而,直到一个小时之后,雪橇车队在舒伯特少校的催促下再次出发,匆忙收起了无线电系统的汉诺仍旧没有得到任何的信号回馈。 很难说刚刚约格争取来的这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是否挽救了拉车的雪橇犬们,至少事实上,仅仅只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而已,这茫茫冰原之上,也再次刮起了刺骨的寒风,以及被寒风裹挟着重新飞舞起来的冰凉雪花。 但这次,在前面带路的舒伯特少校却根本没有停下来,仅仅只是吆喝着狗子们稍稍放慢了速度。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风雪越来越大,雪橇车的速度越来越慢,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过脚步。 看了眼在前面慢慢跑的狗子们,本就休息不足睡眠不够的卫燃索性从车尾下来,快跑两步坐在了雪橇车上,随后抖开睡袋,将早已冻的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伸进了腥臭的睡袋里,又从怀里摸出怀炉一并丢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燃因为身体愈发的暖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并在下一刻又瞬间醒了过来。 然而,在他自己的意识里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当他下意识看向手表的表盘时,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更让他心头发凉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拉车的那十几只狗子已经停了下来,视野范围之内除了纷飞的雪花,也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雪橇或者灯光! 坏了!和车队失散了! 卫燃瞬间清醒,可紧跟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噗通一下又坐回了装满果酱的木头箱子上。咬掉手套摸了摸额头,滚烫的温度却让他愈发的绝望。 第1361章 气球 乘着寒风肆意飞舞的雪花中,卫燃拍打干净肩头和帽子上的积雪,伸手从怀里摸出水壶拆下盖子,又从金属本子里取出装满了咖啡的油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咖啡。 将这杯救命的热咖啡喝光,他立刻左右看了看,拿起缰绳吆喝着狗子们走向了不远处一块半埋在雪地里的蓝冰。 强撑着身体停好雪橇车,卫燃哪敢耽搁时间,抄起雪铲清理蓝冰周围的积雪垒砌了一圈半米高的挡风墙,接着又以最快的速度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雪橇车,将那顶格外厚实的帐篷给支了起来,并且用积雪仔细的压住了帐篷周围的裙边。 先给那些雪橇犬们拍打干净满身的积雪,并将它们一只一只的请进了帐篷,卫燃又用它们刚刚拉着的雪橇车堵住了帐篷门打上了木楔子。 迫不及待的钻进冰冷的帐篷,他立刻取出了空投箱子,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个铸铁炉子的烟囱组装起来伸到帐篷外面,又拉上了八道紧绷的防风绳,这才借助着煤油点燃了铸铁炉子里的煤块。 不等帐篷里暖和起来,强撑着一口气儿的卫燃还不忘给狗子们铺上防水的帆布,又从门口的雪橇车里拎进来两桶企鹅肉挂了铸铁炉子的边上。 在等待那桶肉块和桶底的肉汤融化煮沸的功夫,他将本属于约格医生负责运输的一个医疗箱给拎进来。 然而,这个箱子里装的,基本上全都是各类产自美国的维生素片剂以及少量的几支吗啡和冻伤膏。 咬咬牙,他拧开一个千粒装的维生素大瓶子,从里面磕出两片维生素c丢进嘴里。随后把药箱收到一边,灌了一口水壶里尚且温热的水送了下去。 还得是老祖宗的办法 卫燃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一边取出得自野人山的背篓,从里面翻出一口搪瓷锅,将水壶里剩下的水全部倒进去,又从外面捧了两捧雪丢进去。 在等待雪化成水的功夫,他已经从背篓里翻出一块生姜切成细丝,连同一把红糖丢进了搪瓷锅里并且盖上了盖子。 收起没用的东西,卫燃这个时候再难受却是根本不敢睡着——他担心自己可能会醒不过来! 不多时,锅里的姜汤已经煮沸,他也立刻将这小搪瓷锅端下来,把装有狗食的铁桶架在炉子上,转而取出个竹筒小碗和瓷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甜中带辣的滚烫姜汤。 小半锅姜汤和所有的姜丝下肚,卫燃已是满头大汗,原本昏沉沉的身体也舒服了一些,可惜,此时他的额头却依旧无比的滚烫, 与此同时,这铸铁炉子也已经彻底烧起来,不但那两桶企鹅肉已经冒出了热气儿,而且这帐篷里也暖和了许多。 挨个给狗子们各自分了矿泉水瓶子大的一块企鹅肉,他又给这火炉添满了刚刚从炉膛里取出来的那些煤炭,这才迫不及待的脱光了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躺在铺着熊皮的雪橇车上,盖上了那张同样厚实的鹿皮毯子。 或许是那锅姜汤确实有效,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高烧已经退了,身上却也满是汗渍。 翻出连体保温服袖口处的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却已经又过去了六个多小时。 以他对那些人的了解,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自己失联,但他们能回来找自己的概率肯定不高——除非他们需要自己负责携带的发电机和接收机。 可事实上,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汉诺曾和自己说过,他们要去的仓库里就有发电机。 这样一来,他们是否会回来找自己,就只看那台接收机在舒伯特的眼里有多重要了。 结束了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卫燃掀开毯子翻身爬起来,先用滑雪杖顶起快被压塌的帐篷,让上面覆盖的积雪全都滑落下去,随后才将帐篷门拉开一小条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这短短六个小时,外面却再次刮起了暴风雪,这对于卫燃来说是个坏消息,却也是个好消息。 从坏的一面来看,一个人面对如此的暴风雪危险性无疑要比六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高的多。 但从好的一面来看,现在他没办法动身,那么已经失散的舒伯特他们必然也已经停下了脚步。 不止于此,卫燃更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让身体得到休息,至少不至于带病赶路。 再次翻出那瓶维生素,卫燃从里面磕出来两片丢进嘴里服下,期望着能多少帮忙提升一下抵抗力。 稍作清醒,他先给炉子里添了煤块,随后又穿上臭烘烘的连体保温服,从帐篷外面弄进来满满一铸铁锅的积雪架在了上面。 趁着等待雪水融化的功夫,他还不忘把刚刚从炉膛里清理出来的煤灰碾碎全都倒进了靴子里,并且把那套被睡袋沁的臭烘烘的衬衣衬裤连同身上临时套着的连体保温服都翻了个面绑在了外面的雪橇车把手上进行“风洗”。 在他的忙碌中,锅里的雪渐渐融化并且沸腾,那些蜷缩在一起的狗子们也再次吃上了热乎的企鹅肉汤。 就连卫燃,都从登山包里翻出一条毛巾,蘸着热水将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擦了三遍,这才绕到雪橇车的后面,打开上次在摩尔曼斯克事件结束之后,雪橇车尾部多出来的空投箱子,将里面那套德军冬季双面迷彩和配套的衬衣衬裤和登山靴全都拿出来穿在身上。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着,顺便还不忘给自己又煮了一锅姜汤,并且热了一罐德军罐头。 细嚼慢咽的填饱了肚子,又一次出了一身汗的卫燃也没管那些自己出去拉屎撒尿的雪橇犬,自顾自的在帐篷里做起了广播体操。 一番运动,他却再次脱了衣服躺在雪橇车上蒙头便睡。 只不过和之前那六个小时的睡眠相比,这一次每隔一个小时左右,他便会醒过来一次,用滑雪杖捅掉帐篷上积攒的积雪,顺便看看外面的天气。 如此零零碎碎的又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当那块24小时制的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的时候,帐篷外的风雪终于有了减轻的架势。 不敢耽搁时间,卫燃立刻将帐篷门口的那辆雪橇车拽进来,拍打干净积雪,又解下已经被风吹的没有任何异味的衣服。 接下来他却将上面的物资行李,包括那台沉重的发电机都一点点的抬了下来。 在登山包里翻找出一根蜡烛,卫燃用加热的饭盒盖子烫出蜡油滴在雪橇车的滑雪板上,随后又用毛巾一番擦拭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上蜡工作。 等他忙完,并且将那些物资重新装在雪橇车上绑好的时候,帐篷外的风雪也已经渐渐平息,并且眼瞅着即将迎来短暂只有一两个小时的白天。 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之前得到的马里扎袍子和那双过膝的拉普兰靴子,卫燃将替换下来的连体保温服乃至靴子等物全都装进了雪橇车尾部的空投箱,并且成功的将其和帐篷以及火炉等物一起收进了金属本子。 显而易见,这套来自地球另一头极地的御寒行头,可比之前穿的连体保温服以及德军佩发的登山靴子暖和多了。 不慌不忙的将怀炉也塞进怀里,给雪橇犬们挂上缰绳的卫燃却并没有急着出发,反而取出了那台硕大的施耐德望远镜架在雪橇车上,缓缓移动寻找着期望看到的目标。 雪橇车、人影、不一样的颜色、炊烟、灯火,这一圈看下来,这些东西虽然一样都没看到,但他却发现了望远镜的视野尽头,隐约似乎有一片连绵的山峦。 那里就是仓库的方向? 近乎下意识的,卫燃便想到了之前从汉诺的嘴里套出来的情报。 低头看了眼雪橇车上被防水布盖住的发电机和接收机,卫燃收起望远镜,戴上厚实的熊皮手套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同样休息够了的狗子们这就开跑。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那片山峦在高倍率的望远镜里都只是隐约可见,这实际跑起来,也绝非几个小时甚至一两天就能赶到的。 尤其是,这短暂的白天仅仅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过后,随着天色变暗,即便借助望远镜,他也没办法看到那座山的轮廓了。 为了保证自己跑的是直线,卫燃不得不从登山包里翻出一捆绳子绑在雪橇车的后面拖拽着,通过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那条被拖拽着的绳子是否笔直来保证大方向不会出现问题。 这无疑让前进速度变慢了许多,但至少他一直都在前进,这就给了他缩短和失散的其余人之间距离的机会。 18点22分,卫燃猛的拽动缰绳,再一次让拉车的狗子们停了下来。 回头看了眼一直拖拽着的那条长绳,卫燃立刻取出望远镜架在雪橇车上,将镜头对准了侧前方的夜空。 随着对焦逐渐清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夜空中飘荡着一个白色的气象气球。 这气球的正下方,还垂吊着一盏冒着红色光芒的煤油灯。 找到你们了! 卫燃收起望远镜,再次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狗子们朝着那支气球方向的跑了过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也看到了三辆挨着一块巨石停下来的雪橇车,以及被雪橇车围在中间的帐篷,当然,还有挂在其中一辆雪橇车尾部把手上的油灯。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他却注意到一个无法忽视的细节,这顶帐篷周围,根本就没有雪橇印! 压下心头的疑惑,卫燃却在距离那顶帐篷能有百米远的位置停下来,接着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那辆雪橇车,脱下拉普兰靴子和袍子,换上了原本那条连体保温服和冬季棉帽以及早已经用煤灰吸干了潮气的登山靴。 然而,当他驾驶着雪橇车停在帐篷面前的时候,却发现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的,竟然只有克罗斯博士一个人! “维克多?!” 克罗斯博士显然没想到卫燃会出现在帐篷外面,等回过神来,他却又下意识的问道,“舒伯特少校和约格医生呢?他们没有一起回来吗?还有,汉诺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等等博士” 卫燃一边固定好雪橇车一边推倒了对方问出的所有问题,“我没见到少校和约格医生,汉诺也没有和我在一起,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们没有在一起?”克罗斯博士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卫燃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到底发生什么了?” 卫燃一边往帐篷里走一边问道,“我是说,我只记得我和你们走散了。” “不止你走散了” 克罗斯博士招呼着卫燃走进帐篷,接着又点燃了气炉,一边加热咖啡壶一边解释道,“当我们因为暴风雪选择在这里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卡斯腾和汉诺还有你都不见了。” “然后呢?”卫燃追问道。 “舒伯特少校和我还有约格医生一起搭好了这顶帐篷” 克罗斯博士解释道,“他还让我等暴风雪停下来,就立刻升起气象气球和油灯为他们指引方向。然后少校就带着约格医生去找你们三个了。对了,他还带了几个气象气球!” “三个人一起失踪了?”卫燃不由的皱起眉头。 “维克多,你真的没有遇到他们吗?”克罗斯博士担忧的问道。 “没有”卫燃摇摇头,“我一个都没遇到。” 眼瞅着克罗斯博士的神色愈发慌张,卫燃想了想问道,“克罗斯博士,你这里缺少什么吗?食物或者任何别的东西。还有,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都不缺,我这里什么都不缺,这里的物资足够多。”克罗斯博士连忙说道,“我的身体状况也还不错。” “你知道少校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卫燃再次问道。 “知道!” 克罗斯博士立刻点点头,接着却又反应过来,“维克多,你不会是打算去找他们吧?” “我都找到你们了,他们还没回来,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卫燃说话间已经站起身再次问道,“他们往哪个去了?” 咬咬牙,克里斯博士站起身,跟着走出了帐篷,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就在帐篷门正对着的那个方向,不会错的。” “帮我换一队雪橇犬吧” 卫燃说着已经解开了雪橇车上的防水布和绳子,只不过,被他抬下去的,却只有那条沉重的发电机和他那个装满了胶卷的行李箱。 “维克多,拿上这些!” 话音未落,帮着换了一队雪橇犬的克罗斯博士已经从帐篷里捧出来四个德军罐头,他的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壶咖啡。 “咖啡就算了” 卫燃摆摆手,“把罐头给我就好了,你呢?你还有吃的吗?” “有很多呢” 克罗斯指了指帐篷边的一辆雪橇车,“我们的车上都装了不少罐头。” “无论谁回来,都让他们留下来等着。” 卫燃看了眼袖口处的腕表,“明天中午之前,无论是否找到他们我都会回来。” 说完,他也不等克罗斯博士再说些什么,用力一抖缰绳,吆喝着狗子们朝着帐篷正对着的方向开始飞奔。 这个方向和刚刚自己赶过来的方向存在着至少30度的方向差。由此也能知道,当初自己在睡着或者说昏迷的那两个小时里到底跑偏了多远的距离。 依旧靠着身后那条绳子和半空中越来越难以辨认的气象气球和油灯来确定方向,卫燃每跑出去一段距离,还会停下来架起望远镜环顾一圈周围的情况。 可这一路往回走,之前的暴风雪已经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他唯一期待着的,也只是希望自己刚刚用雪橇车留下的痕迹在被下一次暴风雪掩盖之前,让自己能在望远镜里再次看到升起的气象气球。 在他的走走停停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也格外留意着周围经过的那些巨石和蓝冰。 就在他一次次的失望中,他却在漆黑的夜色中听到了犬吠声! 下意识的停住车子,卫燃取下车把上挂着的油灯调整到最大的亮度,随后脱掉手套,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顿时,犬吠声愈发的密集了一些,不久之后,一辆雪橇车也在他一次次吹响的口哨中跑了过来。 然而,当他看到这辆雪橇车的时候却不由的一愣,这辆车并没有人驾驶,但车上不但放着一个登山包和两个睡袋,而且还放着两个上锁的箱子! 也正是通过这两样东西,他立刻就认出来,这是舒伯特少校的雪橇车!而那俩箱子里装着的,至少有一个是恩尼格玛密码机! 固定好雪橇车,卫燃立刻打开腰间的面包袋,从里面抓起一块块煮熟的肉块喂给了那辆无人雪橇车的狗子们。 趁着它们补充能量的功夫,卫燃也撸起袖口的翻毛皮保护套看了眼表盘,此时已经是21点43分,距离他告别克罗斯博士出来找人,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扣好腕表的皮套,卫燃走到舒伯特少校的车子边上检查了一番车上的东西,却意外的在车把手的位置,发现了两把用皮绳穿起来的钥匙。 稍作犹豫,他将钥匙解下来,一次打开了雪橇车上的那俩上锁的木头箱子。 这第一个箱子里,放着的确实是那台恩尼格玛密码机和配套的几组转子,以及一个译电本和一个密码本。 但在第二个箱子里,装着的却是一些看似可有可无的私人物品。 这里面有口琴,也有相册和一本格林童话,更有一罐咖啡和一枚颁发给青年团的射击术徽章和一沓用皮绳绑起来的信件。 重新锁上箱子,卫燃思索片刻后,将这些东西全都搬到自己的那辆雪橇车上,随后把这辆雪橇车的狗子们也合并到一起共同拖拽一辆车。 至于那辆空出来的雪橇车,则被他倒扣过来暂时放在了原地,并且将一盏加满了燃油的油灯点燃挂在了雪橇车上翘的尖端。 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卫燃吆喝着数量多出一倍的狗子们,轻快的沿着雪橇印追了上去。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一跑便又是两个多小时,等到将近午夜零点的时候,他却远远的看到,不远处正有一团火光在飘飘荡荡的闪烁着。 根本没有犹豫,他便吆喝着雪橇车跑了过去。随着距离拉近,他也注意到,那又是一辆雪橇车! 万幸,这次车上有人,而且有两个人! “汉诺!是你吗汉诺!”卫燃大喊着问道。 “是我!维克多!是我!”斜对面跑来的雪橇车上的人大喊着给出了回应。 等两辆车重逢,卫燃也立刻注意到了对方车上还躺着一个人。 “是卡斯腾先生” 汉诺解释道,“他骨折了,维克多,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是,也不是” 卫燃走到卡斯腾的身旁,帮着他解开睡袋之后一边检查身体状况一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原来你也走散了”汉诺错愕的说道。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卫燃抬头问道,卡斯腾的伤势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他的一条胳膊和同一侧的肋骨都骨折了,而且从脸颊到耳朵上方,还被划开了一条深刻见骨的伤口。 “当时跑在我前面的卡斯腾先生驾驶的雪橇车突然偏离了前进的方向,他那辆车一侧的滑雪板坏掉了,他也被甩下去了。” 汉诺解释道,“我去救他的时候看着你的雪橇车从我们身后跑过去的,我以为你去通知少校停下的。 但是等我把卡斯腾扶到车上并且帮他包扎好伤口之后,却发现你们都已经没有影子了。” “你们是怎么挺过暴风雪的?” 卫燃重新帮卡斯腾系紧了睡袋问道,碍于回归任务要求不能杀人也不能救人的限制,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或者说根本没胆子帮卡斯腾处理伤口。 “我们在附近找到了一座冰洞” 汉诺答道,“多亏了那座冰洞,我们才挺过了暴风雪。维克多,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失踪的人变成少校和医生了” 卫燃忧心忡忡的说道,在自己没有办法救人的前提下,卡斯腾是否能活下来,关键就在于能否找到约格医生了。 抬头看了眼风中裹挟的雪花,汉诺左右看了看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找?” “你们来的路上有注意到气象气球吗?”卫燃看着对方问道。 “没有”汉诺摇了摇头,“但是我半路上遇到了雪橇印。” “走,我们去发现雪橇印的地方。” 卫燃说着,从约格的雪橇车上搬下来几个箱子放在了他的雪橇车上。 万幸,得益于此时两人的雪橇车都是用双倍的雪橇犬拖拽的,所以这点重量倒是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反倒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在汉诺的带领下,两辆车迎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很快便停在了他最初发现雪橇印的位置。 这一次,都没等他们二人下车,卫燃这辆车的其中一队雪橇犬却在一只头狗的带领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跑着。 见状,卫燃立刻抖动缰绳,让另一队准备和队友干架的狗子们也跑了起来。 在曾经给舒伯特少校拉车的那队狗子的带领下,两辆雪橇车偏转方向跑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便先后看到,不远处距离地面不过十米高的空中,便飘着一个显眼的白色气球!那气球下面,还挂着一个亮着微弱光芒的油灯! 第1362章 冰缝下的枪声 在距离那颗气球不过二十米远的位置相继停下双倍动力的雪橇车,卫燃和汉诺二人各自用木楔子固定好了雪橇之后,不约而同的各自背上了登山包。 “我在前面吧” 卫燃说着,已经将雪橇车尾部的绳子扯过来拴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我猜应该是冰缝”汉诺一边说着,一边帮卫燃的雪橇车打下了第二支木楔子。 “油灯还亮着,他们的出事应该不会太久。” 卫燃说着,已经给脚上的登山靴装上了冰爪,并且将两支油灯全都挂在了腰间。 抓着绳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往那支气球的方向走着,很快他便注意到地表出现了一道狭长的冰缝。 这道几乎被雪盖住的冰缝宽不过两米,那支气球和它连接着的绳子便是从这冰缝里延伸出来的。探头往下看,还能隐约看到冰缝底部亮起的火光。 “约格医生,舒伯特少校,是你们吗?”卫燃趴在冰缝边缘问道。 “是我们!维克多!是我们!” 冰缝下面,约格医生立刻做出了回应,并且夹杂了几声咳嗽。 “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卫燃大喊着问道,“我们马上就下去救你们!” “情况不太好,舒伯特” 约格医生话说道一半却停住了,紧接着卫燃便听他说道,“维克多,舒伯特少校让你先下来,他有话和你说。还有,注意冰缝边缘,那里非常锋利!我就是因为下来的时候绳子被割断才困在这里的!” 和身后同样听到呼喊的汉诺对视了一眼,卫燃这才应了一声。 很快,汉诺将雪橇车赶过来,又把两辆车上的防水帆布铺在了冰缝边缘。 抬头看了眼越来越大的风雪,卫燃不敢耽搁时间,取下登山包丢到一边,顺着绳子快速垂降到了冰缝的最底部。 这冰缝上面才不过两米的宽度,这二十多米的最下面,已经狭窄的不足半米宽了。 此时,舒伯特少校就卡在这冰缝里,在他的对面,便是约格医生,这两人的中间,一根斜着撑在冰缝中间的滑雪杖上还拴着和头顶的气象气球连在一起的绳子。 “你们的情况怎么样?”卫燃不等解下绳子便开口问道。 “少校腰部以下失去知觉,左手骨折。” 约格医生简短的答道,“我是下来救他的时候,绳子被冰缝割断了,摔下来的时候右侧膝盖脱臼。” “维克多” 就在卫燃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舒伯特少校开口问道,“汉诺和卡斯腾先生找到了吗?” “找到了” 卫燃立刻点点头,“他们就在上面,卡斯腾先生也受了一些伤。” “让约格医生先上去帮帮卡斯腾先生吧”舒伯特少校不容置疑的说道。 闻言,卫燃立刻将绳子递给了约格医生。 “约格,汉诺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哪,你要帮助汉诺让其余所有人都活下来。”舒伯特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已经承诺过了”约格医生认真的答道。 “上去吧”舒伯特说完看向了卫燃。 “汉诺!先把约格医生拉上去!”卫燃立刻仰头喊道。 “好!” 头顶的汉诺应了一声,驱赶着狗拉雪橇,轻而易举的将约格医生给拽出了冰缝。 “现在只剩我们了” 舒伯特的声音小了许多,“维克多,想办法找到我的雪橇车,那上面.” “你的雪橇车已经找到了”卫燃指了指头顶,“东西都在。” 闻言,舒伯特立刻松了口气,用唯一还能用的右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防水的帆布袋子递给了卫燃,“这是真正的密码本,维克多,通信就交给你和汉诺了。 另外,尽量保证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先生以及约格医生活下来。他们活下来,你和汉诺才有被救援的价值。” “你呢?”卫燃沉默片刻后,接过密码本问道。 “下肢瘫痪” 舒伯特少校平淡的答道,“无论对于接下来的路程还是这个漫长的冬天,我都是一份足以拖垮所有人的负担,维克多,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说着,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系留气象气球的绳子,“把它割断吧,维克多,如果你们能活到明年夏天,到时候再来带走我吧。” 卫燃下意识的想说些什么,那根刚刚把约格医生拉上去的绳子却被甩了下来。 “上去吧,然后让汉诺下来。”舒伯特少校挥手说道。 “我们还有时间” 卫燃说着,已经将那支密码本从防水袋子里取出来又递给了对方,随后又借着衣服的掩护,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钢笔一并递给了对方。 “我们会活到明年夏天” 卫燃认真的说道,“少校,你要给你的家人留下些什么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等下我还会给你拍张照片。” “也好” 舒伯特少校在沉默片刻后终于接过了钢笔,随后将那本密码册翻到了最后一页,借着油灯开始书写他的最后一封家信。 与此同时,卫燃也将所有的油灯都调整到最大亮度挂在两人之间的滑雪杖上,随后取出相机,对准舒伯特少校按下了快门。 片刻之后,舒伯特将钢笔和密码本再次递给了卫燃。 “我不会偷看的”卫燃一边将密码本塞进怀里一边做出了承诺。 舒伯特笑了笑,指着身侧的那支猎枪说道,“目的地有足够的食物储备,为了避免你们在这个冬天发生冲突,所以把武器给我留下吧。” 卫燃闻言点点头,“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 舒伯特少校艰难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方向,“风雪又开始变大了,维克多,换汉诺下来吧。” 闻言,卫燃深吸一口气,将头顶垂下来的绳子绑在腰间,随后招呼着汉诺将他拽了上去。 “少校呢?”汉诺见只有卫燃上来,立刻追问道。 “他在下面”卫燃爬出冰缝答道,“汉诺,少校让你下去。” 闻言,汉诺立刻用手里的雪橇车缰绳换来了卫燃刚刚解下的绳子,动作飞快的垂降进了冰缝。 前后不到五分钟,汉诺便招呼着卫燃将他拽了上去。 “我们回去吧”汉诺一边将腰间多出的几盏油灯挂在雪橇车上一边干巴巴的说道,“去和克罗斯博士汇合。” 闻言,卫燃怔了怔,最终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收起了绳子。等约格医生给卡斯腾处理好伤口并且坐在自己的那辆雪橇车上之后,用力一抖缰绳,沿着尚未被积雪掩埋的雪橇印冲了出去。 “砰!” 寒风中,一声清脆的枪响从身后的方向传来,卫燃咬咬牙,再次用力抖了抖缰绳。 他很难评价舒伯特少校,但是对方就这么死了,却无疑给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或许也正因为这层阴影,两辆雪橇车返程的路途也显得格外遥远。 随着时间的流逝,跑在前面的卫燃终于看到了当初他用那辆雪橇车和油灯做的标记。 只不过,他却仅仅只是取下了油灯吹灭,随后便再次爬上雪橇车用力抖动缰绳,催着那些雪橇犬们继续朝着来时的方向奔驰。 终于,就在横向吹来的狂风即将把雪橇车掀翻,就在暴雪即将彻底遮挡住所有人视野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远处那盏无比显眼的油灯! “快!” 卫燃朝着并驾齐驱的汉诺大喊了一声,两人也不约而同的抖动缰绳,催着狗子们再次加快了步伐! 咬着牙跑完了这最后几十米的路程,卫燃和汉诺停下雪橇车之后,立刻招呼着早已听到动静的克罗斯博士将卡斯腾以及约格医生搀扶进低矮的帐篷里,随后又把狗子们驱赶到另一座提前搭好的帐篷里。 最后用木楔固定了雪橇车,卫燃和汉诺这才钻进并不算暖和的帐篷。 颇为庆幸的对视了一眼,约格医生趁着卫燃和汉诺二人将所有的油灯全部点燃挂在帐篷各处的功夫,拖着仍旧脱臼的一条腿,一边给躺下来的卡斯腾处理伤口,一边主动解释道,“少校先生回不来了。” “他” 克罗斯博士愣了愣,都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约格医生便坦诚的说道,“不是我杀的他,我和他在寻找他们三个的路上遇到了暴风雪,少校在寻找营地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被雪掩盖的冰缝。” 稍作停顿,约格医生继续说道,“我在准备下去救他的时候,绳子被冰缝边缘的冰棱割断了,我也摔下去了,是维克多和汉诺把我救上来的。但是.但是少校他.” “他下肢瘫痪了” 汉诺接过了话题,“他不想拖累我们,所以自杀了。” “他自杀了?”克罗斯博士再次愣住,他同样没有预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少校最后的命令” 汉诺攥紧拳头,格外直白的说道,“由我和维克多带领你们抵达目的地,克罗斯博士,卡斯腾先生,还有约格医生,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无论你们是否有其他的目的,至少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至少要活下来。” “我服从你的指挥” 约格医生认真的说道,“用我的妈妈和希波克拉底誓言起誓。” “我也服从你的指挥”克罗斯博士紧跟着表明了态度。 “还有我”伤势最重的卡斯腾说道,“我也想活下来。” 汉诺和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燃对视了一眼,鼓起信心说道,“既然这样,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卡斯腾先生没有生命危险吧?”卫燃却在这个时候换了个话题,“还有你,约格医生,你也没有生命危险吧?”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约格医生谨慎的答道,目前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未来怎样却是个未知数。 “既然这样,我们比试一下医术吧。”卫燃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单纯的比试。” “比试?医术?你?”约格医生疑惑的看了眼卫燃。 后者却只是笑了笑,“约格医生,给卡斯腾现在打一针止痛吧?” “刚刚已经打过了” 约格医生一边帮卡斯腾重新包扎头上的伤口一边答道,“否则他早就疼的大喊大叫了。” “那就好” 卫燃说着,已经在卡斯腾和汉诺以及约格三人惊恐的注视下,以及克罗斯博士略显不在频道的茫然中一把抓住了卡斯腾骨折的胳膊,三下五除二便完成了骨折手臂的复位。 “都说了只是比试,单纯的比试。” 仍旧决定救人的卫燃不忘强调了一番给自己找的苍白借口,紧接着指挥道,“汉诺,不,汉诺队长,麻烦把那个箱子拆开,我需要木板。” “哦,哦!” 汉诺反应过来,立刻抽出登山镐,三两下便拆开了一个原本用来装罐头的箱子。 “别动” 卫燃提醒了一番眼睛瞪的像铜铃的卡斯腾,接着又撕开一件衬衣,以最快的速度给他骨折的手臂上了夹板。 “接下来是第二轮比试” 卫燃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后将卡斯腾扶起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挥约格医生给他补了半支止痛针,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帮他完成了肋骨的骨折复位。 用睡袋和木板将卡斯腾的身体固定在雪橇车上,卫燃不怀好意的看向眼神惊恐的约格医生,笑眯眯的说道,“约格医生,现在该第三轮比试了。” “等下!等下!不要碰我!” 约格医生惊恐的大喊道,以他平生仅见的速度翻出一支镇痛,近乎粗暴的扎在了他自己脱臼的右腿膝盖附近。 “再等下!再等下!” 约格医生放下针剂喊道,“我本来可以自己进行脱臼复位的,维克多,维克多先生,不,维克多医嘎巴!” 约格医生的垃圾话都没说完,便被卫燃轻而易举的拽翻在地,抓住他脱臼的那条腿,眨眼间便将脱臼的关节恢复了原状,而约格医生也反应慢了一拍似的,发出了“哦!”的一声惊叫。 “好了,比试结束。” 卫燃摊摊手,“该你了约格医生,我感冒了,如果你能帮我治好感冒你就赢了。” “你” 约格医生咬牙切齿的看着卫燃,接着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顺着这个话题说道,“我有足够的把握赢下这场比试,维克多,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了就继续担任厨师,你如果输了呢?”卫燃反问道。 “我不可能输!”约格医生笃定的说道。 “谢谢” 卫燃毫无征兆的说道,他不明白金属本子为什么不允许他救人,但他哪怕顶着兽医的名头,也实在没有办法坐视这个只剩五人的团队里有俩病号——他们俩会拖累死另外三人的! “不用谢,只是一场比试。” 约格医生虽然不知道卫燃为什么找一个如此拙劣的借口,但他却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这诡异的医术交流过后,约格医生从他的药箱里翻出一些药片递给了卫燃,后者也是看都不看,拧开水壶便将其吃进了嘴巴里。 直到包括卫燃这个不算病号在内的病号都进行了妥善或者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妥善的治疗,汉诺这才说道,“先生们,为了避免接下来还会出现意外,我有些想法。” “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克罗斯博士没脑子的说道。 “首先,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仓库,等能见度足够好的时候,我会指给你们看仓库所在的位置。” 汉诺顿了顿,继续说道,“接下来,如果我们继续按照之前的赶路方式,还需要至少四天的时间才能赶到仓库。 但是留给我们的白天越来越少了,随着能见度降低,我们走错方向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大,走散的情况也会越来越频繁。” 这次说完,汉诺看了眼卫燃,见他似乎不准备发表意见,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暂时抛弃一些东西,然后整合出来三辆雪橇车,通过提高速度的方式来缩短赶路的时间。” “你打算丢弃什么东西?”约格医生最先问道。 “发电机要丢下” 汉诺最先说道,“还有占据重量的私人物品和多余的食物补给。我们每人只留下两天份额的补给,其他一切非必要的东西都留在这里。” 见伤的最重的卡斯腾准备说些什么,汉诺又额外补充道,“这是保证所有伤员都能活下来的最直接的办法,而且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完全可以等到夏天来临时再来这里取丢下来的东西。” “代价” 约格医生问道,“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最大的代价仅仅只是中断最多三天的无线电联系” 汉诺说到这里又一次看向卫燃,“我们仍旧要带走电台,这同样是我们能活下来的关键,至于其他的东西,就看大家了,丢弃的东西越多,我们的速度就越快。” “我没意见” 克罗斯博士依旧最先表明了态度,“我的个人物品最多的也只是些书籍和还没来得及看的报刊而已。” “我也没有意见” 躺在雪橇上的卡斯腾开玩笑似的说道,“只要别把我还有我家人给我的信件抛下,我的其余东西都可以丢掉。” “你呢?”卫燃朝约格医生问道。 “药品必须带着”约格医生想了想又额外补充道,“还有雪橇犬们的食物,那也是占比最多的物资。” “我们只要携带一套登山装备就够了”汉诺也跟着表明了态度,“那些蔬菜也留下来吧,即便等到夏天,我猜它们也不会变质的。” “我的相机和行李箱可以丢下,燃油也只需要携带半桶就够了。” 卫燃最后说道,“但是密码机和少校的私人物品我认为应该带走。” “我没意见”这次是约格医生最先表明了态度。 “我也没意见”克罗斯博士和卡斯腾异口同声的附和道。 “既然这样,我们先吃饱肚子,然后清点物资吧。”汉诺最终拍板做出了决定。 既然决定丢下大部分的物资,接下来这一餐自然也就便的异常丰盛,很快,足足六个汽油炉被点燃摆在了一起充当大号炉灶,一个被卫燃用积雪洗干净的铁皮桶则被架在上面充当锅具。 接下来,几罐牛肉罐头和切开的胡萝卜、洋葱被一起丢进去进行加热,顺便,卫燃还从舒伯特少校的遗物里翻出几瓶本属于他的杜松子酒,给每个人都灌了满满一水壶,并且又额外倒了一杯。 都不用解释,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壶烈酒,恐怕是他们山穷水尽时最后的一次挣扎和慰藉。 蒸腾的水汽中,大半桶热气腾腾、蔬菜含量惊人的极地乱炖被分到了每个人的饭盒里,又被一勺勺的送进胃里,和随之一起流淌进来的烈酒驱散了体内最后一次吓人的寒意。 吃饱喝足,克罗斯博士主动担任了值夜的工作,其余人则再次钻进腥臭的睡袋,并排躺在了卡斯腾独占的那辆雪橇车的旁边。 耳听着外面呼嚎的狂风和不远处那几个以最大火力燃烧提供热量的油炉嗤嗤作响的动静,盯着头顶帐篷的卫燃却以一个来自后世的旁观者的目光审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以小见大也好,以大见小也罢。舒伯特少校统领这支探险小队的时候,几乎是此时此刻德国毒材统治的微缩版。 可在“汉诺时代”,大家却更趋近于另一种更加平等的组队模式。 偏偏,这种小胡子最看不上的模式,似乎让这支小队有了本质的变化。 如果说舒伯特少校曾经压榨着这个小团队里每个人的每一丝的能力,那么汉诺则是在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 压榨和调动有区别吗?至少卫燃无比清楚的知道,它们之间的区别真的是太大了。 不说别人,如果不是金属本子不许杀人,在离开木屋前的那一周做牛做马的下人工作,都已经让卫燃有足够的理由把那个狂热纳脆分子弄死一千次了。 就算不提他,约格医生不同样想杀死少校,并且得到了卡斯腾和克罗斯这个没主见的博士的支持吗? 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回过神来的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恐怕也就他有心思去琢磨,至于其他人,早就已经借着酒劲鼾声震天了。